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替嫁傻王,嫡女怒卸戎装杀疯了》 第一章 替母和离 “父亲,只要你签了这份与母亲的和离书,这场死劫,我替你扛。” 姜桔从袖管中抽出微微泛黄的宣纸摊在桌面上,将笔递给祁雄。 狱中的烛火昏暗,但却将祁雄的白发映照出微微银光。 祁雄接过笔。 黑色的墨汁点在签名处。 “我与你母亲,” 祁雄突然抬起眼睛,恶狠狠道:“生同衾,死同穴!” “我就算死也不会同她和离!就算到了阴曹地府她也是我名正言顺的妻!” 他握着笔的手用力在和离书上胡乱画着。 姜桔一把将他推搡开,抢过那份早已拟好的和离书,上面母亲签名的地方已经被墨汁覆盖。 突然间祁雄如回光返照般迸发出巨大的力气,死死扣住姜桔的脖子。 “就算你机关算尽又如何,到底还是为父技高一筹!” “我一辈子都把你玩弄在鼓掌上,让你替我出征没能要了你的命,替柠儿嫁给傻王也没能蹉跎了你。” “那就然为父亲手了结了你!” 说着祁雄的眼中迸发出恶鬼的光芒,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五指之间。 他一生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她出生时没能亲手掐死她! 若非如此,他现在还是尊贵的护国武侯! 窒息感和喉骨传来细微的断裂声,让姜桔神情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错误的开始。 ...... 三年前,南境战场。 “小将军真是威武,一战便斩杀了南洵三名大将,一刀便斩断了南洵的银龙王旗。” “真可惜了那小将军,若不死,确能承老侯爷几分风范。” “什么呀!姜家都绝后了,那是姜家赘婿的远房子侄。” “这姜家像是被什么夺了气运似的,一个威名赫赫的侯府现如今全是外姓人霸占着,连爵位都传给了毫无血缘之人。” “唉!那祁雄又白白得了个天大的军功。” 午夜子时,满地圆滚滚的喜鹊吃着腐肉。 月光下的万人坑边攀上一只枯瘦的手。 还好自己闭气假死骗过了众人。 她替假扮父亲远房子侄在边境厮杀算三载,拼死将南洵的飞龙王旗斩于马下。 姜桔从胸口处掏出母亲临死前亲手写下的和离书。 父亲答应过自己,只要自己能助他度过这场浩劫,他就会在和离书上签字。 她终于可以找父亲兑现诺言了! 顾不得连日厮杀的疲倦。 姜桔一把拔出断在自己肩窝里的刀片,飞身上马,乘着夜色,向京中赶去。 呼啸的寒风划过她的脸庞。 她的母亲原是武侯独女,是京中最明媚耀眼的女子,才貌无双,是长在祖父的手心里的明珠。 可偏偏母亲的兄弟都为国捐躯英年早逝,家中便无人可承袭爵位。 当时父亲在祖父麾下做帐前亲兵,老侯爷觉得他为人还算忠厚,自己多多提携,将来肯定会善待自己的女儿,便招了上门女婿。 一年后生下一女,随母姜姓。 一齐请表连爵位、家产都给了祁雄。 庆佑七年老侯爷薨逝。 祁雄性情大变。 老侯爷新丧第二日便把自己的偷偷养在外面的青楼歌姬接到府中住着。 彼时姜桔十三岁。 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女也是十三岁,只比姜桔的生日晚了一天罢了。 往日的谦卑恭敬变成了飞扬跋扈,夫妻和美、慈祥和蔼都荡然无存。 母亲是京城最耀眼璀璨的女子,可一夜之间却变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心中不愤,与父亲大吵了几架,五内郁结,又着了风寒,短短数日便一病不起。 临死前母亲干枯的手死死握住姜桔,似在抓住最后一丝希冀。 气若游丝、断断续续道:“桔儿,娘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看破你父亲那虚伪、自私的外表,将一片真心错付了豺狼。” “你父亲就是一个吃人的伥鬼。连我的骨血渣子都要嚼碎吞下。” 说到激动处,猛烈的咳嗽起来,依旧咬着牙。 “桔儿,娘要你发誓!无论多久、无论什么代价,你都要让我与那个伥鬼和离。” “我愿当那孤魂野鬼,永不入轮回,也不愿同你父亲扯上半点干系......” 话未说完,便梗着脖子,怒睁着双眸,丧命在姜桔的怀里。 自母亲生病以来,父亲一次都没踏入过母亲的院子。 恰逢北幽边境战乱,圣上一纸诏书,命承袭武侯爵位的祁雄守卫边境。 姜桔与父亲达成约定假扮族中男儿替父亲上战场,若有幸活着回来,父亲便要签下母亲生前留下的和离书。 ...... 日夜兼程,姜桔盔甲未解,回到侯府。 映入眼帘的便是匾额上赫赫然的“祁府”二字。 “姐姐还活着?”祁柠提着母亲旧衣改制的裙裾,庸俗的胭脂香混窜入姜桔的鼻子。 “快泼水!脏死了!”祁柠掩着鼻子,“姐姐这身血腥味,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嫁给杀猪的屠夫了呢!” 姜桔盯着她发间属于母亲的嵌宝金簪心中不由得冷笑。 她倒是越来越会演戏了! 虽然时隔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但是一听到这惺惺作态的声音,就让姜桔胸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谁是你姐姐?我怎么不知道有你这么个妹妹?” “我母亲是北幽列侯之首的护国武侯独女。” 眼睛扫过她头上的金钗,“你一个青楼女的种,也配戴姜家东西?” 祁柠含笑挑衅道:“姐姐不认?” “父亲新修祁家的族谱上,我可是名正言顺的嫡女?” 寥寥数语,便气得姜桔心窝阵阵刺痛。 母亲濒死的样子犹在昨日。 母亲晨起故去,父亲午间便将王氏扶为了正妻。 西苑角门母亲素衣棺椁未盖,南苑正门花轿进门炮竹喧天。 西苑姜桔的哭声悲恸,却抵不过美人在怀的开怀大笑。 “你——” 姜桔指尖微微颤抖。 她盯着祁柠那张得意的脸,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住嘴!” 她咬牙低吼,声音沙哑。 祁柠却摆弄着金簪,笑得更加放肆,仿佛在嘲弄她的无能。 姜桔再也忍不住,伸手想要将簪子抢下。 “孽障,放肆!” 巴掌还未落下,门口传来一声呵斥。 忽地一道深蓝锦缎的光泽如鬼魅般从门口闪过。 再看清时,祁雄已来到切近,挡在祁柠身前,自上而下凝视着姜桔。 “父亲——” 余音未落。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硬生生地将姜桔的话打咽了回去。 姜桔踉跄后退,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她没想到,离家三年,与父亲见的第一面便是一记耳光。 她原以为只要自己听话,她与父亲还是有一丝血脉之情的! “是她先用了我母亲的东西,女儿不过是想将簪子拿回来而已。” 祁雄呵斥道:“为了这点小事,你就要同柠儿动手。” 祁雄目光如刀,好似下一刻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姜桔手捂着脸,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祁雄,脸上是火烧般的疼。 想来没有自己在的这些年,他们一家人过得十分惬意。 姜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 她是来帮母亲完成心愿的,不是来同父亲吵架的。 母亲过世一年,她同父亲一年吵了上千次架,挨了不知父亲多少训斥和责罚,几乎日日在宗祠罚跪,却不见半点功效。 反而愈演愈烈,让父亲更加厌弃自己。 “父亲——” “啪!” “你个无君无父的东西!穿着盔甲就敢来见我,你对为父有没有半点恭敬之心!” 又是一记耳光,连同姜桔日夜护在怀里视若珍宝的和离书也给打飞出去。 祁雄歇斯底里的训斥,好似全然没有看见姜桔的嘴角已经渗出血迹。 祁柠嫌弃地捏起地上染着姜桔心头血的和离书。 讥讽道:“姐姐还真是孝顺,把死人东西当宝?难怪身上一股棺材味。” “脏死了!” 随即松手甩在地上。 姜桔刚想伸手去捡,不料被祁雄连同手指一同死死踩住。 姜桔愣了一瞬。 祁雄隔着姜桔的手指使劲用脚碾踏的和离书。 十指连心的痛感锥入姜桔的心头。 她仰头望着自己的父亲。 无所谓!只是两巴掌而已,她用力将手抽出抹去自己嘴角渗出的血迹。 只要能替母亲与父亲断绝关系,一切事情都不重要! 第二章 伥鬼!伥鬼!伥鬼! 姜桔扯着自己的领口,一把将盔甲卸下。 哐啷一声,甩手掷在一旁。 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不孝女姜桔得胜归来,给父亲请安,父亲身体康泰。” 言罢,伏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祁雄的脸色这才稍缓和一些。 “侯爷何必同孩子动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尖锐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王氏穿着一身正红绣牡丹的外裳,头戴着今日新簪的牡丹。 从头上到脚下无一不在彰显着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 因着她身份卑微,所以才需要这些俗物刻意提醒旁人她才是这侯府的主母。 “给你母亲请安。” “待与父亲办完事,我自会向列祖列宗焚香叩头,祝祷请安。” “你竟敢忤逆为父!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祁雄抬手就要打。 王氏一把拦住,软声安抚,“桔儿挂念着她生母,这是孩子重情义,是好事,侯爷千万别动怒。” 说着又拼命地朝祁柠使了个眼色。 祁柠立马心领神会,上前欠身行礼。 “我替姐姐向父亲、母亲请安了,还望父亲念着一家子和气,莫要迁怒姐姐。” 祁雄见如此,只得放下自己高高扬起的手,悻悻作罢。 转身坐到堂上的太师椅上,端起茶碗饮了一口。 “速速命你回来,主要是为着皇后的一道旨意。” 姜桔依旧跪在青石板上,膝盖处的伤口隐隐作痛。 “前几日柠儿议亲,不知怎的传到了后宫皇后娘娘耳中,娘娘赞侯府女儿端庄秀丽,宜为皇家妇。” “陛下又感念侯府此战功劳卓著,特下旨让你妹妹与怀王为王妃。” 姜桔并不知晓此事与自己有何干系,但想着她的出身尴尬,就算她母亲被强行抬为侯府正室。 但满朝文武又有谁家不知她的身份,故而不会有人愿意娶有这样生母的女儿。 “怀王为中宫皇后嫡子,身份尊贵,虽无望继承大统,倒也能避免夺嫡纷扰,也算是个顶好的归宿。” “狗屁!” 啪—— 晶莹的水光在半空中铺成一张透明的纱。 待到姜桔反应过来,滚烫的茶水已经摊在青石板上,火辣辣地舔舐着姜桔膝盖处的伤口。 祁雄红着脸,咚咚咚的愤怒着用力砸着桌子。 “那怀王,生来便痴傻,你妹妹嫁过去要守活寡吗!” 姜桔一脸错愕,有些不明所以。 “但圣旨以下,已无回转的余地......” “你替你妹妹出嫁!” “什么!” 姜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没有听错? 她替祁柠出嫁? “父亲这可是欺君之罪,圣旨明明写的是让祁柠嫁与怀王,我又如何替她!” 祁雄从怀中掏出圣旨,祁柠一脸得意地递到姜桔面前。 姜桔捧在手上满脸疑惑地细细端详。 慢吞吞地念道:“护国武侯之女姜桔,出身名门、恭敬娴淑.....” “姜桔!” 姜桔不可置信的一声惊呼。 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 没有错。 圣旨上面赫赫然地写着姜桔二字! “父亲这——” 姜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不得手上的血迹,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 没有错,圣旨上赫赫然地写着姜桔二字。 面对姜桔惊愕、不知所措的眼神。 祁雄不以为意道:“你妹妹是用你的名字议亲的,故而圣旨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你既已说了怀王是个顶好的归宿,” “又明白圣名难违的道理,正巧明日就到了迎亲之日,你就安心出嫁吧。” 每个字都如一鼎千金的秤砣重重的砸在姜桔的头顶。 姜桔噌的站起身来。 干裂发白的嘴唇几张几合,用尽全身力气,却未能发出丝毫声音。 她此时只觉得喉头堵得厉害,胸内气血翻涌,连头发丝都跟着颤抖。 “噗——” 殷红的血迹洒在青石板上。 姜桔眼前一片漆黑,摇摇晃晃的就要跌倒,还好扶住了八仙桌的一角才不至于太过狼狈地瘫倒在地。 在张口时,绝望的眼中闪着点点星光直勾勾地望向祁雄。 “她用我的名字议亲,若彼时她与别家订婚,我又该用谁的名义?父亲!” 她声嘶力竭,企图唤起他这位生身父亲的良知。 无论如何,她也是他的骨血,她不信他会如此绝情地算计自己的亲生女儿。 哪怕他并不喜欢这个女儿。 祁雄十分嫌弃的掏出手帕,泰然地擦拭着溅在袖子上的血迹。 “战场凶险,我未曾想过你还能活着回来。” “既你左右是要战死的,我便想着不如借你的名义给你妹妹用着也未尝不可。” 他说的轻松,却字字锥心。 姜桔的心如被千万只怪手拧着难受,滴答滴答的滴着血,痛的她喘不上起来。 怪不得她三年来一次家书都没有收到过,一句惦念的话都没托人捎来过。 原来,他让自己出征,本就没打算她能活着回来,没打算完成自己的诺言。 一切只是为了诓骗她的借口。 母亲说着没错,父亲就是一个吃人的伥鬼。 吃了她外祖父的尊荣、富贵,吃了母亲的骨头渣子。 现如今连她的名字他都要嚼碎咽下。 姜桔颤抖着手指着祁柠的鼻子,不甘地质问道:“父亲你怕她嫁过去是守活寡,父亲你难道就没想过我过去会如何吗?” “你可曾为我着想过一丝一毫!” “孽障!”祁雄脸色铁青,一把掀飞了姜桔支撑的八仙桌。 “反了你了!你是在质问你的父亲吗!” 姜桔一个踉跄,彻彻底底地瘫倒在地。 一瞬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好似齐刷刷的发作了一般,痛得她无力支撑。 姜桔不甘地挣扎着起身。 她不能倒在这里,她身上流淌的是北幽第一护国武侯的血脉,她决不能在这一群伥鬼跟前丢了姜家的气魄! “咚!” 未等姜桔站起身来,祁雄一角脚踢在她心窝上,整个人贴着地面滑出一丈多远。 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姜桔,一股畅快感涌上祁雄的心头。 什么侯爵之首,什么护国重臣,他就是看不得他们一家人那股高高在上的傲然劲。 他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他要亲自踩碎姜家那笔直的脊梁,在脚底研磨成粉,化作一滩发臭发烂的肉泥! 身上的伤口和心里的痛让姜桔顾不得呼吸。 冰凉刺骨的石板却不及她心中的冰寒。 “娘,她不会死了吧!”祁柠担忧地向缩在地上的姜桔张望。 “侯爷可不能让她真死了,不然就没人替柠儿去那活死人墓了。” 王氏言语间也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无妨,若是这个孽障真死了,我便向圣上请旨意,用这次击退南洵的军功换陛下收回旨意。” “我断不会让咱们柠儿受半点委屈。” “爹爹最疼柠儿了!” 几人欢笑的声音顺着北风吹来,姜桔的耳朵如被针扎般痛。 他还要用她打下来的军功,替这贱人抗旨。 伥鬼!伥鬼!伥鬼! “哈哈哈哈哈——” 姜桔抱着肩膀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三人皆被她的笑吓了一跳。 祁雄气急大步走上前来,猛地踹着姜桔的肩膀,破口大骂:“孽障,你笑什么!” 姜桔也不动,只是躺在地上,任由他踹骂,口中的笑越来越疯狂。 “哈哈哈——” “闭嘴!闭嘴”祁雄又狠狠地踹了两脚,却无济于事。 “我让你笑!”祁雄余光瞥见一旁的盆栽。 一把抓起旁边花盆里的泥土,胡乱塞到姜桔的口中。 “咳咳——哈哈哈——咳咳——” 虽吸入了大把的尘土,但姜桔的却丝毫未减笑声。 “疯了!疯了!疯了!” 王氏怕姜桔真被打死了,无人替自己女儿出嫁。 赶紧上前拉开祁雄,“老爷别生气,全当她失心疯了。” “是啊爹爹,明日成亲,他们夫妇二人一个疯子一个傻子,岂不般配。” “是啊,侯爷不妨留她一命,权当是留着那军功来待来日不备之需。” 祁雄也是踹累了,气喘吁吁地捋着自己半长不长的胡须。 朝姜桔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若不是留着你还有些用处,今日我便将你这孽障打死在此处!” 祁柠讨好道:“爹爹莫要脏了自己的手。” “那怀王虽是个痴傻的,却命硬得很,先后算上过门和待嫁的九个女子都被他克死了。” “倒不如父亲在她的嫁妆中早早备下草席、白布,左右不过这几日她便死了,到时就不用再惹父亲烦心了。” 祁雄点点头,深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机敏过人。 这才是他的女儿! 三人有说有笑的散去,无人在意还躺在地上的姜桔。 日头西沉,青石板愈加的刺骨。 姜桔的依旧蜷在地上,中午他们的话依旧在姜桔耳旁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脸颊下一汪泪潭还在不断地扩大,恰似死水泛起片片涟漪。 ...... 怀王府书房内。 屏风外站一暗卫述说着他在侯府所见所闻。 屏风内摇椅上慵懒的身影正握着书卷,淡定悠然间尽是天潢贵胄的气概。 怀王将书放下,俊朗的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王爷不觉得生气吗?” 无念气的咬牙切齿。 “他祁雄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妄议王爷您,就他这样的货色,给咱们王府刷恭桶都不配!” “今日我便了结了他去,剜出他的狗眼丢到臭水沟里喂癞蛤蟆!” 怀王手中的书顺手放在书架上,又举起南境军营传来的密报。 “有趣,” “看来我这位王妃有趣得很。” 说着将密报扔到了炭炉里。 火苗瞬间舔舐了上来,姜桔手拿长刀身穿盔甲勒马飞扬的画像逐渐消逝。 “先留祁雄一条命,说不得将来我能用他做一个顺水人情。” 无念有些疑惑,“若祁雄真的将那个假货塞过来了,殿下还会留她一条命吗?那样的人不配做您的王妃。” 怀王神情一暗,“姜桔是谁于本王而言并不重要,只要她姓姜,便是朝中武将的定心丸。” 怀王的神情有些阴鸷。 “至于她是否能为本王所用,还需好好试探一番。若是如前几个一般,是个不堪大用的,那便......” 怀王的话没有说完,无念便心领神会。 后院恰好在埋进去一副棺椁,地下便能凑个十全十美。 大吉大利! 第三章 出嫁 月色悄悄爬上深蓝色的天空。 一点昏黄的光影从远处的角门,摇摆着寻觅过来。 “呀!小姐你身上都冷透了!” 尘希跪在地上摸着姜桔如冰块的手掌,瞬间嚎啕哭出了声。 “小姐,你偏要这样作践自己吗?夫人在天上看着这心都要疼死了。” 许是尘希掌心里的一点温热,让姜桔冷僵的心有了感应。 这诺大的侯府,也就只有自己从小长到大的贴身丫鬟还惦念着自己的死活吧。 天上的星星被风吹的四散而逃,姜桔仰头望着那半残的孤月。 像极了母亲临死前望着自己的眼神。 绝望又孤冷。 母亲,我许诺。 再容女儿些时日,护国侯姜家的东西我都会让他们吐出来。 女儿一定做得到! 一夜无眠。 姜桔细细的梳洗打扮,穿上了那早早为自己准备的寒酸的嫁衣。 尘希一边用煮鸡蛋为姜桔滚着脸,一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虽然这法子能暂且的消了淤肿,可小姐你脸上的伤是实打实的,一会儿上妆,得多痛啊。” “老爷也是,他明明知道女子的脸是最要紧的,还要下这样重的手。” 姜桔望向铜镜中的自己,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异样,只是说话还是会牵动的内里的伤口疼。 大概是老天都觉得憋闷。 直至天明,都是阴沉沉的。 正厅之内,迎亲的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因着怀王痴傻,都是来走个过场的,并没有人真的上心些什么。 祁雄的与王氏端坐在正厅,王氏身上的红色金线绣花的锦袍比姜桔的嫁衣还要鲜艳夺目。 腰间挂着一枚冰紫色的烟云飞天玉佩。 姜桔一眼便注意到了那枚玉佩。 那是母亲生前日日挂在身上的玉佩。 王氏今日是故意将这枚玉佩翻找出来挂在身上。 看到姜桔注视的眼神,得意扬扬道:“大姑娘看我今日挑的这个玉佩是不是很合我这身衣服。” 姜桔收回目光,并不生气,似笑非笑道,“母亲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夫人要好生保管。” “或许有一天夫人有事求我的时候,若没了这些东西,能交换的或许只有夫人的性命了。” “但夫人知道,我不是收破烂的,这样不值钱的东西我也未必会看得上眼。” “你——” 王氏气得脸都歪了。 转而又气又恼地冲着祁雄撒娇。 “老爷你看啊!大姑娘这是该和妾身说的话吗!” “她不将妾身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老爷您还在这里呢!他这是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 祁雄被挑唆得面色铁黑。 “休得放肆!” 姜桔将目光转向祁雄。 深施一礼,乖巧地说道:“今朝我嫁,便是别家的人了,最后在给父亲磕个头吧,也算父亲不白生我一回。” 祁雄有些不耐烦,他原想着赶紧将这个丧门星送走,自己便能安心快意了。 但现在尚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得不做些面子功夫。 只得强忍着不悦。 “你倒还懂些事,既如此,本侯倒也受得,你速速拜了,莫要耽误了时辰。” 姜桔跪在蒲团上,像座上的祁雄、王氏大礼参拜。 “一拜,偿还父亲生育之恩。” 咚的一声,姜桔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 “二拜,感念侯爷、夫人大缺大德。” 咚的又一声。 “三拜,祝祷侯爷、夫人、小姐康健百岁。” 咚,又是一声。 “四拜,愿姜家列祖列宗魂魄不安,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咚,最后一声。 自此算是姜桔与这位父亲再无半点瓜葛,今日之拜权当是祭奠自己幼时幻想中的父亲。 “你——” 祁雄气的脸上变了颜色,说着伸手便要打。 又想着堂外宾客纷纷向内张望,只得作罢,压低着声音怒吼道:“你磕四个头,是当为父是死人吗!” 姜桔将挡着脸的团扇缓缓下移,露出一双杏眼射着剑光,凌迟般扫射着祁雄和王氏。 轻启微唇,“我此生最不耻的就是承袭了你的一点血脉。” “可就是因为这点血脉,所以我很了解你。” “我知道你在意什么,惧怕什么。” “我要一点一点将你的伪装都撕下来,血淋淋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祁雄脸胀得如猪肝色般难看。 “你——” 呼啸着风,抬手就要打下。 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下之时。 姜桔猛然抬眼,目光凌冽,身上的嫁衣仿佛突然变成了染血的盔甲,侯府变成了她屠戮场。 “父亲少作些妖吧。” “来日王氏的性命或许还能换些东西。” “但说到底你也是我的生父,你的命就算给我,我也不会要。” “所以,你能同我交易的东西并不多。” 祁雄第一次感受到姜桔在战场上的气场,那死神屠刀的化身。 祁雄高高抬起的巴掌几次要落下,都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他的手腕。 无论怎么用力都呼扇不下。 不知人群里谁喊了一声。 “恭请王妃起驾——” 紧接着锣鼓喧天,炮竹振天,响彻云霄。 姜桔挑衅的将团扇举起,一步一生莲的朝门外走去。 十六人抬的喜轿浩浩荡荡地自侯府出发。 沿途的百姓争相出来观看。 许久没见过这样盛大的婚礼了。 都生怕自己抢不到一个好位置,扯着脖子向里张望。 红绸镶裹的轿内,摆着红彤彤的苹果和蜜桔。 一张雪白的纸条压在苹果下格外引人瞩目。 姜桔自然看的到。 捏起两指宽的纸条,细细打量。 陡然间,姜桔的眼中凝满了煞气与狐疑。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打开嫁妆。 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系着红绸,绵延十几里,浩浩荡荡。 护国侯是朝中侯爵之首,朝中稍微有些头脸的官眷都特意打发奴仆来观看。 为的就是来看看武侯嫁女,抬了多少嫁妆箱子。 如今看来,足足一百二十八抬,里面的珍奇异宝把抬着的杆都压弯了,抬箱子的小厮晃晃悠悠吃力得很。 “这才是武侯家的气派!” “我家的女儿当年要是能有三中之一的嫁妆,现在就不会被她婆家嫂嫂嗤笑了。” “咱们是什么人家,还肖想着能跟武侯之女比。” “咱们家的女儿过得恐怕连人家的婢女都不如。”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 祁雄捻着稀疏的胡须,微微露出得意之态。 还是自己的夫人出的主意好,用上好的红木箱子裹上缠丝红绸,将面子充得足足的。 里面装上黄土、青砖、碎瓦这些东西,压得沉沉的。 反正封着箱子盖着盖子,没有人会发现的。 到时候这些东西只要进了怀王府,那这些黄土就是嫁妆单子上的金银珠宝。 反正怀王一个傻子,懂些什么! 就算他真的说些什么,也不过是疯言疯语罢了。 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 第四章 瞠目结舌的嫁妆 姜桔微微挑开轿帘,尘希立马跟上来。 “尘希,我的嫁妆现在到了何处?” 尘希微微沉思,“嫁妆箱子是同小姐起轿的时候一起随着抬起的。” “约莫抬嫁妆的队伍有八九里长,咱们还有两条街就到王府正门了,头箱的嫁妆比咱们快一条街的脚程。” 姜桔微微蹙眉,若有所思道:“你去留心一下嫁妆箱子。” “那箱子能有什么事?” 尘希很是疑惑,但既然自家小姐既然吩咐了,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随即加急了脚步,渐渐赶到了队伍最前面,果然还有不到一条街的距离就要到王府了。 只要嫁妆顺利进府,还能出什么事! 尘希随着队伍走了一会儿。 突然! 在箱子的下面发现一小行细细的黄土。 而且随着一颠一颠地向前行进,还隐隐的撒出灰尘。 她又赶紧细细留心其他的箱子。 都是这般。 尘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她不信侯爷竟然能如此算计自己的亲生女儿! 嫁妆将荷包丢在地上。 趁着弯腰捡荷包的功夫,弹出一颗石子。 抬轿的小厮的脚踝突然如被重力击打了一下,险些跌倒,箱子内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尘希自幼跟着姜桔一起习武,连忙一边搀扶一边骂道:“小心些,磕坏了小心侯爷心疼!”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悄撬开箱子瞥了一眼。 果然! 欺人太甚! 他们欺人太甚! 尘希气鼓鼓地捻了一小撮,用手帕裹着,赶紧小跑两步。 还有半条街,嫁妆就要进入王府了。 她要赶紧去告诉小姐! 花轿中,姜桔托着手中的一撮黄土,良久,低头不语。 尘希看着姜桔不哭也不恼,只是一味地发愣,有些担心。 小姐别是被刺激傻了吧! “小姐你别太生气,大喜的日子,生气不吉利。” “哈哈,有趣!” “哈哈哈,实在是太有趣了!” “小姐,嫁妆箱子还有不到半条街就要被抬进王府了,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啊!” 姜桔随意地把那撮黄土祭奠般洒在地上,发出阵阵笑声。 尘希一面忧愁地看向姜桔,“小姐,你别笑了,我害怕,你别是被刺激得失心疯了吧!” 姜桔将那张纸条嵌入手心,陡然露出一副冷峻的面庞。 “尘希,让他们把我的嫁妆箱子都打开!摆在王府门口!” “什么?” 尘希彻底觉得自家小姐是失心疯了。 哭着咒骂道:“王氏娘俩真是丧尽天良,她们就不怕死后坠入无间地狱吗!” 转而又一脸担忧道:“小姐你别太伤心,他们会有报应的,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啊!” 姜桔冷道:“你家姑娘是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这点事情还是经得住的。” 她心里又怎会不清楚,就算有王氏母女的挑唆,可最后还不是要自己的父亲点头。 否则就算吃了熊心豹胆,她们母女俩也不敢在这样的场合耍小聪明。 他们就是断定了,怀王是个痴傻的,又不得皇上皇后喜爱,定然没有人会细细的核对她的嫁妆单子。 自己又没有母家亲族可以依仗,到时嫁妆进府,她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不会有人听她辩解。 可笑! 战场上的明枪暗箭没能要了她的命,回到家却有人想方设法嚼她的骨头、喝她的血。 姜桔面上笑得明媚,眼神中却十分坚韧。 “把箱子都打开。” “小姐,你——” 尘希眨巴着大眼,慌乱的看向姜桔再三确认。 这可是关乎着小姐的名声和侯府的名誉。 一旦打开可就是覆水难收,让天下人耻笑了! 姜桔不紧不慢字字铿锵道:“把所有的嫁妆箱子都打开。” “给大家见识见识侯爵府的体面!” 既然他们不要这脸面,她就帮他们扯得一干二净。 不就是打量着自己会顾忌老侯爷和母亲的面子,就算被打断牙齿唾沫里和着血也只敢笑着往下咽吗。 她偏不咽,她就是要一口啐他们脸上。 大家一起恶心! 水蛇般绵延十里的队伍远远地已经看到了王府的大门。 尘希加急了脚步。 可恶! 这什么破裙子,若不是这她还能跑得更快! 快了! 快到了! 抬嫁妆的小厮的一只脚已经迈入王府的门槛内。 “等等!” “不能进!等等!” 尘希气喘吁吁地飞奔上前,顾不得许多。 飞身一脚将头抬的嫁妆箱子踹飞。 抬箱子的竿断成两节。 大红的箱子轰隆隆的砸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 北风卷着泥沙黄土漫天飞扬,均匀地糊在每一个前来看热闹人的脸上。 “呸,呸,呸。” “什么玩意一阵风就灌我嘴里了,这是猪八戒驾着黑烟看热闹来了吗!” “嚯——” “哎呦喂,快看!快看!——” “什么?什么?前面的人矮着点身子,让我看看都是什么珍奇异宝。” “嘿,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周遭的唏嘘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幸灾乐祸,全然盖过了滴滴答答的唢呐锣鼓声。 街上看热闹的人不顾侍卫的阻拦,你推我攘的都想往里面挤。 都抻着脖子生怕少看了一眼,这辈子就再也看不见这样稀奇的事。 能不稀奇吗! 就算自盘古开天辟地算起也没见过这样的稀罕事。 果然这勋爵人家宅子里头的污糟事随便抖搂出来一件都够寻常百姓茶余饭后得嗑着瓜子嚼一辈子舌根。 婚嫁的队伍还在浩浩荡荡的进行,却都停在了王府门口。 抬嫁妆的小厮不敢进,门口迎亲的王府奴仆也不让他们进。 “尘希让他们在放几挂鞭炮,热闹起来。” 姜桔仿佛丝毫没有听见外面的议论声,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想来这消息马上就要传到祁雄的耳朵里。 他这样爱做面子功夫的人,不知他能否在这唾沫星子里保全自己。 可惜这好戏她今日是瞧不到了。 ...... 书阁内。 屋内静谧得连空气都凝滞了。 唯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伴随着篓金香炉中的龙涎香缓缓升起。 “她当着是这样做的?” “当真。” “那一百二十八个大木箱子全都敞着口摆在咱们王府的正门前。” “现在王府门口尘土飞扬、黄沙漫天,就像到了大漠一样。” 怀王眉眼间舒展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称赞道:“有几分聪慧。” “母后给本王指的这门婚,倒是很合本王的胃口。” 无念有些不平,愤愤道:“这祁雄真是妄为人父,竟然这样算计自己的亲生女儿。” 怀王的眸子陡然黯了下去,染上薄薄的寒意。 “在猜忌和私心面前,这点子血脉算得了什么。” 嘭的一声,怀王将手中的书合上。 “无念,你拿着侯府送来的嫁妆单子亲自去一趟侯府。” 无念自小跟在怀王身边,心中大体了然。 “王爷好兴致。” “既然王妃要搭台,本王与王妃夫妇一体,理应穿上戏服陪她唱一回。” 怀王踱步到一旁架上的大红喜服,修长的手指细细抚摸着。 又一把摘了下来,拿在身上比量。 这是寸缕寸金的浮影锦,稍有一点磋磨就会有明显的褶子。 怀王推开房门,一把将衣服掷在了外面的地上,醒目的红色在空中凌乱,任由北风吹扬。 第五章 皇后娘娘口谕 侯府宾客满堂,鸦雀无声。 两排的红衣护卫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 祁雄捏着一份单子,脸色比炉中的炭火还要灰上三分。 王氏和祁柠两个人呆坐在一旁,怯生生的大气不敢喘。 无念环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着三人。 “侯爷还要看多久,这单子应是侯爷和夫人细细敲定的,怎的到现在不记得了?” 无念故意说嚷的很大声。 在场的宾客岁稳坐如松,却各个支棱这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这这这.......” 在这寒冬,祁雄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其中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吧,明明出府的时候是按照单子抬的啊。” “侯爷您可看好了,这嫁妆箱子还未进到我们府内,门口上打开就是这样的。” “啊,这......” 无念心中暗暗赞叹,这新王妃的确实有手段,这嫁妆箱子要是抬进府中,可就说不清了。 王氏冒冒然地插嘴道:“王府高门显贵,就算是金山银山在怀王府都不过是些黄泥罢了。” “想来王爷这样的凤子龙孙也不会看得上我们这点嫁妆。” 无念打量着这个曾经让祁雄亡妻未盖棺就马上迎进门的女人。 委实觉得祁雄的眼光不好。 当年的姜家大小姐可是名扬四海的美人,听说就算是先皇也是多次求娶。 传言先皇痴心一片却求而不得,对后宫嫔妃都冷淡的很,不过三十五岁便郁郁而终了。 唯有先皇后生下一子,就是现在的怀王。 偏怀王十岁时突然痴傻,这才由先皇的弟弟登基。 无念冷眼打量着王氏,“夫人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冷冰冰道:“我们王府有多少银钱也是陛下与皇后所赐,与王妃的嫁妆有何相干。” “还是现在说清的好,若是将来传出什么王府用了王妃的嫁妆的风言风语。” “在有甚者,传出陛下、皇后苛待我们王爷,偌大的王府需要靠王妃的嫁妆度日此类的话。” “这样有损皇家脸面的事,夫人到时候去朝上堵住众人之口吗?” “这......” 王氏被噎得说不出话了,她从未想过这事会关乎皇家脸面。 她只是想多留些好东西。 一则是气不过姜桔母亲霸占着主母之位,让自己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二则是心中不平,姜若灿一出生就什么都有,美丽的容貌、高贵的出身、精湛的舞技、宠爱她的父亲。 就连明明是自己先得到的夫君,也要拱手让给她。 三则是她出身风尘,除了靠着祁雄享有的侯府的一切,她并拿不出能自己的柠儿风风光光的抬进未来夫家的嫁妆。 “住嘴!”祁雄此时的脸色死白,怒声呵斥道:“这儿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祁雄自然明白,自己的这个夫人若不是自己强撑着,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京中的官眷也没少在背后笑话她。 又是一阵寂静。 无念没了耐心烦。 “侯爷您给个定论,到底是您按照这送来的嫁妆单子备齐清点抬进王府?” “还是咱们都简便点,直接换张单子,上面写上黄土、碎石、废料一百二十八抬?” “传皇后娘娘口谕!” 尖锐的声音刺破凝滞的空气。 呼啦啦的鱼贯而入几个一群身着玄袍的太监,分列两旁。 后面紧跟着走来一个暗朱红袍子的大太监。 “传皇后娘娘口谕!” 祁雄率王氏和祁柠跪在地上。 周遭的宾客也都跪在原地。 太监清了清嗓子,回忆着皇后的话。 “今日的事本宫已经听说了,护国武侯是前朝的臣子,本宫管教不得,但其妻王氏本宫倒是可以管教一番。” “本宫不管今日是差错也好、有心也罢,这门婚事是本宫所指。” “王氏是要打本宫的脸吗?” 王氏浑身一颤,这样大的罪名她可担待不起,慌乱中抬起头想要反驳。 “我——” 刚一抬头。 啪的一声。 清脆的耳光声在大厅中回荡。 王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刺痛,不可思议的看着掌掴自己的太监。 大太监睥睨这王氏,“咱家还未传完皇后口谕,夫人莫要插话,免得对皇后娘娘不敬。” 火辣的感觉散去,王氏只觉得半边脸又痛又胀。 太监接着传旨道:“为让王氏将功补过,本宫酌定王氏按照之前送入宫中的嫁妆单子即可备好一份送去怀王府。” “另为责罚王氏之过,责令王氏另添妆黄金一千两。” “如再敢稍有怠慢,本宫定不会像今日这般善罢甘休!” 太监宣完旨,又呼啦啦地退去。 王氏顾不得周围人的眼光,浑身骨头都被吓软了,瘫坐在地上。 祁雄看着地上的王氏,并没有伸手去扶。 神情中掩盖不住地嫌弃。 心中鄙夷:王氏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 奇珍异宝如川流般淌入王府。 尘希拿着嫁妆单子细细核对。 果然单子上的一件都不少,反而多了几样。 “小姐,单子上的都已经入府了,只是......” 尘希一沉吟。 姜桔隔着轿帘询问:“只是什么?” “多了几样?” “哦?” “多了黄金千两,还有......” “还有什么?” 尘希一咬牙,“还有寿衣一套,纸钱一箱......” 姜桔并不恼火。 王氏也只会在用这样的手段耍些小聪明罢了。 “王氏这是让我连死后都不用夫家的银钱,倒是有心了。” 尘希赶紧道:“呸呸呸!小姐说什么死不死的,这样大喜的日子,也不避讳点。” 接着双手合十,对着苍天碎碎念道:“青天在上,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噼里啪啦的爆竹震天响。 她利用了皇后、利用了怀王,她就是断定无论他们中的谁,都不会任由这样有损皇室颜面的事情成为天下的笑话。 姜桔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 虽然于国家大事面前这些都显得轻如鸿毛。 或许等她老态龙钟的时候回望这一刻,也觉得微不足道。但此时此时压在姜桔的肩头就是重如泰山。 姜桔一步一步上台阶。 她没有回头路了! 呼啸的北风摧残着红梅。 那红缎赤金绣的喜服贴在墙上,艳丽如白墙里生出的一枝红梅。 怀王将衣服从墙上扒下来,在身上比量着。 飘扬的黑发似给这红梅生了筋骨。 府门外花轿并一百二十八抬金银珠宝进门。 人生极乐:洞房花烛。 第六章 天女姐姐会保护我的 红烛摇曳,光影在雕花床榻上晃动,甜腻的香料旖旎地蔓延在每一处角落。 除了目之所及的龙凤红烛和喜字红绸。 屋内没有丝毫暧昧的气氛。 屋内的碳炉中几块炭火发偶尔发出半死不活的火光。 只比那几只蜡烛稍微暖和些罢了。 姜桔将一床鸳鸯红锦被裹在身上,撩着衣裙盘腿坐在喜床上。 一天没吃饭的她又冷又饿。 尘希去给她找吃食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去荒郊野外给她逮兔子去了,这么久也没回来。 姜桔只能从床上抓起几个桂圆果腹。 “噗——” 一个桂圆核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 “姐姐,嬷嬷说了,这床上的东西不许吃。” 懵懂稚嫩的声音从昏暗的门口传来。 “谁在那里?” 姜桔顺着声音望去。 一个挺拔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来,声音中带着些许羞涩和狐假虎威。 “天女姐姐,这些东西不许吃,吃了这些阿楠就不会有小朋友跟我玩了。” 来人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姜桔微微一愣,总觉得他的眼神中藏着一丝捉不住的狡黠。 可再看时,他又恢复了那副懵懂的模样。 姜桔自下而上打量着眼前的人,看着他身上金线暗绣腾龙的浮影锦。 便也了然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自己的夫君——怀王宗楠。 都说他的心智只有十岁孩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哪有结婚用鲜桂圆的,倒不如让我吃了。” “你吃吗?甜得很。” 说着胡乱抓了一把桂圆塞到了怀王手中。 怀王看着手中的桂圆,指尖轻轻摩挲着果壳,眼神却偷偷瞟向姜桔。 有些眼馋,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吃。 只得怯生生道:“天女姐姐,你这样是不对的.....” “天女姐姐?”姜桔抬起眼眸,挑眉道:“谁教你的?” “没......没有人教我,但是我见过壁上的画,姐姐你比画上的天女还漂亮些......”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怀王低下头,耳尖微微泛红。 他说得天真,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姜桔盯着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疑惑。 这个痴傻的王爷,真的如表面那般单纯吗? 姜桔捏着手指掐着他的脸颊,故意逗他。 “你小小年纪,居然还知道害羞?你知道画上的天女都做些什么吗?” “姐姐,你别捏我的脸,嬷嬷说了,我是个男子汉了,只有我娘子才能捏我的脸。” “为什么?” “嬷嬷说......说这是闺房之乐.....” “哈哈——” 姜桔被他的话逗得捧腹大笑,这小王爷虽然心智不全,但将嬷嬷说的话全记在了心里。 “天女姐姐,阿楠是说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吗?” “没,没有......” 怀王眨了眨眼,忽然凑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天女姐姐......你会保护我,对吗?”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似在寻求庇佑的小猫,让姜桔心头一颤。 姜桔戛然止住了笑声,目光落在了怀王身上皱皱巴巴的衣服上。 这浮影锦是专供皇室所有,穿在身上如光波在身上流动。 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细心打理,否则很容易生出褶皱。 但按照他堂堂皇后嫡子、亲王之尊的身份,这件衣服皱成这个样子唯一的可能就是下人们并没有把他当主子对待。 左右他的心智也只是一个孩子。 姜桔伸手摸向怀王的手。 果然冷得如冰块一般。 姜桔将自己裹在身上的被子扯了下来,披在怀王的肩上,又替他紧了紧。 “你口中的嬷嬷呢?怎的这样的日子不见她在你身边伺候?” 怀王垂下头,眼中聚满了失落。 “嬷嬷是母后身边的人,只有母后差人给我送东西的时候我才能和嬷嬷说上两句话。” 虽说怀王的音容相貌都像极了一个二十五六的成年男子。 但几句交谈下来,姜桔也就全然没有把他当成夫君,只是觉得是一个被父母不喜爱、被下人欺凌的可怜孩子。 除了外人看着的尊贵无比,其实日子也比自己好过不了多少。 姜桔将怀王拉到床边坐下。 “你放心,天女姐姐会法术,今后不会在有人欺负你了。” 怀王的眼中闪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似沉寂的火山中的岩浆暗暗滚动。 盯着姜桔朱红诱人的唇瓣愣得出神。 连呼吸都变得炽热,一呼一吸之间乱了节拍。 不知不觉间怀王缓缓将身子靠过来,越贴越近。 待到姜桔察觉的时候,已经被怀王堵在床梆无处可逃。 一时间姜桔的身子僵住在原地。 脑海中一片空白。 俊俏的面孔倒影在她黑玉般的瞳仁中越来越清晰,直到眼中再也盛不下其他。 两片薄唇越贴越近。 温热的气息洒在姜桔的嘴角。 姜桔闭着眼直愣愣地一动不敢动。 “呒——呒——” 温热的气息抚在姜桔的嘴角。 “嘶——” 嘴角处的伤口仿佛苏醒的冰河,发出隐隐阵痛。 “天女姐姐,吹吹就不痛了。” 姜桔缓缓地睁开眼,正对上他那清澈无辜的双眸。 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 原来他是看到了自己嘴角上留下的昨日被祁雄裹掌的伤口。 就算是敷了一夜的鸡蛋消肿,又上了浓妆,在外看不出异样。 但内里的伤口却一直都在。 “呵——” 姜桔轻笑这掩饰着自己胡思乱想的尴尬。 摇着头缓缓推开了怀王。 他怎么会懂夫妻之间的那些事情,自己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呢,也不知道自己在平白无故的紧张什么。 姜桔的双颊热的滚烫,起身踱步到铜镜前,一边卸妆一边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卸下繁重的钗环。 绸缎般的秀发散落在肩头。 洗去铅华,全然不似浓妆艳抹般的娇美动人。 反而多了一丝清丽雅俊,倒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怀王看着姜桔的侧影有些出神。 虽说前几次迎进来的王妃都算的上是一等一的美人,但在姜桔这种国色天香的美人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 可惜了这样神仙般的人儿,也不过是自己手中的棋子而已,是自己登上那至高之位的一节台阶而已。 也许哪天出现了更加有用的棋子,自己将会毫不留情地将她舍弃掉。 就如前几个女人一般,没有了价值就该被吞噬掉。 龙凤红烛的火光逐渐黯淡下来,屋内也变得昏黄不清。 怀王慵懒地靠在床头打了一个哈欠,眼神逐渐迷离,含着泪珠道:“天女姐姐,阿楠困了。” “那你回去睡觉吧。” 姜桔其实也困得眼皮止不住地粘在一起,她一直在等怀王回去,她好就寝。 “天女姐姐睡床里面吧,阿楠睡觉很老实的不会打滚掉下去。” “什么?” 姜桔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不假思索道:“你要睡在这里?” 怀王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不解道:“对啊,阿楠喜欢天女姐姐,想要天女姐姐哄阿楠睡觉?” “啊?” 姜桔顿时困意全无。 第七章 谁是窥视者 怀王很自然地将外裳脱下,将被子铺好在床上,乖乖坐好。 “你不应该回自己院子睡觉吗?” 显然姜桔现在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 也没想到这个傻王爷当真这样童真。 “可是我有娘子了,就应当和娘子睡在一起啊。” 怀王贴心地收了收腿,“天女姐姐放心,我不会挤到你的。” 姜桔暗暗苦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耐心哄骗。 “你将来还会有很多娘子,你不可能同时和每一位娘子呆在一处,你应当有一处自己的院子。” 怀王沉思片刻,一本正经地回复道:“姐姐你骗我,一人一生只会有一位娘子,阿楠也只会有你一位娘子。” “姐姐,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姜桔被堵得哑口无言。 心一横,想着他也不会做些什么,只得硬着头皮钻进床内,硬挺挺地靠着墙躺下。 怀王贴心的将被子分给姜桔一半,乖乖地躺下。 望着姜桔紧闭的双眼,露出他狡黠的目光。 呼啸的北风提示着这个冬天格外的冷,怀王向内蹭了蹭身子,贪婪地将塌里的人儿当做暖炉抱在怀里。 姜桔望着近在咫尺环抱着自己的人,小心翼翼地向外推了推,试图推开他的怀抱。 许是感受到了什么,怀王轻声哼唧着,反将抱着的手又紧了紧。 ...... 皇宫内。 巍峨的佛像俯瞰着虔诚跪拜的人。 绕口的经文发出阵阵梵音。 皇后止住了佛珠,缓缓睁开眼眸“这好戏就算是开场了。” 常嬷嬷在也跪下虔诚合掌膜拜,“小姐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将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皇后陡然露出一副狠厉的神情。 “人人都道我一女二嫁,无颜坐上这凤位,偏死了的那位对姜若灿情根深种。” “这碗夹生的饭我吃了几十年!” 说着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念珠砸在地上,翡翠珠子噼里啪啦地四散嘣碎,像她隐忍多年的泪珠。 寂静良久,皇后俯身捡起地上的一粒碎珠,紧紧攥在手心,血水如溪流般缓缓淌下。 “纵是我多恨姜家人,到底我还是得借助姜家之势才能达成夙愿。” 皇后双手合掌,仰面看着那悲天悯人的金佛。 “是不是很可笑?那个短命的饶是再念着姜若灿,我还是会帮着他把江山夺回来。” 血落在地上,散作一朵梅花。 ...... 大概是行军三年的担惊受怕和归家后的一夜无眠,姜桔觉得自己今夜睡得十分香甜。 虽说只睡了三个时辰,晨起却神清气爽,倦怠全无。 尘希打水过来伺候洗漱上妆。 姜桔一边描眉一边抱怨道:“你昨日是去郊外给我打兔子去了吗?竟去了那么久?” 尘希自小和姜桔一起长大,知道姜桔是在佯装生气,倒也不恼。 “小姐还说呢,这偌大的王府,竟也是有些手脚不干净的,我一出门就碰见有人在窗外偷听,我一下就追了出去。” 姜桔画眉毛的手一顿,一个痴傻的王爷,一个徒有虚名的孤女,谁会监视他们? “可曾追到了?” 尘希摇摇头,“那人身手极好,我追了良久,始终与那人相隔几丈,又赶上夜间宵禁,便叫他逃了。” 姜桔略有错愕,“连你都追不上,倒不是一般高手。” 可是监视他们有何目的呢? “小姐,会不会是老爷或者王氏那边派过来的人?” 姜桔摇摇头,“侯府没有这样的能人,况且我已经被赶出来了,对他们既没有利用价值又没有威胁,他们也犯不着这样做。” “那会是谁?” 姜桔沉思了片刻,得出结论。 “爱谁谁吧。” 尘希:“......” 外面的天渐渐有了光亮,姜桔乘着马车向皇宫赶去。 依照礼数,她作为新妇应当去拜见皇上、皇后。 凤仪殿内,姜桔三拜九叩向皇后行礼。 皇后端坐在凤座上,手中捻着珍珠念珠。 “京中人人都道你比你母亲还要美上三分,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皇后娘娘认识我母亲?” 皇后浅笑着回忆道:“年少时我与你母亲常常一起插花策马,还是那段日子好啊。” “入了这深宫,再也没那样畅意过,现在想想年轻时候的事情,仿佛是上一世孟婆汤没奏效一样。” “快近一些,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姜桔上前两步。 皇后一把拉住姜桔的手,手指轻轻抚摸着姜桔的脸颊。 “你的眉眼真真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只是她生来就占尽了气运,偏偏短在寿夭上,没能看着你出嫁。” 闻言,姜桔鼻子一酸,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这世上除了自己竟还能有一个人惦念着自己的母亲。 “皇后娘娘......” 皇后拍拍姜桔的手,“你应该唤我母后,今后我便是你的母亲。” 姜桔再也忍不住,一滴泪水夺眶而出,“是,母后——”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皇后赶紧掏出手帕,轻轻地为姜桔拭去泪水。 “禀娘娘,晟王从战场归来,前来请安。” 正说话间,皇后身边的宫女前来禀报。 “晟王?” 姜桔一时间有些慌神,“母后,那臣妾先回避一下。” 未等姜桔离开,皇后一把拉住姜桔的手。 “无妨,你也算是他的皇嫂,一家人如此倒显得生分。” 姜桔忘了自己在战场上是易了容的,晟王应该是认不出她的。 迅速稳定了心神。 又一想,自己回避确实不大好。 皇后是晟王的继母,若是此时自己回避了,传到有心之人耳中保不准会说,皇后没拿晟王当自己的孩子。 “母后说的是,我也应该见见家里人才对。” “好孩子。”皇后十分欣慰,只是眼角间露出一抹无人察觉的得意。 “传他进来。” 不晃多时,门外便走进一俊朗公子。 与姜桔平日所见身穿盔甲的将军不同,晟王像极了人们口中的翩翩公子模样。 “给母后请安,母后一向身体康健?”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你在南境这三年受了不少辛苦,都消瘦了。” 二人寒暄间,姜桔与晟王四目相对。 “这位是?” 姜桔浅浅行礼,“妾身姜氏,见过晟王殿下。” 皇后赶忙介绍道:“这便是你怀王哥哥的新妇,护国武侯之女。” 晟王如老友相见一般,浅笑还礼,“见过嫂嫂,此一战,多亏了嫂嫂鼎力相助。” 姜桔闻言一愣,不由得有些紧张。 他认出自己了? 第八章 母后不会喜欢我的 皇后瞅了瞅姜桔,又看了看立在下面的晟王,似有心又像无意调侃道:“原来你二人是旧相识。” 姜桔脱口而出,“我从未见过晟王殿下。” 晟王低眉浅笑,“嫂嫂出身名门,姜家威名京城中无人不晓,我仰慕已久,故而也算是旧相识。” “哦?” 皇后没有在追问什么,只是看戏般将目光来回地在两人之间打量。 而立在下面的晟王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盯着姜桔目光灼灼。 ...... 宫门下,两乘车轿并排等候各自的主人。 “王爷,她来了!” 修长的手指挑开轿帘,那张温润的脸上多了一丝玩味。 “一别数日,看到嫂嫂无恙,我也就稍稍安心了。” 姜桔本已经登上车架,听到声音却又退了下来。 “殿下,说些什么?我愚钝,云里雾里地听不明白。” 晟王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 “哈哈——嫂嫂一柄斩马刀,可是无数南境将士的定心丸。” 晟王一下就说出了她常用的兵刃,就差挑明她女扮男装上战场的事情了。 “什么南境,晟王殿下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 姜桔逃一般地登上车驾,催促道:“快走!” “且慢!” “嫂嫂认得此物?”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顺着窗外窜如一道黑影。 姜桔捡起砸在地上的竹筒。 抽出里面的纸条。 只是一眼,姜桔瞬间如遁入寒冰地狱,周身的血液都冻作冰凌每流动一寸,都痛得蚀骨。 “赤羽营将于本月初一绕道断魂崖偷袭你方主帅营帐。” 赤羽营,那是她的队伍。 难怪自己出其不意从刀鞘般的悬崖而下偷袭,依旧遭到了南洵重兵埋伏。 这个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正是自己的生身父亲——祁雄。 难怪!难怪! 难怪,他从不认为自己能够活着回去! 姜桔死死握着纸条,指甲嵌入掌心,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心却像被万把飞刀不留余缝地牢牢插入,放干最后一滴血。 两驾马车渐渐贴近。 晟王的声音如诱人的魔鬼。 “嫂嫂是地狱归来的鬼魂,归来人间一趟,嫂嫂当真活得安稳?” “嫂嫂,你我从来不是对手,你永远都是我最出色的前锋大将。” 姜桔隔着窗帘,发丝还在细微地颤抖,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稳住声线。 “殿下单单塞给我一张真伪难辨的手书,就想给我父亲定下这泼天的罪名,不免将我想得太过幼稚了吧。” “呵呵哈哈——” “嫂嫂,不急着答复我。” “当年圣祖皇帝与姜老侯爷共创的盛世,我与嫂嫂亦能效仿。” 那熟悉爽朗的笑声,伴随着吱呀呀的车轮声,渐渐远去。 他走了? 姜家还能回到往日的繁盛? 姜桔微微挑开轿帘,只看见那晟王的车尾拐出宫门。 这是晟王抛出的橄榄枝?代价是要自己亲手揭发自己的父亲? 虽说自己恨极了祁雄,想要拿回母亲带给他的尊荣、体面、财富。 可自己从未想过要他的性命。 “小姐!小姐!” 尘希见姜桔发愣,提醒道:“小姐该回去了。” 姜桔缓过神来,放下轿帘,淡淡道:“回府吧!” 车轮滚滚向前,发出吱呀呀的响声,仿佛自己已经挡不住情态的蔓延。 ...... 凤仪宫中。 皇后跪在蒲团上,一颗一颗拨动着念珠。 “果真和我设计的分毫不差,晟王果然认出了她。” 常嬷嬷接着道:“娘娘运筹帷幄,十足十的有太师在朝时的风范。” 啪—— 最后一颗念珠相碰撞发出的声音格外清脆。 “那时我也常常觉得老天不公。” “论身份,我父亲是文官之首,她父亲是武将之首。” “可为什么我就不能如她那般活得明媚,她就像个太阳,时刻映照着我的黑暗。” 常嬷嬷安慰道:“小姐是有后福之人,那姜若灿之前再风光现在不过是一具枯骨,哪如娘娘一人之下,凤仪万千。” 皇后的眼神陡然然充满了不甘与野心。 “一人之下?我所有的痛苦都源自我的命由不得自己,如今只有一步之遥,我绝不容忍还有人踩在我的头上!” “我要做这天下第一位女皇!” 言语激烈之间皇后猛然站起身了,从佛像下的暗格中掏出一个琉璃瓶,里面的草散发着诡异的翠绿。 “是时候让这位新王妃知道些她母亲病亡的真相了!” “我要她的女儿亲手毁掉这威名赫赫的护国侯府。” 转而又好似察觉自己在神佛下的面目狰狞,又合掌顶礼。 “今日的汤药给楠儿送过去了吗?” “小姐放心,日日都差人送过去,每月十五我都会亲自送过去盯着王爷喝下去。” 皇后闭上眼又拨动着念珠吟诵佛号。 ...... 怀王府书房内。 怀王看着案桌前的汤药沉默不语。 就算自己装疯卖傻十余年,母后还是不放心,日日都差人送来这几近毒药的苦汤。 “属下不敢离得太近,实在听不清晟王与王妃说了些什么。” 怀王抬手,止住了无念的汇报。 “母后偏偏选了此时让晟王进宫请安,倒是有趣。” 说着嗤笑一声,“母后是想借晟王的手除掉护国武侯在朝中武将心中的分量。” 晟王! 他是众皇子中最被看好的那一位,文韬武略、心机深沉,是自己登上那至高之位的最大的对手之一。 “还好殿下迎娶了王妃,左右那祁雄的所作所为也代表不了姜氏,铲除了也好。” “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怀王顺手翻开书卷,漫不经心道:“什么?” “若是皇后为您选的这个王妃不是姜氏家之女,那怎么办?” 怀王放下手中批注的笔,“母后已经借助我的手除掉了朝中的异己,就算这次不是姜氏,那下一次也会是她。” 缓缓将桌上的汤药浇在案牍上的枯梅中。 “禀王爷,王妃已经在院前下轿了。” 怀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手中一顿。 捏在手中的药碗缓缓蔓延出扭曲的裂痕。 两注光剑般的目光射过,前来禀报的小丫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无念呵斥道:“王爷的书房不允许下人进来,谁教你的规矩!” 怀王仿佛并没有看见跪在地上发抖的丫鬟,抬脚出门离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风中渐渐消散。 “天女姐姐,母后没有为难姐姐吧?” “怎么会呢,母后很喜欢天女姐姐。” 怀王的神情中满是失落,“还好母后没有因为不喜欢阿楠而讨厌天女姐姐。” “只要你好好用功读书,长大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母后就慢慢喜欢你了。” “阿楠不会长大的。” “什么?” 姜桔止住了脚步,不可思议的看向怀王。 他神情严肃,并没有往日的稚嫩,眸子中有姜桔读不懂的光影。 “阿楠虽然身体长大了,但阿楠的心性永远都不会长大。” 姜桔有些吃惊:“你知道?” “天女姐姐,阿楠只是长不大,并不是傻。” “阿楠是母后的累赘,母后不会喜欢阿楠的,也没有人会喜欢阿楠的。” 第九章 回门 “怎么会呢?” 姜桔安慰道:“母后若是不喜欢你,怎么会常常派嬷嬷给你送东西呢。” “嬷嬷给我送东西,其实是为了看着我喝药。” “喝药?”姜桔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那药又酸又苦,阿楠从十岁起就开始喝了。” “十岁?” 姜桔微微皱起眉头。 怀王现在的心智也只有十岁! 相当年怀王可是众所公认的神童,是最有登基之望的皇子。 一步之遥,便是太后之尊。 皇后没有理由这样做! 不可能! 皇后是怀王的生母,虎毒不食子,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姜桔岔开话题,“明日姐姐要回家一天,你要跟姐姐去吗?” “家?” 怀王眨眨眼,“姐姐是说回门吗?” “你懂这个?”姜桔有些欣喜。 怀王诚恳地点点头,“姐姐,阿楠不是傻子,这些你同我讲,阿楠是能够明白的。” “如果阿楠不同姐姐一起回去,姐姐的家人是会觉得姐姐在夫家不受尊重,更将姐姐看轻了。” “阿楠明天会让无念备上四驾的马车,用亲王仪仗随姐姐风风光光地回家去。” 姜桔被他的话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呆呆愣愣的望着这个微微昂起脸,一副求夸奖样子的怀王。 “姐姐,阿楠是不是特别棒,姐姐要给阿楠奖励呦!” 一句话把姜桔的思绪拉回现实。 结结巴巴道:“呃......阿楠真棒......阿楠想......想要什么奖励?” 怀王嘿嘿一笑,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眼神。 “阿楠想要姐姐晚上给阿楠讲睡前故事。” 姜桔:“......” “你知道的,亲王都是睡在自己的院子,没有事情是不会主动来自家娘子的院里过夜的......” “阿楠不知道。” “现在我告诉你了。” “天女姐姐,阿楠还小,理解不了这么多东西。” 姜桔:“......” ....... 天还未明,流水似的家丁排成长队,络绎不绝地前往护国武侯府。 祁雄早起上朝去,王氏的回笼觉刚刚睡得香甜。 便被急促的敲门声砸醒。 “大娘子,你快起来看看吧!家里出大事了!” 丫鬟喊得急切。 王氏不明所以,隔着门骂道:“抄家了还是杀头了!不知道我睡觉不许人打搅吗!” “夫人快起来吧,今日是大小姐回门的日子......” 闻言王氏的火气更大了,未等丫鬟说完,扯着嗓子骂道:“那个丧门星算哪门子的大小姐,爱回就回吧!我可没工夫搭理她!” “随便从厨房弄点白菜豆腐,让她吃完赶紧滚回去!” “嫁给个傻王爷,一个野鸡落在枯木上还真觉得自己是凤落梧桐呢!” 丫鬟被骂得无趣,一咬牙一跺脚。 心想:爱听不听!睡吧!睡死你算便宜了!等你醒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又朝门口啐了口唾沫,翻着白眼悻悻地走了。 屋内王氏鼾声此起彼伏。 屋外府内众人贴着墙根站立一排,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怀王府的人分工明确,厨房内洗菜、备菜,院落内洒扫、布置,厅堂内换盏、添香。 不消片刻,整个护国侯府俨然换了一副气象。 清晨起来,自王府到侯府沿路净水泼街,四驾马车气派非凡。 街道上出来看热闹的百姓比姜桔出嫁那天还要多上一倍不止。 百姓听说了大婚当日的趣事,没来的后悔自己没能亲眼目睹,来晚的后悔自己没能占上一个好位置。 故而天不亮街道上早早的都围满了人。 待到王氏起床,怀王和姜桔正在门口下轿。 门口已经被人群围绕的里三层外三层,硬生生地在冬日里感受到了夏日的闷热。 王氏赶紧带着祁柠出门迎接。 “这不是大姑爷吗,真真是一表人才,同我们家大丫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说着王氏便拉着怀王的袖子要往堂内走。 怀王沉着脸,十分嫌弃地甩开王氏的手。 王氏还想上前,无念闪身挡在了王氏跟前。 王氏认得无念,是前两日堵在侯府找她要嫁妆的那个护卫,阴沉沉个脸,好不吓人。 “不得无理!” 怀王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但却不怒自威。 百姓像嗅到了什么气息,垫着脚、抻着脖子、瞪着眼向里张望。 闻言,无念退了回去。 “按礼法,应是先君臣后亲疏,但今日是王妃回门的大日子,我夫妇二人先向夫人行礼也不算有悖礼法。” 说着,执手姜桔,微微颔首,“见过夫人。” 姜桔也浅浅的蹲身行礼。 “不敢不敢!”王氏赶紧搀扶,“王爷是我的门前贵婿,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好让你给我行礼呢!” 话虽如此,嘴角忍不住裂到耳朵后面。 真是造化弄人。 谁能想到她出身青楼,有一日能让当朝王爷给她行礼! “姑爷这身衣服这么华贵,可别让风吹坏了,快上里屋坐!”说着王氏又向里拉扯怀王。 不料此时,被无念狠狠地推搡开。 百姓的目光齐刷刷地从怀王身上转移到王氏身上。 王氏一时不备,踉跄着差点跌倒在地。 还好祁柠赶紧搀扶住。 “姐夫,这是?” 祁柠也有些疑惑,看这样子这个怀王并不像世人传的那般痴傻。 如今看来到时气宇轩昂,贵胄无比。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将这王妃之位拱手让给姜桔这个贱人。 不过,以自己的手腕,现在拿下这个王爷,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此处。 立马换上一副自以为惹人怜爱的模样,娇滴滴道:“是哪里惹到姐夫了?姐夫何至于此?” 怀王并没有将祁柠的娇柔放在眼里,冷冰冰道:“依礼,夫人小姐应向我和王妃行三叩九拜之礼。” “什么!” 王氏被围观的百姓注视着,又羞又恼,瞪大了眼睛,指着姜桔气愤道:“你让我跪她!” “天下还没听说过母亲跪儿女的道理!” 让她在这众人面前朝这个小蹄子行三拜九叩大礼,还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 姜桔上前半步,睥睨道:“方才我同王爷已经向夫人行了晚辈之礼,已然尽了孝道。” “夫人若执意不敬尊卑,可是要杖责八十。” 王氏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 虽说此时若行礼比杀了她还难受,但听到真的要杖责八十时,还是被吓得脸色一白。 若不是祁柠扶着,差点瘫软在地。 祁柠眼中框着泪,咬着下嘴唇期期艾艾地望向怀王。 “既然长姐让我们跪,我和母亲跪便是了,只要咱们一家和和气气的,柠儿愿意给长姐叩头!” 说着半歪在地上,一叩一抬眸,楚楚可怜的望向怀王。 若不是姜桔太过了解祁柠这副皮囊下面是怎样的歹毒心肠,到真能生出我见犹怜的之心。 王氏的头叩在地上的时候,隐约听见人群之中拍手叫好。 “这王氏有今天,真是咎由自取!” “大快人心啊!相由心生,看她长得就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你一言我一语,王氏全听在耳中。 若是平日,她非得上前与他们对骂一番,可今日她不得不俯在地上,乖乖行礼叩头。 姜桔端站在正门口,垂眸看着俯在地上的王氏和祁柠,紧绷的嘴角不得不强行微微上扬。 还不够! 这些还不够偿还她们对母亲犯下的罪孽! 三拜九叩结束。 怀王上前两步,越过王氏,俯身打量着祁柠。 祁柠更加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微微咬着嘴唇望向怀王。 片刻,祁柠楚楚可怜的眼神就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悄然间,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就从清明纯真变成了一种她形容不出的感觉。 就像......就像来自地狱的罗刹看到猎物的兴奋! 一滴泪水划过祁柠的面庞。 那是被罗刹锁定,发自内心深处的惧怕。 第十章 双婿同门 就在祁柠的骨血就快瘫成一滩水的时候。 怀王起身,轻飘飘地从祁柠身边抬腿迈步进了侯府。 衣袂轻扫过祁柠的肩膀,刮过一股沁人心脾的寂静香气。 祁柠刚刚还慌张紧绷的心弦此时似被玉手拨动,荡出层层音波。 自己糊涂啊!自己当时只嫌弃怀王痴傻,却忘了他也是个男人,相貌俊逸,又尊贵又富贵,又听话。 虽说那姜桔样貌稍微胜自己,但却直愣愣地不解风情。若是论招人怜爱,尤其是让男人心疼,那绝对是自己稳操胜券。 只要自己稍使点手腕,整个王府不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吗!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她自信自己还有机会! 想到此处,祁柠不由得心情大好。 起身款动着腰肢袅袅婷婷地跟在怀王身侧,几乎要与代替姜桔站在身侧。 进府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祭拜姜家的先祖,怀王府的家丁早已等候在祠堂外肃穆而立。 祠堂内莲花烛台七十二盏,每一盏都是姜家先烈的血肉铸成。 姜桔小声贴在怀王的耳边道:“这里都是姐姐的家人,如今也算是你的家人,你不要害怕,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很喜欢你的。” 怀王乖巧地点点头。 褪去裹在身上的貂裘,正了正衣冠,神情肃穆地进了祠堂。 祁柠要跟着进去。 脚还未落在祠堂内的地板上,忽然觉得胳膊被人猛地一拽,待缓过神来,已经站在祠堂门口一丈多远的地方。 “长姐,你这是为何?”说着话,祁柠的眼神不住地向祠堂内的怀王身上飘。 “我姜家祠堂,你一个外人不便祭拜。” 恶心她、欺辱她,她都可以忍,但是要是恶心姜家列祖列宗,她绝不答应。 “姐姐这话何意?我与姐姐血脉相连,怎就算是外人?” 姜桔冷哼道:“休得胡言乱语,我与你相连的是父亲的一点血脉,不是姜家的血脉。” “那我与姐姐也是一家人,姐姐这是不认妹妹了?”说着祁柠就要往里闯。 姜桔伸手拦下,凌冽的眼神划过一柄冰戳射过,死死地钉在祁柠的身上。 “我姓姜,你姓什么?” 祁柠此时的心思全铺在怀王身上,铁了心地要往里闯。姜桔则站在死死地挡在外面,不允许她向前踏进半步。 正在二人剑拔弩张之时。 一声高昂的通报声,打破凝滞的气氛。 “晟王殿下到——” 众人一愣,晟王到这里来做什么?往日也没登门过啊? 祠堂内,橙黄色的莲花灯映照在怀王的脸上忽明忽暗,怀王缓缓抬起眼眸,眼中多了一丝阴鸷。 看来姜家这份助益,晟王也虎视眈眈。 不晃多时,晟王已被众人簇拥着从月亮门来到祠堂前。 “参见晟王殿下!” 众人齐刷刷的下跪行礼。 晟王并未理会,来到姜桔面前,抱拳行礼,“见过兄长、嫂嫂!” 姜桔心中一紧,晟王至此,莫非是为了父亲那张卖国的手书? 晟王常年驻守边疆,最是痛恨叛军降兵。 姜桔蹲身还礼,“见过晟王殿下,不知晟王殿下今日过府,有何公干?” 晟王一下子就明白了姜桔的意思。 笑道:“嫂嫂这样说就是拿我当外人了,若是公干,我自会在朝上与侯爷商谈。” “我是听说嫂嫂今日回门,想来哥哥嫂嫂定会祭拜家祖,我素来敬重姜家,不知能否沾嫂嫂的光,一同祭拜,聊表敬意。” 姜桔心中一恸,祖父逝去后,她见过太多的人走茶凉。 如今晟王这点敬意,让姜桔感动不已。 “王爷能够前来,是姜家的荣光,岂有不允之理。” 姜桔抬手,“王爷请!” 晟王卸下身上的玄狐斗篷,扶正发冠,撩袍跨门而入。 怀王与晟王相互对视一眼,无声之间,电光火石。 姜桔跪在中间蒲团,怀王与晟王一左一右腰身笔直,顶礼焚香。 香炉上浮起袅袅烟缕,赤红的星光似在静谧沉重。 姜桔看着母亲的排位,不由得眼眶外泛起一圈杏红。 明明祖父薨逝前母亲还是京城中风头无二的官眷贵妇。 是如冬日飞雪中红梅般高傲、宁折不弯。 脑海中母亲面如枯槁缠绵的病榻上的模样与母亲明媚傲雪的模样交错相映。 娘!你知道你走后父亲是怎样对我的吗!你不在!王氏哄骗着父亲要夺走我的一切。 我的身份,我的军功,我的姻缘他们都要拿走。 今日我回门带着夫君来给母亲看看,我知道母亲的眼光是不大看得上我这位夫君的。 但是娘,女儿没得选。还好他虽心性纯良,倒也免得卷入那皇室之争,落得一份安稳,倒也不失为一份良缘。 姜母排位下的莲花灯内灯苗爆出两声烛花。 似在回应到了姜桔心中所述。 三人毕恭毕敬地叩头行礼。 虽说晟王来此,是有自己的私心,但他身为武将,是打心里实实在在地敬重这屡次救北幽于危难间的姜氏。 若再有一点私情,那便是姜桔。 他本以为班师回朝他作为第一功臣,向父皇请表赐婚,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晚一步! 他只是晚了一步! 两位亲王同时到自己府中的消息被侯中的亲信快马加鞭地报给下朝后直奔怡红院左拥右抱的祁雄。 尤其是晟王是自己的直属上司。 祁雄顾不得庸脂俗粉夹杂着呛人的酒气,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里扯着老脸强撑着陪笑。 “侯爷一早便一身酒气?”晟王眉头微皱,温怒中有些斥责。 被自己顶头上司斥责,祁雄微微颤抖着手不断地用手帕擦着额间渗出的汗珠。 强颜欢笑道:“药酒!药酒!我跌了一脚伤了骨头,涂了些药酒!” “父亲,身体康健,火力旺盛的在冬日都热得出汗,怎的跌了一脚就伤了筋骨?” 祁雄瞪了姜桔一眼,但依旧只敢笑着说:“巧了!巧了!” 正待祁雄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祁柠进来,柔声禀报:“王爷、父亲,厅堂的宴席已经准备妥当,请各位尊者入座吧。” 这本是家宴,王氏作为长辈,祁柠作为妹妹,自然是可以坐在一起用饭的。 但因着晟王也未走,便又多了一层尊卑上下之分。 王氏和祁柠就不便上桌。 但祁柠对怀王动了别的心思,十分后悔将这份泼天的富贵拱手让给姜桔。 软磨硬泡的让祁雄同意在一旁伺候。 祁雄也有自己的心思,他打量若是怀王看上柠儿,以柠儿的手段,日后自然没有姜桔仗着夫家耀武扬威的张狂份。 晟王也未立王妃,若是晟王看上柠儿更是天大的喜事,晟王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身份尊贵又有军功傍身,柠儿将来做皇后也未可知! 若是柠儿做了皇后,自己就是国丈!那他更能把姜家被脊骨狠狠地踩在地上,碾入土里。 看以后普天之下谁还敢嘲笑提他背祖叛宗,入赘姜家的事情! 这寒风凛冽的冬日。 祁柠特意换了一身绣着朵朵桃花的白纱衣,簪了粉玉雕的桃花簪,温存地侍奉在怀王左右。 “王爷,请用汤,这鲍鱼羹烫是我亲手煲的,您仔细别烫了手。” 奉上的时候,似有意若无意的手指轻轻划过怀王的手背。 无人察觉的瞬间,怀王的眉头轻蹙,瞬间又转为一副纯真模样。 怀王没有接祁柠奉上的羹汤,而是伸手滑了一下祁柠捧着羹汤手背的肌肤,毫不避讳的目光灼灼地盯着祁柠。 晟王坐在侧边本以为能看到一场好戏。 突然间,余光瞥见怀王垂下袖管内厌恶地用手帕狠狠地擦拭着被摩挲过的地方。 晦明不暗的眼神再次认真地打量这个传闻中痴傻的怀王。 怀王则是毫不避讳地仰头盯着祁柠,露出欣赏的目光。 祁柠被盯得脸颊微红,故作害羞地低下了头。 “姐姐为何不将这个婢女带到家里伺候,家里纳音阁的转角恰好缺个掌灯的丫鬟。” 怀王转头眨着眼睛一脸真切地询问姜桔的意见。 第十一章 我向来脸皮厚 当啷一声。 白玉碗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鲍鱼羹的汤汁溅在祁柠白纱衣裙上。 她惊得花容失色,连嘴唇都瞬间染成白色。 一脸惊恐却又不得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声音微微颤抖,“王爷说笑了,柠儿虽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却也是算是侯府的女儿。” “即便真有服侍王爷的心,却也怕丢了侯府的脸面。” 王氏也急忙帮腔道:“对啊!对啊!一家子同气连枝,若是让外人知道怀王妃让自己的亲妹妹入府为婢,怕是遭世人嗤笑。” “到时候反倒累了王妃的名誉。” 姜桔不屑冷笑,这时候他们母女俩倒是识大体。 果然,板子不打在自己的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怀王只是吓吓她们,还没让她们在大街上丢人现眼呢,他们就难堪成这样。 自己出嫁那日用一把二十八抬的碎石黄土做嫁妆的时候,就没想过侯府的体面。 “我向来是个脸皮厚的,夫人就如往常那般不必考虑我的声誉。” 祁雄成功地捕捉到关键词,狠狠地裂了姜桔一眼。 压着嗓子呵斥道:“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母亲什么时候不以你们姐妹二人的声誉在先考虑。” 姜桔懒得争辩,用筷子去夹盘中最后的一颗水晶虾饺。 正要下箸的时候只见对面伸来一双竹筷,将那虾饺拐走了。 抬眸见正对上晟王的对祁雄憎恶逐渐升为暴戾的眼神。 姜桔知道,他是透过祁雄看到了那一夜殉葬般生生奔向死亡的三千赤焰军。 他的三寸信纸,浸染的是三千个门口展望父亲、儿子、丈夫平安归来的血泪。 他罪该千刀万剐。 但是现在还不行。 他可以以祁雄的名义去死。 但是绝不能以护国武侯姜家之名跪在那耻辱的断头台上。 姜桔赶紧将战火引过来。 悠然道:“姜家也算得上是家道中落、后继无人,就姜家这点没落的名声以祁柠的出身恐怕也是攀附不上。” “真得王爷青睐,入府做个婢女,倒也比寻常嫁个屠夫要体面一些。” “长姐你说什么!” 祁柠被气得脸都歪了,哭腔中满是被欺辱的委屈。 姜桔继续道:“王夫人的出身——” 还未等姜桔继续说下去。 祁雄怒斥道:“我已经说过,在家中谁也不许再提夫人的出身!” 王氏噗通一声歪跪在地上,手攥在祁雄的衣袍,哭道:“罢了!罢了!我知道桔儿惦念着她的生母,我也能够理解。” “这些年我不免有不称桔儿心的时候,为娘不易,更何况我这后母。” 她哭得期期艾艾,隐约可见当年楚然楼的头牌雅妓的风采。 静谧的空气逐渐凝滞。 “哦!原来是这样!” 怀王长叹一声,歪着头,眼神中满是天真和探询,“原来她是姐姐继母的女儿啊!” 又转头一脸诚恳的冲祁柠说:“你刚刚一直在伺候本王,又穿得艳俗轻浮,本王错以为你是侯府的婢女呢。” “我——” 未等祁柠反驳,怀王捻起一块藕粉桂花糖糕欢喜地啃了一口。 接着道:“你既没有半点王妃的天姿国色,又没有一丝你姐姐的华贵典雅,也不能怪本王会错了意。” 转头,漫不经心地向姜桔抱怨道:“姐姐,这个糕一点都不好吃。” 祁柠眼中含着泪珠,听着这字字讥讽的话,真想找个地缝一头扎进去。 但是侯府厅内用的是上好的大理石板,连藏跟针的缝都没有。 只得硬着头皮听着,暗地里将银牙咬碎,却也只敢强扯着笑模样点头称是。 姜桔埋下头轻咬笋尖,强压着上扬的嘴角,用咽菜强压着笑声。 这两句话出自他的口中,虽说着童真,却十分气人。 祁雄有些挂不住脸,面色黑沉沉地难看。 他仿佛又成为了那个身份低位军营门口站岗的小卒,稍有些脸面的人都敢随意欺凌到他的头上。 那时他出身贫寒不敢反驳这些达官显贵,如今他头上顶着侯爵,依旧要被人轻贱,受这冷嘲热讽。 不就是一个傻子吗! 不过是个没权没势没前途受冷落的皇子。 自己又何必给他好脸色! 想到这儿,啪的一声,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酒液溅出。 祁雄眯着眼,冷哼道:“王爷心智不全,难免不懂很多事情,王爷还是多尝尝府中厨子的手艺,免得露怯。” 姜桔听出祁雄的话外之音。 他竟如此大胆,直讽嫡亲王爷。 未等姜桔恼火,晟王却先一步轻笑出声:“皇兄向来心直口快,侯爷莫怪。” 转而意味深长地望着怀王,“看来母后的汤药又改了方子,皇兄今日倒是文采斐然,看来皇兄康复指日可待。” 怀王并未答复,只是同样意味深长地与晟王对视着。 如同两只狼王遥遥对峙,谁都不愿先败下阵来。 少倾,晟王先将目光转向一旁。 “皇兄是母后嫡子,是诸皇子中身份最尊贵的,二小姐的出身就算无人提起,却也是人尽皆知的不算光彩。” “能伺候皇兄一场,这身份上倒也合适。” 虽是含着笑,声音若春风抚柳,却在无形中通着肃杀的不容反驳的威严。 祁雄纵然不将痴傻的怀王放在眼里,可晟王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心中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奉承道:“是!是!是!殿下说的是!” 但是依旧心中不甘,暗暗示威道:“殿下南境厮杀三年。我侄儿常常在信中称赞王爷英武豪杰。” “如今得胜归来,也该安心修养几年了。” 言外之意,在告诫晟王自己有军功在身,还是要给他三分薄面。 姜桔一声冷笑,他就是一只伥鬼,无时无刻不在喝姜家的血! 晟王眉头微蹙,眼底寒意骤凝,冰霜之下人的杀气暗流涌动。 祁雄的言外之意,他自然听得懂,他只是没想到一个人敢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 若不敲打他一下,倒辜负了他自己作死的决心。 “说道您的侄儿,本王就觉得心痛,那样出色的急先锋,竟生生地断送在了断魂崖。” “侯爷可见过他拼死斩下的南洵的银龙王旗,本王见那旗杆常常觉得太过笔直,早就想将它斩断,碾碎在脚下。” 晟王死死地盯着祁雄,质问道:“依侯爷所见,莫非这南境真有神人,竟能算出那无人绝境会有人夜袭?” “这......” 祁雄一时语塞,豆大的汗珠颗颗分明地挂在额头间,莫非自己留下破绽?不应该啊? 支唔之间,嘡啷一声。 祁雄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打破了这诡谲窒息的气氛。 第十二章 入局 晟王似雄鹰自天空俯视锁定地上的兔子,眼神陡然间又变成了那酷夏溪水般柔情。 眼角的寒意未散尽,嘴角却已经扯出一个温润的笑。 “前日父皇召我入宫,想说了一件要紧的事情,我发愁呢,今日拜访侯爷,也是想求侯爷帮我。” 祁雄此时还未从刚才的惊惧中缓过神来。 “王爷玩......笑......” 晟王出身高贵,得门阀氏族拥护,又在此役功勋卓著,正是在皇上跟前的脸的时候。 求自己帮忙,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晟王玉手执过酒壶,反手亲手给祁雄斟满。 “父皇让我七日后接待南洵使团呈交降书,侯爷为列侯之首,众武将心中的定海神针,一定要来为我撑撑场面。” “届时,侯爷一定要彰显我朝军威,震慑住那南洵使团的狼子野心。” “哦——” 祁雄长吁一口气,悬着的心扑通一声放回了肚子里,也是此时才察觉到冷汗已经将贴身的里衣浸透。 只要不是发现他通敌叛国就好! 自己做的隐秘,近年来也与外人少有来往,就算怀疑,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是怎样将信送给南洵的! 祁雄惨白面色逐渐恢复红润。 却未注意,晟王倒酒用的是祭奠的手势。 祁雄端起酒杯,嘬了一口温酒,稳了稳心神。 “王爷说笑了,王爷战场骁勇,令南洵军队闻风丧胆,只要是您在,料南洵使团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王氏猛然想起,使团来朝,北幽会派一些官眷贵女同宴陪坐使团女眷,以彰显大国盛世气象。 到时候姜桔作为怀王妃,必然会去参加筵席。 “使臣来朝是大世面,桔儿你是柠儿的亲姐姐,到时候一定要带着带着柠儿去见见世面。” 王氏一转眼珠,姜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眼看祁柠也到了年岁,可依旧没什么人来上门提亲。 否则他们也不会动了冒名顶替自己的念头。 接待使团的时候不仅有各个有头有脸的官眷,还有才貌无双的世家公子。 若是能俘获哪位世家公子的心,岂不美哉。 姜桔作出为难的神情。 “带你入宴倒是不难,只是——” 祁柠率先答话,“只是什么?” “只是多她一人之位,便要多两个太监、四个宫娥侍奉,再加上御膳房便要多准备一人的菜宴、酒水,这超出的银钱......” “银钱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 王氏大放厥词,“无论多少,只要是有个数,我们都拿得起。” 姜桔笑道:“夫人说的是,凡是有价的东西对夫人来说都不是难事,但若我指的是无价之物,夫人又该如何?” 祁柠心急抢话,“只要长姐说过个条件,我们都能答应。” 姜桔不语只是将眼睛盯在王氏腰间的紫烟玉佩上。 未言之意,便是姜桔大婚当日所说的来日若求她,这便是交换。 “娘——” 祁柠怯生生地拉着王氏的衣袖,露出那副王氏亲手调教的表情。 王氏一咬牙。 罢了!不就是一块玉佩吗! 反正她母亲留下的好东西还多着呢!不在乎这一件! 忍痛从腰间取下,交到姜桔的手中。 姜桔将那玉佩托在手上。 娘!你的东西我拿回来了! 虽然现在只是这一件! 但我会让他们一点一点都吐出来,直到吐出血来为止! 姜桔将那枚玉佩紧握在手中。 也罢!就让祁柠看看真正的千金贵眷是什么样子的,免得她总生出痴妄之心,给姜府抹黑。 “夫人都这样说了,我若不应允,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祁柠没想到姜桔会答应得如此轻松,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姜桔。 “姐姐此话当真?” 姜桔就知道她不会信,一字一顿道:“姜家,一诺千金。” 怀王看看王氏,看看祁柠,眨着懵懂的大眼十分诚恳道:“你是应该去。” “你母亲是南洵人,你也算半个南洵人。” “两国交战多年,见一面自己的国人,也着实不易。” 咚的一声。 祁雄真真切切地听见自己刚刚在肚子里放安稳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就要跳了出来。 王氏确实是南洵人不假。 而且是南洵五品官家的女儿,只因当年党争站错了队,全家被流放边境。 又被辗转反侧多次,最终被卖到了北幽为妓。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被消磨了南洵人的特征和习性。 此事应当无人知晓! “王爷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晟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狐疑与恍然大悟。 困扰他良久的疑惑终于有了眉目,心中已然明白了八九分。 原来王氏是南洵人!祁雄原来是通过她搭上的南洵那边。 这样的隐蔽的事情他与皇后均未查到,却被怀王查到了,可见他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 暗暗笑道:皇后算计了自己的亲儿子,却不想亦在自己儿子的算计之中。 有趣!有趣! 怀王却没有理会王氏,转身拉着姜桔的衣袖,打了个哈欠。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这里的婢女服侍得不好。” 瞥了祁柠一眼接着道:“长得也不赏心悦目。” 祁柠的脸又黑了几分。 ...... 巨佛之下。 皇后焚起三柱清香,火苗迅速地舔舐香头。 常嬷嬷汇报完,低头在一旁等着皇后下一步的指使。 皇后一口气将香上正在燃烧的火苗吹灭,恭敬地插入香炉,又合掌膜拜。 “我就知道晟王是个有野心的,他和她母亲同样是个不安分的,敢同我争这至尊之位。 紧接着一声冷哼,“痴心妄想!” 常嬷嬷搀扶着皇后跪在蒲团上,又将念珠奉上。 “还好小姐睿智,赶在晟王回京前把姜桔赐婚给了怀王。” “晟王本就在武将心中有些分量,若再得了姜家的助力,岂不把军队全权攥在手心里了。” 皇后闭上眼,拨动着念珠,“乳臭未干的小儿,不过是仗着有些小聪明,竟也敢打皇位的主意。” 常嬷嬷也合掌行礼,“最近晟王颇得圣心,这样下去,未免陛下不动了立储之心。” “这好办,陛下不是命他迎接南洵使团吗!那就让他失了国体,到时就算陛下有意维护,朝中那些御史,也不会放过他。” “听闻祁雄的那个私生女也要参加宴会。” “呵——” 皇后十分不屑道:“什么东西,也敢来凑这个热闹。” “那不如我命人暗中给她下点药,让她抱恙不能参宴会?” “不!”皇后抬手否定了这个想法。 “宴席上缺个贻笑大方的人,这样的蠢货,不正适合给晟王添堵吗,倒省得咱们费力气了!” “禀皇后娘娘,陛下听闻娘娘的翡翠念珠碎了,特命人给娘娘送来一串羊脂美玉的念珠。”门口传来太监的禀报声。 顷刻,吱呀呀的一声门响。 常嬷嬷从佛堂内走出,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有劳苏公公这么冷的天大老远地送来一趟。” 说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给苏公公,“这是我们娘娘供佛的点心,烦请公公交给皇上与鲁美人品尝。” 苏公公恭维道:“鲁美人也是沾了皇上的福气,谁不知道娘娘的点心不轻易赏人,各宫娘娘也只有侍奉陛下的时候才有这口福。” 常嬷嬷意味深长道:“后宫人多,既如此,一定要让鲁美人好好尝尝,别辜负了娘娘的心意!” ...... 怀王府内。 怀王正穿着寝衣侧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抱怨道:“天女姐姐你言而无信!” “不是说好了你今天晚上给我讲花木兰的故事吗!” 姜桔看着怀王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觉得有些背信弃义,索性转过身去,不看他的眼睛。 只要她看不见,就没有说话不算话。 “天女姐姐!” “姐姐!” “姐姐最好啦!” 怀王像个讨糖吃的小孩,企图用不同的声调讨姜桔开心。 姜桔被他叫得有些烦,转过身来,指着怀王道:“我现在给你讲,讲完你就不许再闹了,乖乖睡觉!” “好!” 怀王立马躺好,等着姜桔讲睡前故事。 “从前有个家,家里有个花木兰,后来木兰就嫁人了,从此和丈夫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讲完了!睡觉!” “姐姐你——” “你要不听话,下次我就不讲了!” 圆月高悬。 怀王看着身侧阖着眼睛逐渐睡得香甜的姜桔,忍不住悄悄问道:“姐姐,我装的是不是特别好!” 姜桔的睫毛微颤,将脸向被子中又埋了埋,轻柔的呼吸声愈加平稳。 第十三章 南洵来朝 南洵来朝的期限一日临近一日,有些身份的达官显贵也都忙碌起来。 这一仗打出了北幽前二十年的气势,打出来北幽南境未来二十年的安稳。 四境九洲都在传北幽没了姜老侯爷就如同没了利喙的苍鹰,迟早要被南洵一口吃掉的。 南洵为此练兵囤马三年聚集了南洵的全部精锐。 可偏偏北幽生了一个能征善战晟王,又降了一个不知名威武无双的小将,斩尽了南洵的精兵强将。 此次南洵来朝,虽是打着交降书的名号,但是一定会从其他地方将面子挣回来。 前朝是男人们来应付,那么后宫的宴会就是女人的战场。 这样的宴席,姜桔小的时候只随母亲参加过一回。 那时候人人都称,曾经母亲彩衣长袖一舞动九洲,天下人更称天下无舞,唯有北幽姜氏,飞天玄女。 姜桔坐在马车里,心情忐忑如这马车般摇晃不止。 祖父和母亲自小就教导她要胸怀丘壑,万不能拘泥于家宅之间女人的争风吃醋。 可如今这宴席之间就是后宅的战场,她实在没有把握能够守住这座城池。 “长姐!” 马车外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姜桔掀开一条轿帘的缝隙,祁柠穿的珠翠满头站在枯树下,像只炸开尾巴的野山鸡。 “接待南洵使团不是去勾栏卖唱。” 姜桔冷哼,“像个没见识的乡下村姑涂的庸脂俗粉。” “长姐何苦这样挖苦妹妹,妹妹年轻自然见识短浅,又不像姐姐能攀附上皇亲国戚。” “自然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有人昧良心附和。” “妹妹只是不想在达官显贵面前丢了父亲的体面。” 姜桔余光瞥见祁柠项上带着一串金镶红玉牡丹项圈,在阳光下泛出诡异的波纹 心中腾起万丈无名之火。 红玉产自南洵,是南洵皇室特供的“血丝玉”,非功臣不赐。 虽只点在花蕊处混着红色琉璃,但那点玉红刺在姜桔的眼中,像极了三千赤羽营将士血的精魂。 “王妃,就快要到时辰了。”车外的小厮提醒到。 来日方长,今日早起还有些困倦,姜桔不想和她争这一时的口舌高低。 撂下轿帘,冷冷道:“叫车夫跟紧。” 车轮声滚滚前进,姜桔闭目养神,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 但是她想,母亲身躬践行圣贤之理,母亲是不是会对自己失望透顶,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可是母亲,自己现在困于这后宅之间,不能提刀上马斩下敌人的头颅,唯有此法! 母亲莫要怪我! 咻的一声。 从窗外闪过一道暗影,一只羽箭直直地嵌在车内的木框上,箭尾的赤羽微微颤动。 姜桔一把拽下别在发鬓的金簪,握在手中,作出警惕的战备状态。瞬间困意全无,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警惕着周遭的环境。 片刻,马车依旧照常地前进,并没有异样。 “尘希,外面有事吗?” “没事啊,小姐,您出了什么事?” 尘希瞬间察觉出了姜桔语气里的杀意,拔出腰间的短剑,撩开轿帘进来。 “小姐,出了什么事?” 见到木框上的羽箭尘希倒吸一口凉气。 箭的位置只比姜桔的额头高了半寸,几乎是贴着姜桔的发髻射过来的。 姜桔把发簪插回头上,松了一口气,“没事,若是连你都察觉不了,那说明来者是个高手,他没有动手,说明并不是要我的命来的。” “会不会是小姐出嫁那天我没追上的那个人?” “有可能。” 姜桔的余光瞥见羽箭上绑着封书信,伸手将箭拔下,解开系着的红绳。 一把撕开信封,抽出里面叠放整齐的宣纸。 上面写的是南洵使团的名单,上面用朱批圈起的几个人,极详细地写着每个人的背景出身。 又附了一张纸是与之匹配应对的京中官眷贵妇。 姜桔看着宣纸出神。 尘希见姜桔看得出神,也凑了上来。 “小姐,这是来助我们逐个击破南洵使团的。可是这是谁?又有几分可信?” 姜桔将全部内容刻入脑海中,将信纸丢入炭笼内,火苗瞬间舔舐上来。 暖色的火光映照在二人的脸上。 “应该是可信的。” 尘希不解地看向姜桔。 “这上面的字迹和我出嫁那日提醒我嫁妆有异的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 “会不会是晟王?小姐回门那日晟王可是好好地给小姐出了一口气。” “我在晟王手下的时候,认得他的字迹,不是出自他的手。” 尘希沉思片刻,又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是晟王手下人写的?” 姜桔摩挲着刚刚拿过宣纸的指腹,一丝雪松夹杂着药香若隐若现地钻入姜桔的鼻尖。 “不知道。” 姜桔微微蹙眉,这个味道她不知为何总感觉在哪里闻到过。 但是无论如何,此信就像一个定心丸,让姜桔忐忑不安的心暂且平稳下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战场同这场宴席之间的较量是一样的。 ...... 信阳殿偏殿内,晟王的眼神不住地窗外口张望。手指不断摩挲着腰间玉佩处下的一根箭头。 胸口处早已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 恍惚之间仿佛感受到了大漠寒雪下,她的手掌按着自己的胸膛拔出箭矢血液喷洒在二人之间的温热。 她已然成为了自己的嫂嫂,自己本不该再肖想些什么。 可他就是不甘心! 明明自己就差一步,明明是自己先认定的她,怀王最开始要娶的也不是她。 自己在前线浴血奋战、几经生,死怀王装疯卖傻、不争不抢的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他的头上。 既然他们要抢,他就抢回来! 当今皇后不也是先嫁给了父皇的兄长,又改嫁父皇的吗! 既然父皇能够娶自己兄长的未亡人为妻!自己又有什么不可! “怀王妃到!” 一声通传,晟王的眼神凝起一层冰霜。 怀王妃,听起来并不怎么顺耳! 等一等他,用不了多久别人就会称呼她为晟王妃!皇后娘娘! 自己的皇后娘娘! “恭候嫂嫂多时了!” 晟王面若春风笑着迎了上去。 “殿下,特意等我有事?” 二人互相见过礼,姜桔一眼就瞥见了晟王挂在腰间玉佩处的箭头。 “殿下不愧是北幽的大将军王,连配饰都这样有将帅风范。” 她当然知道这是当初他二人被追击时,自己亲手为他拔下的箭矢。 今日他特意等候自己又将此物佩戴上,难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不成? 晟王注意到姜桔在看自己腰间的箭矢,手指轻抚,笑道:“今日又能和嫂嫂并肩作战了!” “殿下说笑了,我虽出身武家,却对舞刀弄枪之事一窍不通,何来作战一说。” 怀王就从怀中拿出两张纸,交到姜桔手中。 姜桔不解地打开一眼,瞬间愣在原地。 纸上的内容与马车上箭羽带来的信封内容一模一样。 但字迹却毫不相同! 第十四章 废物不配留在府上 姜桔迟疑了片刻,马上恢复了平静。 “王爷事事周全,已然做好了万全准备,臣妾十分敬佩。” 晟王也十分坦然,“这是皇后娘娘刚刚差人给我送来的,你帮我看看有几分可信?” 皇后? 今日给自己送信的人是皇后? 那又为何会使用两种完全不同的笔体? “殿下真是说笑了,这样有关国体的事情,殿下自然要同皇上、皇后娘娘商议。” “嫂嫂还不知?今日是前宴,父皇、母后说来的是位郡王,他们不必出席,故而命我接待。” “那要恭喜王爷了。” 晟王浅笑,“敢问嫂嫂喜从何来?” 姜桔不语,只是将信纸交还给晟王。 晟王接过,并未再看只是转手将信纸扔进了炭盆里。 今日这场前宴,男官以晟王为尊,女眷以姜桔为尊,仿佛真有又回到了两人联袂生死的时候。 只不过这次的掀起的血浪是两国的尊严。 “王爷金安!” 祁柠楚楚可怜的向晟王行万安礼。 晟王抬手示意祁柠起身,鹰隼般的目光陡然锁定在那副耀眼夺目的牡丹项圈上。 那猩红色的花蕊诡异的波纹似有生命般四处蔓延。 祁柠被晟灼灼目光盯得脸颊微烫,害羞地低下了头。 “王爷您看什么呢?” “没什么,祁小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被晟王一夸张,祁柠的脸颊愈发滚烫,看来今日这幅项圈带的对了。 果然衬得她花容月貌,得到了晟王的青睐。 丝竹声声自水面款款而来。 众人都落了座。 姜桔和晟王也自偏殿转至正殿。 ...... 皇后殿内。 吟诵佛经的声音戛然而止。 “娘娘还有半部经文没诵呢。”常嬷嬷给皇后奉上茶。 皇后并未接手,仰面直视着佛像垂下的悲天悯人的眼睛。 “礼炮声响了,心不静念了也没有功德。” “是啊,这样的场合原应是娘娘主持坐镇,白白便宜了姜家的那个丫头了。” “我去与不去都是姜家的女儿出尽风头,我又何苦去当那个陪衬。” 皇后扶着门框向信阳宫的方向望去,橙黄色的烛火依稀看不清楚。 “娘娘给晟王的那副名单,岂不更帮了晟王?” 远处的烟花腾空而起,绚烂而又短暂。 “你看着烟花,与去年中秋的比如何?” 常嬷嬷拿过一件墨狐大氅披在皇后的肩头。 “工匠的技艺又精进了。中秋的时候还不能做得如此五彩缤纷。” “是啊!连工匠都知道精进手艺,更何况是挫过锐气的南洵使团了。” “当年用过的手段,就算本宫连一个字都不差的告诉晟王,南洵使团难道会傻到用同样的招数吗?” 常嬷嬷恍然大悟,“那小姐为何还熬了几个大夜,赶出那份东西交给晟王?” 最有一个烟花消散在夜空中,只留下灰色的硝烟在上空弥漫。 “当一个人拿到试卷的答案,就会轻视这场考验,而当作答铃声开始的那一刻再发现这份答案是错误的,就会丧失基本的思考能力。” “一旦晟王将此次接待使团的事情搞砸,任凭他军功卓著,也会给群臣、给陛下心中留下无能的种子。” ...... 信阳殿内一片歌舞升平,浓郁的酒香蔓延在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北幽虽然地貌辽阔,但一到这严寒,万籁俱寂,凄凉无比,不像我们南洵四季如春,应有之物四时不断。” 晟王抬手止住了歌舞。 “使臣刚才所言,本王有些不解,北幽、南洵同在一个太阳底下,同沐月华。” “何物是南洵有而北幽此时无有的?” 南洵使臣呡了一口杯中好酒,举着酒杯得意扬扬道:“葡萄。” “南洵四季温暖,炎热之日来上一颗薄皮多汁的葡萄,真是沁润脾胃!” 晟王捏着酒杯的手陡然一紧,映在酒中的目光的倒影布满了杀气。 冬日严寒,北幽自然没有葡萄。 承认吗?就是承认北幽地貌不如南洵,进一步讲就是承认了北幽矮南洵一头。 不承认吗?可这冬日他有从何处找来葡萄? 晟王垂在案桌下的手反复摩挲着腰间的箭头。 “嘶——” 晟王倒吸一口凉气,低头这才发现指腹被锋利的剑刃划破。猩红的血液在指尖绽放出绚丽的红梅。 杀了他们? 晟王环视这殿内的众人。 若是将殿门关上,将这些人全部灭口大概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倒也不需费多大力气。 “晟王殿下战场英武,一路所向披靡,不过是让南洵人口上臣服,而非心服。” “如此,王爷此战不过是拳头挥得好一些罢了。” “南洵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要强过物产贫瘠的北幽。” 使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愈加激烈,仿佛下一秒就要掀桌而起。 晟王坐在高台上看着下面丑态鄙陋的使臣,一言不发。 扫向北幽群臣的眼神更像一把冰雪所做的利刃,一刀一刀地戳在每个人的身上。 不见血却能封喉。 ...... 怀王府书房内。 怀王气定神闲地在画卷上画下一颗圆润饱满的葡萄。 色泽诱人如同真有一串挂着露珠的葡萄摆在桌面上。 “殿下明明知道南洵定然不会在使用上次的那些手段,为何还要手下将那份名单送给王妃?” 怀王有将那幅画举起来细细欣赏,觉得甚是满意。 “若她连那些南洵使团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都不明白,拿到一份来历不明的情报就奉若瑰宝,同前面送来的那几个废物又有什么区别?” “若她连这个那些愚蠢如猪的使团都有应付不来,便没有资格站在本王身侧同本王一路应付那些明枪暗箭。” “还不如早些解决了,我这几任王妃在地下凑个十全十美,倒还吉利些。” 一处未干的染料从葡萄底部缓缓淌下,似血如泪。 怀王眼睁睁地看着那滴颜料流干渗进宣纸,刚才欣赏的目光陡然变得厌恶。 嫌弃的拎着宣纸的一角,悬在碳炉的上方。 火苗瞬间舔舐上来,迅猛之势,仿佛要吞噬一切。 “殿下画了半晌,怎的烧了?” 怀王看着手中愈烧愈烈的画,那一处瑕疵很快便被火焰吞噬,彻底地消失在这世间,紧绷的神情才得以舒展、 火苗就要舔舐到怀王的手指的一瞬间,怀王轻轻松手,画纸飘飘然直奔火海而去。 还未落下便被烧成灰烬,无力地四散飞扬。 怀王一字一顿道:“废物,不配留在府上!” 第十五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南洵使臣装模作样拍一拍手,一直按捺在身后的随从手中拖着银盘立马从身后绕到正堂中央。 “我朝陛下对北幽百姓深感歉意,此战未能得胜,不能带领他们在冬日寸草不生的北幽尝一尝清甜的葡萄。” “临行前特命我带了几串来,让诸位北幽勋贵共品。” 描金瓷盘子乘着一串串挂着露珠的紫葡萄陆续地摆在参加宴会的每一个人的桌子上。 娇艳欲滴,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品尝。 所有人都暗暗地咽口水,强压着欲望不去捏一颗放到唇齿间品尝。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挑衅,更是南洵发动这场战争的遮羞布。 “诸位为何不尝一尝?难道是嫌弃我国的礼品太寻常了吗?” 使臣的话就像是一颗针,精准的刺向北幽这座钢铁王朝的裂缝。 晟王的眼神像一把刽子,扫向在坐的每一位大臣,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脏一紧。 鸿胪寺作为接待使臣的负责官员,心中也是万千思量。 鸿胪寺少卿率先拖瓷盘佯装欣赏。 “使臣千里迢迢从南洵将这葡萄运到北幽,一路颠簸,能保存得如此鲜亮,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使臣闻言一脸洋洋得意。 鸿胪寺少卿话锋一转,“南洵能有此诚意,倒也可见是真心臣服我国陛下,届时使臣回朝时,定然会得我王多多赏赐。” 不愧是鸿胪寺,术业有专攻。 短短两句话,便巧妙地将南洵的挑衅偷换成了附属国的纳贡。 兵不血刃的又将北幽的颜面挣回来。 南洵使臣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鸿胪寺所言之意。 恼羞成怒,“大人莫要顾左右而言他,若是北幽能够在这冬日找出一颗葡萄,我国甘愿承认北幽并无逊于南洵之处。” 将一切言下之意都挑明了,在策略上称为狗急跳墙,是溃败的开始。 但是此情此景,北幽若想胜出,就必须按照南洵的要求拿出葡萄。 无言的宴会上,空气渐渐凝滞。 “晟王殿下,妾身想到了幼年读书的读到一个故事,此情此景正合时宜,不知殿下可否准我讲一讲,给大家助兴?” 姜桔的声音不大,却给几近窒息的会场带来了可以呼吸的空气。 “皇嫂,请讲!” 南洵使臣急忙道:“这个时候我们可没有心思听故事,还是快快办正事的要紧。” 晟王的目光陡然射来,“南洵是从南蛮之地挑选出来的使臣吗?竟如此不懂礼数?” 使臣虽想反驳,但在这无形的威压之下,还是选择了闭嘴。 反正这个故事也不会讲到天荒地老,左右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若是今天北幽拿不出葡萄,他可是要好好奚落一番。 姜桔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绘声绘色地说道:“有一只青蛙常年住在一口枯井里。” “它觉得自己住的那个枯井是天地间最大的地方,一有机会就要当众吹嘘一番。” “有一天,看见不远处有一只大海鳖赶紧扯开嗓门喊了起来:“喂,海鳖兄,请过来,快请过来。” “海鳖爬到枯井旁边。青蛙立刻炫耀道:今天算你运气了,我让你开开眼界,参观一下我的枯井。你大概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宽敞的住所吧。” 说到此处,娇羞一笑。 “我幼年读到此处,不信世上竟然有如此盲目自大的青蛙,如今看来倒是我见识短浅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领神会,南洵使臣便是那只井底之蛙。 使臣不是傻子,自然也听得出来。 反讽道:“敢问王妃,何以觉得自己不是那只井底之蛙呢?” 姜桔也不恼,“南洵以天然造化之物沾沾自喜,故步自封,难道不是井底观天?” 使臣反问:“倒要请王妃指教,我国何来故步自封之说?” 姜桔笑而不语,这种问题已经无需她亲自回答。 能在这场宴席有一席之地的人,都是人中龙凤,姜桔的应对之策他们心中已经了然。 英国公夫人起身朝众人行了一个万福礼。 “老身闲暇时,会酿的几坛酒,本是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若诸位不嫌弃,老身便请诸位鉴赏。” 晟王也没了刚才的焦灼。 “夫人亲自酿造的酒,比宫廷窖藏的美酒还要香醇几分,能饮上一杯,实属荣幸!” 大殿之上,只有南洵的使团还是摸不着头脑,不知为何要扯到酒水上。 不晃多时。 流水的宫娥玉手拖着盘盏,分立在每一位勋贵身旁。 奇幻的紫色酒水淌入青绿色的酒樽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英国公夫人率先举起酒杯,“葡萄酒,请诸位品尝。” 清甜的酒水混杂着浓郁的葡萄香,缠绵在唇舌间,让人欲罢不能。 “葡萄美酒夜光杯,”晟王吟诵着诗句,俯视着使臣。 “这便是以天然造化之物再经改进,在这冬日也能一举兼品葡萄和美酒。” 使臣不甘心,又提出,“就算有着葡萄美酒,楠北幽能在这严寒找出桃子......” 话音未落,一旁的宫娥已经将一盏白玉酒尊捧到使臣的跟前。 一股浓郁清爽的蜜桃香气钻入使臣的鼻子里。 “蜜桃清酒,请大人鉴赏!” 紧接着又是一股甜腻的气味。 “荔枝玫瑰酒,请大人品鉴!” “石榴酒请大人品鉴!” “桑葚薄荷酒请大人品鉴!” ...... 一杯接着一杯,一盏接着一盏,只要是南洵使臣说得上名字的水果,都有对应的酒水呈上。 相较单调的水果,果酒的味道更加令人留恋,让人忍不住想要再来一杯。 ...... 怀王府,书房内。 绿色的酒樽映衬着手指格外好看,怀王靠坐在椅子上,神情晦暗不明。 此局姜桔算是完胜,自己的王妃是个机敏聪慧的。 他本应是高兴的。 但今夜自己王妃与别的男人配合默契、攻守兼备。 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握着酒樽的手青筋凸起。 不能再让晟王如此得意下去了!否则自己为了那至尊之位处心积虑装疯卖傻的这几年真成了笑柄。 眼中的锐光陡然一凝。 “无念,将我的朝服备好,本王明日要上朝参见父王母后!” 他的病是时候痊愈了! 第十六章 嫂嫂,可以吗 夜深风疾。 宴会场内的空气中旖旎着各色酒气和脂粉香气和纸醉金迷的光影。 南洵使臣丢了颜面,绞尽脑汁地想要强行挽回一点尊严。 “北幽此时虽得果蔬,勉强满足口腹之欲。但却少了几分风流雅韵,算不得上品。” 晟王抬手,歌舞声戛然而止。 “那依使臣所言,何为雅韵?” 使臣捋了捋胡须,思索道:“南洵一年四季郁郁葱葱,马蹄踏草,阵阵青草香沾衣带,沁人心脾。” “虽来到北幽时日不多,但甚是想念,不知晟王殿下可能解我思乡之苦?” 冬日肃杀,北幽万里冰封,去哪里给他找这青草绿叶。 不过有了姜桔刚刚的引导,北幽的勋贵都是极聪明的人,顺着刚才的思路马上变找到了应对之策。 汝阳伯家的嫡次女起身行了一个万福礼。 “臣女略通茶艺,殿下可准许臣女献丑?” “准!”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立马有宫娥布置好案牍茶盏。 南洵使臣不解,“贵女到底是要展示香料还是要烹茶?这与青草绿叶香又有什么关联?” 汝阳伯之女也不着急分辩。 翠青的茶叶落入滚滚的茶壶中,滚上三滚,一股清雅的茶香悠悠飘扬。 自公道杯中分入茶盏,由宫娥托着俸给各位勋贵。 “哈哈哈——” 使臣一声冷笑,讥讽道:“贵女莫不是酒喝得晕了头,这茶香与青草绿叶之香气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姜桔端起茶盏,未入口,香气便扑鼻而入。 “你是用了夏日柳叶上的露水烹茶。” 汝阳伯女颔额,“王妃雅致,臣女烹茶用的水正是夏日嫩柳叶尖的露水。” 姜桔端起茶盏做了一个敬茶的手势。 “使臣尝尝,柳叶清香真是沁人心脾!” 接下来的三四壶茶水,分别是用麦芒、蒲公英、艾叶的露水。 每一烹都有不同的香气,仿佛让人置身于旷野山间。 晟王看着清澈的茶汤,赞赏道:“品茶为雅、品香为韵,有雅有韵,使臣可稍稍缓解思乡之情?” 南洵使臣哑口无言,眼珠一转望向殿内陈设的金花玉朵。 又刁难道:“虚无缥缈,无形无样,南洵无时无刻不是百花齐放。” “纵观北幽,一入了冬日,便只能用这些假的东西糊弄自己罢了!” 未等姜桔应话。 坐在末席按捺许久的祁柠起身抢话道:“殿下,臣女有一舞,不知可否献给诸位?” 姜桔还未看见是谁,只是这声音她实在熟悉。 不由得眉头微皱,呵斥道:“胡闹!这哪里是你逞强的地方!” 祁柠不甘心,走到宴会庭中间,“诸位勋贵皆有才艺呈上,妹妹也不过是想要为咱们护国侯府挣一挣脸面。” “长姐做了王妃,难道咱们侯府就只能依靠长姐的荣光苟活吗?” 姜桔被气得脸色铁青。 祁柠说的决绝,在诸位显赫世家的眼前,又有南洵使团在场。 她是笃定了自己还顾及着家族的名声,不敢和她撕破脸。 南洵使团帮腔道:“这位是护国武侯千金?” “我南洵与护国武侯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我南洵只知晓护国武侯世代骁勇,姜家之女天人舞姿。” “听闻二十年前,护国武侯之女姜若灿一舞动九洲,天下无人敢在姜家之女面前称擅舞。” “我那时身份低位,未能亲眼目睹,今日姜二小姐主动请缨,王妃何不令我等开开眼界!” 紧跟着祁雄也起身对姜桔说道:“今日你我父女二人分属君臣,我说这些话原是不该说。” “但你妹妹也不过是想献一支舞,你作为长姐为何不允?” 姜桔冷眼瞧着座下站立的三人,后面是所有人注视的目光。 卑鄙! 伥鬼! 时至今日,他们还在吮吸着姜家的残血,做什么都打着护国侯姜家的名号。 真当她不清楚祁柠的那点小心思? 当初吵嚷着要参加宴会,就是指望着有哪个王公贵族的世家公子能够对她一见倾心。 现如今发现自己像那只鸡立鹤群的五彩斑斓的野鸡,周围的仙鹤随便一吐都是仙气甘露。 自然没有哪个眼瞎的公子会将目光留意在她的身上。 她着急了,才要上赶着冒尖要献一只舞。 只是此时,就算祁柠的心思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但是姜桔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毕竟现在关乎着北幽的颜面,和这一场质疑的输赢。 姜桔握着酒杯的手渐渐紧了紧。 悄然间,酒杯已然化作齑粉。 但姜桔脸上还是挂着盈盈笑意,“既然使臣和父亲都这样说了,我若再拦你,倒显得我刻意刁难你。” “你去准备,莫要贻笑大方。” 大殿的烛火忽然就灭了,周遭都暗下来。 正待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只见从门口缓缓走一件纱裙。 沿着圆圆的舞台上,点上一盏盏烛火,映射在那件纱裙上,随着每一次挥舞,都泛出涟漪的光波。 美则美矣,但在姜桔的心底却泛不出一滴水花。 相反她此时的心湖,正如寒潮来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封万里。 这样的舞姿,放在勾栏瓦舍确属上乘。 但是,这是国宴! 北幽的脸面,姜家的名声都在她的这一舞上。 而且看着那身有价难求的银线暗绣的舞衣,扣弦合章的舞姿。 这不是祁柠的心血来潮,而是她处心积虑练习良久的结果。 就连给她伴舞的宫女,都是提前排练好的。 姜桔冷眼看着下面的每一个人,打量着他们脸上的神情。 她几乎可以确定南洵使臣之前的种种刁难都是为祁柠的这一舞蹈做铺垫。 究竟是谁? 谁又有这样大的力量,能够串联南洵,又可以在宫中安排宫娥供她演练?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为了让北幽丢了脸面? 可能性不大,这样祁雄和祁柠没有一点好处,反而会遭到陛下的雷霆之怒。 单纯的为了让自己难堪? 姜桔心中苦笑,自己还没有那个分量! 难道是—— 莫不是借着姜家有失国体的由头,问罪姜家,一步步地铲除家在群臣心中的分量。 一举消亡姜家,进而削弱北幽国力! 姜桔越想越心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要借烈酒暖一暖心寒,可那酒杯却恰似有千斤之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黑暗中,冰凉的唇瓣触碰到一点温热。 贴着唇的弧度缓缓抬起。 温热的酒水顺着喉管一路向下温热了脾胃。 紧接着手心被塞下一冰凉尖锐之物。 摩挲之间,姜桔的指尖一阵刺痛,微微的血腥味在仅属于二人之间弥漫。 恰如他手心的那枚箭头,只有他二人知道它曾经嵌入晟王的心头。 “嫂嫂,可以吗?” 魅惑的声音像来自妖魔的低吟,让人明知是深渊,却又无法抗拒。 第十七章 可以 晟王突如其来地站在姜桔的身后,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逾越了叔嫂应保持的距离。 姜桔本能地想要站起身,将身位拉开。 晟王好似能够读心一般。 宽大的手掌一把按在姜桔的肩头。 “嫂嫂,竟这般不待见我?可这三年间你我明明是最默契的搭档。” 虽说现在四处黑漆漆的,除了宴会中间都不大看得清楚。 但却也不是全然看不清楚,若是细细观瞧,还是能够看出个影子的。 姜桔不敢将动静闹得太大,故而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压低着嗓子,问道:“昔日的骁勇小将已死,王爷您亲自将他放到了万人坑,王爷不记得了吗?” 晟王缓缓跪坐在姜桔的身后。 “昔日的战场上的硝烟已经散尽,如今的狼烟正在升起。” 炙热的酒气缓缓喷洒在姜桔的耳畔。 “深夜寂静之时,我常常回想起你我并肩作战的瞬间。” “嫂嫂,如今你我依旧可以联手作战。” “嫂嫂,你可愿意?” 台上的舞蹈正进入激昂之时,银色的霓裳旋转翻舞,恰如一只银色的蝴蝶。 姜桔反问,“我能得到什么?” 晟王自身后为姜桔斟满酒,在她耳畔缓缓吐出两个字。 “一切!” 如今她想要保全的、摧毁的以及将来想要得到的,他都会给她。 他会用权力重新浇灌这朵玫瑰,而她也势必会在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的滋养下愈加迷人。 “嫂嫂,你可愿意?” 酒杯中映衬着晟王的目光。 姜桔目视前方,举杯向身后敬酒。 “我愿意!” 舞蹈渐渐落入尾声,姜桔依旧没有等来晟王结盟的碰杯。 正想要回头查看之时。 四周的烛光猛地同时亮起。 一时间晃得姜桔睁不开眼睛。 而此时姜桔柑橘手中轻举的酒杯被人从上方抽走。 适应了光亮。 姜桔紧张的赶紧向身后看去。 这要是被人看到晟王躲在她身后,一定会成为世人诟病的笑话。 姜家的百年声誉就全毁灭了。 还好,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转头之际,正巧碰上晟王冲她邪魅一笑,举杯示意,将酒水一饮而尽,完成了二人刚刚未完成的结盟仪式。 可是! 他用的是自己的酒杯! 杯壁上的一点口脂嫣红,正对上他的薄唇。 姜桔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难道...... “臣女技艺不精,还请各位见谅!” 祁柠那尖锐又娇滴滴的声音一下把姜桔拉回现实。 姜桔假装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晟王见状的嘴角却扬起一丝无人察觉的得意扬扬的浅笑。 南洵使臣第一个跳出来道:“原来盛传的姜家天人之舞,不过如此,看来是当时世人畏惧姜家的威压,睁着眼睛说假话罢了!” 有一个使臣赶紧帮腔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世上怎么会有什么天人下凡,又怎会恰好出生在权倾朝野的姜家。” “原来是迫于姜家的威压,为姜家的女儿嫁入皇宫造势!” “听闻先皇对姜家之女姜若灿情根深种,因思念成疾不到三十便郁郁而终。” 实诚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声交谈着,仿佛周遭北幽勋贵都不存在一般。 “放肆!”晟王怒声呵斥道:“使臣污损我先皇声誉,莫非是有意挑衅,想要两国再动刀戈!” 虎贲将军拧着眉毛附和,“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敢口出狂言议论姜家,姜家世代功勋,岂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奋威将军将酒壶摔碎在地上,怒睁双目,“你竟敢把你那腌臜心思妄加在姜侯身上,那就先问过洒家这的长矛答不答应!” “我倒要看看看是你的头骨能不能硬过我的双锤!” 宴会上的武将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站起身来,群情激奋。恨不得立马上前将南洵使团撕个粉碎。 垂手边就是祁雄的位子。 这个承袭了姜家护国武侯爵位、与自己母亲同拜天地的枕边人,此时正像个没事人一般等着身边的宫娥为她添酒。 姜桔的心被劈成了两半,一边像被烈火烤着,一边像被寒冰包裹。 两方正焦灼之际。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怀王妃才是真真正正的姜家血脉,只有她的舞蹈才是承袭了姜家风范!” 争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姜桔。 空气静谧的可怕。 “胡闹!” 晟王的面色温怒,“皇嫂贵为王妃,岂是为你们跳舞助兴的!” 祁柠装出一副处处可怜的样子,“长姐,是柠儿无知浅薄了,本想为长姐分忧,不想闯下如此大祸。” “长姐,姜家的脸面全在长姐一人身上了!” 祁雄也放下的酒杯帮腔道:“桔儿,事关国体,你只需一舞,便能挽大厦将颓,你难道要看着姜家颜面尽失?” “长姐只需随便一舞,定能胜过妹妹万千。” 姜桔冷眼看着阶下的父女俩。 他俩明明知道自己日夜习武,精力全都用在了刀枪棍棒之上。 尽是完全是秉承着损人不利己的信念,一定要让自己出丑。 明明知道她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姜家的声誉,他们就偏偏用这个来要挟她。 无耻! “传令下去,宫中舞姬谁人能模仿当年姜夫人的飞天玄女舞,本王重重有赏!” 晟王的眸子中涌动着骇人的杀气。 现在只需将南洵使臣同祁雄父女的脖子拧断,便能平息这场风波。 要想个什么样的借口对外宣称他们暴毙呢? 静谧的空气愈加稀薄,烛花噼里啪啦的闪烁声格外清晰。 “妾身愿意为诸位一舞助兴!” 姜桔站起身来,郑重道:“家母所作飞天玄女舞虽美轮美奂,但并不能答复使臣所提北幽冬日无花之疑。” “妾身另做他舞,请诸位稍等妾身前去换身衣服。” 姜桔与祁柠擦肩而过,祁柠一脸看戏的神情。 说什么换身衣服,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长姐未交代清楚所作何舞,叫乐师如何伴奏,还是现在交代清楚的好!” 姜桔冷冽一眼,“无需你费心,我自有办法!” 片刻之间七八个太监抬上一抬大鼓。 姜桔一身红衣,跃身上鼓。 咚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 众人心中惊叹,难道这就是只在话本中依稀存在些只言片语的鼓上舞? 祁柠捏酸刻薄讥讽道:“长姐剑走偏锋,既没有伴舞又无伴乐。” “一舞成,是名扬天下。可若是败了,那可真是贻笑大方!” 第十八章 你皇兄来了 “既无伴乐,本王便为皇嫂锦上添花,抚琴以助兴!” 姜桔孤零零地立在鼓上,周遭尽是看戏和质疑的眼光,突如其来的坚定的声音犹如冬日里的炭火。 悬着的心不知为何,一下便定了下来。 二人相隔遥遥,却仿佛又回到了风沙漫天的战场,只需一个眼神,二人便达成了一场交流。 悠扬琴声伴着阵阵鼓点,缓缓自信阳宫弥漫到宫廷的每一个角落。 红袂飘舞,卷纸色的牛皮鼓上的红玫瑰花瓣错落绽放。 像极了黄沙中肆意绽放的玫瑰,美丽又带有锋芒。 晟王于鼓下抚琴,一袭蓝色锦袍,沉稳又静谧。恰似那月牙潭的粼粼波光。 沙漠里生出的娇艳玫瑰,月牙潭是她生生不息的后盾。 在场的勋贵无不惊愕,微微张开嘴,目不错珠的看着二人的演奏。 像一幅会动的画卷,稍有出神,便是抱憾终身的错事。 琴声渐渐轻柔,鼓点也缓和了下来。 这场仅应天上有,人间不得见的舞,渐渐要收场。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表演当中,惋惜着时光飞逝,恨不得祈求上天再偷得半晌,也能稍稍缓解遗憾。 突然间。 不知从何处传来婉转清脆的笛声。 恰完美地承接了刚才鼓点与琴声的旋律。 技巧与洒脱之气概的相辅相成,这样好的笛声,就算宫中教习的笛师也要避其锋芒。 姜桔本已经收了式,又不想辜负这特意奉上的笛声。 伴随着笛声再次翩然起舞。 此时,激昂的笛声扬起大漠里的风沙,天色未暗却群星璀璨,红色的玫瑰花迎风向上,势与星月争光辉。 吱呀呀的门声响起。 一袭鹅黄色的锦袍映入眼帘,吸引住了众人的眼光。 似骄阳般驱散了大漠中黑暗,璀璨的光芒映照在玫瑰花上,让星月黯然失色。 琴声、笛声、鼓声、飞扬的红裙和纸醉金迷的空气将这场舞蹈推向了高潮。 随着最后一声鼓点的落下。 所有人沉思片刻,这才缓过神来。 祁柠虽知道自己这一次比试已经输得彻底,依旧强撑着嘴硬道:“长姐一舞虽技艺精湛。” “但谁又能知道相较二十年前夫人一舞,是否算是不辱家门呢?” 论谁都知道,姜桔这一舞已是天人之姿,却无能人能评说是到底与二十年前相较如何。 毕竟见过二十年前姜夫人一舞之人存活于世的已经没有几位了。 恰恰这殿上一位都不在。 怀王一记眼刀射过,冷冽道:“国宴之上,岂你说话的地方?”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瑰姿艳逸,灼若芙蕖出渌波,如此瑶池一舞,岂会辱我国颜。” 无形的贵胄气概,压得祁柠喘不过气来。 这是洛神赋褒扬美人的句子,用在此处确是恰到好处,并无一点浮华吹嘘。 众人正在细细品味,猛然间反应过来。 怀王! 这是怀王! 怀王的病好了! 姜桔自鼓上轻跃而下,直勾勾地盯着缓缓走向自己的怀王。 她的夫君。 “王妃辛苦了。” 怀王的手自然地牵起姜桔的手,温柔说道:“夜深了,你许久未回来,为夫特来寻你。” 深情款款好似全然看不见周围的人。 晟王的手越握越紧,发出嘎吱吱的声音。 无论什么他都要从他手中夺走! 从前是,现在也是! 就连自己与她的一场演奏,怀王都要横插一脚。 明明此舞之后,世人提起这场旷世之舞赞扬的都会自己与姜桔。 现如今,却硬生生地成为了怀王夫妇同他。 自己成为了他夫妇二人恩爱情深的点缀。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通传,众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 沉香的气味瞬间将殿内的空气净化,一切的阴暗心思都在这香的味道下安分了下来。 皇后站在高台,睥睨着下面的所有人。看了看姜桔身上的舞衣。 “当年你母亲的舞蹈本宫现在闭上眼睛,仍觉得历历在目。” “方才本宫在殿外瞧着,虽没有胜过你母当年一舞,但倒也不算辱没了姜家的名声。” “谢皇后娘娘赞赏。” 姜桔叩头行礼。如今皇后娘娘发话了,就算有了定论,在场之人亦无人敢再置喙。 皇后转而又将目光定格在了怀王身上。 “楠儿向来不喜这样的场合,怎的今日也来了?” 怀王恭敬回答道:“孩儿本是不来的。” “只是在府中忽然看见夜空中一星辰,尾带红光朝宫中落下。” “孩儿瞬间感觉似上天在召唤,不知不觉间随着那红星入宫,恰好看见那红星落入王妃头上,霎时间便觉得神智无比清明。” “哦?”皇后看着姜桔的一身红衣,略有欣慰道:“看来我本宫给你指的这门婚事,是天定的姻缘。” “王妃乃是吉星转世,竟然治好我儿十五年的痴傻之疾。” 晟王率先行礼,“恭喜皇兄,恭喜母后!” 众大臣、官眷也随之附和,“恭喜怀王殿下,恭喜皇后娘娘!” 皇后抬手,“今日大喜,本宫理应同诸位一起贺一贺吾儿康复,但我是礼佛之人,还有半部经文未诵。” “如今本宫更应该回去沐浴焚香,感谢上苍了我心愿。” “故而,只将陛下的口谕传到,本宫也该即刻回去。” 接着提高了音量,“奉陛下口谕!” 所有人又调整了跪姿,垂首听旨。 “朕偶感风寒,身体欠佳,三日后南使臣上呈降书,由朕的皇儿代朕接受。” 皇后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怀王和晟王。 “陛下不知你突然康复,既然陛下未指定到底是由你还是晟王代为接受降书,你们兄弟二人就共同商量着来吧。” “切记万万不能有损国颜。” “儿臣谨记。” 二人异口同声,“恭送母后!” 皇后的仪仗渐行渐远,逐渐消散在漆黑的夜晚。 各家的车马也逃离般地从宫门驶离,谁都不愿意在这冰冷的皇宫多待一刻。 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这一夜晚北幽上下无眠。 新的格局开始了,效忠先皇的臣子兴奋不已,先皇的江山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效忠当今陛下的臣子,拿出了尘封已久的宝刀,不断擦拭。 清冷的宫殿一下子没了刚才的繁华,殿内只剩三人相视而立。 晟王亲手将姜桔的鞋子放在裙下。 “又下雪了,皇嫂仔细地上冷。” 未等晟王起身,冷冽的声音自头上传来,“不劳皇弟费心,本王自会护她周全!” 话音未落,姜桔的双脚离地而起,红色的裙摆无情地掠过晟王的眉眼。 当啷一声。 一枚箭头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在殿内回荡。 那是方才他交于姜桔手中曾经嵌入他胸膛的箭头。 抬头间,怀王环抱着姜桔已经走远,只是那抹红色依旧耀眼。 晟王伸手捡起,死死的攥在手心,鲜红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红玫瑰。 第十九章 姐姐才是最好的补品 车笼内炭火蒸腾着雪松的清香。 大红的猩猩毯中包裹着一双玉足烤着炭火。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除了车窗外的滚滚前进的车轮声。 车内静谧得如纸上的画一般。 “姐姐生气了?” 怀王试探的询问,但更像是调情。 姜桔不为所动,“妾身不敢。” 说着不敢,却倔强地将头扭向窗外,余光中不再有他的身影。 她能苛责他吗? 并不能,夺嫡之争,就是你死我活,他只是自保而已。 她能生气吗? 不能,他两人其实并不熟悉。 但是,姜桔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有一种被当猴子戏耍的感觉。 明明他什么都懂,新婚夜他分明是在调戏自己,日日都要哄睡。 她一直把他当个心智不全的孩子,而他却日日占自己的便宜。 外面的风雪愈加大了。 隐约有几分像他们成亲那日的风雪,那日他突然欺身过来的画面又浮现姜桔的脑海中。 “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恭迎声把姜桔的思绪拉回现实,姜桔这才发觉自己的脸颊滚烫。 还好怀王率先下了马车,他应该并未留意自己绯红的双颊。 姜桔想要叫住他给自己那一双鞋子过来。 但是话还没说出口,终究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她现在不想和他说话。 不就是雪的吗!自己又不是没光脚踩过。 就算是尸山血海、万丈深渊,自己的脚亦能踩踏过去。 大不了就这样走回屋内。 姜桔下定了心思,埋着头一脚踏了出去。 雪花的冰凉刺骨并没有如预想般钻入姜桔的脚心,代替的却是出乎意料的柔软温热。 又带着一丝酥麻。 “啊——” 抬眼间,姜桔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脚正被怀王握在手中。 酥痒的感觉自脚心蔓延至姜桔的每一寸肌肤。 姜桔本能的要将脚收回。 却被怀王牢牢地握在手中。 姜桔有些恼怒。 虽然是在自家王府门口,可到底是在大街上,家丁丫鬟虽然站得不近,却也都不是瞎子、聋子。 姜桔压低了声音,温怒道:“青天白日,你做什么!” 怀王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姜桔的脚背。 “娘子,这可不是白天,现在可是晚上该就寝的时候!” “你——” 姜桔被怀王挑逗的脚被酥痒难耐。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 “啊——” 姜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突然感觉腰间被一只大手裹住用力一带。 再缓过神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怀王鹅黄色的锦袍和瀑布般的秀发。 接着身上一暖,他那件墨狐大氅便把姜桔包裹得严严实实。 魅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就算是白天,你我夫妻名正言顺,又有什么不可做的呢?” 语调中带着一丝轻佻的笑意。 姜桔瞬间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热得滚烫,扑腾着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宗楠,你给我放下来!我自己会走!” 怀王揽着姜桔腰肢的手稍加力道在她的腰窝惩罚性地一捏。 酥麻感让姜桔瞬间软了下来。 “姐姐,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呢。” “叫得真好听,以后多叫给我听!” 姜桔被他一捏,险些掉了下去,本能地伸手抓住怀王的腰巾。 “呵呵,姐姐莫要着急,这可是在院子里,等回屋姐姐再动手宽衣也不迟。” “你——” 姜桔羞得说不出话来。 松开手,任由他抗在肩上,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像个俘虏一样乖乖地趴在怀王的肩头。 怀王虽步履匆匆,却平稳得很。 姜桔的神思紧张了一天,今日又起了个大早。 大氅里满是好闻的雪松味,让姜桔紧崩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恍惚之间,经有些瞌睡。 咕咚一声。 姜桔感觉自己被人放在了什么地方。 腰肢间软绵绵的,像极了自己素日里盖的被子。 被子! 姜桔瞬间惊醒了过来。 一个起身,却被怀王死死地圈在怀里。 “姐姐醒了,”怀王的将身子又俯了俯。 姜桔赶紧用手抵在怀王的胸膛,死死地控制着二人之间的距离。 “殿下刚刚康复还是静养为宜,我这就命人给殿下热盏燕窝来。” 怀王轻笑,“天下什么补品能够比得上姐姐滋补?”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划过姜桔的脸颊,怀王低声在姜桔耳边喃喃道:“姐姐的脸颊好烫啊!” 窗外一道黑影闪过。 姜桔一把将怀王推开,怒喊:“谁在那里!” 待到姜桔追出门外,早已不见了踪影,就连脚印也被那纷落而至的雪花覆盖。 “小姐,怎么了!” 尘希提着剑,赶忙从一旁奔来。 姜桔左右看了看,“无事,你回去好好歇息吧!” 回到屋内,怀王依旧如平日一样,躺在床榻的外侧。 示意姜桔,“姐姐,夜深风雪重,正是该就寝的时候了。” 姜桔看着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王爷,您应当回您自己的院子安寝,我这里并不打算留您。” “姐姐,我已经说过了,你是我夫妻一体,我何来自己的院子?” 姜桔气得脸色铁青。 他哪里像个亲王,分明就是一个市井泼皮! “好!” “王爷不走,那妾身走,妾身将这院子让给王爷。” ...... 晟王府内。 晟王听着探子绘声绘色的描述,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桌上的漆黑中的箭头在烛火下隐约地闪着蓝光。 明明她今日已经答应帮助自己了! 只要自己登上皇位,再效仿父皇迎娶自己的兄嫂为后,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可偏偏! 想到此处,晟王握紧拳头的手,骨结嘎嘎作响。 仿佛要将一切都捏碎! 怀王! 很好,他这是明晃晃的和自己宣誓主权。 既然他要和自己争,那便争。 姜桔也好,皇位也罢。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他都不会轻易放手! ...... 怀王府内。 呼啸的风声重重地拍在墙上,木窗发出吱呀呀的响声。 头顶上的瓦片也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尘希给姜桔整理铺盖,陡然将耳朵竖了起来。 屋檐上有人! 很多人! “小姐!有刺客!” 姜桔慢条斯理的梳着头发,“不是冲我们而来的,无需紧张。” “那咱们要不要去帮帮姑爷?” 姜桔起身望向窗外下的越来越大的雪。 现在的刺客都没经过专业训练吗?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吵人睡觉。 “他若没有防备,就白装疯卖傻这么多年。” 转身一口气将桌案上的蜡烛吹灭。“睡吧,今日我是真懒得再管闲事了。” 关雎院内,刀光剑影,鲜红的血液溅在皑皑白雪上。 怀王握着书卷,哀嚎声和打斗声仿佛被白雪隔绝在屋外。 第二十章 侯爷要杀了小姐 咻—— 银光穿透窗纸呼啸的狂风。 “小姐小心!” 半睡半醒间尘希飞奔着挡在姜桔身前。 紧闭着双眼,等待飞镖刺入自己的眉心。 嘡啷—— 金属碰撞的声音中夹杂着清脆的破裂声。 预想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在尘希身上。 尘希睁开眼见,地上烟紫色的碎玉片洒落一地。 “小姐,这可是你出嫁唯一带出来的夫人遗物,你怎么用它来救我。” 尘希顾不得其他,赶紧跪在地上仔细地将那四分五裂的玉佩捡起来,用手帕包好。 就连齑粉都用指腹小心翼翼地粘了起来。 可还是缺一角,怎么也找不到。 尘希的声音中满是哭音。 “这枚紫烟玉佩是夫人生前日日挂在身上的,小姐也只从王氏手里夺回了这么一件东西做念想。” “您日日睡觉都要放在枕头底下的。” “万不该今日用它救我呀。” 她的脸几乎贴在地上,不放过每一处角落。 可就是找不见那一角碎玉。 “地上凉,别找了。” 姜桔伸手把尘希从地上拽起来。 “任凭谁什么东西,都没有人重要。” “再说了,谁说我什么都没从侯府带走。” 姜桔拽了拽衣袖,将尘希挂在眼角的泪珠抹去,“你能随嫁来这王府,我便该感谢母亲在天之灵的庇佑。”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你在身边,我的心便是定的,便觉得这世上还有在乎我和我在乎的人。” 尘希的鼻子更加酸楚,刚想像小时候一般投入自家小姐怀里哭鼻子。 突然被桌角的光影吸引住目光。 金属的银光在昏黄的烛火下格外引人瞩目。 飞雁纹闪耀着细微的光芒。 “小姐,这不是咱们家雁字镖吗!” 尘希惊恐地叫出声。 “老爷!老爷他想要杀了小姐!” 她的声音尖锐,张着的嘴半天合不上。 门口传来警惕的声音。 “王妃可还安好?” 外门侍奉的丫鬟声音略带警惕地向里面询问。 姜桔镇定回道:“无事,一只老鼠而已。” 丫鬟依旧试探地问道:“老鼠?冬日里哪里来的老鼠?” 尘希缓过神来,“是地上窜过去一个黑影,约莫像老鼠,灯光太暗,看不大清楚。” “王妃金枝玉叶,还是让奴婢将屋子好好查看一番,莫让这老鼠咬了王妃。” 姜桔冷冷回道:“不必了。” “奴婢还是探查探查一番,若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奴婢可是罪该万死。” 说着门外轻微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那声音极轻,寻常人根本听不到。 姜桔自小习武,也是需敛气凝神才能察觉两分。 声音愈来愈近。 姜桔捏起地上的飞镖,刃在指尖。 像极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送上门来。 脚步声在姜桔的而耳中越来越清晰。 尘希也握紧了拳头,作出战备状态,半个身子挡在姜桔身前。 快了! 很近了! 姜桔甚至能够察觉到隔着木门细微的呼吸声。 “你一个二等侍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莫要生出那不安分的心思,妄想有机会近身伺候王妃,到时候就做上一等侍女。” 突然门外传来厉声呵斥的声音。 门口的身影被呵斥声顿住。 “我不过是担心王妃的安危,姐姐何苦这样说我,莫不是怕我在王妃面前得了脸,将来和姐姐平起平坐,姐姐面上无光?” 门口的声音冷了几分,“你若将分内的事情做好,自然有你的机会。” “谁教你的规矩?深夜打扰王妃休息!” 门口的丫鬟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退下!” 门口的人影踌躇片刻,身影渐渐消失。 又一个人影更迭映照在窗纸上。 “小丫鬟没规矩,王妃莫要怪罪,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调教。” 吱呀呀的一声门响。 尘希举着烛台站在门口。 橙黄的烛光罩在她的面上。 “你叫什么名字?” “尘希姑娘,奴婢是王妃院子里的管事婢女程露。” “我前几日怎么没见过你?” 程露轻笑,解释道:“王妃入府那几日恰逢我家中母亲病重,我便没赶上恭迎王妃。” “今早回府,赶了一天的路,傍晚才到。” “本想着洗净灰尘明早再像王妃请安,却听见有人不知轻重打扰了王妃安寝,这才深夜过来。” “让她进来回话吧。” 姜桔披着外裳坐在美人塌上。 程露款款进来向姜桔行礼,“见过王妃。” 姜桔并未让她起身,只是将灯提到她的脸侧。 “抬起头来。” 程露微微抬头,却垂着双眸,没有直视姜桔。 “倒是很有规矩。” “你的主子舍得将你这样的人才安插到我身边来,倒是十分看得起我。” 程露十分淡定,“王妃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姜桔将拿着烛火的手收回来,橙黄的烛光一下就转移到了姜桔身侧。 “或许你刚刚回京,对我还不了解。” 铁器冰凉的触感瞬间抵在程露的喉间。 姜桔手持着那没差点要了她性命的飞镖,只需在向前一分,便可割断程露的脖子。 “若是我此刻杀了你,你的主子可会放过你的父母亲族?” “您不会的!” “什么?” 程露依旧抬着头垂着眸子,坚信道:“您不会杀了我的。” 姜桔将那枚飞镖微微向内刺去。 利刃割破皮肉的声音,虽微不可闻,但在三人耳中却格外清晰。 “王妃您手中从不杀无名之卒。” “王妃是众将士心中的战神,南境之上,吾等以王妃马首是瞻。” 姜桔握着飞镖的手微微上扬,尘系心领神会地端起灯再次照在程露的脸上。 姜桔定睛细细打量。 她是谁? 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自己曾经的部下吗? 不可能!自己的赤羽营都在那场悬崖偷袭中殒命了。 而且自己的营中怎么会有女子? “你说什么,现在轮到我听不明白了。” 程露坚定地说道:“王妃尽可以用任何手段试探我,王妃在我面前尽可以做自己。” “王妃金刀铁马浴血沙场,我一直想要成为王妃这样的女将军。” 姜桔心目中有了猜测。 刺啦一声,扯开程露脖领。 狰狞蜿蜒的伤疤如一条蜈蚣盘在她的脖子和锁骨处。 是他! 姜桔认得这个伤疤。 第二十一章 惊喜变成了惊吓 “你还活着!”姜桔发出一声惊叹。 “王妃还记得我。” 程露接着道:“能替王妃赴死,我心甘情愿。” 姜桔怔怔的撤回抵在程露喉间的飞镖。 风吹烛光闪动,飞镖反射的寒光映入姜桔的眸中。 她这一道疤是为自己挡刀落下的。 那样深的伤口,连骨头都碎了,温热的血溅在姜桔的脸上。 湿漉漉的、暖烘烘的,那样的感觉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竟没看出你也是女扮男装混在军营里的。” 姜桔缓过神来,“可见你易容的技艺远在我之上,想来你一直知道我是谁吧。” 陈露单膝跪在地上,如军人般抱拳行礼。 “属下一直以王妃为楷模。” 姜桔轻抬起她的手,示意她起身说话。 “你是晟王身边的人,又知道我的秘密。” “按道理讲,我应当杀了你。” 程露微微昂头,露出修长的脖颈,“能死在王妃手中,是我的荣幸。” 姜桔却摇摇头,“你救过我的命,我不能杀你。但无论你来到怀王府是何种目的,我都不能留你。” “我明日便将你的身契还你,” “你是大漠里抵御风沙的灌木,不该同我搅在这后宅的淤泥里。” “王妃,您是心怀山河之人,留在在身边,我会对您很有用的。” 姜桔望着她的眼睛,十分坚定,“不需要。” 程露识趣的行礼退下,退到门口时突然顿住。 “王妃,晟王殿下让我给您稍一句话。” “讲。” “殿下说,无论今后情势如何变迁,他说的话一直算数。” 说罢,程露便退了出去。 晟王? 看来晟王十分介意怀王今日上殿之事。 原本皇位是他唾手可得的,回怀王康复。 就代表这一位比他身份更为尊贵,又得老臣子之心的皇子与他争夺皇位。 而当下最要紧的事便是谁代表北幽接受南洵战败的降书。 谁就代表北幽至高无上的权利。 尘希将裹着碎玉的手帕放好,回头看见姜桔还坐在榻上发愣。 “小姐若是烦心,过几日我寻个错处将她赶出去就是。” 姜桔回过神来。 姜桔捏起桌上的雁字镖,“尘希,你如今的镖练得怎么样了?” “小姐,这雁字我练了快十年了,现如今大有长进,掷出去十次能有一次扎在靶子上。” 姜桔缓缓道:“是啊,你是知道如何使用这飞镖的,练了十年都未能练出准度。” “天下还有谁会使这雁字镖呢?” 就目前来看,只有姜桔自己会使用这雁字镖。 难不成是她暗杀她自己? “怀王那里怎么样了?” 尘希打着哈欠道:“打斗声停了,估计是都解决了吧,来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刺客,怀王府的侍卫应该能应付得了......” 尘希越说越清醒,她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刺杀姜桔的和刺杀怀王的不是同一波人。 亦或者,其他人都是佯攻,真正的目标是姜桔!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 尘希拿起姜桔的白狐斗篷,“小姐,咱们走!” 姜桔来到自己的关雎院,见院内的奴仆正在清扫院落。 红色的雪凝成冰凌随处可见。 无念早已等候在了院门口。 “王妃,殿下说若是惊扰了您的好梦,就请您今日暂且去书房安寝,那里已经焚了松香,最能够静心安神。” 说着拍了拍手,旁边备好的轿夫立马抬了轿子过来。 看来他是算计好了自己一定会过来。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姜桔在书房的院子前下轿。 她自从嫁过来一直待在自己的关雎院,极少走动。 今日是第一次来到这府中的书房。 这怀王倒是会选地方,这院子藏在花园里面,院子里错落地栽种着四季的植物。 无论春夏秋冬,院内四时风景如画。 姜桔站在绿梅树下,伸手想要抚摸那绿色的花瓣。 咻—— 一只冷箭射过,贴着姜桔的脚尖半截钻入冻僵硬的泥土中。 姜桔抬头顺着箭射过来的方向望去。 阁楼上,怀王争拿着长弓笑着冲她招手。 好精准的箭法。 看来他装傻的这些年倒是丝毫没有懈怠, 姜桔抽出羽箭,握在手中。 嗖的一声。 那枚羽箭死死地钉在窗户的木框上。 距离怀王的额头不过半寸。 尘希和无念都心中一紧。 但他们知道,这样的场合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 姜桔歪着头,挑衅又调皮地望向阁楼上的怀王。 凌风吹过,树上的绿梅伴随着雪花飘落,围着姜桔跳舞。 怀王一时看得愣了神。 就连姜桔什么时候上的楼都没有察觉。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姜桔已然立在书案前,拿起桌上怀王未批注完的书端详。 “这本书上记载着一些风土习俗和坊间怪谈,姐姐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姜桔将书放下,“我对上面的内容不大感兴趣。” “但是我对这上面的批注倒是十分感兴趣。” 姜桔抬眼,“王爷真是好兴致,将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 书上面的批注和提醒她查看嫁妆以及宴会前给她情报的笔迹一模一样。 “姐姐生气了?” 姜桔望着王未发一言。 怀王轻笑,“往日都是姐姐给我讲故事,今日我给姐姐讲个一个故事吧。” 未等姜桔回答,便顺手关上了窗户,自顾自地开始讲了起来。 “有一个小孩,别人都说他很聪明,他自己也很乐意让被人知道他很聪明,他一直生活在一个童话般的故事中。” “后来他突然察觉自己背不出曾经最擅长的文章了,他很害怕,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将家里所有的大夫都询问了个遍。” “所有人都说他没病,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起初他是相信的,毕竟身边的所有人都说他无恙,他不想做那个多疑的人。” “可是流水一样的补品用下去,他竟然连自己今日用了几顿饭都忘了。” 怀王为姜桔斟了一杯热茶。 “姐姐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可是所有人都说你没病。” 姜桔将热茶捧在手心,怀王讲的是他自己。 “那时他就想,或许是老天后悔了吧,他要将赋予自己的天赋都收走。” “那时候的男孩已经认命了!” 怀王将一盏黑漆漆的汤药倒入案桌上的枯梅中,“可笑吗姐姐?他认命了!” “他将那汤药偷偷的停了,他宁愿快点变成个疯子、傻子!也不愿意这样清醒地沉沦下去!” 怀王端起枯梅,捧在手中欣赏。 “可是,他停了几个月的药之后,突然觉得自己的神志清明了!晦涩难懂的文章也只要通读两遍,便能文意皆通,举一反三。” “姐姐,你知道男孩有多欢喜吗!他以为老天放过他了!” “他想给最疼爱他的母后一个惊喜!” 他的眸光暗了下去。 “然而,惊喜变成了惊吓。” 第二十二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姐姐,你知道男孩兴冲冲地去找母亲去背书的时候,他们在他面前说什么吗?” 嘭的一声,怀王将手中的药碗捏得粉碎。 “他母亲居然当着他的面给那些太医下令,要给男孩加重药量,命令他们用三天内必须让男孩完全神志昏聩。” “就算太医说这样会可能会让男孩有性命之忧,他母亲也没有丝毫动摇。” 怀王绕到姜桔的身后,双手按在将姜桔的肩头。 “姐姐,你说男孩该怎么办?” 很显然,怀王口中的小男孩就是他自己。 异位而处,姜桔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也只是装疯卖傻罢了。 可是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沉默了半晌,姜桔挤出了这样一句话。“虎毒不食子,皇后娘娘也许有她的苦衷吧。” 怀王幽灵般的声音自上笼罩下来,“姐姐说这话,自己信吗?” “断魂崖壁上,姐姐看着那羽箭密织的巨网,那一刻你可曾相信虎毒不食子这句话?” 怀王俯下身,贴在姜桔耳边,小声道:“姐姐,你我是同病相怜的人。” 温热的气息酥酥麻麻地钻进姜桔的耳朵, “姐姐,你就是我!” 怀王见姜桔的茶盏中的水已经见底,起身又续了些茶水。 “后面的事情就是人尽皆知的了。” “父皇驾崩,我又痴傻不能继承大统,便只能由父皇的弟弟,那个夺嫡之争中苟活下来的失败者登上那至高之位。” 姜桔并没有伸手接怀王递过来的茶水。 “你想做什么?” “姐姐冰雪聪明,难道不明白?” 隔着桌案,怀王突然俯下身子,与姜桔面对面,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黑夜之中,只见阁楼的窗纸影透出暖色的光,楼中黑影交叠。 时而拥背入怀,时而俯身热吻。 躲在树下的人影消失在风雪中,向着晟王俯的方向而去。 阁楼内。 “我只是一个孤女,殿下也知道我父亲并不与我亲昵,他是断断不会为了我而卷入夺嫡之争的。况且姜家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 姜桔别过脸去,“殿下这步棋子,下错了!” 怀王修长的手指勾住姜桔的下巴,将她的脸带回至自己面前。 “真的错了吗?” 怀王的眼神像是在欣赏北幽的旷世珍宝夜明珠。 “姐姐可是比那故事中的花木兰还要英姿飒爽。” 姜桔的瞳孔陡然凝了起来。 难怪他要缠着自己讲花木兰的故事! 原来是把自己当猴子戏耍呢。 “姐姐别这样看着阿楠,阿楠害怕!” 怀王学着前几日稚嫩的声音。 多日的二人同床共枕的画面瞬间浮现在姜桔的眼前。 绯色在姜桔的双颊晕染开来。 “可你的前几任王妃也都是重臣之女。” 姜桔强壮镇定,“我不是你唯一的选择。” “是。”怀王直起身大方承认,“姐姐确实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但却是我能选的第一个。” 怀王的瞳孔露出戾色,“前几个都是些不堪用的。” “她们有一些是皇后为了笼络朝堂之人的祭品,有些则是想见风使舵凌辱本王的蠢货。” 姜桔很快想到了新婚夜那件褶皱的嫁衣。 原来,那是他的第一个试探。 “宴会前给我的情报,也是一个试探?” 这个问题的答案,二人心中都有了论断,只是谁都没有将答案说出来罢了。 “姐姐,我们合作吧。” 怀王正式发出了邀约。 姜桔玩味地看向怀王,“正如殿下所言,我不是您唯一的选择,也不是您最好的选择。” “如果将来殿下有了更好的合作伙伴,我有怎么能够相信殿下不会如之前的几任王妃般将我抛弃呢?” 怀王严肃道:“一直有用就好了。” 他的眼神中满是诚恳。“只要你一直有用,就不会被抛弃掉。” 姜桔轻蔑一笑。 “我对殿下有用,那殿下对我有又何用?” 怀王的射过来的目光闪出一样的神情。 姜桔抬眸迎了上去,“殿下予我也不过是第一个选择,而非唯一的选择。” “殿下也要一直能被我利用,这样才公平。” 二人对视良久,像是沙漠里对峙的孤狼,若是不能达成地盘上共同御敌的共识,剩下的便只有将对方吞噬的可能。 “达成合作!” “只要我们发现比对方更有用的人,就可以将对方抛弃掉。” 怀王交出了自己府中的印章。 像是双方交换信物。 姜桔见状,从身上掏了掏,掏出一个手帕叠成的包裹。 里面是那枚碎了的烟紫飞天玉佩。 “抱歉,我能拿得出手的唯有此物。” 怀王合上手帕,将手帕稳稳地揣在怀里胸口的位置。 眼神却不错珠地盯着姜桔。 姜桔也从桌上拿起印章托在手上。 她相信怀王的诚意。 因为此刻她手中的印章是比怀王本人更能搅乱天下的东西——太子金印。 北幽的皇帝都是先拿到太子印章才能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就算是先皇暴毙,当今陛下也是拿出太子印章才坐上皇位的。 只是陛下登基后就有传言说太子印章丢了。 后来陛下亲自下诏,才算止住了谣言。 如今看来,谣言是真的,是怀王偷走了它。 姜桔将印章收好。 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手腕,猛地一用力,整个人向内栽倒在海王怀里。 “姐姐着急走?” 怀王环抱着姜桔,似笑非笑道:“今日的睡前故事姐姐不给阿楠讲了吗?” 姜桔:“......别逼我揍你。” 温热的气息从姜桔的额头洒下,“姐姐恼了?” 姜桔一把推开怀王,但怀王握着姜桔手腕的手却未松开丝毫。 姜桔有些恼怒。 “殿下觉得前几日戏弄得还我不够?现在王爷应该能听懂我的话了吧。” “你应当睡在自己的院子里。” “王爷不必特意与我装出一副恩爱情深之态,你我都心知肚明彼此要的都不是这个。” “正如殿下所言,没有用的人、没有用的事都不应该在你我二人之间存在。” 怀王邪魅的轻轻上扬嘴角。 “王妃误会了,酒色财气我亦不能免俗。” “什么?” 姜桔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怀王接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更何况是仙人绝色的天女姐姐。” 第二十三章 王爷王妃还未起床 姜桔子直视着怀王的眼睛。 他深邃的眼眸黑得无尽,能将所有人都玩弄得团团转。、 姜桔看不出他到底有几分真情。 “殿下这是不放心我?” “我向殿下保证,只要你我之间的利益捆绑得足够坚固,我便永远是殿下的盟友。” 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怀王攥着他手腕的手,伸手将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大家就别在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上做面子功夫了。” 最后一根手指被姜桔掰开。 怀王的神情一愣,手空落落地悬在二人之间。 他笑笑掩饰尴尬。 “想来姐姐也知道了,这府内有的是眼线和探子。” “现如今我突然神志清明了,又有你这样一位美貌的娘子,若是我不为所动,姐姐觉得他们会如何将此事禀报给自己的主子?” 姜桔暗暗嘘出一口气,他果然是在演戏,还好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 不然真又被他戏耍间看了笑话。 “诚然你说的有些道理,”姜桔思考着,“你这些日子是要我住在一处,等来日你娶了侧妃、再纳几房妾室,到时候就不会那么显眼了。” 外面的天已有几分亮光。 “姐姐的关雎院血腥味太重,我已经命人重新修建,姐姐这段日子就暂且住在我的书房里吧。” 姜桔沉思片刻,虽说府内还有其它院子,但只有住在书房他们商讨起事情时才更加掩人耳目。 怀王打了个哈欠,“这一晚出了许多事情,姐姐再不安寝,真就要天亮了。” 姜桔心一横,反正之前也不是没一起睡过,不差今日这一遭。 “今日我是第一次踏足这书房,殿下不引路,我怎知该道何处安寝。” 怀王浅笑,“是本王思虑不周了。” 说罢牵起姜桔的衣袖,向楼上走去。 登上楼,屋内倒是素净典雅,可却与他亲王身份十分不相符,屋内。 只是屋内太过空旷,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简普的香炉。 怀王在香炉中添了一把雪松,清新的香气瞬间让人染上了困意。 “姐姐你依旧睡里面吧。” 姜桔也不扭捏,白狐大氅顺着消瘦的肩头滑落在木地板上,素衣滚进了床里。 次日天晴。 晟王早早的便在听厅堂内。 府中的婢女再端来一盏茶水,“怀王殿下与王妃还未起床,殿下再喝一盏茶等一等吧。” 此时晟王已经饮了五杯茶水了。 目光锁在窗外的日上三竿的蓝天。 手臂上的青筋渐渐凸显。 书房内,姜桔依旧睡得香甜。 尘希手中拖着衣服、钗环在书房外和无念斗鸡似的互相瞪眼。 “你不让我进去,我怎么伺候王妃梳妆!” 无念如一颗磐石稳稳挡在门口。 “没有王爷的准许,任何人不得踏入书房。” 尘希气的真想用手中的木盘一下煽在他的脸上。 阁楼内。 姜桔也十分发愁,自己昨日脱在地上的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收走了。 自己现在只穿着一件寝衣坐在空旷的屋内。 自睁眼时怀王便不见了踪迹。 虽说雪松有安神之效,但是姜桔还是有些疑心自己为何会睡得这样沉。 就连身边人离开,这种战场上该有的警觉都松懈成这般。 好像和怀王同塌而眠的时候,自己总是睡得很沉。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离开时体面地离开这里。 姜桔顺着楼梯来到四楼。 与三楼的空旷不同,四楼装潢雅致,陈设布局颇有意境,看着比自己的关雎院还要华贵一些。 左手边的房间,是一间小型的书房,瓶中的绿梅含苞待放,是今日新折的。 角落的墙上挂着一些兵刃,姜桔随手摘下一把宝剑,在手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是把好剑,就是自己用分量轻了些。 再往里走,便是一间卧房。 粉色的纱幔挂在雕花床上,古朴的衣柜半掩着门。 姜桔看到衣柜里露出的衣角,打开柜门映入眼帘的是各样式将女人样式的男装。 姜桔随手挑了一件。 穿在身上正合姜桔的尺寸。 又用妆台上的玉冠给自己束发,这才从阁楼上下来。 尘希早已经等不及了,“小姐你怎么才起来啊!晟王已经在前庭等了两个时辰了,说找您有要事商议!” “什么要紧事情不能等王妃睡好在商议?”磁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怀王正笑眯眯地站在那颗绿梅下。 “看来本王估量得不错,这衣服果然很适合姐姐。” “你估量什么?” 姜桔一边走来,一边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衣服显然不是现在裁制的。 “不枉我日日抱着姐姐睡,果然这衣服裁量得很贴合姐姐呢!” “你!” 姜桔又羞又恼,他不装傻了怎么的竟说些白日宣淫的话。 姜桔咬着牙低声道:“你说什么!这还有人呢!” 怀王很是听话地贴在姜桔耳边,“那晚上我在单独说与姐姐听。”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非等闲人,虽尘希、无念隔着两三丈远,但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姜桔气不过,伸出双指点在怀王的下喉处。 怀王躲闪不及,被硬生生地戳痛得说不出话来,皮肤下立马泛起一片淤红。 “姐姐,你谋杀亲夫!” “亏我今早还和母后夸你温婉贤淑呢。” 姜桔没好气道:“这才使了一分力,死不了。但若我再加上两分,便不能保证王爷是否要传太医了!” 尘希一个未出格的女儿家,听到怀王这些暧昧的话不免有些尴尬。 岔开话题催促道:“王爷、王妃别斗嘴了,晟王还在正庭等着吗,现下已经喝了七八盏茶水了!” ...... 晟王再次放下茶盏,瓷底碰在黄梨木案桌上发出清脆声响。 正待他要起身离开时。 门外传来怀王沙哑的声音。 “皇弟可是等着急了!” 怀王痛姜桔并肩而来,晟王一下就被姜桔那身男装吸引住了目光。 “皇弟!” 怀王的声音再次响起,晟王这才察觉自己刚刚的失态。 不留声息的讲目光转移到怀王的喉下。 那点淤痕红得刺眼。 昨日探子报道姜桔宿在了怀王不许人踏足的书房。 今日怀王沙哑的声音和今日此时二人才起床。 晟王脑中却不断浮现二人缠绵画面。 他将背在身后的死死捏住的手,捏得指发白,强压着心中的妒火。 盯着怀王的喉咙眼神有些迷离。 若是自己拧断他的脖子,是不是也会产生这样的痕迹? 第二十四章 等皇弟娶了亲,便懂了 “皇兄的可是着了风寒,臣弟那里有些上好的风寒药,就算是大漠的风寒一服药下去第二日便能大好。” 怀王拉着晟王的手向座位走去。 “我是昨日与你嫂嫂说话说得晚了些,故而今日有些沙哑。” “那皇兄命人在茶水中兑上点菊花,这几日早些休息。” 怀王低声道:“皇弟你早些娶亲,就明白该在茶水里兑的不是菊花,而是枸杞。” 他的声音极小,但姜桔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只得装的什么都没听见。 但她却这不是王氏那般的好戏子,控制不住的脸颊泛起微红。 而这一幕正好落在晟王眼中,刺得他的心更加痛。 “皇弟,今日一早便来拜访,不知何事如此着急?” 怀王终于将话题引导正处。 晟王道:“原定好的五日后,南洵使臣向我朝上交降书,只是昨日宴会后,使臣专门找到臣弟,说有一匹烈马要赠与臣弟。” “一来,臣弟不敢独自接纳这份赠礼,二来那使臣提出要求,要有我北幽的勇士驯服这匹烈马,在众人面前展示他们才会将那降书交上。” 怀王呡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皇弟常年征战沙场,驯服一匹烈马岂不是手到擒来。” “不知皇弟有何犯难?” 晟王接着道:“臣弟昨晚已命人将那烈马驯服,只是那使臣提出的要求要我朝邀请勋贵到场,共同见证才算作数。” “父皇有疾,这马会是否举办、何时何地举办、邀请什么人,臣弟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皇兄示下。” “还望皇兄莫要推脱。” 若是在昨日,这件事情他或许连陛下都不会禀报,便直接命人去办了。 但如今,多少居心叵测的人眼睛盯子在他的身上。 稍有差错,自己处心经营的这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故而今日就算自己等到中午也没能离去。 怀王轻笑,他心中自然也明白,晟王此番前来亦有试探自己对朝堂重臣掌控多少的意味。 夺嫡之争,他想知道,那就要靠自己的本事去查。 “那便三日后西郊皇林,除了各位勋爵,三品以上的武将以及二品以上的文官便可。” “皇弟以为如何?” 晟王暗暗咬牙,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谨慎。 余光又瞥见坐在一旁的姜桔,“皇嫂为姜家武侯的最后一丝血脉,可否能一同出席,也算是鼓舞士气了。” 姜桔一愣,知道自己不能轻易答应,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怀王。 怀王接收到目光,“你皇嫂接下来几日应该会很操劳,倒真是辛苦王妃了。” 姜桔:“......” 今日还是下手轻了,应该直接点哑他才对! 姜桔起身行礼,“王爷与皇叔稍坐,妾身去备饭。” “嫂嫂留步!” 怀王叫住姜桔。 姜桔欠身行礼,“两位殿下谈论朝堂政事,妾身不便在此,还是先回避的好。” “咱们一家人,没什么见外的,况且我也有一件家事需清嫂嫂示下。” 姜桔瞟了一眼上坐的怀王。 晟王的家事情,请自己示下算怎么回事! 怀王浅笑,“长嫂如母,你且听听也不算逾矩,若能给皇弟拿个主意最好,若没有皇弟也不会嗔怪。” “皇弟你说是不是?” 姜桔:“......” 晟王暗地里气得牙痒痒,却也只能陪着笑脸。 “......是,皇兄说的是......” 姜桔又坐了回来,以目示意晟王继续说下去。 “皇兄嫂嫂也知道我常年在外征战,这家宅之事便耽搁下来了。” “昨日宴会后,祁侯爷深夜拜访,说要将祁二小姐见我昨日琴艺精湛,要拜我为师,在我府上小住半年,学习琴技。” “这深夜人便送来了。” “噗——”姜桔空中含着茶水,被惊得一下呛了出来。 “咳,咳,咳,你俩——” “我没有!” 晟王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连忙摆手,眼神略显慌乱地瞥向姜桔,生怕她误会了什么。 “我又不能将人强行送回去,又不敢张扬,恐损了侯府的清誉。” “臣弟连夜命府兵在内院围住,所有人一律不能进出。” “我是找了几个大臣、将校练了一整夜的兵,生怕没人给我作证,到时候这一晚上我有口说不清楚啊。” 怀王憋着笑,“皇弟艳福不浅啊,得美人如此青睐。” “索性你早就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不如就请陛下赐婚,坐实了这段姻缘,如此也算一段佳话。” 姜桔脸色铁黑,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这父女俩真是会给她转着圈的丢人现眼。 “皇兄莫要打趣我了,若皇兄有意,我这就将人绑来,让祁二小姐跟您学笛艺。” 怀王:“......我不要。” 上一次见晟王急的眉头紧锁还是在南境战场,被敌军围困城池七日,生死攸关的时候。 “妾身娘家给王爷添此麻烦,妾身理当为王爷解忧。” 姜桔欠身行礼,“妾身马上命人备车马,王爷稍坐片刻。” 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 怀王的目光追随着姜桔离开的背影,带着一丝穿透时间的欣赏和宠溺。 好似在透过她的背影打量一位故人。 晟王露出狐疑的目光。 这背影他也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却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 皇宫内,凤仪殿内。 皇后的笔尖勾勒出一副丹青美人。 只是画像上的美人穿着男装,车马飞腾。 皇后收了笔,画上美人的脸却没有眉眼。 “想不到他和他爹一样是个情种。” 常嬷嬷将念珠奉上给皇后,“娘娘是否还要......” “情深不寿,这点你我都见证过。” “这江山还是本宫座才能替先皇守住。” “楠儿还是太过年轻,总是将把柄留给别人。” 皇后又瞥了一眼画上的女人,“你去命人找几个这样身段容貌的女子。” “无论用什么手段,务必要她们的姿态、声音、神态、习惯都调教成那人的模样。” “必要的时候,可以将她再此出现在楠儿身边。” 珍珠念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皇后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本宫做了姜若灿的替身,那本宫就让她的女儿也尝尝本宫当年的滋味。” “本宫要让她连替身都做不成最像的那一个!” 第二十五章 姐姐,你的姻缘是我让给你的 “来人!” 尖锐的声音中带着不满。 “小姐可是要添茶水?”门外的丫鬟端着新沏好的茶水进门。 “本小姐可没空喝茶,我可是特意来找你们王爷学琴的,王爷教与不教总该露个面吧。” 丫鬟垂首恭敬回道:“王爷昨晚出门去议事,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祁二小姐再耐心等等吧。” 为了能够给晟王留个好印象,祁柠特地穿了她最华贵的衣服,又特地摆好姿势,时时刻刻都保证晟王来的时候自己的状态是最迷人的。 又燃了甜腻的鹅梨帐中香,在里面偷偷加了一点能让人动情的依兰花。 就是能够确保一举拿下晟王,将生米做成熟饭。 自己也当个王妃,免得处处落姜桔下风。 “让客人白白在这里等一晚上,这就是你们王府的待客之道?” 苛责的声音里带着暴躁,和一晚没睡的怨气。 “你若再如此不知廉耻,那我就亲自教教你如何是女子该有的礼仪!” 寒戾的声音穿透而来。 祁柠挂在肩膀的衣肩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完了! 姜桔来了! 爹爹和娘亲都不在这里。 她不敢独自面对姜桔的暴怒! 正待祁柠思考对策的时候,姜桔已经来到跟前。 高挑的身影笼罩在祁柠的身上,她抬着眼,怯生生地向上望去,眼中满是恐惧。 “长姐——” 姜桔没有说话,看着她在这严寒露着肩膀,皮肤冻的发红。 没好气的解下自己的斗篷,扔在祁柠的身上。 “把衣服穿上!” “长姐怎么来了,晟王殿下呢?” 姜桔冷笑,“怎的妹妹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她俯下身盯这她挂在耳垂的流苏珍珠耳环。 这副耳环是她亲手所制作,连画图到选材,再到锻造,都是她独立完成的,没有一分一毫的假手于人。 那时她送给母亲三十二岁生辰的贺礼,也是她最后一次给母亲贺寿。 姜桔伸手抚摸着祁柠耳畔的耳环。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祁柠的脸颊,她忍不住哆嗦一下,却也不敢动一下。 外人只知道她是与京中只会插花品茶的贵女无二,但她知道真正的姜桔就是地狱里爬上来的一只恶鬼。 她那嗜杀的眼神,能让一切魑魅魍魉都无处可遁。 “长姐若是喜欢这幅耳环,妹妹就送与姐姐。” 她的声音颤抖,几乎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姜桔闻言收了手,将目光转移到祁柠的脸上,与她二目相对,探寻的想要从她的眸子里找到些什么。 突然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祁柠瞬间全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 “不不不!是我还给姐姐!” “我这就还给姐姐!” 急忙的在自己的耳朵上胡乱扯着,可越是着急越是出错,手不听使唤的,在左耳拉扯着,却怎么也拽不下。 甚至耳垂已经微微血。 祁柠的手彻底不听使唤,僵在半空中感受不到存在。 “姐姐我错了!” 祁柠“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姜桔依旧没有说话,抬起手朝祁柠的脖颈伸去。 祁柠紧闭着双眼,“姐姐你别杀我!我错了!” 祁柠哭得愈加放肆,尖锐的声音震得姜桔耳膜疼。 耳垂间一点清凉,预想的痛感并没有发生。 祁柠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摸摸自己的胳膊、腿都还健在,长舒一口气。 耳朵! 祁柠恍然大悟,耳朵撕心裂肺的痛感蔓延全身。 “我的耳朵——” 手摸向自己的耳朵,哭声戛然而止。 耳朵还在! 此时祁柠这才看见姜桔正拖着那副珍珠耳环站在光下细细打量。 祁柠不敢置信,她就这样轻易放过自己了? 姜桔将耳环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交给尘希保管好。 又将目光盯向了祁柠。 “以前竟不知,妹妹如此怕我。” 姜桔围绕着祁柠踱步,与木地板发出咚咚的声音。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祁柠的命门上。 “妹妹你想学琴何不找我?旁人不知道就算了,妹妹应当是知道的,我最喜欢琴弦了。” 祁柠浑身颤抖。 她当然知道,她趁着姜桔去山间练琴的时候,偷偷地在香囊中加入能够引来棕熊的香料。 那棕熊硬生生地被姜桔用琴弦勒断了半根脖子。 祁柠此时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 她是也要用琴弦勒断自己的脖子吗! “长姐——” “嘘——”姜桔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练琴最忌讳的就是心不静,你仔细听。” 祁柠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一点声音,可是她什么都没听到。 祁柠更加慌了,“长姐让我听什么?” 姜桔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拉起祁柠的手,放在她的心脏处。 “妹妹你的心跳声,太聒噪了!” 说着姜桔以指为刃,在祁柠的胸膛比画了一下。 “妹妹还没听见的话,我便将它剖出来,让妹妹好好听清楚。” “长姐,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祁柠的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 姜桔站起身了,自己也只是吓唬吓唬她,并不能真的杀了她。 没想到她的胆量这样小。 觉得没了兴趣,“今日我暂且饶了你,若你再敢生出有损我姜家清誉的心思,那时候你最好别在让我听到你的心跳声。” “是是是。” “滚吧!” 祁柠一愣,“长姐,让我回滚哪里去?” 姜桔眼神射过一道寒光,“当然是滚回家去,你难道还想在此丢人现眼不成?” 祁柠的脸上顿时全然没了血色,惨白得如一张纸。 “不!” “长姐,我不回家!我不能回家!” “回家我的一生就全完了!父亲不会放过我的!” 祁柠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跪在地上死死地扣住姜桔的裤腿。 卑微的祈求,“长姐,你救救我,我不想去伺候那个老倭瓜般的老男人!” “我看见他我就觉得恶心,我回家后我的一辈子就全完了!” “长姐,你可怜可怜我!” “怀王!怀王是我让给你的,长姐,你看在我把怀王让给你的份上你救救我!” 她哭得悲切,语无伦次,几次姜桔都有些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姜桔皱着眉头,“父亲让你去伺候谁?” “你说清楚!” 第二十六章 去他么的因果不空 祁柠听到回应,知道自己有了机会。 赶紧哭诉,“因我昨日一舞被你比了下去,让南洵的计谋落空,南洵使臣恼怒,半路拦了父亲的马车要责问。” “那南洵的如粗矮丑陋如倭瓜的使臣提出要让父亲许我做他几日露水夫妻。否则他绝不轻易善罢甘休。定会让父亲失去在北幽的一切尊荣富贵。” “父亲害怕,便答应了。” “我不愿意,如此,别说是世家公子,就是下人奴仆也不愿要我这样的人为妻,我的一辈子就全完了。” 姜桔已经大概听明白了,“你深夜来晟王府是想搏一搏?” 祁柠呜咽着点头,“我只能搏一搏了,这场宴会上长姐你夺去了我所有的光辉,与你站在一起,没有哪家公子会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如今只有怀王和晟王看上我,我才能有生还的可能,可怀王有长姐你,又怎会多看我一眼。” “恰好宴会上,晟王曾夸赞过我一句,我便央求父亲让我勾引晟王一试。” “父亲说我若今日不能一举拿下晟王,就要即可将我送给南洵使臣去。” “长姐,看在我曾经阴差阳错地让给你一份好姻缘的份上,长姐你救救我吧!” 说着将头上的嵌宝金簪拔下,双手奉上。 “长姐你出嫁的时候说过,可以用你亡母的东西同你交换。” “这是姜夫人的簪子,长姐你一诺千金,你不会不同我交换的对不对!” 她的眼神哀切,向地狱里仰望光明的游魂。 姜桔是知道祁雄的自私虚伪的,但是她一直以为他只会算计自己。 毕竟在她的眼里祁雄是那样的宠爱祁柠。 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只要祁柠想要,祁雄都会摘下来给她。 那个南洵使臣的岁数比祁雄还要大上几岁,说他长得如倭瓜,都是赞美了。 祁雄竟然能答应让祁柠去给他做露水夫妻。 “王氏没有阻拦吗?” 祁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母亲年老色衰,已经渐渐不得父亲宠爱了。” “父亲独断专行,我母亲亦不能阻拦。” “我们母女俩,就像是水里的浮萍,无依无靠、无根无枝,我们的生死富贵,全在父亲一念之间。” “不像姐姐有身份,有体面,就算与父亲反目,依旧能够活得肆意。” 祁柠发出一声呜咽,“而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姜桔望着祁柠手中的发簪陷入了沉思。 她承袭了她的母亲,素来是会演戏的。 这难保不是他们三人商量好的,用来算计自己的手段。 姜桔眸子一沉,“自古父命难违,既然是父亲的决定,我若横插一脚,岂不成了忤逆父亲了。” “长姐——” 嘡啷一声,祁柠奉在掌心的簪子掉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祁柠周身的血液凝成冰凌,整个人冻僵在原地。 瞳孔瞬间失去了光,像深渊的游魂眼睁睁地看着通向人间的窗口缓缓关闭。 尘希和程露搀扶着自晟王府角门登上了早已经备好的车架。 车架朝着护国侯府驶去,轿帘被风吹开一角,恰好能看见祁柠失了魂般,两眼空洞地呆坐在车内。 像个被抛弃的木偶。 晟王悄悄来到姜桔身后,“如果你觉得不忍,我纳了她也不是不可。” 马车越走越远,已经看不清踪影。 她没什么不忍的! 若不是她们,自己的母亲也不会含恨而终。 “殿下若想纳了她,便不会在屋外听那么久了。”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他们勾结南洵种下了因,就应当吞下结出来的果。” 晟王与姜桔踱步到方才的屋内,晟王俯身将地上的金簪捡起来,交到姜桔的手中。 “只要你一句话,我即刻便可以将祁雄从侯爵之位上拉下来。” “不!” 姜桔一口回绝,“他不能顶着护国武侯的头衔跌入泥潭。” “姜家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荣光不能葬送在他的手上。” 晟王神情黯淡,“所以你选择了他?就因为他是你的夫君?” 姜桔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赤金的发簪在她的手心里隐隐发烫。 约莫再有半炷香的功夫,祁柠就要到家了吧。 母亲缠绵病榻的样子和祁柠刚刚面如枯木的样子在姜桔的脑海中交相辉映。 晟王见姜桔没有应答,内心便以为她已然默认。 心被猛的一击。 果然他晚了一步,便每一步都不是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了。 “三日后的马会,要不要在朝中武将的心中埋下一棵祁雄不是当年的护国武侯的种子。” “你是说要让他现场出丑?” 姜桔思考道:“可这是两国邦交的大事,不能为我的一记私念有损国颜。” “只是埋下一颗种子而已。” 晟王的目光坚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就好。” 姜桔微微侧头,躲开晟王的目光,“你帮我,代价是什么?” “现如今你我之间都要谈论代价了吗?” 就算没有与晟王对视,姜桔依旧能够感受到晟王眼神溢出的淡淡的悲伤。 是啊,他们曾将是可以将后背无条件交给对方战友。 “你放心我绝不会损害北幽的颜面,”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也不会将怀王牵扯进来。” “这件事中只有你我,难道你成了怀王妃,你我的战友情就烟消云散了吗?” 战友情? 姜桔怔了一下,原来他顾及的是他俩之间的战友情。 她暗暗地长舒一口气,瞬间没了往日的扭捏尴尬,恢复了二人在大漠时的豪爽不拘。 “当然,你我之间连这点默契都没有了吗!” 语调中都是沙场上明媚的少年将军的影子。 手中的发簪再一次发烫。 估摸此时祁柠已将到了侯府了吧。 那金簪上的红宝石闪着刺眼的光。 去他么的因果不空! 姜桔将那发簪插在头上,厉声吩咐道:“去侯府!” 说着颔首向晟王示意告退。 风一般地消失在了门外。 晟王看着姜桔那身改制的男装,神情悄然变得狡猾。 嫂嫂,如果你知道了自己不过是怀王装扮的替身,是否还会这样坚定地选择他呢? 第二十七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爹爹!你在让柠儿试一回,柠儿一定能够拿下晟王!” 祁柠被几个年长的嬷嬷抓着胳膊,强扭着往马车里塞进去。 祁雄神情冷漠,负手而立。 “我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柠儿你你自己没有抓住。” “现下南洵使臣是为父最后的机会,柠儿你向来纯孝,应懂得替为父分忧。” “好好伺候使臣,与其将心思放在勾引晟王上,倒不如想想如何伺候好使臣。” 祁柠知道自己现如今已经被祁雄抛弃,只得将目光投向王氏。 哪怕她知道没有用。 王氏站在祁雄身后捏着手帕,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压制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娘——” 祁柠上车前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将最后的希冀含在望向王氏的眼神中。 眼泪滚滚而下。 祁雄眼神皱眉,眼神微微示意,抓着她的嬷嬷立马心领神会。 粗粝的手掌从怀中掏出一块麻布,用力地塞进祁柠的口中,按着她的头,塞进了车内。 “老爷!” 王氏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飞身扑到马车前面。 用自己的身躯挡在马蹄下。 跪伏在地上,哀求道:“老爷,我与你相爱十几年,就柠儿一个女儿。” “求老爷念在我为你倾心一片,无名无分遭人白眼十几年的份上,老爷就放柠儿一马吧!” 祁雄的眉头微皱,一脸不耐烦。 这样多的下人看着,她身为侯府主母,竟如此让自己难堪。 到底是出身风尘,不如姜若灿自小受侯府教养,举止之间尽显世家风范。 祁雄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怒斥道:“下人在场,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莫要给我丢脸,赶紧滚开!” 王氏抬头仰视着祁雄,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顾不得周遭人的眼光。 什么尊荣体面,什么钱财富贵,只要能将女儿从魔窟里面拉出来。 她都可以不要了! 王氏身子一歪,想要同之前那般柔弱地靠在祁雄腿上,搏祁雄同情。 不料祁雄事先已经预料到了王氏的花样手段,十分嫌弃地向后撤了半步。 王氏一下失了重心,狼狈地栽倒在地上。 周遭的奴仆发出窸窣的笑声。 王氏自己也知道,他们就是在看自己的笑话,若是往日,她定然后会将他们痛骂一番。 可是今日—— 王氏顺势一把抓住祁雄的脚踝,滚滚泪珠滴在泥土里。 苦苦哀求,“老爷,妾求求你,定然还有别的法子!” “我们给他钱!金子、银子、珠宝!只要我们多多地给,他一定会动心的。” “只要我们给得够多,够他去买一百个、一千个黄花姑娘,他一定会答应的,老爷——” 祁雄厌恶地甩了甩脚,企图挣脱王氏的桎梏。 连甩了几下,王氏都没松开丝毫。 祁雄微微俯身,露出青面獠牙。 “勾结南洵是你出的主意,也是你去联络的,是你挑动我在宴会上逼着姜桔跳舞的。” “如今南洵丢了脸面,使臣怪罪下来,我若不按他的要求将柠儿送去,来日难保他不将我通敌卖国之事抖搂出去。” 祁雄一把捞住王氏的手腕,露出两个叠戴的黄澄澄的金镯子。 “到时候莫说这些你视若性命的黄金白银,就连我的性命都要被你们连累!” 他死死地捏着王氏的手腕,王氏丰腴的手掌被捏得不通血液,泛着死人的灰白。 “莫要耽搁了时间,惹得南洵使臣恼怒!” 说着抓着王氏的手腕拖到一旁。 王氏身上的钗环玉佩在地上发出刺啦啦的响声。 伴随着王氏尖锐的哭声,祁雄厌烦至极。 看着载着祁柠的马车扬起一阵尘土,消失在巷子里。 祁雄终于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得意的笑。 谁说生女儿不好,自己的这两个女儿生得可太好了! 一个给他立下了战马功劳,彻底让那些质疑他没有武侯能力的武将闭了嘴。 一个被南洵使臣看上,就算有朝一日北幽察觉自己叛国,自己也能继续在南洵逍遥快活。 想到此处,又看了看脚下的王氏。 她的皮肤已经没了年轻时候的紧致,身材也有些发福,满身金银玉器,简直俗不可耐! 若是姜若灿活到现在,定然要比王氏要美上几百倍。 想到这里,看着王氏便觉得无比的恶心。 一脚踢开王氏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真不该同那位联手杀了姜若灿,若是今日伏在地上抓着自己脚踝的是她。 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自己该是多么畅快啊! 周围的奴仆散去,只剩王氏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瞳孔里是渐渐灰蒙的天空。 ...... 马车里里,祁柠被绑着手脚,嘴里塞着麻布。 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了,唯有双目空洞着不间断地淌着泪水。 她此刻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车外沿街的叫卖声越来越稀疏。 祁柠知道自己就快到那魔窟之中了。 “吁——” 随着车外的马夫勒住马匹,祁柠的心彻底死了。 看管祁柠的嬷嬷率先出了车轿。 片刻间便传来一阵咒骂声。 “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敢挡在我们的车前,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吗?” “这可是护国侯家的马车,还不快滚回去,给我们让路!” 车外传来一声冷笑,“一个靠卖女求荣偷来、抢来的爵位,好好捂着,竟还敢到处招摇。” “你——” 那嬷嬷声音高了两调,臭骂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嘴贱,老身今日不将你的嘴撕碎,我就白活了这么多年!” 紧接着一声哀嚎声响彻大街小巷。 “怀王妃在此,岂有你撒野的地方!” “大小姐,原来是大小姐!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小姐你快让这姑娘手松些。” “老奴的胳膊都快断了!” 两架马车车厢相对,姜桔端坐在车厢内,程露反手拧着恶嬷嬷的胳膊压在地上。 轿帘一挑,最后一抹日光照在祁柠的眼睛上。 刺得她一时睁不开眼睛。 片刻祁柠微微睁开一条缝隙。 逆着光,祁柠看不清楚。 只能看见一只金簪上面红宝石向太阳一般闪着光。 姜桔的声音缓而有力地传来。 “我们姜家,一诺千金!” 第二十八章 姐姐你会感兴趣的 祁柠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姜桔。 屋内是好闻的雪松香夹杂着绿梅的清香。 她为什么突然会救自己? 因为那根她亡母留下来的发簪? 姜桔把玩着手中的金簪。 “你要知道,今朝我将你救回来,父亲一定是勃然大怒。” “你可能回不去侯府了。” 祁柠终于有了反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宣泄着积压在心中的委屈和惊吓。 “我不回去了!” “长姐,你别把我送回去!” “我给你当丫鬟,长姐,我愿意给你端茶倒水,当一辈子丫鬟,你千万别把我送回去!” 姜桔斟了一杯茶水塞到祁柠被吓得冰凉的手中。 祁柠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从魔窟里爬了上来。 “你知道的,我是不缺人伺候的。” “你自己有什么价值,心中应当是有数的。” “长姐——”祁柠猫似的叫了一声。 她知道姜桔想要的是什么。 自己那样明显的精心练习的舞蹈,宴会之上与南洵使臣一唱一和地想要出头。 姜桔怎会看不出来。 祁柠心一横,索性得寸进尺一些。 “长姐说什么我听不懂。” 姜桔一声冷笑,“你不懂?” “那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误了你和南洵使臣的吉时。” 姜桔将那杯热茶夺走,“不过没关系,我今日看过黄历,酉时三刻也是极好的时辰。” “我这就送妹妹过去,如此一举两得,既免得父亲生气,我不必受父亲苛责;也能促成妹妹和使臣一段佳话。” 姜桔将手搭在祁柠的肩膀,“妹妹你说是不是?” 祁柠浑身一抖。 她知道姜桔说到做到。 毕竟她与姜桔没有丝毫血脉之情,甚至之前她屡次三番地挑唆父亲责罚她。 最厉害的一回,她故意当着姜桔的面砸碎了父亲新得来的翡翠扳指。 明晃晃地栽赃在姜桔头上,害得她被关在祠堂内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若不是尘希强行闯了进去,恐怕姜桔那时已经渴死在了姜家列祖列宗牌位之前。 祁柠的声音颤栗,“别,别送我回去!” 姜桔冷笑,“妹妹,你给我个理由。”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说出来。” “只要你说出来,我护你周全。” 祁柠浑身僵冷,“不!我不能说!” “父亲会杀了我的!” 姜桔按住祁柠颤抖的身躯,“我向你保证,有我在,父亲奈何不了你!” 祁柠的眼中漫出泪水,“可是我母亲还在侯府!” “我母亲的性命还在父亲手中!” “父亲会杀了母亲的!” 祁柠强装镇静,直愣愣地看向姜桔。 “长姐,只要你能保证我母亲的安全,我知道的都会告诉长姐。” 她表面刚毅,但微微晃动的瞳仁还是出卖了她。 “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祁柠一咬牙,豁出去了,“长姐你会感兴趣的。” 祁柠一字一顿道:“姐姐你就从来没有疑心过,姜侯爷作为北幽的战神,虽迟暮,却怎会被一股小小的山贼轻易夺了性命。” “姜夫人也是习武之人,怎会对一场小小的风寒都抵抗不住?” “姐姐在大漠之中为何时常遭受伏击。” “姐姐从断魂崖偷袭的机密,又是怎么样走漏的,姐姐你当真不感兴趣?” 说着又微微向前探头,作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姐姐你自己难道就没发觉最近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祁柠的话像一支支强弩,接二连三地插在姜桔的心脏上。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祖父和母亲的死。 可是她那时涉世不深,又加上只顾和祁雄置气,和王氏、祁柠掐架。 便硬生生地忽视了。 姜桔一把捏住祁柠的脖子,“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的条件,长姐你还没有答复我呢!” 姜桔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威胁我?” 祁柠瞬间脸色通红,反而生出几分胆气,“长姐的你掐死我,就永远别想知道。” “我和我娘就带着这些秘密去阴曹地府,喝下孟婆汤,就算阎罗王也别想从我们嘴里知道一个字!” 姜桔暗暗咬牙。 她从前当真是小看了祁柠。 姜桔的手撤了回来,祁柠立刻因口腔里充斥的血腥味儿而猛烈地咳嗽起来。 “我答应你,今夜就将王氏从侯府里接出来。” 祁柠眼中闪着微光,“当真?” 姜桔并没有答复祁柠,而是向外吩咐,“尘希、程露,备车,去侯府!” 祁柠闻言,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母亲,你等等女儿,女儿这就救你来了! ...... 马车未到侯府,遥遥望去,只见往日的红灯隐约泛着白光。 “小姐,好像不对!” 尘希率先察觉了异样。 姜桔撩起轿帘,向外望去。 果然,她一眼就看见了进出的家栋,腰间皆挂着白布。 母亲去世的时候,下人也是这样装扮的! 祁柠也探出头来,恍惚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 瞬间慌了神。 “娘——” 说着,便要冲出马车。 还好姜桔手疾眼快,一把揽住了祁柠的腰。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娘!” 祁柠扑腾着要向车外跑。 姜桔死死按住她。 “嘶——” 祁柠一口咬在姜桔的手腕上。 这是她身上唯一坚硬的东西,她要用它冲破禁锢。 姜桔虽然吃痛,但是久经沙场的她,对这点小伤还是能够忍耐的。 任由祁柠将虎牙咬穿自己的皮肉。 “别着急,就算你此时下车,也没有马儿跑得快。”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万一不是王氏,而是父亲暴毙了呢!” 在姜桔的安抚和分析下,祁柠渐渐松了口。 一排带着血的牙印,赫赫然的留在姜桔的手腕上。 祁柠手指紧握,向上苍祈祷。 就算是自己一生没有作恶多端。 她愿意下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永不得解脱。 她没有什么功德,但是她愿意用自己剩下的寿命换此次母亲的平安无事。 哪怕是自己即刻被雷击而死,自己也心甘情愿! 马蹄声渐渐缓了下来。 车还未停稳。 祁柠就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姜桔也紧随其后地下了马车。 刚要跟上祁柠,便被门口的小厮拦了下来,祁柠则飞一般地跑进府内。 姜桔抬头,果不其然。 白色灯笼上写着大大的奠字。 小厮半带着笑意,邀功似的争相向姜桔禀报。 “正要去请大小姐呢!府中出了大事了!” “夫人暴毙了!” 第二十九章 春宫宴乐图 姜桔蹙眉,呵斥道:“胡言乱语!” “今天下午祁柠见王氏还是好好,怎么人就没了?” 侯府中的人素来是知道王氏与姜桔不和,故而对姜桔的训斥只当她是装装样子,并不真的惧怕。 脸上依旧挂着笑模样,邀功似的争相说道:“就是在送走二小姐之后,王氏回屋后没多久,伺候她的丫鬟去给她送晚膳,见王氏躺在床上面色红润,一动不动。” “起先他的丫鬟还以为她是睡着了,连叫了两次,王氏依旧没有动静。” “伸手去推,这才发现,王氏气若游丝,有出气没进气” “连忙去请了侯爷来,侯爷吩咐人去请郎中。” “大约是王氏不修阴德的缘故,未等到郎中来,便断了气。” 说着混笑道:“那郎中也是倒霉,想着侯府大娘子看病,怎样都能落些油水,谁知道赶上这样一个丧门星。” “一文银钱没挣到不说,还白跑一趟。” 姜桔已经无心听这两人说些什么。 他只听到了王室死之前面色红润,如同睡着了一般。 这不正是母亲死之前的样子吗? 母亲死之前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就在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刻。 母亲如同新生一般,面色红润,神情泰然。 别人都说母亲是羽化成仙,去仙界享福,才会修得如此面相。 那时她只觉得蹊跷,但也并未深究。 如今看来王氏之死,连同自己母亲的死,都不是那么简单。 姜局来到正庭前。 王室已经躺在棺材里。 她死的突然,一应香蜡纸马都没有预备齐全,又没了当家理事之人,来往操办的丫鬟乱作一团。 祁柠趴在王氏的棺椁上默不作声地留着泪。 姜桔上前。 棺椁内的王氏穿着她生前最喜欢的母亲的一套云锦衣袍,面若桃花,简直比活着的时候气色还好。 就像睡着了一般。 可怜她机关算尽一辈子,到死连一套寿衣都穿上。 姜桔的目光下移,王氏的脖颈处有一点猩红。 若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端倪。 姜桔伸手摸在王氏的脖子上。 果然! 王氏的脖骨被捏断。 她是被人掐死的。 刚刚门口小厮的话回荡在姜桔的耳旁。 王氏临死前,祁雄曾经去看望过她! 姜桔揪住一个下人,“侯爷呢?这样大的事情,侯爷怎能不在场!” “侯爷......”丫鬟的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南苑突然传来一阵丝竹声。 “夫人新丧,谁人敢在府中演奏此靡靡之音!” 姜桔怒斥道:“速速命演奏之人停下!” 操办的丫鬟小厮都垂首愣在原地,并没有丝毫想要挪动的迹象。 姜桔温怒,“果然是人走茶凉,我现在竟然指使不了你们了!” 所有地下人原地跪下,为首的一个向上叩头。 “大小姐还是自己去吧,我们实在是不敢!” 姜桔拧着眉毛。 按说她极不喜欢王氏,但她突然离开,姜桔心中还有隐忍。 或许是因为她穿着母亲生前的衣服。 亦或许是她嘴里还有许多秘密没有说出来。 祁雄如何联络南洵,就算他在军中有亲信眼线,自己夜袭断魂崖这样的机密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更重要的一点,王氏为何与母亲去世前的状态一样。 姜桔打量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厮。 疾步向南苑去。 暮色里南苑灯火通明,八角亭中祁雄怀中的舞妓衣着暴露,在这寒冬冷得皮肤泛红。 周围美女如云,演奏声伴随着刺耳的调笑声,俨然是一副活的春宫享乐图。 姜桔矗立在月亮门前。 她几乎可以确认是祁雄杀了王氏。 而此时的杀人凶手、自己的枕边人仅在一墙之隔处与舞妓歌舞享乐,好不快活。 “父亲好兴致!” 幽灵般的声音从祁雄身后传来。 就连姜桔都没有发现祁柠何时站到祁雄身旁的。 她难道是翻墙进来的? 丝竹声戛然而止。 祁雄醉眼朦胧地抬头,舞姬脖颈间的金锁片在烛火中晃出细碎金光。 姜桔眯着眼,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那枚金锁是王氏当年嫁入侯府时唯一的嫁妆。 好不可笑。 王氏刚刚咽气,尸骨未寒。 这金锁就被祁雄用来讨好自己新看上的舞妓。 “是柠儿回来了。” 祁雄一把又将站起身的舞妓揽到自己的怀里,端起自己的酒杯喂她喝酒。 “可曾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祁柠的眼神无光,声线没有丝毫起伏,“见过了,母亲的额面容平和,比平日还要光彩照人几分。” “你母亲也算是有福的,虽出身风尘,见识、气度上不得台面,索性能伺候我几年。” “能以侯府主母的身份下葬,算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祁柠的眼直勾勾地盯在舞妓脖子上的金锁。 仿佛眼中没有其他,用手一勾。 金链瞬间将舞妓的脖子勒得通红,随着不断地用力,金链快要嵌入舞妓的皮肉里。 同时也将祁柠的手掌勒得鲜血直流。 可祁柠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就在舞妓快要窒息的时候,金链子突然断裂开。 当啷一声,金锁滚落在地。 祁柠视若无人的追随着那枚金锁, 金锁落在祁雄的脚下,祁柠跪在地上伸手去捡。 她的手心里嵌着刚刚那跟金链。 好似全然感受不到疼痛。 就在她还差一点就要够到的时候,突然一只大脚踩在她的手上。 祁柠还要奋力去够。 祁雄脚上加重力道。 嵌在祁柠手心里的金链与青石板发出刺啦啦的声音。 祁柠好像这才看见祁雄,眼中的光有了波动。 “父亲——” 祁雄轻蔑的用脚尖抬起祁柠的下巴。 “你还知道回来?” 话音未落,朝着祁柠的心窝狠踹一脚。 “我往日竟然没有看出来,你也是个白眼狼。” “你竟敢勾结那个孽障耍老子!” 姜桔心中冷笑,他口中的孽障正是自己。 夜黑风高,旁人也看不清楚自己这里,姜桔也不急着去做什么。 索性靠在树上,看看祁柠如何回应这个曾经疼爱自己入骨的父亲。 第三十章 祁柠高光时刻 祁柠此时将腰杆跪得笔直。 直愣愣地看着祁雄。 “父亲,你刚才的话一直在贬损母亲。” “你嫌她粗鄙、没有见识、不够端庄,说到你,你是从心里惧怕母亲罢了。” 祁雄的眼神迷离,轻佻一笑,“你母亲一个贱妇,我有什么可怕?” 祁柠冷笑,“你当然怕。” “母亲就是你的镜子,你每日看见母亲,就不免想到自己。” “父亲你说母亲出身卑贱,父亲的出身又有多高贵呢?” 祁柠站起身来,铿锵有力道:“父亲怕是年岁大了,忘记了。” “女儿帮父亲回忆回忆。” “父亲你是最卑贱的戏子的私生子。” “就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住嘴!”祁雄猛地坐起身来。 这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往事,这些年他时常得意自己一路走来竟也从那卑贱出身做到了当朝武将之首。 可又常常惊恐,他害怕极了,有朝一日别人扒掉他光鲜的外表,发现竟然是世上最卑贱的出身。 他尝够了世人的白眼,他要将世上所有知道他秘密的人的舌头都拔掉。 让他们就这样看着自己高高在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恶狠狠地盯着祁柠。 莫不是她觉得那个孽障看敢跟自己对着干,就觉得自己亦有资本效仿她? 痴心妄想。 那个孽障成为了怀王妃,自己不能轻易下手。 祁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鸡仔子,自己稍稍用力,就能将她捏得骨头都不剩。 祁雄抬手掀翻紫檀案几,酒盏砸在祁柠额角迸出血花。 祁柠并不躲,依旧说道:“说来,我母亲也是出身官宦,可比父亲的身份要高贵许多。” “若不是我母亲家道中落,定然会配一位顶好的夫君,岂会委身在父亲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后宅内。” “你——” 祁雄气的伸手要去掐断祁柠的脖子。 “索性我也是办一回丧事,你既然愿意给你母亲殉葬,我百年随了你的心愿。” 不料这个他平时认为娇柔可欺的女儿侧身一闪,让祁雄扑了个空。 又因着祁雄喝醉了酒,脚下不稳踉跄地摔趴在地上。 周围的歌姬、舞妓埋着头、颤抖着肩膀,忍着笑。 祁雄觉得面上无光,恼羞成怒。 嚎叫着就要伸手去教训祁柠。 祁柠冷笑着侧身闪过,祁雄嘭的一声被刚刚自己掀翻的桌子绊倒,又摔在了地上。 树上看戏的姜桔眼前一亮。 她往日怎么没看出来祁柠有这样的身手。 祁雄虽然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但到底是兵营中训练过的人,平常的毛贼土匪并不是祁雄的对手。 可祁柠却能轻易躲过。 但凭着反应速度,祁柠绝对算得上是个练武的好手。 祁柠刺啦一声,将那金链子从自己手心的血肉中拽出来。 金色被染成了血红色。 又将地上的那枚金锁捡起来串在一起。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父亲你留着无用,女儿拿走了。” 临走前,又十分冷静的通知祁雄。 “父亲。” “最后再叫您一声父亲吧。” “女儿通知您,既然您看不上我母亲,想来了日后也是不愿意同我母亲葬在一起的。” “女儿会另找地方将母亲安葬,就不劳烦父亲费心了!” “你敢!” 祁雄嚎叫着,“你算个什么东西,卑贱的娼妇生的杂碎罢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学那个孽障要让我与你母亲和离。” “想瞎了你的心,那个孽障有怀王、晟王这样的靠山亦不能办成。” “就凭你这个杂碎,痴心妄想!” 祁柠回过头来,面若冰霜。 “父亲以为将我母亲灭口,就能高枕无忧了?父亲通敌叛国的事情就死物对证了?” “我会把我知道的一五一十的都告诉姜桔。” “父亲到时候四海九州的人都会知道你是一个低位的戏子生下的杂种。” “还有母亲和姜桔母亲生前服下的——” 噗的一声。 话还未说完。 一阵寒光画着又没的弧线,穿过祁柠的脖子,又轻巧的如雁子般直扑姜桔的面门。 还好姜桔反应敏捷。 偏头躲过。 祁柠此时还没反应过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冰凉,紧接着痛感蔓延开来。 缓缓向地上倒去。 “祁柠!” 姜桔飞身过来。 可还是晚了一步。 祁柠已经完全栽倒在地。 姜桔抱着祁柠,“你说什么!我母亲生前吃的什么?你把话说完!” 祁柠的嘴一张一合,大口的鲜血反翻涌上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的声带被人硬生生地割开。 不消片刻,祁柠的嘴便张着,眼睛瞪得极大,没了呼吸。 手里却死死地攥着那串金锁,那是她母女俩唯一没有靠着祁雄得来的东西。 属于她们自己的东西。 姜桔不甘心的瞪着站在高台上的祁雄。 看着他嘴角压不住的笑意,心中怒火中烧。 就差一点! 她离真相就差一点! 祁雄身后帮助他的人究竟是谁! ...... 阵阵梵音净化人的心灵。 更能普度众生。 皇后拨动着念珠,口中吟诵着经文。 吱呀呀的一声门响。 常嬷嬷悄无声息地站在皇后的身后,合掌向佛像顶礼膜拜。 皇后吟诵完整部经文。 常嬷嬷回禀道:“已经都处理干净了,真是够惊险的,就差那么一会,咱们的谋划就全完了。” 皇后合掌,“因果不空啊。” “当初王氏也是在姜若灿死的第二天入主护国侯府,这些年祁雄把姜若灿的嫁妆都送给了王氏母女。” “如今王氏刚死,她唯一带入侯府的项链,就带在了青楼舞妓的脖子上。” “因果循环,我佛慈悲。” 常嬷嬷奉上一盏茶水,“这祁雄也真是的,竟然将离魂草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了王氏。” “还让王氏用它自杀,若不是他赶在药效完全发作前拧断了王氏的脖子,咱们的事情难保不败露。” “幸好出手及时,割断了祁柠的喉管。” “娘娘多年筹划险些功亏一篑。” 皇后饮了一口茶,厌恶道:“若我手上有能堪重用的人,祁雄早就该死了!” 第三十一章 梦魇 “姐姐!” “姐姐!” 关切又着急声音在耳旁响起。 映入眼帘的就是昏黄的灯光,身侧是一脸焦急的怀王。 “我怎么在这里?” 姜桔疑惑地看向怀王。 自己刚刚明明是再护国武侯府,怀里抱着被姜独门绝技雁子镖刺死的祁柠。 怎的恍惚之间就回到了怀王府? “祁柠呢!她怎么样了!” 怀王手抚在姜桔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又放在自己的额间。 “长姐是在找我吗?” 百灵鸟般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祁柠端着一碗牛乳燕窝走来。 “长姐睡了一日,喝一盏燕窝润润肺吧。” 祁柠拖着盘盏,站在姜桔面前笑意盈盈。 却笑得姜桔心里发颤。 她明白祁柠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而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体型身高,还是音容相貌都和祁柠一模一样! 姜桔伸手想要去查看祁柠脖子上的伤口。 而祁柠好似已经知道了她的相反,微微探身,露出修长的脖颈。 姜桔不可思议地摸着祁柠紧致无瑕的脖子。 怎么可能! 她明明记得这里有一个茶杯口大的伤口! 姜桔顺着祁柠的脖子向她的下颚骨摸去! 他们真是小看自己,自己可也是个易容高手,用一个人带了张人皮面具就敢以为能够骗过自己了! 痴心妄想! “长姐,你掐的我脸疼!” 祁柠的眼中裹着泪,脸颊被捏的通红。 怎么可能! 祁柠细腻的脸颊没有丝毫易容的缝隙,唯有细滑的蔷薇粉在姜桔的手指上留下好闻的气味。 不可能! 伤疤!对还有伤疤! 姜桔一把扼住祁柠的手腕,猛然地向前一拽。 啪的一声。 瓷器碰撞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顾不上其他,姜桔掀开祁柠左胳膊上的衣袖,向内一翻。 她记得祁柠这里有一处月牙状的伤疤,是那时她向父亲诬陷自己欺负她的时候她自己掐的。 这个事情只有她二人知道,就连尘希都不知道。 昏黄色的灯光下,那月牙状的伤疤刺入姜桔的眼帘。 祁柠的手被拧的泛红,眼中的泪珠啪嗒啪嗒的落下来,一脸委屈的看向一旁的怀王。 好不惹人怜爱。 怎么可能? 姜桔追问道:“你母亲呢?” “我母亲自然是在家礼佛啊。” 祁柠满脸疑惑的看着姜桔,“姐姐为何这样问我?” “在家?” 怎么可能? 王氏明明死了!被祁雄掐断脖子而死! 她仔细回想着刚才的画面,王氏躺在棺椁的画面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越想越觉得脑仁疼得厉害。 姜桔伸手捂住自己的头。 “长姐,你怎么了!” 祁柠见状关切地询问姜桔,“长姐可是梦魇,分不清梦中和现实了?” “胡说!” 怀王怒声呵斥,“王妃不过是连日辛苦了。” “再加上你姐姐将你从那魔窟中救出来,费劲心思,这才贪睡了些。” “你若不能再府中老老实实地做个侍奉的婢女,我现在就命人将你送回家去!” 姜桔抬眸看着两人,从他们的对话中她知道自己将祁柠从使臣中救出来的事情是大家都公认的。 如此说来,那就是自己在家中事情上的记忆出了偏差。 姜桔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我是如何回的我王府?” 祁柠娇滴滴地瞥了一眼姜桔道:“长姐将我救回府中后,就说自己今日疲倦得很,要小憩一会儿。” “便一觉睡到了如今这个时候。” 这含情脉脉的做派,十足十的是祁柠。 难道自己真的是睡糊涂了?将梦中之事当成了现实? 进阶的姜桔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 屋内三人相视一笑。 怀王宠溺地说道:“姐姐这么久滴水未进,想来是饿得紧。” 吩咐祁柠,“你快去通知膳房做几样王妃爱吃的菜,交于无念送到我的书房。” 祁柠渐渐退了出去。 回望起身端起桌上的一盘桂圆。 “姐姐先吃些桂圆垫垫吧!” 说着狡黠一笑,“这次用的可是干桂圆,姐姐上次说什么时候应该用干桂圆来着?” 姜桔面上佯装懵懂。 “啊......记不清了......” 藏在被子里的手心里却紧紧攥着一个金锁项链。 看来怀王这个盟友并不牢靠! ...... 圆月当空。 祁柠垂手站在一旁。 怀王拿笔画着一身穿骑装的少女。 只是一个背影便生动传神,又九分像姜桔。 “殿下,长姐已经起了疑心了怎么办?” 怀王在少女的马蹄下点上一朵绽放的迎春花,“你可知道替你死的那个暗卫叫什么名字?” 祁柠错愕地摇摇头,“小女不知。” 她需要知道吗? “她叫迎春。” 怀王收了画笔,“这便是你与你姐姐的差距,也是你能活下来的原因。” “她从来不会放过细枝末节。” 怀王将画扔进火炉里,“若不是怕你姐姐在细微处起了疑心,我是断不会用我精心栽培多年的暗探去换你的性命!” 祁柠在怀王的话中听出了威胁。 连忙撩群跪在地上,“小女感念王爷的大恩大德,结草衔环难报王爷的恩情。” 怀王微微抬手,示意祁柠起身,“你应当知道我从皇后手里保全你的性命是何用处。” 就算将来自己登基,自己与母后之间必然还有一战。 若说与晟王之间的较量是成王败寇,那与母亲之间的这场较量便是死里逃生。 晟王的手腕来自笼络前朝众臣,那母后的手腕就是掌控朝中家眷。 而母后掌握的家眷人数,俨然已经能够和北幽的暗卫一样无孔不入。 自己这的傻继父登基之后只剩下过两个女儿,便是母亲的手笔。 她绝不允许自己前面的路由任何阻碍。 祁柠起身,抬眸望向怀王,“只是长姐那里会轻易地被糊弄过去吗?” “咱们的谎话着实不算高明。” 怀王的眼神蒙上一层阴鸷,“当所有人都说那是一个梦,即便那是可在脑子里的东西也会变成一个梦。” “她只会在无限的自我怀疑中趋于妥协。” 祁柠赞叹道:“王爷真是手段高明!” 怀王的瞳孔一缩。 高明吗? 不过是母后教导的好罢了。 第三十二章 参透玄机 姜桔特意起了个大早,单人独骑地来到侯府。 侯府中的小厮、丫鬟各自忙各自的。 丝毫看不出来府中曾经发生过侯府夫人去世的大事。 “大小姐回来了!”眼尖的小厮看见了站在巷子后面的姜桔。 姜桔看这几个小厮十分的眼生。 踱步来到跟前,“你认得我?可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厮恭敬道:“大小姐说笑了,您是千金贵体,我们是脚下凡泥,您不认得我们是自然的,但我们身为奴仆,哪里有不认识大小姐的道理。” 姜桔冷哼,“好伶俐的口齿。” “往日你在哪里当差?今日又怎到了前院来了?” 小厮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小人原是在后院养马的,今日前院看门的小厮生病,这才顶替了我上来。” 姜桔点点头。 卑劣又敷衍的借口。 不过她也懒得和他计较什么。 “夫人和侯爷呢?” “夫人晨起正在礼佛。” 姜桔抬腿就往王氏的院子走。 礼佛! 真是可笑,王氏岂是礼佛之人。 进到院内,感觉周遭的环境一切如常,只是无形中多了许多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一夜之间,府内的下人竟然全都换了。 擦拭白玉栏杆的丫鬟虎口上茧是多年握剑磨出来的印记。 一进到王氏的院子,往日的胭脂香粉的靡靡味道变成了清心寡欲啊的白檀香气。 王氏的房门紧闭,里面传出哒哒的木鱼声。 姜桔伸手,吱呀呀地推开门。 果然只见王氏跪在一副巨大的佛像下,低着头捧着经书,念着并不熟练的经文。 显然王氏听到了身后有人过来,但是并没有回头,只是顿了一下,又接着吟诵着经书。 姜桔跨步进来,合掌向佛像行礼。 “夫人突然潜心修佛,可是如我一般突然得到真神点化,想要洗清罪孽。” 王氏没有回答,仿佛并看不见姜桔。 姜桔点燃了三只清香,毕恭毕敬地插在香炉里。 “我与夫人一样,也是突然得到神仙点化,只是我愚笨,并没有参透这其中的玄机,不知夫人能否替我解梦。” 王氏敲击木鱼的节奏乱了一拍。 姜桔伏在王氏的肩头,贴在她的耳边道:“我梦见夫人死了!” “夫人死的时候容光焕发,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甚至比活着的时候还美。” 王氏的诵经的声音有些紊乱。 姜桔接着道:“就像我母亲逝去前一般。” “但是我梦见夫人你的脖骨间有一点殷红,被人硬生生地扭断了脖骨。” “而父亲在旁院与舞妓白日宣淫,好不快活。” “我梦里惊呆了,夫人你可是为了父亲遭人白眼十几年,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王氏的嘴唇一张一合,机械地念诵着经文,只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姜桔知道王氏已经的心理已经快撑不住了。 接着道:“就连祁柠去找父亲质问,都被父亲一飞镖贯穿了喉咙。” 姜桔用手比画着,“那样大的伤口,血淌了我一身。” 哐当一声,王氏手中的木鱼锤掉在大理石地板上,慌乱地伸手去捡。 姜桔手疾眼快地一把抓住木鱼的另一头。 一手掐住王氏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梦!” “我母亲、祖父的死,还有断魂崖的机密,你都知道!” “告诉我。” 王氏挣扎着想要逃离,姜桔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能逃得了这次,你能逃得了下次吗?” “你心里清楚只要你还生活在这侯府里,你就永远都又变成我口中的那一天。” 王氏内心本就惶恐,她之所以躲在这里礼佛,就是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苟活一隅。 但是她心里清楚,只要她敢踏出这房门一步,就是死路一条。 她心中触动。 或许姜桔是个希望。 没有抓住的时候,谁又知道那是根稻草还是快浮木! “我——” “姐姐!” 就在王氏刚发出一个声音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怀王的声音。 王氏瞬间如梦初醒,慌乱的眼神砸姜桔和怀王身上来回徘徊。 “说出来!” 姜桔盯着王氏的嘴唇,焦急地催促。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最终王氏的嘴唇颤抖着说出来了心经中的梵文。 姜桔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这或许是她离真相最近的一回。 不过现在没时间悼念逝去的真相。 姜桔转身目光冷然望向站在院内的怀王。 今日的晨光很好,冬日里罕见的金黄色的光束洒在他鹅黄色的锦袍上。 整个人嗖散发着俊逸的光辉。 若是之前,姜桔也许会对他这副皮囊很动心。 但是对他了解越多,姜桔越觉得他像一只阴冷的蛇,朝着自己吐芯子。 “你怎么来了?” 怀王上前将姜桔从屋内搀扶出来,带着笑意,“晨起我见姐姐不在身边,问过祁柠才知道,姐姐出门朝家来了。” “姐姐回家怎么不叫我一起。” 怀王提到祁柠的时候,姜桔余光瞥见王氏身躯一颤。 她心中冷笑,他这个时候提起祁柠,不就是敲打王氏让吗! 好好好! 这世间之人都是极会演戏的。 天地之间怎会独独她一个看客,又这样多的老师日复一日的言传身教。 她哪有不上场演一回的道理! 转而换上一副明媚娇艳的笑容,“我看你睡得香甜,故而未忍心叫醒你。” “我想晨起策马,不曾想经走到了这里,便顺路回家看看。” 怀王拉起姜桔的手,“几如此,那我,们就被在此打扰夫人礼佛了。” 说着拉着姜桔的手朝院子外走去。 余光扫过屋脊上的暗卫。 强弩手又掉转了箭头,箭头瞄准在王氏的额头间。 只要王氏的一只脚划过门槛,这根利刃就会刺穿王氏的额头。 当然,进来的人也会被刺穿。 姜桔任由怀王拉着自己的手,明知故问道:“你追到这里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难道姐姐忘啦,今日就是南洵使臣的马会啊!” “姐姐你只能在马车里梳洗打扮了哦。放心,为夫会帮娘子好好打扮的!” 第三十三章 马场吃醋 西郊马场。 一眼望不到头的枯木穿插着无边无际的白雪。 晟王身穿骑装,将头发全都束了起来,英姿雄发。 血管里的热血在不断翻涌。如不是要招待使臣,他真恨不得骑上马踏雪驰骋一番。 当年在沙场的时候,他为了给军中的将士找一些肉解馋,时常邀请姜桔一同去伏击山林中的野兽。 将士们也常常打赌,他们今日是谁能够狩猎的最多。 塞北的风吹到脸上,又硬又疼。 姜桔的脸上总是被吹得泛着红彤彤的血丝,豪迈地扯着嘴大笑。 如今回京,她的脸细滑白皙,却总是笑意不达眼底,像是精心练习的木偶。 “听闻王爷仅用了一天便将那狮子骢驯服,真是令人钦佩。” 南洵使臣看着马场成群昂首挺胸的战马,悠闲地四处闲逛,好不悠闲。 不远处有两只马正在雪窝利率互相打闹。 而周遭的武将、大臣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坐姿各异,只是悠闲的畅谈赏雪。 “北幽的战马如此惬意,不拘泥于马厩之间,倒真是让我打开眼界。” 晟王已经通过暗探知道了祁柠的事情。 看着眼前的使臣,越来越觉得祁柠形容的十分贴切,果真粗矮如倭瓜。 他有岂能听不出着倭瓜的言下之意。 他这是以马嘲讽北幽的武将懒散自大。 晟王轻呵出一口白色的雾气,“马放南山,天下太平一直是北幽朝野上下的目标。” “在说了,这些战马没了围栏的拘束,更能保持野性。” “南洵不妨也可以试试,这有了野性的马儿,跑起来可谓是脚下生风。” 晟王看着倭瓜使臣的脸色更绿了,越发觉得祁柠真是形容的贴切。 曾几何时,二人意气风发的时候,姜桔率领赤羽营作为先锋部队打前阵,晟王率领大军以黑云压境之势碾压而过。 一日之内连下三城,先锋的姜桔骏马银袍势如破竹,一刻不停地向前冲锋斩杀主将。 晟王紧随其后,收服还未缓过神的小卒。 杀到第三城的时候,已经是日落黄昏。 残阳将天染成了红色。 守城的将领未做抵抗便如丧家之犬一般弃城而逃。 晟王就是在暗讽南洵的军队,脚下生风,不战而屈。 南洵倭瓜使臣的脸色难看至极。 “怀王、王妃到!” 一声通传,众人的目光聚焦在怀王和姜桔的身上。 晟王的目光一下就被姜桔吸引了。 姜桔今日穿了一身月华色锦袍,头发半束,挽着一个羊脂美玉的发冠玉钗,下面的黑发如瀑,随风飘扬。 银线暗绣的柳枝在日光下闪着光。 恍惚之间晟王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银盔银甲的小将申请明媚地朝自己走来。 直至看到姜桔蒙着一层淡淡愁云的眉头,这才想起。 如今早已不是在大漠的时候了。 晟王颔首,“给皇兄、皇嫂见礼。” 怀王与姜桔也回了礼。 晟王忍不住夸赞道:“皇嫂今日这身打扮,真能彰显武侯家风。” 未等姜桔答话,怀王浅笑道:“皇弟真是好眼光。” “今日这身衣服是我特意为你皇嫂搭配的。” 晟王:“......” 其实也没那么好看,尤其是绣的那柳枝,一点都不符合姜桔的性格! 使臣见怀王也到场了,赶紧直奔主题。 “如今怀王殿下也到了。” “殿下还是赶紧展示这狮子骢驯服得如何了吧,好叫我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北幽人物风流!” 晟王点点头,眼神示意自己的副将。 从腰间掏出一枚烟花。 一拉引信,猛地向上抛去。 巨大的炸裂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 南洵的使臣一时不备,有的甚至抱头蹲下身去。 而北幽在场的众臣,无论是武将还是文官,就连家眷侍女都面色未改,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影响。 就连最怕惊吓的马儿,也是该吃草,该溜达溜达。 唯有那两匹在雪窝中厮闹的马儿,有一匹马微微分神,一下被另一匹马占了上风。 倭瓜使臣掩着耳朵,这才发觉自己有失国体,尴尬地放下手去。 还未说话。 只听一声马叫穿透山林。 紧接着就是呱嗒呱嗒疾驰的马蹄声。 只见褐色的树林将扬起一阵白潮。 飞扬的白雪中裹挟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驭马的小将勒着缰绳围着众人疾驰。 在场的武将无不被这匹宝马吸引住目光。 马匹疾驰流的汗水顺着健美流畅的肌肉,在寒冷的空气蒸腾出朦胧的雾气。 无一不赞叹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宝马。 “吁——” 驰骋了几圈,小将来到切近,飞身下马,行了一个军礼。 “卑职参见二位王爷、王妃。” 怀王抬手虚扶,“这宝马是你驯服的?短短三日就能将这野马驯服,真是少年风发。” 小将垂首,回道:“王爷过奖了,臣愚笨不过是勤加练习罢了。” “臣曾经见过军营中一少年将军,那马术才算是高超。” “臣日夜苦练,也只能稍稍遥望他的项背。” 晟王与怀王心里清楚他说的少年将军正是姜桔。 晟王并不是一个打压自己下属的人。 “莫要妄自菲薄,你善于驯马,他善于策马,你二人各有自己的长处。” “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军中任何官职?” 小将恭敬道:“臣战英,现任镇南军百夫长。” 南洵使臣趁机挑唆道:“将军如此英武,只是一个区区的百夫长,真是白白埋没了人才。” “人人都说晟王是旷世的武王,如此看来,传言终究是有夸大的成分在的。” 未等晟王回答,战英回道:“我朝武将都是靠一刀一枪的军功垒上来的。” “我的军功微薄,怎能担大任。当年护国侯姜老元帅也是一从一个小卒,一步一步靠着军功勒马封侯,是北幽所有武将心中的楷模。” “更何况,若天下不再有狼燃气,两国修好,我就算一辈子都未建军功,当一辈子的百夫长也是甘之如饴。” 战英此话说得漂亮却字字真心。 堵得使臣哑口无言。 眼球一转,忽的心中又升起一计。 第三十四章 别笑出声 倭瓜使臣道:“小将军是惯会驯马的,马儿在小将军手下温驯不能作数。” “若是真的将这马儿作为战马驯服,需得马上之人倒下,其他人皆可策马冲锋才算作数。” 姜桔心中一沉,这宝马都是认主的。 周围交谈的武将也都止住了声音,投来目光。 相传,西楚霸王项羽的乌骓马就是在主人自刎后翻滚自戕,追随项羽而去的。 宝马都是通人性的,一生认定的主人到死都不会改变。 “那依使臣之意应是如何?” 使臣继续得寸进尺道:“若是我任意指的人都能骑着这马儿飞驰,才算真正驯服了这宝马,我等才能心服口服。” 不料那小将并未露出惧怕担忧之色。 豪爽道:“使臣可任意挑选,这马儿性情温和,若有闪失我愿受军法处置。” 使臣眼珠一转,指着服侍姜桔的程露道:“就这位姑娘,若是这位姑娘也能在这马上安然无恙,我便心服口服。” 姜桔、怀王对视一眼,便安了心。 沙场之上,程露也是策马杀敌的好手,就算这马儿有些野性,程露也能强勒住马儿,现场将其驯服。 只是程露不能马上显得自己稳操胜券。 假装面露惶恐,赶紧跪在地上求饶道:“王爷王妃恕罪,奴婢胆小,小时被骡子踢伤,现在一靠近这骡、马就害怕得紧。” 使臣见状更加得意道:“正应如此呢。” “这军中难免有不会骑马的士兵,难保一日有群龙无首的一天。” “难道北幽的士兵就因为不会骑马,而白白将这驯服的宝马留给南洵。” 晟王冷哼,“使臣多虑了,有本王在一天,这样的日子只会存在于使臣的臆想中。” 使臣也不甘示弱,“殿下真是忘性大。” “断魂崖下可是埋着整整三千具北幽的精锐了。” 挑衅道:“等到今年开春,断魂崖下必定花草茂生。” “可惜那崖壁陡峭,无人能入,否则种下些瓜果树木,结出的果子毕竟又香又甜,毕竟有三千血肉作为养料呢。” “还有一位能承袭姜老侯爷年轻时候的风范的少年将军。” “只可惜,也死在了断魂崖下。” 身背后,姜桔握着拳头骨节发白。 那可是三千精锐啊,一日连下三城都未有一人殒命。 陡峭险峻的断魂崖他们也冒死而至,偏偏死在里自己人的出卖上。 这血海深仇,都要算在祁雄的头上。 倭瓜使臣望着跪在地上发抖的程露,露出势在必得的洋洋得意。 “二位殿下说我说的是不是?” 晟王假装被逼的无奈,亲手搀扶起程露,安抚道:“你莫要海派,只是上马走一圈而已。” “你放心,只要你能走下这一圈,我必然重重地赏你。” 程露继续装道:“若是......若是我被马摔下来,摔死我父母可怎么办!” 说着掩面哭泣起来。 梨花带雨,声泪俱下。 怀王也道:“若是你为此殒命,本王必会将你父母接到府上供养起来,让他们颐养天年,为他们养老送终。” 话说到此处,戏已经做足了。 正是要亮相开唱的时候,姜桔再加上一把火。 “妾身自小常常打马球、锤丸,还算懂些马术,她也实在为难,不如就让妾身来吧!” 倭瓜使臣哪能放过这个机会,蛮横道:“王妃此言差矣,发刚才晟王承诺的可是我随意指一人皆可。” “难道堂堂北幽皇室竟是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 话至如此。 晟王只得皱着眉头假装不得不让程露上马一试。 叹了口气道:“如此,你就去吧!战英,你帮这位姑娘上马!” 使臣心中更加确信,自己选的这个人连上马都不会,定然会让北幽颜面尽失! 程露一步三回头向马儿走去,背影控住不住的哆嗦。 跟在身后的战英小声道:“你控制着点别笑出了声,再演穿了帮。” 程露强忍着笑,假装笨拙地上了马。 那马儿一感受到身上的人,立马双腿直立,咆哮跳跃。 程露紧张地趴在马背上,伴随着马儿厮鸣发出尖锐的叫声。 倭瓜使臣见自己计谋得逞,不由得放声大笑。 粗粝的缰绳在程璐手中摩擦,姜桔压抑在骨子里的兴奋被点燃。 双腿夹马肚,长鞭一挥。 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冷冽的风如刀割在她的脸上,风中的气息让程露无比贪婪。 这才是她原本的底色。 如若不是自己心中的榜样拘泥在这后院内宅,她也许永远都会生活在沙场之上。 马蹄生风,程露尖叫着趴在马背上,却稳稳地围着马场跑了三圈。 最后马儿放缓脚步,稳稳地走到使臣面前。 炫耀般地扬起流畅有力的脖子,稳稳的停在近处。 战英搀扶着程璐下马。 “这姑娘怕是被吓坏了,微臣带她下去喝碗安神汤。” 晟王点头同意。 战英拽着程露的胳膊向场外走去。 “笑吧,离远了那个倭瓜听不见了!” 程露:“这匹马我要了。” “......做梦都别想。” 使倭瓜使臣的脸色更绿了,又叫嚣道:“这也不算!” “这马儿需得能够分清敌我才算,若是谁都能驾驭这匹马,那还算什么宝马。” “若有一日我军将你军杀的片甲不留,唯有这匹宝马。” “这马儿需宁死不被我军驱驾才算得上战马,更要有楚霸王的宝马般宁死不屈的气节。” 一旁的虎贲将军听不下去,拍案而起。 “你未免也欺人太甚,任是什么样的训马高手,也不能将马儿训成中勇无双的将士!” 骠骑将军也怒斥,“我收缴南洵战马,也没见南洵的战马有什么狗屁气节的。” 倭瓜使臣无赖道:“将军收缴我朝的战马都是些临时征用的,并没有被我朝将士驯服,算不得真正的战马。” “来日,北幽向我朝纳贡,我主必会让你过使臣开开眼界,见识一下南洵的战马!” 怀王不痛不痒地说道:“骠骑将军收缴南洵战马少说也有万匹。” “竟然如此凑巧,无一匹南洵真正的战马。” 第三十五章 良将烈马 怀王的声音不大,但却如石子入平湖,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倭瓜使臣的面色翠绿翠绿的。 但是只能强撑着叫嚣吗,“王爷莫要顾左右而言他,现在说的是北幽的战马。” “四海九州都知道北幽是以军武立国,这战马也应有武将风范,今日我们就是想开开眼界。” “来日两国再起刀兵,也好让我军知道,北幽的战马能否做我军俘虏。” 晟王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使臣多虑,无论是我朝将士还是军马,都不会成为你们的俘虏。” “王爷既然如此说,那更应该让我见识一下北幽战马是怎样刚烈。” 怀王和晟王相互对视。 南洵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来的这么个使臣。 长得神鬼共泣就算了,怎么说话也这么欠揍。 但是没办法,他步步紧逼,北幽没有选择。 晟王只得点点头,“使臣若非要如此,大可一试,只是使臣只给了我三天时间驯服此马。” “虽说南洵上供的马儿是匹好马,但是还不能算是我朝军马。” 使臣已经达到目的,给了使团另一位使臣的一个眼神。 那使臣便一脸慷慨赴义般朝马儿走去。 看样子他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离着马儿还有些距离,便快步飞升上马。 手里紧紧地握着缰绳,身上的戾气陡然散发出来。 脚踹马镫,催促着马儿奔跑起来。 马儿被强大的气场震慑。 碎步跑了起来。 在场的武将的脸色无一凝重起来。 姜桔也紧张起来。 她左手捏起一个石子,打算用石子击打在马儿的身上,让马儿受惊。 嗖—— 弹出的石子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向马肚。 嘭—— 就在马上要打在肚子上的时候,姜桔弹出的石子突然炸开一个灰色的尘埃。 姜桔一惊。 谁? 她凝着眼睛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但是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场上奔跑的马儿,没有一张面孔是可疑的。 姜桔警惕起来。 看来这场上是有高人在的。 而且这个高人是北幽的敌人。 姜桔不敢大意,右手捻起桌上的一个橘核。 暗中用力十足的内里向马肚射去。 突然一个灰色的石子从左前方朝着姜桔弹出的橘核飞快射来。 但是姜桔刚刚用的是左手,力道远不如惯用的右手。 暗中的人预判错了这一橘核的速度,并没有拦截住姜桔的这一击。 眼看着橘核就要打在马儿的肚子上。 马儿突然仰天长嘶。 调转马头,似要与凤竞速一般,飞奔着朝驻守在场边的驻军而去。 在场的武将突然面色由阴转晴。 原来这马儿还懂兵法,假意听从那使臣的命令,实则趁其不备将他带回我军。 原来它是把背的使臣当成自己的俘虏了。 姜桔心中暗暗赞叹,真是一匹好马! 马背上的使臣也察觉出了不对,用力勒这马头,想要调转方向。 马儿也不惯着他,暴跳起来,疯狂摇晃着头。 要把骑他身上的人摔下来。 那使臣用力扒在马身上,才让自己不至于掉下来。 马儿见这样无用。 突然高高跳起来,四脚朝天,后背带着使臣向地上摔去。 它要砸死背上的使臣! 那使臣也瞬间明白了马儿的意图。 迅速松开了手脚,腰身用力翻转,从马背上逃离了。 若不是他伸手敏捷,这一下就会被这马砸成肉泥。 况且这马儿也是极会挑地方的,怕他不死,特意挑了地上突出一块半尺高的石块砸去。 晟王的看着那马儿重重摔下,心头涌起无尽的悲哀。 那个使臣是逃了,但那马儿以这样的力度摔在石头上是必死无疑。 所有人都已经预料了这一场悲剧的结局。 惋惜不已。 马儿也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闭上的双眼,迎接自己的死亡。 就在它的背部里那石块还有半寸高的时候。 突然一道身影飞过。 撞在马儿的身上,与那马儿拥在一起,朝一旁的雪窝砸去。 所有的人都长舒出一口气。 这马儿算是活了下来。 只是不知是哪位小将,如此英烈又爱惜这马儿。 竟然以身救马,若在再晚上那么一瞬间,马儿必死无疑不说,这小将也会用马儿阻挡了自己的路径,一同摔在那石头上。 就算不死也要落得一个伤残。 雪窝中长啸一声,响彻天际。 战英跨在马背上腰杆笔直,朝着场外投出得意的目光,马儿红棕色的毛发化作一团烈火,在这肃杀的冬日肆意昂扬地驰骋。 程露站在未围场外,环抱着手臂,摇着头无奈地笑了笑。 这匹宝马,自己是惦念不得了。 姜桔举起酒杯向晟王遥敬。 晟王瞬间懂了她的意思,端起酒杯回敬。 他们都明白,战英必定会成为北幽耀眼的良将,有这样的人才,晟王在战场是如虎添翼。 南洵使臣暗暗地将牙齿咬碎,北幽层出不穷的人才真是得了老天的偏爱。 刚没了一个护国武侯姜山骨,又来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将。 杀了一个小将,又冒出一个如此耀眼的少年。 北幽的良将难道是竹子做的吗? 割断了一个,一场雨后,就又成群地冒出尖来。 怀王将二人的默契揽入眼中,眼里氤氲了一抹阴鸷。 但是还是不得不挂上标准的笑容,向晟王恭贺道:“皇弟又得良将。” “良将配骏马,将来成为一段佳话也未可知啊。” 晟王自然知道怀王北非真心恭贺的。 这一次也是他刻意的让战英展露风头。 让他知道就算是他耍心机先自己一步强娶了姜家之女为妻,有了在武将心中的分量。 但是老将终有一天会被新的将士顶替,自己亦有和他掰一掰手腕的能力。 姜桔夹在二人之间。 感受着双方刀剑般眼神。 朝堂的势力已经开始划分。 夺嫡的风云已经卷起,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的目光射向对面正在与宫女搭讪的祁雄,看来自己要加快行动力了。 当年母亲没有嫁给皇室的原因就是祖父只忠臣于北幽、忠于社稷、忠于百姓。 拒不卷入夺嫡之争。 姜桔心中一阵厌恶,祁雄倒也无心夺嫡之争,他的心思全在通敌叛国上了! 第三十六章 护国侯不是姓姜吗 晟王敏锐地察觉到姜桔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答应姜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举起酒杯向倭瓜使臣敬酒道:“险些摔了贵使臣,真是不好意思。” 说着眼神示意一旁的侍女给刚刚骑马的使臣斟满一斗酒。 “还请使臣满饮此杯,全当是本王为方才之事向使臣赔罪。” 那使臣也是武将,最是敬佩有真才实学之人。 仰头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晟王大喝,“好!将军真是豪爽!如若我朝护国侯还在世的话,定与将军投脾气。” 那使臣诧异,“护国姜侯的威名四海中无人不知,是天下武将心中的敬仰,我亦是如此。” “但听闻护国侯正在场内,殿下可否为我引荐?” 晟王大笑,“这有何难!” “请护国侯祁雄上前!” 使臣疑惑,“护国侯姓姜,怎的是姓祁?北幽难道有两家护国侯?” 他的声音雄厚,穿透整个马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 “使臣误会了,护国侯只有一家,姜老侯爷故去,这爵位便传了下来。” 说话间祁雄已经到了切近。 那使臣恭敬地向祁雄抱拳行礼,“令尊威名赫赫,在下年少习武师常常以令尊为榜样,如今令尊故去,在下实在恨自己晚生了几年,竟未能与令尊切磋一二。” 祁雄的脸色铁青,但嘴角却强支这难看且尴尬的笑。 对方恭敬至极,一口一个令尊。 但他的母亲是青楼妓女,连他的父亲是谁都说不清楚。 这声声尊称,在他的耳中确是无尽的讽刺。 他胸中的怨恨又升起几分。 姜家! 永远都是姜家! 他入赘姜家之后,听到的永远的都是姜家! 什么狗屁天下武者的榜样,什么一剑封侯,还不是被自己踩在脚下,碾得连骨渣都不剩了! 什么尊荣富贵,现如今还不是都被自己攥在手里。 使臣接着说道:“听闻侯爷有一把重弓,能媲美后裔神弓,一箭可射日月。” “不知我能否一观?” 未等祁雄作答,姜桔抢先答道:“使臣何须如此客气,祖父在世的时候最是不吝指点青年才俊。” “父亲承袭祖父之志,定会应允。” 说着含笑向祁雄望去,“父亲您说是吧!” 祁雄脸色堪比那倭瓜使臣,强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只是不知今日使臣想要观赏此弓,我并未让人带着,莫不如改日,再给使臣观赏。” 姜桔冷眼看着他,狗屁改日! 这柄弓已然被他送给南洵皇室当做投诚礼物了吧! 断魂崖上姜桔看着射向自己被羽箭还在疑惑,这样急速地箭自己只见过祖父的逐日弓射出过。 这柄弓一直是放在祠堂内的,自她从战场归来,这柄弓便不见了。 姜桔心中便有了猜想。 再加上今日祁雄支支吾吾的神情,姜桔心中便确定了八九分。 姜桔步步紧逼,“明日南洵使团上呈降书,后日便要还朝。” “两国相隔万里,若今日不能让使臣如愿,恐日后难有机会。” “不过是命人回家取一回,命人快马加鞭,不过半个时辰便回来了,父亲还是莫要推脱了!” 战英主动请命道:“末将也十分想见识一下老侯爷的逐日弓,侯爷莫不姜这差事交于我。” “一来我驾这宝马定会早去早回,二来让末将先瞻仰一番。” 晟王也帮腔道:“对让战英骑着红棕马去取,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怀王暗笑一声,也说道:“不过半个时辰,我与使臣痛饮几杯便等来了。” 骠骑将军眼神迷离,回忆道:“我年少时箭术不好,都是姜老侯爷手把手地教给我的。” “那时我还记得,我偷偷拿老侯爷的逐日弓出来练习,竟连弓都拉不开。”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那时的情形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说着便有些啜泣,“如今我也老了,两边的头发都白了,想来不日就要追随老侯爷去了。” 恳求祁雄道:“我恳请侯爷让我临死前再见见这把弓,权当是了我这把老骨头生前最后一点念想了。” 骠骑将军说得恳切,惹得在场的武将纷纷红了眼眶。 他们大多是都是从战英那般年纪便跟随姜老侯爷南征北战的老将。 老侯爷于他们如兄如父。 如今最年轻的都已经是四十的不惑之年了。 祁雄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那弓早就被他拿去做了投诚南洵的礼物。 “侯爷,您就把弓取来让大家看看吧!” 周遭的声音响起,老的武将纷纷恳求,年轻的兵将也群情高涨想要见识一番。 祁雄此时向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还请诸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回府去取。” 晟王立刻道:“让战英随侯爷一块儿去吧。” 祁雄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连忙摆手。 “我即刻便回,不麻烦战将军了。” 战英刚想说不麻烦。 怀王先开口道:“还是让侯爷自己去取吧,以前传闻这弓摆在姜府的祠堂内,但本王上次随王妃回门,祭拜姜家先祖,并未在祠堂内见到此弓。” “想必如此贵重的东西侯爷必定是藏好,不想让外人知道放在那里,免得有人起了歹意。” 晟王马上心领神会,“倒是如此,我那时总觉得祠堂内少了些什么。” “还是皇兄思虑周全。” 战英好奇地问:“怀王殿下与王妃回门,殿下为何那日也在,也祭拜了姜老侯爷?” 晟王干咳了两声,心道:好小子,倒是挺会抓重点,看我日后不好好收拾你! “你去命几个人过来操练一番,给诸位助兴。” “使臣前日看了我朝的歌舞演乐,今日不妨看看我朝将士操守演练,以此喝酒助兴,别有一番风味。” 倭瓜使臣心中了然,晟王是想用军武震慑他,以彰显北幽国威。 不过他还有一出好戏没上演呢,先让他们得意一番也无妨。 细眯着眼看向祁雄,“那我就看上半个时辰的演练,等侯爷将那逐日弓取来给我等开开眼界。” 祁雄脸色苍白。 使臣车内,那乘着逐日弓的锦盒被一黑影悄然拿走,无人察觉。 第三十七章 我是你最后的血亲 马场外,祁雄祁雄急得焦头烂额,恨不得打个地洞钻到地心里逃走。围着外围转了三圈,实在是无路可去。 眼看半个时辰就快过去了。 他知道南洵使臣此次来朝,必然带着这柄旷世神弓。 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羞辱北幽。 只是他现在自身难保,无暇顾及那么多。 趁着周遭没人,鬼鬼祟祟地想要上前查看南洵使臣的车马中是否会有次弓箭。 他也不确定,只是他觉得南洵使臣不会无缘无故地将一匹野性难驯的马送给晟王。 南洵的朝臣不是傻子,各个都是通过书册史册、计谋、申论筛选的英才。 这样做如果成了是挫伤北幽的锐气,但是也会助长北幽将士的复仇之心。 尤其是北幽刚刚得来一场十几年未有的大胜,正是士气最旺的时候。 祁雄便推测,在驯服马匹失败与否都会再有新的动作。 那还有什么比他们心中奉为信仰的护国武侯的神弓被南洵缴获更能击溃他们的信仰的? 那个倭瓜使臣也不是平白无故坐上这使臣之首的位置的。 还未等祁雄靠近。 嗖—— 羽箭穿透寒风。 箭柄贴着祁雄的耳朵飞速摩擦的,剧烈的灼烧感让祁雄钻心痛。 嘡啷一声,整根羽箭全部钻入祁雄前面的树干中。 唯留一个圆点,与树干融为一体。 祁雄木讷地转过身来。 三魂七魄都已经被吓得飞走了。 映入眼帘的就是姜桔手拿逐日弓,朝着自己瞄准。 箭头对准的方向,正是祁雄的头骨,目光中溢出骇人的杀气。 但是嘴角却挂着甜美的微笑,“父亲,看我的箭法是不是又精进了?” 祁雄瞬间变了脸色,大脑飞速旋转。 “桔儿,爹知道很多事情爹爹对不住你,但是爹也是为你考量过的。” “父母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你有尊荣、有能力,世间女子能得其一便能保一生顺遂。” “骗桔儿你都占全了,你又是个有傲骨的,广阔天地才是你的格局。” “故而为父才让你替我上战场的,为父的斤两你是知道,只有你去,才能延续姜家的荣光。” “况且当时你嫁给怀王,你自己也是说了怀王身份尊贵,算得一个顶好的归宿。” “如今怀王康复,日后你为皇后也未可知。” 他的语速极快,“桔儿,怎么说我也是你生父,你我二人也血浓于水。” “在这人世间我是与你最后血脉相连的人。” “你若杀了我,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你的亲人了。” 姜桔就这样目光冷冽却笑容灿烂地看着祁雄不说话。 祁雄左右张望,终于见远处有了两道人影。 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瞬间换了一副嘴脸,威胁姜桔道:“在怎样说我也是一品军侯,威名赫赫的武将之首。” “你若杀了我,不光会落下忤逆弑父的罪名。” “就连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护国侯若是死了,北幽的武魂便破了,到时候难保北幽不四面楚歌、刀兵四起。” “这一切的罪孽都是因你而起。” 忽而那两道人影越走越远,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祁雄又慌了神,话锋一转。 “桔儿你就算不在乎为父的性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不在乎姜家的声誉和北幽将士的安危吗?” “你想想,你这一战下来,有多少母亲站在村口处,遥遥地望着自己儿子平安归来。” “你好好想想,那些失去丈夫的妻子、没了爹爹的幼子。” “你难道还想多几个这样的家庭吗?” 姜桔笑得愈发灿烂,眼里的凄寒也愈发的冷峻。 她可算见识了什么叫巧舌如簧,什么叫翻脸比翻书都快。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连着变了三回脸。 这样子,梨园名角都未必有他的戏好。 “侯爷,原来您在这里!二位王爷和南洵使臣等的有些着急了。” 战英寻觅着过来,一眼便被姜桔手中的逐日弓吸引住目光。 略有兴奋道:“这就是逐日弓吗!我今生有幸,竟然能见武侯神弓。” 姜桔收了架势,换了一副被训斥的表情。 “父亲教训的是,女儿是懈怠了,连这弓都拉不开了,真是给姜家丢人。” 战英惊讶道:“传闻这弓需得三百石的力气才能拉开,王妃柔弱之躯,竟然也能练习拉开此弓。” “不愧是武侯家风。” “王爷今日拉满次弓,定然会灭南洵使臣的嚣张气焰,大涨我军军威。” 祁雄未想到姜桔竟然也能变脸这样之快。 还未从刚才的震惊换过神来,也没有听清战英叽里呱啦一大串地说了些什么。 只得,随口应付道:“是,是,是。” “那侯爷就快请吧。” 战英接过姜桔手中的逐日弓,宝贝似的挎在背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临走时,姜桔神情不明地瞥向远处。 三人走远后。 雪窝中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抖了抖身上的雪花。 无念从雪地里扒拉出来一张同逐日弓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弓。 悄然放锦盒内,塞到了南洵使臣的马车里。 臣希踏雪而来,在外面给无念放风。 她可是把自己的脑子都要挖空了才想起了逐日弓的所有细节,做出来这样一个以假乱真的废物。 如不是为了自己小姐,真舍不得就这样毁了它。 嘭—— 一个雪球砸在尘希的额头上。 无念奚落的声音传来,“就你这样的还给人放风呢,少发些呆吧!” 尘希黑着脸,“你厉害,换个弓都换不明白。” “若不是我家小姐及时出现,你就被人发现了!” ...... 马场内。 南洵倭瓜使臣见祁雄的脸色不好,又见姜桔的脸色也阴晴不明。 便觉得自己的计策成功了。 转而小声吩咐自己的随从,将自己车内的锦盒拿来。 脑海中已经幻想南洵的武将一把拉断了北幽引以为傲的神弓北幽武将满脸信念破碎的表情。 再让北幽的武将试着拉南洵的弓箭,各个用尽全力憋红了脸。 到时候北幽的神话跌入泥潭,南洵的武魂冉冉升起。 第三十八章 弓还分公母 “侯爷回来了!” “侯爷带着逐日弓回来了!” 所有的目光朝着三人射来,在朝的武将一眼便考到了战营身上背着的长弓。 远远地隔着几十丈,寒风一吹。 骠骑将军的酒意上了头,眼神有些迷离,端着酒杯凑向虎贲将军。 “你看桔丫头身后的人影,是不是像当年的姜侯爷?” 虎贲将军也聚了神,遥遥望去,“长得不像、气质也不像。” “可就是觉得老侯爷当年就是这样的。” 骠骑将军饮尽杯中酒,“少年意气。” “天下意气风发的少年总是相似的。” 姜桔落了座位,怀王高调地握住姜桔指尖,顺势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姜桔身上。 又将一杯温酒递到姜桔的嘴边。 “娘子怎么也不披上件衣服,这手都冻僵了。” 晟王将一切都看在眼中。 左手抚摸着挂在腰间的箭头,右手端起酒杯,用烈酒强压着心中的妒火。 名不正言不顺,他什么都做了! 倭瓜使臣的随从将锦盒拿来。 倭瓜使臣扬手将酒樽中美酒一饮而尽,浓烈的酒意上了头,鼻头也染上了糟红。 大声道:“既然护国侯爷肯将爱弓展示出来,那我这里也有一把好弓。” “想请北幽诸位武人共赏。” “也全当是南洵与北幽切磋武艺了。” 骠骑将军带着酒意不屑道:“切磋个屁!” “南洵惹是生非几十年了,借着各样的由头同北幽切磋,也没有胜过一回。” “到底是使臣脸皮厚,要是我,早就没脸再提了!” 南洵使臣也不恼怒,反而声音有高了几个调。 “越挫越勇,这正是不是武人精神吗?” 自己给自己斟满酒,“一代新人换旧人。” “北幽的护国武侯保了北幽五十年的边疆安稳,可如今当年追随姜老侯爷的小将都已经两鬓斑白了。” “正所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英雄垂暮也是北幽的悲哀。” 场内的北幽武将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樽连带着案桌拍得粉碎。 “南蛮之地的杂碎,这就让你尝尝爷爷我的拳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倭瓜使臣却毫不在意地接着说道:“将军先别着急。”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今姜老侯爷已经先逝,脱颖而出的小将还未能等到行赏封功的时候,就陨落了。” “今日咱们就借此机会比试比试。” “看看北幽还能延续之前的荣光吗!” 晟王也黑了脸。 看着余光中姜桔如僵硬的木偶般坐在怀王身边,编剧的替她难过。 她曾经可是南洵都承认的耀眼。 “使臣想要怎么比试?” 倭瓜使臣拿起自己身旁的锦盒,笑道:“北幽有一柄逐日弓,我南洵也有一柄射天弓。” “传闻北幽的逐日弓需要三百石的力气才能拉开。” “巧了,我南洵这柄射天弓也是要有三百石的力气才能拉开。” “恰好今日你我皆有年轻武将在场,我们比试比试,看看到底是哪国的武将更配拥有着把神弓箭。” 晟王心中有些犹豫。 若说比试,两把弓都是三百石的还,仅仅用一把弓箭便可,又何需又找出一把子虚乌有的射天弓。 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姜桔与怀王对视一眼。 二人心中都有了数。 怀王率先回应,“既然使臣说了,我兄弟二人在此,若是不应,难免使臣不觉得我北幽无后起之秀。” “既如此,便请使臣拿出射天弓来,两方切磋一下,全当是助兴。” 晟王抬眸,目光中有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 难不成? 倭瓜使臣,哈哈大笑两声。 一把揭开锦盒,拿出射天弓,高高举起。 “嘶——”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都觉得自己今日酒喝得太多,眼睛花了。 战英卸下背着的逐日弓。 抬眸、低头,抬眸、低头。 反复的观瞧。 可是无论怎么看,这两柄弓都是一模一样。 “这——” 骠骑将军发出一声疑惑。 “这怎么可能呢!” 倭瓜使臣笑道:“当年这两把神弓是南洵一块神木所制,一柄被姜老侯爷得了去,一柄便留在了南洵。” “只是这树木都是雌雄同株的,姜老侯爷的弓是雌的,留在南洵的这柄是公的。” “饶是这雌的在外面多厉害,只要见了这公的,必定就怂了。” “保不准,到时候,吓的一碰就碎了。” 骠骑将军大呵一声,“满嘴屁话,我看你是被北幽打的得了癔症了。” “什么狗屁神木,狗屁公母。” 正当群臣群情激奋的时候。 怀王淡淡说道:“使臣的意思是这把逐日弓是姜老侯爷从南洵缴获来的。” 短短一句话,瞬间平静了周遭的嘈杂。 北幽武将也都压了怒气。 怀王不愧是当年才冠九洲的神童,一下便能抓住重点,四两拨千斤。 使臣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叫嚣道:“莫要说些其他,还是尽快比试得好。” “不知二位王爷是先派人拉我南洵的射天弓呢,还是我们先拉北幽的逐日弓?” 晟王望向怀王,此时他不敢独断专行。 若是成功,便是抢占先机;若是失败,那便是丢人现眼。 这是两国邦交的大事,更是两国武将的气焰。 若是先手失败,必定会大伤将士们的气焰。 怀王心领神会,“我年纪大些,便替皇弟做主,先由南洵的勇士拉北幽的逐日弓。” 倭瓜使臣给了先前策马使臣的一个眼神。 他起身一把撕开身上的衣服,露出宽大的臂膀。 一手持弓,一手搭弦,全身的力气用在双臂之间。 线条流畅的手臂陡然鼓起坚实有力的肌肉,连带着脖子上的肌肉都跟着用力。 弓拉得满满的。 嗖的一声。 羽箭如流星般穿透空气。 百丈之外,连连穿透是个标靶,最后嘡啷一声,三分之一的箭钻入后面的树干中。 使臣将弓托在手中满眼的欣赏。 倭瓜使臣双手笼在自己的倭瓜肚子上,露出扬扬得意之态。 此计已成,这些天,也算是他不辱使命了。 第三十九章 竟敢戏弄南洵 倭瓜使臣自豪宣扬道:“二位殿下觉得我朝武将可称得上勇猛五无双?” 晟王并不吝啬赞扬道:“南洵的此武将真乃天下之幸也,敢问将军威名。” 斟满一杯酒,亲自端了过去。 “若将军不嫌弃,就请满饮此杯。” 拉弓的使臣将弓箭归还给战英,抱拳行礼,恭恭敬敬道:“末将郑道,承蒙王爷厚爱。” 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天下英雄都是惺惺相惜的,若不是因为战争,他们本就该把酒言欢,豪情万丈。 怀王也站起身来,“南洵英雄辈出,是南洵百姓之幸也。” “南洵既然将郑将军这样的大才送来,皇弟你也别藏着掖着,将你手下的能臣武将叫出来展示一番。” “也不枉郑将军千里迢迢辛苦而来。” 郑将军也附和道:“之前在战场上,曾与北幽的一银袍小将军交过手。” “此次来的目的也是想要见一见北幽的人物风流。” 说话间目光瞟向怀王。 怀王的神情不明显。 晟王轻笑两声,向身旁的战英道:“你且去试一试,不必勉强。” 战英早已摩拳擦掌,就等着晟王一声令下。 一时间忘了忘了在京城中的约束,顺手将长弓交到晟王的手上。 飞也似的跑到倭瓜使臣的身边。 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接过长弓,战英想到这弓的名字叫射天弓。 便想到,西北望,射天狼的诗句。 他读书不多,但每每想到这两句的时候便觉得胸中热血澎湃。 想来这弓箭的名字就是由这句诗得来的吧。 战英空搭着弓,仰面向天,手臂用力向外拉弓弦。 啪—— 一声脆响。 战英手中拿着一节棍,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哦——” 场内一阵惊呼。 南洵的射天弓,碎了! 弓还没搭箭,弓弦还没拉满。 南洵自以为傲能与北幽媲美的射天弓就这样轻易地碎了。 倭瓜使臣被这突出起来超出他预想的画面惊得瞬间醒了酒。 “不可能!” 他的眼神射出利刃,直直地扎在祁雄的身上。 他竟敢背叛自己! 竟敢拿一个假货戏弄南洵! 怀王率先发难,“战将军怎么回事,也不知收敛着点,你看看这木头渣子碎了一地。” “一会起风,吹进南洵使臣眼睛里可怎么好!” 战英有些手足无措,慌乱道:“我没使劲,这弓我刚拉一下就碎了。” 诚挚的眼神在使臣和晟王身上来回跳跃,“末将不是故意的,真的!” “哈哈哈——” 骠骑将军率先笑出了声。 “如此看来,南洵的狗屁射天弓才是母的,这一见到姜老侯爷这弓,便吓得浑身都酥软了。” 在场的大臣互相看了看,噗呲一声纷纷笑出了声来。 哄堂大笑的声音顺着风声,仿佛传到了十里开外。 倭瓜使臣此时又羞又恼。 大声呵斥,“你们将我南洵的神弓弄坏,竟然还笑得出声。” 虎贲将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样的破弓南洵居然也当做宝贝。” “还拿出来四处招摇,真是不知道什么事丢人现眼。” “这样的弓莫说是一张,就是一千张我北幽立刻也拿的出!” 倭瓜使臣呛道:“就算是在北幽不如一张寻常的弓,那也毕竟是我南洵之宝。” “北幽如此,可难见两国修好之心。” 怀王严肃起来,“使臣这话是何意?弓是你们要看的,比试也是你们提出来。” “如今使臣丢了面子,就要怪到北幽的身上。” 冷哼一声,“到底是北幽没有真心修好之心,还是南洵一直藏着狼子野心。” 怀王的话如一柄利剑直直地刺入使臣的心脏。 在说下去,就是将两国的脸面彻底撕碎了。 南洵再也经不起一场战争了。 倭瓜使臣突然泄了气,好不掩饰的恶狠狠的瞪向祁雄。 这个人真是好心机,向用南洵的面子做他稳坐朝堂的踏板。 痴心妄想。 他是个什么货色,自己心中岂能不知。 就是一个吃软饭的伥鬼罢了。 手指突然指向缩在一旁的祁雄。 “好!” “我服!但是我有最后一个要求,若能满足我这个要求,南洵明日就上交降书。” 晟王顺着使臣的手指望去,在加上刚刚的事情,心中已然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时。 既然自己答应过她,要在众人的心中埋下一颗祁雄不是当年护国武侯的种子。 虽然她最终选择的人不是自己,那他也甘愿成全她。 “使臣请讲。” 祁雄知道那个倭瓜使臣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而且众朝臣之中,他堂而皇之地指着自己。 虽然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但是他知道必定没有自己好果子吃。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还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缩着身子,埋着头,像只老鼠一样溜着边想要逃离这里。 “侯爷您打算去哪里?” 程露早已堵在祁雄的面前。 程露的声音尖锐,众人的目光唰的一声都盯在祁雄的身上。 祁雄将腰身直了直,尴尬地说道:“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倭瓜使臣又将声音扬了扬,“护国侯爷当年是天下习武之人心中的信仰。” “我今年已是四十有六,想来之后也不会在来踏足北幽。” “我虽然是个文官,但到底仰慕护国侯的风采。” “恳请二位殿下,让我在临走前,见识一番护国侯长弓逐日的风采。” 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祁雄身上。 他无处可逃。 可是让他拉那把三百石的弓吗? 他壮年之时,挣得双臂撕裂都不能拉弓射出一箭,更何况这些年他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如今的自己上怡然楼的二楼都要中途歇上一歇。 更别说当着众人之面拉开这把弓了。 骠骑将军说道:“侯爷定要将此弓拉得满满的,叫那些南蛮子看看,我北幽武人之风。” 虎贲将军也恭敬道:“就是,侯爷定然不能输给南洵小儿。” 晟王双手托着弓步步上前。 每一步的逼近都向踩在祁雄的命弦上。 “侯爷,此弓物归原主。” 第四十章 晟王下跪 祁雄浑身火辣辣的,像被架在火上烤着一般。 晟王见祁雄迟迟不接弓。 一撩衣袍,单膝跪在地上,双手将弓托过头顶。 众人更是一阵惊呼。 晟王的一跪,不仅是代表着他皇室的身份,更是北幽武人的缩影。 又那么一瞬间,祁雄也有些恍惚。 这就是姜山骨当年的感受吗? 他睥睨着晟王,俯视着众臣。 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尊崇与敬仰。 “侯爷——” 磁性的声音打破了祁雄短暂的幻想。 在低头的时候,祁雄全然不知逐日弓已经被自己死死攥在手中。 怀王也来到了切近,双手捧起一只黑杆金羽的羽箭。 这是别有皇室专用的羽箭。 “侯爷请!” 姜桔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何等的殊荣。 若是祁雄真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 今日之后,姜家的荣光更能熠熠生辉。 可护国侯偏偏是祁雄。 他是姜家最大的败笔。 祁雄已经没有选择,只能将羽箭搭在弓上。 全身的力气注在手腕上。 他感觉自己手腕处的皮肉撕裂的难受,连着手臂的腕骨也好似别人砍开一般。 任是他憋红了脸,也未能将弓弦拉开分毫。 天空中的无一群黑鸦飞过,发出凄凉的叫声。 嘡啷一声,羽箭掉在地上。 祁雄的双手缩在衣袖里哆嗦出残影。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虎贲将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 堂堂护国侯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弓都拉不开呢! 倭瓜使臣心中这才一阵畅快感涌上来。 他来北幽的这些天,无时无刻不是处心积虑和压抑的。 他苦读诗书几十载,为了南洵的社稷没有一刻不是紧绷着心弦的。 北幽几十天,他自己都嫌弃自己阴暗肮脏。 即便如实,还是被北幽的一个奸诈小人耍得团团转。 “罢了!罢了!” “这护国侯真能护佑北幽昌盛百年。” 北幽在场的所有武将瞬间炸开了锅。 “怎能可能呢!” “那可是护国武侯呀!” “难道真是廉颇老矣,不能饭也。” “北幽之后怎么办呢!” 晟王也面色不悦,“侯爷今日酒吃多了,手上没劲。” 说着一把将弓拿了过来,“侯爷还是改日再展示吧。” 倭瓜使臣嘲笑道:“就算是北幽有神弓又如何,没有配得上此弓的人,和一个摆设又什么区别。” “使臣此言差异!” 姜桔的声音划破空天际。 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平息了海内的激荡。 姜桔缓缓起身,“谁说北幽没有能够拉满此弓的人。” “我北幽的英才多如过江之鲫,不过是北幽人物谦逊,不喜张扬罢了。” 使臣横眉立目,“王妃此言我便不懂了。” “按王妃所言,北幽谁都可以拉开着逐日弓?” 使臣轻佻地打量着姜桔,“王妃一介女流,难不成也想试一试?” “这有何难?” 姜桔接过弓箭,双手张开。 又引得一阵惊呼。 “怀王妃竟有这样的能耐!” “我们都忘了,怀王妃才是姜侯爷真的血脉,祁雄不是个赘婿。” “对啊,他原本就和姜家没有半点关系的。” 姜桔轻松收了架势。 手拿长弓,日光照在她月牙色的长袍上,整个人都被光笼罩着。 姜桔将弓交给一旁的程露,“就连我身边的婢女,都是能将此弓拉开的。” 程露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够摸上一摸着传说中的逐日弓。 更别说幻想过有一天自己有机会以女子的身份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武功。 但是程露心里清楚。 姜桔这是在给自己机会,她想让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的上阵杀敌。 倭瓜使臣一脸不可置信。 刚刚这个丫鬟才被烈马吓得魂都要飞了。 而且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唯唯诺诺的,怎么看都没有能拉的逐日弓的力量。 程露手里攥着所有武将都梦寐以求的沉甸甸的逐日弓。 她现在确实没有能够完全挽起此弓力气。 但是机会就在自己手中,就算没有把握自己也要放手一搏。 弓弦与弓柄越离越远。 程露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不行——” 最后程露还是松开了手,没能将弓弦拉开。 她满眼愧疚地看向姜桔。 这样好的机会,自己硬生生的没有抓住,真是苦了姜桔为自己的一番打算。 姜桔也看出了程露的窘迫,暖声安慰道:“没有关系,已经很好了。” 是啊,已经很好了,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侍女是否真的能拉开三百石的弓。 今日大家在意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护国武侯不在是那个一剑能挡百万师的姜山骨。 晟王、怀王、姜桔并着使臣向着各自的席位走去。 几人各怀心思。 晟王心里清楚今日的所有事情都是怀王一手算计的,他利用了自己向姜桔卖了个人情。 他抚摸着腰间的箭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怀王。 但是他不怪了她,反正她最后的归宿一定会是自己。 他等得起! “快看!” “还能这样!” 又是一阵惊呼。 南洵使臣的心中厌烦到了极点。 这一天之间,北幽群臣惊呼的次数比天上喜鹊叫的次数还多了。 怪到老天愿意将什么好事情都降在北幽地界上。 这情绪价值给得真满。 “殿下,快看!成了!” 战英激动地唤着晟王回头。 四人顺着战英指点的方向望去。 只见北风之中,程露一手扶弓,一手搭箭,单脚利于的,另只脚踹在弓柄上。 用腿上的力量,将弓撑得满满的。 姜桔不由得暗中赞叹道:真是有几分聪明! 这腿上的力量比手上的力量强多了。 金色的羽毛在日头下闪耀着光辉。 挂动着风声,化作一颗金色的流星,朝着远方穿透而去。 所有的都在这一点金色上,接近箭靶了! 穿透第一个箭靶了! 第二个! 第三个! 所有人颤抖着嘴唇,每穿过一个箭靶,就在心中默数着。 九个! 但是羽箭的速度也明显的慢了下来。 此刻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这一场比试能不能胜,就在此一举了。 第四十一章 谁能代表北幽 最终,羽箭稳稳地扎在第十个弓把柄上。 输了。 虽然就差那么一点点,但实力上却差得远。 程露能拉开弓箭是靠投机取巧走了偏门心思的。 虽然说也是射中了第十个靶心。 但是南洵使臣是硬生生地穿透了靶子,钉在树干里面的。 饶是巧舌如簧,事实摆在眼前,也是无可争辩的。 程露也是面若平湖,大步流星走上前来。 双手托着逐日弓,负荆请罪跪在晟王、怀王面前。 “奴婢给北幽丢了脸面,还请二位殿下降罪。” 晟王抬手虚扶起来程露。 “你能拉开弓便已经很好了。” 南洵武将也道:“姑娘有此次武艺能够自保便已经胜过世间大多数的女子。” “若在有什么机会在自保之余能够向别人伸出手便更是难得。” “毕竟又不需要尔等女子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程露向姜桔投去询问的目光。 姜桔点头,同意了她的想法。 程露大胆道:“使臣所说的自保是什么意思?” 使臣继续道:“男人天生就是要比女人强大,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男人上阵杀敌,保卫女人也是里理所应当。” 程露严肃道:“使臣所言小女子不敢苟同。” “北幽保家卫国的从来不是男人或是女人,而是北幽军人,军人保护的也不是女人或是妇孺,是北幽的未来。” “一个男人看到另一个女人被残害、被欺凌去帮助她,并非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得到帮助。” “而是因为她被残害、被欺凌需要帮助,才会帮助她。” “难道她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孩子、一个老人、一个身体不便之人亦或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受到欺凌、受到不公就不需要帮助、不需要被保护?” “就不应该有人去帮助他们、守护他们了吗?” “需要帮助、守卫和保护的是在那个环境遭受迫害、不公、欺凌的人。” “而不应该在这个人之前加上任何的修饰语。” “他在那里就应该有人挺身而出才对。” 程露说得激昂,在场之人无不听的振聋发聩。 这是姜桔曾经训斥他们的话。 他们手里握着钢刀,就是为了能让一些人好好地听自己讲道理。 晟王的脑海中再次回想起曾将姜桔英姿飒爽的风采。 她见过塞上的落日,吹过沙漠刺骨的寒风,穿越过禁忌的月下风沙。 怀王只会低眉浅笑、算计人心的,他这样阴沟里的人做事配不上清风霁月的姜桔。 在他身边,她只能做一个穿着华服的花瓶,绽放不出她真正的魅力。 南洵武将抚肩向程露行礼。 这虽然不是南洵的最高礼节,却是南洵同志同道合的朋友见面的君子礼节。 “闻听姑娘一席话,使得郑某振聋发聩,方才是我小瞧了姑娘,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说着从袖管中掏出一柄竹节匕首。 在日光下微微泛着骇人的蓝紫色的光芒。 “这是我一直防身佩戴的匕首,郑某常常以竹子自勉。” “曾几何时,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配得上竹子的品格。” 说着将匕首双手奉上,“今日见了姑娘,郑某自残形愧。” “宝兵刃都是天生有主人的,这把匕首虽算不得旷世神兵,却也有些灵气。” “还望姑娘一定要收下。” 程露转头看向晟王,这杨两国邦交的场合。 她一个小小婢女,收对方使臣如此厚礼,她觉得的十分不符合身份。 晟王还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姜桔开口道:“既然使臣一片心意,你收下也并无不妥。” “以后你当像使臣一般,常常以此物自勉、自警,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牟幸福,为万世开太平。” 程露这才安心收下。 面若平湖地接过匕首,像使臣行礼。 心中却汹涌澎湃,久久不能平静,她这是第一次得到姜桔的认可。 自己心中的偶像居然认可自己了! 席间,倭瓜使臣地从袖管中抽出一张纸条。 他迅速地瞥了一眼,心中便安稳的许多。 既然他不能让北幽出丑,那他临走前也要把北幽这潭水搅浑。 随即平静地将那纸条掷入酒杯中,仰头一饮而尽。 “二位殿下。” 他站起身来,高声说道:“明日我将代表南洵向北幽呈交降书,甘愿向北幽俯首称臣。” 怀王、晟王不语,他们也不清楚这使臣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但是二人一致的认为这使臣的倭瓜肚子是没什么好水的,只要他一张嘴,必然是会掀起不小的波浪。 他说的看似是一句废话,但实则他们也拿不准,哪句是陷阱,都不敢轻易的应声。 倭瓜使臣也不需要他们二人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只是不知我南洵是向怀王殿下称臣,还是向晟王殿下称臣?” 怀王、晟王对视一眼,果然是没有什么好水。 竟然想在这上面给他们挖坑。 晟王凌冽道:“使臣这话何意?南洵自然是向北幽称臣,而非我兄弟二人。” 使臣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步步紧逼道:“这是自然,若是二位殿下背后不是北幽,南洵是绝不会降的。” 他话锋一转,“只是原应由北幽皇帝接收我们的降书。” “我们也只认皇帝陛下能够代表北幽。” “但是如今,皇帝陛下身体抱恙,命二位殿下主理一切。” “但是我南洵虽然战败,却不能接受向两位皇子俯首称臣的侮辱。” “今日我斗胆问二位殿下,到底谁能够代表北幽接收南洵的降书。” 晟王和怀王的脸色阴沉沉的难看,众位在场的勋贵大臣也是大气不敢喘。 倭瓜使臣的话就差挑明了逼问二人是不是太子了。 这样的事情,谁敢出头承认,但是若二人均有夺嫡之心,又有谁甘心退缩。 这一退,便是将皇位拱手让给了他人。 晟王道:“父皇是我二人共同接待使团,自然是我二人一起代表北幽,使臣这样问是何意图?” 倭瓜使臣又逼近一步,“倘若我今日向二位皇子呈上降书,明日又有哪位皇子而来,我南洵岂不是要再降一次?” 第四十二章 真龙跃空 “”“南洵就算是战败,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侮辱。” “若是如此,南洵就算是战至最后一个顽童,也不会向北幽低头称臣的。” 两位殿下低头沉思,倭瓜使臣说的并不全然没有道理。 如若不是怀王的痴傻突然好了起来,主持南洵呈降书的差使,就只是晟王一个人的。 太子之位也是晟王的。 将来的皇位也一定是晟王的。 但是偏偏这时候怀王康复了。 那么之前的一切都不作数了。 马场上的空气凝滞起来,化作冰凌,每一个人的不敢呼吸,生怕割破自的喉管。 怀王轻笑一声,打破了桎梏。 “使臣的顾虑我兄弟二人已将知道了,使臣放心,马会之后,我星弟二人自会好好思考使臣刚才所言。” 晟王也附和,“皇兄所言极是,使臣回去只要好好准备明日之事就可,其他事情我兄弟二人自会商量。” “绝不会出现刚才使臣所言顾虑。” 盛大的马会落下了帷幕。 所有人都面色沉重,心思各异地上了自家的马车。 谁都不敢和谁走得近些,不敢和其他人多说一句话。 这样的时候,稍有行差踏错,就坑你被认定为是结党营私,多年仕途走到尽头不说,身家性命都在这一言一行之间。 ...... 皇宫内。 巨大的佛像垂目看着身前衣架上金色的衣裙。 衣服上金线修的巨龙活灵活现的仿佛马上要冲脱衣料的束缚凌空而起。 皇后跪在蒲团上,念诵着佛经。 只是手中的念珠,已经乱了节奏。 常嬷嬷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 “小姐,消息已经传递给南洵使臣了。”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睛便是看到了冉冉升起的檀香后木架上的明黄色蜀锦衣裙。 “小姐这身衣服精心准备了那么久,一动起来上面当刺绣就好像活了起来。” “到时候必定能够烙印在人们的心中。” 皇后伸手抚摸着衣服上的金龙,“楠儿到底与我有了芥蒂。” “这些年一碗碗汤药送过去,他必定是心里明白了。” “他前十年过于耀眼不懂得韬光养晦蔡中了我的谋算,也算是我给他的一个教训。” “然而这些年他韬光养晦地太过,又何尝不是矫枉过正。” 常嬷嬷恭维道:“怀王还年轻,自是该娘娘时刻提点着才行。” 皇后双手合掌,祝祷道:“神佛在上,必定会助我得偿所愿。” ...... 怀王府内。 姜桔与怀王对坐在案牍两边。 晟王手中拿着书卷细细阅读,姜桔则摆弄修剪着桌上花瓶内的绿梅。 二人都没有说话,屋内唯有剪刀剪断花枝的声音和纸张翻页的声音。 “启禀殿下,晟王殿下来访,说有要事与王爷、王妃商议。” 怀王撂下书本。 他果然沉不住气了。 “娘子,可随夫君同去?” 咔哒一声,一朵开败了的梅花,飘落在地上。 “这是你们前朝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你们二人商议便可,我今日累了,便不去了。” 怀王的目光有些犹疑,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勉强,独下得楼去。 耳朵里渐渐没了脚步声,姜桔又从窗户向外望了望。 一个翻身,从二楼飞跃而下。 早已等候在外面的尘希给姜桔披上一件夜行衣。 二人踏着屋顶,向外飞驰。 清冷的街道在二人的脚下飞逝而去。 若是论飞檐走壁有时候比骑马还要快上些许,反正也不拘走什么路。只要直直的奔着方向走就是了。 姜桔慢下了身影,与尘希对视了一眼。 有人跟踪她们。 尘希瞬间心领神会,慢下了脚步。 姜桔则是加快了脚步,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跟踪她们的人本以为二人始终是再一处的,又因为夜色下视野及其差。 故而一直将目光盯在一个人身上。 “小友,你妈妈没告诉过你半夜不回家可是很危险的!” 突然一个冷冽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他一回头,一道寒光便冲着他的命门劈来。 还好他一个闪身躲过。 姜桔也看出了此人无心恋战,正在找机会逃跑。 尘希一眼便看出这就是在姜桔新婚夜在院内偷窥的人。 “小姐别让他跑了!” 说着便也来到了切近,堵住他的去路。 “今日到让姑奶奶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夜色如墨,姜桔的匕首在月光下划出银弧。 黑衣人不慌不忙地后仰避开锋芒,袖中突然射出一枚雁子镖,灵巧地朝着姜桔的心窝而来。 尘希长剑出鞘,金石相撞间迸出火星,雁子镖被打落钉入一旁青砖中。 "好个袖里乾坤。“姜桔足尖点地,裙裾翻飞如蝶。 突然袖中暗藏的长鞭锁住他的手腕,”我姜家向来光明磊落,从不暗中出镖!" 黑衣人闷哼一声,腕骨发出错位脆响。 他忽的抬腿踢起屋檐上的积雪。 雪雾中几点寒芒迷住了姜桔的眼睛。在反应过来的额时候一柄长剑直逼姜桔的咽喉。 尘希见状纵身扑来,剑光织成密网,击退黑衣人。 姜桔趁机欺身而上,指尖寒光闪过,三根银针已没入对方肩井穴。 黑衣人踉跄后退,从屋顶上滚落下去。 姜桔赶紧跟了下去,未等他要起身逃走,剑尖已经抵住他咽喉,"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突然诡异一笑,嘴角渗出黑血。姜桔掐住他下颌时已迟了,藏于齿间的毒囊破裂,尸体在她们手中迅速僵硬。 "小姐快看!“尘希挑开黑衣人衣襟,心口处赫然烙着凤纹印记。那凤凰尾羽盘旋成佛珠形状,正是中宫皇后独有的徽记。 远处传来打更声,姜桔将尸体推入暗渠:”去醉仙楼。" 二人掠过屋脊时,怀王府书房烛火通明。晟王将密信掷在案上:“三日前,母后调用了凤翎卫。”他指尖划过信笺上朱红凤印,“皇兄可知,凤翎卫最擅长什么?" 怀王摩挲着茶盏边缘,水面映出他幽深眼眸:”听闻凤翎卫皆由罪臣之女训练而成,最善......"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之声。 侍卫破门而入时,只见窗棂上插着支凤尾箭,箭杆系着染血的布条。展开竟是半幅皇宫舆图,用朱砂标出佛堂密道,旁边歪斜写着:"金龙衣,子时。" 几乎同时,姜桔在醉仙楼暗阁找到被捆成粽子的真掌柜。尘希扯下他嘴里布条,掌柜颤声道:"那黑衣人半月前就假扮成我,在等...等一位蒙面姑娘......"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射入火箭。火舌瞬间吞没木楼,姜桔挥剑劈开燃烧的房梁,却见掌柜心口插着支凤尾箭——与怀王府那支一模一样。 第四十三章 声东击西 “小姐,让他逃了。” 姜桔听着尘希的声音带有回音,但是多年的训练还是本能的让她察觉到了可以收敛的呼吸。 姜桔用密语传声同尘希说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不要回答。” “他还没有离开。” 多年的默契让尘希瞬间领会了姜桔的意思。 故意说给那黑衣人听,“小姐,你这个样子肯定是无法走路了。” “咱们此番也去不成了。” 接着同样用密语传声,“小姐,你有什么计划。” 姜桔假装虚弱,靠在尘希的身上,“一会你就说去找人抬我,然后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到李大娘。” “一定要保证李大娘的安全。” “赶在天亮之前,将李大娘送到晟王那里。” 尘希高声喊道:“小姐,你的身子愈发的无力了,我这就回府传轿撵来。” 一边搀扶着姜桔一边问道:“我这样贸然地将李大娘送过去,晟王可明白小姐的意思?” 对于这点,姜桔倒是十分有把握,“你只要送过去,他会明白的。” 尘希大声说道:“小姐你是怀王妃,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怀王必定将这北幽搅得天翻地覆,不找出凶手誓不罢休。” 姜桔无奈的笑笑。 这丫头,这是怕自己遭遇什么不测,恐吓黑衣人罢了。 姜桔暗中拍了拍尘希的手,安慰她自己会没事的。 尘希这才放心地离去。 她知道,只有自己完成好小姐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才算不拖累小姐。 一味地推搡,只会扰乱姜桔的阵脚。 在把姜桔扶到一个墙角的草垛上的时候,便窜上房脊离去了。 为了不让黑衣人察觉自己口行不一。 她特意朝着怀王府的方向奔去。 确定黑衣人确实无法跟上的时候,她这才转头朝着郊外奔去。 黑衣人埋伏在屋脊上,看着尘希走远,担心是她主仆二人使得声东击西。 故而等尘希走远之后,又打算悄悄地跟上去。 刚刚起身,月光下稻草堆传来声音。 “朋友,要走吗?” 黑衣人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眼神里流露出钦佩,不愧是姜家在世的唯一的血脉。 自己这闭气的功夫可是苦练了十几年,至今没有被人察觉过,她竟然中了自己的迷魂散,依旧可以察觉得自己的气息。 黑衣人索性不在隐藏。 立直身,背对月光,虎视眈眈地看着半倚靠在墙根上的姜桔。 就算他站在高处,身躯笔直,手握着钢刀。 但在外人看来,姜桔依旧是散发着必胜的优势气场。 对峙片刻,黑衣人彻底明白了,这就是她主仆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谋。 心中不屑,种了自己迷魂散的人连站起来都费劲,竟然妄想单单凭借一句话,就阻挠自己。 痴心妄想。 转身就要离去。 嗖—— 一道影子挂动着风声奔着他的心窝而来。 黑衣人一个俯身躲过,还未放松警惕,那道黑影突然画了一道弧线,奔着他的后背穿来。 又一个侧身躲过,那暗器似乎被人掌控者一般又调转了方向奔着他的面门刺来。 他用自己手中的钢刀一磕。 当啷一声。 雁子镖狠狠地嵌入屋脊的青砖中。 黑衣人额间渗出冷汗。 这就是真正的雁子镖吗?自己一直引以为豪偷学来的那点本事在真正的技巧面前简直是一个笑话。 再盯住心神的时候,一道光影带着寒意向他逼近。 黑衣人本能的躲闪,可还是被利刃划破了肩膀。 好凌厉的剑! 他的目光凝在一处,直直地盯着姜桔。 “不可能!” “我的迷魂散封住了你的血脉,你不可能还能展出这样的身法。” 姜桔冷笑,剑光映衬着月光,戾气逼人。 “井底之蛙,我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说着反手提剑,一刺一砍之间,招招迅猛,式式狠绝,每一下都有见血封喉的气势。 黑衣人被打只能左右防守,毫无还手反击的余地。 任氏这样,他还是被姜桔划破了额间。 五十招走过,姜桔的渐渐感觉力不从心。 呼吸之间明显地沉重起来,身法也不如前面灵活。 黑衣人抓住一个破绽,从姜桔的刀光剑影之中跳了出来。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仰天大笑。 “难怪!难怪!” 他笑得极大声,“你是倒行气血,强行用内力冲破了封闭的血脉。” “你能够强撑得了一时,却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姜桔昂着头,盛气凌人,剑背于身后,就算控制着自己的手腕,可依旧能看见剑尖轻轻的颤抖。 他说得没错,姜桔能感受到自己全身的力气像流沙一样,以自己能感受得到的速度在流逝。 姜桔手腕剑花,面上依旧冷峻,“是吗?” “你可以试试,如果你还能活着接下来我五十招的话。” “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姜桔面上轻蔑,好似将老鼠玩弄于鼓掌之上的狸花猫。 黑衣人心中也打了鼓,姜家驰骋疆场几十年,铁蹄踏过的疆土,恐怕比一般人吃过的盐都多。 说不定就有什么秘法,能够解开自己的迷魂散。 黑衣人依旧强撑着大笑道:“那我还真想见识一下——” 话音未落,楼下民房内传来一声怒吼,“哪个缺德玩意,大半夜的打扰老子睡觉,再鬼叫,老子拿镰刀砍死你!” 黑衣人将声音降了几度,捏着嗓子道:“那就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到刀快。” 他的声音夹杂在呼啸的风中向后刮去。 姜桔微微侧身,“你说什么,我没怎么听清楚。” 黑衣人:“......” 他也不想多言,提着刀便向姜桔砍来。 三两刀之间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被姜桔的剑震得发麻。 剑以灵巧著称,却硬生生地被她使出了砍刀的气势。 二人僵持之间。 姜桔冷然,“今日我便替你师父好好教教你如何使刀。” 黑衣人心道:不妙,若再恋战,恐对自己不利,我还是赶紧走为妙! 他一刀劈下,姜桔向后一跃,闪过身子。 黑衣人打了个哈欠,“不陪你玩了,我得回去睡觉了,不然明天的脸色不好看。” 第四十四章 勇冠三军 黑衣人向下一掷,阵阵白烟陡然炸开。 姜桔赶紧闭住口鼻,这人不但武艺高超,用药也是一把高手。 她已经没有力气从这白烟中跳脱出来。 哐啷一声,手中的剑摔了下去,整个人也似水一般瘫倒顺着屋檐滚了下去。 咕咚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黑衣人说的没错,她就是强行的逆转气血,冲破血脉。 这样的做法对身体的损害是极难调养的。 若调养得稍有偏差,便会内力全失,从此再无半点武功。 但是唯有此法放手一搏,才能不误了明天的大事。 她第一次感觉到京城中的星星也如大漠里那般明亮。 浓厚的困意涌上心头,姜桔再也无法抵抗地阖上双眼。 ...... 尘希一刻不敢停歇地飞奔到郊外密林中的一座茅草屋内。 到这般时候,屋内依旧亮着橘黄色的烛光,依稀传出细微的哭声。 尘希左右张望,确信周围环境是安全的,抬手轻扣门板。 “谁呀?” 屋内传来一声抽泣着苍老无力的询问。 片刻,吱呀呀一声门响。 屋内的老妇人花白的头发在烛光下闪着银光。 “是尘希姑娘啊,”陈大娘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赶紧招呼道:“这大半夜的站在风里,仔细冻坏了。” 满是皱纹的手赶紧拉起尘希的手,向这炉火走去。 炉火上煨着软糯糯的红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陈大娘挑了一块最大最圆的塞到尘希的手中。 “这红薯晒了一冬天,如今吃又香又甜,暖手又暖胃。” 尘希捧在手中,如一个握着一个暖烘烘的汤婆子一般。 “大娘,你最近还好吗?怎么又这么晚睡觉啊。” 大娘乐呵呵道:“岁数大了,觉少。” 可是红润的眼眶却是掩盖不住的。 “我近来老是梦见龟儿,他说他在边疆过得很好,葡萄又大又甜,有机会一定给我带回来一串尝尝。” 尘希变了脸色,强撑笑道:“母子连心,这是您儿子记挂着您呢。” 说着从怀来掏出一封信,“大娘,您儿子又给您来信了,我念给您听。” “母亲安好,龟儿在边关很好,现在咱们的仗大胜了,这个冬天本该是我就轮换回朝,但我们将军说我在边关三年,熟悉边关的风土人情,让我带新驻扎的将士熟悉一年再回京。” “现在不再打仗了,娘您不用担心龟儿的安全,明面龟儿一定会带着南洵最大最甜的葡萄亲手喂给娘吃,哪里也不去了,就在母亲膝前尽孝。” 陈大娘一边乐呵呵地听着,晶莹的泪珠却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大娘,您怎么哭了!” 陈大娘擦擦眼泪,“我儿得将领器重,是好事,我这是高兴。” 说着转移话题道:“姑娘你深夜前来,一定是有很着急的事要我办吧。” “大娘——” “老婆子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又愚昧迷信,但是我知道姑娘你身份尊贵,是做大事的人。” “往日都是你陪着另一位姑娘来,今日她没来,你又穿上这样一身衣服,可知是悄悄来的,必然是有事情你二位不能出面,需要我老婆子办。” “我老婆子一介愚妇,既没有我老头子一把子力气能够以身阻敌,又没有我儿那般年轻能够提刀杀敌。” “能为北幽、为百姓做点事情,是我老婆子的荣幸。” 尘希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大娘,得麻烦您陪我赶一天的夜路,去晟王府,你看看家里有什么要收拾的,咱们即刻就得动身。” 陈大娘摇摇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没有人会忍心抢我这孤寡之人。” 深夜二人乘着院内的快马,向城中飞驰而去。 东方即白的时候,赶到晟王府门口。 正赶上晟王乘轿要离去。 他面色凝重,昨日商议半天,依旧没有商量出来到底谁能代表北幽接收降书。 他们二人很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这事情,因为二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谁都不可能轻易的放弃。 “晟王殿下——” 尘希高呼着想要往前。 却被晟王的三个护卫按伏住。 尘希知道这时候越是反抗越是会被当做刺客处置,再加上自己的这身装扮着实不算好人。 好在晟王不是一个滥杀之人,微微撩起轿帘,“什么人,带上来!” 尘希被人按着胳膊推搡跪在马车前。 “殿下,你看看我!” “我奉小姐之命,有要紧的事情向您汇报!” 晟王挑开轿帘,尘希目光热切地向里探寻。 再向后看见跟在尘希后面的老妇人。 晟王心中便已经猜出了大概。 厅堂内,晟王恭恭敬敬的亲手奉上一盏热茶。 “大娘,这红茶暖身,您尝尝用的惯吗?” 陈大娘起身接过茶水,却没有喝,“王爷,您深夜让尘希姑娘带老身前来,想来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王爷不妨直说,老身二十七岁上死了丈夫,三十五岁上死了大儿子,四十岁上死了二儿子,三年前死了最后一个儿子。” “老身,没什么经受不住的。” 尘希没想到陈大娘已经知道了自己最小的儿子战死的事情。不可置信道:“大娘,你——” 陈大娘摆摆手,“我知道姑娘你们都是好心的,时不时地编造一封信。” “但是我儿从来不会自称龟儿。” 陈大娘苦笑道:“他小时候总说这个龟字不好听,把自己的龟字改成了桂花的桂,还说这个字好,闻起来香,吃起来也甜。” “吾儿虽贱,寿胜于龟。” 晟王端起茶水,深躬道:“大娘,您是我北幽的有功之臣,北幽欠您天大的恩情。” “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和我说,我以我的性命发誓,我一定办得到!” 陈大娘泪如雨下,声音哽咽却坚定问道:“那我有一事相问,烦王爷如实告知我。” 晟王心中一沉,他料想到陈大娘一定会问自己的儿子是怎样死的。 这无疑是在再陈大娘伤痕累累的心上撒一把浓盐。 “大娘,您说。” 陈大娘目光灼烈,声音颤抖,“我儿勇否?” 晟王的心被猛地一击。坚定有力地回答四个字。 “勇冠三军!” 第四十五章 我已无心分辨 陈大娘得到了心中的答案。 “这样就不枉我替他们陈家生养他一场。” 晟王明白姜桔的意思,现下可解燃眉之急了。 他亲自搀扶着陈大娘上了自己的马车,自己则骑马前去。 “你们家小姐呢?” 尘希红了眼眶,“昨天我们被人袭击,小姐掩护我与那贼人周旋,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晟王松了一口气,姜桔的能耐他是知道的,若是交手,绝无战败的可能。 “也不知道那黑衣人用的是什么药粉,吸入之后,身上的内里就好似全被封住了一般,浑身使不上力气。” 晟王的眉毛拧了起来,“你是说,姜桔被人用了药?” “是。” 尘希都快哭出了声,“方才我同陈大娘一路来的时候,特意经过打斗的那片区域。” “除了一丝被尘土掩盖的血迹,什么都没有,小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晟王怒斥一声,“你方才怎么同我说!” 姜桔哭道:“马上就是南洵呈交降书的典礼了,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您分心。” “小姐也不会想您舍小逐大的。” 晟王调转马头,冲着尘希道:“你们昨日在那里遇袭,我这就去周围搜寻。” 现在失去了这样出风头的机会,日后还能弥补。 但是他曾经失去过一回姜桔,他那时候也以为等自己将事情都办好,也没什么大碍。 可是却让他与姜桔失之交臂。 尘希虽然心中十分感动,但还是好言劝道:“殿下,家国为重啊!” “小姐说,这不是您与怀王殿下的夺嫡之争,这是家国尊严的大事。” 晟王心急如焚,“今日之事自有怀王主理,我亦不在乎。” 尘希上前两步,小声接着劝道:“可是殿下,并不是只有怀王殿下啊。” 尘希就差挑明了还有一方势力了。 她虽然不知道另一方势力是谁,但是她知道,攻击他们的人不是怀王也不是晟王。 那这个人一定会在今日的典礼上按耐不住的露出马脚。 晟王紧勒缰绳,这些道理他都知道,他也知道尘希指的就是中宫那位。 可这些他现在已经无心分辨,中宫那位自有怀王与她,母子争斗。 “你护送着陈大娘进宫,把陈大娘的事情同怀王讲。” 至于怀王能不能领会到、是否会有自己同姜桔这样的默契,就看他自己了。 “务必要保护好陈大娘的安全,除了怀王和你,不要让任何人接近陈大娘。” “就连别人的一碗水、一口饭都不要沾。” 言罢,长鞭一挥。 朝着反方向奔去。 ...... 偏殿内,怀王稳坐如松。 外面的礼炮已经响了第三遍。 他在等。 等自己心中的猜想得到验证。 “殿下——” 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从门外传来。 如怀王预料的一般,尘希率先进了门来。 她将昨日的事情和陈大娘的身世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与怀王听。 “陈大娘现在和处?” 尘希回道:“正在殿外等候殿下传召。” 怀王赶紧起身,朝门外走去。 门一开,陈大娘不卑不亢的向内行礼。 “老妇见过殿下!” 怀王赶紧搀扶,“大娘,不必多礼。” 亲手搀扶着陈大娘进的屋来,“大娘日夜兼,辛苦了。” 外面的礼炮声又响了三遍。 典礼正式开始了。 “大娘稍坐片刻,一会我回请大娘帮我个忙。” 正阳殿门外。 文武百官身穿朝服分立两旁。 嵌在台阶中间巨幅汉白玉上的浮雕九龙,不怒自威。 倭瓜使臣也将南洵的朝服穿戴整齐,怀中抱着金黄色锦缎裱的降书。 他抬头看着这高耸的台阶。 并没有觉得威严,只觉得屈辱。 就算是俯首称臣,他也要用自己全部的才学,将北幽的朝堂搅弄得天翻地覆。 最后一声礼炮声响彻云霄。 倭瓜使臣将降双手举过头顶,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 每一步他都觉得脚下无比沉重。 像是南洵无数战死的亡魂抓着他的脚腕向下拽。 登上第九十九阶台阶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累得发热。 只差一阶,他便走完了全部的台阶。 可是倭瓜使臣却停住了。 只见华盖仪仗之间只有怀王伫立中央。 笑道:“恭喜怀王殿下了,自此之后,大事可定。” 怀王却从另一层意思解读,“是要恭喜北幽与南洵两国的百姓,自此之后,狼烟灭、战鼓熄,两国修好,马放南山。” 倭瓜使臣却不顺着怀王的意思,“殿下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殿下确定今日是您代表北幽接收我朝的降书吗?” 怀王低眉,“难道使臣觉得本王不够格吗?” 倭瓜使臣皮笑肉不笑。 “我早已说过,我朝只能向北幽交一次降书,殿下当真确定不会在有人在这此事上横插一脚吗?” 未等怀王答话,尖锐的通传声划破空际。 “皇后娘娘到——” 众人瞬间被皇后吸引住目光。 日光照耀下来,皇后整个人都笼罩也一层淡淡的金光。 微风吹动裙摆,隐隐约约有一条金龙盘绕在皇后周身。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儿臣参见母后!” 所有人都跪地行礼,唯有南洵使臣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皇后抬手,“众卿平身。” 又睥睨了一眼怀王,“你也起来吧。” 语气里夹杂着不悦。 皇后训斥道:“你到底年轻,又多年不处理朝政,才惹的南洵使臣生出这诸般疑虑。” “前些年你一直病着,我做为母亲也没大教过你,真是我的过失。” “今日你且好好看着,就当是我交教导你了。” 怀王何等聪明,自然听得明白自己的母亲是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着自己能力不行。 远离朝堂多年,不能挑起朝堂重任。 又用孝道来压自己。 怀王躬身行礼,“母后教训的是。” “只是母亲,后宫不得干政。” “母亲虽然贵为国母,北幽诸位女子的表率,但这前朝之事,母后教导儿臣,是否为父皇的意思。” 皇后睥睨,“我与你父皇夫妻一体。” 怀王步步紧逼,“那烦请母后宣读父皇圣旨。” 皇后一下被怼得哑口无言。 竟然着了这小子的道,她当然没有皇帝的旨意。 第四十六章 接收降书 皇后虽然不愿意,但却也不得不承认。 “陛下身体抱恙,并没有旨意要本宫通传。” 话锋一转,“但是本宫为你的生身之母,就不得不对你办得不周全圆满之事为你多考虑一些。” 皇后呵斥道:“陛下是命你兄弟二人主理南洵上呈降书之事,今日只有你一人在场,此事是否是你独断专行,抢占风头。” 身为儿子,怀王不得反驳,只能应下来,“母亲教训的是。” “今日之事,我与晟王细细商量过,并非儿臣一意孤行。” “今日接收南洵降书的也并非儿臣。” “哦?”皇后狐疑。 怀王将皇后搀扶至一旁,“有母后在儿臣旁边提点着,儿臣今日更能安心了。” 转而向南洵使臣道:“昨日我与晟王殿下已经说过,接收南洵降书的不是我也不是晟王,而是北幽。” 使臣也笑:“我已经问过不止一次了,那怀王能代表北幽吗?” 转而又看向一旁的皇后,“依我愚见,或许皇后娘娘更能比殿下您代表北幽吧!” 怀王并不恼怒。 此时他已经可以确定,祁雄背后的人就是皇后。 皇后才是那个勾结南洵的罪魁祸首。 此前他只是一个猜测,他一直监视着姜桔与晟王,就是怕自己心中的猜测成为现实。 被晟王与姜桔知道。 他们必定会用皇后的性命让断魂崖下三千将士安息。 但是她终究是自己的母亲。 此事就让他们知道祁雄这里就到此为止了。 皇后也露出看戏的表情,“楠儿你可有让天下众人心服口服之法?若没有,母亲替你辛苦一番。” 怀王看看皇后又看看,含笑,“母亲且好好看看孩儿这样做是否稳妥。” ...... 殿内。 尘希与无念斗鸡似的面对面站着。 “我已经说过了是殿下说陈大娘一路风寒,让我给换来紫姜茶驱寒。” 尘希挡在面前,“我再说一遍,除了怀王与我,任何人都不能接近陈大娘。” “我就放下茶我就走。” “不行!” “那你把这茶帮我端给陈大娘总行了吧。” “不行!”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 怀王走了进来。 “陈大娘,该您出场了。” 陈大娘正了正自己的粗布衣服,又抚了抚自己裹在头上的蓝色头巾,将漏出几丝银发笼了上去。 她家虽然不如武侯家时代功勋,却也算得上是满门忠烈,这样的场合她不能给自己丈夫、孩子丢份。 怀王搀扶着陈大娘慢慢移动到正阳殿门口。 陈大娘虽然已经是做足了心里准备。 可真是眼睛看见,还是被这样恢宏的阵仗震慑住了。 皇后娘娘率先发难,“此人是谁?这样的场合竟然穿着如此不得体,有损我天家威。” 使臣也讥讽道:“这就是殿下找的能够代表北幽的人?一介乡野村妇?” 陈大娘先撩起衣服,向皇后行跪拜大礼。 “民妇陈张氏,扣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虽然满脸不悦,但是当着文武白百官的面,还是要装出一副贤德的样子。 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不能够去责难一介布衣草民。 “平身。” 转而向怀王道:“这样的场合是你卖弄玄虚的时候吗?” 使臣大笑道:“哈哈哈——” “她是谁?有资格代北幽接我南洵的降书吗?真是笑话!” 众臣虽然依旧肃静,但是都已经皱起了眉头。 等使臣笑够了。 怀王客情有力道:“她是陈桂榕的母亲。” 使臣的大脑飞速运转,在脑海中搜寻,陈桂榕是北幽的王侯将相?还是谏言史官? 都不是。 他出发前已经将北幽有名有姓的官员都刻在了脑子里面。 不应该还有他不知道的官员。 “陈桂榕是谁?” 怀王早已经料到,“他是北疆大漠里的驻守的将士。” “就是他第一个发现南洵意图攻打我北幽昱岭关。” “在报信的途中,死在南洵的箭下。” “是这场战役中死的第一个将士。” 南洵使臣笑着的肌肉瞬间凝固,尴尬的不知如何收下来。 怀王接着道:“陈大娘的丈夫,在二十年前南洵攻打北幽昱岭关的时候就以身御敌。” “十年前,陈大娘的大儿子也战死在昱岭关外。” “七年前,二儿子出征昱岭关,从此便没了音讯。” “三年前,三儿子的尸骨也埋在了那里。” 使臣再看着这老妇人,她的银发尽显老态,两只眼睛浑浊无光,却让他怎么也不敢直视。 只得偏过头去,“北幽既然知道陈桂榕是家中唯一的独苗,就不应该把他送到战场上去。” “若说罪魁祸首,北幽也脱不了干系。” 未等怀王开口。 陈大娘苍老的声音,如一盏古卷,缓缓拉开。 “当时募兵处已经明令龟儿不得参军的,是我亲自给他买了马匹、备了干粮、缝了衣服看着他去往的北疆。” “国家有难,他正当壮年,此时不挺身而出,当个缩头乌龟,我老太婆第一个就不答应。” 皇后没想到一个农妇,竟然也能如此刚烈。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他也战死,这世上便只剩你孤苦一人了。” 陈大娘缓缓道:“打仗嘛。” “总是有人要死的,他们或许是被人的丈夫,父亲、儿子,总归是要死人的。” “别人或许一时接受不了,但是我老太婆什么都经受过了一遍,就比别人要能熬过去些。” “别人的孩子都能死,不能偏偏我的孩子不能死,与其多一个家庭承受不住,倒不如让我老太婆都受了。” 她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哭喊哀嚎,她的语气缓和,就好像在和被人拉家常,说几年的雨水有些勤,地里的蛤蟆叫得有些吵闹一般。 在场的人无论文官武将,亦或是伺候的宫人无不涕泗横流。 南洵的使臣羞愧的低下了头。 皇后也恨不得遁去,她的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在这个头巾粗简、衣角泛白的老妇人面前,像个小丑。 怀王直视着南洵使臣,“敢问使臣,这样的未亡人能否接收南洵的降书?” 南洵使臣的脚突然像是被托举一般,迈过了最后一节台阶。 双手高高地举起那卷降书,单膝跪在陈大娘的面前。 第四十七章 想看王妃生气的样子 皇后的脸色被气得铁青,转身拂袖而去。 怀王眼尖,跪地行礼,高声恭送。 “儿臣恭送母后。” 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凤仪宫距此虽然看起来不远,可真正走起来却相隔遥遥,母后还请徐徐慢行!” 皇后回身,神情不明地看着怀王。 怀王的意思皇后自然听得明白。 这是在暗讽她太着急登堂入室了。 很好! 不愧是她的儿子,有几分她王家大师风范! 既然双方都是名牌了,那她也就无需在收敛了。 挑衅道:“不急!” “为母有的是时候教导你!” ...... 大街上,晟王率领巡防营就差将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了。 可是依旧没能找见姜桔的半个影子。 “殿下,能搜的地方都搜遍了,依旧没有找到怀王妃的身影。” “接着找!” 他的神情中鲜少显现出这样的盛怒。 “这......” 战英大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殿下,怀王的侍卫无念请见。” 晟王强压着焦急,他知道这时候怀王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他的侍卫来找自己。 他顾不上什么身份、什么稳重。 “在哪?我去见他!” 厚重的玄狐斗篷向后飞扬,战英连忙追出去,却也只能勉强追到晟王斗篷的一角。 无念也没有想到,晟王竟然亲自来到门口,赶忙抱拳行礼。 “参见晟王殿下!” “姜桔呢?” 无念干咳两声,看来怀王让自己来的正是时候。还好巡防营是晟王自己的亲信掌管。 若是被有心的人以讹传讹,怀王的王妃失踪了就算是个天大的事情了。 晟王跟着着急算是怎么回事。 免不得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家王妃无恙,劳烦王爷担忧了。” 听到她无恙,晟王的心一下子便安定了许多。 “她在哪?可有受伤?” 无念道:“殿下说笑了,我们家王妃一直在王府,何来何来受伤一说?王爷今日调动巡防营不是捉拿盗取天朝塔上夜明珠的盗贼吗?” 晟王心领神会,怀王命他来就是来给自己今日之事找台阶的。 他压低了声音,“她当真无碍?” “王爷,这不是您该操心的事情,还是好好想想朝天塔上的夜明珠如何向陛下交代吧。” 说罢,便拱手行礼,“话已经带到,属下告退!” 晟王伫立在门口,手骨捏的嘎嘎作响。 怀王这是明晃晃的在警告自己,不要将目光停留在姜桔身上。 宣誓主权吗? 可笑! 他有什么资格! ...... 怀王府书房内。 怀王将屋内的烛火都吹灭了,手掌中馒头大小的夜明珠闪烁着光芒。 祁柠在一旁都看呆了。 都说天朝塔上的夜明珠光华璀璨,每年只有在皇帝和皇后生辰的时候才会放置于塔顶,供人万民朝拜。 象征着皇帝与皇后的光辉普照万民。 这样的宝贝,曾经姜桔有一颗拇指大小的,是陛下点名赏赐给姜桔的,以可怜她年幼失母的。 她实在是艳羡良久。 如今再看怀王手中这颗,姜桔那颗简直不值一提。 “殿下——” 无念进来,刚想禀报,一眼便看见祁柠侍奉在怀王身侧,目光停留在手中的夜明珠上。 “殿下,咱们此事做得隐秘,您怎么能轻易地将此宝物示人啊。” 怀王又将手中的夜明珠换了个角度欣赏。 “无妨。” “现如今知道这宝物在我手上的只有三个人,你自然不会说,本王也不会说。” 转头望向祁柠。 “若是日后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自然就是你走漏的。” 祁柠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不敢!殿下!就算打死我也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 无念从袖管中掏出火折子,将屋内的灯光都点燃。 屋内瞬间就亮堂起来。 怀王将夜明珠收到锦盒内,放在自己的书架上。 “你们说,这珠子做成件什么首饰给王妃,她才会喜欢呢?” 祁柠跪在地上,暗暗将指甲嵌入手心中。 原本怀王是她的夫君! 这颗夜明珠做成的首饰也应该是她的! “三年前,四年前陛下曾经赏赐给长姐一颗夜明珠,长姐一直没有待在过身上。” “我猜长姐应是不大喜欢这些的。” 怀王沉思了片刻,“罢了,不如就将这珠子放在王妃屋内,免得我和姐姐半夜看不清。” 怀王说得隐晦,祁柠一下子就羞红了脸。 “长姐真是有福气,得王爷如此宠爱。” 怀王用手指缓缓勾起祁柠的下巴,“但是王妃就没有你这样善解人意。” “王爷——” 祁柠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怀王的声线诱惑,“啧啧——” “若不是本王已经娶了你姐姐......” 怀王的话未说完,手便离开了祁柠的下巴。 祁柠心中一动,若没有娶姜桔,怀王会怎样呢? 怀王将锦盒拿起来,“夜深了,本王要同王妃安寝了,你先退下吧!” “是!” 祁柠如梦幻初醒般,一步一回头地退了出去。 无念确定再也听不到祁柠的呼吸声,才开口道:“若是她没有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皇后娘娘怎么办?” 怀王又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握在手中,“那便是晟王和他的巡防营无用。” “下个月就是皇后生辰了,此时在京中发生夜明珠丢失的事情,无疑是奔着打皇后脸的。” “若不能按时找回,天下人就会传出皇后无德,才让这样的宝物流失的传言。” “陛下和皇后都不会轻易放过晟王的。” 这一计,无论事情怎样发展,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无念,你去找个工匠,打造出一个灯盏托,镶上黑玉和红宝石,放在王妃屋内。” 无念有些担忧,“昨日我隔岸观火,怕是王妃已经记在心里了。” “况且,之前咱们都是装作不知道王妃会武功的,却暗中监视跟踪王妃,王妃怕不是要生气了。” 怀王邪魅笑道:“我倒想看看王妃同我生起气来是个什么样子。” 他是在想象不出来,姜桔一直是端庄的大家闺秀的样子,这同他置起气来,会不会气鼓鼓的可爱! 那样便更像—— 第四十八章 姐姐摸摸我的心冷不冷 程露为姜桔熬了汤药来。 “将军你也是,明明知道身后有人跟随,何苦强行的逆行气血。” “你只需要如实告诉我,我的内力是否还能恢复。” 称露将汤药递到姜桔的手中,恳切道:“恢复倒是不难,只是得细心调养一年。” “这一年内,你都会四肢无力,与寻常的女子无二。” 姜桔心中不畅,一时没了武力,她总有以待宰的羔羊一般的感觉。 在说了,她和怀王约定过,当对方没有用的时候,就可以将对方抛弃掉。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年之内是否会被抛弃。 喝了一口汤药,苦得皱眉,先搁置在了一旁。 她自小便喝不下苦的东西。 以往都是母亲给她备好了亲手做的桂花糖糕,她一口药一口糖糕吃下的。 尘希此时端了一小碟子燕窝红枣糕进来。 姜桔捻了一块,咬了半个。 不是想象中桂花糕的味道,一时间有些伤感。 程露劝道:“燕窝和红枣都是补气血的,将军多用些吧,对你的康复有好处。” “我多吃一块能早恢复一日吗?” 程露敷衍道:“能早恢复一盏茶的时间。” 姜桔玩笑道:“那吩咐厨房给我做十万块燕窝红枣糕来,我多吃一些,争取明天康复。” 尘希和程露露噗嗤一声,被姜桔逗得笑出了声。 “你们主仆笑什么呢?说姐姐讲与我听听,就当今日的睡前故事了好不好?” 怀王眉眼含着笑,手里拿着那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缓缓走来。 程露也是惊叹。 早就听闻怀王手中有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是北幽仅次于天朝塔尖上那颗的第二大的夜明珠。 可之前也都是在塔底下人群中远远地望一眼。 如今这么近的观瞧,确实是华光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姐姐看看喜欢吗?”说着直接坐到了床榻边上。 尘希和程露十分识趣地悄悄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怀王和姜桔。 姜桔端起药碗用勺子不断地搅弄着。 怀王见姜桔并未搭理自己,则起身将屋内的烛火都吹灭了。 “你把灯都吹了做什么,我的药还没喝完呢。” 小小的珠子散发出幽白色的光芒。 “姐姐用这个照明不好吗?” 二人的神情看不清楚,“这样的珠子我也有一颗,只是没有你这个大。” “这个虽然有亮光,但是终究不如烛火照得清楚。” 怀王察觉到了姜桔的语气里淡淡的忧伤,心中有些欣喜,她果然生气了。 打趣道:“姐姐难不成是怕喝到鼻子里吗?” 说着顺手接过姜桔手中的药碗,“我来喂姐姐喝,保准能够准确地喂到姐姐的口中。” 姜桔摇摇头,“药苦,我不想喝。” 怀王的眸子暗了下去。 她为什么不生气呢? “姐姐,难道你就不记恨我让无念半夜跟踪你,在你受伤的时候不出手相助吗?” 姜桔淡淡道:“殿下说过,我们是互相利用的,殿下觉得我有用处我应当高兴才是。” “况且无念还不是把我给带了回来。” “殿下已经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怀王接着道:“陈大娘的事情我算计了你。” “我知道。” 姜桔抢答道:“我知道殿下其实一直在等着我主动说解决办法。” “您的眼线遍布朝野,在我入府前,我的底细您也一定都点查清楚了,包括我常常去往郊外看望什么人您自然也清楚。” 怀王的没有听姜桔后面说了些什么。 她什么都知道。 可在最危急的时候,她居然首先想到的是晟王而不是自己这个结发夫君。 姜桔依旧说道:“我一直谨记殿下说的没有用的人就该被抛弃。” “所以我会努力保持有能被殿下利用的价值的。” 怀王却不想听了,“姐姐,药凉了,姐姐快些吃吧。” 姜桔却接着道:“如果有一天我自己知道没有了价值,我会自行离开的,绝不会该殿下添麻烦。” “姐姐!” 怀王突然打断了姜桔。 “你知道这药怎么喝不苦吗?” 怀王不等姜桔回答自己接着说道:“只要出乎意料就不苦了。” “什么?” 姜桔没有听懂。 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嘴唇一凉。 灵巧的舌头带有慢慢的侵略性地翘起自己的牙关,舌尖带着药汤的苦涩在自己的空腔中搅弄。 凶猛的洪水一下子都涌到了姜桔的喉头,她不得不吞咽下去。 可怀王却不打算就此罢休。 愈加疯狂啃噬着、吮吸着。 姜桔本能的一掌打在怀王的胸膛,却忘了自己现在内力全失。 除了更加能够在男人的欲望中再添一把干柴外,其他的什么作用都起不了。 怀王一把抓住姜桔的手,二人十指相扣,将手举过头顶,按捺在床头。 就在姜桔胸腔中的空气快要用光的时候,怀王这才松开片刻。 只是依旧轻轻咬住姜桔的下唇,等姜桔稍呼吸两口,便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嘶——” 浓厚的血腥味在二人口中蔓延。 怀王却并未松口,只是兴奋地以同样的方式勾着姜桔的舌尖寸寸轻咬。 姜桔整个人被他禁锢着,毫无反击之力,只能任由他愈索愈予。 就在她要窒息过去的时候,怀王这松开她。 夜明珠下嘴角红色的血迹格外诱惑。 粗狂的喘息喷洒在姜桔的耳蜗、颈肩。 “你松开我!” 姜桔恼怒得很,拼命地挣扎,却未能撼动丝毫。 怀王却握着姜桔的手,缓缓放下,轻轻亲吻姜桔的手背。 又放到自己的心脏处。 调戏道:“姐姐方才是想用手暖我这里吗?” “姐姐摸摸我的心冷不冷——” 说着便要带着姜桔的手往衣服里带。 “宗楠!” 姜桔急的大喊怀王的名字。 “姐姐这是第二次叫我的名字,这次叫的时间地点都对了,姐姐真乖,一次就记住了!” 说着又俯身在姜桔的唇瓣上轻啄两下。 姜桔不明白怀王为何突然这是变了性情,但是他的每一步动作都有他的谋算。 今日这般,必定是自己还没领会到他的意图。 第四十九章 娘娘与晟王有共同的敌人 姜桔想了半天突然茅塞顿开。 无念必定将做完的事情都说给怀王听了,他一则是不满自己没有把破局的办法告诉他这个同盟。 二则是不满自己补单不将这个办法告诉他这个同盟,反而命尘希赶着去告诉了他的政敌。 但是怀王向来是个有话不直说的性格。 所以才会做今日这番来试探自己。 一定是的! 姜桔挣脱怀王的手,按着他的肩膀向外推了推。 解释道:“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昨晚没有将想法第一时间告诉你。” “但是我也有我的顾虑不是。” “我尚且不清楚你们二人之间会商量出一个什么结果,而且我也不能确定陈大娘愿意帮我这个忙。” “这样不确定的事情,我不能贸然地告诉你。” 怀王微微抬起身子,夜明珠下姜桔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猜想他是在等自己第二件事情的解释。 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满意我第一时间让尘希带着陈大娘去找的晟王。” “我并非不信任你,或者对你有意隐瞒。” “只是事发突然,尘希虽然知道陈大娘身世的来龙去脉,可她到底不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我怕她同你说不清楚。” “这世间的许多事情,都是你按照你的意思传给我,我再按照我的意思讲给别人听。” “这一传一转之间就有了出入,事情的原本样貌也就变了样子。” “我与晟王毕竟是一同在战场是厮杀过的,在有些时候还是有些许的默契的。” “你信我,那一瞬间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判断。” 良久怀王缓缓开口,“我并没有责怪你。” 他的语气平淡,带着失落的尾调。 在姜桔听来却是他在得到答案后的假装不在意。 姜桔的眸光在黑夜中闪动。 “在我们彼此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绝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 屋内平静良久,唯有香炉里香料细微焚烧的声音。 旖旎的味道缓缓钻向姜桔的鼻子。 浓厚的困意瞬间涌上姜桔的心头,姜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怀王的声音终于响起。 “那就睡吧。” 姜桔的身子一轻,怀王顺势翻到了床榻里面。 他转变得突然,姜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是她几乎可以确认,怀王今日反常的举动就是因为自己的猜想。 暗暗长嘘一口气,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这怀王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只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还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再与怀王如近距离便觉得十分尴尬。 悄悄地翻过身去背对着怀王向床边蹭了蹭身子。 刚要闭上眼睛安心睡过去的时候,突然一双大手覆在姜桔的腰上。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被那大手向内一带,向床内移去。 后背贴上一堵宽厚又温热的墙。 细微处隐隐可以听见两颗心脏错落有致的跳动。 慵懒的声音自姜桔的颈窝反射到耳廓,“姐姐你若是不困,我便再亲自喂你喝安神汤。” 刚才喝药的画面感又浮现在姜桔的脑海中,苦涩的药味里全是方才的回忆。 自己怕是以后每每喝药脑海中都会浮现这个画面吧。 而怀王像是能够看见姜桔脑海中的画面,下巴蹭了蹭姜桔的颈肩。 “抱歉姐姐,害得你以后每一个吻都是苦涩的药味儿。” “不过,那是专属于我的味道,对吗姐姐!” 姜桔瞬间吓得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小心了几分。 怀王轻拍着姜桔的肩膀像是哄稚童一般,轻轻哄睡。 本就困倦的姜桔片刻便上下眼皮紧急粘在一起。 ...... 凤仪宫中。 满地的明黄锦缎的碎片,就连那条栩栩如生的金龙,也被撕得粉碎。 常嬷嬷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伺候的宫娥太监也全都被赶到了殿外。 常嬷嬷见皇后发泄得差不多,便将供养在佛像前的大悲水端下来。 “小姐,这供佛的大悲水最能平心静气,您且喝上两口吧。” 皇后咬牙切齿,“这是我自己生的好儿子!” “今日在文武百官面前给了本宫一个好大一个没脸。” 常嬷嬷劝慰道:“怀王殿下是小姐的血脉,是承袭了老太师的聪慧的。” “自然要小姐格外多花些心思才行。” 皇后这才接过常嬷嬷端过来的水,饮了一口,郁结的心绪才松懈了几分。 “此一局是我败了,黑影已经向我汇报了姜桔主仆二人深夜外出。” “我也确实该有所警觉,确实是我太着急了。” 说着又盘动着挂在手腕的念珠,“本宫二月二生辰之事筹办得怎么样了?” 常嬷嬷面上露出疑难之色。 “这......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天朝塔上的夜明珠昨日被贼人偷盗了去。” 皇后勃然大怒,“放肆!” “京师重地,皇城脚下,什么贼人竟敢如此猖狂!这巡防营和京兆府都是吃干饭的吗!” 常嬷嬷赶紧回道:“小姐别生气,这身子是自己的,气坏了可怎么好。” “清晨一早晟王率领着巡防营已经在京城搜查遍了,这也是晟王今日为何没能出现在正阳殿前的原因。” “可见晟王对您还是有孝心的。” 皇后冷然道:“孝心?” “当年他的母妃是如何死的你我都心知肚明。” “他在此时如此卖力,无非他统领巡防营护卫京城,竟然出现这样的事情,是怕陛下责问下来,夺了他统领巡防营的差使罢了!” 皇后的目光陡然一狠,“这夜明珠在塔尖上放了近百年都没有过丢失,偏偏在本宫生辰前丢了。” “这不就是要打本宫的脸吗!” 常嬷嬷点燃一柱清香,搀扶着皇后来到佛像前。 “无论着偷到之人是谁,娘娘您在此事上可是多了一个有力的帮手。” 皇后上完香,合掌顶礼,“你是说晟王?” “若是此事得不到妥善的解决,娘娘的盛名有损,他晟王的实权也未必能保得住。” “况且娘娘与晟王尚且有共同的敌人,何不就此联手,能打压一下怀王也未可知。” 第五十章 命晟王速速进宫 一个身形挺拔身穿青蓝色衣服的太监在门口通传道:“回禀娘娘,小的听闻娘娘今日头疾难耐,特给您送药来了。” 皇后听声音知道是影子来了,眼神示意常嬷嬷让他进来。 吱呀呀一声门响,影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伤得怎么样?” 影子跪地行礼,“多谢娘娘关心,并无大碍。” 皇后拨动着佛珠,“此番与姜桔交手,可遂了你的心愿?” “臣自以为学得了姜家独门的雁子镖,昨日交手才知臣自以为是,臣确实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是啊,咱们都输给了姜家的丫头,只是你认,本宫却不认。” 皇后睁开双眼,“深夜前来,你不是靠说话来让本宫解心宽的吧!” 影子道:“自然不是,微臣斗胆猜皇后娘娘此时心烦的应该是天朝塔夜明珠一事吧。” “臣特来为娘娘解心宽的。” 皇后略有宽慰,“哦?” 影子接着道:“皇后娘娘可有兴致猜一猜这夜明珠被谁偷盗走了吗?” 皇后声线冷戾,“有消息就快说,本宫可没空与你打哑谜!” “是!”影子正经道:“祁柠深夜找到我,说是怀王偷走了夜明珠。” “怀王?”皇后疑虑。 “正是怀王,祁柠在他的书房内亲眼所见,怀王正打算用这珠子给他的王妃做首饰呢。” “她也配!” 皇后大怒,瞬间又恢复了理智,“祁柠是背叛过凤翎卫的人,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影子笑道:“这个娘娘不必担心,就算是所有人凤翎卫的所有人都背叛了,不出一个月他们都得乖乖回来求我。” “我一直给她们服用的花容丹虽说能让人肌肤胜雪,可却有个弊端。” “一旦停用,不出三个月肌肤就会以肉眼可见的状态迅速衰老,直至变成一个老态龙钟的怪物。” “祁柠此时主动找上我,应该是已经感受到这药的威力了。” 这样的东西各宫的娘娘供不应求。 “不过祁柠有一个条件。” 常嬷嬷率先不屑道:“什么东西也敢同皇后娘娘讲条件。” 影子看了一眼皇后,接着说道:“她要做怀王的正室王妃,我已经答应她了。” 皇后止住了念诵声,“你倒是机敏。” 影子跟随皇后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皇后的心性。 赶紧解释道:“臣是想,娘娘已经允诺过一定会让姜桔死在臣的刀下,自怀王妃的位置终究是要空出来的。” “臣实在是怕怀王连带着那个姜桔能找到什么名医解了那花容丸。” “答应祁柠以后会让她坐上怀王妃的位置不过是权宜之计。” “况且娘娘您金口玉言已经下旨让姜桔死在臣的刀下,这王妃的位置终究是会空出来的。” “到时候谁做这王妃之位,不还是娘娘您说了算吗!” 皇后起身,“你不必惊慌,我用你自然是信你的。” “祁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影子垂首,“是!” 看着影子退出去的背影,皇后吩咐常嬷嬷,“明日召晟王进宫,本宫确实与他要好好筹谋一番。” ...... 天明,巡防营内。 晟王冷脸坐在主理案桌前。 下面的大小官员站立两旁,大气不敢喘。 京兆府尹已经吓得手足无措了。 他虽是地面的统领治安的官员,却因着这是京城,一块转头砸下十个人,九个官员中五个官阶自己之上,四个是世家子弟,还有一个是皇亲国戚。 他是谁也惹不起。 这事于晟王而言不过是丢点权利,遭皇上一阵痛骂而已。 于自己而言确实削首之灾。 晟王开口询问,“府尹勘察场地可有线索?” 京兆府尹向左跨步,拱手行礼,“微臣无能,并无重要发现。” 晟王抚了下自己轻轻皱的眉头,“天朝塔日夜有人看守,能在这样的看守下件夜明珠盗走不是一般的高手。” “府尹大人统领地方,可只这京城之中谁有这样的身手?” 京兆府尹犯了难,这是让他点名。 京中稍有些权势的贵胄都有自己的亲卫、谋士,不是多谋近妖就是身手了得。 在加上晟王大胜归来,这高手比天上的云彩都多。 “嗯——” “难不成你作为地方父母官,尽然连这些都不知道?” 犹疑之间晟王微微震怒。 京兆府尹赶忙回答道:“殿下恕微臣无能。” “天子脚下,京城的城门就是那东海的龙门,每日跃进的英才数不胜数,更别说各家皇亲国戚和世家大族的手下更是人才如集。” “微臣实在无法推断。” 晟王也明白,天下的府尹在地方上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但唯独在京城的京兆衙门的府尹要夹起尾巴做人,言语、举止都要小心再小心。 他心中也知道这事就是怀王命人做的。 但是他没有证据,在他二人之间,任何无端猜疑都会被称为构陷。 怀王这是明晃晃地摆了自己一道,如同猫戏耍老鼠一般戏耍自己。 他必须引诱出京兆府尹说出能够指向怀王的证言。 “那你估计的需要什么样的身手,才能盗走夜明珠?” 府尹额间渗透出豆大的汗珠,屋内环视一圈,目光停留在晟王身上,“臣为一介文官,实在不敢断言。” “殿下麾下能人辈出,又武功盖世,这武学之事,还需殿下给微臣这个明路。” 晟王心中不由得叹道:好个京兆府尹,话说了一圈,这是又把烫手的山芋塞回自己手里了。 晟王强行划定一个目标,“战英,你同京兆府尹列了单子出来,凡是与你身手相当,或是身手在你之上的,无论是何身份,都要一一列明。” “务必今日将单子列好后呈报于我。” 话音刚落,门卫快步来报,“启禀殿下,府尹大人,皇后娘娘差人传来口谕了。” 按理说皇后不应该插手传旨给前朝之臣,但此事特殊,这工人倒也并不惊讶。 晟王等一众人跪好,请听口谕。 “皇后娘娘口谕,夜明珠失窃是京兆府尹治理有失之过,本宫不能插手前朝之事,故不能责令京兆府尹限期破案。” “但是若误了本宫二月二生辰,莫要怪本宫问你个怠慢之罪。” 接着又向晟王道:“令请晟王速速进宫。” 第五十一章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贪睡的 晟王知道皇后这是坐不住了。 这样的时候谁现稳不住,谁就会处于被动,皇后终究还是太着急了。 但是若是能够借此机会重创怀王,自己到时十分乐意坐收渔翁之利。 “儿臣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罕见的没有在佛堂之内,而是坐在了她的中宫宝座上。 “巡防营已经全城搜捕两天了,还是一无所获吗?” 没了往日假惺惺的温和慈蔼,反倒让晟王听起来舒服多了。 “回禀皇后娘娘,儿臣无能。” “确实不算能干,”皇后斥责道:“若你统领巡防营不能保佑京城的安全,本宫可以想皇上进言,巡防营换人接手。” 晟王恭敬道:“娘娘慎言,后宫不得干政。” “呵!”皇后冷哼道:“你是觉得本宫没有这个本事?” 这个晟王自然是信的,皇后绝对有这个本事,但是他就是讨厌别人这样明晃晃地威胁自己。 “皇后娘娘若叫儿臣来只是训斥的话,不如发给儿臣出去,说不定还能早一刻巡回那夜明珠来。” “当然,若是皇后娘娘觉得儿臣无能,大可自己在派精锐去查找,届时皇后娘娘便可向父皇推荐您的能人顶替巡防营护卫京城。” 皇后一时间没了气焰。 现在三方都是心照不宣的明牌。 怀王用一颗珠子率先向他二人发难,她不得不寻找帮手破局。 沉吟了片刻皇后的语气缓和下来。 “你既这样说了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 皇后一字一顿道:“怀王府。” 三字一出,晟王猛然抬起头来。 “皇后娘娘指给我的这是一条明路,还是一条死路?” 皇后抬眸,两双野心勃勃的眼睛对视。 “娘娘当真是好谋算,让我去搜查怀王府。” “若是能搜出来,娘娘便可借我的手除掉自己的亲儿子,免得日后娘娘动手,落下个不心肠歹毒的名声。” “若是搜不出来,娘娘也可就此大造舆论,说我借此机会诬陷怀王,罔顾兄弟手足之情。” “无论是借我的手搬倒怀王还是借此机会铲除我,娘娘您都是渔翁得利的那个。” 电光火石之间,皇后突然笑了。 “你果真是个极其聪慧的,若你是本宫的孩儿——” 晟王的话中没有丝毫留情面的余地,“更聪慧的孩儿娘娘您也曾经养育过,只不过现在他不受您掌控了而已。” 皇后手紧紧捏在凤座的扶手上。 “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也成了个伶牙俐齿的。” “娘娘既然求人,就应该有求人的态度,若娘娘拿不出筹码互换,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着起身,步步向后退去。 “你母亲——” 皇后终究还是妥协了,“我会劝陛下把你母亲的牌位供奉在天地宗庙内,一年四时香火不断。” 晟王止住了脚步,“前日我母亲给我托梦,说一个人在地下孤苦,甚是思念父皇。” 皇后咬牙,“我会劝陛下前去祭拜你母,但是陛下去与不去,本宫不能左右。” 晟王心中冷笑,现在皇帝几乎就是皇后手中的傀儡,闭塞言路。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是举家团圆的日子,我想我母亲一定最感孤苦。” “好,本宫答应你,正月十五,陛下会去你母妃的陵前祭拜。” “那就替我母妃多谢皇后娘娘了!” 晟王转身离去,独留皇后坐在偌大的凤仪宫内。 ...... 姜桔捏着一大一小了两颗夜明珠在手中端详。 尘希歪着头也对比着,“和怀王这一颗比起来,小姐你的这一颗还是真是显得小啊。” 程露端着讨要进来,“你还嫌小了,这夜明珠华贵无比,历来只有太后、皇上、皇后手里有那么几颗。” “王妃算是第一个以外姓的身份得到赏赐夜明珠的,这样的殊荣那时候我们便都猜测王妃便是下一任的皇后,就等着看到底是哪位皇子迎娶了。” “慎言!”姜桔呵斥道:“这样的话是随便说的吗?被有心之人听到,不仅我们性命不保,还会连累怀王。” 这几日天朝塔夜明珠丢失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民间传言纷纷,更有甚者说出皇后德不配位,是上天收走的这颗宝珠。 况且珠子丢失那天正是自己与黑衣人遭遇的时候,她一直以为无念是在跟踪自己,但是现在想来,天朝塔也是那个方向。 怀王不会平白无故将自己久不拿出来的夜明珠交给自己。 这府中的眼线众多,他的这颗虽说没有天朝塔上的那颗硕大,但寻常人没见过塔尖上的那颗,真有可能将这颗错认成丢失的那颗。 她几乎可以断定这是怀王的一个计。 既然如此,她倒想用此计搭一个顺风车。 “王妃喝药吧,一会儿都凉了。” 思考间姜桔木讷地接过药碗。 苦涩的汤药刚一入嘴,姜桔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怀王霸道又侵略的缠绵的画面如洪水般不讲道理地占据了姜桔的整个头脑。 “咳咳咳——” 姜桔一个不防备,墙了一大口。 “小姐你现在喝药还娇气起来了,怎么还呛起来了呢,以前你都是一口闷的。” 姜桔咳得面红耳赤,眼泪直流,手将耳垂扥得通红。 恰好掩盖了刚刚害羞面上染上的绯红。 “这次的药里一股松柏味儿,我一时没适应过来。” 陈露则端起药碗在鼻下细细地嗅着,一脸疑惑。 “我没放松柏啊,怎么会有松柏味儿呢!” 程露最先反应过来,可不是怀王身上常有好闻的松柏香嘛! 打岔说道:“王妃用过午膳后可要小憩一会?” 姜桔摆摆手。 尘希不以为意道:“果真是嫁人了就没有了孩子心性了,小姐你以前可是最贪睡的。” “每天中午不睡到太阳下山根本不会醒。” 姜桔气鼓鼓道:“那还不是我每晚上都睡不好,不然你以为我整日白天睡觉,外公和母亲会纵容我!” 母亲时常说她的夜猫子的,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 姜桔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疑惑地问尘希,“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睡午觉的?” “当然是小姐嫁给怀王之后.....” 第五十二章 寿礼被盗 尘希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程露一把抓起姜桔的手腕,搭在寸关尺上细细探寻。 对,她以前就摸到过,姜桔每日都会用极重的安神香,但是她那时候并没有在意。 但是现在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曾经用过这样重的安神香,且在他们每日的燃尽的香灰中并没有发现过安神香的香灰。 并且脉象中还有一丝迷药的痕迹。 难道是怀王? 姜桔也反应过来了,难怪她一贴近怀王,过不了多久就感觉困倦。 一定是他! 他为什么会在自己身上用这样的重的安神香,难道他自己就不会感到困意吗? 还是说他这样别用意! 姜桔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个所以然,索性就不想了,静观其变吧。 “咚咚咚” 三声门响打破了屋内宁静的气氛。 无念在门口询问道:“王妃,殿下邀您一起在观月阁用膳。” “知道了,这就去!” 姜桔这不是简单地用一个午膳,若是单单用一个午膳在那里不可以,偏偏要选在偏远的观月阁。 怀王给姜桔夹了一个水晶虾饺。 “今日的菜不合姐姐的胃口吗?我记得你平日最爱吃这个?怎的今日一口都没吃?” 姜桔用勺子乘起了口粥,“今日换了胃口,不大想吃。” 怀王半开玩笑道:“姐姐变了胃口?难道姐姐有了我的骨血?” 姜桔差点将口中的粥喷了出来,还好她含在口中的不多,只是呛了几口。 缓了片刻,姜桔淡淡回怼道:“我要是现在有喜了,王爷您不得开设粥厂,万民同庆啊。” “感谢神仙显灵,梦中赐给你我夫妇二人一子。” 真是第一次见上赶着给自己带绿帽子的人。 她二人至今都未圆房,自己妻子有喜这样的话他也真说得出口。 不料怀王并不在意,又用自己的汤碗给姜桔乘了一碗粥。 小声说道:“要是姐姐愿意,今晚我就能让着事成真。” 姜桔又将碗推了回去,“殿下身上常年用这么重的安神香,怕不是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怀王轻笑,“姐姐察觉出来了。” “不如姐姐我们今晚就试试,我用这么重的安神香会不会受到影响。” “王爷您到底有没有正经事,要没事我就回了,这观月阁连地龙都没有,太冷了。” 怀王也严肃了起来,将挂在身上的荷包解了下来。 “姐姐问我身上为何会用这样重的安神香,姐姐只是说对了一半。” “安神香里面我还放了一位迷魂香。” “姐姐你是知道我过怕了神志不清的日子,我怕啊,我怕有人再用这东西控制我的神志。” 姜桔恍然大悟,“你是逼着自己适应这个药。” “是也不是吧,还因为当时我尚且年幼,怕自己装得不像露出马脚。” 姜桔将盘子中仅剩下的水晶虾饺布到怀王的盏碟中。 “你有这份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殿下您慢用,我回屋烤火去了。” 怀王见姜桔要走,说道:“姐姐,马上要春天了。” “王府该有一番新气象了。” 姜桔又回到了座位,“王爷您指的是?” “府内眼线众多,姐姐也应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将府内打扫干净。” 姜桔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怀王用盘中的水晶虾饺。 “这个倒是不难,只是他们平时干事挑不出什么错处,我若一时发难,难保不惹人注目。” “殿下可有好的契机?” 怀王撂下筷子,“契机吗,马上就会有了,姐姐只要放手去做就好了。” 姜桔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就说怀王不会平白无故挑了这么个地方,观月阁说是个阁楼,却如在屋顶上开了一个极大的洞。 就是为了夏日在此处,仰头望月,吟诗叹星河的。 这样的设计在此刻,则是让那些偷听的探子,无处可藏。 临走时,姜桔双手奉上玉筷,做娇媚姿态,“我给王爷布的菜,王爷要辜负奴家的一番好意吗?” 怀王还是第一次见姜桔这样子,一时间有些错愕。 鬼使神差地接过筷子。 姜桔则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怀王夹起那个虾饺放入口中。 饺子皮软糯有韧劲,虾球清爽弹牙...... 厨子把糖当做盐了! ...... 深夜里,姜桔在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身为军人的警惕,姜桔瞬间清醒,想要起身查看。 还未起来,便被怀王一把搂住肩膀按了下去,“还没有天亮,姐姐这是要去做什么?” “外面有动静,我出去看看。” 怀王将下巴搭在姜桔的额头上蹭了蹭,迷迷糊糊道:“姐姐。契机来了。” “你派人做的?” 怀王磁性的声音抗拒着对姜桔的不满,“姐姐,只是他们太笨了,想做什么都写在明面上了。” 接着在姜桔耳边窸窣道:“姐姐若是睡不着,那咱们可以干点别的事情。” 话还未说完,只听姜桔紧闭双眼,呼吸平稳。 怀王轻笑,“姐姐装得真是越来越像了。” 次日天明,姜桔又睡了一个好觉,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尘希进来伺候姜桔洗漱。 “小姐昨天听见了吗,现在的这帮人真是不好好练功,偷个东西都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姜桔挑了一副珍珠耳环在耳垂上比画着,“贼?” “可丢什么东西了吗?” 尘希又挑了一个珍珠圆领帮给姜桔戴上。 “听说是王爷给皇后娘娘准备的生辰贺礼被贼人尽数盗走了。” “其中有一块奇石,天然而成的一个福字,必能讨得皇后娘娘欢心。” 姜桔心中冷笑,皇后娘娘这个生辰过得可真是窝心,先是天朝塔的夜明珠不翼而飞,后有福禄寿山石被盗。 桩桩件件都是冲着皇后而来。 怕是皇后娘娘这个生辰要过的难受了。 “怀王殿下一早便进宫向皇后娘娘请罪去了。晟王殿下连同京兆府尹都被传进了宫,这个事情怕是闹大了。” 姜桔将耳环带好,中指指腹在唇间点了胭脂。 看来这个顺风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了,那再多自己一个应该也不会有人拒绝吧! 第五十三章 百官行贿图 自从上次马会上,祁雄没有拉开那逐日弓,他便对外称身体抱恙,不见客也不上朝。 姜桔这个做女儿的自然要假情假意地前去看望一番。 前几日她一直懒得去,恰好今日是个好日子,姜桔换上一身素静的月白裙。 父亲心烦,她便要去添添乱。 免得他一人在家太过寂寥。 “小姐我跟你一块回去吧。” 临出门程露担忧道:“毕竟你现在身子虚弱,我怕出什么闪失,尘希身手虽然好,但是毕竟没有上过战场,我怕有些事情,她反应的不及时。” 姜桔安慰道:“我回自己家能发生什么事情,你留在府中好好询问一下府中之日昨日可听到、见到些什么。” 程露也不在说什么,毕竟她不是跟着姜桔自小长大的,什么事情都不如尘希亲近也是情有可原。 车驾滚滚而去。 姜桔到自家门扣的时候,那牌匾上的“祁府”二字有些掉漆。 黝黑的额大门紧紧关闭着。 尘希上前叫门,“开门!大小姐回门了!” 门过了良久才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咒骂道:“谁啊!报丧呢!” “不知道我们老爷近几日闭门谢客吗!” 尘希一听就来了气,一把揪住小厮的耳朵,“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是大小姐回门了,还不赶紧将门打开!” 小厮被拧得龇牙咧嘴,这才看见门口停着的四驾马车,正是亲王的排场。 “姑奶奶!姑奶奶!您手下留情,我这就给大小姐开门!” 尘希这才作罢。 大门敞开,尘希搀扶着姜桔缓缓入内。 刚跨过头一进的院子,就听一阵靡靡之音,夹杂着欢笑之声。 “王氏最近还是日夜拜佛念经吗?” 府内随从的丫鬟答道:“王氏从未出过那个门,日夜敲着木鱼,经文倒是比之前念得顺畅流利了。” 姜桔点点头,“去告诉父亲,我在正堂见他。” “啊?”小丫鬟一愣。 只听说过女儿主动向去向父亲请安的,没听说过女儿点名让父亲过来见自己的。 姜桔也不含糊,吩咐道:“你只管去告诉父亲,我在正厅等他,我只等一炷香的时间。” “是!” 小丫鬟被姜桔的气场吓到,赶紧像祁雄通传去。 她感觉晚一步,好像侯爷的死期就到了。 厅堂内,姜桔刚要把晾好的茶水送到口中,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呵斥。 “孽障!你竟敢来让我来见你!” 姜桔撂下茶水,将身子坐直了些。 “今日叫父亲来呢也没有别的事情,还是为着母亲的遗愿来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封和离书。 纸张上有半张脚印,是当时姜桔从战场归来,祁雄踩在脚下的。 祁雄果然暴怒,“事情过去这样久了,你居然还拿出来说事!” “父亲不同意就算了!” 姜桔没有祁雄反应得那么激烈,反而将信又揣回了胸中。 又端起茶,饮了一口。 门口处尘希冲着姜桔点点头。 姜桔心中明白,事情已经办妥当了。起身就要离开,走到祁雄的身边的时候,一阵呛鼻的脂粉味夹杂着酒气窜入姜桔的鼻子。 姜桔冷哼道:“父亲,您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别等到您还没签字呢,人就没了,到时候就别怪我把您的额棺材丢到乱坟岗去。” “你——”祁雄气的抬手就要打下去。 姜桔的抬眼,神情如两道冰刃直剜祁雄的心窝。 祁雄很快便知道了姜桔非要在这时候来家中闹一场的原因了。 他的家中被偷了! 他曾经藏在家中的大把大把钞票,房屋铺子的地契,画后的金条都没有了! 最主要的是还有一个账本,上面记载着大小官员向他买卖官位的往来。 祁雄瞬间酒醒了。 若是这个东西被人看见了,先不说自己的爵位是否还能保住,皇后酒不会放过自己。 况且那是自己的全部家当。 一夜之间他又变成了一贫如洗了。 ...... 深夜中,姜桔将金条一根一根地码在桌子上,映的脸都是金灿灿的。 怀王则拿着账本就着黄金的光芒仔细查看。 姜桔:“王爷您看得清楚吗?” 怀王:“看不清楚,这破字实在是看着费眼。” 啪的一声把账本合上。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这侯爷这几年才贪了这些钱,也算得上是廉洁了。” 姜桔用锦布将金条盖上,金色的光芒才被盖住。 又抄起桌子上的账本,随意翻动了几页。 祁雄也真是的这样的事情居然还弄一个账本。 这个不就是活生生的百官行贿图吗! “今年风雪太大,塞北十五城听说最严重的地方,雪堆得比城墙都高,冻死了不少牛羊。” “这等到开春,怕不是要百姓怨声载道了。” 姜桔拿起一块金条,“你说这一块金条能买多少牛羊?” 怀王沉吟道:“三十六两银子。” “什么?” 怀王的手搭在姜桔的肩膀上,为她一边按摩一边说道:“曾经户部算出了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开支大概是再三十六两银子。” “但是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有自己的土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年风调雨顺,没有天灾,没有婚丧嫁娶的等等人生大事。” “再养上几头膘肥体壮的肥猪和几只老母鸡。” “一年下来能够收入三十三两白银。” 怀王的力道极好,让姜桔瞬间放松了下来。 “那还差三两银子呢?” “这便是户部的厉害之处,姐姐以为朝廷养着那些户部官员只是算算赋税的吗?” “三十三两和三十六两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差距,只要再稍稍多努力一点,就能够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了。” 怀王给姜桔按摩颈椎道:“这时候他们只会回想自己是不是不够努力,想这一年中自己那一天晚起床了一会儿,那一天没去地里除草。” “于是他们只能每天为生活奔波、疲于奔命赚钱,也没有停下来思考的时间,更没有精力做出反抗朝廷的事情来。” 姜桔第一次听说还能这样算计百姓,不由得心中一惊。 第五十四章 及早除掉姜桔 影子的手指哒哒哒地叩在案桌上。 祁雄站在一旁,佝偻着身子,袖管哆嗦出残影,额头的汗珠止不住地流。 “侯爷您真是越来越不仔细了。” “你弄个账本皇后娘娘不知道就算了,怎么还让姜桔拿走了呢!” “这大大小小上百位官员,您这是想帮着怀王给咱们北幽换一批他自己的人啊!” 祁雄瞬间吓的瘫坐在地上。 急忙辩解道:“影子大人明鉴,我是忠心皇后娘娘的!”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领祁雄颤抖着嘴唇,声音焦急道:“影那账本......那账本不是我主动交出去的!” “是姜桔那个孽障!那个孽障趁我不备偷走了!” 影子冷冷地注视着他,指尖依旧轻轻叩击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祁雄脆弱的心脏上。 “侯爷,您觉得皇后娘娘会相信这种解释吗?” 祁雄浑身一颤,皇后的手段他是知道的。 神情绝望道:“我......我可以弥补!我可以想办法把账本拿回来!” “拿回来?”影子嗤笑一声,“您的好女儿有什么本事侯爷您比我清楚多了吧。” “且不说姜桔现在是什么身份?她身边有多少暗卫,王府内有多少亲兵。” “但就是姜桔的身手,您说说您打算怎么拿?带十万精兵去抢吗?” 影子突然一把掐住祁雄的咽喉,将他重重按在案桌上。 茶盏砸在地上,茶叶四散出一片狼藉。 “侯爷可知道,皇后娘娘最恨什么?”影子贴着他耳畔轻声道,“是废物!” “就是办事不利还找借口的废物。” 祁雄的脸色灰白,被问得哑口无言。 影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 语气中满是威胁,“侯爷,您最好祈祷怀王不会立刻把这份账本呈递给皇上,否则......您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祁雄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猛地抓住影子的衣摆,声音近乎哀求:“影子大人!求求您在皇后娘娘面前替我求情!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影子伏下身子,眸子中跳动着兴奋,“任何事情?” 祁雄疯狂点头。 “那侯爷就帮我除掉姜桔!” 祁雄一下呆愣在原地,靠他吗? “大人您说笑,这你刚才也说了,那姜桔现在身份贵重,我不能轻易得手......” “呵——”未等祁雄分辨完,影子嘲讽道:“侯爷您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断魂崖那样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条件下,您不还是没有得手吗。” “大人——” “你只要找个由头将她引出来,只之后的事情,都不侯爷您操心。” 接着又补充道:“侯爷,此事及早不及晚!” 像是劝导又像是威胁。 祁雄眼前阵阵发黑,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 为什么!他都做到了一品侯爵之位,这明明是别人几辈子功勋都积攒不到的官职,是没有皇室血缘所能做到的最高官职。 那时候他看护国侯爷明明是那样的耀武扬威,那样的受人尊重。 可为什么自己和他当时是一样的地位,待遇却天差地别。 他还是那个帐前看门的小兵,谁都可以踩在他的头上,肆意地凌辱他。 从前还有王氏和祁柠能让他得到一丝优越感,可现如今王氏被怀王软禁保护在府内,祁柠也被带走了。 除了一些歌女舞姬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还会说一些他爱听的违心的话。 但是现在,他连银子都没有了! 徒有一个护国武侯的虚名。 他的目光渐渐凝聚了起来,蔓延出无尽的恨意。 他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来自姜家! 既然得不到,那他就毁了它! ...... 怀王府外围着大批的官兵。 晟王背着手站在门口。 “皇弟这是奉陛下、母后之命来抄我的家吗?” 晟王见怀王出门,赶忙迎了上去,“皇兄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这不是皇兄府中为皇后娘娘筹备的寿礼被盗窃。昨日你我共同去面见皇后之后,父皇特地叫我去侍疾。” “对我好一顿训斥,回来之后拙弟痛定思痛,觉得父皇教训的是。” “这贼人是奔着寿礼来的皇兄府内竟然无人察觉,若是日后有人对皇兄和嫂嫂图谋不轨,岂不是将皇兄和嫂嫂的生命置于危险之地。” 怀王看了一圈晟王带来的侍卫,脸色有些明显的不好看。 “皇弟这是?” 晟王一笑,“我特意从我的府兵中挑出些精明强干的给皇兄送过来。” “他们有些是战场上厮杀下来的老兵,定然保护皇兄和嫂嫂的安全。” 怀王眯起眼睛来,“若是依皇弟的意思,我今日是非让你的人入府不可了?” “皇弟这是要以保护我的名义软禁我?还是搜查我?” 晟王没想到二人之间的博弈会这么快来到这个点上。 根据他的预想,怀王肯定不会让自己的侍卫入驻怀王府,这一拉一扯之间,他在顺势提出要以他二人亲王之身作为表率先行搜查隔着的府内,以便于搜查京城所有地方。 但是也实在不必搜查其他人的家里,他可以确定这夜明珠就是在怀王府内。 但是晟王没想到,怀王自己主动说出来了。 他这样坦荡,难道是这珠子真不是他拿的?那还能有谁? “皇兄若是这么说,我就不和皇兄绕圈子了。” 晟王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你我二人作为皇子,必得以身作则,我才能有理由将这个京城的地面都翻过来。” 怀王低眉笑道:“皇弟不用解释这么多,只需要说想要做些什么,为兄一定配合。” “不过......”怀王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皇弟可要想清楚,这一脚迈进去,可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没有回头路吗? 一旦踏上夺嫡这条路,谁又有得了回头路呢? 晟王扭头,对上怀王的目光,“皇兄可曾想过于要回头吗?” 怀王原本笑着的肌肉渐渐狠厉了下来。 双目之间电光火石,像极了两只野猫在争斗之前都会互相对视示威,先移开目光的那个,注定失败。 第五十五章 新婚贺礼 “是晟王弟来了,怎么不进去说话,这大冷的天,快进去喝盏茶暖暖身子。” 姜桔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峙。 “嫂嫂安!” 晟王含着笑欠身行礼。 姜桔看着外面围满了官兵,向怀王取笑道:“一定是你昨日进宫惹怒了陛下和皇后娘娘。” “这一大早的,晟王便来给咱们抄家了!” 晟王闻言赶紧解释,“嫂嫂,不是——” 未等晟王说完,姜桔打断道:“你若义务所有,岂不连带着也跟着你成了叫花子!” 晟王更加惊慌,想要解释些什么。 怀王却在这时插话道:“难不成我要是成了叫花子,你便不要我了?” “我还想着日后吃王妃的软饭呢,看来日后是吃不到了!” 说笑时,毫不避讳地伸手拉住姜桔的手。 “手这样凉,出来也不加件衣服,仔细着了风寒。” 说着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抬手要给姜桔披上。 这样多的人看着呢,姜桔自然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按下,暗示自己披上。 “殿下!真的是您!” “殿下——” 虚弱的声音中夹杂着惊喜的哭音。 打破了这一人的尴尬,二人的亲密。 所有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怀王先是一惊,晟王紧接着也是心头一紧。 是她! 怎么会是她! 凌乱的头发中一张憔悴枯瘦的脸,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拄着一根拐杖。 简直比乞丐还要难堪三分。 京城之中已经许久未出现过无家可归的乞讨者,专门设置了孤老堂,让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有饭吃有衣过冬。 她这一身打扮,着实让人移不开眼睛。 有眼力见的衙役官差,见惊扰了二位尊者。 手握着刀柄,驱赶道:“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 “在孤老堂待着还不够,竟然还敢跑到怀王府门口大喊大叫!” “搅扰了两位王爷,你有几个脑袋够赔的!” 说着就要把乞丐向外推攘。 “王爷!” “是我啊王爷!您不认识我了王爷!” 女人如一片枯萎的叶子,被推搡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衙役也是好意。 这是什么地方,堂堂的怀王府邸,他的一个眼神就能够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这两个王爷正较着劲呢,她突然打断,这不无疑在怀王的怒火上泼油吗! 无论哪个王爷说一句话,她就活不过下一炷香的功夫。 “滚!滚!滚!” 衙役也是没见过这么着急找死的人,阎王让她三更死,她恨不得一更就去报道。 为了给阎王爷留个好印象呗! 伸手这就要去捂住乞丐的嘴。 “住手!” 怀王缓过神来,大声呵斥道:“给本王住手!” 说着便飞奔过来。 光滑的墨狐毛在姜桔的手中划过。 再抬眼的时候,黑色的大氅已经披在了叫花子的身上。 “王爷——” 那叫花子更是发出最后一声期艾,瘫软晕倒在了怀王的怀里。 “太医!” “传太医!” 怀王的声音急切,一把将人打横抱在怀里大步流星地朝府内走去,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可见是真的着急了。 姜桔愣在原地。 在她心中,怀王一直是谋定后动、低眉浅笑地将一切人都算计在股掌之间。 喜怒不形于色,从不会真的让别人知晓自己的情绪的人。 这人是谁? 怎会让怀王如此乱了阵脚。 思考之际,两个肩头一沉,身上顿时便暖和了下来。 沉稳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这是当年要吃了我的狼的皮制成的斗篷,是你亲手猎杀了它救下的我。” 姜桔愣了愣,晟王好像也认识刚刚被怀王抱进去的乞丐。 “你认识那个女人?” 晟王望着怀王进去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 “她是当年照顾怀王的贴身宫女。” “自从怀王神志不清之后,皇后便以照顾不周为由,将怀王身边的人都遣散了。” “听闻当时怀王疯癫的时候还曾向皇后娘娘找过她几次。” “大概是到了年纪放出宫了吧,不知为何竟沦落成这个样子了。” 姜桔回过神来,“大概他现在也没空理你了。” 又环视了一圈外面站着的官兵,“你且进来喝一杯茶,我有话同你讲。” 晟王点点头,吩咐战英先不要让人进来。 自己跟着姜桔来到了厅堂。 程露为二人端上茶水。 姜桔开门见山说道:“你不能真阳大张旗鼓地命人搜查怀王府。” 晟王要说什么,姜桔抬手打断。 “这不是你一贯行事的风格。” “我不管事是和什么人达成了什么交易,还是有什么目的。” “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我不得不劝你一句,至于你听完之后,觉得我身为怀王妃向着怀王说话也好。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妇人之见也好。” “接下来你要干什么我都不拦着你。” 晟王点点头,十分诚恳道:“你说,我听。” 就像两个人在战场的时候,他们而是是绝对的信任。 姜桔缓缓道:“今日一旦你的官兵入府吗,就是你与怀王夺嫡对立的开始。” “无论你之后如何争论,在别人的口中你都是先沉不住气,挑起争端、制造混乱的那一个。” “若你成功,自有大儒为你辩经。但是你若是失败了,你很可能难得善终。” 晟王知道姜桔是真心为自己分析此事的利弊。 “只是事已经至此,我又该如何收场?” 姜桔说道:“你今日来,无非是皇后娘娘给你施加压力亦或是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我们——” 姜桔抬手制止,“你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不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你只需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在二月二生辰之日,天朝塔上的光芒会如期绽放便可。” 晟王还想说些什么,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吐出了一句,“怀王能娶到你,真是占尽了运气。” 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殿下!” 姜桔叫住他,将身上的雪狼大氅还给他。 晟王却笑着摇摇头,“真原本就是要送给你的,只不过当时没送出去,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吧。” 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道:“再送你件礼物吧!” 第五十六章 原来我是个替身 二人隔着门,遥遥相望。 几束阳光穿透云彩和繁杂的树枝打在晟王的身上。 这样好阳光下,二人都带着坦诚的阴暗心思。 晟王像老友叙事般娓娓道来,“抱歉这件事上我对你有所隐瞒。” 姜桔愣在原地。 “我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 姜桔歪了歪头,今日这人们都是怎么了。 怀王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失态过,晟王从来没有像这样婆婆妈妈过。 晟王依旧不紧不慢道:“她叫夜莺,曾经是怀王的贴身宫女。” “从小长到大形影不离的那种。应该是比怀王的年岁要大一两个月。” “她一直很喜欢穿男装,很喜欢柳叶、竹子纹路。” 姜桔大概明白了晟王的意思,原来书房之上,那间雅致的房间是给她准备的,那一柜子的精心改制的男装也是为她准备的。 姜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深蓝色肩绣银线柳叶纹的衣服。 难怪怀王今日看着自己的衣服出神。 他何需这样,只要他和自己说,她不会去动他精心准备的东西的。 “我知道了。” 晟王接着道:“不知道怀王有没有和你说过。”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姜桔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说过什么?” 晟王慢吞吞的吐出来一句话,“你浅浅笑起来的样子和她很像。” 不知为何,姜桔感觉心里怪怪的,但是还是强行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晟王看着姜桔的样子愣了愣,“就是这样的笑。” 这句话像一把飞刀一般,精准的扎在姜桔跳动的心脏上。 姜桔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晟王转身离开了怀王府。 姜桔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只是她再回去喝桌上的那盏茶的时候,茶水早已经凉透。 姜桔召来一个丫鬟,问道:“王爷带来的那个女子如何了,现在安置在何处?” 小丫鬟恭敬回道:“王爷直接将人安置在了书房,现下挑选了春花、秋月两个一等女使和四个二等女使去伺候。” 直接将人安置在了书房,而且还命了女使在书房伺候。 那可是曾经不许下人进入的地方。 姜桔喝了一口茶水,“那姑娘伤的怎么样了?” “听太医说那姑娘本无大碍,只是长途跋涉在加上长久未进食,身子虚弱,吃些进补的东西,安心养两天便好了。” 姜桔示意小丫鬟退下。 尘希看出了姜桔的异样,手搭在姜桔的肩膀上,轻声询问道:“小姐——” 姜桔知道尘希的担心自己,轻轻拍了拍尘希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转而吩咐程露道:“你去煎一碗参汤来,我们去看看这位姑娘。” “记得用我现在喝的西洋参,她现在的身子虚弱,怕是和我一样,不能用那药效过猛的人参。” “是!” 程露下去准备。 尘希抱怨道:“小姐那是我们专门给您准备养身子用的。” “倒不是说着值多少钱奴婢心疼,只是这西洋参难得,她是什么身份,也配用这样好的东西。” 姜桔呵斥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尘希虽然气鼓鼓的,却也没再说些什么。 程露提着食盒跟随姜桔来到书房。 往日不许人踏足的书房,现在俨然变了样子。 丫鬟小厮来往有秩,分工明确,全然看不出这里原来的景象。 姜桔来到楼上,果然,怀王将人安置在了这里。 平常对周围动静极为敏感的怀王,却丝毫没有察觉姜桔站在他的身后。 姜桔就那样静静地透过缝隙,看着床上睡熟的夜莺。 夜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注视。 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了一只守在身边的怀王,欣喜的笑道:“殿下,奴婢还能活着见到您!” 姜桔看着,的确,晟王说的没错,她的笑容和自己很像。 “姐姐!” “在!”姜桔本能的回答。 却发现怀王的目光一直在那夜莺的身上并未离开。 原来是在叫她。 原来一直是在叫她。 夜莺发现了姜桔的存在,强撑起半个身子,“这位——想必就是新王妃吧。” 怀王这才察觉身后站着的姜桔,“你怎么来了?” 姜桔示意夜莺躺下,从食盒中端出参汤,“听说姑娘身子虚弱,特地给姑娘送一碗参汤来。” 刚要放下,怀王却拒绝道:“参汤太过滋补,她现在的身子受不住这些。” 姜桔的手一顿,接着放到案桌上,“知道,用的事西洋参,药效温和。” “王妃有心了。” 自始至终,怀王都没回头看一眼姜桔。 姜桔心中安慰自己,二人只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他把自己当做替身,正是自己具有利用价值的体现。 就这一带点,当时他们已经达成共识。 而现在优势地位在她,怀王于她而言就没有这样的利用价值。 那么最先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是他。 姜桔本着合作共赢的职业精神,耐心问道:“夜莺姑娘这里已经没有大碍了,王爷可否移步,妾身有话同王爷说。” 不料怀王一口回绝,“有话就在这里说便可,我和姐姐之间没有秘密可言。” 姜桔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生气还是无奈。 只得转向夜莺,笑问:“姑娘从何而来?怎么会沦落至此,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她用尽了最大力气,满脸的亲近、和蔼。 夜莺微咳了两声,声音柔弱的说道:“奴婢来自寒雁城,今年大雪,家被雪压垮了,牲畜也都冻饿而死。” “我是随百姓逃荒逃到此处来的。” 又咳嗽了两声,“路上我听闻殿下的病好了,又取了一位身份高贵的王妃。” “我想着我好歹伺候过王爷两年,像在临死前在亲眼看看王爷是否真的好了。” 说着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流了下来,“今日见到王爷无恙,是上苍垂怜,王妃又如此体贴。” “奴婢就算是死了,也能安心了!” 说着,便愈发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怀王赶紧用手帕给她擦拭泪水,“你只是身子虚弱,瞎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呢,有本王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五十七章 百官行贿册不见了 关雎院的红梅已经开得有些败了。 新生起的炭火没有将整个屋子都温暖过来,冷意与暖流在互相博弈。 尘希给姜桔整理着床铺。 没有错,他们又搬回了关雎院。 古人言,人贵有自知之明。 姜桔就励志做那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就譬如今日,怀王并没有主动说让姜桔从书房搬回关雎院。 但是姜桔就身身体力行地进行了实践。 夜莺此时正躺在她素日睡的床上,她总不能让一个病人给自己腾位置吧。 况且就目前的情况看来,那个房间就是给夜莺准备的,自己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个。 为了避免大家都尴尬,姜桔很有自知之明,主动地搬回来了关雎苑。 本来她还想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后来细想想,她住在那里的一个多月,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 仿佛她就是一个过客,并没有真正的属于过那里。 尘希拿着鸡毛掸子一边掸土,一边抱怨道:“果然天下乌鸦都是一般黑的,真是瞎了我的狗眼,竟然觉得怀王同天下的男人是不一样的。” 姜桔浅笑,“你才见过几个男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笑容刚扬上去,便想起来晟王说的自己笑起来很像夜莺,便又将嘴角耷拉下去。 她倒是并不介意别人与自己长得相像,这天下之大,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尚且不算稀奇,更何况只是长得有些相像呢。 但是......她也说不上,自己心里到底在不畅快些什么。 尘希歪头一想,果然她接触过的男人一共只有两个,一个是祁雄,一个便是怀王。 祁雄吗,绝世大渣男。 怀王—— 很有潜力成为绝世大渣男。 程露把姜桔今日穿的衣服挂起来,看见那件雪狼斗篷。 “是啊,只是尘希姑娘你见过的安仁太少,不能将天下的男人都一棒子打死。” “依我看晟王殿下和他手下的人就很好。” 姜桔点点头。 “是啊,我看战英很好,少年意气风发,人品、相貌都是顶好的。” “那日马会风光无二,这几日我听闻多少官宦想招他做女婿呢。” 程露的手一顿,“他哪有那个福分,将军你可靠千万被被他给迷惑了,勋贵人家才看不上他呢!” 尘希也嗅出了空气中微微的醋味,打趣道:“程露姐姐,我看你就和占将军很般配哦。” “你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呢!” “我都十六了,不是孩子了!倒是程露姐姐你,和占将军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不如让小姐给你们撮合撮合。” 程露大脸红连带着耳尖都又红又烫。 “将军晚上该喝药了!我去看看药煎好了吗!” 说着便低着头向外跑去。 姜桔被她们这一闹,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不过尘希说得很有道理,程露也到了年纪,是时候该给她寻一门亲事了。 她曾与战英小将军一同在晟王手下效力,又一同经历过生死,战英懂她的不想被束缚在宅院之内,她懂战英的意气风发。 这便是上天安排好的姻缘。 思索间,姜桔抬眼看见了衣架上自己今日穿的那件深蓝色肩绣柳叶的衣服。 踱步到跟前,衣服上还有好闻的松柏香。 这衣服她也是真的很喜欢,只是现在—— 姜桔一把将衣服摘下来,扔到了正在燃烧的碳炉中。 火苗瞬间窜成火龙,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赞扬着这养料的美味。 尘希注意到姜桔的举动,绕到姜桔身边,同她一起欣赏此刻的火景。 “可惜了这上好的蜀锦。” 尘希马上反驳道:“不可惜,它能够被小姐你穿一回,便是这块料子的福气,若说可惜,也应当是这料子在它的使命之前先遇到了小姐你。” “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会安慰人了。” 尘希从拿来香料放在香炉中,掩盖屋内烧衣服的味道。 好闻的茶香味瞬间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今日小姐怕是等不到程露的汤药了,索性这里一时间也没有果脯蜜饯,少喝一顿也没有大碍。” “小姐你早点安歇吧。” 又贴心地在院内折来几枝红梅,插在花瓶中,为屋子增添了几分生气。 夜深人静,姜桔肚独自坐在窗边向外出神。 今日的夜没有星月,但是云层舒卷、变幻莫测。 现在看来怀王并不是一个好的盟友,接下来的事情只能靠她自己了。 这是姜桔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为女子,不能在朝堂之上与那些男人去掰一掰手腕。 许多事情做起来不能那样得心应手。 不过现在那本百官行贿手册在自己手中,那么这些官员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百官行贿手册! 姜桔终于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了! 那本手册还被她放在书房夜莺屋内呢! 现在书房地下人众多,人来人往,而且府中多有各方势力的眼线。 保不准就会被哪个别有用心的人顺手牵羊。 事不宜迟,自己要赶紧潜回书房将那账本拿回来! 说干就干,姜桔一个利索地翻身。 咕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胳膊处火辣辣的疼。 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身体无力,内里全无了。 这事情本想让尘希去做,但是此时已经过了丑时,尘希又是个睡着就叫不醒的主。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去吧。 这时候府内的人应该都已经睡熟了,不会有人发现,就算有人察觉,自己身为王妃,也不会有哪个下人敢为难自己。 夜晚的王府格外的寂静,空气中的冷气直钻人的肌肤。 晟王的这件狼毛斗篷要比寻常的狐毛更加保暖,整个人罩在里面像个小炭炉。 走了一会,姜桔已经微微出汗。 整个书房已经黑了灯,只有顶楼的窗户内隐隐散发出月白色的光芒。 姜桔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并未惊动任何人。 虽然姜桔的内力被暂时封存了,但是身法还在,踮起脚尖在屋内行走,并没有惊醒床帐内的人。 悄悄拉开抽屉,姜桔瞬间脸色惨白,脑海中一片空白。 不见了! 那本百官行贿册不见了! 第五十八章 姐姐我想和你圆房好久了 姜桔的手一抖,失手将烛台打翻在地。 烛台掉在地上发出叮里当啷的响声。 床帐内传出迷迷糊糊的探询声,“殿下,是你吗?” 紧接着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起床声。 姜桔贴在床架后面的墙壁上,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该死的夜明珠,将屋内照得一览无遗。 连夜莺掌灯的功夫都省去了。 脚步声音越来越近。 姜桔的额间冒出冷汗,若是往常,此时她必定翻出传呼逃走了,别人连她的影子都别想看见。 现在自己这该死的身体并不能让她蹿房越脊。 虽然她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是名正言顺的。 但是! 但是! 这是人家的卧房,私密空间。 而且这个时间,实在是太冒昧了,怎么说都是圆不过去的。 姜桔将右手蓄满力。 夜莺姑娘实在对不住了! 她只能拼这全身力气,力求一记手刀能将她劈晕。 脚步声逐渐逼近,近在咫尺。 姜桔已经感受到她的一呼一吸。 “姐姐,你怎么醒了?” 就在二人马上就要相见的时候,门口传来怀王的声音。 夜莺马上转过身,朝着怀王走了两步。 “睡了一天,躺得累了,起来活动活动。” 怀王声音带笑,“你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应该在床上静养,怎么你能胡乱走动呢。” 听声音像是二人又来到了床边,掀开被子。 夜莺的语气也柔和了起来,“殿下您怎么这时候上来了,是也睡不着吗?” “是啊,今日辗转反侧,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夜莺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要不我像小时候一样给殿下讲一个睡前故事。” “许久没听姐姐讲故事了。” “那殿下宽了外衣,一同躺在此处,奴婢想想给殿下讲个什么故事好!” 随之,便传来床铺挪动的声音和纱帐放下的声音。 “殿下怎将衣服放在了那夜光珠上。”夜莺有些不解。 怀王则不以为意道:“随手放的。” 接着催促道:“姐姐你给我讲个花木兰的故事可好?” “好!殿下想听什么,奴婢都会讲!” 就着这功夫,姜桔赶紧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像只小猫似的出了门。 床帐内传来诱人好听的讲故事的声音。 果然人如其名,单听这个声音,姜桔都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酥软了。 真是比真正的夜莺的声音好听三分。 顺利逃了出来,姜桔感叹自己果然不是做梁上君子的好料子。 就这样的一个小波折,就让自己心跳急速、浑身都有些温热。 姜桔暗暗下决心,等自己内力恢复之后,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勤加练习的。 还好一出门来,别冷风一吹,紧张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屋脊上一道黑影闪过,看见姜桔的时候身形慢了一拍,然后又急速离去。 姜桔暗暗赞叹,需得练就成这样才算出师。 约莫走了三炷香的功夫,姜桔终于回到了关雎院。 想必是屋内的烛台里的灯油燃尽了,屋内一片漆黑。 姜桔也不想再点燃了,屋内还是不大暖和。 姜桔卸下斗篷打算盖在被子上面,暖暖和和地睡上一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呀——” 姜桔躺在床上的时候,这才察觉里面躺着一个人。 一只大手马上覆在姜桔的嘴上,将她的声音尽数都堵了回去。 熟悉的松柏香缠绕在姜桔的身上。 姜桔此时也看清自己床上的人正是怀王。 “姐姐深夜睡不着是在找我吗?” 姜桔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态度,但是大概猜到,他当时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藏在夜莺的房间内。 打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好事,想来他此时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我不是有意坏了你们的好事,真的!” 怀王突然一个翻身,自上而下俯视着姜桔。 黑夜中,姜桔的眼睛似两颗黑曜石闪着莹光,无比真诚。 斗篷上的狼毛触碰到怀王的手背。 “姐姐就这么喜欢晟王送给你的衣服?就连睡觉都要盖在身上?” 他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些许斥责之意。 姜桔懒得解释,难道应该喜欢他送给自己的衣服吗? 转移话题道:“殿下早些歇息吧,明日我还有要事去办。” 说着要转过身去,不料怀王紧紧地按在姜桔的肩头低声怒吼,“姐姐,回答我!” 炙热的手掌瞬间烫得姜桔一颤。 她终于察觉到怀王的异样。 “你......你被人下了合欢散,快命人抬冷水——” 但是为时已晚,怀王的薄唇将把姜桔的声音牢牢堵了回去。 霸道又侵略地在姜桔的口腔中掠夺着,不放弃任何一个角落。 撕拉一声。 姜桔的寝衣被自上而下地撕成两半。 没了衣服的隔阂,姜桔更能感受道怀王的炽热。 一只大手禁锢着姜桔的手腕另一只则肆无忌惮地在姜桔的身上四处撩拨。 就在姜桔胸腔中的最后一点空气就要用尽的时候,怀王终于松开了她。 急促的呼吸声带着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姜桔的脖颈。 酥酥麻麻的啃食感让她无处可以逃。 难道是怕那位夜莺姑娘身体虚弱,他这才连夜跑到自己这里来? 姜桔有些生气,“殿下我有办法为你解了药性,你放开我!” 怀王顺着姜桔的下颚又停留在姜桔的唇边,一边轻咬着姜桔的唇瓣,一边含糊道:“姐姐,我想和你圆房好久了。” “我想要你,姐姐!” 姐姐二字在姜桔耳中十分讽刺,他现在都分不清身下的人是谁。 “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姐姐!” “你若想同她圆房,我帮你解了这合欢散,你日后迎她进门,你——” 怀王此时的药效已经全然发作,身子滚烫。 “姐姐,我要你。” “给我——” 他一把握住姜桔的手腕,固定在头上,让姜桔无法反抗。 “宗楠!你看清楚我是谁!” “你放开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怀王在姜桔的耳蜗轻声说道:“姐姐你叫我的名字,叫得格外好听。” “乖,再叫两声我爱听。” 第五十九章 元宵节要和重要的人一起过 姜桔是睡到下午时分才醒过来的。 映入眼帘的便是从窗子中射过来的昏黄色的落日余晖。 一种苍凉感瞬间上姜桔的心头。 她的胳膊撑起身子的瞬间,浑身每一寸关节、骨缝都又酸又痛。 怀王看起来带着淡淡的书卷气,可昨天晚上却十分狂野,任是姜桔的求饶和恐吓在他看来都像是一道兴奋的药引。 一直从半夜折腾到天光微亮。 不知疲倦、誓死方休。 “尘希——” 姜桔的几次干张了张口,才艰难的发出了如蚊虫般微不可闻的声音。 她的嗓干涸的难受。 又躺了片刻,姜桔艰难的爬起来。 双脚刚一沾地,一下就瘫软在柔软蓬松的软毛中。 这是昨日被怀王扔到地上的晟王送她的那件狼皮大氅。 眼前就是自己昨日被撕碎的寝衣。 昨日的场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姜桔的脑海中。 瞬间,姜桔的耳尖就烫得发红。 姜桔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温热的茶水流过喉咙像是干涸已久的天地盼来了久违的春雨。 余光瞥见镜子中的自己,脖子上、锁骨上上都是怀王留下的痕迹。 姜桔找出一件高领带且边缘带毛的衣服,将脖子上的痕迹的遮盖的严严实实的。 又上了厚厚的脂粉,总算是看不出异常。 “小姐你睡醒了!” 尘希端着一碗润喉的金桔蜜水进来,“姑爷料想得真准,说您大概会这个时候睡醒,要我这个时候煎了这个来给小姐喝。”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尘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姜桔口中的他是怀王。 “殿下是寅时二刻离开的,天还不大亮呢,殿下吩咐完我就匆匆往书房方向去了。” 寅时。 姜桔心中微微泛起酸涩,果然是把他当做夜莺的替身了,一旦清醒过来,这就马不停蹄地往她那里赶了。 说不在意是假的。 自己怎么说也算是这北幽中贵女里拔尖的,骄傲与自尊仿佛是在她骨子里镌刻好带到这世间的。 她懵懂之际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未来夫君是怎样的。 那时候父亲还是能将一家子和和气气的样子装出来的,与母亲也算是举案齐眉。 她自然而然地就觉得自己的夫君定然也会像父亲对母亲那样爱敬有加。 但是现在看来,母亲遇人不淑,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别人的替身。 他们母女俩的命运在婚姻这方面倒也算得上是一脉相承、殊途同归了。 她前十几年的自尊与骄傲在此刻碎裂开来,只不过是强装着样子拼凑在一起,但确实满身裂纹。 罢了! 姜桔叹出一口气。 今日索性天也要暗下来了,什么事情都看不了了。 原本她是想同怀王说那本百官行贿的手册丢失的事情,但看现在的情形,他是没有心思听自己讲话的。 姜桔突然想起自己今日没有吃药,问道:“程露呢?我今日还没有吃药呢!” 尘希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小姐真是过糊涂了,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姜桔怔愣住,木讷问:“什么日子?” 尘希眉眼弯弯,“元宵节啊!马上就要舞龙舟了!” 姜桔这才发现自己都过糊涂了,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她竟然都不觉得。 又有些不解,“那这和程露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龙舟舞动、烟花漫天,这个日子自然是要和重要的人一起度过啦!” 姜桔瞬间明白了,程露应该是和战英一起去逛花灯了。 “咦——”尘希端着桌上的白玉碗发出疑惑,“小姐你把这药喝了!” 又看了一看桌上的桂花糖糕,“小姐,你今天吃药没有吃糕点就把药全喝水了呀!” 姜桔这才反应过了,她喝的茶水是程露放在桌上汤药。 方才自己太过口渴,竟然没尝出来时什么味道。 外面的炮竹声响,一记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 “尘希,你也许久没有热闹过了吧,陪我出去走走吧!” “这样的日子小姐你不应该——” 姜桔打断她,“你方才说这样的日子应当和重要的人一起度过。” “可是小姐我——”尘希有些磕巴,她察觉到姜桔今日的情绪有些低落,“怀王才是——” “尘希,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就当是陪我出去过个元宵节好吗?” “我想吃街上蘸满芝麻的糖葫芦了。” 尘希的鼻子一酸,这是姜桔小时候和夫人撒娇时候才会吵着要的东西。 自从夫人去世后,姜桔就再也提起过。 忙满口答应,“小姐我们这就走。” 说着收拾了钱袋子挽起姜桔拔起身子就往外走。 王府的宅院深,街上的喧嚣与热闹传不到这里来。 沿着街道挂满了各种各的纸灯,人流穿梭好不热闹,姜桔感受着久违的市井的烟火气。 “小姐你看这个多好玩啊!” 尘希在一个摊贩前提着一个青虾灯,虾脚和触须还会动,活灵活现的。 “小姐,你给我买一个吧!” 尘希一把抱住姜桔的胳膊,撒娇道:“好小姐,你就给我买一个吧!” 姜桔被她逗笑道:“临走前我看你把那个荷包装得鼓鼓囊囊的,现在倒和我哭穷起来。” 尘希更加缠了上来,“这不一样,我的银子还要留着给小姐买糖葫芦呢,自然不能乱动。” 姜桔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掏出荷包,一边给小贩结账,一边接过灯来塞到尘希的手上。 “你呀!那一袋子银子,都够把整条街的糖葫芦都买下来了!” “好呀!那我就都买下来,然后咱们沿街卖如何?” 被尘希这一逗,姜桔的心情好多了。 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她这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昨日又被折腾了一晚上,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眼睛向周围扫看。 不远处就有一个馄饨摊发出阵阵香气。 姜桔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上来,顺着香味本能地就走了过去。 三碗馄饨下肚。 姜桔又要了第四碗。 尘希拦着道:“小姐不能再吃了!这三碗你一碗都没给我留!” 第六十章 公子小姐郎才女貌 姜桔将第五碗中的汤都喝干净了,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 人间烟火气,最暖凡人心。 姜桔看着碗底,感叹道:“还是这街边的这馄饨好,暖心又暖胃。” 尘希有些担忧,“小姐你吃了这么多,被撑坏了。” 姜桔笑道:“这算什么。” “那三年我能连续三天不吃不喝,也能一顿吃下五个手掌大的窝头、两个土豆和七块又大又甜的红薯。” “甚至有的时候我能够一顿吃下三斤牛肉喝上一桶的水。” 隔壁桌吃饭的一个大汉一拍桌子,撂下两个铜板,“姑娘好食量,这些东西够我这个大男人吃两天的了。” 又瞥了一眼间距桌上摞起来的五个大海碗,由衷地赞叹道:“不过目前看来,倒是所言非虚,在下佩服。” 没有嘲讽、没有质疑,言语中全是钦佩。 不必多想些什么,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 有时候素昧平生的人就是这样,也许这辈子你都不会再与他擦肩而过,但是三言两语之间却能传递出无尽的善意。 “老伯,多少钱?” “姑娘您吃了五碗,一共是五文钱。” 这一大碗馄饨,姜桔深感物超所值。 卖馄饨的老伯则擦擦手,笑眯眯地等着姜桔付钱。 姜桔伸手一掏,再低头一看。 自己的荷包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 姜桔:群众之间还是有坏人啊! 不必多说什么,尘希也明白姜桔的荷包丢了,低头去拿自己的荷包付钱。 还好自己出门前将荷包装得满满的。 老伯见状也将身子转向了尘希。 看着二人的衣着打扮,就是非富即贵,这小姐身上不带银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尘希在腰间摸索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的荷包也丢了! “小姐,你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回去取钱!” “算了——” 姜桔还未说完,尘希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又加上人潮纷乱,根本听不见姜桔喊她,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姜桔看看卖馄饨的老伯,尴尬道:“不好意思老伯,许是刚才人太多,我们的荷包挤掉了,我的朋友已经回家去取银子了,您稍等片刻。” 老伯则犯了难,“这位小姐,不是我有意催您。” “只是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家老婆子还等着我回家吃元宵呢。” “我老婆子身体不好,不能熬夜,故而这片刻我便要回家去了。” “这——”姜桔平常真没有把这银钱放在过心上。 她这样的人,生下来便是有用不尽的金银的。 但现在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想要拔下自己的钗环首饰给老伯抵饭钱,但这东西日后恐怕说不清楚。 若无人起歹念,可以说这是抵得饭钱。 若是有人拿它做文章,这便可能是凶杀案的遗落的证据,私通的奸情信物。 姜桔在脑海中想了半天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的。 “老伯,请恕我不能给您什么东西,我保证明日我会加倍偿还您或者您明日去......” 姜桔的话还没说完。 老伯却和蔼道:“没关系,今日这馄饨算我请你吃的,不收你钱。” “老伯,你——” “女娃娃我知道你不是有意不给我饭钱的,刚才我便看你心情不大好。” “我一个小贩,没念过书,也想不出妞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烦心事,自然也不能帮你排解。” “只知道这人吃饱了,肚子里有食,就什么事都能过去。今日是个好日子,有天大的事情都明日再说。” 说着抬手指向天空中璀璨的烟花,“女娃,你看这样的好景不看,就要再等到明年了。” 姜桔一时间有些感动,眼中蒙上了些许雾气。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外祖父,也是这样笑意盈盈地开导自己。 姜桔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老伯行了个晚辈之礼。 老伯鼓舞道:“女娃去玩吧,看这花灯年年都有新样子,但年年都一样好看!” 姜桔将那个青虾灯双手奉给了老伯,“老伯,大娘身子不好不能出来凑这个热闹,想来在家也是遗憾。” “若是老伯不嫌弃,就送与大娘看个新鲜吧。” 老伯笑呵呵地接过灯笼,“今日托娃娃你的福气,我与老婆子相守三十多年,她从未舍得买过这样灵巧的花灯。” 老伯提着花灯,推着独轮车哼着小曲离开了。 姜桔转身就看见不远处有个投壶换糖葫芦的摊位。 正如老伯所言,这人吃饱了,肚子里面有食,多大的事情便都觉得能过去了。 转身投入到了人群之中,周围的人笑她就跟着笑,周围的人跟着赞叹惊呼,她就跟着赞叹惊呼。 “投壶换糖葫芦喽!投壶换糖葫芦喽!” 姜桔逛到一个投壶的摊子。 “姑娘,投壶吗?”小贩递过来一根羽箭,“进了赢走一个糖葫芦,输了三次您给我一文钱就可。” 姜桔一想,这个自己在行啊! 虽然没有钱,但是自己投壶可是百发百中!这整个摊子的糖葫芦怕不是都要被自己承包了。 伸手接过箭来。 瞄准! 发力! 射! 那只羽箭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啪的一声,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该死! 又忘了自己现在内里全无了,若是以前,自己就算没有弓箭,十步之内,也能够掷箭精准穿透敌人的心脏。 现在自己准度是依旧,只是这力气上实在是有心无力。 别说投三支,就算是投一百支,今日自己也是投不中的。 又欠人家一文钱! 自己今日真是和这一文钱过不去! “我来!” 突然姜桔手中的羽箭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抽走。 嘡啷一声。 羽箭化作一道光影,直直地扎进筒中。 另外一支也紧随其后地灌入了同一个孔中。 “公子真是好技术!” 摊主挑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今日公子是我摊上投得最好的一位。” 说着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两个糖葫芦。 “这是二位的糖葫芦,小姐公子郎才女貌,真是佳偶天成!” 第六十一章 公子还要努力 姜桔一愣,赶紧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们不是——” “我懂!我懂!”小贩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给晟王了个眼神,“公子还要努力呀!” 晟王微微地低下头,接过糖葫芦,并没有分辩论什么。 转而从腰间掏出一小块碎银子。 小贩也是极又眼力见的的一边乐呵呵的接过银子,一边言不由衷道:“公子您这银子都够把我整个摊子的糖葫芦都拿买下来了!” 说着又转身从藏在后面的架子后面拿出来一串橘子的糖葫芦。 “这是小人新琢磨出来的,保您这整个街道上都是独一份的。” 姜桔看着晟王给出的银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着急道:“快,给我银子!” 晟王别她着急的样子弄得有点不明所以。 但是还是手忙脚乱的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掏了出来,“怎么了?够不够?” “够了!够了!” 姜桔随手拿了一块儿赶紧朝着卖馄饨的老伯离去的方向追去。 她要将这饭钱还给老伯。 虽说这几个铜板对姜桔来说是掉在地上都不会弯腰去捡的,倒不是她看不上这一枚铜钱。 是因为祖父和母亲曾经教导过她,在朝为官也好,主理内宅也好,食禄者不得与民争利,得大者不能争其小。 这和勤俭持家并不冲突。 也许地上的一文钱、几片菜叶、山林中的几枝树柴是最底层人民最后的生存机会,每一个困顿走投无路百姓,都可以通过这些来短暂地获得一点温饱。 他们已经有了朝廷的俸禄、皇家的赏赐就不应该拿走被人生存的底线。 已经吃饱的人拿走别人最后生存的底线就是贪婪。 而姜桔自己也是真真切切地体验过,曾经她的部队被打散了,她一个人饿了三天三夜流浪到一片麦地。 是靠着农民没有掉落的麦穗才得以偷生。 她知道对于这样的本本分分的老百姓。 单是或者便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五文钱或许就是老伯妻子半个月的药钱。 正巧舞龙的队伍经过,两边的人群跟着舞龙的队伍向前涌进。 姜桔逆这人群,每前进一步都要倒退好几步。 眼看离着方向越来越远。 突然,姜桔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扼住猛地一拽。 瞬间把她从拥挤的人群中拖了出来,又一道身影,把姜桔护在身后,和人群隔离开来。 “别着急,等人群过去就好了!” 晟王的声音像一捧清洌的泉水,多棘手的事仿佛都能解决。 世间的嘈杂,仿佛在这一瞬间都被淡化了。 索性现在也并不能马上过去。 “你不问我为何?” 向老友叙话般,晟王依旧在前面帮她挡着人群,背朝着姜桔传来声音。 “无论什么事情,都先以安抚你的情绪为先。” “该告诉我的你自然会说,不急在这一时。” 姜桔心中一沉。 细想想。 自己若是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第一个人想到的便尘希,但是说要她说出脑海中马上浮现出能够义无反顾第一时间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 一定是晟王。 沉寂了片刻,舞龙的队伍也渐渐过去了。 姜桔缓缓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晟王向前一步,给姜桔留出了空间,笑道:“我们之间的情谊还提谢字。” “况且你我之间岂是一个谢字就能了清的。” 姜桔望着远方,过了这么长时间,街道又纵横交错,看来是找不到卖馄饨的老伯了。 “方才我馄饨没给钱,看见你了我想把钱还给人家,故而有些着急了。” “明日我打发尘希过来付钱吧。” 说道尘希,晟王这才发觉,“尘希没跟你一起出来吗?” 姜桔从晟王手中拿过一串橘子的糖葫芦,嘎嘣咬了一口,“她原本是和我一起出来的,但是装钱的荷包丢了。” “我俩的都丢了。” 吃了两口这反应过来,“你是不爱凑这样的热闹的,今日怎么出来了,怎么也没带个随从?” 晟王手里拿着三串糖葫芦,边走边说:“今日本该是在宫中与父皇、皇后共渡的,但晨起我随父皇去祭拜我母妃了。” “回来的时候父皇就有些倦怠,在加上怀王呈奏说今日风寒怕过了病起给陛下故而晚上的家宴就不去了。” “父皇索性就将这晚宴取消了。” “我又没有家室,战英也不在身边,我自己在府中憋闷,便出来凑凑热闹,沾沾人气。” 姜桔知道晟王的母妃是当今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的正室王妃。 陛下登基,她理应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却在大典之上被封为了贵妃。 一下从正妻变成了妾室。 大病一年后便撒手人寰了。 当时晟王正在边塞历练,陛下下令不许别人告诉他,等到他练兵回来的时候,他母亲的已经被葬在了妃陵中一年有余。 那时他手拿利剑闯入了皇后的寝宫,一剑刺向皇后。 却被陛下挡了下来,肩膀被刺得鲜血直流。 当时陛下气得要杖杀了晟王。 是祖父连夜进宫在御书房同陛下夜谈了一晚上才保下的晟王的性命。 只是让晟王去给皇后磕头认错。 晟王不从,陛下的脸面一时也下不来,二人僵在此处。 到最后是祖父自宫门一步一叩首拜向的凤仪宫代替晟王向皇后人认了错。 此事才算罢休。 后来晟王便被派去驻守边塞,非旨不得跨出边塞十五城。 皇帝也再也没去皇陵中宫祭拜过他母亲。 婚事也是这样耽搁下来的,不然以晟王的人品相貌,这孩子应该都会拉弓射箭了。 许是陛下也感到自己不在年轻,自己只有这一个亲生可用的儿子,再加上晟王这次大胜南洵才命他回京的。 姜桔安慰道:“今日你也算是一家子团圆了,是好事情。” 晟王坦白道:“可是并不是父皇主动去的,是我用了手段威胁皇后的。” “我也不知道母亲是不是还想见到父皇,我这样做母亲是否会真的开心。” “这几年的冷淡,怕母妃早已心如死了吧。” 第六十二章 巷尾刺杀 晟王叹了口气,“我母亲那样骄傲的人,若是她能选,一定不在想与父皇有瓜葛。” “可惜她身在皇家,若嫁给寻常人家,一定会过得美满幸福的。” 他见姜桔的糖葫芦吃完了,十分自然地将竹签接过来,又递上一根山楂的。 姜桔却摆摆手,想要说什么,思来想去,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不知道她想说的话倒是安慰还是打碎晟王的幻想。 她本想说的是就算晟王的母妃嫁给的是普通人家,那也未必就会一生圆满的。 自己的母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就让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也挺好,起码是个希望。 “你就不问问我同皇后做了什么交易?” 姜桔摆弄着眼前的荷花灯,“你若想告诉我自然就说了,既然你不说必然有你的道理。” 姜桔扭身,“借你点银子,明日还你。” 晟王付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素日里爱这些东西了?” “方才尘希缠着我要的,她回去取银子,走得急落下了,我便将它送给了卖馄饨的大伯。” “免得回去她闹我,我得在给她选一个更好看的。” 临近子时,天上烟花像是生怕错了这样的好日子漫天绽放了起来。 五彩斑斓的颜色将黑夜渲染成了白昼。 节日的气氛也推向了高潮,但也预示着结束。 姜桔也该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 姜桔拒绝道:“还是算了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晟王本还想坚持一下,突然被姜桔打断。 “你就放心吧,这离王府这么近,说不定回去的路上就碰见尘希了。” 见姜桔这样说,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毕竟自己现在没有资格护送她回去。 只好作罢。 烟花散尽,街道上赏灯的人也都陆续回家了。 姜桔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夜风吹过,散了方才喧嚣。 街巷静谧了下来,几个匆匆零星的赶路的行人没了纵筋。 她拢了拢衣袖,颇为享受着深夜无人的寂静。 尘希那丫头不知有没有回府,若是不早点将这荷花灯拿给她看,怕是紧箍咒般念念碎一辈子。 转过街角的暗巷,一阵寒意从对面远方传来。 姜桔下意识抬头,巷子中宫一片漆黑,除了姜桔手中的荷花灯就是一双溢着寒光的眼睛盯着自己。 是他! 那日要杀了自己的黑衣人。 只见他从腰间抽出腰刀,将刀鞘甩到巷子的墙上。 姜桔知道他是来取自己性命的,只是自己现在跑也跑不了,更打不过他。 只能强故作镇静,“又是你?” “怎么这几日伤养好了,来找我寻死来了?” 影子的则是满眼兴奋,“若是我杀了没拿兵器的你,应该也算是胜了你吧。” 说着提着刀步步逼近。 姜桔则步步地向后退去,反倒让影子的好胜心更加强烈。 突然他纵身跃起,化作一道黑影带着寒光刺向姜桔。 姜桔心头一紧,迅速后退几步,凭借本能的身法躲过了这一击。 可在影子的眼中则是姜桔对自己的嘲讽故意不出手。 接着身形一转,又朝着姜桔的要害劈来,姜桔依旧躲闪开来。 接连几招,自有最后一挑擦着她的衣袖划过,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影子跳脱开来,有些恼怒,“还不出手,你是觉得我不配跟你交手是吗?” 姜桔的头上已然冒出了汗水,未等姜桔答话,影子又以更加迅猛的刀法劈砍了过来。 影子的刀在月光下泛着森森冷光。 姜桔还未来得及逃跑,对方已再次逼近,动作更是快如闪电。她凭借着身法勉强躲过几招,但终究不敌。 咚一声被影子拍在了墙上。 姜桔瞬间感觉五脏六腑都疼得难受,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来,突然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整个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影子先是露出不解的神情,转而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我就说中了我的药没有人能够安然无恙。” “原来你是强行逆转了血脉,受到了反噬,现在成了一个废人!” 影子手中的刀尖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直指姜桔咽喉:“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一程。” 洋洋得意,“姜家最后一丝血脉死在了我的手上。” 姜桔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她想过很多次自己死的样子,也许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许是安享晚年、寿终正寝。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样人的暗杀手中,就连对方的模样都没看见过。 也不知道是死在了谁的手中。 真是不甘心啊! 影子摘下面罩,强行掰过姜桔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 “记住我这张脸,到了阴曹地府可要记得和别人说,是我杀了姜家的人!” 突然又发出一阵笑声,刀尖顺着姜桔的脖子一路向手腕滑去。 眸光一闪。 血光彭溅,姜桔瞬间痛得失声。 手腕处的血如同小溪般汩汩向外流淌。 她的手筋被挑断了! 影子的刀又姜桔的另一只手腕又转向姜桔的脚腕,兴奋地问道:“你说我是先挑断你的手腕还是先挑断你的脚腕呢?” “还是手腕吧!”他自问自答。 就在刀锋即将刺入皮肤的刹那,一道青色身影突然从巷口掠来。 剑光如影,精准地挑开了影子的刀锋。 “小姐!”尘希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挡在姜桔身前,手中长剑直指影子。 看着姜桔身边晕染开来的鲜血,咬牙切齿,“先过了姑奶奶我这一关再说!” 影子冷笑一声:“又来一个送死的,也好!杀了你,这世间就我一个人会用雁子镖了!” 话音落地,他身形一晃,刀锋直取尘希心口。 尘希剑法灵动,却终究不是影子的对手。三招过后,她左肩已被划开一道血口。 姜桔眼睁睁看着,左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无能为力。 她知道,尘希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又是一抹刀光。 尘希胳膊上、腿上、身子上已经满是伤痕,站不起来。 “住手!”一声厉喝突然从巷口传来。 第六十三章 休想甩开我 一把匕首化作银龙直逼影子的面门。 影子不得不放弃进攻尘希,手中的刀格挡住扑面而来的匕首。 还未等喘息,就被一阵无影脚踢得连连后退。 战英手接住腾空的匕首,稳稳地站立落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敢行刺堂堂怀王王妃!” 程露疾步跑到姜桔的身边,想要查看姜桔的伤势,刚要切脉,借着银白色的月光,这才发现地上摊开的血迹还在缓缓地向外扩散。 完了! 手筋被挑断了! 大漠那位长枪如龙的少年将军再也无握不住枪了。 程露扯下来一片衣角,先缠在姜桔的手腕上勉强止住了血。 又给姜桔把脉,本就周身心脉受损,是她一点一点用苦汤药粘起来的。 今日这是遭遇是彻彻底底地将她粘起来的心脉打碎了。 五脏受损。 影子看着坐落的几人,眸中闪烁着兴奋。 他太长时间没有痛痛快快地杀戮一番了。 风中的血腥味于他而言就是那无上情药,让他血脉翻涌,无法自抑。 他将手中的刀又握紧了一点。 心中暗暗盘算,给这几个将死之人排序。 他要让姜桔躺在地上感受着眼前的人的热血一个一个溅在自己的脸上却无能为力。 他要就让这威名赫赫的姜家的唯一血脉变成一个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废人。 影子突然纵身跃起,身法快如鬼魅,冷刀编织成光网便罩向战英。 既是进攻又是防守,几个人赤手空拳的很难靠近他的身子。 唯有尘希能够拿着短剑伺机寻找破绽。 影子却丝毫不慌,越战越勇。 又缠斗了半晌,他呼吸微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再拖下去,天就要亮了。 而战英等人已经是伤痕遍布。 “没意思。”他冷哼一声,突然纵身一跃,竟直接跳上巷墙。 “休走!”战英怒喝,甩手掷出匕首,如银龙破空,直逼影子后心! 影子头也不回,反手一刀,精准劈落匕首。 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姜桔身上,阴森一笑:“姜家,彻底成为了一个过去。”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如游魂般向着黑夜中那抹微白的鱼肚中闪去。 战英咬牙,却不敢追——姜桔的伤势太重,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嘡啷一声,尘希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 整个人向北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靠着墙缓缓下滑。 她终于体会到了自己小姐在战场上厮杀下来是多么不易,也是深深体会到了祁雄让姜桔上战场的居心叵测。 程露跪在姜桔身旁,背起姜桔,“没时间歇着了,王妃的心脉受损、手腕的被挑断,必须立刻施救!” 尘希的脸色骤变,她以为小姐只是受了点伤。 声音哽咽:“小姐……小姐的手……” 战英低头看去,姜桔的右手无力地垂落,腕间伤口狰狞,鲜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 曾经威名赫赫的姜家再也无人能够拉开逐日弓。 程露深吸一口气,迅速从头上拔下装饰的银针,沉声道:“先护住心脉,再想办法接筋续骨。”她抬头看向战英,眼神决绝,“必须立刻带她回府,再拖下去,神仙难救!” 战英赶紧向晟王府跑去,他要赶紧将这件事情告诉殿下。 晨光微熹,街道上却如死一般沉寂,往日繁华的街道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唯有天空中飞过一只乌鸦,发出泣血的嚎叫。 程露一脚踹开怀王府的大门,顾不上院内仆从异样的眼光。 “快传太医!” 尘希哭着抓着姜桔冰凉的指尖,哭得稀里哗啦。 “小姐,我错了!我不应该把你自己丢在街上。” “小姐,你别吓唬我!” 相较于尘希的情绪激动,程露则显得沉稳得多。 一根一根的银针地插下去,姜桔的身上俨然像一只刺猬。 可是姜桔还是不见清醒。 “怎么会这样!”焦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刮动着风声赶来。 看见眼前这幅情景,怀王先是一愣,他只听下人说怀王妃伤得很重,但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伤成这样。 就连尘希和程露二人也是衣袍染血、身受重伤。 她二人也算得上是高手。 怀王两步上前。 程露手中的银针已经无处下手,姜桔依旧紧闭双眼,而且气若游丝。 手中的银针被双指捏成两段。 她已经无力回天。 尘兮涕泪横流,眼泪吧嗒吧嗒地向下流淌。 程露的手抚在尘希的肩头,她瞬间哭的声音更加大了。 怀王见状,脸色微变,“到底伤得怎么样?” “心脉受损,五脏具伤,手筋断裂。” 怀王的眉头拧在一起,他知道程露确实已经尽力了。 突然他想到什么。 他还有一味神药,可以暂护心脉! “无念!快去将我的护心丹取来。” “殿下,这护心丹只有一颗了,是为了您......” “快去!” 怀王罕见地呵斥了无念。 周围伺候的下人感受到他的震怒,呼啦一声全都跪在地上。 “护心丹?”程露的眼睛里冒出光亮,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 “殿下您这里有神药护心丹!” 尘希听见程露这样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什么神药?能救小姐吗?” 程露的目光投降怀王,她不知道那药中的冰魄草到底用了多少。 “你们到是说话啊!” 尘希正在焦急的时候,无念此时拿着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跑了进来。 顾不上搭理尘希,一步跨到姜桔的床榻边。 掰开姜桔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 可是姜桔此时已经没有了吞咽的本能,药丸只是静静地停在口腔内。 怀王的眉头紧锁,手掐着姜桔的喉管,迫使她往下顺。 可是那药丸就是停在口中进不到喉管。 姜桔此时已经没了呼吸。 尘希哇的一声彻底的哭出了声,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怀王的眸子骤然冷了起来。 姜桔,你是想用这样的手段甩开我吗? 你我约定过,只有没用的人才会被抛弃,你想抛弃本王。 痴心妄想! 第六十四章 怀王妃性命垂危 “姜桔!咽下去!” 怀王一把薅住姜桔的脖领,周身散发着寒意。 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他不允许姜桔就这样抛弃自己! 绝不允许! 怀王的大手扣住姜桔的后脖颈,发狠似的将双唇覆盖了上去。 今日就算将这颗药丸捅进姜桔的喉管,他也要给自己咽下去! 在场的人都被怀王的举动震惊住了。 药丸终于被怀王吹进了喉管中,却卡在喉咙间丝毫下不去一点。 怀王手指按着那药丸顺着喉管的方向向下推去。 程露都看呆了! 还能这样! 那可是有价无市冰魄草制成的护心丹,虽说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是那只是传说,谁也没亲眼见证过。 “咳咳咳——” 就在众人都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 姜桔的胸膛突然剧烈起伏,程露赶紧上前为姜桔顺气。 噗—— 一口漆黑的血从姜桔的口中喷涌出来。 这口堵在心头的血被吐出来,就说明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 凤仪宫中。 皇后看着上空飞舞的喜鹊,眉头舒展。 常嬷嬷恭维道:“今天一早,就听见喜鹊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 “娘娘交代的事情一定会办好的!” 皇后进殿内,点燃一柱清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中合掌祈祷。 “影子可回来了?” “回来了,娘娘要传他进来问话吗?” “传!” 片刻,影子便披着一身蓝袍站在殿门口。 “可办妥了?” 影子含着笑,“我还是没有杀了姜桔。” “又没得手!”皇后有些震怒,这样好的机会,她甚至派人清空了街道。 这样的日子她要动用多大力气、顶住多大的压力,竟然又灭能得手! “废物!”皇后微怒呵斥。 影子却并不惧怕,语气中带着笑意,“可是我让她婢死了更加难受,娘娘不妨猜猜她现在怎么样了?” “本宫不是传你来逗闷的!” 皇后听出了影子的话外意思,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我挑断了她的手筋,她再也拿不起枪了。” “而且就算是她能苟活下来,我想这辈子她都要瘫在床上,不能再踏进宫门半步了。” 很显然皇后听到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她站起身又向着外面看去。 凤仪宫前的青石板有的细微开裂,距离宫门一共是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一步。 当年姜山骨就是这样叩了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一个头,从宫门叩到了凤仪宫前。 一日间让她成为了文官、武将、百姓口诛笔伐的对象。 什么妖后祸国、祸乱朝纲,几乎全都是冲着她来的。 姜山骨、姜若灿。 她那时候就想到阴曹地府问问阎王爷,她上辈子到底怎么得罪过姜家。 为什么她一辈子都要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都说姜山骨忠勇无双,是国之重臣。 但只有她知道姜山骨是怎样的虚与委蛇。 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会嫁给丈夫的弟弟。 当年如今的陛下率兵进京城,名为给皇兄侍疾,实则是控制京城防卫。 他姜山骨怎么会看不懂他的意图。 只要他一声高呼,这江山又怎会轮得上如今陛下。 但是他自始至终都一言未发。 影子站在皇后身后,语气畅快,“这姜家三代人都死在我的手上,我义父若是泉下有知,应该也会欣慰吧。” 谁也不会想到,天下武人的神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一个六品太监的义子。 天上的云又散开了。 和义父被打死的那天一模一样。 他是他义父从掖幽庭救下来的醉奴之后,她母亲生下他便撒手人寰了。 是义父将他含辛茹苦带大的。 那日晟王冲撞了陛下,姜山骨深夜闯进养心殿给晟王求情。 陛下震怒,斥责义父是如何当差的,竟然让人深夜公然闯进养心殿。 当时就下令斩杀了看门的两个太监,其中一个便是他的义父。 今日他将姜家满门屠戮,也算得上是给义父报仇雪恨了。 也许在他们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义父和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就像是地上的蝼蚁一般。 踩死一只和踩死十只是不会在意的。 但是蚂蚁也有心也有血,也会仇恨。 就算卑微如他,那又怎样,谁说卑微之人不能复仇。 皇后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今日是月圆之日,你可有去祭拜你的义父?” 影子一阵苦笑,“一个衣冠冢,都是糊弄自己罢了。” 他的祖父被运出宫外扔到乱葬岗,被野狗啃食的尸骨无存。 “通知夜莺,这几日是接近怀王最好的机会,让她务必找到祁雄的账本!” “她已经将怀王府的书房翻遍了,确实没有找到,想来姜桔并没有放在书房。” “更或者,姜桔根本就不相信怀王,并没有把账本之事同他讲!” 皇后今日心情畅快,“那就去别处找,怀王妃受伤,府内必定大乱,此时不正是她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吗!” ...... 晟王晨起就传了亲信手下。 拿出了两千两碎银子,“你们去打听一下,今明两日在给京城中所有卖馄饨的小贩一两银子,年岁在四十以上的给二两,若是问到家中妻子生病的,便再给一两。” 手下有些懵,“殿下您是说给京城所有卖馄饨的小贩散银子?” 晟王微微点头。 手下面面相囧,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看着银子少说也得有两千多两,这可是他半年的俸禄。 就算此战大胜,皇上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也不能这么挥霍啊。 “战英还没回来吗?” 晟王有些军务要吩咐战英,往日他都是站在自己身旁的,今日的余光中没有他的身影。 自己还有点别扭。 “这——”手下人一阵不怀好意的嬉笑。 晟王便大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退下赶紧去办差使吧!” 说着挥了挥手将他们赶出去。 刚出去没过片刻就听见外面一阵调侃。 “战将军昨日可惬意?” “你昨晚遭遇什么了?怎么浑身是伤!” 只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嘭的一声,木门被一脚踹开。 战英逆着光,浑身是血,直勾勾地看向晟王。 “殿下!怀王妃性命垂危!” 啪的一声,晟王手中的茶盏被捏得粉碎。 第六十五章 起死回生 战英只见一道黑影从门口闪过,反应过来的时候晟王已经骑上马飞驰而去。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胯下被誉为是天下第一的千里马四蹄竟然这样迟钝。 寻常不过一炷香时间的路程,今日却无比的煎熬,好比比他的前半生都要难挨。 没有时间绕到怀王府的正门口了。 他要立刻、马上见到姜桔。 晟王纵身一跃,从怀王府的侧墙翻身而入。 他刚一落地,四周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怀王府的侍卫反应极快,刀刃迅速向他劈来。 晟王来不及解释,躲闪之间,一掌将侍卫击退。 脚下生风向着关雎院跑去。 侍卫看着离去人的背影觉得有些像晟王,却也不敢怠慢。 无论是谁,擅长闯民宅尚且是律法重罪,更何况是这堂堂的亲王府邸! 召集了人手寻找晟王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跑得急促,惹得府内的丫鬟小厮纷纷侧目,后面跟着一群乌泱泱的侍卫追逐 直至追进关雎院,侍卫们堵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 擅闯王妃内院这样的罪过,他们担待不起。 “怎么回事?” 第一眼便看见重伤昏迷的姜桔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地下是一大滩褐红色的血。 晟王一把薅住怀王的脖颈,将他从姜桔的床榻前拽起了起来。 面色凶狠,似要将他撕得粉碎。 怀王则并没有被晟王的气势震慑到,反到一拳头狠狠地砸在晟王的脸颊上。 晟王则抓着怀王的衣领并未撒手,也挥舞的拳头想揍向怀王。 “你与她逛了一夜花灯,她怎么会这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怀王的眼中怒火蔓延。 晟王挥舞的拳头却迟迟没能落下! “你说什么!” 怀王双手抓住晟王的脖领,将晟王的身子猛地向自己一拽,骨节泛白。 “她是夜间回府的时候出的被人暗杀的!” 晟王瞬间像被晴空霹雳脑中一阵空白。 懊悔、恼怒如洪水猛兽般侵蚀撕咬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昨晚为什么不坚持将她送回来。 如果他在她身边,那现在她就不会是这幅样子了! 晟王的手指如溃败的枯藤缓缓松开。 怀王的的脖领子被揪起来的褶皱无力的舒展,好似他的无能为力。 “你又急躁了——” 虚弱的声音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过来。 姜桔躺在榻上,嘴角微微上扬,用力地扯出一个虚弱苍白的笑。 她看着安慰晟王,“你知道的,我命大得很。” 晟王一个九尺男儿瞬间红了眼眶,微微张了张嘴,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从不信鬼神,但是他来着的路上衷心地向满天神明祈求了千万次。 如果老天一定要拿走一条性命的话,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姜桔安稳一生。 哪怕她的未来没有他。 “大漠里的将士都早就在阎罗王的花名册上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罢了。” “我们能够取别人的性命,那别人自然也可以取了我们的性命。” “别人都能死,凭什么我就不能死。” 她说得断断续续的,现在的气力并不能支持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晟王知道她是在安抚自己。 方才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想要过血洗整个京城。 自己在京城中有一千精锐。 夺皇位确有些悬念,但是足以让他杀个痛快。 姜桔知道他现在虽然看着是个沉稳的,可骨子里依旧是个暴躁不计后果的主。 当年长剑直指中宫的少年,并没有被湮没在塞北大漠的风沙中。 “小姐!” 尘希的眼睛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水蜜桃。 又红又肿,眼白中布满了血丝。 眼眶中的泪水如江水决堤,嚎啕流淌而下。 “不哭。” 她这丫头没见上过战场,没见过这样重的伤势,难免 姜桔伸手想要给尘希擦拭下颚的泪水。 可右手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姜桔的目光这才落到自己的手腕上。 她忘记了自己的手筋被人挑断了,这右手今后算是废了。 尘希见状哭得更加不能自已。 “小姐,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丢下你......” 哭声戛然而止。 咕咚一声,尘希倒在了地板上。 众人目光上抬,程露指尖捏着银针,站在尘希身后。 “她哭了太长时间,再哭下去会伤了肝肠。” 又看了一眼姜桔,“虽然现在王妃是起死回生了,但是并没有脱离危险,不宜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二位王爷也请到别处去吧,我要给王妃行针了。” 程露下了逐客令,怀王和晟王也十分知趣地要离开。 “等等!” 姜桔叫住了二人。 “你有什么事情,都等你好了再说。” 晟王的眼神中满是关切。 姜桔却看向怀王,“我想你刚刚必传了太医,只是,那人刺杀我,必行想知道我伤得怎么样了。” “而只有太医才能堂而皇之地给我诊治。” “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 “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现在的状况。” 怀王点点头,“我知道了。” 姜桔咳嗽了两声,猛地喘息了两口。 “祁柠,自小便爱模仿我。” “若是太医来,你便让祁柠易容假扮我,让太医给她诊治。” 怀王接着点头,“好,你安心修养,别再说话了。” “还有!” 姜桔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程露的手帕上晕染开一滩血迹。 “手册——” 晟王的眉毛拧在一起,“你在说话我就让程露点哑了你。” 姜桔的气息越来越不稳,但是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怀王,“手册!手册不见了......” 话未说完,姜桔便晕倒在了程露的怀里。 怀王和晟王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想要探寻。 “二位殿下不必惊慌,我只是点了王妃的血脉,让她休息。” 二人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才离开屋内。 无念临走的时候,在尘希身边犹豫了一会。 最终还是将身上的斗篷扔在了尘希的身上。 二人刚刚出了关雎院,怀王便吩咐手下人道:“传令下去!泄露今日府中之事的人,死!” 第六十六章 非要查看 战英也在这时赶来,站在了晟王身后。 怀王的眼光扫向晟王。 晟王自然知道怀王的意思,“我与战英从不知道怀王府之事。” 对于晟王的回答,怀王很是满意。 突然一个小厮疾步地过来,“殿下,太医同皇后娘娘身边的魏公公来了。” “皇后?” “皇后?” 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出声音。 但是无额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声调。 怀王的语气了是自己猜想得到印证和对皇后这样心急的感慨。 晟王的语气则全是对敌人的脖颈送到自己刀下的迫不及待。 “请他二人稍在厅堂等候,本王更衣后便来。” 还未等小厮回话,一阵含着笑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哪里敢劳烦王爷大驾,奴才自己来了。” 说话间一个身穿深蓝色太监服的公公来到切近,身后跟着两个太医。 影子朝着怀王和晟王恭敬地行礼,“奴才见过两位殿下。” 但是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二人,毫无恭敬之神态。 “母后身边什么时候有了公公伺候?” 怀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从未在母后身边见过,而且看衣着还是个首领太监。 影子闻言躬身更深了些,袖口却隐隐露出腕间一枚青玉扳指:“回怀王殿下,奴才是新调任凤仪宫的总管,姓魏。” 晟王突然冷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 看来昨日之事,就是皇后派人做的,他当初就应该将剑刺得更深一些,直接贯穿那妖后的胸膛。 战英不由得眯起眼,目光死死锁在影子右手虎口处——那里有道伤口,与自己昨夜划破刺客留下伤痕的位置分毫不差。 影子也感受到了前方的注视,不动声色地将衣袖覆盖在了虎口处。 “魏公公来得正好。”怀王突然侧身挡住影子视线,“本王正要去给母后请安。” 影子却突然向前一步,枯瘦的手指划过空中:“皇后娘娘听闻王妃遇刺,特命太医......” “魏公公。”怀王突然横跨一步,恰好挡住影子投向战英的目光,“王妃需要静养,太医诊治即可,公公就不必进去了。” 影子脸上堆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将深深弯下的腰挺拔起来。 “殿下恕罪,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要奴才亲眼看看王妃伤势......” 怀王瞬间也散发出不用质疑的贵胄之气,“王妃只是昨日赏灯着了风寒。” “公公是听谁说的王妃遇刺?” “这——奴才只是猜测......” 怀王扭头看向晟王,“皇弟可曾听说昨日京中有刺杀之事?” 晟王冷笑,“昨日是正月十五团圆之日,在父皇恩泽之下,普天一片喜庆祥和。” “连争风斗殴只是京中都不曾发生,又怎会有刺杀之事。” “战英,昨日巡防营可有处理过什么纷争或者巡查到形迹可疑之人?” 战英手中握紧佩刀,“回禀二位殿下,昨日巡防营并未发现有异常之事情。” 怀王神情不明地打量着影子,“公公所说不是在御前伺候,但是到底比寻常人更能和皇上多说上两句话。” “甚至比我们这些做儿臣的,见陛下的次数还要多呢。” “公公可要慎言,不可胡乱推测。” “若是传到陛下耳中,陛下多心晟王殿下执掌巡防营京中恶性事件不断,斥责委屈了晟王殿下可怎么好。” “殿下教训的是,是奴才思虑不周了!” “王妃没有大碍,自然是皆大欢喜,待太医诊断完,奴才也好像皇后娘娘回话,免得娘娘担忧。” 说着带着太医就要往里面闯。 “王妃只是风寒,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原来伺候婢女暂住在书房内,烦请太医先给她诊诊脉。” 影子笑道:“王爷您这是让我们难做啊,自古至今都是以尊者为先,王妃有恙,自然是先给王妃诊治。” “若是让一个婢女僭越在了堂堂王妃之前,岂不是乱了这尊卑主次。” 这说话的声音,语调,眉眼露出的神态。 战英几乎可以确认这就是昨日伏击他们的人。 “哦?”怀王眉梢微挑,“母后何时对这尊卑伦理如此看重了?”他语气温和,脚下却纹丝不动,像一堵无形的墙。 语气了满是挑衅,这是将皇后的沉寂的往事又翻了出来。 二人之间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影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怀王越是推脱阻拦,越是让他知道姜桔的情况不容乐观。 “殿下慎言,今日我听到的每一个字,都是要原封不动地转述给皇后娘娘的。” “本王说了,”怀王突然提高声调,温和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隙,“先给我的婢女查诊治。” “请两位殿下安。”尘希顶着两个蜜桃眼,向二位殿下行礼。 “王妃听见院外吵闹,不得安稳,让奴婢出来看看何事,不想扰了殿下与公公的正事。” 未等怀王说话,影子率先说道:“听闻王妃有恙,皇后娘娘特地派了太医来给王妃诊脉,不知道王妃现在是否方便,我也好早日回去给皇后娘娘回话。” 尘希缓缓行礼,“王妃先下正醒着,那有劳二位太医和公公了!” 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影子瞥了一眼怀王,脸上露出扬扬得意之态。 这样一来,除非撕破脸,便再也不能阻拦自己。 怀王微微皱眉,神情骇人的看着尘希。 晟王则流露出若有所思之意,与战英互换了个眼神,悄然离去。 尘希低垂着眼帘,仿佛没看见怀王警告的目光。 房内姜桔面色苍白,露出腕间一道新鲜的血痕。 影子眼中精光一闪,“王妃金枝玉体,这伤......” 姜桔的眼中万念俱灰,“此事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人看着呢,难道宫中皇后娘娘还未听说,我与殿下新婚不到三个月,殿下就将他那婢女迎回,养在书房。” “原来皇后娘娘让怀王娶我,就是找个正室回来摆着,好让王爷迎回他的青梅竹马。” “还是说公公今日特地到此,是皇后娘娘让公公来劝我大度的?” “这——”影子有些尴尬。 怀王面色冷峻,“我说过了这件事今后不许再提。” 太医此时也为姜桔切完埋。 影子赶紧向其投去探寻的目光。 毕竟,脉象是骗不了人的! 第六十七章 耳后的红痣 凌冽的目光将他二人夹击在中间。 一方是无人生还的深渊。 一方是诡异骇人的寂静岭。 两位太医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用手帕擦了擦额头间渗透出来的汗珠。 来的时候他们以为一次寻常的给王公贵族诊脉,但是他二人在宫中伺候这许多年,也不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刚才怀王和魏公公的对话中火药味十足。 身为太医本就是伴君如伴虎,说错一句话说不定半夜回家就会遭遇“马匪截杀”。 “嗯?”影子冷哼中透着不悦与威胁。 姜桔苍白的嘴唇微启,“是不是我命不久矣,纵使华佗在世也是回天无力了。” 说话间咳嗽了起来,似要把心肝都咳出来。 二位太医连忙说道:“王妃并无大碍,只是五内郁结、忧伤太过,在加上感上了风寒这会这般。” 影子不可置信,追问道:“并无大碍,你们是瞎吗?看不见王妃手腕上伤得那么重吗!” “这——”两位太医微微抬眼看了看了一眼怀王的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姜桔哀怨地看了一眼怀王,冷漠道:“既然魏公公非要追问,想必是母后心里是知道你我婚后必定会走到这一步的。” “特地派了公公来了一探究竟。” 怀王低声怒呵一声,“你还嫌闹得不够,难道还想将此事捅到母后那里。” “王爷觉得我是在闹吗?” 姜桔的语气冷得要结出来冰霜,但是态度却是极致的冷静。 她一圈一圈地将包裹在自己手腕上的布条解开。 血淋淋的皮肉上下翻张,深深的刀痕让人不忍直视。 “皇后娘娘不就是想看我这一刀划得伤及性命吗?不就是怕我死了累了怀王的声誉吗!” “我先下也是想明白了,我堂堂护国武侯血脉,岂能这样在这宅院之间为了一个低贱的婢女蹉跎消磨。” “烦请公公告诉皇后娘娘,上吊、割腕我都不会在做了,请皇后娘娘把心放在肚子里。” 说话间神情坚毅却又冷漠。 怀王看着姜桔侧耳后的鬓发,心中便已经都明白了。 姜桔的左耳后有一颗微小的红痣,而开始眼前的这个姜桔的耳后却什么都没有。 他大概猜出了这个人是谁了。 怀王还真是出手大方,竟然舍得将这样的人才放在姜桔的身边。 从战场下来,身手好、医术好、反应机敏,仅凭院外几句听不清的话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相处破局的办法。 就连仓促之间的易容都能做得这样真假难辨。 突然间他又想到了些什么,眸光陡然暗了下来,晟王对自己的王妃还真是上心啊! 影子则是一脸不相信,自己明明记得挑断了她的手筋,怎么可能出错。 激动之间,影子一把抓住姜桔的手腕查看。 “你干什么!”尘希激动的大叫,一把将影子推开,身子挡在两人之间挡在两人之间。 横眉立目,“放肆!” 怀王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致,“公公当着我的面欺辱我的王妃,是当本王性子软吗?” 影子这才察觉自己方才失了理智,但是他却看到清楚,姜桔手腕上的伤痕虽然深,确实未伤及筋骨。 但是现在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他马上弯腰低眉赔笑道:“殿下恕罪,奴才也略通医术,怕这两个太医未曾看清楚,误了王妃的伤势。” 怀王内心鲜少会产生这样抑制不住杀戮的念头,但是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火气。 他们在此处待的时间越长,越会露出破绽。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尽快了离开这里。 他的拳头紧握,从牙缝中宫挤出两个字,“罢了!” “王妃的伤已经看了,那就请二位太医开方子吧。” 接着偏头看向影子,“你也可以回去给帮你的主子回话了。” 三人有些怔愣,不知怀王的话为何意,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命令他们。 怀王看着纹丝不动的三人,胸中的怒火马上就要喷涌而出,语气也冷到了极致。 “或许我刚才说得太过文雅,三位听不懂人话。” “那我就说得在简洁点。” 目光如冷剑般扫向三人,一字一顿,“都给我——” “滚!” 低吼之声如山林传来虎啸,让人瞬间就四肢软了下来。 两个太医从没有见过这这样的阵仗,赶紧慌不择路地向外逃去。 只有影子,透过怀王与尘希向里望去,眼中满是不甘。 怀王的手指指向影子的鼻尖前,“滚!” 影子竖起耳朵,他分明听见这屋里还有一个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但深知自己是什么身份,万万不可在明处与怀王起冲突,只等弯腰行礼。 “奴才告退!”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怀王扭头看见假扮姜桔的程露和护在她身前的尘希长长吁出一口气。 几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算是完成了一场没有预谋联手胜利的仪式。 怀王转身离去,尘希也跟了出去,袖管了藏着她常用的短剑。 怀王明白过来。 原来刺客是他! 好大胆! 怀王拦住三人,“两位太医慢走!” “现在二位可以给屈尊给我的婢女瞧一瞧了吗?” 言语谦卑至极,语气确实不可反抗的威严。 两个太医还是很识趣的,连连点头,“王爷说笑了,一切悉听王爷的指使。” “那二位便随本王移步吧。” 说着便带着人往书房方向走,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扭头神情异样的看着影子。 “公公就请回去吧,本王府内不是很欢迎公公。” 影子倒是不卑不亢,依旧满脸笑意,“奴才这就告退。” 说着便后退三步,转身离开。 尘希看着影子离开的方向目光一聚,袖子中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 她才不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鬼话。 今天晚上她就要砍下他的脑袋丢在乱葬岗让野狗咬得粉碎。 刚要抬腿跟上。 怀王的声音从不远方传来,“尘希,你去将王妃留在书房的东西尽数点清拿走。” “本王不想再看见任何有关她的东西。” 第六十八章 黄泉路,有来无回 尘希不可置信地望向怀王。 他居然阻拦自己! 他居然阻拦自己杀了伤害小姐的狗贼! 尘希冷哼一声,她可不是怀王府的奴才,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她尊称他一声王爷。 但若他辜负小姐,她才不认什么王子皇孙。 抬腿就要离开。 “无念,去盯着她今日务必将碍眼的东西都搬走!” “是!” 无念瞬间明白了怀王的意思。 怀王是让自己看住她别乱跑,以尘希的身手想要给王妃复仇,简直是以卵击石。 更何况她昨夜伤得也不轻,紧紧凭借一枪激愤非但不能给姜桔复仇,反而更会送了自己的性命。 白白助长那刺客的嚣张气焰。 无念两步来到尘希的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尘希被无念死死看住,毫无脱身的办法。 而影子已乘着马车向皇宫中走去。 影子坐在马车内,看着自己的手腕,皱着眉头暗暗思索。 他想不明白,难道姜家人真的有什么武神庇佑,就算受了自己的一记重掌都能安然无恙。 而且他自信划的伤口足够深,怎么会没有挑断她的手筋? 一阵颠簸打断了了影子的思索,他有些警觉,京城的官道怎都是铺得整齐的青石板,怎会突然如此颠簸。 “这是走的哪条路?” “回大人,走的是死路。” 影子没多想,“既然是死路,何不及早掉头?” 透着浓浓杀意的声音从车轿外传射进来,“黄泉路,有来无回!” 影子一惊,这是晟王的声音。 车外传来几声野兽嘶吼和枯树在风中飞转的声音。 这是走到了京城的孤山上来了? 晟王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站在马车前,手中长剑泛着寒光,眼神冷得骇。 但是影子的声音却依旧平稳从容,“晟王殿下找奴才所谓何事?” 眸子中却闪烁出兴奋的神情,晟王在军中的威望高涨,在九州里的武功卓群的名声也是叫得响亮。 他早就想和他过过招,不过是碍于身份,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 左手修长的手指缓缓掀开轿帘,右手手掌却已经覆盖握紧贴在腰间的软剑。 “取你性命”晟王剑刃瞬间贴上了影子的脖子。 影子轻笑一声:“冲冠一怒为红颜,殿下您此时风头正胜,为了一个女人。” 影子的双手微微推开晟王的剑刃,“就不怕皇上怪罪?”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骤然射出! 晟王侧身避过,剑锋划破空气直刺影子心口,力求一击毙命。 “王爷小心!” 还未刺到,一旁的观看的无念突然大声提醒,晟王并不允许无念插手自己的今日的复仇。 他要亲手为姜桔报仇。 怀王也感受到身后逼人的戾。 千钧一发之际,晟王一个俯身躲过,一道银光钉在木框上。 晟王这才发现,他使用的暗器居然是姜家的独门暗器——雁子镖。 他为何会使用这镖。 “砰”的一声。 就在晟王愣住的瞬间,影子一飞身,从车门的空隙钻了出去。 影子落在地上,手持软剑,与晟王对面而立,笑得狂妄,“原本计划中你就是要死在我的手中的,不过是提前了些时日,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话音落下,长剑一拧,鬼魅般的身影向着晟王扑来。 晟王眼神一厉,手中长剑发出龙吟般铮鸣。 飞身迎着影子的攻势而去! “铛——!” 两剑相撞,声音在山林中回荡,隐隐迸射出火花。 影子的软剑变化莫测,总是出其不意地缠绕刺向晟王不同的要害。 又是一剑从怀王的脖后绕过来,直逼晟王咽喉。 晟王冷哼一声,长剑一挑,直接奔着影子的剑刃劈去。 长剑在他的手上硬生生地被他使出了重刀的气势。硬生生地将影子的软剑砍得剑刃上卷。 影子跳脱开来,眯了眯眼打量着自己手中的被砍出缺口的剑。 “你倒是比传闻中还要强些。” 语气里透着几分意外,更多的则是兴奋。 但随即又阴冷一笑,“我就是喜欢棋逢对手,这种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感觉,比世间任何的酒都要醉人。” “疯子!”晟王冷眼看着眼前的人,“你这样的人留着也是个祸害,今日我杀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影子的手指抹了下剑上的血迹,眼中闪烁几乎病态的狂热,“那就看看,今日到底是谁先倒下——” 昨天挑断姜桔的手筋,他也着实难过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今后谁还能给她这种嗜血的兴奋感。 两道身影再次交错缠斗在一起,铁器碰撞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一时之间二人难分高下。 ...... 怀王府关雎院内。 尘希趴在姜桔的床榻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桔的身上插满了银针。 像只睡着的刺猬。 随着她的每一次微弱呼吸而喘息。 生怕自己一眨眼之间小姐就没了呼吸。 程露端来汤药塞到尘希的手中,“你都盯着看了一天了,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呢。” 尘希双手紧紧攥着药碗,指节紧张得发白。 她盯着姜桔苍白如纸的面容,声音发颤:“小姐的手......还能好吗?” 程露不想骗人,叹息道:“现在不是应该担心她的手能不能好,而是担心她能不能挺过来。” “就算是挺过来了,今后还能不能如常人般生活。” 尘希的手一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小姐之后会变成一个......废人!” 程露诚恳地点点头,但是却满是惋惜。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尘希瞬间如同被一个雷劈在身上。 尘希猛地站起身,药碗“咣当”砸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在裙摆上像干涸的血迹。 “我去杀了那个畜生”她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被程露一把扣住手腕。 “你不能长点脑子,去干嘛?是去送死吗!” 尘希双眼通红,声音嘶哑“总好过在这里看着小姐受苦!” 程露突然抬手,一枚银针抵在尘希颈侧:“你再动一下,我就让你睡上三天。" 见尘希僵住,她才缓了语气,"王妃拼死护你,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第六十九章 要你的命 程露接着道:“就依你的武功去了就是送死,难道你想让你叫小姐醒来迎接的第一件事就是你的死讯吗?” 尘希被训斥得红了眼眶,程露的话虽然说得难听,却十分在理。 她安耐住自己想要去报仇的冲动,跪坐在姜桔的床榻前。 看着眼前昔日的如骄阳般明媚的小姐,如今却呼吸微弱,睡成了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 且不说,待小姐醒来,还能不能为完成替姜夫人和离的心愿。 就说等她醒来,知道自己的余生都会变成一个废人,是否能够接受。 那可是她曾经明媚的底气。 见尘希的心思沉闷,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重了,语气缓和了下来,“这里有我守着,你先去休息吧。” “这晚上尤其重要,需要咱们两个轮换地看守,我先看守上半夜,你下半夜的时候来换我。” 尘希知道这时候不是两个人挣抢的时候,这得乖乖地回去。 程露这一晚上也并没有闲着,每每姜桔呼吸不顺的时候,都会将她从瞌睡中拉回现实。 她用尽了毕生所学,寅时姜桔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将军你醒了,我这去叫怀王殿下!” 程露顶着乌青的眼眶,欣喜的表情下难掩欣喜。 这可是她最憧憬的将军,她多么希望她能够等等自己,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地与她较量一番。 姜桔的此时没有什么气力,却还是一把抓住了程露的手腕,阻止了她要飞奔去找怀王的动作。 她是受伤了,不是脑子糊涂了。 她不想当那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夜深星高,美人在怀,也算得上是人间极乐。 她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 而且她知道自己和怀王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唯有相互利用,但是自己现在没有了利用价值。 就应当被抛弃掉。 程露明白了姜桔的意思,返了回来。 她以为姜桔有什么重要的话要交代,知道姜桔现在身子虚弱,贴心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 只听姜桔缓缓吐出了一句。 “我没闻到你身上金疮药的味道,你是不是还没有处理伤口。” 虚弱的语气里却满是关系额,一下就让程露闪回到了当年在军营的感觉。 她还是那个爱兵如子的少年将军。 “我伤得不重,不打紧的将军。” 姜桔右手上的筋骨凸起,可手腕却垂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她知道自己的这只手终究是废了。 但是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她不能这样轻易地倒下。 “还有没有办法?” 程露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将军您说什么?” “我还有没有办法能够回到当初的状态。” “这——”程露面露疑难之色,“按道理来说是没有可能的。” 姜桔敏锐地抓住重点,“如果不按道理讲呢?” 程露一下被姜桔逗得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将军你在战场上也总是有这么多奇思妙想,总是能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 姜桔的眸光黯了黯,“若不是我的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赤羽营的将士们也不会陨落在断魂崖了。” 那可是三千条活生生的生命,是三千个家庭,是北幽最精锐的将士。 就那么陨落了,至今尸骨都还无人收敛,严寒酷暑,风吹雨打。 程露知道姜桔想到了伤心的地方, 死亡是战场的常态,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是每一位将军二字下的一粒墨珠。 而姜桔的心结就在于,整整三千人,偏偏就只有她活了下来。 现在她被分成了两部分,一半是用时被执念支撑着想要替母和离,一半的是被耗干了心气,如行尸走肉。 程露作为医者,十分清楚以姜桔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耗费心血,赶紧转移话题。 “将军你的这许久未进水了,定然是喉咙干渴吧,我去吩咐小厨房炖一盅雪梨燕窝过来,最是滋养润肺。” 姜桔当然知道程露是在转移话题,但是这次她不打算让程露这样蒙混过关。 姜桔的左手牢牢地抓着程露的手腕,“不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程露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的,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将军你可信因果二字?” 姜桔不语。 程露接着道:“世人说的因果,是前世造孽今世受罪,这是一种心理寄托。” “而我所说的因果就是最为简单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需要什么转世轮回,今世因今世报,今世果今世收。” 姜桔笑笑,“果然是晟王的亲信,都和他一样是个不信神佛不敬天地的主。” 程露接着说道:“将军你所求的果有两种选择,但都是被明码标价的。” 姜桔聚精会神,“开价吧。” 程露娓娓道:“第一个办法便是要去不公山去取那冰魄草,找一个心甘情愿为你换命的人,你用她的身体活下去。” 姜桔刚要张嘴说什么,却被程露打断,“我知道天下愿意为将军一命想换的人多如牛毛,我亦在此列。” “且不说这冰魄草的不公山,常年守在山腰上的高手只有当年的护国侯也险胜过那老者一掌。” “可就算是上得山去,镇守在山上烟瘴林子的山匪,就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只有每年老侯爷在世的时候那山匪才心甘情愿地上供一株冰魄草,供皇室所用。” “自打老侯爷薨世之后,这几年就再没有上供过了。” 姜桔点点头,其实程露实在是不用同她说这许多,不公山的情况她应该是算是比较了解的。 年少时,她也曾祖父去过不公山,那里的瘴气实不能派军队攻打。 只能单枪匹马上山,但放眼整个朝野,也找不出一个人在能有当年祖父的风采和胆气。 “直接说第二条路吧。” 程露心中一沉,“第二条路,是要将军逆行气血,强行冲破每一寸血脉,但是同一般的逆行气血的法子不同的是,这种办法是需要一种燃料。” “什么燃料?” “命,你的命!” 第七十章 我还以为什么贵重东西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海水晶宫的奇珍异宝呢,原来是这不值钱的东西。” 程露哭笑不得,作为一个医者,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人们对自己的生命不以为意。 她面容严肃了几分,“将军你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 “如果你选择了这种办法会带来两个后果。” “一是你冲破血脉的那一刻开始,你全身会无时无刻不如同被千万根针刺入血管般疼痛难忍。” “而且你的生命只够燃烧十五天。” “这十五天对你想办的事来说,就如同石子投入大海,掀不起什么波涛的。” 姜桔不语,感到有些头体能,她的两条路好像都被堵死了。 程露知道看着姜桔的样子,她知道这是这位将军又来到她抉择生死的时候。 她悄悄地退了出去,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帮助她。 刚刚退了出去,程露就看到院子里闪过一道影子,显然是站在门口偷听了许久。 程露架上火,炖上了一盅燕窝百合雪梨。 火细细地舔舐着,程露来到她与尘希的房间,尘希合着被子正睡得香甜。 程露将手伸进尘希的被子里。 一片寒气。 程露也抖开被子,钻进了被窝里。 “别装了,我知道你都听见了。” “但是你听见了也没有办法,第一条路走不通,第二条路更是被堵死了。” 尘希始终背对着程露,一言不发,将装睡进行到底。 程露也摸不清尘希心里是在想什么,也就不在说什么。 “王妃的喉咙有些干,我炖了燕窝梨汤,你一会儿记得服侍王妃用了。” 尘希终于有点反应了,只是声音有些淡漠。 “那个冰魄草可能救小姐吗?” 程露将自己的被子裹了裹,说道:“你还记得那个怀王殿下给王妃用的那颗护心丹吗?” “一颗冰魄草能够制成三枚护心丹,就这三中之一的药效就能硬生生的将王妃从阎王爷手中抢走。” “但是我劝你别打这个心思,以你我的身手,连半山腰都别想上去。” 屋内姜桔的嘴唇干裂,喊了两声,却因为太虚弱声音被外面的风声吞没。 强撑着想要爬起来去倒一杯水。 但是她却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几次挣扎都没能爬起来。 只能如一个废物一样躺在地上。 程露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十五天,只有十五天。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将军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一个带着讥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姜桔抬头,看见夜莺倚在门框上,一身红衣如火,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手中提着怀王那个夜明珠制成的宫灯。 “夜莺?”姜桔微微皱眉,“你这是起早了,还是睡晚了?" 夜莺轻巧地跨过门槛,像一只猫般无声地走近,并没有回答姜桔的问题。 “听说将军受了重伤,我特地来看看。”她的目光在姜桔苍白的脸上逡巡, “看来传言不假,我们战无不胜的姜将军,如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姜桔没有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夜莺是怀王府的侍女,却总以半个主子自居,平日里对谁都颐指气使。姜桔与她素无交情,今夜突然造访,必有所图。 "怎么不说话?"夜莺在姜桔对面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是不是在想,如何向怀王殿下讨要那冰魄草?" 姜桔瞳孔微缩。冰魄草的事,她怎么知道? 夜莺捕捉到她的表情变化,笑意更深:"别惊讶,这府里没什么能瞒过我的眼睛。程露那丫头和尘希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她凑近姜桔,"你以为怀王殿下会为了你,再去冒险采一次冰魄草吗?" "我不需要什么冰魄草。"姜桔声音平静,却掩不住一丝虚弱。 "是吗?"夜莺冷笑,"那‘血焚术’呢?用十五天寿命换取力量,姜将军果然是个狠人。不过..."她突然压低声音,"你觉得十五天够你做什么?向朝廷证明清白?还是...向怀王证明你的心意?" 姜桔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你什么意思?" "别装了。"夜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全府上下谁不知道你对怀王的心思?可惜啊..."她俯身在姜桔耳边轻声道,"你不过是个被朝廷抛弃的将军,而殿下...他需要的是一位能助他登上大位的王妃,不是你这种满手血腥的武夫。" 姜桔的手在袖中微微发抖,却强自镇定:"夜莺姑娘深夜造访,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是来劝你的。“夜莺后退一步,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假惺惺的笑容,”放弃吧,姜桔。无论是你的野心,还是你对殿下的妄想,都该放下了。选择第一条路,安安稳稳过完余生,不好吗?" "我的事,不劳费心。"姜桔冷冷道。 夜莺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冥顽不灵!你以为殿下对你另眼相看是因为什么?不过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现在你重伤在身,武功尽失,对殿下而言已经毫无用处了!" "说够了吗?”姜桔突然抬头,眼神锐利如刀,“说够了就请回吧。” 夜莺被这眼神震慑,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即恼羞成怒:"姜桔!你别不识好歹!我这是为你好!你——" "夜莺。" 一个低沉冷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夜莺浑身一僵,缓缓转身。怀王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殿、殿下..."夜莺的声音顿时弱了下去。 怀王缓步走入房中,目光在姜桔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夜莺:“这么晚了,你在姜将军房中做什么?" 夜莺急忙行礼:”奴婢听说姜将军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探望?“怀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本王怎么听着像是在吵架?" 夜莺额头渗出细汗:“奴婢不敢...只是与姜将军讨论些事情..." 怀王走到案几旁,拿起夜莺刚才倒的茶看了看,又放下:”姜将军需要休息,你回去吧。" 夜莺抬头,眼中满是不甘:“殿下..." "回去。"怀王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不容置疑。 第七十一章 北幽未来的国母 怀王端着温热的燕窝雪梨汤,坐在床榻边。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地透过纱窗,映在怀王的朝服上。 修长的手指捏着汤勺搅弄着浓稠的汤汁,怀王试了试温度,喂向姜桔。 “今日塞北十六州的灾情传到了朝堂上。” 姜桔喝了一口梨汤,脑中思索着。 以前她也会猜测怀王的心思,但是却从没有执着过一定要猜出过个定论出来。 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促使一个依附于郎君的女郎,她有自己的能力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但是现在的她,仿佛一下失去了很多。 回头望去,她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怀王见姜桔没有说话,接着说道:“陛下命我去巡视塞北十六州。” 姜桔的心中一丝悸动,塞北的灾情她是有所耳闻的,连日的大雪断了百姓的生路。 草木、牛羊,冻死的生灵无计其数。 现在天气渐渐回暖,刚化开的雪窝中就有不少冻死的牧民。 地方上的请求朝廷开库赈灾的折子都不知道上了几道,却不知道为何直到今天才传到当今圣上的案牍上。 塞北的百姓多以游牧为业,各个都是膀大腰圆骑马射箭的好手,正因如此,才是北幽和南洵素来争抢的地方。 现在北幽这样的做法俨然寒了塞北十九州百姓的心,所过之处群情激奋。 现在派官员到塞北,若是带着大把的银子去安抚,安抚得好,则算得上是一道功绩。 可自从北幽开国以来就没有几个安抚使者能够全须全尾地回来,更别说是他这样一位有着前朝血脉,刚刚神智清明的皇子。 “能不去吗?” 姜桔知道自己并不能左右他的决定,但还是问出来口。 怀王捏起手帕给姜桔擦了擦嘴角,“你这是不舍得我走?” 姜桔偏过头去,没有答话,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这事情我是在过年前的时候就在筹谋。” “本想着你在这京城中过得憋闷,陪我到塞北散散心,没料到遭受这样的变故。” “姜桔,你恨我吗?” 姜桔垂着头摇了两下,“是我自己跑出去的,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与你无关。” 怀王的眼眸有些模糊,他说的不是这个。 其实当日夜莺的那些药效并不足以让他把持不住,可那一日他就是想要放纵自己的欲望。 像是来自深渊里魔鬼的引诱,让人心甘情愿的清醒地沉溺其中。 如果不是自己......也许她也就不会独自一人去逛花灯。 其实他一直在屋内等着,等她来找自己去街上逛花灯,可是他没有等到。 他尾随了一路,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才派人偷了姜桔和尘希的荷包,想要等到合适的时间再出现解围。 他就在一旁等着,等到了尘希回去,刚要上前,没想到被晟王抢先了一步。 那一刻他承认自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如果当天,自己一直在她身边,姜桔也不会被伤成这个样子。 他养了这么多的眼线,洞察着上至皇帝下至乞丐的一举一动,可偏偏是自己的没被管护到。 发生的这一切在任何一个环节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他知道她现在虽然表面还算平静,但是心里却郁郁寡欢。 “我们是盟友,你的目标也是我目标,我向你承诺,从塞北回来,我一定让你母亲和祁雄和离。” 姜桔的睫毛微微颤抖,“殿下不用你可怜我。” “你我当初是因为彼此都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在达成同盟。” “现在......我已经成了一个废人,诸般大事已经帮不了殿下您......” 怀王修长的手指突然停在姜桔的嘴唇上,止住了姜桔想要继续说出的话。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你是我的王妃,将来是这北幽的国母,谁都不敢置喙什么。” “除非他们永远不想再说话。” 姜桔知道他们兄弟二人虽然异父异母,但是骨子里都有种不管不顾的偏执。 只不过晟王更加冲动,怀王更加阴狠。 姜桔转移话题,“你这一行,准备去多长时间?何时动身?应用之物可都准备齐全了?” 怀王一边给姜桔的手腕换药,一边说道:“时间说不准,怎么也得安抚好塞北百姓的情绪在回来。” 白色的药粉洒下来,怀王轻轻皱眉,“忍着点。” “按道理说应该带好了银子和粮食再动身。百姓袋子里有了粮食,兜里有了银子,这心就安定下来了,对朝廷的人也就不再有抵触情绪了。” “但是——” 怀王的语气一犹疑,“户部说连着拨下去了三波赈灾的银子,粮库也开了三次。” “但是塞北的府衙异口同声地说没有见过一文钱,更没有见过一粒粮食。” “可是这几百万的银子,就算是掉在地上也应该有个响声吧,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姜桔也嗅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 “你是说——” 怀王冷哼一声,“自然是我那个好母亲。” “否则她一个后宫女眷,如何拉拢前朝众人,单单凭一个胸无点墨的草包祁雄吗?” “他没有那个威望,更没有那个能力。” 一瞬间姜桔把全部事情都想通了,祁雄藏在府中的那些银子,还有那个账本。 就是他们瓜分赈灾款的明细! 一下子都想通了! 夜莺是皇后的人,皇后派夜莺过来就是要她偷走这个账本的。 陛下将这个差使丢给怀王,看似是要他前去塞北安抚民情,实际上是要他查清这笔烂账。 将朝廷的银子都追回来,但是又不能明着向天下承认在自己的治理下竟然发生这样胆大妄为的有损清誉和国家颜面的事情。 怀王也是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这也是他在文武百官树立威望的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时机。 若是此事办得漂亮,他在朝中的拥护或将超过战功赫赫的晟王。 怀王一定是认为那个账本藏在自己手中,所以这才下了朝匆匆赶过来,连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来找自己。 第七十二章 三天时间给你答复 “只是那个账本找不到了,”姜桔赶紧解释,“就在夜莺进府的那一日,我去书房想要将账本拿回来,去没有找到。” 怀王的目光闪躲,就是那一晚,他与姜桔真正意义上的新婚之夜。 如果是之前,现在这于他而言是与姜桔的甜蜜回忆,他一定会借机挑逗姜桔一番。 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现在心中更多的都是愧疚。 姜桔看着怀王的模样,却以为他是觉得自己的意图指向他心心念念的夜莺,所以心中不悦。 赶紧找补道:“我并没有说是夜莺姑娘偷走了这个账本,这件事情是我的不是,我应当将那账本放置稳妥的。” “书房本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我才疏忽的。那日丫鬟小厮进进出出的,进去的人有嫌疑,其他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保不准就有人顺手牵羊。” 怀王的脸色一沉,眸光黯淡,她原来一直是这样想自己的。她竟然觉得自己是来找她问责的。 就连自己对她的关心,在她眼中都是有所图谋。 姜桔接着说道:“作为这当家主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拖你的后腿。” “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将这个偷盗之人找出来,给你一个答复。” 怀王的嗓音沉了下来,“三天?” 姜桔以为他是觉得三天的时间太长,他等不及。“两天,最长两天时间。” 怀王没有说话。 外面的天光渐渐亮堂了起来。 姜桔以为他还是不满意,眉头微蹙有些犯难,但是两天时间已经是她所能承诺的极限。 她的眼中有了迷茫。 突然一双大手覆盖了上来,将姜桔的眼睛蒙上。 怀王的声音响起,语调中有说不明的无奈与心疼,“这样的时候你居然想的是几天能够找到偷盗之人?” 姜桔愕然,眼前一片漆黑,结结巴巴道:“诚然咱们现在是眼下黑,找到偷盗之人并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我想的是找到这个人说不准就能找回这个账本,塞北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如若不能找到的话,也能借此机会将府中的眼线逐一拔除,府内干净了,日后你在府中做起事情来也便宜许多。” 怀王还是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胸中有一股炙热的无名火。 如同一颗滚烫的火球来回窜动,灼伤这他的心脏,他也不知道这股无名火因何而起,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浇灭它。 只能任由它灼烧舔舐。 突然姜桔感觉自己被人拥在怀中。 熟悉的心跳声再次传入她的耳中,松柏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瞬间令人的心神安定了下来。 就是这样。 怀王就是希望他二人之间只是这样静静的呆在彼此的身边,牢牢的贴近彼此,中间没有夹杂着那些破事。 他其实心中也是一直在和姜桔斗气。 他气她有事情需要寻求帮助首先想到的是怀王而不是自己这个结发夫君。 就连她醒来的所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也是和晟王说,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 他气愤的要死,嫉妒的发疯。 而今天他更生气的是,她居然以为自己是不顾她虚弱的身体来逼迫她为自己办事的。 自己在她心中就这样不可依靠,冷酷无情。 她会这样想晟王吗? 他不知道。 或者他知道,但是他不想去承认,所以他宁愿选择不知道。 脆弱又疲惫的声音在姜桔耳边响起,“账本是被我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了,这件事情我应当及时告诉你的。” “你安心养伤,不要想其他的,外面的事情我来办就好。” 姜桔一愣,账本在他手中! 那接下来首要办的事情就是让他们把吃下去的钱都吐出来。 祁雄的钱已经都被自己拿回来了,剩下的虽然零散,但是却也不算什么难事。 姜桔拍了拍怀王的后背。 怀王感受到姜桔轻轻拍抚的动作,心头那股无名火渐渐平息下来。 他松开怀抱,却仍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昏迷这一日,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祁雄那边确实已经都吐干净了,但其他几家人却还在有恃无恐。” 姜桔闻言微微蹙眉:“祁雄贪墨的银两我已追回,只是他背后恐怕还有人......” “你是说皇后。”怀王沉声道,“他借着这次军需采购,安插了不少人手。你那本账册上记的,正是他们暗中转移的证据。” 晨光透过窗纱洒进来,在姜桔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抬眸望向怀王:“所以那夜你突然来书房......” 怀王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我收到密报说账册有异,本想找你商议,却见你不在。后来在暗格里发现了账本,就......"他说到此处,声音低了下去。 姜桔却轻轻笑了:"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哪个小贼胆大包天,连王府的书房都敢闯。" 见她还有心思说笑,怀王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他替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道:"太医说你失血过多,需静养半月。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你......" "不行。"姜桔突然撑起身子,"皇后既然敢对赈灾款下手,必然留有后手。账册上第三页夹着的纸条,你看了吗?" 怀王一怔:"什么纸条?" "果然。"姜桔叹了口气,"那纸条上记着祁雄与北狄使节的密会时间。我怀疑他们不仅要贪墨军饷,还想在战马上动手脚。"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怀王的脸色却阴沉如铁。他猛地站起身:"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说?" 姜桔垂下眼帘:"那夜之后,我们......"她话未说完,怀王已明白其中缘由。新婚之夜的不欢而散,之后两人的刻意回避,竟让如此重要的消息延误至今。 "现在派人去拦截还来得及。"姜桔急道,"按日程算,北狄使节应该刚过雁门关。" 第七十三章 你会这样问晟王吗 姜桔探究的眼神对上怀王那双蒙了雾气的眼睛。 身后的名门正派期待的看着比试。毕竟谁也不知道暗门尊主的实力到底如何。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昭太妃就算是再强也不过就是个表面上的称号罢了,没权没势的,就算是被慕容芷拿去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卿婧瑶就不一样了。 但是绝杀和尚并不在意花青衣的讥讽,因为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他们天圣门的洗礼,在他们的脑海中,掌管天下江湖的事情就一定是他们天圣门的门主,其他人一概没有资格。 “我们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即便是我们把他们打怕了,他们可以接受改编,但是他们不会死心,这样的人留在部队中最后祸害还是我们的部队!”陈司令解释道。 无茗侧头看了看柳无痕淡笑的脸:“我没有家人没有兄弟姐妹,甚至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天下之大,我不知何去何从。”脸上满是寥落。 “哈哈,这仙家的规矩倒也滑稽,竟把衣衫不整叫做身着盛装……”在悟空浮想联翩、暗自好笑之际,那水、火二童已来到近前,扑通跪倒。 德莫斯身形弹跳而起与它的牛头高度平行,他拉住它穿在鼻孔中的铁环奋力下拽,它感到自己就要被按倒,就拼命用反力抗衡,无奈牛鼻被两股力量扯得生疼,于是“嚒”地叫着抡杵袭击过来。 “可是目前还没有找到方法把他拖出来。”楚昭南有隐隐的察觉到,但是他一点也不想现在离开顾陵歌,所以只能皱着眉头淡淡的答应着。目前的样子他基本上没有办法。 那白水经过短暂的阻隔之后,轰然砸下,竟然比之前还要迅速几分。 张雄在心头暗骂一声,但看看还在空中盘旋的鹤影,便又只能忍下。 大概是自觉失言,杨瑞雪面上现出了懊恼的表情,忽然便住了嘴。 其实平时她到了帝豪庭,都是在客厅里面活动的,轻易不会踏足二楼的卧室。 内镜科肖主任正在组织科内大夫开早会呢,见到他们进来,立马起身迎了过来。 冯浩也没有办法,这就是名人,你得考虑许多常人不需要考虑的东西。 店长看着两人冷峻的面容,不由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催促咖啡师赶紧去做。 寒月剑斩落瞬息,星辰漩涡凝聚,扭曲着空间将巨鸟的头颅斩下。 侯波不愧是神外的主任,这时似乎接收到了他脑中的怨气,适时回了头。 “身怀魔族血脉,却承受人族抚养之恩,所以,李泽西跟其他黑骨魔族其实也有本质的不同!”周魅轻轻吐了口气。 夏洛特对此倒是不算特别意外,毕竟疯批老妖婆就已经想让她死一次了,而老太婆正是血魔教团的人。 王倩组织了一下语言,正准备说,但是突然看到什么似的,脸拉了下来。 如今的风凌雪不同,他虽然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但是她的身世令他动容,和他有着同样的坎坷,所以他才和她契约。 第七十四章 王妃的承诺就是本王的承诺 两色光芒将两人的身影给完全遮蔽,下方众人都失去了这两人的踪迹。 整个“家”的结构大体是这个样子的:“家”的区域中心一万平方公里左右是一座大大的中心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具体情况我也就不过多地废话了——请参照紫禁城和北和京城。 洛天举起烂木板想挡住他的手,却被索卡照下的神力控制了身体,只觉得四肢身体僵硬下来,如同冰封冻僵了一般动不了。 这里面已然破败,并且长满了杂草,这里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东西,不过进入院子之后,朝着四周扫视一圈之后,有两样东西却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就在转过头的一瞬间,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和我错身而过。 那时候的洛天没有能力救母亲,而如今的他能借助恒古天帝之力,他要弥补自己的过错,弥补当初母亲的死,弥补自己当时没做到的一切。 此刻中年人的内心是崩溃的,现在双腿还是发麻没有任何的知觉。 战斗停止,接下来,双方的收尸队纷纷跑到战场上,收拢己方人员的尸身。 叶千重想起来了,当初古武家族联盟的时候,叶千重知道夏侯家这个家族。 我敢肯定不是明就是后,曹三一定会过来找我,我要是关着门的话,那他只会更加的怀疑,只能尽量的自然一点,生意照做就行了。 即使被人围观,凤焱的高姿态依旧不变。长袍齐身,衬托一身豪迈,虽是少年,却有王者之姿。非但没有让人言压垮,反而像凯旋归来的将军一般自得。 隐藏追踪应该算是秦阳的老本行了,如果他真想躲,依靠普通的追踪手法根本连他一根头发都别想找到。 不过为了不打击对方的热情,他还是没有避开,故意装作失误,露出胸膛。 王家和倪裳的公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毕竟是地头蛇,她今天这场合还真保不住赵东来。 落地之后,他们看在秦浩又在那里伸懒腰,脸上还挂着一丝懒散。 每天晚上他都会去几位老友那里喝酒下棋,聊天中最得意的事情便是交出了一位优秀的弟子。 这一次因为力道过猛,徐友天嘴里的一颗牙齿飞了出去,准确的落在草地上。 得到周凯肯定的答复,唐正抑制不住的露出欣喜之色,然后,他朝周凯冲了过去。 秦阳当初刚刚遇见冷清秋的时候见过,只是拜入太墟便再也没有看过了。 风云山在神山,紧挨着极南之地,却又不算极寒,而因为阵法的缘故,风云山庄是四季如春的,而且众人有修为在身,一般温度变化的感觉,并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 见唐泽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凌瑀做出疑惑的表情,偷眼看了看吴道。昨天几人离开之前曾在院中布下阵法,就是为了提防有人来访。 唐恩第一次见凯特·布兰切特,应该是第71届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 而另外三人则是一脸淫笑的往屋内走去,同时传来青胎大汉的叫骂声,本来一人独享,现在确实几人分食,自然会不乐意。 “血阳之域……天地……”与墓相同的声音响起,复制体意图释放复制过来的墓的天赋。 洁白如雪的沙滩,幽紫的海水一波波的翻涌而上,永不停息,神秘的蚀海中不时传来莫名的兽吼,却无一接近岛屿,世纪永存的沙岛映入眼帘。 若通川不需要徐鹏支援,那也不必着急,巴东北部这么大的地盘,慢慢理就行了。 或许骨罗度也明白,即便是鲜卑人在人数上占据着优势,想要阻挡住晋军的进攻根本是困难的事情,就连他也不知道究竟结果会如何。 发布会当天,朴初玺带着所有人来到汉拿山,第二天,便来到西归浦市。拍摄的地点就是在这里。说实话,这一次拍摄的地点,以及团队,都是朴初玺自己选择,这也是他想要作为导演的第一步。而且,并不轻松。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楚大海的决定,但心里能够觉得有些心酸。 楚依柔刚才感念纪安国跳下河救她,所以并没有把纪安国的动作往邪恶那方面想。 刚落下地面的王哲还没适应过来,只觉一记大力冲撞又把自己订到了空中,这个还格外的疼,两面金属块撞击在自己腰上。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做人还是要洗脸,脸黑的时候,到处都是你的敌人。”玄不璇的自我调侃实时上线。 孽云掉魍魉渊是意外,兰亭出现也是意外,这两个意外,都差点让帝师玉无缘忘记孽云所说计划,而地藏王因为那根被宁渊孽放到他身体的尾羽而可能会受制于人,这事儿孽云根本不知道。 隔着窗台,林行止看见窗帘那边的亮光终于熄灭,也跟着关了灯。 第二日天还未亮,谢长安上朝的时候,便吩咐了下去等老太太醒来的时候,把她送回老宅。 倒不是说前面的比赛不认真,而是这次的队员各个都不凡。祁爷之前又在官微给她做了大宣传,如果表现的不好,岂不是要被骂的很惨。 “哥哥,要去人间十八都不腐城吗?”不知何时来了此处的妖界公主沉潇开口,语却是有些担心,而沉潇身后,是沉默着的风淄衣。 第七十五章 你会做出和为父一样的选择 皇帝的眼睛在烛火中闪烁着精光,“儿啊,你是我的孩子,自打你回京,你的心思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要走的路,唯有当年为父走通过,你想走,就必须先到坐到我这个位置来。” 桑桑和枯荣大师联手,就没有它们撕不开的防御,更没有它们挠不破的血肉,再加上万物皆可吸食的藤蔓,海怪只能在痛苦和哀嚎中化为异种的营养。 看的出来,奇三这人也是身经百战,忽糟巨变,也没有乱了阵角,身影暴退同时,一道带着金光大钟,笼罩住已身,同时三枚毒龙标随手飞甩而出。 白太医摇头说道:“我又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怎么给他解?这要用错了药,马上就去见阎王了。”他是钻研疑难杂症的,又不会解毒。 随后她们不约而同看着郑峥,他依然坐在那里不动如钟,还有二十天时间,恐怕会是这辈子里最难过的一段日子,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如果真如媒体曝光的新闻里成立各种工会,统一与资本谈判,维护从业人员的基本权益。 红绸军团士兵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不一会儿,沉重的监牢大门随着机括转动的声音慢慢打开。 幸存者们感受到脚下城墙的轻微震动不禁脸色一变,只不过是一次头槌撞击居然就能撼动这么巍峨的城墙,可想而知这只海怪的力量有多强。 ——所谓的全息互动系统,就是比较高级的全息投影,和普通的全息投影不同的是,这种投影是可交互的。用户甚至可以和投影进行互动,产生一种看起来很“高大上”的效果。 古九解释道:“十多年前有两只老虎跑到村里想吃家养的牛,结果咬死了十多个村民。后来村长就不准村民将牛羊这些牲畜关在村内了。”也有养,但关在另外一个地方。 这时候主席台的人开始讨论了,最后决定,给棒子一个警告,下不为例。 虽然这也没什么,但是天依就是觉得这是不对的,所以她心里面还是服软了。 要知道仓青在魔宗的地位,说一句公主也不为过,就连魔圣都曾经亲在教导过她。 天依就是这样,总是想着能压上阿绫一头,结果阿绫每次一拿出包子来她就蔫了,可是天依能怎么办,她又没钱只能乖乖的听阿绫的话。 孙安大口喘息着,肌肉的抽搐居然耗尽了他的体力,电流一停,他立即扒住洞壁,奋力往上爬,可扒到洞口,居然就再没力气往上爬了。 “三将军不必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刚才那种武器确实很好用,若是措不及防之下怕是很难全身而退了!”马超感叹道。张飞听完也是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决定在刘备大军到来之前,不再出去接战了。 此时的洛阳城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张飞和鞠义二人,分别带着人马冲进了城中,一边清理火场,一边救援城主的百姓和己方士卒。 并且这功法的危险性很大,一个不查就可能将自己搭进去,可是为了那些功法,夭夭不得不冒这个风险。 而另一边,武魂殿的第三个魂王——焱,他正率领着剩下的四人对抗史莱克学院的六人,因为人数上的差距,两者勉强出于平衡状态。 第七十六章 怀王的计谋 就在他们翘首以盼的时候,凤清扬确实已经进入了雾气的核心区域,一座气势恢宏的古塔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们方才所说的任务中的游鱼仙鳞和水镜圣心,分别是这两个湖中守护兽的玄阴游鱼的鳞片,以及分水兽角上的珠子,想必你在接到任务的时候应该也已经了解了大概了。 听着冷凌云的话,涉水鼠王的身子顿时便瘫软了下去,它和冷凌云打交道这些日子,虽然并不了解她的全部实力,但是她的手段,它可是见识过的。 harry赶紧魔杖一挥给自己来了个盔甲护身,那道强劲的带红光的咒语打在了魔力护罩上,震了一震才消散。他带着一种新奇的视角看着自己未来的教父,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还真的挺恶狠狠的。 每一年他们都总是会贪集团的一两百万,虽然铭南并没有将这一点点钱给放在眼中,所以他们才能够一直以来相安无事,但是如今上官宇将事情给闹得太大了,居然还有了心思想要叛变主脉,另立门户。 “好了,我们上去吧。”季流年重新推着黄姗姗走进住院部,没有发现黄姗姗的表情,已经阴沉的可怕。 盛开叹气,不是他说,盛世虽然觉得自己有掩饰,可是在外人看来,其实并没有掩饰多少好么? 当然,那骨头也破裂开了一条口子,那口子很大,好似一条深深的沟壑,但是在那巨大的骨头之上,看上去倒是并没有太过于明显。 当然中间那涉水鼠一族,对于她的算计并没有多提,毕竟人家都已经阖族被灭了,天大的事儿也算是过去了。 凌宝鹿也很想念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后颈,齐彧不敢压在她身上,怕伤着孩子,只敢侧卧着拥着她,双手灵活地退去她身上的睡衣,埋首在她的颈间汲取。 同样的,此时的墨倾城是惊得连连倒退几步,美眸睁大,仿佛自己所有的依靠全被林动的这一拳给轰成了虚无一般。 很多人认为球形闪电是一团密度不大的常温等离子体,由于“太阳风”和宇宙射线的轰击,包围地球的空气被电离成正、负离子和自由电子形成的离子层。,当离子层部分离子和电子集聚,便可能形成球状闪电。 在那一瞬间,锦衣卫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若不是那具黑袍战将的尸体还在喷血,项庄差点儿就以为锦衣卫从未来过,这都是自己的幻觉的。 林动刚刚可是把他的脸都给打了,这个仇要是不报的话,他张鸣鸿又岂能甘心? 浑天大王暗中点了点头,林玄的道心简直太强了,没有了傲气,林玄将来的武道之路,会更加圆满。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嘿嘿,一个印记,好像已经破损了,系统不知道能复原多少?”其他系统仙师在检测过程中,又这些残骸中有不少发现。 所幸他也不是那种婆妈的人,短暂的疑惑之后,这事就彻底抛在一边。 为了避免一会出现什么意外要顾忌酆都鬼王包正,所以叶玄决定还是让包正在原地等候自己。 这个技能也不是什么耗费都没有,僵尸也是一阵迷糊,身上的阴暗之力没有意识的主导开始溃散,要不是身上还烧着大火,单单高温给僵尸带来的五感刺激,要是它有五感的话,这个僵尸恐怕当场就倒地打滚了。 不过她又看到了另外两个名字,千峰表演的是……架子鼓?从来不知道千峰还会这个,他不是都在学舞蹈吗? “应该不会有的。”母亲开朗地笑了,桃子也立即受到感染,笑得灿烂。 他浅浅呼了一口气出来,平静好久,才低着视线,望向身下的人。 按时间表推算,刘伟3点下班,4点买完面包回到家,4点半在路上撞见了柴咪。 “是真得,不信你可以去查!”余安安忙不跌的点头,唯恐他不信。 “这是你的工作,你没法投入进去,想让我和桃子以后吃西北风吗?”妻子指向窗外。 “那我换个淡粉的好了,你去卧室给我拿张湿巾来,我把它擦掉。”她转头指挥着男人。 “哈哈哈,你在国外连这个都知道?那是以前啦!年轻人吗?也总有不懂事的时候。不过,我们现在挺好的,他事事都顺着我,还粘我粘得不得了。”还好,某个男人不在,不然自己怎么能大言不惭的说这些话呢。 说起这个手办,其实刘伟在回来的路上就给她想好了一个名字——调调。理由自然就是她的内裤掉掉了。 按照刘伟的说法,他并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于是她想把两条裤子都弄废,让那个“浪人”光屁股出门谢罪。 这毒针的密集程度,已经超过了第一场飞行活动时的密集攻击,在刻意的针对下,似乎整个场地没有了随风球的逃脱之地。 北京的秋天一向很短,一次寒流袭卷,气温就降低的有些不人道,可是北京供暖的时间还没到,晚上有些冷,顾阑珊还特地去超市里买了一条新被子。 她和往常一样,噼里啪啦的嚷了很多,没有注意到‘床’|上躺着的盛世眼神到底有多异常。 只要能够找出事件的原因、或是解决卡绿隧道事件,他们便能打出自己的名气,被附近的训练家们所熟知,这对于任何一个出道不久的训练家,都是极为诱人的诱惑。 “臭丫头!”沈静岚看着沈轻舞那调皮的模样,在那儿不住的与她唬声着,沈轻舞则在听得自家姐姐的话音之后,咧着唇不住的笑着。 可又不能明着说给柳嬷嬷听,沈轻舞也只能白担了这罪名!每每嬷嬷为着此事吃心时,沈轻舞也只能在一旁干嘟嘴。 若这么求一下就要助人,那方圆千里那些苦大仇深之人不都来效仿,赤山门就不用修道了!修道之人切莫食人间烟火,只有如此才能保证心灵纯真。 第七十七章 赐婚 “月!我在这里。”又一次,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月缓缓转过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张脸,曾经让她伤心过。 为这个,石昭溪没少得罪圈里的人,要不是石昭溪走的是音乐家的路,不混娱乐圈,早就被人黑出翔了。 这话让颜怡立马就明白了眼前这两人找自己的目的,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有谋略之人,想跟她合作一起对付郑夕晨呢!没想到就是两个一门心思想捞钱的草包,并且完全没有头脑。 不过最让殷枫意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土壤之间并没有断裂凸凹,是完整的一体,而且不论是翠浮山还是那座突然出现的无名山峰,其周围的地势,都非常协调。 刘斐一听直接笑了“融会贯通,此子可教也!”说完也跟着唐枫走了过去。 他在想着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局面?难道对方仅仅是为了五十万的赎金?还是另有所图? “邢大哥。”她扭头看清了来人,连忙撑着手起来,眉头却因为扯痛抽了抽。 出发前孙志辉根据“光辉岁月”、“莺歌燕舞”和刘斐的“蓝港”的位置早已规划过路线,以最大可能避开另外两批枪手的拦截。 “救命之恩,我梁丘航没齿难忘!”梁丘航抱拳向明泽行了一个礼。 没等孙仁回话,木艮的眼神便急匆匆的向屋内扫了又扫,眉头紧皱,神色异常焦急。 并且还是在自己以前最疼爱,最尊敬的二叔,程仲实的帮助下,将自己赶出了公司。 此时,范翔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管自己的身形有没有稳住,便是立刻的重新凝聚出来一根更加粗壮的石藤,冲着苏毅狠狠的砸了过来。 江安义奇怪了,这个方元辰自己与他并无交集,怎么屡屡针对自己。 希莉亚气愤地冲进哈尤米的房间,把这位正准备睡觉的灵男吓了一跳。 “辛……辛萨尔……菲雅……”泽特回想起来了,之前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与他相处的那两个哈理伦城主的孩子叫做辛萨尔和菲雅。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会忘了,现在才想起来呢? 云尘感觉自己的呼吸猛的一滞,其身上那已经被他隐藏起来的金光瞬间被这股强大的气势给压了出来,一时间金光璀璨。 独远,单手微微一拍金右肩膀,道“我不会责罚你,你退下吧!”独远于是把手中截过来的金色长枪交回金闪一手上。 “底牌?就你那三脚猫的制宝师,也能算作底牌,别想太多了。”一旁的包蕊白了他一眼说道。 “木掌门”王莲回道:“我也有一阵子没回叱淼谷了,不过我们婉掌门自来都是准时过来,现在时辰还没到,您急什么。”说完捂着嘴偷笑了一番。 其实还有一句话,秦宝宝没有说,她也看出来了,云尘这是强行压下自己的伤势,等伤势压制不住,彻底爆发,那么除非有奇迹,不然后果也只有一个死字。 现在,不管亚瑟因为什么原因拥有了这种东西,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他都要死。 没办法,房章只能故技重施,将吉娃娃塞进胸口,保安很是疑惑,打量了一会儿房章,看没有什么破绽便放行了。 超能力者终究只是凡人而已,那大宇宙地狱,岂是他能够承受得了的? 肯定有人在电影里面见过,塞入一个炮弹,然后再用一个炮塞狠狠的填充进去,然后从背后点引线。 咚,武松被踢飞,撞到树上,他用刀杵地试图起来,可刚抬头,脑袋便天昏地砖,同时一股强烈的吐意袭来,脑震荡了。 那两个男人见林雨涵竟然有点真功夫,而且看架势还不简单,顿时便有些认真起来。 王飞也是郁闷,挠了挠头后想了许久,最后实在是没有想出点什么办法,才想起打了个电话到段平那。 还搞得施工队不耐烦了,一个个的吐槽,这大热天的,张老板你到底是修呢还是不修呢,别耽搁大家的时间好不好? 她看着眼前那张阴翳的脸,没有任何一丝不舍,有的却只是一片冰寒雪冷。 今天的二人都非常的谨慎,以他们对王飞的了解,王飞肯定会准备其他的手段对付自己,而他们需要的便是要做好防备。 如今这座十几层的写字大楼,已经完全被赵昊给租下来了,其中还有许多层空着。 再跟奥特赛姆波经过几次交手之后,鲁尼对于奥特萨姆波的特点和实力,也有了大致的评估,鲁尼相信,只要机会来了,自己就能够甩掉这个烦人的家伙,之后的事情就是进球。 一句话说的胤禛羞红了脸,难得的腻在佟佳氏的怀里不肯起来,佟佳氏则是笑呵呵的任由胤禛撒娇。 由于蒂托夫是俄罗斯人,而北极熊一直和俄罗斯有着特殊的联系,让人一想到俄罗斯,就会想不到北极熊。在利物浦队中也同样,由于蒂托夫是俄罗斯人,里瑟这个损友顿时把北极熊的外号带给蒂托夫。 第七十八章 清君侧怎么样 白川先是一愣,脸上终于不是那幅令人生厌的笑容了。 代替的事眉头微皱,面漏欣喜和微微的为难之色。 “殿下觉得清君侧这个借口怎么样?若是知道殿下的筹谋,就把那个魏太监留到日后杀就好了。” “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在找一个人当借口,皇后怎样?” 听得林涵的蹙眉问语,萧蝉微愣了一下,旋即心底蓦地一股暖流涌过,强自抑住鼻尖冒起的酸涩之感,轻声开口道。 而这次的突袭,三个步骤也是紧紧相扣,顺序稍有改动都不可能达到效果。 由于这些钱全都是用于慈善事业的,所以哪怕同行再过眼红,网友再过争议,也全都不会非议到李豪的松鼠直播上。毕竟人家这是出钱做好事,不是其他直播平台那样,一心想着捞钱上市,然后套现股份。 等到病房的门口,这医院走廊里面,原本很明亮的灯,是不断的闪烁着,就连走廊的里面,有几个病死鬼魂,都是十分的老实,全都不敢看柳儿。 李山的衣衫轻轻扬起,他表情之中多了几分坚定:修仙之路乃我李山的宿命,谁也不能阻挡,若天道阻我,我就逆天而行,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我必成仙。 闻言,林枫老脸一红,刚欲说话,他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林枫拿出手机,见是龙一打来的电话。 明军将士听主将喊道援军马上就要来了,低落的士气略有回升,纷纷在各自上官的组织下开始列阵。 而吴兴率领陷阵营主力后撤了两里之后,忽然在大军的西面传来了阵阵铁蹄声,紧接着便见到一万正蓝旗大军从黑夜之中杀了出来。 王好贤狠狠的瞪了于宏志一眼又坐了回去,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陆英,想看看他是怎么回答的。 这石像实在很容易令人苦恼,面对这石像,有时真的很痛苦、很要命、很发疯,有时偏偏令自己很喜爱、很怜惜、很尊敬。 塞露的心里有一股暖意涌向四肢百骸,她朝谢里曼挪了挪,温顺的靠在了对方的肩头。 不过这个男人顶着大叔那张脸却冷若冰霜的,她是越看越觉得不舒服。 只是一登门,对方才知道,武道盟岭南分舵的负责人,前几日忽然暴病身亡,如今武道盟岭南的高层全都回总部参加紧急会议去了,剩下的人又有严令不能外出。 欧阳明月死死咬着银牙,摆弄着手臂,美眸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恨意。 云韶松了口气,带着安抚,在他胸前轻揉了几下,试图让他放松。 金人南侵时,她曾捐献重金犒赏抗金将士,不想她捐出的钱财,却被大奸臣梁师成给贪墨了。 在家里,起码有家人陪伴,有熟悉的医生专家可以交流,想吃什么也方便。 自从鹰之星在龙王星域大面积上市之后,虽然因为产量问题,导致各地别的势力出产的兵铠依然还有生意可做。 进门董昌权看到老宅都是孩子的东西,他更加确信妹妹说的是真的。 因惊吓紧闭双眼的云韶,没有察觉到疼痛,睁开眼睛,仰头就看到沈墨尧那张俊美精致的面庞。 朴东一直帮助自己,却受到自己这冒牌“丈夫”的伤害,她觉得实在是很过意不去。 这顿时间,也就让白诗璇她的心情,立刻变得忐忑了起来,想到冰莫不回应自己,是不是正在生气? 第七十九章 我们都是棋子罢了 “只是什么?”谢兰心打断他。 “只是来看看未来的妻子长什么模样?还是来确认这场政治联姻的棋子是否合您的心意” 似乎是感觉到云景行下车,还一直看着这边,火儿抬头看去,拉着白漫儿的手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想不想让他们给你道歉了,你若是打扮的美美的,谁会觉得你受委屈了,就是让她们看见才好”李夫人又苦口婆心的劝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娇娇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情。 因为刻意压低的嗓音,染上了一丝喑哑,充斥着一丝暧昧蛊惑的意味。 九穹将其控制住,喂了毒药,才成功的让其将蒋氏的罪行都说出来。 忽然,他耳朵听到动静,睁眼一看,忽然看见一名独眼独臂的男子和一位红脸大汉出现在门前,二者一人骑马一人骑牛,再加上都是人高马大,一眼看去竟颇有威势。 他身形消瘦,与高大的谢长渊对比明显,可却一脸云淡风轻,丝毫无有如临大敌的姿态。 舞台下,蛇岐八家的人们对风间琉璃演绎的玉藻前赞叹不绝,而风间琉璃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路明非那一桌。 一个男子身形高大,身着一袭深蓝色雀纹深衣,身躯凛凛,眉目英挺,相貌堂堂。 回到柳城,柳河和霍去病典韦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城主府中,一长串系统提示直接蹦了出来。 介于之前出街时被认出的情况,裴诗这次学聪明了,下车前给谢景慵和自己都戴了帽子和口罩。 “我从丽娜那边了解,穆然出去的时候,是开的胜利队的专属车子,我想让野瑞调查一下,这辆车子,目前在哪里……”宗方,向队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雪天寒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之色。阴寒属性的火内力?他好像记得,师父曾经的确提过一嘴来的。 胡毓拿到爵位,对于整个华夏娱乐圈都是好事,无他,因为他让一众明星大佬看到了希望,所谓,有了第一个,那么就有第二个,他们心中的希望,就会大增。 听到鬼面这话,血影诸人不由一愣,难道这些人真的不是来抢东西的? “你还记得我咱们这里有一个竹筐吗?现在哪去了?”董山河清清楚楚的记得家中有一个竹筐来着,现在怎么找不到了。 “哎哟!我不行的,我晕血!”古胖子一下子逃到了旁边买菜大妈的身后。 柳宗听后也点点头,昨天的情况他也是看到了的,虽然来这里玩的游客不多,但是观察台的位置也不大,在有游客的时候,柳宗甚至被挤到了角落,没有看到沧龙的跳跃。 跟随唐明来临的黑装保镖一个被气势掀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冰山,满脸恐惧不已。 “见过尤金斯伯爵!”骑士向着一个面相威严的中年人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道。他的恭敬是完全发自内心深处的,因为面前的这个中年人不仅仅拥有着伯爵的爵位,本身还是一个极为强大的电系魔法师。 随着这些干尸建筑化作灰烬,周围的一切又再度变成了以前的荒芜死寂的模样。 第八十章 谢家百年望族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缕残阳透过窗棂,在晟王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殿下可知道,二十年前的夺嫡之争,远比史书记载的更为惨烈。”白川的声音低沉,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 而且每走过一段路都会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一下身后。不是他疑神疑鬼,而是他相信那个邋遢老头太史浑天一定会再次找上门来的。 可赵凡不仅碰了,而且还稳稳的占据了上风,要知道他的对手可是凝气巅峰境的强者,使用的还是重量级兵器。 “好,我们现在下车开始刚才的计划。”我说着,向众人挥了挥手示意道。 我突然发现这阴阳魂术还真挺有意思的,因为我始终无法强行操控着潘庆杰的灵魂,如果是李炼的摄魂术,我想此时此刻,魂魄老早就捏在他手心里随便玩弄了。 却在这时候,一道青色身影突兀的出现,一根手指头点出来,点在大山上当即把大山击碎。 “没事,我不会受伤的?”韩浩微微一笑,并且走到饮水器旁给李柔倒了杯水。 我现在看到的土御门方治就跟之前看到那暴走的式神之灵简直一模一样,不过现在的他似乎还是存有理智的。 亲眼看见凌立斩杀过一个一劫散仙,秋鹤洋对凌立的战斗力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了解,不过这并不表示凌立是战无不胜的,毕竟在一劫散仙之上还有二劫散仙,要知道即便是三阶散修修士都不会二劫魔族的对手。 “韩浩,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教导主任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再次怒道。 其实,说实话,这里是真的没有什么装置,只有一个一个的类似监狱一样的的四四方方的房子,整整齐齐地排列起来。 而龙族幼年期为玄级,成长期为地级,到了成年期就是天级了,在修炼修炼就到了圣级,因此年龄越大实力越强,也不知道这头幼龙为什么会出现在无尽森林的外围。 “什么?”更木剑八背着八千流一个劲儿的乱窜,根本不管他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一个是刚刚被他锁起来的那个秃头,另一个是一边逃着,一边时不时的还了一下手的灰白色衣袍的少年。 七位队友呆愣了半天,齐齐的向赵牧伸出了大拇指,对赵牧佩服的五体投地。 汪语晗并没有意识到,此刻她已经无条件地信任金元宝了,甚至可以夸张一点,金元宝就是她目前最大的依靠了。 告别老爸老妈后,我立马打电话给大帅他们,刚好这厮和大伟他们在网吧撸呢,我和依依搭了一辆车便过去了。 脑子那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我顺便被冻得刺骨的冰水包围时,我脑子才是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师父把我扔到了池子里。 颜萧萧见状微微咋舌,原来他对别人也是这般喜怒无常。呵呵,居然还有人比自己更怕他。心里莫名有点欢喜,但转瞬即逝,她在心底警告自己:颜萧萧,你看看他对你连这点特别之处都没有。 先天盟是这方世界最强大的先天生灵组织,除了最高端的实力不如地仙界的仙神之外,七阶金仙之下的高手数以亿万。 以至于在现在的这些事情的确也是能够去,在现在的这些改变的确也是会需要去这么去完成。 第八十一章 不用自称奴婢 最重要的是,林平心里清楚,曹铭留在了都护府城,曹夫人留在了都护府城,曹怜馨消失在那条河里。 王玄明提到叶老的七星罗盘,不停的咂着嘴巴,似乎很想见识一番。 虽然在这个总统套房里莫说灰尘,只怕连颗灰尘的细胞都找不到了,但天雅知道洛辰熙是个洁癖狂,天雅还是按吩咐十分认真的打扫一番。 “你是希望血腥沙皇能出兵帮助你们对付光明会吗?”列昂尼德已经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靠在了沙发里,翻着眼睛看着仇英。 酒店套房的落地窗跟前,柯世朝手中端着伏特加,仰头一饮而尽,随即透过窗户,看着那辆黑色途观缓缓驶离了山顶湾的范围。 郝婳平日里就养在老太太的跟前,但是跟母亲郑氏也是极为亲密。 去看自己的两个姐姐,一下子就明白了,对她大姐而言,这是个机会,而对于喜欢安稳度日的二姐而言,自然是不愿意的。 而且一个地方屠城后,以后在攻击任何一个势力,人家都会拼死抵抗的,被打破就意味着屠城,那时候爆发出的战力,绝对会给大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以说侯君集的举动绝对给大唐以后带来影响深刻的麻烦。 紫皇还想说什么,木青山却早已飞下山头,一道青光闪过两兽战斗的地方,五阶狮王虎头颅就被切了下来。 这下好了,那一帮所谓的爱国键盘侠,也浩浩荡荡的加入了进来,哪里是孙思明这点人能够抵挡的。 闲鱼等平台上,上万元的票价的成交量非常惊人。第一排的票基本上被炒到了2万起的天价,而且还未必有票。 云梦在她的眼中没有看见半天疼痛感,只看见了那嘲笑,无尽的嘲笑。 彭子渝心里肯定不舒坦,他是建设厅的老大,袁水法却一点也不在乎他,到建设厅办事,甚至连一个招呼都不跟他打,而且每一次都顺顺利利的把事情给办成了。 可就在这火半烧不烧,还没烧透的时候,那火里的马轴子突然就坐了起来,给这些人吓的一激灵,不少都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目不斜视地从云执身边过去,然后看向最里面那张床上的黑衣少年。 “七宇,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半饷儿,季村的村长慢慢说道,然后独自杵着拐杖离去。 从未接触过这般热情的陌生人,要不是宁意感觉到夏凌对她没有恶意,两人之前也从未见过,她都怀疑夏凌是不是刻意来接近他。 后悔没有用,现在,常闯带的那帮人肯定在电梯口守着,只要他们几个从电梯里出去,人家正好可以来一个瓮中捉鳖。 而且东方婉的走位很不错,虽然不能抗正面,但是在一旁打辅助还是相当得力的,神出鬼没的灵符总能恰到好处的防御住视线的死角。 都是一个村儿的,赵老三死的不正常,这事儿我和爷爷也听说了,又听李阔说了个详细,下午的时候我就陪爷爷去见了见这个罗阿绣。 回到别墅,陈剑锋打开手机,手机里有无数未接电话和信息,其中最多的就是父亲的,其次就是赵晚睛的。其他还有一些。 谷泰三这一边倒是落了个轻松,不过还是在调动,组织人手去帮忙——事实上理由有两个,一来是六月六上武当的人也基本来自全国各地,谁知道有多少高手,机关人。 院子的的防御自然强大,除了有一个大型的防御阵法外,还有大量的高手守在这里,陈剑锋还看到一位君阶高手。 雷千钧启动车子,倒车,把车身摆正,踩了一脚刹车,好使!两个大灯都能亮,只是有一个没有灯罩。 真正的雪清河已经死了,而现在伪装雪清河的自然就是千仞雪了。 只见一个黑衣杀手自林间走出来,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杀气,强大的气息犹如实质一般,将众人笼罩。 酗酒,身体虚浮,没有任何实力在身的老叶一下子就吓得懵圈了,下意识的说道。 陆洛城见此立刻对身旁的顾卿阳使了一个眼色,收到信息的顾卿阳朝陆洛城点了点头,便悄悄的也离开了府宅。 看到了自己脑海之中的画面之后,奥斯卡和戴沐白对着秦守愤怒地开口。 呵呵~想借着别家的姊妹来讽刺她这个妹妹不顾亲姐而去救助别人,这样的机会,也得看她肯不肯给呢。 舍去那一部分的噬魂术魔气不说,天动往往伴着天劫,尤其是人间有大乘圆满修士的时候,天道的感应会让天劫出现的极不规律。 二长老赵青安的年龄并不大,天赋也十分不错,就是与张陌语这种隐藏极深的天才比起来就有些相形见绌了,所以当年的宗主位置就被张陌语这匹突然杀出的黑马抢了去。 “这锦鲤福地的机缘到底是什么?”魅影实在是没看见任何机缘所在。 巨大的水压让她喘气艰难,连忙退了回来,隐约中还看到一张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 “不是吧,峰哥,队长怎么会安排你参加明日的比试呢?你才几级呢?怎么可以参加那种级别的比试呢?”此时的胖子一脸不解的询问道。 我妈听我这么说,马上就开心的去给汪爷爷打电话去了,趁这个功夫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洗个澡换了一套衣服,每次出去一圈儿回来就变成了个埋汰孩子。 这血液也是九洲内珍贵的药材,用它能制作出一些强化型的丹药。 第八十二章 皇后寿宴 姜桔烦躁地依靠在床上,没好气的说到:“你今日怎么没陪着你的美人儿去街上凑热闹?” 但是话一出口,姜桔就有些后悔。 这话显得是自己如一个深宅中的小女人吃醋。 祖父和母亲的教导,不允许她成为这样困于深宅内只会勾心斗角的小女人。 甚至有些不够人精的,在对冲天道人打招呼的时候,嘴里说着“久仰久仰”,眼珠子滴溜溜的,早已望向他处。 这最后一声“唉呀”,更是百转千回,似有无穷想念,万般不甘。 虽然光芒黯淡,但它就像这浩瀚的天空中陡然的新生一样,来得毫无征兆,却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王卫赶紧挺枪迎战,只是顾忌敌阵之中是否还会放出冷箭,没办法集中精神,反而落於下风。 但是据说,他们甚至还没有魔族那么凶恶,甚至许多地方的民风,是淳朴善良,热情好客的。 方碧琦居然仆地装死,偷偷缓了口气,一只手鬼鬼祟祟地往嘴里塞了什么药丸子,竟然又窜了起来。 片刻,三人走到一处宽旷区域,阿骨机敏的观察着周围的幻境,这里,总给他一股压抑的感觉,仿佛这里的环境,是被刻意制造成这样。 “我说可以就可以,你可以关心我其他方面。”施晓曼转过身替他整理衣领,霸道地拒绝了他。 说起“忧思过度”四个字,尹玉堂人立即朝着江颜看过去,又像是做贼心虚一般,迅速挪开目光。 赵红衣和刘菡无事可做,便说说笑笑的跟过去帮忙,不知道这两个姑娘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至于刘裕和夏侯兰则是什么事也不做,坐在那里闲聊起来。 “师父,这样说来,一旦得到了那位前辈留下的功法,我们也就能融合多种火焰了!”朱啸不笨,木涵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是一下子就反映过来了。 鑫耀神钟乃是玄阶上等的武技,原本是一个防护的武技。当朱啸的拳头砸上去的时候,鑫耀神钟上散发出了一股金光,直接将朱啸砸得倒飞了出去,身体重重地砸在了石壁之中,却是与风闲没有太大的差别。 老者一边说一边冷笑着,脸上的表情阴冷无比。从那话语中可以看出,老者对自己的恶毒计划充满了信心。 朱啸这样想着,当即将三团天火的火灵都收回到了身体之中,同时,朱啸用灵魂之力控制着三大圣灵控火兽,使其凝聚出来了圣灵控火兽之阵。 宇智波灭族事件,是猿飞日斩几十年火影生涯中,最失败的一幕。 咦?自己脑子里竟想起了在李家养伤的情景。那些难忘的日子,此时在脑海里历历在目。难道说,自己恢复记忆了?这个认知让他大喜过望。 虽说满古城已被神原城掌控,城内的防备比之前更加严密;可满古城被屠已过三个月之久,任谁也不会想到凶手还留在满古城,再加上上品晶石的作用,周辰他们很轻松的出了满古城。 “虚神境都已经陨落了三位?!那青龙堡居然有这么强大?!”另一人的惊呼声响起。 更促使他在二十八岁的年纪就达到了淬髓中期的境界。成为了一代年轻俊杰。 曲珍妮在看到傅芯抬起手的时候,她还觉得傅芯是不敢对自己做什么的,真在傅芯的巴掌落下来的时候,她怔住了。 第八十三章 以后每一分苦涩的回忆都有我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下来。 程露敏锐地察觉到着屋内的气氛不对劲,识趣的悄悄退了出去。 姜桔知道自己刚才冤枉了怀王,现下有些尴尬。 “我......” 就连黃盖与程普也明白,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废话。只有自己早一息换好装甲,主公就早一息得到安全,难得的这次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默默的去找到自己的战马,整理起衣甲来。 “轰!”的一声闷响,圆盘已是空中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从内里一阵阵绿『色』的光芒疯狂宣泄而出,只是被表面上那些熠熠生辉的火红『色』光芒死命的压制着,才无法短时间内完全脱困。 雅坦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中满是不甘。很想将眼前这个可恶人类的头打爆,但在吞噬的情况下没有多余力量干这种事。可是停止吞噬的话,对方会立刻恢复行动力,他还哪有机会进攻呢? 何朝连缓缓抬头,意味深长,风情万种地轻轻瞥了古乐一眼,继续留意着父亲的变化。 好一阵子没见,拉克丝的温柔笑容让他差点看呆了,阿斯兰急忙转移视线。 “老五,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办!”林宇萍冷不宁的让这吃喝玩乐的纨绔拿主意。 双方平安无事的相交而过,红衣男子走了几步之后,变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凝视着艾丽丝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但人就是这样,往往很多时候,理智是很难战胜感情的……一个冲动,一个激情,往往能改变一切。 “那些人还有他们背后的家伙,才是人类最大的威胁······”布莱德用忧虑的眼神看着奥迪尔诺将军,后者显然也明白了布莱德所指的那背后妄图cāo纵世界的某种力量。 沉默,抽烟,琢磨,一路没起风波,车子顺顺利利抵达医院某栋楼。 众人看着这艘庞大的战舰上的厚实装甲以及粗大炮口,丝毫不怀疑其防御和火力的优秀,但要说能达到一流战舰水平,这就不免让人怀疑了。 提到路法的时候,天使冷就是鄙视加语气骤然加急,其他天使调侃就让天使冷炸锅一样激动。 要不是路法和大筒木辉夜联手废除了大名制度,武之国和忍之国的统治者只有两位神明的话,没准现在那些贵族都要动歪心思了。 就在自卫军以为即将击破渭州军军阵的时候,何负带着骑兵赶来。 但其他人对此却视而不见,继续自顾自的往前走,他们目光呆滞,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 “石道友的出身,好像也不是彼岸的圣族,莫非,他也是来自其他宇宙?”许应暗道。 才一个月不到,战局居然发生了如此可怕的变化。圣天子不得不召集所有人,探讨眼前的局势。 苍老有些沙哑的声音随着江昊把最后几米走完,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他正好缺乏一个得力助手去负责托尼史塔克失踪的事情,科尔森好像不错,那就让科尔森去负责吧。 昨日,陆玄平一进入秘境一道血色痕迹就附着到自己的左手手背上,同时还有部分传音进入陆玄平的脑海,那是整个秘境规则的讲述,以及达成那些目标可成为四圣宫内门弟子,真传弟子。 第八十四章 为塞北祈福 喻惊云步步紧逼,轻轻扯动唇角,散发出来的,却是一身的骇人冷意。 这三只猛兽都是那种会疯狂撕咬一切的存在,只要被它们抓住,那就还没有什么人可以在它们一轮的攻击中活下来的。 “这件事情肯定不是副院长所为,是另有他人。”孙烨双手握起来,只凭一点就可以,虽然副院长痛恨孙烨本人,可不会拿医院的荣誉开玩笑,也就是他再找记者乱报道,但是绝对不会让写有损医院的负面,新闻。 纳兰容脸色阴沉的瞥了睡醒起来还一脸懵逼的宁明月一眼,浑身上下散发着冻死人的寒意,一句话都不说,一个闪身就消失了。 她就是不明白,以前唐玥巴结着唐珍这个大姐姐,唐珍不要,如今唐玥与她一起玩,唐珍也不乐意!怎么,事事都要如你意吗? 揽着霍瑜白坐下,司璟墨轻轻叹息一声,将宫里发生的事毫无保留的告诉霍瑜白。 唐欢闻言,眼睛一亮,她记得这个炼丹炉,前世是被唐欢所得。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一个极品炼丹炉,却不知道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是神器。 孙烨上前一步,老者竟然知道这件事情,孙烨可从没有告诉过别人。 关素娥年纪最少,目前主要还是以学习为主,但是她对龙太的意志很坚强。 那些被激怒的千金一下就冷静了,她们何苦跟她计较呢?没得坏了自己的名声,影响婚嫁。 因为一些获胜的弟子,在弟子之间谈论的时候,也往往会说得天花乱坠,吹嘘的非常华丽,可实际上,却只是一般。 唐壹把手里的钥匙漫不经心的抛给对方,双手插兜,往夜总会走,后面一行人也纷纷跟着下来。 这是武道意志,至少要灵海境才能形成,而此人更是达到了神台境。 以极为飘逸和迅雷般的步伐,坚定不移的向前方的玄武接近而去。 然而,当他们碰到元磁神山的时候,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地巨力传来。 继承虽然失败,但是林语溪的气血之力、生命力,却通过换血之法,被他吸收了大半,得到的好处依然极大。 林瑟瑟这才吁了一口气,她忽然发现韩妖精,还算是这个家里,比较正常的一个。 叶清娆没心没肺的说道,你大白天的去要是我也会叫非礼的,你晚上去可能适合一点。不过叶凯那边,我可以帮你说说话。 “我在想,难道这个岛也是幻灵岛的某处妖狱。而且,至少比雨门还要更高级别。你看,被压着的十六条紫眼鳄就是院境强者。只只都比太后还要强大得多。”叶君天说道。 “不就是要天天和我在一起了,用不着这么激动。”厉炜霆漫声说。 这种争议很大的财务问题,谢非凡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一刀切,一个不接。 水星宇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不由的摇了摇头打了个哆嗦开口道。 无人驾驶的技术不是才被提出来吗?竟然就已经有地方有无人驾驶了? 姜秀荷没有忘记,赵雪琪是拜了那什么狐先的,如果她想要仗着这一点来做些什么的时候吧……难道当初就没有人告诉她,在这世界上,确实是有人先天就不上这些道的么? 许大夫皱了皱眉想了半天都没想通,只好再次看向水星宇开口问道。 也幸亏二人的降落伞离得近,彼此说话的声音也够大,否则真的是难说了。 林姝跟苏嚯一进公司那些人员炸开了,以前只是低声议论,现在更是明目张胆的看着林姝跟苏嚯笑,还有的走过去的时候还喊了句“夫人”然后坏笑着离开。 这边,姜秀荷在跟李梅香打过电话后,就一直都靠在床上坐着,没有闭眼。 “这可不是面子就能解决的,那可是眼睛长在天上的王校长。”校园里学校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说起这个,墨青的眸中满是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古伊与司空幽。 利却看到了羽化后的牧牧,如此灿烂美丽远远胜过于那天下无双的脸蛋。忍不住从心底赞叹道,真美。 “是!”四位侍卫,岂敢违背命令,当然他们更不敢与陛下同坐一桌,坐在弥彦身后后面那一桌,四位几乎都是虚座,一只手始终未曾离开过兵器,任何时刻,都能瞬间出击。 “就让我看了看,松本选择的男人,到底值不值得她去爱。”蓝染身后市丸银,已经保持着邪气的笑容。 “再见了,相信你应该没有危险吧。”弥彦微笑道,妮露算是帮助他不少吧,不然会浪费更多的时间,对于这个善良的大虚,弥彦还是毕竟有好感的。 第八十五章 贪墨白银五千两者斩立决 祁雄许久没有上朝了,他算是活明白了,自己这一辈子也算值得了,多活一日就是赚一日。 外面的纷纷扰扰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至于说什么夜明珠被雷击,什么天降惩罚,那都是那些文官的事情。 我沉默了片刻之后,权衡利弊,我现在想要进一步,加入特调组,闵知画是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许天川失落的摇了摇头,准备打道回府,对于系统任务再另做打算。 场边的叶苏满意的点点头,作为组织后腰,能够面对逼抢的时候拿得住足球,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莫晚刚下车,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这抹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就是尹歆乐。看来,真是冤家路窄了。 即便是守夜人中,也没有太多精通占卜卦象之术的人才,更别说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乞丐了。 “娘,我们可以带着你去京城。那三弟妹这呢?你打算怎么处理?”秦无恙没有一口回绝秦王氏,还是绕回了之前很现实的问题。 鲁尼拉到右边路来接球,得到传球后迅速斜插,但这一次拜仁慕尼黑有所准备,阿拉巴一路死死的缠住他,阿隆索也主动回撤参与防守。 这是林旭第一次来,这里有着一排专门用于关押的监牢,林旭和林哲本,分别被关押进了两个监牢内。 而皮球滑过了诺伊尔后,近乎是以一条直线的方式,擦着立柱,撞进了拜仁的球门。 想到自己长这么大,都没做过一件让娘特别高兴的事情,秦余明就难过极了。 唐娜低落的声音说道:“可是,领导交给我的任务我完不成回去也是要挨批的”话语中显露出一种令人怜香惜玉的感觉。 导购员给他打了九折,在开心自己从中得到提成时又羡慕李娜有这么个表哥,把卡一刷,五万元划出去没有不适反感开心。 “他们发现我们了。”狼宏翔摇了摇头,他可以提前注意到兀鹫,但妖兽一样可以提前知道他们,要是只有狼宏翔四个到可以隐匿进去,但三百多强者的气息这么庞大,他们想隐藏都隐藏不了。 一直都没有搞清楚前面到底是干什么的船。但是前面的船好像也没有发现四龙他们这船。两艘船就这样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航行着。 庄园里布置的很不错,花花草草栽了满园,还有很多的发着白色亮光的萤火虫在里面一闪一闪的,看起来非常的奇妙。 毒枭们跑到了岸边的一个集装箱旁边,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反击。这里有一些沙袋,柱子等可供掩体的东西。终于可以正式还击了。 还好赤月也不会真的让他们摔下去,在狼宏翔几人即将落地的时候,妖元将他们裹住,放在密林之中,而他自己也已经消失在天空之中。 “我?”含笑终于明白这秦老头为什么把这件事说得这般清楚了,而且还提得如此及时,秦思苓一回来他就说起钱的事情,极似是演好的双簧一般,虽说一定不是。 众人看去,那里的确趴着一只黑色蜘蛛,看上去普普通通,没什么问题,在这样的遗迹里有这样的蜘蛛不是很常见么。 而在这些山峰之中,一排排统一样式的建筑连绵不绝,一股股强大的气息徘徊在其中,在下方更是有一座巨大的城池,将整个啸月谷的山峰连接起来。 第八十六章 告诉姜桔为父同意 怀王起身就要离开。 祁雄仿佛看见里头上的屠刀落到自己脖子上。 顾不得其他,飞身一跃,隔着门槛死死地抓住怀王的衣角不松手。 或者它们已经达到了许多凡物无法想象的境界,在鹊的记忆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世界能达到这种程度。 “人死了,也闭眼睛呢,你怎么不说我死在地上了?”姬美奈反驳。 百十余煞气腾腾的亲兵缇骑,均面色不善的盯着二人,让这二人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外面有着龙绍炎护法,贺兰瑶就放松的将全服身心都沉浸在了突破当中去。 当确定哈利已被捆得结结实实、一动都不能动了之后,他从斗篷里摸出一团黑色的东西,粗鲁地塞进哈利嘴里。 这次南离国又送来了美人,事情和十七年前的“南离献美”惊人的相似。他们这次又是要谋害哪位贤臣良将呢?还是说他们要谋害自己的母妃?红移公主猜测着。 火焰杯现在放出夺目的光芒,比整个礼堂里的任何东西都明亮,那迸射着火星的蓝白色火焰简直有些刺眼。 如今过去了那么久,原本以为在青州就算被认出来也不会发生什么。 这么一想,玉玲珑觉得很可能,不然,为什么姬美奈会对她视而不见,明明她都倒贴上去了,可是姬美奈却依旧把她当成好朋友? bb飞速扫描着脑中有限的情报,其中并没有任何一条可以解释它所遇到的异常。 刘邦对张良的话有些不高兴,仿佛张良说话的意思是自己容不下彭越,想迫不及待的将她绑来问罪似的。刘邦僵硬着脸庞敷衍的对张良笑了笑,并无一言便孤身进内宫了。 “哼!夺舍体岂能活到现在,连你也联合起来坑我。”帝王不屑的一撇嘴。 天刚亮,我们就被叫起,吃过早餐大家就上了车出发,入城搜寻。 “后天匈奴人就要来朝了,你最好留在你的大殿内哪也别去。”吕后说,管夫人又是听话的点点头。 此番做法,却是苦了他后面哪一位,本来自己身前有着白痴帮忙抵挡,现在他减轻自己的重要,直接就掠到众人身后,那么吃亏的只会是他。 “你以为我身为四神判就只会那么单一的几招吗?”风岚说着高举冰刃向着倒在地上的鸠魔砍去。 有的落到树杈上,有的落到屋顶,有的落在雪地里激起漫天雪花。 主子没有骑马,身为暗卫,又岂敢安然稳坐在马背上。冷二五人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谨慎地跟随在冷耀武二人后面。 洛无笙的表情因为这个不自觉发出的语气词变得有些滑稽,第五墨被洛无笙这表情给看笑了,一个没忍住居然轻声笑了起来。 “有彩电真是好,就像是换了个环境似的,幺爹你说是吧?”丽裳朝红玉说。 “跟我来!”尧慕尘血眸明灭间,立刻就横下一颗心。“我先进去,如果无碍你再进来,如果我完蛋了你就自己想法子闯出去!”说完,尧慕尘纵身跃入了绿液里,浓稠的粘液立刻就将他淹没了,只在液上冒出几个大气泡来。 “什么?大飞,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薛浩突然反应过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