所幸慕容雪心领神会,另有数名目睹此景的弟子也紧随其后。
奔逃间,更多弟子加入这支队伍,以求人多势众。
四周已成人间炼狱。
数百冬狼如潮水般涌来,与仓皇逃窜的弟子们不同,它们行动间竟暗合兵法。
狼群中不时分出三五小队,包抄截杀落单者后立即归阵。
雪白毛色与鬼魅般的静默行进,令其恍若阴兵过境。
惨叫声、怒喝声、术法光华与狼嚎此起彼伏——并非所有弟子都坐以待毙。
前方张明远正死守隧道入口,震荡灵矢如暴雨倾泻,每一波皆令数十冬狼毙命。
另有部分人逃入附近楼宇后立即封门自保,对外面哀求充耳不闻。
就在林昭然以为能平安抵达入口时,厄运骤临。
约三十头冬狼察觉他们,正包抄而来。
众人僵立原地,进退维谷——突围是死,滞留亦是死。
张明远此刻正与刚现身的战魈周旋,分身乏术。
「早说该佩剑而来!」一少年抱怨道,「偏说什么舞会不宜兵刃,杞人忧天!」
「闭嘴!」女声厉喝。
林昭然强忍施放灵矢的冲动。
即便凝成穿透型,也未必能一击毙杀皮糙肉厚的冬狼,何况他给灵矢附加追踪之能时还常失手。真元须用在刀刃上。
然旁人却不这般想。
数名弟子如他般暗藏符箓戒指或项链,此刻灵矢如雨倾泻。
唯有一名少女能施展正经的追踪型灵矢,余者大多落空,纵有命中也不过震荡型,难伤狼群根本。
但这番攻势终令狼群放缓脚步,被迫聚拢——因那少女专射意图包抄的孤狼。
此景令他灵光乍现。
待狼群逼近至三丈内,林昭然猛然催动火球术轰入阵前。
狼群扎堆,多半避无可避。
冬狼素畏火,登时哀嚎遍野。
恰在此时,又一道更炽烈的火浪排空而来,残存狼群当即溃逃。
回首望去,竟是陆明轩怀抱火鳞兽傲立。
那小兽咂嘴舐舌,盯着焦狼垂涎欲滴——什么「幼兽不能喷火」的推断,此刻尽成笑谈。
众人惊魂稍定,当即涌入地宫入口的塔楼,沿阶梯急趋地下。
林昭然尚未站定,便被满脸忧色的安慧心拦住——见她因自己生还而欣喜若狂的模样,虽知即便她殒命也会随回溯重置,仍不禁暗舒一口气。
此刻细想,她能幸存倒也不奇。
身为四载弟子,不知何故竟走在队伍最前。
这本是幸事,因四载弟子修为理应更高......却令低年级同门失了庇护。
「不知你竟通火系术法。」左侧传来陆明轩的声音,他正轻抚怀中灵兽,「想必是张明远这月所授?」
「然。」林昭然承认道,瞥了眼那昂首瞪视的火鳞兽,「你竟携灵兽赴宴?」
「岂会!」陆明轩大笑,「我尚未痴迷至此。是狼群现踪时,我以召回术唤它前来。」
「此术不是极耗真元?」
「灵兽与主人魂契相连,」陆明轩解释道,「施术自然事半功倍。」
「原来如此。」林昭然若有所思。
一个时辰过去,外间仍无动静。
林昭然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暗自筹谋下次回溯时如何改进这混乱的疏散。
思绪忽被一阵骚动打断——六位教习终于踉跄闯入避难所。
他们满面倦容惊色,与围上前求解释的弟子们一般无二。
唯齐戎依旧神色冷峻,令林昭然稍感安心。
此刻他不再赤膊,身披甲虫壳般的全身灵铠,腰间悬满术法符箓,手中战棍握得青筋暴起。
齐戎带来的消息极坏:袭击学阁不过是攻城之战的一环。
林昭然虽早知此事,众人却如闻晴天霹雳。
敌军筹谋周密,守军甫接战便溃。
城池将陷,待敌军掌控要地后,避难所反成死地。
他们必须在敌军合围前杀出城去。
人群顿时哗然。
「为何不用传送术送我们走?」有人高喊,「这不是教习们拿手的吗?」
「守护阵法已遭篡改。」齐戎沉声道,「敌军反制了我等的传送禁制,眼下内外皆无法施术。」
林昭然暗自咬牙。
敌军竟能操控学阁阵法?
天衍阁这等要地的防护阵法,岂是寻常宅邸可比?
质问声持续片刻,齐戎终不耐喝令整队。
众人正待行动,林昭然却察觉身侧弟子神色有异——自教习们踏入避难所,那少年便躁动难耐,满心期待着什么。
故当对方猛然摔碎盛满惨绿液体的琉璃瓶时,林昭然早已屏息凝气,一道震荡型灵矢直贯其胸。
腥臭绿烟腾起,避难所顷刻大乱。
毒烟障目,唯闻兵戈之声。
林昭然踉跄穿行烟中,四周呛咳声警示着呼吸的危险。
幸而此烟不伤双目,他方能及时催动护盾术,堪堪挡住袭面而来的灵矢。
力场屏障震颤须臾,终未溃散。
忽闻齐戎暴喝咒诀,周遭毒烟竟如百川归海,尽数向其掌心汇聚。
林昭然瞥见那位教习左掌擎天,绿烟在其上方凝成浑圆毒球,旋即不得不再次展开护盾——第二波袭击已至。
至少现在能呼吸了——谢天谢地。
不待袭击者重整旗鼓(这帮褐袍修士定是借毒烟掩护传送而来,否则入避难所时他必会留意),齐戎并指如刀,一道光鞭裂空而过。
入侵者身躯顿时上下分离,恍若原本便未相连。
林昭然震骇地望着这位前战修。
早知其修为精深,亲眼所见仍是另一番感受。
此人瞬息判明局势,仅用两术便力挽狂澜。
若最初疏散时由他带队......想必能无损击退冬狼群。
弟子们对齐戎的服从,定然远胜课业执事——那身经百战的气度做不得假。
「你...怎么...还能...站着?」不远处张明远喘着粗气问道。
显然也吸入了毒烟。
看来即便历经数十次回溯的老手,也会中招。
林昭然正欲作答,身侧地面突然炸裂。
飞溅的碎石将他击倒在地。
他听见齐戎急诵咒诀,却为时已晚——那头破土而出的褐甲巨虫快得匪夷所思,而剧痛已令他动弹不得。
眼见森然利齿覆顶而下,他堕入了永恒的黑暗。
最后的念头是:这不公平。
敌军究竟准备了多少后手?这帮入侵者简直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