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医院妇产科重症监护区，灯光明亮而冷静。


    沈君泽坐在门外长椅上，一夜未眠，整个人像凝固成了一尊雕像，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那间上锁的病房。


    他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六个小时。


    从李雪菲被推进手术室，到听见她第一句“宝宝，还在吗”，他几乎每一秒都在自我苛责中度过。


    可比起内疚，他更怕——怕奇迹终究只是“暂时”。


    清晨五点二十分，值班护士换班。


    病房内响起仪器短促的警报声，只一声，却足以让守在门口的沈君泽猛然站起，心跳骤然加速。


    “怎么了？”


    “怎么回事？！”


    护士连忙奔进病房，不到两分钟，又匆匆退出来，面色发白。


    林蕙也闻声而至，急步冲进病房，片刻后，她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急促而低沉：


    “立即备血，心率下降，宫腔排异反应超标——子宫保护优先！”


    护士声音发颤：“林医生……是不是流产征兆？”


    沈君泽听到“流产”二字，整个人像被雷劈中。


    他猛然冲上前，双手撑在护士台边，瞳孔骤缩，声音近乎嘶哑：


    “谁说的？！”


    “她不是已经稳定了吗？！”


    “你们不是说孩子保住了吗？！”


    护士战战兢兢：“沈总，请您冷静，我们现在在抢——”


    可话还没说完，沈君泽已经用尽全力撞开病房门！


    “李雪菲！！！”


    他疯了一样冲进病房，扑到病床边。


    眼前，是她昏迷的面容，嘴唇苍白，呼吸微弱，腹部绑着厚厚的纱布，旁边的仪器跳动着越来越不稳定的波形。


    “雪菲——你醒醒！”


    “医生你们说话啊，她孩子……她是不是还在？！”


    “你们快说啊！！”


    林蕙抬头，满脸疲惫却坚定地吼道：


    “沈君泽你给我出去！”


    “你现在进来只会影响抢救！你再不出去，我马上叫人强制拖你出去！”


    “你若真在意她，就别再添乱！”


    沈君泽如遭重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力气被抽干。他一步一步退到门口，最后扶住墙，无声瘫坐在地。


    他终于明白——


    这个他曾无数次以为“坚强到什么都能扛”的女人，真的快扛不住了。


    她一个人撑项目、谈融资、护孩子、应付外界，还要面对他的母亲拿协议压她、拿亲情绑她。


    现在，她终于倒了。


    连命，都要交上去了。


    一小时后，手术室外灯光熄灭。


    林蕙摘下口罩，脸色惨白，一句话都没说。


    沈君泽从长椅上站起，声音颤抖地问：


    “她……怎么样了？”


    林蕙看着他，终于缓缓开口：


    “人保住了。”


    “但孩子……没了。”


    刹那间，沈君泽脑中“轰”的一声，世界陷入死寂。


    他脚下一软，差点跪下。


    “没了……？”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林蕙强压哽咽，眼神冷漠：


    “你要说孩子是谁的责任，你回去看看你沈家的那份协议。”


    “你们逼她签字、逼她走、逼她撑着一口气活着……”


    “孩子不是‘自然没的’——是你们，一个字一个字，把她往死路上逼的。”


    沈君泽一拳砸在墙上，血顺着指节滑落，却像是没感觉一般。


    他喘息着靠在冰冷墙壁上，整个人几乎崩溃，双眼充血：


    “不……我不要她失去这个孩子。”


    “那是她用命守来的啊……”


    “她那么想守住……”


    病房里，李雪菲仍未醒。


    她的呼吸靠着机器维持，眉头紧皱，指尖冰冷，像做着一个无尽的噩梦。


    梦里，胎心停止的那一刻，她跪在黑夜里捂着肚子，无声地呐喊：


    “不要走……”


    “宝宝……你不要走……”


    夜，终于破晓。


    沈君泽坐在病房门口，衣衫凌乱，双手满是干涸血迹。


    他低头，像是把整颗心从体内剖开，艰难吐出一句话：


    “李雪菲……”


    “你失去的那个孩子，我会替你守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