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参谋长带来的命令，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在我们这些刚刚经历过血战、身心俱疲的幸存者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清剿残敌？


    我们刚刚从扣林山主峰那个人间地狱里爬出来，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和硝烟的味道，牺牲战友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现在……又要立刻投入到新的战斗中去？而且还是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丛林搜剿？


    帐篷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几个伤势较轻、刚刚还能勉强露出一点笑容的老兵，脸上的表情也再次凝固了起来。


    “首长……”老杆子忍不住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有些沙哑，“我们……我们连队……还剩下几个人能打啊？就凭我们这几个残兵败将，怎么去清剿那么大一片山区的残敌？”


    他的话，也问出了我们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和……一丝不情愿。不是我们怕死，而是……我们真的太累了，身体和精神都已经达到了极限。


    副参谋长显然也理解我们的心情，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同志们，我知道大家都很疲惫，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按理说，应该让你们好好休整。但是……军情如火！扣林山地区的残敌一日不除，就会像一颗毒瘤一样，时刻威胁着我们主力部队的侧翼安全和后勤补给线的畅通！甚至可能……迟滞我们整个战役的进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恳切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残酷，也很不公平。但是，现在整个团，甚至整个师，能抽调出来的机动兵力都非常有限！大部分部队都在向老街市区纵深发展，或者在巩固已占领的要点！而你们，是刚刚从扣林山主峰下来的，对这一带的地形和敌情相对熟悉！而且……”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有力：“你们是……打败了扣林山守敌的英雄！ 你们身上那股子血性和不服输的劲儿，是那些没有经历过如此惨烈战斗的部队所不具备的！我相信，只有你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英雄……


    这个词，再次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是啊，我们是“英雄”。但这个“英雄”的称号，是用多少战友的生命换来的？又将驱使着我们，去面对多少新的死亡和牺牲？


    帐篷里一片沉默。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咀嚼着副参谋长的话，权衡着其中的分量和……代价。


    最终，还是我先开口了。我挣扎着从简易的床铺上坐起来（腿伤在之前的战斗中又有些反复，但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剧痛了），看着副参谋长，声音虽然沙哑，但却异常坚定：


    “报告首长！我……李卫国！愿意带队！执行清剿任务！”


    我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副参谋长自己！


    “李卫国！你……”老杆子想说什么，但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知道，我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再参加高强度的战斗。但……我不能退缩！王铁山连长牺牲了，我们猛虎连（或者说钢七连）被打残了，现在，我作为这里面军衔（虽然只是个代理班长）和资历相对较高（虽然兵龄不长，但经历的生死考验多）的人，必须站出来！承担起这份责任！


    更重要的是……我心里，还有一股无法熄灭的火焰在燃烧！那就是……为牺牲的战友复仇！将那些该死的越南猴子，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清除干净！


    “你……想好了？”副参谋长看着我，眼神复杂，既有赞赏，也有担忧。


    “想好了！”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请首长下命令吧！”


    副参谋长沉默了片刻，最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好！既然你主动请缨，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他环顾了一下帐篷里的其他幸存者：“你们当中，还有谁愿意……跟着李卫国同志，再上一次战场？！”


    他的话音刚落！


    “算我一个！”老杆子第一个站了起来！他那只受伤的胳膊还吊在胸前，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还有我！”另一个叫**“闷油瓶”**（因为平时不爱说话，沉默寡言，但打起仗来很猛）的老兵也站了起来！


    “我也去！”……


    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都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他们身上都带着伤，脸上都写着疲惫，但眼神里，却都燃烧着与我同样的火焰！


    这就是我们的兵！这就是我们的战友！


    平时或许会抱怨，会偷懒，会耍滑头。但在国家和战友需要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哪怕是……走向死亡！


    看着眼前这些生死与共的弟兄们，我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最终，副参谋长从我们这些幸存者中，挑选了包括我在内的十名伤势相对较轻、战斗经验相对丰富的老兵，组成了一支临时的**“特别清剿小队”**。由我担任队长，老杆子担任副队长。


    我们的任务是：在三天之内，对扣林山主峰以东约十平方公里的复杂山区和丛林地带，进行拉网式搜索和清剿，务必将潜藏在该区域的越军残部和地方武装彻底消灭或驱离！


    这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十个人，去清剿十平方公里的复杂山区！面对的，是数量不明、但肯定比我们多的敌人！


    但我们没有退路！


    我们迅速领取了补充的弹药、手榴弹、以及一些急需的药品和压缩干粮（数量依然不多，但比之前强多了）。还给我们加强了一挺56式班用轻机枪和一部可以与团指挥部直接联系的步话机。


    天亮之后，我们这支小小的、却又承载着沉重使命的清剿小队，在与留守后方休整的战友们（他们将负责处理牺牲弟兄的后事和后续的防御）依依惜别之后，再次踏上了征程。


    这一次，我们的目标，不再是某个具体的高地或阵地。


    而是……那片更加广阔、更加未知、也更加危险的……密林深处！


    我们如同十把磨砺过的尖刀，再次插入了敌人的心脏地带！准备用我们的鲜血和意志，去开辟一条……通往真正和平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