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菲和王楚等先锋旅的老兵,阳雨倒是可以考虑给一副重甲,保全他们在战场上的性命,但是刚刚才并入溃骑师的狐仲等人,明辉花立甲亭还远远没有红星工会那般财大气粗,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
“呵呵呵呵,熊猫大人有所不知,编入溃骑师的兵力,只有五百人是其它部队抽调的士兵,还有一千人,是被庐兵。”终于把阳雨的名称叫对了一遍,可狐仲此时的笑容比原来还要尴尬。
捏着喝水的杯子,手指在杯身上不停地摩挲转圈玩,狐仲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翘首以盼的军官,眼神中满是期待和焦急,仿佛在等待一个改变命运的契机,狐仲咧着嘴傻笑,带着一丝讨好,又带着一丝无奈。
“被庐兵就是贵族子弟。”看到阳雨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但是并没有说话,狐仲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七尺高的身躯快扭成了麻花,双手撑在膝盖上,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狐仲自己也知道刚刚加入溃骑师,就向阳雨索要甲胄有失礼仪,但是想到刚刚前来时,智瑶对自己的嘱托,还有众多满心期待的战友,只能硬着头皮述说如今队伍的情况。
“当年晋国先祖在被庐举行大蒐之礼,以尊尊为主,以尚贤为辅,并且征兵以强军力,而晋国之内贵族众多,贵族子弟同样众多,许多庶子以及旁支,还有部分小家族和罪臣之后,无缘朝堂社稷,只能通过军功另谋出路,所以应被庐之法,入伍为兵,期望于建功立业,再创家族辉煌,而被庐兵,就都是这帮前途晦暗的贵族子弟,咱也算是其中一员。”
“咱们被庐兵,单论军事素质和学识,在整个军营可以算前三之列,弓马骑射,战阵结兵,地图勘绘,涉水伏击,也是样样精通,但是因为身份的问题,咱们得军备远远不如其他主力部队,就只有一件军服盔甲,还有一把短剑而已。”
“熊猫大人麾下士兵的军备,咱看着实在眼馋呐,被庐兵要是有这身装备,也敢御敌万骑。”狐仲搓了搓手,关节处还带着常年握兵器磨出的厚茧,粗狂的汉子此时却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般,憨憨笑了两声,带着几分腼腆。
“咱们也不僭越,有好的军备,咱被庐兵的战斗力也能更上一层楼,别的咱不敢说能保证,但是晋阳一役结束,咱愿意带着被庐兵继续在大人手下打拼,一同向智公效力,咱被庐兵虽说如今境遇不佳,可都有着满腔的热血和忠诚,只要大人不嫌弃,咱们定当肝脑涂地,在战场上为大人的威名添砖加瓦。”
贵族子弟,全能性士兵,就是不知道“被庐兵”是一个士兵称号,还是一种职业。
听完狐仲的介绍,阳雨的心思如潮水般泛滥起来,手指沾着水渍,在桌面上缓缓画了几个圆圈,水渍在桌面上晕染开,就像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截止到目前为止,这场晋阳之战阳雨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当初被姑布射逼着过来也是满心的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后来又因为智菲而留下,可他心里明白,自己对于智氏的土地并没有兴趣。
毕竟自己有多少能力阳雨还是清楚,一个寻木城就有些忙不过来了,每日里要处理城中大小事务,安抚百姓,还要训练士兵,再扩充额外的地盘,反而有些得不偿失,到时候恐怕会顾此失彼,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
前有乞活台加入,现在阳雨也打算在战争结束后,带着智菲和先锋旅的老兵一起回去,若是再加上被庐兵,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抽搐着嘴角,阳雨极力控制内心的喜悦,强行按压住笑意,眉头却紧锁着,一副很焦虑的表情说道:“狐帅,大家都是在战场上搏命的兄弟,同僚的实力强劲两分,我们的安全性也更有保障,可如今步兵穿戴的札甲确实不多了,不过听你刚才所说,你们都会骑马?”
“对对对,想要成为被庐兵的基础考核之一,就是骑术。”狐仲干脆盘膝坐在软榻上,软榻在他庞大的身躯下显得有些狭小,抓着自己的脚,动作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拘谨,眼睛却亮晶晶的,满是自豪地说道。
“咱被庐兵的骑术,在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可营内的战马都提供给主力部队了,咱们一直被各方势力忌惮,那些大人物们生怕咱们有了战马就生出什么异心,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战略资源交到我们手里,所以咱们空有一身骑术,却无用武之地,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骑着战马驰骋。”
“呵呵,智军不给你们战马,我们给。”阳雨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窃喜,在嘴角勾勒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如同一只狐狸,“明辉花立甲亭内,除了步兵的札甲,弓兵的鳞甲,术士的皮甲,还有骑兵的锁甲。”
“因为早期一些特殊原因,明辉花立甲亭的骑兵部队尚不完整,这次也并没有前来助阵,然而山谷一役,我们缴获很多赵氏战马,并没有上交。战马个个膘肥体壮,毛色油亮,正是上好品质,如是被庐兵真如狐帅所说,个个骑术精湛,不如作为骑兵参战如何?”
“这……不太好吧。”虽然嘴上还有些抗拒,可狐仲兴奋的眼神却做不了假,不停地搓着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扭动着身体好像已经坐不住了一般。
哪个男儿不期盼着骑着战马纵横沙场,即使是家族出身的被庐兵也同样如此,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渴望在战场上建立不朽的功勋,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
“这有什么不好的,这可太好了。”阳雨慢条斯理地端起水杯喝水,动作优雅而从容,这时才注意到伤病营的大门处,其余的被庐兵军官,都奋力伸长脖颈向此处探望,就像一只只好奇的乌龟,眼睛里满是期待和渴望。
看到阳雨的注视过来,被庐兵军官又连忙退出去站好,就像是被老师发现偷懒的小学生一般,低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
“去吧,和大家都说一声,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堵在伤病营大门算什么话,营外统兵的游侠是我义弟,先过去和他们汇合,等大家治疗结束,我们就一同前往亚岱山驻地。”阳雨轻轻笑了一下,看到狐仲急不可耐的样子,放任他离去。
狐仲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和营门等待的众多军官小声交谈着什么,众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惊讶,没想到阳雨会如此慷慨,就连看向阳雨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敬意和感激,随后急匆匆地跑向军营门口,脚步轻快而急切,打算去瞻仰一下春沙坊的重甲。
面板上的小窗口接连不断地闪动,如同急促的鼓点,先锋旅中两百名玩家全部阵亡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玩家群体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飞天大跳蚤和哆啦ac梦等参与了亚岱山山谷防卫战的玩家,此刻在快信群里,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向玫瑰火舞等早上请假离开的玩家,吹嘘自己在战场上的豪迈之举。
一时间群里热闹非凡,有很多请假离开的玩家都懊恼不已,早知道晚点离开就好了,不仅可以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还能亲眼看看明辉花立甲亭威严的战争要塞是什么样子。
看着群里热闹的景象,阳雨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在群里说了一下艰难取胜的战果,这一番描述,顿时又引起了一场热烈讨论。
玩家死亡,等到明天就可以继续上线,身上的各种负面状态也会随着复活而消失,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忧,可伤病营中的先锋旅老兵,可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与骑兵对抗,在残酷的战场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伤口如同狰狞的蜈蚣,爬满了身体,有的骨骼断裂,有的内脏破碎,更有甚者缺胳膊断腿。
不过智菲倒是没有放弃这些人,看着这些为了战斗而受伤的士兵,眼中满是心疼和坚定,将众人全部都收纳进新的溃骑师中,就算他们当不了教官,做做后勤也是可以的,至少能让他们有口饭吃,有个安身之所,不至于在战争结束后流落街头。
天空中的太阳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登,仿佛在努力挣脱大地的束缚。
中午没有吃饭,阳雨摸了摸肚子,虽然游戏中感受不到那饥饿感,可依旧找了个借口离开,下线随便吃了点饼干面包,吃完后便匆匆上线。
又等待了片刻,所有的伤兵全部治疗结束后,众人一起走向军营大门,准备返回鲵鄂要塞。
“亭长大人。”虽然春沙坊被规划为溃骑师的兵力,但是范见等人只认阳雨,不认智菲,看到众人走出军营,他们只对阳雨行了一礼,而叶桥也只是对阳雨点了点头,动作看似随意,却似乎默认了范见这种行为。
“以后大家都要在一个战场上战斗,都是战友,不要这么生分。”阳雨偷偷向叶桥发消息,讲述自己打算把溃骑师“打包”带走的想法,同时笑着缓和春沙坊和溃骑师其他士兵之间略显僵硬的气氛,试图驱散众人的隔阂和陌生感。
“菲哥还认识我吧,熊猫是我大哥,你又是熊猫的大哥,那我这个小弟你也得认下哦。”叶桥在消息面板上给阳雨回复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包,随后自来熟地搂住智菲肩膀,动作十分自然,仿佛两人已经是多年的好友,勾肩搭背地走向队伍另一边,去检查后勤处重新送来的补给。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智菲豪爽地笑道,笑声如同洪钟一般响亮,全身绑满了绷带,透露出一丝坚韧,仅仅披了一件外套遮挡风寒,智菲自然知晓叶桥此时的用意,路过范见身边时,还用力敲了敲他厚重的札甲,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回应着他的友好。
然而智菲的主动示好,却没有得到范见的回应,众多春沙坊士兵依旧保持着警惕状态,紧紧盯着周围的一切,面甲都没有摘下,遮住了他们的面容,让人看不清表情,更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威严。
范见的左手始终放在转轮弩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看到叶桥在向自己偷偷打手势,阳雨这才注意到,智瑶的亲卫豫让,赫然在春沙坊的队伍中肆意游走,就像一头闯入羊群的猛虎,目光灼灼地打量春沙坊士兵的甲胄,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探究。
众人的敌意不是针对被庐兵和其余的五百名普通士兵,而是一身黑甲,全身都在散发恐怖气息的豫让。
即使双方以后同为战友,可豫让强悍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先天通明境,气息如同汹涌的波涛,让人感到无比的压力,让春沙坊的众人近乎本能的防范。
“豫尉前来,可是有上卿大人口谕?”阳雨见此主动上前拦住对方,微微皱眉,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和疑惑询问道。
“你的士兵,很不错。”豫让和王楚一样,都戴着一张遮挡嘴部的面具,材质粗糙,表面刻着古怪的纹路,在阳光的映照下隐隐闪烁着幽光,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常在阴影中潜伏,不经常说话,还是原本的嗓音就如此,豫让的声音沙哑低沉,宛如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恶鬼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阴森的气息,让周围的人听了不禁心底发寒。
对于周围众人的怒目而视,豫让置若罔闻,仿佛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不过是空气中的尘埃,对他毫无影响。
上一次阳雨没有注意,这次在阳光下才发现,豫让的双眼瞳孔比常人更小,宛如两颗细小的黑豆,而且眼白泛着微微蓝色,如同冰冷的湖水,透着一股寒意,此时对方目光犀利地打量着面前一名刀弩手的札甲,眼神如同利剑一般,仿佛要将那札甲看穿,语气平淡地进行评判。
“这里,还有这里,以及这里,是这身盔甲的薄弱之处。”豫让伸出两根手指,手指修长而苍白,关节处微微凸起,在面前刀弩手的脖颈,腋下,以及各个关节位置一一指出薄弱之处,动作精准而果断,仿佛早已对这些缺陷了如指掌。
手无寸铁的手掌,在刀弩手的眼中却如同利刃一般,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刀弩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双手不自觉地摸向武器,仿佛只有握住武器才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面甲下的脸颊甚至划过了一滴冷汗。
身为先天境,而且还是刺客类的大师级人物,豫让给刀弩手带来的威压太过于骇人,那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得对方有些喘不过气来。
“多谢豫尉指点,甲胄是士兵在战场上生存的基础,亭内也一直在研发新一代甲胄,弥补这些不足之处。”阳雨轻轻拍了拍有些汗流浃背的刀弩手,示意对方离开,自己则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宛如一棵苍松,面对着豫让,嘴角带着一丝礼貌的笑容,温和而又谦逊说道。
“你们明辉花立甲亭,为了士兵在战场上的存活率,愿意使用这般高等的甲胄,是一件壮举,但若是还研发更加厚重的盔甲,就有点得不偿失了。”豫让的话语有些不连贯,仿佛说话时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再加上漆黑且诡异的盔甲,表面布满了尖锐的突起和神秘的符文,感觉就像是一头化作人形的野兽,散发着野性和危险的气息。
对于阳雨给刀弩手解围,豫让一点都没有反应,依旧一副淡漠的神情,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原本的盔甲下,再添加一件,贴身的薄甲就好,贴合身体,减少缝隙,而且也不会,增加太多的重量,影响行动。”
“豫尉对于盔甲的防御力十分感兴趣啊。”先有狐仲“索要”札甲给被庐兵配装,后有豫让盯着札甲评头论足,智瑶为什么要继续留住阳雨,无非就是为了这件防御力惊人的盔甲,阳雨咧了咧嘴角,礼貌的笑容险些保持不住,心中有些恼怒,但表面上依旧强装镇定。
“当然,我也是被庐兵出身,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谁不希望自己有一身好装备。”豫让望向其他被庐兵,眼神中似乎在回忆过往,又突然看向半空中飘荡的春沙坊番号旗,严肃而认真地说道,“有你们的辅佐,智公不仅仅能够踏平晋阳,还能走出晋国,逐鹿中原,”
“周天子势微,所以群雄逐鹿,而天下诸侯众多,这个王位别人坐得,智公当然也坐得。”豫让目光灼灼地看着阳雨,眼神中似乎在燃烧着火焰,带着一丝狂热,还有一丝兴奋,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仿佛看到了智公称霸天下的宏伟场景,“智公攻略齐郑,图谋卫国,夙繇,伐范氏,中行氏,立曾孙骄为公,无一不展示智公的宏图大业。”
“那个人,我之前见过,你不是没有野心,只不过是藏起来罢了。”豫让指了指远处的范见,手指修长而有力,莫名其妙的举动更是让春沙坊士兵神情紧张,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警惕地看着豫让,仿佛豫让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品。
可豫让只是盯着阳雨,继续说道:“晋阳之战是你的踏板,好好打,战后我定向智公美言,亭长一位虽是天子册封,但是也让没有,智公亲封的卿大夫尊贵,只要你能立下赫赫战功,到时候的地位和权力,将会远超现在。”
“呵呵,豫尉,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出发了。”阳雨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敷衍,并没有回答豫让的招揽,只是看了看太阳,客气地表达自己要出发前往压岱山。
听闻此言,豫让深深地看了阳雨一眼,沉浸片刻后挪动脚步,让开了道路,阳雨礼貌性地微微欠身,随后大手一挥,招呼众人上路,原本还在小声交谈的溃骑师士兵,慌忙列队,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紧张的气氛中,在怪异的氛围中扬旗出发。
两千五百人的溃骑师,行走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宛如一条蜿蜒的黑色长龙,比早上的队伍庞大了许多。
然而队伍中只有军旗在风中猎猎飘荡的声音,和士兵整齐而又沉重的脚步踩踏土地的声音,仿佛是大地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敲击众人的心房。
春沙坊的士兵和溃骑师其他士兵并不熟悉,二者之间就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没有任何交流,除了被庐兵十分眼馋春沙坊坚固且精美的札甲之外,普通士兵对此并不感冒,甚至有些鄙夷这些同僚的举动。
当初的先锋旅如今变成了溃骑师,军备也比以往进行了大幅度扩充,队伍前方是大纛两迎风招展,鲜艳的旗帜在阳光下格外夺目,旦皂紧紧地举着阳雨的将旗,身姿挺拔,眼神中透着一股倔强,身体微微前倾,非要和身边一名举着蛇衔珠智氏军旗的士兵争抢位置。
那名举着智氏军旗的士兵也不甘示弱,同样加快了步伐,两人就这样不断加速,带着队伍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觉中提升。
而白沦对于阳雨把大纛交给旦皂扛还有些高兴,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噘着嘴时不时踩胖子的后脚跟玩,只有当看到自己的围巾和阳雨的衣服上,绣着同样的明辉花时,脸上才会平静些许。
另一边的智菲和叶桥并肩而行,二者交谈着自己对于军事方面的心得,叶桥脑海中来自于现代的军事理论,如同璀璨星辰,让智菲大受震撼,一边听着一边不时点头,眼中闪烁着惊叹的光芒。
对于叶桥手中的杜松子步枪,智菲也十分好奇,可叶桥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借给智菲观赏,这让智菲心中有些失落,但也不好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