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楚兰韾,楚兰韾”兰韾无力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束发,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眼中含着冷淡的他。兰韾清楚,此人是端木煜。兰韾抬眼扫视屋内,除了没有刚才那张床外,其它皆相同,原来又是一场梦镜,眼神落在了某一个角落,不再行走,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流向唇边。
见兰韾如此,端木煜显的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他顿了顿,语气又归于平淡,继续道:“谁死了?”
兰韾先是一惊,随后面色恢复沉静平淡,道:“我。”想必是我刚才做梦之时说了梦话,被他听了去,端木煜一脸嫌弃地看着兰韾道:“如果再不想办法逃出去的话,那你刚才的就不是梦了。”
兰韾脸带惊异地看着端木煜,他直起身看向了兰韾的身后。兰韾回过头,看了看身后,两个蒙面彪形大汉,手持大刀站立着守住门口。她吓的“啊”了一声,跳了起来,躲在了端木煜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战战兢兢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啊!我们是被绑票了吗?会不会被撕票啊”说着,将手握住他的手臂处。
端木煜斜低眼看了看兰韾的手,脸上露出一脸鄙夷的笑:“你不是胆子很大吗?连堂堂的皇子都敢打,掉脑袋的事情都不怕,还会怕他们?”
兰韾含气带嗔,没好气地道:“你欺负我,我打了你,那是属于正当防卫,理所应当。可他们不一样啊!你看他们这身形,打扮,喏·····还有手里的刀,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嘛!怎么可能不害怕!”
兰韾说的词汇都过于现代,端木煜明显听不懂,兰韾说的每一个字,到他耳里,脸上的表情都是不屑和嫌弃,他觉得兰韾病的不轻,恨不得现在就抓来一个医官好好医治她。
“闭嘴”他嫌弃的拉长了音,兰韾立马将唇瓣夹紧,故意将眼睛睁的很大,死死地盯住他,还不忘眨眨眼。端木煜嫌弃的眼神溢于言表,正欲再开口,兰韾忙用手指,指着门口的守门大汉喊道:“喂,你,你,你们两个。把你们的老大给我叫出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叫什么叫,再叫就把你卖去《畅春阁》”说着,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提刀走了过来。兰韾吓的又往端木煜身后缩了缩,不禁有些纳闷,低声问道:“《畅春阁》是什么地方?”
端木煜嘴角噙着一丝笑,淡淡地道:“男子寻欢作乐的好去处。”兰韾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那不就是妓院吗。”连忙冲着彪形大汉点点头,陪着笑。突然间好像想起什么一般,斜睨眼看着端木煜问道:“你去过!”端木煜猛地回过头,双眉紧蹙怒瞪着她,兰韾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到他的气场和眼神才记得他是皇子,是皇朝未来的皇帝。即使安全地逃离这里,也不见得他会放自己一马。想到这里,内心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门开了,为首的男子穿了一身青白色长袍走了进来,腰间系着一块通透的羊脂玉,带有些许花纹,玉佩中间是一个“福”字。身后跟着两名手下分别挎着刀。三人皆是以面巾蒙着面,看不见容貌。为首男子走到端木煜面前站定,看到躲在身后探头的兰韾,兰韾看到他眼里闪过几丝诧异,神情微怔,瞬即又恢复如常,道:“是你喊着要见我。”
兰韾愕然一惊,看了一圈,几个蒙面大汉都在凝视着她。没有想到他会直奔着自己来,兰韾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了。见他气场如此强大,兰韾的身体开始僵硬,她一个小女人怎么可能招架的住呢?从小到大哪遇到过这种事情,自打来到皇朝,不是被强吻就是被逼婚,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被人绑了票。居然还是和这个魔鬼十五一起!他的结局我知道,可我的下场我不清楚。端木煜还没有登基做皇帝呢?所以没个三十年绝对死不了,可是我怎么办?我会死的啊!算了,现在可不是我讲义气的时候,保住小命最要紧,我还准备回去2019年呢?
兰韾低头,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端木煜,声音略带着颤说:“不,不是我,我是帮他喊的。”
端木煜似乎对兰韾的出卖并不意外,只见他以拳掩嘴,轻咳了两声,淡淡说道:“见你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应该不是冲着银子来的。说吧!目的是什么?”
为首男子听后大笑几声道:“银子我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稀罕。”说罢,自侧转身迅速将身后大汉腰间别挂着的大刀抽出,架在端木煜的颈间。怒喊道:“要的是你的命。”兰韾吓的怛然失色,向后挪了两步。
端木煜并未被他的举动所吓到,神态自若道:“知道本王是谁么?”为首男子又是一阵大笑,忽然,一丝哀伤从心头泛起,幽幽地说道:“我的阿父,陆金简,以副榜贡生授台府笔帖式,,先后支渠三十九,顺河堤二百里,将数河引入独山湖以疏泗水,开汶上稻田数百倾。开支河三十,漳,汶合流,开引河,增子埝。山东巡抚七年,治水利有绩。擢四川总督,加太子太保。议平治道路,补齐缺落,兼葺大渡河泸定桥,议置义仓。议筑都江大堰。赴达木巴宗将侵地领会。寻授武英殿大学士。还京后,入阁治事,出领总督。移督湖广。我方才所讲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一生奔波劳碌,为民所苦。其结果就是不得善终,自缢而亡。这公平吗?今天,我就要你父债子还,已慰藉阿父的在天之灵。”
兰韾再次上前躲在端木煜身后,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期期艾艾道:“你不,不要太激动,他命可是很长的,你是不可能杀死他的,回,回头是岸。如果你放了”话音还未落。
“你说这公平吗?”为首男子异常激动,将刀紧抵在端木煜的颈处,看见刀抵过处渗出了丝丝血迹,兰韾有些慌乱了心神,忙脱口而出道:“公平。”
没想到兰韾的“公平”二字,引得两人齐刷刷注视着她,为首男子一字一句地怒道:“你再说一遍,”
兰韾深吸吐了一口气,脸略含些悲凄的娓娓编来:“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自打出生落地那天起,就注定了自己的结局。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你的阿父固然品格高尚,可他也有错······”
他一闪而怒,为首男子将抵在端木煜颈上的刀指向了兰韾的喉咙处,兰韾心微微一颤,强装镇定继续道:“人无完人,没有人是圣人,没有人不犯错。佛祖皆不是,何况是凡人。只是掌握的度,分寸是否把握的刚好。每一个人都不能做到收放自如,因为给予总是有限的,而索取的欲望都是无尽的。”兰韾看着他的眼神变为平缓,又说道:“你阿父前半生一直都在给予,为因!每一个人都对他称赞有加,是百姓争相膜拜的青天父母。他可以控制何时给予,可以决定是否给予。可是后来,他懂得了索取,为果!接受了索取,索取的欲望无止境,或许最初的是被动,可最后却以化为主动。他的命数就是最初的注定,因为有了因果,所以才会有自缢的结局。怨不得他人!”兰韾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面对抵在喉咙的利器居然可以面不改色。还说了这么多的大道理。也不知他是不是听得懂自己的因果论。幸好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然我那个能索取的阿父还好好地活着并且权倾朝野,而他戎马半生的阿父只因为一时之错就送了命,恐怕他第一个想杀的就是我了。
兰韾感觉到为首男子眼神中的浑俗和光,淡淡说道:“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懂得分辨是与非,你是不会杀我们的,起码你一定不会杀掉他!”兰韾把目光投向了端木煜,笑叹道:“何况你根本就杀不了他!”
为首男子神色微詫,问道:“为何?”
兰韾瞟了端木煜一眼,又看回他道:“因果论!”
只见他面色沉静未再继续追问刁难,看了看端木煜,又瞟了兰韾一眼,转头吩咐道:“看好他们,跑掉了唯你是问。”蒙面大汉点头应“是”。
为首男子跨步而出·········兰韾长舒了一口气,希望他真的可以被自己的因果论所点醒,放了他们。
秋夜,天高露浓,大地已经沉睡了,树影婆娑,风儿轻轻,一弯月牙在东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是那么幽黯,银河的繁星却越发辉煌光耀起来,虽然不如太阳那样辉煌,也不如月亮那样清澈,但它们把梦幻般的光洒到人间。除了滴答声和树枝的摇摆声,秋虫的唧令声,蝈蝈也偶然加上几声伴奏,吹地翁像断断续续吹着寒茄。荫影罩着弯曲的野草丛丛的小路。
破旧的房屋里,只剩下兰韾和端木煜静静地对坐着,不发一言。,蒙面大汉都已撤到门外和窗外看守。忧思不由得涌上了心头,想起了李觏的那首《乡思》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思绪划进凝固的梦幻,搁浅在静谧的记忆力,不由得想起了爸爸,妈妈。
风穿过窗口直吹到兰韾的身上,一丝寒意沁入心脾。兰韾将头低下,双手环抱住双膝,“若然我真的不能够再回到属于我的那段记忆里,父母要怎么办?”兰韾脑中回忆起她和郝仁十年来的点点滴滴,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轻声地抽泣着,端木煜听到了兰韾微弱的抽泣声,侧头细看了她一会,低声道:“过来这里坐吧!窗口风大,容易着凉。”兰韾闻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住他,熟悉的面庞。泪腺好似水龙头的阀门被打开一般,顿时泪如雨下。
端木煜一时间难以招架,表情虽依旧冰冷,眼中却有一闪而过的心疼。遂起身走了过来兰韾身旁坐下,将她搂入怀中,兰韾有些错愕,想要将他推开。他却压住她的手,将她抱的更紧。兰韾开始不再挣扎,也没有了起初的寒意。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寒冷的秋夜,自己在这千古名句里寻思。寻不尽传说中有多少千古绝恋,思尽人间有多少坚贞不渝的爱情。而她,不求三生三世,不求坚贞不渝,只求一丝暖意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