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永昌二年(公元1644年)三月二十九,李自成亲率第一营、第三营马步兵十九个团,从德胜门离开京师,前往山海关。
就在同一日,大清摄政王多尔衮派出的使者迟起龙回到盛京,当面传达了华夏国皇帝李自成的口讯。
多尔衮并未在意,他明白汉人的心态,汉人是不可能与大清合作结盟的,大清虽然立国,但在汉人的眼中,依然是未开化的部落。
李自成只是传来口讯,连回书都没有,显然不愿与大清结盟,从西、北两个方向夹击大明。
四月三日朝会之后,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无意中遇上迟起龙,顿时吃惊不小,忙拱手道:“先生不是出使关内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已经有几日了,”迟起龙向范文程还了礼,道:“我费尽千辛万苦,在大同见到了华夏国的皇帝,但华夏国皇帝连回书都没有,只是说结盟是互信的事,必须等双方的皇帝见面会谈以后,才有结盟合作的可能。”
范文程也没打算与大明境内的流贼合作,汉人的性子内敛,是不太愿意与外人合作的,除非打不过外人,迫不得已,才有合作的希望。
当日给多尔衮上疏,为的是让大清在大明境内露个脸,谁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发展呢?
迟起龙说,华夏的皇帝没有结盟合作的意思,他一点也不意外,如果华夏的皇帝愿意结盟,才是意外呢!
范文程正要告辞,忽地想起迟起龙刚才的话,心中不觉一动,“先生是说,在大同见到华夏的皇帝?”
“是呀,我费劲万苦,方才在大同找到华夏的皇帝……早知道华夏的皇帝没有结盟对付大明的打算,当日就不该南下……”
范文程盯着迟起龙的面孔,道:“华夏不是在西安建国吗,华夏的皇帝不在西安,为何来到大同?”做为汉人,他自然知道,大同是大明极为重要的军镇,华夏的皇帝为何去了大同?大明朝廷允许他呆在大同?
难道华夏的皇帝,是要策反大同军镇?
迟起龙摇摇头,“据说华夏的皇帝正在亲征大明,汉人之间的战斗,谁说得清?不过,华夏的这位皇帝,倒是十分儒雅,待人也特别和气,虽然没有明确结盟的意思,却给了我五十两银子的盘缠!”
范文程心中鄙视,五十两银子,与华夏征伐大明这样的大事,连指甲灰都算不上。
华夏的国都在西安,这才刚刚建国,皇上就亲征,已经打到大同了,不,已经拿下大同,这是势如破竹的势头!
他知道大同对于大明京师的门户作用,更知道大同所在的位置,华夏国拿下大同,离京师也就不远了……
难道华夏与大明,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摊牌过后,会有两种可能的结果:要么华夏国战败,大明重新一统天下;要么华夏胜利,最后占据京师,推翻庞大的大明……
获胜的一方,恢复气力之后,必然是大清的劲敌。
无论哪一种结果,对大清来说,既是压力,也是机会!
最好大明与华夏两败俱伤,大清的机会就来了,如果双方分出胜负,即便获胜的一方,自身也会伤痕累累。
大清可以充分利用双方的这场殊死搏斗,关键是时间,大清的铁骑,必须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战场背后……
范文程拉着迟起龙,打听了详细的情形,回到府中,立即将自己关在书房内,连午饭也顾不上,思索良久,起笔给摄政王多尔衮上了奏章。
第二日朝会,本来一切平稳,但范文程在朝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当众奏道:“大明一直是我大清的劲敌,然而今日之大明,流贼起于西土,水路诸贼破坏了南方的农业基础,北方一片战乱,而我大清,也是大明在东北方向的心腹大患,四面受敌,岂能长久?此乃天意使然,也与我大清先皇帝勤政奋发攸关!”
七岁的小皇帝顺帝自然听不懂,即便听懂了,在亲政之前,他是无权做出任何决定的,第一摄政王、郑亲王济尔哈朗微微皱眉,道:“范大学士究竟想说什么?”
范文程知道,前面的铺垫不能太多,大清这些直肠子王爷是没有耐心的,他微微躬着身,道:“两位摄政王,诸位王爷,诸位贝勒、将军,如果你们只是满足于继承先帝的大业,潜心辅助幼主,让八旗仅仅飘扬在关外的这些苦寒之地,臣不说也罢,如果诸位心怀中原的富庶之地,承载先帝的遗志,为大清开疆拓土,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
多尔衮原先对汉人颇有成见,皇太极在世的时候,大量任用汉人,特别是宠信这个范文程,称之为“大清第一谋士”,他是十分不满的,但自从出任摄政王,掌管朝政之后,他才知道汉人的厉害,特别是这个范文程,几乎无所不能,除了他的汉人身份无法改变外,几乎能帮助处理一切难题。
他常常暗中叹息,皇太极果然有眼光,范文程不愧是大清第一谋士!
今日在朝会上看到范文程很少见地连续口头上奏,心中奇怪,不禁笑道:“范大学士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朝堂上都是自己人!”
范文程得到多尔衮的鼓励,遂继续道:“为何这样说呢?眼下大明百姓罹难伤乱,荼苦不堪,崇祯已经失去了在百姓心中的正统地位,民间礼乐崩坏,百姓们思念贤主出现,以改善他们的生活……”
豫亲王多铎一向对范文陈没有好感,他曾将范文程的夫人抢回府中肆意揉捏以发泄心中的不满,但被皇太极责罚,不但夫人还给了范文程,还被罚了银子,心中一直窝着气,他瞪了范文程一眼,道:“范大学士脑子糊涂了不是,大明百姓罹难,与我大清有什么关系?他们有又不是我大清的子民……”
“胡闹!”多尔衮喝道:“范大学士是在论天下大势,岂是你所能参透的?”
范文程虽然心中不满,但他哪敢与多铎计较?微微颔首道:“大明虽不乏有一两忠贞之士,不计身家性命为崇祯效死,然而大明之病,已经深入入膏肓,根本不可治,河北一带,迟早属于他人……我大清虽与大明争天下,实乃与流寇角立也……”
“流贼蹂躏中原,正如秦失其鹿,楚汉逐之,而今这个楚汉,便是我大清与流贼,如果我大清不出,中原必为流贼所得,为今之计,我大清当任贤以抚众,中原百姓身受大明与流贼之毒害久矣,必真心臣属我大清……”
多尔衮听得很仔细,不发一言,双目几乎是定在范文程的脸上,虽然没有说话,但心潮已经被范文程勾得往返起伏!
范文程咳嗽一声,继续道:“如果我大清坐失时机,任由流贼白得中原之地,养成气候,则我大清必将面对一个比大明更为强大的敌人……此时大明与流贼作战,双方都是精疲力竭,如果我大清的铁骑南下,双方为了各自的利益,必会争相讨好我大清,只要处理得当,无论是虚与委蛇,还是联合孱弱的大明,都能得到河北之地,只要官仍其职,民复其业,录其贤能,恤其无告,则大河以北,可传檄而定也。”
多尔衮道:“范大学士继续,我等洗耳恭听呢!”
范文程微微一笑,道:“河北一定,可令各城官吏移其妻子,避患于我军羽翼之下,以为人质,官吏必不敢生出异心,又令他们招来附近百姓,只要我大清骑兵暂时放弃杀戮,百姓必定归心,摄政王于众论中择善酌行,官民之心可定。”
“……”
“这次我大清铁骑南下,或直趋京师,或相机进取,入边之后,于山海关边墙以西,择一坚城,顿兵而守,以为门户,我师往来,甚为便利,”范文程扫了诸位亲王一眼,微微躬身道:“下官以心而论,惟摄政诸王察之!”
他递上书面奏章,不禁长出一口气,心中十分舒坦,大清的王爷们,早就垂涎江南的富足,这么好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距离上次上次破关入京劫掠,已经两年了,从中原抢夺多过来的茶叶、丝绸等,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朝堂一片肃然!
诸王虽然不太明白范文程的策略,但也隐隐感觉到,大明内部遭到流贼的攻击,已经摇摇欲坠,如果大清的铁骑此时南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深入边墙,在边墙之内建立桥头堡,再不用撤军来回奔波,江南繁华、富庶之地,从此再无阻碍,财物、女人、牲畜,可以源源不断流向盛京……
多尔衮没有当场表态,但朝会结束后,他召集济尔哈朗、多铎、代善等诸位亲王,召开了闭门会议,定了南下的大致策略。
四月六日,顺治帝在笃恭殿拜多尔衮为大将军,亲赐大将军敕印。
四月七日,多尔衮留下济尔哈朗在盛京摄政,又留下何洛会在盛京监督、牵制济尔哈朗,自己带着多铎和部分文臣,尽起正白旗、镶白旗主力,以及几乎所有的蒙古八旗、汉军八旗,接近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向南方的边墙,唯一可惜的是,范文程因身子不适,并没有随行,取代他的,是他的对头宁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