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长大人,那人名为豫让,乃是晋国一个落魄贵族之后,在我族未被驱离之前,曾在范氏和中行氏做过一段时间的门客,但是不受两家家主重用,后来以被庐兵的身份入了智氏,没有想到如今已经身居高位,并且实力高深莫测。”范见看到阳雨骑在蛋壳背上,微微皱眉思考着什么,仿佛心中有着无尽的忧虑。
以为是豫让和他说了什么,于是范见快走了两步,恭敬地说道,“亭长可是有什么忧虑?此番前来太过于匆忙,璇玑瑗等军备都没有携带,等姜珊激活了鲵鄂要塞的传送阵,属下亲自回去一趟,让始东族长把战舰上的舰炮先拆下搬运过来可好?”
“不了,战舰也需要继续建造,不要耽误始东族长的工作。”阳雨摇了摇头,拒绝了范见的建议,抬头环绕了一圈队伍,看着一张张或严肃,或疲惫的脸,心中莫名产生一丝烦闷的躁动,豫让认出了范见是当年从晋国离开的范氏后人,而且明辉花立甲亭又拥有远远超出“亭”级编制的军力,所以认为自己同样有逐鹿天下的野心。
可实际上阳雨并没有这么想,但细细思考自己如今的举动,建立势力,招募难民,拉拢贵族,扩充军队,打造甲胄、兵器、军舰、要塞,并且还在煌龙都与重武公会、喧雨楼一起做生意。
种种举动加在一起,全部都是为了战争,阳雨最初的心愿,只是保护好乾送城和寻木城,远离战火的纷争,可现在自己却在战争的泥潭中越陷越深,看不到后方的脚步,也看不见前方的路途,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
队伍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后方的被庐兵已经开始小跑起来,脚步杂乱而又急促,春沙坊厚重的盔甲砸在地面上,发出轰隆作响的声音,震得大地都微微颤抖。
胖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躲避着白沦的踩踏,脸上满是汗水,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和疲惫,先贵有些看不下去了,挤开人群,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冲到大纛两,重重拍了一下旦皂的肩膀,示意他减速,又瞪了一眼另一名举旗的士兵。
尽管对方同样身形壮硕,就像一座小山一样,但先贵刚刚从战场上拼杀的煞气还没有褪去,眼神中透着威严和不容置疑,举旗的士兵见此,也老老实实减缓了脚步,和旦皂并肩而行,队伍的速度这才渐渐慢了下来。
“熊猫大人御下有方,这就算不打仗,也要带着士兵跑一跑锻炼一下。”狐仲气喘吁吁地跑到阳雨身边,脸涨得通红,绞尽脑汁地恭维对方,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感觉像是在暗讽一般,范见瞪了对方一眼,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悦,但看到对方憨憨的笑容,范见又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狐帅,尔等被庐兵都是贵族子弟,就算在族内势微,那也是衣食无忧,为什么一定要入伍参军呢?”阳雨知道狐仲只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此时脑海中还在思索豫让的话,就像一根根刺扎在心里,有些烦躁,于是随口询问道。
“为了功名啊,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在家待着干什么?种地,生娃,和家畜又有什么区别?”狐仲还在保持小跑的姿势,身体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动,听到阳雨的问题挠了挠头,动作有些笨拙,缓缓停下脚步,眼神中透着坚定和豪情,不假思索地说道。
“别人怎么想的咱不知道,但是咱家里以前厉害着呢,就是现在不行而已,等咱立个大大的军功,就能重建家族威望,让家族重新崛起,就像凤凰涅盘一样。”
每个人在乱世中都有自己的愿望,有的人想要吃饱,每天为了一口食物而奔波劳累,有的人想要活下去,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奢望,还有的人想要搏出一番功名,就像狐仲一样,渴望在战场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成为后人敬仰的英雄。
阳雨以前也是为了生活迫于奔波,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生存的机会,后来玩《最后一个纪元》,也是因为大势所趋,但严虎和豫让的话语,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阳雨的思绪里泛起了一片涟漪。
“诶。”阳雨长长叹了一口气,包含着对未来的迷茫,也有对当下的困惑,看到狐仲和范见都在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阳雨微微摇头,暂时把烦躁的思绪甩出脑海,当下最重要的是先带着众人在晋阳之战中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去谈论未来。
“狐帅,豫尉也是被庐兵出身?我看他是一名刺客呀,你怎么看起来更像是一名战士呢?”蛋壳似乎从阳雨的叹息声中感受到主人心情不好,频频回头观望,阳雨摸了摸它的鬃毛,感到一丝安慰,此时刚刚来到晋阳城城边,距离鲵鄂要塞还有段距离,于是随口询问向狐仲,想给众人找个话题破开压抑的气氛,让紧张的氛围变得轻松一些。
“被庐兵是一个职业大类,入职之后会根据发展方向的不同,最后成为和别人完全不一样的职业。”说到自己的职业,狐仲稍微兴奋了些许,眼神中透着一丝自豪,向阳雨和范见侃侃而谈。
“豫尉爆发力强,而且敏捷高,能够迅速出击,给敌人致命的一击,所以就向刺客类发展,咱没那本事,就是块头大,皮糙肉厚,在战场上能够承受敌人的攻击,所以往战士方向发展。”
听狐仲的介绍,被庐兵确实是一个职业,任职方式说难倒也不至于是难于登天,说简单却也并非轻而易举之事。
当一名玩家或是npc萌生出想要成为被庐兵的念头时,只需寻得一名已然就职成功的前辈,向其提出申请即可,然而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随后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极为严苛的考试。
考核范围之广,令人咋舌,其中军事知识,战术策略,武器操作等诸多方面皆涵盖其中。
各类兵法的精髓,奇正之变,虚实之道,阵法演变,其特点与运用场景都需了如指掌,战术策略方面要熟知在不同地形,不同兵力对比下,如何巧妙布局,出奇制胜,武器操作更是考验重重,从传统的刀枪剑戟,到一些独特的奇门兵器,都得熟练掌握其使用技巧。
并且在被庐兵成功就职之后,由于他们背后悠久且繁杂的家族传承,其技能树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十分多样复杂,每个人都能依据自身的特长和喜好自由发展。
也就是说,此刻在场的一千名被庐兵,不单单是合格的军官,更是各怀绝技,身手不凡,有的擅长以力破巧,有的则精通以巧破力,彼此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差别。
“要不是跟了亭长大人,我没准也会成为一名被庐兵。”范见此时微微仰头,动作轻柔地摘下了头盔,随后又稍微松开了一些札甲的绳索,让呼吸都变得顺畅些,微微侧身,面带笑意地和狐仲随意闲聊,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对往昔可能选择的遐想。
“哦?范老弟是晋国人?”狐仲此时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范见所说的内容,双眼就像被磁石吸引了一般,紧紧地盯着对方身后那把巨大的动力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短剑,与之相比显得十分渺小,除了满心的羡慕之外,还是满心的羡慕。
“呵呵,现在不是了。”范见轻轻笑了笑,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入讨论,而是敏锐察觉到狐仲一直在打量自己的装备,嘴角上扬,伸出手摘下了动力剑。
轻轻转动把手的瞬间,只见一道道蓝色电火花闪烁而出,如同灵动的蓝色精灵,在空气中欢快跳跃着,紧接着空气中响起一阵细微的嗡鸣声,仿佛某种力量的低吟,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道弥漫开来,是电力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独特气息。
“这是求盗大人研发出来的动力剑,目前还处于实验型号,没有命名,求盗大人一心希望军官配备的武器能够达到史诗级别,可在材料的配比上,却还存在一些缺陷,所以这把动力剑,目前仅仅只是稀有品质,不过即便如此,它也是稀有品质中最高级别的了。”
明辉花立甲亭内的所有装备,目前还没有进行命名工作,因为叶桥精益求精的追求,希望把所有武器品质都达到顶级,在此之前,还不考虑名称问题。
轻轻挥舞动力剑,手腕一转,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绚丽的蓝色轨迹,电光弥漫开来,仿佛真的把空间都切割成了两半,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被这股力量所震撼,微微颤动起来。
看到狐仲双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芒,范见微微一笑,带着一丝豪爽,伸手把动力剑递了出去,“要看看吗?”
“啊?好吗?”尽管嘴上还在客气地推辞,可狐仲的双手早已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稳稳接过了动力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剑身,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哪怕不小心被电火花电了一下,也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就像在欣赏一位绝世美女一般,目光在动力剑上缓缓游走,打量着它的每一处细节,眼神里满是痴迷与陶醉。
其余春沙坊的士兵和被庐兵,看到自家老大如此和睦友好地交谈,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纷纷放下了戒心,三三两两地随意交谈,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
甚至有许多被庐兵,眼神中带着一丝狂热,忍不住伸手抚摸春沙坊士兵身上的札甲,感受着其质地和纹理,让春沙坊士兵有些尴尬。
队伍中原本僵硬的气氛,此时就像春日里的坚冰,缓缓融化了些许,扩编后额外配给的二十匹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众人欢乐的情绪,其中一匹战马快走了两步,来到蛋壳身边,微微低头,好奇地打量着对方,时不时还甩动一下尾巴,仿佛在和蛋壳打着招呼。
经过一路小跑,胖子累得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浸湿了衣衫,看到战马靠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直接扑了上去,整个人趴在对方背上,双手紧紧抓住马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白沦则噘着嘴,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时不时伸手玩弄一下蛋壳的尾巴,阳雨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拉上蛋壳,让她倒着坐在自己身后,白沦这才露出了笑脸,晃荡着小脚丫,将阳雨的将旗被大黑熊抢走这件事抛之脑后。
一路上说说笑笑,众人终于接近了鲵鄂要塞,要塞虽然从外观上看显得有些简陋,可占地面积却十分巨大,就像一条巨龙蜿蜒盘踞在大地上,给人一种威严而厚重的感觉。
留守的夏洪坊士兵第一时间发现了队伍,站在城墙上高高地举起手,示意众人贴着城墙行走,绕到正门进入。
“轰隆隆!”低沉而震撼的轰鸣声在寂静中炸响,为确保安全且万无一失,鲵鄂要塞仅设有一个正门,由无数粗壮的根须相互缠绕,盘旋交织而成,每一根根须都宛如历经岁月沧桑的虬龙,蜿蜒曲折,透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当阳雨等人腰间悬挂的组玉佩散发出微弱却独特的能量波动时,根须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缓缓自动收缩打开,如同灵动的舞者舒展身姿,有条不紊。
待所有人马顺利进入之后,根须再度紧密闭合,严丝合缝得如同天然生成,就连一丝光线都难以穿透照射进来,仿佛将外界的纷扰彻底隔绝。
“司马大人不就只有一千重甲吗?这儿怎么还有一千?”溃骑师的士兵刚走出鲵鄂要塞幽深昏暗的城门洞,眼前的景象便让他们瞪大了双眼。
要塞内一面繁花锦簇旗在微风中轻轻飘荡,鲜艳的色彩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海,夺目而绚烂,而在旗帜之下,中行负身姿挺拔地站立着,身旁是一面洪水滔天旗,旗帜上的图案仿佛在诉说着霸气。
城墙之上,夏洪坊的士兵个个神情警惕,目光如炬地打量着他们,手中的武器在微光下闪烁着寒光。
“亭长大人,求盗大人。”中行负依旧全副武装,身着厚重盔甲,未曾脱下分毫,一手紧握着双刃戟,轻轻弹开面甲,看到阳雨回来,立刻向前迈出一步,恭敬地向阳雨和叶桥问好,随后便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智菲和狐仲,以及他们身后的溃骑师士兵和被庐兵,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如今正值战时,受晋国智氏族长智瑶委托,春沙坊和溃骑师携手合作,共同对抗赵氏,目前我的义兄智菲,已然与我们结为盟友关系,溃骑师便暂且驻扎在鲵鄂要塞之内。”考虑到范氏与中行氏当年和智氏之间错综复杂的过往,阳雨在提及“智菲”这两个字时,特意停顿了片刻,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观察他们的反应。
好在中行负和范见一样,都十分清楚自己的立场,深知自己是阳雨麾下的臣子,心中唯有忠诚与服从,所以并未多说什么,中行负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夏洪坊的士兵便立刻解除了警戒,原本紧绷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几分。
“今日事务繁多,菲兄还是前去休息吧,赵氏已然退去,山谷又有要塞驻守,对方短时间内定然不会再来侵犯,至于防守计划等事宜,等晚些时分我自会去找菲兄详细商谈。”
此时城墙上站着面带焦急之色的姜珊,似乎也有许多话想要诉说,阳雨面带微笑,先安排硕果阶成员带领溃骑师的众人前往军营安置,智菲也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带领着自己的队伍离开。
“发生什么了?”在场众人皆是阳雨麾下的自己人,白沦第一时间翻身下马,快步跑到阳雨身边,伸出手想要搀扶阳雨,却被阳雨轻轻点了点脑门,微笑着拒绝,接着自己轻轻一跃跳下马来,任由其他人把蛋壳牵去马厩安置,自己则转身询问向中行负。
“亭长大人!”还没有等中行负开口说话,城墙上的姜珊便大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焦急,急匆匆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就在下落的瞬间,一根藤蔓仿佛有灵性一般,迅速展开宽大的叶片,在空中稳稳地接住了她,随后缓缓地将她送到阳雨面前。
稳稳落地后,姜珊立刻躬身行了一礼,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说道:“亭长大人,鲵鄂要塞的能量源,乃是寻木之心。”
听着姜珊的缓缓讲述,阳雨的眉头也渐渐皱紧,鲵鄂要塞原本就是匆忙迎战,许多设备都尚未完善,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不堪。
城墙上仅有几门太易族还在实验中的火炮,在之前的战斗中,叶桥原本打算下令进行远程火炮打击,然而姜珊等人忙碌了半天,额头上满是汗珠,却始终未能将火炮充能完毕。
如今阳雨等人从智氏大营归来,火炮不仅没有完全充能,就连原本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能量都消散得无影无踪,原来鲵鄂要塞本身并没有独立的能量来源,它一直依赖着寻木之心进行供能。
在寻木城中,一共九座战争要塞分别镶嵌在四周的根须墙壁之中,守护着这座城市,最开始对要塞进行调配时,一切都还算正常,要塞的基础功能,如照明,防御设施的运转,火炮充能、远程通讯等方面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然而如今来到了晋阳战场,一切都和计划中的大相径庭,鲵鄂要塞失去了寻木之心的供能,除了寻木自带的防火能力,其变成了一座空有其表的巨大木头,徒有其形,除了作为一座前线补给基地,却失去了应有的威力。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现在这个情况,只有我和中行阁主知晓。”姜珊往前一步靠近阳雨,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中带着一丝谨慎,小声说道,“亭长大人,我建议先撤回寻木城,对要塞的能源问题进行处理,否则若是敌军前来攻城,我们连控制大门的能量都所剩无几,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智氏的拉拢和赵氏的畏惧,都需要鲵鄂要塞继续留在这里,它所具备的象征性震慑力,在某些时候甚至比实际的战斗力还要重要。”叶桥紧紧地抱着胳膊,脑袋低垂,陷入了沉思之中,手指不断在下巴上摩挲着,仿佛能给他带来一些思考的灵感。
“而且现在溃骑师也已经驻扎进来了,一旦要塞就这么回去,不仅会让智氏对我们的信任大打折扣,这么多士兵也无处驻扎,所以绝不能让要塞就这么撤回。”
此刻鲵鄂要塞如同被钉在了晋阳战场一般,无法传送回去,溃骑师肩负着扼守压岱山的重任,只要鲵鄂要塞依旧屹立在这里,就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能给敌军带强大到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然而若只是干巴巴地矗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又着实有些过于浪费这绝佳的战略位置,阳雨的眉头紧紧皱起,也在苦思冥想应对之策,思索良久后,试探性地看向姜珊,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能用亭父的神花暂时代替能量源吗?”
“亭父大人的神花虽然蕴含着极为强大的能量,但是无法支撑起整个要塞的运转。”姜珊略加思索,微微摇头,否决了阳雨的提议。
“要塞里的照明系统,需要持续稳定的能量供应,通讯设备更是要时刻保持畅通,藤蔓梯的升降,炮台的充能,都需要充足的能源来驱动,除非我们将要塞里面种满神花,可那样的话,是不是有些太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