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们天龙人说不明白》 1 第 1 章 先说结论:拥有一名好男友,你不一定能享福。但拥有一名坏男友,你一定会变得很爱笑。因为……人绝望的时候,往往除了笑什么也不会。 而这个结论,是林之颜待在便利店,麻木地看着警员上封条时得出的。 就在刚刚,一个人拒捕,抢了警车飙车跑路。然后,车一头创进了便利店,“砰”声的炸裂巨响,玻璃淅淅沥沥炸了一地,一大片红蓝色的错误代码与警报声回响。那人在驾驶座上,黑发和血混做一团黏在脸上,昏死了过去。 紧接着,警员们迅速赶到,将他从车里扯了出来拷住拖走了。 林之颜因在便利店兼职,被警员们进行了个简单的询问。在询问中,她因苍白的脸色和发抖的声音,以及几次不合时宜的笑,被他们一致认为是惊吓过度。 “同学,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们,不必害怕,这是一场意外。” 警员道。 林之颜的唇动了动,没说话。 这一刻,她想告诉他们,不,她没有惊吓过度,她只是太绝望了。绝望于——这个拒捕又车祸的混混是她的男友,但她不能说,因为——这又涉及另一个让她绝望的事:她现在读高中四年级,明年就该考大学了。 十六区作为环星帝国里最为落后且犯罪案件数额最高的城区,一直享受着严苛的档案审查。一人犯罪,家里的猫都要被链接到犯罪人员关系网里,至于猫后续考大学会不会被卡档案,官方没有给出解释。 太绝望了。 遥想她这十几年,即便是孤儿,却从来品学兼优,广修善缘,□□人设,仿佛即将出道的爱豆一般管理内外形象。万万没想到,没有爱豆命,却和爱豆一样染上了恋爱必被抓的病。 正常情况来说,这样的情况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因为,这个混混高中就辍学了,虽然并非黄毛,但身上透着黄毛哥特有的厌世、凶狠、欲求不满。任何人看一眼他,马上就能看到他的未来:十年以上或无期徒刑,最高死刑。 林之颜也看到,但她却在装瞎。 或许是混混长得实在帅,或许是混混看起来太能干,也或许是小白花的宿命就是上演疼痛青春电影,总而言之她一咬牙决定什么也不管了let''s恋爱。下定决心那天,她照镜子时,仿佛看到脖颈上有初中的吻痕。 但现在,她是万万没想到,她不仅有初中的吻痕,还有连坐的案底。 一想到这里,林之颜的嘴角又抽搐了几下。 警员蹙眉,道:“同学,你需要和我们去一趟警署做心理疏导吗?” 警员小心翼翼地道。 林之颜闭上眼,冷静了几秒。 随后,她脱下便利店的围裙,道:“不用了,我想先离开这里。” 警员有些疑惑,“你真的——” “没事。”林之颜摇摇头,笑了下,“我有课。” 她说完快步往外走,严格来说,是跑。 今天,是环星中央军政入学考报名的最后一天。 环星中央联合军政原本是隶属于战时军政学院,培养出来了一大批高级军官以及著名政治家,也是现在首相的母校。这些年来,联合军政在军政学部外,也陆陆续续开设多个学部并招生。 这固然是所含金量极高的学院,但在今天之前,她并不打算报考。高中五年制,她才四年级,报考的话会比其他考生少一年的准备时间。 现在,她并没有什么选择。 这个时间点,只有少数院校能跨年考,联合军政是其中最顶尖的院校。 她要赶在被卷入连坐前,就赶紧考上。 林之颜一面列计划,一面向学校狂奔。 真是操了,交往的甜头还没吃两口就暴雷了,比庞氏骗局还快。 她心里骂骂咧咧地狂奔到学校教导处,三分钟填完了报名表,五分钟弄完验证,最后在报考页面喜提四个大字。 【报考失败】 【原因:缺少重要材料】 林之颜屏幕愣了许久,望向一边坐着喝茶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却一副了然的样子,推了推眼镜,又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随后,她道:“呀?怎么失败了?是不是没有推荐信?” 林之颜大脑的每个褶皱一瞬间被熨平了,回到了原始人状态,“啊?” 教导主任摇摇头,道:“报考简章上周更新了,没有校方的推荐信不能报考,目前只有校长有权力做这个推荐。但是林同学,校长刚刚已经去其他城区考察了,恐怕不能给你写推荐信。” 啊,那咋办啊?给俺个说法啊! 林之颜脑中只剩这一句话。 “别急啊。”教导主任再次摇头,跟弹簧立牌似的,她道:“林同学,你非常优秀,明年考试成绩会更好的,无需操之过急。再说了,这也学期末了,联考也快到了。你先准备联考,不要想那么多。” 第十六区的段考是统一考试,也称联考,而林之颜蝉联了四年的联考第一。比起提前考入中央军政,教导主任希望她能尽可能久地在联考中夺冠,吸引生源。 教导主任道:“回去吧。” 林之颜没动,她道:“您也不能联系校长吗?这件事很重要。” “校长很忙。”教导主任叹气,开始拍她肩膀,仿佛慈母,“你是不是心态出问题了?我联系心理科老师给你做个心理评估啊。” 心里评估会登入进档案,评估不合格,日后和好大学好工作基本无缘。 教导主任显然研究过孙子兵法,一套连招夹枪带枣,话里有话点她:“你前几年的结果都不错的。” 前几年,林之颜刚入高中,选择的人设较为高冷:学习优秀、沉默寡言、苦大仇深。结果独来独往一阵子后,她被学校心理科的人叫去填问卷。前面几道题懵懵懂懂,中间几道题略有所思,后面几道题大彻大悟。原来,学校怀疑她要上天台123起跳或者在教室321扫射。 当时,林之颜惊觉人设操狠后便火速调整人设,将苦大仇深改成了温柔忧郁,成功应付过心理科老师。万万没想到,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能杀个回马枪,成为自己的软肋。 她看了眼教导主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说完,她走出办公室,转身向天台走去。 林之颜上了天台,径直跨过栏杆,站在逼仄的角落里,反手握着栏杆。猎猎的风将她的黑发吹起,沉静的黑色眼睛里映照出流动的云朵,仿若星星点点的白色火焰,她无端笑了下,眼尾的泪痣浸在上挑的弧度里。 在学校里,上天台不太管用,好学生也不太管用,但两者相结合效果会不错。毕竟,跳天台的总会被指责吃不了学习的苦,好学生则总被指责甘愿承受制度压迫。 唉,推荐信,我在天台很想你。 林之颜拿出终端打电话。 一个小时后。 报考页面浮现四个大字。 【报考成功】 办公室里。 “谢谢老师,我还以为,我再也拿不到推荐信了。” 林之颜捂着胸口,仿佛获奖落泪的女明星。 “怎么会,是我没说清楚,哎呀,以后千万别想不开!” 教导主任也捂着胸口,仿佛心脏病病发,面色苍白。 林之颜又忧郁道:“那我的档案会——” “不会不会!”教导主任打断她,连忙道:“放心,这件事没有人会知道,心理评估不会有问题的,你放心去考试!” 林之颜轻轻挑了下眉毛。 看吧,当有人觉得你是疯子,你最好真的是。 林之颜一把握住教导主任的手,语气诚恳道:“我一定会考上的!” 教导主任回握,语气更诚恳道:“你一定要考上啊!” 两人交握的手晃了几晃,一周时间便被这般晃过去。 林之颜将将考完试归来,便迅速被警署请去喝茶。 三天后,警署认为,她的个人档案应该链接在关系网上。 第四天,林之颜收到联合军政的录取通知书的事被多家媒体报道。 第五天,警署和林之颜完成了一项秘密协议。 七天后,林之颜带着干净的档案去接受了几家报纸的采访,并声泪俱下地讲了个温馨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她在便利店被出逃的犯人劫持,警署停了全市的电救她。之后,她受到惊吓,警员们请她吃饭,水杯和碟子都洗了七遍。最后,她考试前准考证不见,警员们掘地三尺,从地底下挖出了油纸包包着的准考证,并又停了全市的电送她去考试。 虽然没人知道为什么要全市停电,但逻辑性并不影响它是个很受欢迎的故事。社媒上,采访视频被疯狂点赞转发评论,除了十六区的人在扣问号,其他十五个区都感动地反思了起来。 不过很可惜,林之颜开小号去私信问他们要不要交换人生他们都不说话。 哼,区区小事。 反正…… 林之颜看向窗外。 十六区的机场狭小,蓝色的悬浮光带黯淡,何种五花八门的指示荧光挨挤着。破旧的机艇停在小小的一方空间里。周遭的围栏外,红色灯光映在那些歪歪扭扭的建筑上,像是刚被剖出来的内脏,无端一股腥气透过风吹来。 很快的,失重感袭来,那些景色越来越小。 林之颜拉下窗,昂着脑袋。 反正,开学了,她要去中心区当上等人预备役了! 林之颜有这样的自信,毕竟,她梦想并不远大,不过是学业完成后,凭借漂亮的履历进入公职系统,前半生宦海浮沉,后半生监狱饮枪,潇洒人生,一命速通。而考入联合军政,这意味着她已经成功了大半,因为,此学校没有知名校友榜。 原因之一,是基本进来和出去的学生都是权贵高官预备役。原因之二,是校友榜刷新频率比游戏天梯榜还高,天天有人落马,一落落还落一串。 在这样的背景下,林之颜很难不自信。 她不仅自信,她甚至猖狂。 具体表现在,当林之颜用着透过锁眼窥探门内世界的穷酸姿态去看窗外景色时,她也毫无半分敬畏与羞愧自卑,甚至还自觉自己有几分冷眼点草世界的高傲。 此刻已是白天,灿灿的阳光洒落在中央区那些高耸笔直的高楼上,莹蓝的光与稀有材质的玻璃交错闪出墨蓝色的光,中间穿插着或古典复古或精致漂亮的房子,绿植河流生气十足。看起来像从未经历过科技滥用、人工智能叛乱、战争污染,与教科书里的旧纪元的城市插图别无二致,犹如风平浪静的乌托邦。 林之颜昂头,自信极了。 哼,不过是楚门的世界。 机艇缓缓降落。 林之颜头昂得更高,猖狂极了。 等下了机艇,这里就是姐们的世界了。 天哪,林之颜简直膨胀得不知如何是好,即便将她的膨胀除于十再开个立方根,都无法使得她恢复正常。不过,知识做不到的事,现实却可以。 现实是什么?是整个机场的机艇都无法打开舱门,所有人都被困在机艇里原地等待。等待什么?等待三架尾部烙印着华贵的不知名徽章,散发着宝石般的细微亮光的纯黑机艇降落。 在漫长的等待后,那三架机艇降落,舱门打开。 林之颜望见几名穿着军装的卫兵走出,一名青年被他们保护在中间。 青年穿着银黑色军装制服,戴着军帽,隐约能望见他锋锐的下颌线。单肩斗篷随风飘动,愈发显得身高肩宽。斗篷下,外套被金色腰带束缚,腰身精壮。腰间的佩剑与银色的纽扣交相辉映出冷光,裤子被军靴收束,衬出修长的腿。 他和周遭的一帮卫兵脚步稳健,态度从容地走过引渡通道,仿佛让整个机场等四十分钟是异常合乎情理的。也仿佛……原本应该启动十个通道,现在只启动一个通道,原本该容纳上百人的通道,如今只容纳他和他的保镖更是理所当然的。 林之颜叹为观止,膨胀迅速漏气。 毕竟,世界的归属权很明显了。 是这哥们的。 唉,开学!唉,资本,唉! 她愣愣怔怔,悻悻怏怏悻悻。 2 第 2 章 天菩萨。 好大。 林之颜对着面前富丽堂皇的景象感慨,镂空的穹顶射下一束束光,来往行人皆穿着华贵。平均每三分钟就有一群人发出苍老有钱的笑声,她感觉他们每个人都像某些邪恶教会或奴隶岛屿的宾客。 老天,这可只是机场啊! 林之颜背着单肩包,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磕磕绊绊地穿行,空间明明很宽敞,她却仍像扫地机器人躲着墙壁或桌腿,生怕一不小心把谁的咖啡撞翻,然后被要求下跪道歉。 ……嗯虽然按理说后者很难发生在现实里,但有钱人的心思是很难揣测的! 林之颜半是观察,半是警惕,直到走出机场后才松口气。 很好,没有出丑,没有闯祸,没有意外。 一切都很顺利。 本来也是,能出什么意外呢。 她突然笑了下,笑自己这幅穷酸样。 机场门口,交叉轨道上车辆罗列,即便是出租车,却也每一架都闪烁着干净的光辉。远处天空,空中悬浮车驶入云间,科技塔台前闪烁着模糊的霓虹字迹。 这里的科技远比十六区先进,却透露出一种未被先进科技污染的和谐。 林之颜无暇多欣赏,她急着赶路。当转了三趟地下公交、两趟半空列车、一趟共享低空单车后,她终于抵达目的地——郊区。 三天后才是开学典礼,她要找个落脚点。 这儿尽是各色列车轨道,从高空、半空、低空应有尽有,错乱如毛线团,设施陈旧。仍然澄澈的天空下,道路周遭满是霓虹光度拉满的招牌,店铺并列在街巷里,却因没多少人显得格外荒僻。远处倒是有些工厂,却没见人流。 林之颜有些诧异,这里都是中心区最荒僻的郊区了,居然在市容方面仍比十六区强,没有随机刷出一批含有醉酒、嗑药、传染病等buff的npc或者一批进行露吊、抢劫、行窃的boss。 素质有待降低啊你们。 她摇摇头。 林之颜打开终端的全息地图,按照指引寻觅旅馆。 刚走一会儿,一人便搭话:“你是不是迷路了?” 她抬头。 一个憨厚腼腆的男人站在一间饭馆门口,叉着腰望她,“我看你转了好几圈了,你要去哪儿?” 林之颜笑了下,没说话,继续往前走。那男人却也跟在她身后,道:“你别担心啊,我不是坏人。我是附近厂子上班,这里的路我都熟,而且……你是不是十六城的啊?” 她闻言,有些惊愕道:“你怎么知道?” “我一看你这打扮就知道了,你这外套是十六城校服啊,我女儿也有。”男人苦笑了下,又道:“你是不是来找你父母的?” 林之颜恍然大悟。 他把她当做来投奔父母打工的人了。 林之颜摇了摇头。 “……你一个人吗?”男人蹙眉,一脸忧心,又道:“那你订旅店没?” 林之颜想了想,摇头,“没有,这里的旅店价格最便宜,但我想去现场再砍砍价。” “那你算碰对人了,我对这里很熟。”男人摆摆手,“我知道有个地儿便宜,我带你去吧,离这里不远。” 林之颜有些诧异,认真道:“可以吗?” 男人道:“都是老乡。” “真是碰到好人了。太谢谢你了。” 林之颜诚恳道谢。 男人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箱子,道:“你跟着我就行。” 道路越来越狭小,附近的店铺也稀少起来。 “你放心,快到了,前面右拐就是了。”男人说着,话音挑高喊:“你看,就是那儿,快来!” 林之颜看过去,却只望见零零散散的店铺,“到底在哪——” 在她说话的间隙,男人却猛地一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一边的巷子一推。 狭长老旧的巷子里传来阵阵湿气,黑暗顷刻将两人吞没,男人迫不及待要抬手掐住她另一只胳膊,可也就在这么一瞬,头部传来一阵剧痛。他迅速嚎叫起来,踉踉跄跄向后倒去,湿热猩红的液体从头部飙射出来。 他头脑一阵空白,视线模糊,只能望见她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根甩棍。 林之颜笑眯眯道:“好了该我演坏人,钱,拿出来吧。” 男人仍在不管不顾地痛呼,血浸染了整张脸,眼泪鼻涕泡混做一团。 林之颜有点受不了他乱叫,开启电击模式电了他几分钟,才伸手从他怀里掏出终端。随后,对准他的脸,解锁终端,看了几眼。 ……余额只有几百块,好穷。 她将钱转到账户里,又拿起终端对准他。 “来,点头,摇头,眨眼。” “说,一,二,三。” 几分钟后,终端语音提示响起:“贷款失败,原因:信用分评估过低,鉴定为偿还债款能力低。” 林之颜:“……” 好亏。 算了,想办法善后吧。 林之颜按动防护棍的按钮,很快,她坍缩成掌心大小的圆柱。她又凝着地上昏死过去的人,思索起来。 按理说,他敢把她带到这里,说明是监控死角他才这么干的。也按理说,这种人被黑吃黑,应该不敢报警。可是,巷子里没有悬浮监控,可不代表巷子外没有。再说了,如果他一直不醒,等附近工厂的人下班了,也会报警的。 ……这一刻,她有点恨自己的动作太过熟练,全没考虑自己已不在十六区。 天空的昏黄一点点褪去,霞光也染上黯淡。 翌日下午。 警署内,灯火通明,电话铃声与对话声嘈杂至极。 很快的,几个身影从深处的办公室匆匆走出,途中被人不断敬礼问号。他们却全然顾不上,只迅速走向停车场。 不多时,他们去而复返,一名青年站在他们中间。他挽着外套,身姿挺拔,五官英俊,似乎在听他们汇报,神情冷峻。一时间,引得诸多人瞩目,到并非因为外表,而因其显赫的出身。 青年名叫江弋,父亲曾担任战时指挥,如今是帝国军部总参,母亲则是军政委员会理事。而江弋本人,年纪轻轻便已被破格授予了骑士勋章,在军队中亦有职衔。 “目前十六个城区内都没有更多的消息。” “信号源这边也重新确定过了,最后闪烁痕迹确实是在第七区。” “我们预计再购入一批专门用于追踪子链的设备。” …… “也就是毫无进展的意思?” 江弋看向他们。 “……可以这么说。” 警署高层回应。 江弋挑眉,道:“你们把我从军事演练里叫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这话听着像玩笑话,可却又带着强烈的施压感。 一时间,气氛有些焦灼。 “不不不,这个,这其实是有项研究……”另一名高层顿了下,又小心地道:“我们技术部目前准备就对那个追踪器进行新的研究,也打算引入一项国外的技术,我们打算向您详细讲解。” 江弋点头,“可以。” 警署人员都松了口气,连忙引着江弋去会议室。 全息荧幕上,追踪器被连续拆解,原理与成本一行行浮现,很快,图片定格在一条颜色绚丽的宝石项链上。随后,投影消失,讲解的人看向江弋,道:“这就是我们打算投入资金研究的技术。” 江弋点头,道:“我会转达的。” 一旁的警署高层轻声道:“那资金方面?” 江弋起身向外走,“他们会拨款的。我先走了。” 几名高层望见,连忙争抢着起身要去送他,却没想,江弋刚走到门口,一名警员就同时推门进来喊道:“报告,突发事件,她的资料里显示她是联合军——” 警员话喊到一半,望见江弋的脸吓了一跳,有些警惕又有些疑惑的望向他身后的几名警署高层。那几人也接收到目光,立刻喊道:“大惊小怪什么,等会儿再汇报。” 江弋却没理他们,蹙眉,“资料显示什么?” 他说完,没等对方回答,又拿出终端,“案件编号。” 警员怔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好在一名高层已意识不对,立刻道:“江先生,请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为难她的,更不会进行不公平调查的。” “我对你们的保证毫无兴趣。”江弋话音散漫,修眸锐利,“但我想你知道,联合军政院的学生的任何问题,应第一时间报送校方进行内部审查。请现在将审查权移交给我。” 警员愣了会儿,竟插话道:“可是她目前已被确定没有嫌疑,要——” “移交过来。” 江弋冷冷道。 ……一时间,全场无话。最终,几次权限密钥通过后,所有人目送江弋离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几名高层才说话。 “真服了这种祖宗,拿鸡毛当令箭。” “军政院的全是这德性,就爱显摆权力。” “人本来都要放了,还要再被审,真几把事多。” 警员低着头,生怕领导们嘴完人发现自己还在。 事实上也不怪警署的人非议,是联合军政院作为军部的直属学院掌握了过多的权力,两个机构本质是平级。可军部凭借着平定ai叛乱的成果拥有了过多权力,即便后来国家有帝制改为君主立宪制,权力也未被完全削弱,完全按着警署的头打。 不过很显然,现在被按着头打的不只是警署,还有林之颜。 林之颜感觉自己也是鬼打墙了,刚刚询问的警员明明说她差不多可以走了,结果现在,又有人说她不能走,询问还没进行完。并且,所有录像录音设备全部关闭,门窗全部关紧了。 不会要刑讯逼供吧? 不至于吧? 万一真是呢? 那……就全都招了。 林之颜很没出息,生活的苦吃吃也就忍了,身体上的苦,那真是吃不了一点。她连饿一顿都受不了,虽没偷过外卖,却也干过挑选陌生人说一句“你不记得我啦?”就坐下来跟对方一起吃饭的事。 在她反复纠结被打该怎么求饶时,身后的门终于被拧动,锁芯咔哒声响起。 林之颜转头,映入眼帘地却不是他的腿也不是脸,而是手。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抓着文件,蓝绿色的脉络蛰伏在皮肤下,从小臂蔓延到指节上。她顺着手臂向上看,很快,看见他宽阔的肩膀,还有被制服包裹着的隐约的肌肉与劲瘦的腰身,最后,她才看他的脸。 怎么说呢,非常英俊,黑发黑眼,高鼻薄唇,下颌永远微微抬起。正如所有小说都会描述的,较为高岭之花,又较为惹人讨厌却硬帅的角色。 林之颜有些好奇,他是否会和那些小说中一样讨厌,比如,上来就叫两句贱民什么的。毕竟……这哥们,就是昨天空降机场,让整个机场乘客原地坐牢一小时的人。 不过,现实让她失望。 他只是走到桌前,放下文件,将外套搭在椅背上,最后才坐下道:“江弋。” 林之颜道:“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资料我会看。”江弋对她的自我介绍毫无兴趣,他接着道:“本次询问不会开启任何录制设备,也开启了信息屏蔽器,请你坦诚将所有事情经过重新叙述一遍。同时,本案件已移交环星联合军政学院独立调查,我作为军政学部自治委员会委员长,将代为审理。一旦你被认定为有罪,会根据内部自治法对你进行相应的校内处分,但所有相关信息将不会具体记录。” 江弋说话时,吐字清晰,慢条斯理的。可这么一大段话下来,却无形显出了一种压迫感。林之颜消化了许久,不知道先震撼于军政院有自治权,还是震撼于面前人居然是同校生,亦或者震撼于自己还没上大学就要被处分了…… 江弋并不在话她的沉默,道:“你是否有信仰?” 林之颜摇头。 “很好。”江弋语气淡淡,“看来不需要选本宗教书籍让你宣誓。” 他显出一种他是个大忙人,并且对这一切了如指掌的散漫姿态。 林之颜深呼一口气,将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一遍,“……就这样,他说要给我带路,但走了几步之后,我就感觉不对。于是跑开了,之后,我找了旅店入住。旅店老板和我说,那人是很出名的闲散人员,幸亏我跑了。直到今天下午,我接到了你们的电话,说需要我配合调查。” 江弋的手指敲了下桌子,“为什么会感觉不对?” 林之颜没说话,只是咬着唇,望他的脖颈。他没有系风纪扣,隐约能望见白皙的肌肤与漂亮的锁骨,她的眼睛又向下,看他制服下的胸肌。 江弋蹙眉,“你在干什么?” 林之颜这才望他,纯黑的眼眸中澄澈而平静,“为什么会感觉不对?” 江弋的眉毛动了动,冰冷的脸上有些不耐,“不要和我抖无聊的机灵,这是询问。” “原来你不喜欢开玩笑” 林之颜很有些无辜。 “原来,你也不爱说实话。” 江弋反唇相讥,他按下桌上的按钮,全息视频浮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事发前后的监控录像,第一则录像,是林之颜走到前方,男人跟在她身后。第二则,则是男人带着她拐弯走向某个巷子。第三则,则是她在巷子另一头,露出半个身体在跟巷子里的人抢包,最后抢完,一边跑,一边回头骂骂咧咧驱赶谁的场景。 视频结束。 林之颜看向江弋,“有什么问题吗?” 江弋笑了下,暂停在抢包的画面,道:“就是在这个画面,让你拥有了他被袭击时你并不在场的证明。” 林之颜没说话。 “很聪明的计策,但有疏忽。”江弋又调出了一张照片,指着一处痕迹道:“我查看了书包上的撕裂痕迹,按照理论来说,双方发力撕扯时,编织部分的线条会向两边扩散,因为拥有两个发力点。但你这里只有一个发力点,这至少说明了一件事……” “要么,跟你抢包的人没有发力。”他抬眼望她,“要么,这个人不存在。” 林之颜也缓缓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我在单方面表演?” 江弋又放了一张照片,是墙面的照片,随后持续放大。 他指着墙壁一处装饰道:“我让人去现场重新取证了,发现这里残留部分纤维。虽然我没让他们检验,但我相信,结果不会出乎预料。” 他看了眼腕表,又看了眼她。 她坐在椅子上,态度自若,可紧抿的唇仍显出了几分端倪。她的黑发静静垂落在肩上,黑眸也垂着,仿佛流动的墨统一沿着她的身体向下流,制造出了一场压抑疲惫的湿润。 “你自己交代,还是我将你的作案过程说出来?”江弋背部靠向椅子,下颌抬起,垂落眼睛望文件,蓝光在他面上映出冰冷生硬的光,“两者得到的处分结果会不同,你确定你要坚持?” 收回前言,你果然就是那种惹人厌的角色。 林之颜盯着他的脸想。 3 第 3 章 林之颜沉默了许久。 江弋只是安静地翻看文件。 空间十分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以及台灯那很轻的电流声。 “嗡嗡嗡——” 终端震动声响起。 江弋接通了语音通话,语气平静,“嗯,我等会去。事情很快会解决完,不会迟到。他也在?没事,不用理这种疯子。” 他的通话十分简短,挂了之后,又低头看文件。 这一刻,林之颜意识到,江弋采用了班主任战术——把你叫进办公室,但根本不理你,只是批改卷子或者和别人说话,让你一个人在那里站到天荒地老,才轻轻瞥你一眼。 唉,看来江弋很有耐力。 也许,示弱是更好的选项。 林之颜身体向前倾,胳膊撑着桌子,发丝也从脖颈流淌到桌上。她仰着头,那河流便向上流去。 她专心望他,姿态如枝条攀援,花朵随风颤抖,“如果都是处分,那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江弋望见她的手指蜷缩,轻轻抖动,风拂过不知名白花似的。他仍靠着椅背,一只手臂搭在桌上,另一手向下按住了腰间。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眼神讥诮,“坐直,我拔枪的速度一定比你袭击我快。” 林之颜:“……” 哥们什么脑回路啊? 等下,难道他说的袭击是双关? 好没有幽默感的双关! 林之颜显出些茫然的表情,却又笑了起来,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没有试图袭击你。我靠近,是想跟你说得更清楚:我认为我无罪,我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她望见江弋眉头蹙起来,迅速抢在他面前开口,“没有错,按照你的猜想,包带的确也可能缠在墙壁边缘的装饰上。可问题是,你要如何保证对方没有在旁边,正因为他和我争抢,包带被拉直才更容易不小心挂在上面。也许,他本人也发现这件事了呢?” 江弋闻言,有点气笑了似的,“你非要胡搅蛮缠的话,上到法庭,管辖权就不在军政院了。” “如果不是你突然过来和我说案子被移交给你,我现在已经回到我的旅店睡觉了。”林之颜回应,最后,她继续道:“起码有更多证据的时候,再来为难我好吗?” 江弋道:“我为什么要为难你?我只是按照程序对你进行询问。” 林之颜抬眼,深深望他,“你想从我身上调查出来些什么,去打压警署吗?即便我们是同校生,即便按照利益划分,我们联合军政更该团结。” “联合军政从来不是一体的。”江弋俯身回望她,话音轻而傲慢,“从十六区考入军政院,这说明你很聪明。所以,作为文化学部的学生,请服从军政学部的调查。” 林之颜:“……” 服了,怎么能如此符合天龙人的刻板印象? 在星网上曾有人爆料,说联合军政学院里只分军政学部和其他学部。无论是资源还是权力,都向军政学部倾斜,堪称天龙人和他们的五条狗,连财产学部那帮财阀继承人都不过是品种狗。 林之颜当时暗暗想,那有一堆冷门专业的文化学部算什么?现在她知道了,是村子里被拴在门口吃剩饭或者屎的狗。 江弋又看了眼腕表,他的时间应该很贵,她都能看见那腕表闪烁的宝石光泽。很快,他抬头,看向她,“你很有信心,觉得我没有证据。” 他用的是陈述句,很显然,他确实不打算问她了。他站起身,缓缓踱步,走到桌子旁边,俯瞰她,“受害人头上拥有5-8厘米的钝器伤,并无木屑残留,推测可能是十厘米以上的金属棍状物。” “在监控中,我身上显然没有携带那些物品。”林之颜仰头看他,表情平静,“我的行李还在旅馆,你们可以现在派人搜索。” 江弋笑了下,一手撑在桌角,继续陈述,“伤痕检验中,伤口痕迹深浅不一,呈断续状,这说明棍体可伸缩,发力点并不一致。你完全可以将它携带走。” “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只要你能找到。”林之颜也笑了下,“你可以搜行李、查监控,翻垃圾桶,甚至翻身,只要你找。” 她甚至站起身,张开手臂。 江弋一低头,便望见她这几乎像拥抱的姿势,还有她那张含着笑,眼里却没笑意的脸。他抬起手,扣在她的肩膀,一用力,将她按回座位。 做完这动作,他蹙了下眉,除却掌心的温热外,他的第一反应是他力气似乎有点大,因为她坐下来时,表情并不是很好。 江弋懒得再深思,只是垂眼道:“虚张声势对我并不管用。在多年前,对随身防护类用具做出了规定,要求其最小尺寸不能超过规定尺寸,并且需有特殊涂层来保证留痕。按照理论来说,你使用的凶器就不该是棍状防护器,但是……” 他的手掌仍按住她的肩膀,“在规定出来前,有一批类防护器,能做得只有掌心大小,同时,并不具有防护涂层。至今,还有少量在市场流通,尤其是十六区这种治安极差的地方。” 林之颜蹙眉,道:“你关录音录像是为了性骚扰我?” 江弋没有理会,继续道:“也许你仍会坚持说,你听不懂。可是,受害人在抢救中的报告里提及,他似乎被电击过,而恰好,这种防护器有电击功能。” 他的话慢条斯理,手却顺着她的肩膀滑落。 林之颜咬牙,抬起手就掴过去,“你到底——” 江弋另一手捉住她的手腕,俯下身,抬手直接摸向她的手臂内侧。很快,他触及到了一个坚硬、掌心大小的硬物。他冷冷地看着她,“你可以继续狡辩,直到我让人进来,带你去检查这里绑着的东西是什么。顺便一提,你的行动轨迹、轨迹区域及住所早已经搜查过了,虚张声势是没用的。” 林之颜:“……” 就这么点时间,他就已经把全部经过查清楚了,连……她会把凶器随身携带预防被搜查的事,都猜到了。他的权力到底有多大,能这么快打通所有关节拿到这么多信息? 天龙人别在这时候当青天大老爷行不行?! 真服了,能不能放过她啊?! 林之颜气急败坏,面上不显。 江弋松开手,并不多欣赏她的虚张声势被揭穿后的样子,道:“现在,请交代作案经过。” 林之颜抽回手,凝视他,“你不是猜得出来吗?我也不知道防卫居然也算得上是作案。” “你是对着头敲过去的,他现在仍在抢救。”江弋想起来什么,笑了下,盯着她,很显然有些匪夷所思,“也许你试图伪装成抢劫来逃脱,连他的终端都搜刮走了,但……你甚至连账户的钱都划走了。” 他脸上的笑消失了,“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 “那他总要付出些代价吧?” 林之颜望向他的黑眸,身上显出某种沉静的认真。 江弋道:“他已被你敲进急救中心了。” 林之颜笑起来,“那不是代价。” 她站起身,仰着头直视江弋,像是任何一个回答老师问题的认真姿态。 “他产生了某些念头,他将某些念头实施了,得到的只是结果。无论他成功,还是失败,都是结果。”林之颜一本正经地提出歪理邪说,绕过他,走到他身后,“被我反击致伤是结果,不是代价。而我将他身上最后的财产都剥夺了,才是真正的代价。” 江弋转身望她:“行为被中止,即是结果,结果之后,则是报复,而非代价。” 林之颜也转过身,却坐在了审讯桌的另一旁,靠在椅背,“没有错。” 宽大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她一靠,仿佛那衣服都裹在了她身上。 江弋眉头动了下,道:“你——” 话刚说一个字,便被她打断,仿佛她才是那个审讯官。 林之颜望着他,认真道:“本质上,他不需要任何成本就能对我实行侵害行为,得到的结果要么是侵害成功,要么是我逃脱他被迫中止行为。但中止行为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结果呢?他的犯罪成本几乎是0,而我不反抗,则会受到侵害,而我反抗,成功了能逃脱,但不成功我依然会受到侵害甚至更严重。” 她道:“这本身就不公平。” ……这是强盗逻辑。 江弋仍沉吟了几秒,无意辩论,冷漠道:“你在说服我放过你。” 林之颜也跟着笑,她身体前倾,道:“是。” “那你不该和我有口舌之争,我也不喜欢话多的人。”江弋继续道:“所以你坚持你的立场,坚持不认罪?” “不认罪。”林之颜靠在椅背,身体都要陷入他的外套里,她全没察觉,“我的罪至少比让整个机场的人被关一小时轻,我事出有因还是有罪的话,你又何尝比我罪轻?” 江弋闻言,抬眼凝望她,又道:“我的位置坐得很舒服吗?你该起来了。” 林之颜反应过来,自己坐在了审讯官的位置,她没起身,理直气壮道:“的确比被审讯的位置更舒服。” 江弋眼里有了几分讥诮,薄唇微动,像是在听一个笑话。最后,他也的确微笑起来,一语双关道:“所以你只是没本事让所有人都等你一小时,而不是你不想,不是吗?” 他笑起来时,反而比不笑更加倨傲矜贵。他似乎已经不想和她浪费时间了,揿钮唤来几名警员将她架住。 江弋拿起外套,起身向外走,“带她去搜身,拿到凶器后,完善下证据链,将报告送给我。后续移交给委员会。” 他又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恭喜你考入联合军政,但很显然,你要错过开学典礼了。但这也许就是最适合你的第一堂课,那就是——学会服从,少诡辩,以及,记住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 十六区四届联考第一、孤儿、全校第一、犯罪者的前女友、联合军政未入学新生、黑吃黑翻车的十六区贱民、从大零开始的考公入编梦想者还是被三架飞机干碎天之骄子梦的做题家? 这审问室可装不下这么些人啊。 林之颜理应说些颇具文化的回应,一来彰显她不畏权贵且出淤泥而不染的风骨,二来显出她孤身一人来读书的凄清悲惨来。但很可惜,她一犟起来就绝不放下虚无的自尊,于是她又笑起来,“何必跟我多说这么一句,搞得像买东西,作势要走等我喊算了算了我认罪就当交朋友。” 她眼睛里闪烁着机敏的光,一张清冷的面容上有着讥诮的笑,不知为何并不显得尖酸刻薄,反而显得像木炭中将息未息的火焰,微弱脆薄却又一股劲儿地往外挣。 ……刚刚放下姿态示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弋的嘲讽差点吐出唇,但他又发觉他跟她的对话一句接一句没完了似的,不像审讯倒像小孩拌嘴。于是他移开视线,没有回话,转身离开。他一如昨日走过那座通道似的,身姿挺拔,闲庭信步。他身后,林之颜被带入警署的搜查室内,两名警员替她搜身。 林之颜怅惘地问道:“搜身前,能告诉我,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一人道:“目前逻辑链非常完善了,只是缺少关键证物,拿到证物会检验。之后固定,上报,评估处分。” 林之颜道:“会怎么处分呢?” “很多种,轻的话有社区劳动,学分权重减半之类的,严重的话,开除并移公检法的也有。” 那人道。 懂了,小姐们少爷们自罚三杯,咱们死刑立执,都有光明去处。 林之颜平静地接受命运。 警员拍了拍她两侧肩膀。 林之颜望了眼室内监督执法的悬浮探头,又低下头,张开手臂转身,像十字架掉了的耶稣模型。 唉,校友里有犹大啊。 也没说午饭是最后一顿,害她没多吃。 4 第 4 章 江弋回到环星联合军政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此时还未开学,只有少数学生能经过许可后在校内活动,也因此,在夜色中,偌大豪华,宛若一座无人的城池般寂静。他的车一路从畅通,通过一项项门禁,最终停在了军政学部区。 泊车区的空闲车位处亮起信号。 江弋打了个方向,在闪烁着各项数据的仪表盘上开启自动停车,他解开安全带,机械臂延伸将外套裹在他身后。他还没身后,却感觉一阵撞击传来,整辆车轻微晃动,他一丝不苟的黑发垂落几缕在眼前。 “危险:车尾遭遇攻击。” 错误代码弹窗在眼前亮起。 紧接着,车尾处影响浮现,车尾处,一辆底盘极其低,造型奢华张扬的车斜斜飞速插入车尾,尾部一个甩动竟直接与他的车位相撞。 ……这辆车,还有这个车牌。 江弋沉着脸,抓着外套开了车门。 也恰巧,那辆车的主人也慢悠悠地下了车,他穿着银黑色制服,腰间佩剑,身材高大健壮。一头卷曲的铂金短发下,眉毛挑高,灰蓝色的眼睛燃着细碎的光,晦暗的环境里,却依然能看出那灿烂到几乎含有恶意的笑。 ——路维西·范·塔恩。 军防大臣的儿子。 塔恩家与江家同属军方势力,但派系并不相同,权力的斗争从父母辈严肃到军政院,他们俩也是军政学部出了名的对立势力。这会儿,路维西犯贱,江弋自然不会容忍。 江弋下了车,车门都没关,三两步走到路维西面前,抓住他的领子兜一拳擂过去。 “砰——” 路维西被一拳擂倒,身体撞在车上。但下一秒,他立刻撑着车起身,伸手抓住江弋的肩膀,抬腿踹向他的腹部。 江弋被踹得咳嗽一声,眼神阴戾,反手攥住他的手臂背摔。 路维西被摔在地上,头部流出了汩汩血液。他反应极快,迅速借力扫倒江弋,一甩手亮出匕首狠狠扎入江弋的手臂上。 霎时间,两人全见了红,斗志却都昂扬起来。 不过这对擂的戏码刚开头,泊车区便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学院内部禁止私下斗殴,但偏偏军政学部的学生从来一点就爆,有任何摩擦都可能引发一场大战,因此,各种事故都配备警报,一旦拉起,安保科的人就会赶来。 江弋与路维西斗狠得厉害,但也不想闹到处分这么丢脸。一时间,都松开了手。不过两人表情都极差。 显然,这场架还是会打的,不过不是现在。 路维西顺手将额头的血捋到金发上,点点滴滴红染到他的睫毛上,“放冷箭的时候是不是爽死你这个阴货了?现在爽不爽?” 他说话的素质和他那如神祇雕塑似的外表毫无契合度。 江弋将匕首从胳膊上拔出来,冷笑起来,“用脑子放总比用手放好,蠢货。” “账我迟早跟你算清楚。” 路维西放下狠话,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江弋平静地道:“管好你自己的成绩再说,到现在还没修学分的人不是我。” “哈,我管不好成绩没关系。”路维西转头,挑眉道:“我父亲以后照样能管你们这帮修够学分的人。” 军队隶属内阁军防部,即便如今现状是双方互相拉扯,但行政原则上这话没有任何问题。 “哈,那祝你父亲管好下半身,不要给你弄出个私生子。” 江弋话音讥讽,激得路维西险些与他再打一架,多亏安保科的人陆续赶来。路维西眯着眼,钻石眉钉都闪烁着凶光,江弋也一肚子火,却碍于训练快迟到了,转身就走。 安保科的人也没敢为难江弋和路维西,他们毕竟都不是单纯的学生。 军政学部的学生几乎都要完整接受完六年课程,但极少数学生入学前就有职衔或早已在军队或政治系统里活跃,他们会接受更深度也更专业的教学。是以,他们大多会在前几年就修完学分,后几年专注自己的事,极少来学校。 如今他们在学校撞个正着,原因就一个:每学年开学典礼,军政学部的学生们都要进行仪仗训练和表演。 江弋赶到目的地时,仍迟到了些时间,他加快速度换上了学院制服与佩剑,手臂则匆匆扯了些治疗纱缠上。训练并不难,可动作需要大量剑术动作,他的伤口反复撕扯,血液顺着手臂流淌了一地。 一个小时的训练结束后,他已经满肚子火气,一言不发地走入更衣室。他用力关上门,扯下外套,解开衬衫扣,给自己重新上治疗纱。 刚刚怎么没把那蠢货的牙打碎。 江弋表情冷得像长辈吩咐孩子解冻的菜,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化。 终端助手启动,自动播报几条未读信息。 【已经搜身过了】 【什么都没发现】 【证物链无法完善】 【目前已按照程序释放】 江弋手一动,刺激到伤口,脸色极差。 一帮废物,不就在手臂内侧吗? 这都搜不出来? 江弋肚子里的火更大,点开了对方传送过来的搜身录像。 录像角度下,画面有些模糊。 林之颜站着,其他两人,一人撑着她的肩膀,另一人从她的腿开始搜。 她们一路摩挲到她的手臂内侧。 很快,她们摸到一个细微的不对劲。 两人对视。 一人拿出剪刀。 审查室,空气都透着冷意。 冰冷的剪刀从袖口一路剪过去,咔嚓的声音听着都森冷。她被她们抬起手,像是被调整动作的人偶,她垂着眼看他们的动作,像是被驯服的羊,站在原地,任由他人割取自己的皮毛。 很快,袖管从她的肌肤两侧滑落,最后剪到上臂。她抬起手,手臂上的黑色皮质臂环展露在众人面前,但手环上固定物品的收缩袋里……空空如也。 林之颜垂着眼,眼尾的泪痣浸在眼睫的阴影下。几秒后,她抬头望向远处的执法探头,眼神澄澈,几乎与此刻的江弋对上视线:“还要继续搜吗?” 那是一种隐秘却又轻巧的挑衅。 江弋一面觉得她招数真多,一面又觉得她这挑衅在他的烦躁上火上浇油。一时间,他失却所有耐心,不再包扎,转而换上衬衫,一边扣一边大步流星向外走。 他倒要查清楚,所谓的证物是怎么在这帮没用东西的眼皮底下消失的,他一个指头就按死的事,他们还给她翻了天。 江弋快步走到门边,动作粗暴地扯下衣挂上的外套,却没想,外套口袋里“骨碌碌”滚出来一个东西。 他俯身捡起,端详几秒,发现这是个掌心大小的伸缩防护器。 江弋:“……” 他反应了几秒,一整晚的火焰歘一下撩起,烧得他大脑都蒙了油纸似的。 他妈的真是活见鬼了。 江弋突然笑了。 被气的。 “砰——” 摔门而出的声音震得墙壁都颤动几分。 环星中央联合军政学院浸在一片墨色的夜中,很快,这夜被一辆疾驰的尾部破损的车打破寂静,又很快恢复安静。 夜色深深。 林之颜拖着行李下车,直奔旅店去,脚步又轻快又踢踢踏踏。她刚被放出,就一路迁徙到另一个郊区,生怕半夜被江弋抄家问斩。 转了这么多趟车,终于快到新旅店了。 林之颜越走身体越轻,恨不得要飞起来,有逃脱的得意,也有些得罪江弋的惊惧。不过最终,到了旅店,就只剩一腔沉沉的困意。 醒来再说,她总会有办法的。 窗外,暗色逐渐褪去,晨曦降临。 太阳与月亮轮换了两次,开学日便到了。 林之颜起了个大早去学校。 环星中央联合军政学院的开学典礼宏伟,周遭的几条主干道封了路,各式各样的飞艇或核气球像燕子似的在空中悬浮,全都喷涂了各式各样的广告。 奇形怪状的车络绎不绝,三步一个财团继承人五步一个医生教授家庭,每个人唇里都含了一句“茄子”似的的微笑弧度。草坪或树下也坐满了聊天的学生,他们脸上笑得像在拍杂志——对着最普通不过的东西瞪大眼狂笑。 道路两侧,社团用浮夸的炫富方式招徕学生,有几个社团竞赛似的,无人机派发的社团手册里夹着现钞或宝石或购物卡到处挥洒,害得宽敞的道路被围得拥挤极了。 带新生熟悉学校的老师们努力维持秩序,身后那些矜贵的少爷小姐们好似第一次跟人共享空气与土地,抱怨个不停,有张口说家里就不该赞助学校的社团楼的,有愤怒这帮土鳖穷酸的,还有嘲笑那些购物卡廉价的。 林之颜在队伍中听得骇然,直怀疑自己不是外区来的,而是外星来的,不然怎么国家发达到如此程度却不通知她。 “好,这里是军政学部的区域。” 老师遥遥指着远处那近乎庞大的教学区,和其他区域的拥挤不同,军政学部的教学楼一片肃杀安静。 她又道:“请注意,这个学部和其他学部不一样,他们学部是军事重地,不对其他学部学生开放,平时不要在附近多逛。” 老师话音落下的一瞬,整队新生爆发出更尖锐的抱怨。 很显然,他们还没适应自己不是权力的唯一主人这个事实。 带队老师习以为常,接着带他们去逛完了剩下的财产学部、科技学部、艺体学部、医药学部……这几个学部以汇聚财阀子弟的财产学部教学楼最为豪华精美,衬得他学部有些逊色。 介绍途中,陆陆续续有学生离开,到文化学部的时候,就只有带队老师与林之颜了。文化学部占地面积最小,建筑精美,但相比其他学部,却显得有些萧瑟冷淡。 林之颜心中并不意外,毕竟文化学部是校内唯一面向全十六区招生,且只考虑成绩的学部。不仅如此,学部也是前几年才成立的,专业大多偏冷门学术,不受校方重视很正常。 不过就算有所预料,她心中还是很有些萧瑟,感觉自己身上透着点月薪三千,一月四休,编制外合同工的疏离。 林之颜摸了摸脖子,感觉痒痒的,好像长出了粉色领子。 下午,开学典礼即将开始。 学校露天礼堂大得像是运动场,根根粗壮典雅的石柱撑起来宽大的舞台,舞台下,学生们早已按学部班级找好了位置。冗长的领导发言令人昏昏欲睡,林之颜起先还在和周遭的同学聊天套近乎,但时间一久,她也困得有些打瞌睡。 “醒醒,打起精神来。” 一人用力扯扯她袖子。 林之颜一个机灵,望过去,是她刚刚结识的同专业同学——艾雯。 “醒了没?”艾雯性格活泼,说话有些尖,说个不停,“是军政学部的仪仗表演,你快跟我一起看,别错过了。每年开学典礼的仪仗表演,都有人想来观礼呢,咱们现场看多赚。” 林之颜看向舞台,果然看见一帮肩宽腿长搞制服诱惑的青年埋着整齐的步伐开始表演,号角和交响乐混杂在一起,他们动作潇洒而利落。 艾雯这人行,能处。 她暗暗想。 仪仗队队伍列阵,佩剑被举起,一人从仪仗队中走出,似乎是首席。他举起佩剑,动作标准而优雅,有着目空一切的意味。他的表情冷峻,冷冽的寒光从黢黑的眼眸中闪过。 林之颜:“……” 江弋?! 她心中一惊。 很糟糕,这人看着就不是好相处的,而且又傲慢又执拗。 ……审讯那个事,他不会找自己麻烦吧?不不不,这人一看就知道位高权重,心机深沉,并且忙得要命,不会非跟自己计较的。 不会的,不会的。 她一边想,一边知道其实那很会。 果不其然,在她作为新生代表去后台准备时的间隙,她没走几步就被人一把抓住夹走了又夹到了一间休息室。 休息室里,空间宽阔,窗明几净,桌上还有扑克牌、烟灰缸、杂乱的棋盘。一个身影像是刚洗漱完,正在擦头发,衬衫松垮垮,腰带没扣。 ——显然是很会找麻烦的江弋。 两个人把林之颜摁在沙发前。 江弋没说话,军靴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绒绒的声音,坐在她面前。他面无表情地看她,身上有着冷酷而危险的气息,水流从下颌滴落,沿着脖颈爬向没大系扣的深处。 问罪就问罪,别搞这些擦边的。 林之颜有点没法思考。 直到她感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着自己,转过头,发觉一个人按着自己的双手,另一人却拿着剪刀。 “既然你能逃脱,我不会再追究,更不会为难你。”江弋俯身,漆瞳深沉,像是在宣告诏书,道:“但你要重新演示一遍,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在我眼皮低下转移它的。” 他将臂圈夹和防身器扔到她面前。 那时并未开启任何录音录像,他很好奇自己是在哪个节点被她转移注意力的,让她得逞的。 他继续道:“演示完后,我会放你走。” 好像天大的赏赐。 在这个破休息室里当上皇帝了。 林之颜恨恨地想。 很快,她想起在星网上查询到的他的身份,于是她发觉自己的恨立刻变得格外轻柔如奶油,甜美且没伤害性。 不过做人之道在于q弹。 林之颜昂着头,看他,“羞辱我能让你满意,可以。但你至少要赔我衬衫的钱,这是第二件了。” 江弋闻言,又看她。 林之颜几乎是被按着跪坐的姿态,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和脖颈上,甚至流动到按着她的人的手上。看起来如孱弱的花朵,花瓣随风飘动,根却驻在土下一动不动。 江弋的喉结滑动了下。 几秒后,他道:“可以。” 5 第 5 章 江弋会怎么拿出他的赔偿。 从皮夹里拿出钞票甩她脸上? 拿出一张卡,告诉她密码? 林之颜浮想联翩。 但现实有时比小说要更离谱。 江弋只是环顾四周,很快,他起身,顺手拿起桌面那一盒扑克牌扔到她面前。随后,他坐回沙发,靠住沙发背。 林之颜:“……什么意思?” 江弋道:“这是用金箔与碎宝石打造的,我想足够赔偿了。” 这里是他还常在校活动时的休息室,扑克牌也是一两年前好奇买的,后来到手觉得无趣便扔这里了。不是这次把她逮过来,他都想不起来这玩意儿。 他说完,按着她的人也松开手,似乎是给她机会验货。 林之颜:“……” 太荒谬了,一盒牌给她打发了? 她拿起那盒有些沉的扑克牌,取出牌,很快,一张张牌从一只手排队跳到另一只手,远看像是活动的弹簧。灿灿的金影掠过她的面庞,黑亮的眼睛也闪烁着光,凝着每张牌。 ……好像真的有金箔和宝石的反光,但那点含量也不是很值钱,还不如干脆一口气甩个几万块过来呢!服了,少装b,多撒钱行不行。 林之颜思忖起来。 江弋微微抬起眉毛,“你很熟练。” 他在说她洗牌的动作。 林之颜洗完牌,将扑克牌直接塞入口袋里,道:“兼职学过。” 江弋略微思索,道:“开始吧。” “等一下。”林之颜却只是看江弋,道:“扑克牌足以赔偿我的衣服,但精神赔偿呢?” “这副牌的价格你可以自己检索。”江弋觉得她在得寸进尺,“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或者,你也想错过你自己的演讲。” “虽然我并不想缺席,但那对我也没有那么重要。”林之颜的腰部挺得很直,哪怕她被人摁着,眼睛里仍是坚定,“你说想看我演示,想知道我是怎么骗过你的眼睛的。可事实是你认为我戏弄了你,使得你那自尊受了伤,才将我捉到这里,用这种近乎羞辱的姿态让我屈服,不是吗?” “如果你觉得是羞辱,那就是。”江弋继续道:“我叫人带你过来,不过是确信以你在问询的表现,你会耍滑头,那么为了彼此都不浪费时间,采用最便捷的方式并没什么错。” “好一个便捷的方式。”林之颜眼睛弯了弯,泪痣浸在讥诮的弧度里,笑道:“要求别人做一件事,本来就有被拒绝的可能性,而你绝不愿被一个你觉得贫穷狡猾的人拒绝,是吗?你的时间与尊严都足够珍贵,以至于他人的尊严必须让渡。” “没有错。”江弋语气冰冷,“所以,你让渡尊严要多少钱?” “一分钱都不用。”林之颜平静道:“我要的是你。” 江弋垂眼,“什么?” “你亲自来还原现场。” 林之颜笑着,眼里只有挑衅。 江弋道:“这是你的回击?” 林之颜道:“没有错。” 江弋俯身,低下头颅注视她。 她昂着头,任由他看。 他们的距离并不算近,可他仍然嗅到她身上很淡的味道,像是花香。 那不是任何一种为人所知的花香,例如百合、玫瑰、茉莉之类的,而更类似于荒野外会闻到的味道。是轻盈,风一吹就散去,或是走过便会踩在脚下的,长得像孩童画出来的规整又小小的花朵。 空气一片安静,如剑拔弩张的紧绷的胶质体。 江弋突然发觉,她眉毛里也隐匿着一颗很小的痣,像是画眉毛时,笔尖迟疑落下的一个点。 “我的自尊没有这么容易被伤害。” 江弋道。 他抬起手,摁着她的人便会意,将剪刀递给他,向外走去。没人摁着林之颜了,她却也没急着站起来,干脆席地而坐盘腿坐在毯子上,脱下了外套,将手臂伸到江弋面前,“请吧,助手。” 江弋俯身向前,胳膊撑在膝盖上,沐浴露与细微水汽,还有他身上那危险的阴影便覆在林之颜身上。他冷笑了声,捉住她的手腕一拽拽近了些,握着剪刀将她的袖子一下下剪开。 咔嚓咔嚓声清脆,冰冷的金属裁开纯白的布料,那如象牙一般的肤色也一寸寸展露,又因为金属的接触而激起一阵阵颤栗。 江弋抬高剪子,不让那金属碰到她的手臂。 很快,一截袖子被裁剪下来。 江弋拿起臂圈,握着她的手臂缠上去,柔软温热的触感在他的抓握下变得紧绷。他没忍住抬眼看她,她仍是镇定自若的表情,唇也绷着,显得冷淡而严肃。 他想起来自己手上有常年训练的茧子。 这个念头一瞬溜走。 江弋替她绑好臂圈和装配防护器,起身走到桌椅前,望着她。林之颜撑着沙发,活动了下有些麻的双腿,这才走过去。 和审讯室一模一样的桌椅,外套也仍挂在椅背。看来他的确好奇,她怎么坐到的,并且推演过的。 江弋道:“我猜测你起身的时候,防护器就已经到你手里了,你在转移我注意力的时候坐到了椅子上。可那时,我看得很清楚,你的手没有动过。” 她的手分明就搭在桌上,另一只手则撑着椅子一侧。 期间,也或有抱着手臂等动作。 即便防护器只有掌心大小,但她握住时,绝对会暴露。 “你没有看清楚。” 林之颜道。 她像是故技重施,又像演示,再次绕过江弋。 但这一次,江弋也跟着转身。 于是,他很快清楚地望见防护器一瞬从臂夹中滑落,她手一动握住它。很快,她坐到那张椅子上,一手扶着椅背。 江弋蹙眉,是在这里将它扔进去的吗? 但很快,他看见她只是调整了位置,一手搭在桌上,被她搭在桌上的手指挡住。很快,她再次一抬手,防护器顷刻被从桌上扫下来,她两只腿一动夹住。紧接着,身体后仰,肩膀将搭着的外套撑开了些,手掠过腿上的防护器,仍是撑着椅子边缘的姿势,但手指已将那防护器塞进了外套的口袋中。 ……行云流水,像是训练过使得。 但也并非毫无破绽。 江弋沉默了下,道:“一旦我走到你身边,一切都会被识破。” 林之颜笑了下,“你不会。” 她说完,缓缓走近他。 江弋一动不动,望着她。 林之颜道:“我必须要觉得你不会,我才能有胆量做这件事。我不知道档案对你们来说算什么,但我知道,它的任何一个污点都会使我人生的道路偏移。如果被发现了,不过是处分加重,没被发现,我就有一丝希望保持我的优秀。” 江弋的眉头缓缓蹙起,他道:“如果你坦诚和我讲出经过,再转到校内处分也许不过是几天的义务劳动。” “我是不了解,但你一样没有告诉我,不是吗?”林之颜望着他,道:“或者说,你不屑于多说这些,你觉得这简直是个无聊琐碎的小案子,并且你已经掌握真相,你只想要我赶紧认罪。” 江弋再次沉默。 一会儿,他道:“是。” “但事实是这件事并不小。”林之颜眉眼平淡,淡得像是面目都要模糊,“一些人优秀是锦上添花,一些人优秀是迫不得已。我是拿全奖读这所学校的,尽管如此,我仍然没法支付住宿费。这样的事,一旦记录在档案里,也许我之后几年竞争全奖的能力都没有。” 她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挑眉,“哦,我甚至不知道它会不会影响我的档案,我只知道,一种恐惧驱使我去想尽办法活得像个清白优秀,让人无可指摘的人。” ……她当时很害怕吗? 江弋想着。 他垂着眼,看她,但也就几秒,“的确会进入档案,但不会影响你对全奖的竞争,除此之外,那副扑克牌是珍藏版。也许,它可以帮你解决一大部分开支。以及,对于我没有尽到告知义务这点,我表示道歉。” 江弋最后道:“对不起。” 他实在不太善于道歉,以至于这三个字也是硬邦邦的。 林之颜却突然笑起来,“摸一下你的裤袋。” 江弋怔住,下意识摸了摸裤袋,“什——” 他话音未落,却从裤袋里摸出了一张扑克牌。 江弋:“……” 一瞬间,他生出了被戏弄的恼怒,脸色铁青。 “我说了,你不会识破的。”林之颜微笑,却不是讥诮,而是带了点得意的狡黠,她又道:“对了,我之前兼职魔术师助理。” 嗯,当出老千的发牌员怎么不算魔术师助理呢?反正都是把东西变出来或者变消失。 林之颜又道:“快到我进行新生演讲了,你答应过,我演示完了就放我走。” 江弋点头,没再说话。 但她走到门口时,他道:“刚刚你说的话,是转移注意力的手段,还是真——” “那不重要。”林之颜没有转头,拧开门,“答案是什么,都不会改变你的道歉毫无诚意这一点。” 江弋的唇动了动。 “咔嚓——” 门锁合上。 他望过去,她已经离开了。 门外。 林之颜刚合上休息室,便望见斜对过的休息室倚靠着一道身影,身影的主人一头铂金色头发,抱着手臂,在玩终端游戏。他穿着军政学部的制服,腰间佩剑。 ……这种人都不能惹。 林之颜低眉顺眼地路过,可不知为何,她感觉他的视线凝在她身上,充满着某种恶意的审视。她脚步加快,迅速离开,直到赶回礼堂才松了口气。 真要命,这才来几天,怎么感觉到处都是地雷。 刚回到礼堂没两分钟,就道她上台了。 林之颜深呼一口气,一步步走上台阶,鞋子踩在木板上发出厚重的声音。她望见底下是黑压压的人,也望见两侧西装革履的教师们,更望见学校中心那栋高耸冰冷的钟塔。 “咚咚咚——” 下午五点的钟声敲响,一片白鸽飞起。 “以上,就是我的新生演讲。” 林之颜站在台上,说完最后一句。 掌声雷动。 林之颜清楚望见前几排的学生里,江弋赫然坐在其中,也在鼓掌。太好笑了。刚刚用近乎羞辱的办法把她带走的人,一转眼就能坐在台下,无事发生一般为她鼓掌。 江弋察觉她的视线,也回以凝视,但下一秒,台上的视线就移开了。紧接着,她握住麦克风,话音平静道:“非常感谢大家聆听我的演讲,以及我今天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希望能在这个开学典礼上,与大家一同分享。” 林之颜说完想,笑了下,抬手一挥,一张扑克牌如同从虚空中被她取到手上似的。 一时间,台下传来一阵起哄声。 林之颜扔掉扑克牌,纤细白皙的手指动了动,一把扑克牌便骤然出现在手中。她麻利地甩掉手牌,又转动手腕,顷刻间,又一串扑克牌闪烁着光泽,从她手中喷涌而出。 风并不小,那闪烁着流光的卡牌便也随风飘逸,同时伴随着一阵阵尖叫声,光芒从她脸上与眼里掠过,连发丝都要被折射出金光。 一整副扑克牌就这样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被她以近乎绚丽的手法“变”出来,尽数落在演讲台,或随风飘向了观众席。 林之颜鞠躬感谢,走下演讲台。 她的脚步依然轻快,身姿如松,像是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江弋望着凌乱满地的扑克牌,垂下了眼。 他知道,她在用这种方式还击。 这一刻,他意识到那句“我的自尊没那么容易被伤害”说得太早了,因为此刻,他的胸异常的闷。他分不清,那是被挑衅的恼怒,还是被还击的挫败,亦或者是对她的困惑。 ——连住宿的钱都没有,却仍要做这种事。 江弋坐了一会儿才离开。这次离开,他没有拿起外套,让它与口袋里隐秘的一张扑克牌都遗留在空荡荡的席位上。 熬过冗长的演讲环节后,便是正式的晚会环节了,从一线明星到流行乐团,每一曲歌舞都将新生典礼的气氛推至高点。礼堂的灯光颜色闪烁下,学生们的掌声与喝彩一阵接一阵,也有一些人低头望着终端,全与周遭氛围不同。 终端界面赫然是校园论坛界面,联合军政的logo格外显眼。 【联合军政-校友区-圆桌会议区】 -在线人数:1365 【[热度top1]2xx5年开学典礼交流贴】 【il:禁止刷屏,专注于本帖讨论】 【2l:滴,学生卡】 【98l:文学部那新生代表好漂亮】 【99l:她那小魔术也好有意思的】 【100l:到底咋做到的啊?用的道具吗?难不难?】 【108l:教程一大堆你自己搜呗,不难,但像她那么流畅,伸手就来估计很难】 【127l:就我觉得很装吗?】 【128l:+1,十六区,演讲完突然表演节目,懂得都懂,钓凯子来了】 【130l:她是今年文学学部的最高分,还用钓凯子?】 【131l:她这成绩读考文化学部就很离谱啊,考个实用大学实用专业多赚,来联合军政学文,又不是家里有钱愿意培养,那除了钓凯子还能来干什么?难道准备毕业就考公啊?】 【132l:我是凯子,听到了吗?喂,在吗?我说我是凯子】 【133l:穷就不能搞学术了?】 【134l:楼上重点完全错了】 【149l:没人发现她变魔术用的扑克牌是zuosios的典藏版金宝扑克吗?这牌我一直在蹲,二手炒到二十多万星币了……】 【150l:二十多万?我掏都心疼,她哪来的钱?】 【151l:假货吧,十六区不是盛产山寨hh】 【152l:我怀疑是借十六区身份低分进来的】 【153l:会不会是她背后的人给她镀金…】 【154l:没实锤干猜啊?】 【179l:好好奇第二名输给十六区的怎么想?】 【180l:第二名怎么想不知道,但他哥哥估计破防了】 【181l:有瓜???】 【182l:zf啊,他给l造势好久了……】 【195l:笑死,姐妹连心嫁高门后轮到兄弟连心干大事了是吧】 【196l:解码,那这个新生估计不好过了】 【本帖已判断为违规,即将进行删帖,倒计时:10】 倒计时的数字缓慢跳动,很快,一个个回帖尽数消失,终端的界面跳回主页。很快,终端退出了内部论坛界面,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熄灭屏幕,放入口袋中,轻巧得像是隐匿进暗色中的鱼。 林之颜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从上帝视角来看,这是一件好事——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离二十万曾经很近,她只知道自己操的人设非常完美,后续大概率能让江弋少找她麻烦。 世界是很奇怪的,当你想要钱时,你往往得不到钱,也得不到尊重。但当你想得到尊重时,那钱就会源源不断袭来——用来购买践踏你尊严的权力。 高尚有时才是通行证,而卑鄙,则更适合当身份证。 林之颜的看法是:做人最要紧的是证件齐全。 开学典礼结束后,还有一场晚宴。 林之颜本打算速速吃饱后赶最后一班空轨回家,但她失策于她忘记新结交的好友艾雯是个多么喜欢社交的人,于是,一顿饭的时间就这样被无限延长。 在应付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后,她听见远处钟塔的声音。 很好,最后一班空轨没有了。 她得多转两趟车回家了。 林之颜叹气,“艾雯,我真的——” “林同学,艾雯同学,你们好。” 一道温柔的招呼声响起。 林之颜和艾雯都疑惑望去,却先望见一名灰白发的高挑青年,头发扎在背后,前额的发丝落在俊美到精致的面容边。他穿着白金相间的学部制服,身材被衬得宽肩窄腰,冰灰色的眼睛像细密的冰针聚集,气质华贵。 ……嘶,中心区的人是人均做过基因序列筛选吗? 怎么个个都长得这么精彩。 林之颜很饱眼福,也有些疑惑,“您是?” “泽菲学长?” 艾雯惊讶道。 “不用叫您,我是泽菲·索伦特,在财产学部读三年级。”泽菲又看出她的疑惑似的,道:“我冒昧和你们打招呼的原因很简单,我的弟弟也在你们学部读书,不过他比较内向,连典礼都来找我。眼看晚宴都要结束了,他还没见过你们这些同学,我很担心他。” 泽菲笑意爽朗,举止优雅,可或许是他冰灰色的眼睛实在过于干净如冰,以至于林之颜感受不到他的温柔与体贴,只觉得他透着点阴冷。 艾雯睁大眼,“啊,名单上好像是有个人缺席来着。” “嗯,就是我的弟弟,李斯珩。”泽菲又笑了下,可眼睛却看向林之颜,灰眼睛澄澈得能装下一整个她,“他很佩服你,在入学考中,你甩了他近二十分呢。” 泽菲说着,转头对人群招招手,话音含笑的,“斯珩,过来,和……第一名打个招呼。” 林之颜:“……” 操,好阴阳怪气。 她哪里惹他了? 刚走了个江弋,又来一对兄弟,把她当副本boss刷呢?哥俩不会还有那种必须同时击杀,不然会会互相回血的机制吧? 林之颜恶毒地如此揣测。 6 第 6 章 泽菲的话音落下后,很快,李斯珩摩西分海似的,从人群中走出了。率先让人注意到的,是他身上昂贵的定制礼服,宽阔的肩膀与修长的腿,其次再让人注意到的,是他那一头纯黑的发色,最后,才是他的脸。 李斯珩和他的名字很衬,肌肤同玉一般雪白,同泽菲极为相似的漂亮五官却显出更为内敛、温润、古典的气质,眼尾的弧度细长,灰色的眼睛如同月光石,质地莹润。 他缓缓走到泽菲身旁,对林之颜与艾雯点点头,便垂下了眼。 林之颜感到很奇怪,两人的容貌相似,都是无可挑剔的俊美昳丽,可发色更深的李斯珩站在泽菲身旁时,却更让人先注意到泽菲那无可挑剔的华贵气质。 不对,这两人从名字和发色来看,似乎也不像一个家族的啊。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 “斯珩,好好打招呼。”泽菲微笑,发丝下的眼睛也弯弯的,“不要这么没礼貌。” 李斯珩的眼睫翕动几下,抬起了那张与他哥哥相似的漂亮的脸,随后,对她缓慢微笑。最后,他才伸出手,声音很轻,“你好。林同学。” 他带着黑色的丝质手套,从纤长的手指一路包裹到手腕。 “呃,你好。” 林之颜伸手。 但他们的交握不过是指尖触到指尖,李斯珩便抽回了手,只有丝质手套的触感从她手中滑过。从旁人视角来看,李斯珩的态度无疑显得有些怠慢与懒散。 泽菲笑笑,全当没注意到似的,道:“你们有空吗?正好,晚宴有些无聊了,我们可以一起吃些东西,聊聊天。正好,也可以交流下专业上的事。”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艾雯却弹跳似的从坐席上起来了。她“啊”了声,用着近乎浮夸的话音道:“泽菲学长不好意思啊,舍监说过是晚上要开会的,我估计得走了!” 艾雯卖队友的速度非常快,林之颜的速度也不差。她一把抓住艾雯的手腕,显得她们像姐俩好似的,道:“或许可以改天再约时间聊一聊,我们就先走了。” “原来是这样。”泽菲连唇角的弧度都没变,他从托盘上道:“可是林同学,你似乎没有申请宿舍吧?” 林之颜:“……” 怎么这都知道? 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之颜顿了几秒,道:“但我回家得坐空轨,再晚就没有车了。” “没关系,我的司机会送你回去的。”泽菲打了个手势,侍应生端过来两杯酒,他道:“那艾雯,你先走吧,不要迟到了。林同学,来,试一试中心区的特产浆果啤酒吧。” 很好,哥们的确有beer来。 林之颜接过啤酒,愣愣地看向艾雯离开的身影,却也知道她是走不了了。泽菲坐在她对面,又望了眼李斯珩,李斯珩便也坐下了。 泽菲喝了口酒,道:“你很厉害,在教育资源那么稀缺的地方都能考出不错的成绩。对了,你入学考的答卷我也看了,文章写得很漂亮。” 入学考除了基础学科外,还有专门的考卷。 林之颜对他突然的吹捧不太适应,只得笑笑。 “新生手册对学校的介绍固然全面,但也不是面面俱到的。”泽菲唇角弯弯,突然说道。随后,他望向她,灰白的睫毛下,眼神温柔如水波涟涟,“学校的专业课非常多,每门课赋分的方式也有所区别,课程老师的讲课风格也各有千秋。” 林之颜意识到,他要进入重点了。 果然,几秒后,泽菲道:“斯珩早在入学前,就已经接受了一年的预科学习。如果你有任何关于学校、课程、考试方面的事不了解,都可以和他交流,他会和你解释的。当然,生活上的一些问题,你也同样可以找他,我相信你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这下听懂了,让她带他混学分。真奇怪,明明是求她带他,可话说得总像是她有求于人似的。 “大家都是平等的,我相信他有什么事找我,我也会努力帮他的。”林之颜顿了下,又笑道:“不过我的情况你也知道,除了学习好点,并没有什么特长。再说了,他考第二,和我的差距并不大啊,我想帮他都帮不了。” 她说这话也是真心,校内不就那些活动,上课、小组作业、考试、活动项目,这些东西他们随便找人都能解决,找她有什么用。 泽菲喝了口啤酒,唇被酒液洇湿,微醺的红浸染到脸上。他无谓地挑眉,笑起来,像是在听笑话,道:“我说过,你有任何不了解,可以问斯珩。” 林之颜:“……?” 他到底在说什么? 林之颜正想发问,却听到一直沉默而温驯的李斯珩说话,他的语气仍是平静而轻的,“人类文明延续专业非常受一些公共机构的青睐,他们普遍认为,这个专业的人更适合做决策。比如,环星联合文明协会、环星公共战略咨询部、环星帝国教育部等。” 她望向李斯珩,却只能望见他垂落的睫毛,他继续道:“优秀的成绩需要丰富的活动项目,反之亦然,我和一些人正好在参与一个调研项目,我觉得你很适合加入。” 林之颜:“……” 我操,这么卷吗? 这都还只是迎新周,还没入学就搞项目了?! 林之颜大为震撼,好一会儿,才道:“啊,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李斯珩没有说话,他像是没电了的漂亮人偶,又恢复了沉睡。取而代之的是泽菲,永远光泽动人,笑吟吟地回答道:“你只需要加入项目,后续做什么会有人教你的。一切都很简单。” ……不要把话说得像是要做人体改造基因修改这么恐怖好不好? 林之颜想了想,道:“我觉得我对一切都不太了解,也许之后我可以和李斯珩同学聊聊,再考虑要不要加入。” “当然可以。”泽菲笑起来,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是专业相关的调研,就读专业预科的学生们基本都是带着项目升学的,你慢慢就知道了。” 某些特殊专业会和大学建立合作,在高中后额外设计预科课程,完成预科课程后直升深造。例如本校军政学部的一些学生,他们在入学前就已经在军校读完了所有课程,入学后接受的是更高级别的课程。 没想到这种文科专业也能这么操作,这人说话真有水准,一下子就制造出了大家都在卷的紧迫感。 林之颜没忍住多看泽菲几眼。 泽菲对她的注目并不在意,道:“怎么了?” 林之颜道:“泽菲学长很好看。” “谢谢。”泽菲欣然接受,眼睛又弯起,道:“时间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他说完,又道:“正好,斯珩也要回去了,你们可以在路上也聊聊,增进一下感情。”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泽菲学长很积极地希望我和他接触。” 林之颜道。 “或许是因为我认为他需要向你学习。”泽菲轻笑,起身,又看向李斯珩,“带林同学上车吧。” 李斯珩起身,林之颜便十分配合地跟上去。 虽然摸不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但是,省钱了耶! 两人一路走出宴会厅,夜晚的空气有些寒冷,但都比不上他们沉默的气氛冷。 上了车后,林之颜拿出终端,接收艾雯一连串的消息攻击。 [艾雯:抱歉我先溜了,那气氛太吓人了] [艾雯:我真的很怕一不小心得罪他们] [艾雯:你还好吗?还活着吗?] [lin:还好,我准备回家了] [lin:他们是亲兄弟吗,为什么名字不一样啊?] [艾雯:表兄弟,但他们的妈妈是双胞胎姐妹,所以他们长得特别像。] [艾雯:哦对了,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 [艾雯:算了,我还是跟你说吧] [艾雯:泽菲的父亲是索伦特教育集团的,旗下拥有三百多家私立学校,母亲在战略智库里工作。李斯珩的父亲是教育部大臣。他预科课程的成绩非常好,并且论文题目中的政策也是他父亲此前的讲话中提到过的,所以我们都猜测入学考他会拿到第一。] [艾雯:反正,你懂吧,我也不能说太多。你小心点。] 艾雯的字打得又快又多,她像是为自己扔下她应对他们而愧疚,一兜子话都摊出来讲还觉得自己点到为止了。她说完,一条条信息撤回,最后只发了个表情。 林之颜只是等了两分钟,回了个问号说自己没看到,随后熄灭屏幕。 难怪泽菲对自己的动态那么了解,原来是她占了别人的萝卜坑。 林之颜又看向李斯珩。车内并没有开灯,唯有车窗外偶尔一闪而过的光映入,将他漂亮而缺乏生机的面容照亮又隐藏。她想了几秒,道:“你需要我参加你的项目吗?” 李斯珩望她,灰黑的眼睛在暗色中有着浮动的光。 他道:“你要多少钱?” 林之颜愣住。 “你要多少钱才能让你未来所有的论文、作业、成绩、荣誉都冠上我的名字?”李斯珩顿了下,继续道:“泽菲真正的意思,是这个。” 林之颜道:“所谓的参与项目,是进替你打造履历的团队为你服务?” 李斯珩点头,闭上眼,像是在小憩,话音逸散在空气中,“原本如果是我参与开学演讲,我会就教育资源进行演讲,着重赞同教育资源的不平均,削减公立教育的支出,提倡更开放的教育政策以及更多私立院校建设。” “但你没有站上演讲台。” 林之颜道。 “是的。”李斯珩睁开眼,道:“所以我必须承受这份羞辱。” 林之颜沉默几秒,“让我当你枪手的羞辱?” “不,你不会当我的枪手,我知道,泽菲也知道。”李斯珩缓慢道:“泽菲是想让我意识到,我输给了一个来自十六区的人。” 意思是,让李斯珩和她这个贱民接触是对他的羞辱? 林之颜想通这逻辑后,突然气笑了。 我们贱民是你们天龙人玩服从测试的一环是吗?! 李斯珩听见她的笑声,看向她,道:“我并不这么觉得,我们没什么不同,如果冒犯到你,对不起。” 他表现得很像个文明人。 “不用了,你现在说什么我都觉得我是羞辱你的一环。” 林之颜认真道。 李斯珩顿了下,道:“对不起。” 林之颜没说话,并绝望地感觉到自己居然有些习惯了。 这才来中心区几天,居然快习惯受气了,未来实在可期。 他们一路沉默,直到车子停在一处极为荒僻的地方。 林之颜打开车门下车,又回头看向李斯珩,“虽然是羞辱,但免费回家的感觉还不错。” 李斯珩道:“那不是我的本意。” 他又道:“我很喜欢你的魔术。” “但你顺从了,不是吗?” 林之颜俯身看他。 李斯珩垂下眼,又看她,“我不得不顺从他。” 林之颜笑起来,“所以我也不得不认为你们是一体的。” 她道:“再见,哦不对,也许只能见到你的团队们。” 车门被关上。 李斯珩望过去,只见到她的背影在路灯下,脊背挺直,黑发飘扬。在简陋荒僻的场景中,她走路也不徐不疾,最终身影消散在远处。 他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他拿出终端,拨通了泽菲的电话,话音平淡:“她拒绝了。” “你是真蠢还是装蠢,”电话那端的风声很大,泽菲像是在笑,,道:“她当然会拒绝特权的要求,但她未必会拒绝利益的交换。” 泽菲依靠在栏杆上,灰白的发丝被风吹起,俯瞰着绚丽的灯景。 他话音很轻,“不过她不重要,只是路上的一个小教训,不用费心思。你要做的是成功选到托亚教授的课,她会给你一个足够好的分数的。除此之外,助手给你安排好了所有要参与的社会实践,你记得出席。记住,不要再出差错了,一些机会对绩点多严苛你也清楚。” 李斯珩沉默片刻,点头。 很快,车缓缓消失在暗夜中。 夜色渐明,迎新周一眨眼便过去了。 林之颜盯着智脑,比较着手册开始选课,同时感到一阵阵绝望。 必修课和选修课要求的学分极多,除此之外,社团活动、社会实践、项目荣誉等乱七八糟的要求也不少,一眼望去,感觉想活着毕业就得学习到死,或者足够有钱有人脉搞项目。 林之颜比学习到死更惨,因为她还得打工。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如果是个文盲的话,人生会简单很多,至少不会吃学习的苦。 她不断下滑下滑下滑,寻觅着课程时间短的课。 很快,她翻到一门课程。 《近代十六区风俗与文化史研究》 教授:托亚·奥德兰 课程时长:三周 选课要求:1-4年级学生,不限学部 考核方式:考试 学分:4 林之颜睁大眼。 这学分一门课顶两门课啊! 她感觉这门课这么值钱肯定有些猫腻,但她的手已经按上了选课。 7 第 7 章 林之颜在十六区时,常常听闻一句话:如果一份工作又能挣钱,又不需要成本,又轻松,那么你想想它为什么会轮到你。 在同龄人动不动被骗钱时,她因坚信这句话,从来没上过各种兼职的当。 林之颜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上当,直到选完课,邮箱里满满当当是学校的邮件。 [您已选课成功,以下是需要购买的书籍名单] [您已选课成功,请购买以下用具] [您已选课成功,请在课程开始前准备好以下书籍] …… 如果一门选修课,又好选,又学分多,又课时短,那么为什么会轮到她?答案藏在密密麻麻的邮件里,也藏在一大堆购物清单里。 这一刻,她想:上当了! “林之颜,你选好了吗?” 艾雯的声音响起。 林之颜面无表情地关闭智脑,起身。 “唉,我看到好几门感兴趣的选修课,但根本抢不到,最后只选了三门。”艾雯挽住林之颜的手臂,红发落在脸颊旁,语气尖而甜美,“你呢?你抢了几门?” 林之颜表情麻木,没有说话。 艾雯眨了眨眼,道:“没事,没抢到也没什么,前几年本来就是用来享受校园生活的。” “不。”林之颜转头,看她,“我抢到的课全排满了。” “那不是好——”艾雯的话音顿住,随后眼睛睁大,“等下,你不会不知道,选修课要自备教材的吧?” 林之颜沉重点头。 艾雯脸上有了些同情,道:“嗯……我认识一些学长,可以帮你借一些书,但也不太可能全都借到。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先借一些给你,你慢慢还。” 她语气有些迟疑,怕伤到对方的自尊心。这一周的相处,她已经清楚林之颜并不会被轻易伤到,但她仍忍不住像对待玻璃制品似的小心对她。 “没事,我自己存了一些钱。”林之颜对艾雯笑笑,又道:“再说了选修课还有一阵时间才开,我也找了一些兼职,应该能凑到一些钱。不过如果你能借到的话,还得麻烦你帮我借一些教材了,我回头请你吃饭。” 艾雯见她愿意接受帮忙,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的小雀斑跟随着笑容漾开,“请我喝饮料就好啦,不过你打工也太辛苦了,真的撑不住就找我好吗?” 林之颜闻言,笑出声,道:“怎么听着,你像是在说你养我。” “啊?”艾雯有些惊讶,也笑出声来,“也不是不行,但你又不会接受。” 她一本正经地道:“你看起来像是绝对不会弯腰的人。” 这阵子迎新周,所有新生都在积极社交,组建或加入各种小团体,对高者谄媚对低者拉拢。但林之颜例外,她在人群中总是游离的姿态,并非刻意不社交,但也并不热络,总是礼貌的姿态。 一周下来,和她最熟的仍是自己。 对此,艾雯有些开心,也有些惴惴。 “那你看错了。”林之颜挑眉,道:“我没有那么高洁,一些事我不做,是因为我能靠自己得到。如果靠自己做不到,我会立刻弯腰。” 她黑眼珠里仍是笑意,抬起手将艾雯耳边的红发勾耳后,道:“你的红发好耀眼,感觉每次和你说话,眼睛都像是被火烧到了。” 艾雯的眼睛缓缓睁圆,不知道先惊讶于她话中的结果导向主义,还是先为她的夸赞而感到开心。于是好几秒后,她没忍住摸了摸头发,磕磕巴巴道:“谢谢。你、你的黑发也很好。” 林之颜眼睛弯了弯。 谢什么,都是朋友。 日后没钱了你记得给我爆金币就行。 她暗暗想。 此时,林之颜还觉得自己做了两手准备,一手是愿意爆金币的朋友,一手是较为务实的打工。而在一周后,她发现她的准备输给了中心区的素质。 素质是什么? 答案是:版权意识。 林之颜跑遍了全城,发现名单里的书籍不仅昂贵,并且无论是全息智能版、电子数据版、廉价纸质版……全都没有盗版和二手书。这到底是版权意识足够好,还是要垄断知识,她暂且蒙在鼓里。 专业课教室略显得嘈杂,教授充耳不闻,旁若无人地讲着。 林之颜写着笔记,一派认真,内心却在叹气。 还有一周,选修课就要开课了。 这些林林总总的书籍教具加起来是笔巨款,积蓄全拿出来也顶不住,打的工也没办法预支这么多钱。 难道要假装没带课本的小学生,跟同桌一起看一本书吗? 林之颜望了眼单人单桌的教室,又望了望教室里穿着学部制服,却都别出心裁搭配昂贵配饰、或戴着珠宝名表、或挎着奢侈品包的同学,觉得他们大概率不会愿意当给她看一半课本的人。 ……找人爆金币? 她看了看一旁撑着下颌,昏昏欲睡的艾雯。 艾雯迷糊着睁开眼,绿色眼睛里满是朦胧,话音黏糊着,“怎么了?” 林之颜诚恳道:“想睡就睡吧,我记了笔记。” “嘿嘿,你真好。” 艾雯安心闭眼。 林之颜看着艾雯的睡颜,将她黏在脸颊上的碎发理好,察觉到指尖触及的肌肤变得有些烫。她收起手,移开视线。 艾雯的母亲是宫廷教习官,父亲是私校教授,如果要利用这段关系,就要用到合适的地方。就像养猪,最肥的时候才是宰的时候。 林之颜又望见前几排的李斯珩,一头灰黑发丝,侧颜昳丽,光落在灰扑扑的他身上,让他像是阴影中沉寂的美人。 ——现在去加入他所谓的“项目”?不行,太主动可不会拿到好价钱? 用他不怎么来上课这件事威胁给钱不然曝光?呃,可多的是不来上课的天龙人,可见他们根本不担心。 和他套个近乎?这也没办法接近啊,而且他看起来温驯顺从他哥哥,可实际上感觉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操了,这咋办? 实在不行和全班人都卖惨借一笔钱,然后退学跑路算了。 不,如果真要退学跑路,干脆策划绑架吧? 林之颜在脑中一番狂想,渴望以意识形态改变世界。不过很可惜,她狂想一整天,世界的一草一木也没有产生改变,联合军政学院也一如既往,吸一口气都是资本的味道。 夕阳西下,一天的课程结束。 林之颜决定大出血,掏钱和艾雯去学校餐厅,看能不能通过社交整点水滴筹。但很快的,这个想法也破灭,因为她们刚走出教学楼,就被一道声音叫住。 “艾雯。” 她们望过去,很快望见几名学生。他们身后停着几辆车。 人群中间的是李斯珩,叫住艾雯的人却是李斯珩身旁的人。他穿着财产学部的制服,身材高挑,棕红头发绿色眼睛,五官深邃,气质优雅,却又给人一种林中穿行的鹿似的矫健与活泼感。 勒芒,艾雯的表哥,在财产学部读二年级,皇室御用文具集团的继承人。同时,他和泽菲、李斯珩从小结识,也因此对她很是讨厌,没见过几面,却总要表达对她的不屑。 此刻也不例外。 勒芒的视线扫过林之颜,像是忽视妹妹身旁的苍蝇,语气透着点不耐与骄矜,“要去哪里?” 艾雯抓着林之颜的衣服,道:“我和她要去餐厅。” 勒芒笑了下,“跟这种人?” 李斯珩的眉头微蹙,没有说话,其他人只是发出配合的笑。 艾雯惊恐地望着林之颜,连忙道:“他说话就这样,你——” “没事。”林之颜笑起来,看向勒芒道:“我这种人也是要吃饭的。” 勒芒抱着手臂,“是,然后借口没钱逃单?穷人的把戏总是很多。” “穷人的把戏再多,也比不过富人敛财的把戏多。”林之颜缓慢地将艾雯的手从手臂上扒下来,认真道:“没事,你和他们一起吃饭就行,我正好也准备去打工。” 艾雯咬唇,点点头,却被勒芒一把拉到身后。于是一瞬间,林之颜便仿佛被孤立的人一般,面对着面前的一群人。 勒芒像是怜悯,又像是讥诮,“要拉拢别人,就去拉拢那些跟你一样出身的穷鬼,别把注意打到我妹妹身上。哦,难道是学校里没有跟你一样的穷鬼么?” 李斯珩道:“该走了。” 勒芒这才鸣金收兵,昂着下颌,绿眼睛亮得像翡翠,“以后离我妹妹远点。” “那你为什么不离我朋友远点?”林之颜没看他,只是看向艾雯,道:“明天见。” 她说完转头就向外走,没再回头。 “你为什么非要和她过不去?” 艾雯很有些不高兴,又不敢发作。 勒芒和她关系并不亲近,只是总要借着她去羞辱林之颜,奈何他家世更盛,她不敢违逆。听到这话,他也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开学这么久,她谁也不亲近,唯独接近你,不就是看上你的家世?” 他扯了下唇,“你等着吧,不到一周,她肯定会和你卖惨,好让你帮她付这个钱付那个费用,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那比起来不是你的家世更好吗?她怎么不接近你?”艾雯听他这么说,没忍住顶嘴,“你根本就是为了你的朋友迁怒我的朋友!” 李斯珩闻言,垂下眼,道:“你们聊,我先回车上等你们。” 他话音落下,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借口离开,一下便只剩兄妹俩。 “是又怎么样?”勒芒笑了下,一点也不在意,“你知不知道,她开学撒的那副卡牌,价值二十万,是真品。” 艾雯有些惊讶,“什么?” “你现在还觉得你这朋友单纯吗?”勒芒抱着手臂,道:“不管这副牌是偷的抢的捡的,她拥有她不该拥有的价值的东西,就值得怀疑。” 他高挺的鼻梁下,绿色的眼睛蒙上了更深的阴影,“尤其是,她还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假如李斯珩造势成功,推进私校法案的进程,勒芒背后的文具集团则会借此成为指定考试用具。哪里像现在,一丝进展都没有,原定的宣传计划全部推迟。 “这也怀疑那也怀疑,也没见得你们多聪明!” 艾雯怒气冲冲,说完又害怕,直接跑了。 勒芒本就一肚子气,闻言更觉得讥诮,却也转身回到车上。本来他们关系就一般,今天说了这么些话,都已经是少见了。 后座,只有李斯珩,其他人在别的车。 勒芒上了驾驶座,便听李斯珩的声音,“你妹妹呢?” “走了。”勒芒不以为意,启动车子,“也不知道林之颜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李斯珩道:“对她没必要那么关注。” “如果讨厌也是一种关注,那我没办法。”勒芒挑眉,话里又带着刺,“你不也被损害了利益,倒显得你像是什么也不在乎的清白路人。” 李斯珩顿了下,道:“抱歉。” 勒芒耸肩,“算了,你的个性就是这样,我失言了。” 李斯珩是官员的孩子,影响力无论如何要大于财阀出身的泽菲。但李斯珩的母亲从小就对泽菲的母亲有着种近乎变态的依赖与顺从,以至于从小到大,他都被教导着顺从泽菲一家,成年后,也总像是被泽菲拿捏在手里的傀儡似的,对外界的事显得迟钝与漠视。 勒芒也因此,对李斯珩比对泽菲更宽容亲近些。 一顿晚餐结束后,他们又去消磨了些时间,便到了晚上。 天色暗沉至极,湿润的风挟着雨丝,路灯下,脉冲伞像是漂浮的云朵闪烁交替。 林之颜刚结束打工,走出店面。她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往车站方向走,刚拐过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便望见一辆有些眼熟的车胡乱停在一家俱乐部前。 ——好像是勒芒的车。 车停在路边,车门半开,主人暂时离开了。 林之颜思考一分钟要不要举报车乱停,让勒芒难受一阵,转念又决定还是别得罪人。她转身要走,却又听见远处有着极为细小的声音,很轻,很脆弱。 她愣了下,顺着声音走过去,很快,在一处花坛里,望见一只瘦弱的小猫。它刚出生没多久,蜷缩着,被放在纸箱里,可纸箱里已经积蓄了不少雨水。 林之颜沉默地望着挣扎的猫,并且感觉身后有人同样对自己施行了沉默的注视。 很好,按照她上的文学课理论来说,救猫咪是塑造角色的一种方式,它能使得读者或角色对其产生好感。她理应在此刻救下一只猫咪,对他人展现自己的善良,柔软,以及真诚。 但她如果真的想救它,她现在就不该救它。 因为她没有钱治疗它,她也没有空照顾它。 操个善良天真人设,对她有什么帮助呢? 林之颜蹲下身,拎着那只猫,注视着。 她注视的时间过于长,以至于勒芒的眉头蹙起了。 勒芒觉得她和自己揣测的一样,是个冷酷而别有用心的歹毒女人,并且他决定,要去解救那只在她注视中逐渐接近死亡的猫。 真可怜。 如果他早点下来,先一步发现,它就能被他救了。 勒芒心里想着,举着伞走过去。 “喂——” 勒芒张嘴,那骄矜要从绿眼睛里迸溅出来,可话起了个头,她却已经拎着猫转身走了。他那一句“喂”便逸散在雨中,被淅淅沥沥的声音打碎。 他怔住,又蹙眉。 她要救猫? 可她刚刚盯着它那么久,一点也不像是心软地要救猫,难道,她想虐猫? 勒芒心中生出太多不好的联想,可没忍住抬起脚跟过去,他不擅长跟踪,以至于林之颜不得不放慢脚步,害怕身后的人走丢。 许久,在他烦躁地想崩溃,恨不得追上她质问她到底要走到哪里去又到底要走多久时,她的脚步终于停下了。 是一家宠物店,荧光灯牌黯淡,店面陈旧。 勒芒心中悄悄松口气。 看来,她还没有坏到虐猫。 勒芒在她进店后,也跟着进去,低着头假装对某个橱柜里的猫感兴趣,背对着她。夜间人少,没几分钟,她就到了导诊台。 勒芒竖着耳朵,棕红头发黏在脸上,眉眼皱着。 他有些担心,她会因为嫌贵就把猫抛弃了。 但很快,他听见更为心惊的声音。 “你好,安乐死这只猫要多少钱?” 林之颜问。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勒芒的火焰便要将他点燃,他大步流星走向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视她,“你这人——” 勒芒的话音顿住,因为他望见她那近乎疲惫而麻木的双眼,黑发下,脸苍白而平静。猫在她怀里,发出绵长而微弱的叫声,她佝偻着腰,像是为了保护猫。 “你——”他的气焰弱了些,道:“你好荒谬,你不想救猫就别救,凭什么要决定它的生死?” 林之颜望他,雨水的湿漉氤氲她的身上。 她语气仍没有波澜,“你有钱吗?你要救它吗?还是你只是想借这个机会骂我?羞辱我这样的穷鬼?都可以,随便你,钱是良心的最低保证,而我没有。” 勒芒的唇动了动,一把抓住她怀里的猫抱到自己怀里。 他又道:“没钱就滚,现在这只猫是我的了,我要这只猫,你休想处理我的猫!” 林之颜抬起手,勒芒下意识抱着猫躲她,像是畏惧家暴的人。但她不为所动,很缓慢地伸手,摸了摸它脑袋,随后转身。 勒芒怔住,一时间感觉这场景十分荒谬,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他低头看了看猫,又看她,她却已经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夜色下,雨还在下。 林之颜却脚步轻快。 小猫,感谢我给你找了个冤大头吧。 她想。 但很快,一道声音从后面叫住她,带着烦躁,“林之颜!” 林之颜脚步顿了顿。 嗯,很好,看来也能给自己找个冤大头了。 她继续往前走。 8 第 8 章 “你给我站住!” 勒芒的声音在细雨中显出些朦胧的感觉。 林之颜的脚步终于顿住,回头,蓝色路灯与脉冲伞的荧光互相交织,在她的侧脸上打下几分孤冷的阴影。她望向勒芒,惊讶地发现他没有撑伞,手臂举在头上,棕红色的发丝黏在俊美的脸上,绿眼睛映出雨丝的湿润。 勒芒一边嫌弃着雨水,一边却挺直身板,充满着大少爷姿态,对她道:“谁说你可以走了?” 林之颜道:“你不打算救那只猫了吗?” “什么?”勒芒反应了两秒,却昂起下颌,“我当然要救,但不代表你能走。” 他道:“在一些事我没有搞清楚前,你别想溜走!” 勒芒说话总有些理所当然感,就像第一次见面,她和艾雯正在说话。勒芒望见了,便一派骄矜,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站在人群里,轻飘飘地喊:“艾雯。” 她们望过去,勒芒便招招手,不说话。 林之颜望向艾雯,轻易看见她脸上的难为情与一闪而过的畏惧,于是她道:“没事,你去吧。” 艾雯没有说话,走向勒芒。勒芒却没有看她一眼,转头和别人说话,将艾雯晾在身边,也将林之颜晾在远处。 后面遇见第二次、第三次,勒芒也总是这做派,直到他发现林之颜对这样轻飘飘的羞辱并不在乎,便开了尊口说些讥讽的话。但很显然,这样优渥出身的少爷,连讥讽也是书面化的,什么穷鬼什么精于算计之类的话。 林之颜每次听他的台词,都感觉像在玩恋爱游戏,哦不,当然不是充满了心跳与激动,而是攻略对象一说话她就想跳过对话直奔选项。 但生活不是游戏,勒芒脸上没跳出什么选项,她只是走近他。 勒芒像是警惕,又像是嫌弃,眉眼皱着,“干什么?” 林之颜将伞举到他头上,“不是想让我陪你吗?走吧。” “……你有病吧?”勒芒有点生气了,橄榄绿眼睛里闪烁着火光,“谁要你陪我,我是要问清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恰好救一只猫?为什么你不惊讶我出现?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哥们非常多疑,但多疑的正确方式是保持距离暗中观察,而不是直接跳脸问。 林之颜正要说话,可勒芒却一转身,走到了伞外,大步大步往前走。他身影挺直,仿佛走在雨中也理所当然,语气也是上扬的,“先跟着我。”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进入宠物店。 勒芒将猫包一把推到她怀里,随后又一转身往外走,带着她上了车。 车子重新启动,智能驾驶启动。 机械臂递过来毛巾,暖风发出轻微的噪音。 勒芒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你在附近干什么?” “我在附近打工,刚下班,路过了这只猫。”林之颜观察着猫包里的猫,语气平缓,“它的状态很差,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我决定安乐死它。” 勒芒语气冰冷,道:“你没有资格决定它的生死。” “你养过猫吗?” 林之颜问。 “当然。”勒芒昂着下颌,“我家里就养着一只。” “难怪你会这么想。”林之颜笑了下,“你的家境很优渥,想必不会亏待一只猫,在你眼中,也许猫就是可爱的,毛发顺滑,会发出撒娇叫声,会跟在你脚边蹭你的动物。在我眼中,猫是会打架、会遍体鳞伤、会饥一顿饱一顿、会被一些人虐待、会拖着断裂肢体奄奄一息惨叫的动物。” 勒芒越听她的话,五官便越皱,像是受不了她的形容。 “你听得很难受,是不是?但我切实见过,不止一次。”林之颜眼神认真,道:“你觉得我十分残忍,要决定它的生死。实际上,我是正好今天发了日结的工资,才发了一次善心。” 勒芒的唇紧紧抿着,像是无法反驳,又像是不知道说什么。 好几秒,他才道:“但我愿意救,并且我有的是钱让它过上和绒绒一样的生活,而你差一点,让它错过更好的生活。” 勒芒说完,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斗志昂扬地盯着她,准备辩倒她。但他的凝视下,她却突然笑了下,唇抿着。 他有些恼怒,“你笑什么?” “绒绒是你的猫的名字吗?”林之颜诚恳道:“很可爱的名字。” 勒芒怔住,莫名觉得很被冒犯,“关你什么事!” “至于你刚刚的话,”林之颜低头凝视着猫包里那只发出微弱叫声的小猫,话音很轻,“我没有话说。” 勒芒有些惊奇,他们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她总一副不冷不热的硬骨头样子。像现在这样点头赞同,她还是第一次。他有些得意,道:“看来你也知道你做错了。” 林之颜垂下眼,道:“我只是觉得,你眼中的世界和我眼中的世界并不同,再怎么讨论都没有意义。因为很显然,你的眼中,生命如此珍贵精彩,而我的眼中,它充满不确定的苦难。” “但你不也活着吗?”勒芒的脸上有着近乎天真的执着,绿眼睛里熠熠的光芒都像宝石,“像你这种人,感觉根本弄不死,所以少和我说什么苦难不苦难的,我不信。” 林之颜:“……” 这嘴贱的,根本不知道是刻薄还是脑子笨。 她没有说话。 车缓缓在雨中行驶。 勒芒望她一眼,移开视线,心里有些奇怪。他已经好几次觉得奇怪了,先是奇怪自己会叫住她问问题,又奇怪自己没有嘲讽她几句,最后奇怪自己现在居然和她好端端地坐在车里说话。 有些事就像胸口的油渍,当你没发现时,一切都很好,当你发现,一切都完了。那几个油点子跟火点子似的,在胸口烧开一大片,灼得人坐立难安。 勒芒就如此,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尴尬与奇怪。 但好在,车很快在一家颇为豪华的宠物医院门口停下。 有人已经打着车来迎接,拉开了车门。 勒芒十分趾高气昂,下车,伸手拿过猫包,道:“行了,你走吧。” 林之颜打开终端看了几眼,有些无语,“……你大可以先不启动车然后问我话的,这附近的公共等车点走过去要三十分钟。” 勒芒有些烦,觉得她事情很多似的,“那你打车回家啊。” 林之颜顿了下,打伞下车,“我要是有打车回家的钱,我就不用每天转四趟车。” 勒芒思索几秒,道:“你id给我,我给你转钱你打车。” “不用,我走到车站。”林之颜直接拒绝,道:“这一趟,就当是我和它最后相处的费用。” 她说完,俯身,隔着猫包戳了戳猫。 勒芒低头,望见她脸上茸茸的汗毛被光映着,他道:“你如果能发誓你会好好对它,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养它。” 林之颜只是笑,摇头,没有说话。 勒芒蹙眉,她却已转身走了,他眉头蹙更深,“你真要走过去啊?算了,我送你。” 林之颜没有回头,抬起手挥了挥,继续往前走。 好奇总是0次和无数次,如果第一次愿意冒雨追上来,那第二次也会。 她平静地想着,步伐在水里踩出水花。 几分钟后,一辆车开到她身旁。 车窗降下。 勒芒像是很不高兴,绿松石似的眼睛眯着,“说了我送你,赶紧上车。” 他的确很不高兴,但问哪里不高兴,他又说不上来。于是他只能一脸不高兴地送他回家,在漫长的行驶后,他更不高兴了,觉得自己脑子有毛病。 早知道让司机来了。 勒芒叹气。 不多时,车停在一片荒僻破旧的地方。 勒芒不敢置信似的,四处张望,“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居然能住人?” “放心吧少爷,不仅能住人,还有夜市。”林之颜一点都不惊讶他的惊诧,拉开车门,道:“谢谢你大发善心送我回来。” 勒芒搓了搓胳膊,像是受不了,又道:“今晚的事当做没有发生过,懂吗?” “放心。”林之颜看他,“明天你再把艾雯从我身边带走,我仍会讨厌你。” 勒芒听完,没忍住冷哼一声,“我更讨厌你。” 可回应他的是一片安静,他转头,她早就下车了。 勒芒:“……” 她这人,为什么总是走得这么快? 勒芒重新启动智能驾驶,放平座椅,伸了个懒腰。 终端震动几下,是医院的信息。 [目前已做过全身检查,没有大问题] [已打疫苗,进行了驱虫] [目前有些炎症,需观察几天] [您需要为它取名登记吗?] 勒芒看到最后一条,下意识就打出一句话:可以,叫毛毛。 但打完,他立刻又想起来林之颜知道自己的猫叫绒绒时的笑,他一时间又有些气恼。他总觉得,她说名字很可爱的背后一定有潜藏的台词,也许是在嘲笑名字幼稚。 勒芒深思熟虑起来。 两天过去。 天气晴朗,下课铃响起,学生陆陆续续从各自的学部楼里走出。花园里,几名穿着财产学部制服的学生坐在喷泉边,一人发问的声音响起:“勒芒,你昨天发的那只小猫是什么品种?很可爱。” 勒芒道:“没有品种,路边捡的。” “啊,那绒绒不会被感染细菌吧?”那人有些担忧,“绒绒的血统那么好,生病怎么办?” “才不会,检查过了。”勒芒有些不悦,“没有品种怎么了?” 那人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道:“对了,叫什么名字?” 勒芒沉默了几秒,云淡风轻道:“亚历山大·恺撒·鲍尔斯。” 他话音刚落下,便听见身后传来了声笑。一时间,他大为恼火,回过头,棕发下的绿眼睛散发着凶光。但一转头,却望见一双黑黢黢的眼睛。 ——是林之颜。 她坐在附近。 勒芒蹙眉,“你偷听别人讲话?” 林之颜道:“我只是在等人。” 勒芒抱着手臂,“那你笑什么?这名字怎么你了?!” 林之颜顿了几秒,凑近他,小声道:“你不觉得绒绒和亚历山大这两个名字的区别,像李斯珩与泽菲一样吗?” 勒芒的绿眼睛微微睁大,几秒后,他唇动了动,忍住笑意。 ……好像还真是。 明明都是猫,明明是兄弟。 但其实哪里都不一样。 勒芒正要说话,她却已经起身,走向几个穿着文化学部校服的学生,离开了。他突然也觉得意兴阑珊,却又听一道声音响起:“你和她关系好了些。” 他抬头,望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是李斯珩。 李斯珩手里抱着几本书,走到他面前,表情平静。 勒芒耸肩,“只是懒得和她浪费口舌。” 李斯珩点点头,语气很轻,像是随口一说,“这样就好,我一直觉得泽菲对她过于针对。” 勒芒挑起眉毛,绿眼睛里有些探究,“是吗?” 李斯珩垂下灰黑的眼,没有说话,仿佛蛰伏在阴影中。 勒芒看着他,突然又有些想笑。 9 第 9 章 联合军政的图书馆占地面积尤其大,四面高墙上尽是书本,庞大的灯群如同悬浮的水母一般笼罩在上空。六个学部的旗帜交叉陈列,阳光被彩色玻璃折射出耀眼绚丽的光芒。 此时正是下午,图书馆里一片安静,学生们在休息区喝茶吃点心亦或者在智能设备区浏览资料。在一楼角落的卡座里,林之颜正在对照书摘录作业需要的数据,脑袋昏昏沉沉的,连接书籍的智脑映射出一页页数据。 艾雯则不断整理着数据,困得直打哈欠。 “这些差不多够用了。”林之颜揉了下额心,关闭链接,又打开终端与智脑的连接信号,“我拷到终端里,你先把这几本书还回去吧。” 她并没有智脑设备,因而只能用终端代为处理。 “好。”艾雯点头,她拿着几本书起身,却又立刻坐下,道:“糟糕,我看到勒芒他们了,感觉他们又要过来找麻烦了!” 她一脸紧张。 林之颜动作顿了顿,表情冷静,“他如果想找麻烦,跋山涉水也会来。” 她说完,内心比艾雯还怕。 怕的是勒芒不来找麻烦。 林之颜已经蹲蹲勒芒蹲了好几天了,但她课程又多,打工又忙,这破学校又大,前几天根本蹲不到人。 她在十六区长到这么大,坑蒙拐骗的事没干过也门清,唯有钓凯子行方便一事不甚熟练。结果蹲不到人,选修课又迫在眉睫,她焦虑得嘴里起俩大泡。好在昨天得知财产学部有门课的考试延迟到开学,这阵子不少人来图书馆突击,这才抓到个机会。 唉,明明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但人与人却能像活在俩平行世界似的,绝无相遇的可能。钱啊,你让多少人有了生殖隔离。 林之颜在心中吟唱。 “艾雯。” 远远传来一道轻而上扬的声音。 是勒芒。 艾雯绝望地叹了口气,看向林之颜。 林之颜挤眉弄眼,抱着手臂,做出勒芒那骄横与正眼不看人的表情。艾雯见状,笑出声来,轻声道:“学得真像。” “叫你呢。” 勒芒的声音响起,这次更近。 他已经走到了她们身旁,身旁站着李斯珩。 真奇怪,要是容貌,李斯珩无疑更接近美人这样的称谓,但他总像蒙着灰尘与纱帘的珠宝。灰蒙蒙的。站在泽菲身旁时,无法与泽菲身上那华贵盛装的美相对抗,而站在勒芒身旁时,又被他那灵动骄慢的气质压倒。 林之颜一面想,一面欣赏着勒芒那棕红头发下,有着零星雀斑的深邃面容。她总觉得,也许勒芒的头发里应该有一对鹿角或者羊角,方便他随时发癫撞人。 她的视线坦然至极,以至于勒芒被她看得有些跳脚,拧着眉头道:“看什么,我脸上又没有字。” “勒芒!”艾雯抱着书起身,道:“不要为难她了。” “谁有空为难这种人。”勒芒昂着下颌,一脸不爽,绿眼睛成白眼,“我是让你起开,我喜欢这个位置,让我要复习。” 他将书重重放在桌上。 “好,你们坐吧。”艾雯很有些惊讶,又连忙看向林之颜,道:“那我们走吧。” 勒芒蹙眉,正要说话,可李斯珩却先一步道:“不用。” 他看向李斯珩,却见他表情平静。 李斯珩道:“一起吧,正好我和你们同一门课,我也有些问题想问你们。” 他说这话时,直直地看着林之颜。 林之颜笑笑,拿开一旁的书,“好,正好自从新生晚宴后,我们也没说过话,我还挺好奇你的''项目''怎么样了。” 李斯珩抬脚,坐在她身边。 勒芒挑起眉毛,也坐在艾雯身旁。 一时间,气氛很有些微妙。 “该上的课我会上的。”李斯珩顿了几秒,又道:“如果你有需要的话,那晚的话是算数的,随时找我。” 勒芒眉毛挑起,绿眼睛里有着怪异,“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大好人。” “我昨天收到了选修课的课表。”李斯珩语气温和,“我发现她和我选了很多一样的课程,但那些课的书目清单都比较昂贵,再加上你们的关系既然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我觉得提供帮助的话,你也许不会那么反感。” 哇,哥们挑拨离间是0帧起手,这话一方面向她表达,都是勒芒以前太刻薄了,害得他也没办法对她友善。一方面向勒芒暗示,她非常需要钱的现状。 看来他真的很在意第一名不是他这件事。 她暗暗想。 出乎意料的是,勒芒闻言,第一反应是疑惑:“她很穷这件事还需要通过课表发现吗?” 李斯珩眉头动了下。 话里有话,但是没想到笨蛋听不懂吧。 林之颜觉得实在有些好笑。 她想了想,决定顺着李斯珩的话,道:“你要怎么帮我?给我打钱?现金还是刷卡?现在就帮我吗?” 李斯珩的眉头又动了下,像是没想到她会接茬。艾雯满脸惊讶,但比她更惊讶的是勒芒,他的绿眼睛眯起来,语气带着怪异,“我没想到一个连接受打车钱都要假清高拒绝的人,现在倒是好意思收钱了,看来那笔书费真的很昂贵。” 李斯珩看向勒芒,“打车费?” 勒芒却仍看着林之颜,很不满。他觉得她如果愿意收钱,前几天就不该折腾自己一趟送她回家。 “拒绝打车的钱,是因为我没有能回报给你的东西。”林之颜看向李斯珩,微笑,道:“但接受李斯珩的钱,我可以回报,用我的论文、成绩、作业、第一名?随便什么东西,甚至将我的名字抹去,都可以,就像那天晚上你和泽菲的要求,不是吗?” 艾雯的眼睛睁大,声音很轻,“那天他们找你是为了这个吗?” 勒芒的唇动了动,望着李斯珩。 李斯珩顿了几秒,道:“不,那是泽菲的要求,不是我的。” “那真是太好了。你有这样的善心。”林之颜笑起来,道:“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也许我们关系好起来后,你会有些危机,也许这些危机只有我能解决。也许我会看到你的难处,我会奋不顾身去帮助你。” 她看向勒芒,“看来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回报他的,那他的钱我也不得不拒绝了。现在,我要继续假清高,拒绝和你们坐在一起了听你们唱双簧了。再见。” 林之颜拿起书,向外走。 勒芒叫住她,可她头也不回,一时间,他又看向李斯珩,道:“这件事你们可没和我商量过。” “我没有那样的心,她也拒绝了,这并不值得说。” 李斯珩道,垂着眼。 “哦,前几天在我面前表现得一副因为她被泽菲搞惨了的人不是你似的,现在说来说去全成泽菲对你太坏,而我听风是雨抓住个平民羞辱了?” 勒芒语气刻薄起来,眉毛高高挑起,“看来你当初是真没考过她,可不是内阁派背后发力了。没用的东西。” 联合军政内部派系众多,但主要分为两派,分别是亲皇室派与亲内阁派。 保皇派支持皇室恢复权力,重回以往军部只效忠皇室,且财阀能通过皇室授勋而进入皇室议事厅的格局。而亲内阁派则主张收回军部权利,对财阀施行高额税收,以及削弱皇室的影响力。 在君主立宪制确立后,皇室的权力本该被削弱。 但事实是,在全球ai叛乱引发的世界大战后,全球成立了联合科技限制组织,集体签署了入会文件遏制审查全球已被研发的科技项目。 组织规定政府首脑理应在每次会议中提交需要开放的科技技术,经批准后,才能投入使用。当时,皇室作为政府首脑签署文件,之后国内政体改革,而皇室却仍然是唯一经该组织认同有与会资格的环星成员,权力仍被内阁政府忌惮。 勒芒作为亲皇室派,第一反应自然是内阁派搞的鬼,如今发现不仅是李斯珩自己没用,更骗着把他当枪使,他气得绿眼睛里冒出一簇簇火,起身往外走。 他打定主意,回到家要去花园砍几棵树泄愤。 刚走出图书馆,却望见林之颜。 她站在图书馆门口,看着终端,像是在等人。 勒芒走到她身旁,没好气道:“你成天黏着艾雯,艾雯也不会给你花钱的,我一旦发现她偷偷救助你这个穷鬼,我就立刻打小报告!” “干什么,因为不接受你的钱,所以李斯珩的钱不能收,艾雯的钱也不能收?”林之颜听出来勒芒的话里没有半点认真成分,笑起来,轻声道:“这也太霸道了吧。” 勒芒闻言,突然也想笑,却又道:“跟我嬉皮笑脸什么,不是说了我和李斯珩在唱双簧逼你就范吗?” “本来觉得是。”林之颜一本正经,又道:“但是——” 勒芒迅速问:“但是什么?” 林之颜道:“但我有点好奇猫的近况,所以决定先不清高,在这里等你。” “你是等我的?”勒芒问,几秒后,他迅速道:“谁管你等谁,反正亚历山大好着呢,我给它喂的都是新鲜的肉,它的毛亮了很多。” 他想了想,又道:“我不知道他跟你聊过那种交易,我也不关心,你继续清高去吧!” 林之颜点点头,“好。” 她说完,转身就走。 勒芒见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有点不甘心,道:“你干什么去,我说了我不知道,你爱信不信!” 林之颜转头,“我相信你。”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你知道,也许你会直接用钱抽我的脸。” “……就算再看不起穷鬼,我也没有这种癖好。”勒芒冷哼一声,又走到她身边,“我现在有对你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 他眼里有着认真,“你手里为什么会有那副扑克牌?” 在此之前,他觉得她背后有内阁派的支撑,那牌是破绽。可是,李斯珩与泽菲的拉拢表明,她的确有那样的实力。可她的确这么穷,又是怎么弄来的牌?为何不变卖掉补贴? 那副扑克牌有什么好提的,不过这倒是很难解释,总不能把江弋扯进来。而且,这问题似乎对勒芒很重要,他的绿眼睛都是专注,又像是蜗牛在伸出触角试探她。 看来,他在期待一个好答案。 林之颜想了下,垂着眼,轻声道:“这学校不止一个李斯珩。” 勒芒的绿色眼睛颤了颤。 几秒后,他道:“那你的魔术变得很对,只可惜没扔到对方脸上。” 林之颜唇弯了弯,她道:“好了,少爷,不要跟着我了,穷鬼要去打工挣钱了。” “站住。我没让你走。”勒芒抬手按住她的肩膀,又道:“跟着我,给我干活,我给你工钱。” 林之颜挑眉,“什么?” 勒芒松开手,走到她前面,“想赚钱就跟着我!” 10 第 10 章 图书馆里仍一片安静。 随着林之颜与勒芒地离开,艾雯慌乱地收拾着桌上的书与智能设备,想追出去。或者说,早在林之颜离开时,她就该跟出去,可勒芒在身旁,她全然不敢。 可没想到,勒芒不在了,李斯珩还在。 他冷眼看着艾雯收拾的动作,在她迈步要走的时刻,道:“艾雯。” 艾雯心里上火,可不敢显露,只得板着脸停住。 “你和她很要好,但你没有觉得你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李斯珩话音很轻,他灰黑色的眼睛缓缓看她,那是从下往上的打量,最后凝她的眼,“你不觉得她存在就令人讨厌吗?” 艾雯被他看得发冷,又惊觉李斯珩显出了与往常沉默木讷不同的尖锐,她语气有些颤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不觉得出身论是正确的。她人很好。” 说到后面,她的心实下来,又道:“你和泽菲学长做的事已经对她够不公平了,难道连她有朋友都不允许吗?” 李斯珩笑了下,金灿灿的光从玻璃投射进他灰黑的头发上,也落在他漂亮的面容上。或许是光线太好,总显得灰扑扑的他,在此刻却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道:“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话落下一瞬,那耀眼的光华消散了。 李斯珩起身,道:“你想找她的话,我带你去。” 艾雯怔住,“你怎么知道她在哪儿?你又为什么帮我,你明明……” 她意识到失言,连忙闭嘴。 “刚刚有人和我说,她上了勒芒的车。”李斯珩又道:“她应该在勒芒家,但他家,你一个人进不去的,就算你们是表兄妹。” 艾雯的手攥住书本,没有说话。她听出来暗藏的刻薄之意,却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她的父母都依仗勒芒家,连母亲的宫廷教习官职位也是勒芒母亲引荐的,平时只有家族宴会她和父母才会去一趟。 最终,她沉默地坐上了李斯珩的车。 不多时,车停在勒芒家的宅邸。 车刚停下,艾雯便望见后视镜里,几辆车也缓缓停下。她的手按在膝盖上,有些紧张,她有些疑心是姑姑的车。 很快,预感成真。 一名管家走到车旁,望向李斯珩,道:“埃塞拉夫人说很久不见,她很想念你。” 她说完,才望见艾雯似的,道:“艾雯小姐,你也在。” 李斯珩点头微笑,下了车。 艾雯有些局促地揪着衣裙,最终跟下了车。一下车,先望见埃塞拉姑姑那头遗传给勒芒的,在阳光下发光的棕红色头发;犹如火焰一般,带着些橘,还有她胸口那宫廷总教习女官才允许佩戴的绿宝石勋章,与姑姑的绿眼睛交相辉映。 她移开视线,看了看胸前的红发,感觉它的颜色与埃塞拉姑姑相比时,格外暗沉难看。 有些事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有所分别。 埃塞拉姑姑见到李斯珩,先拥抱他,才含笑道:“勒芒先回来了?怎么没等你?” 她说完,又望向艾雯,笑道:“艾雯也来啦,帮我向哥哥嫂嫂问好。” 艾雯只是笑,不敢回答。 李斯珩道:“我有点事要处理,所以让勒芒不用等我。” 他又道:“勒芒在休息室还是房间里?” 站在几人旁的管家有些尴尬,顿了顿,道:“他和一名同学在花园里。” 埃塞拉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道:“正好我有事和勒芒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 勒芒的车停在一座颇为豪华的别墅前,佣人们齐刷刷迎过来,或是拉车门,或是给勒芒脱外套。当林之颜从另一侧车门下车时,便望见这近乎浮夸的建筑与阵仗,心中很惊骇。 他把自己带他家里干什么? 难道他们现在的关系超越了她想的? 她只是想捞点书费而已,不会上学上几天就下海吧。 林之颜脸上不显,但心中已决定,假如真到那步,半推半就后得蜷缩着安静流泪。这样既能拿到比预想中更多的钱,后续甩开他也方便。 “好了离我远点!”勒芒受不了在她面前接受伺候似的,三两步躲开,只看她,“别发呆,跟我来。” 林之颜老实跟着他,穿过一栋栋豪华精致的建筑与陈设,内心十分震撼。 世界上有许多有钱人,但她对那些钱的想象总是抽象的,每每望见钱化作的具象的东西时,总像见到怪物似的。 当勒芒停下时,她的脑子还没停,在忙碌地生产多个犯罪方案。 十六区贫穷的土壤,真的把她养得很坏。 她在心中叹气。 勒芒带她停下的地方是一片广袤的花园,花朵开得灼眼,他带着她一路走入深处的树林里,深处有个小木屋。他走进木屋,提着个工具箱出来。 “咔哒——” 箱子里放着几把精致的斧头。 勒芒掂量了下斧头,给她分了一把,道:“陪我砍树。” 林之颜:“……啊?” 勒芒,原来你中文名是吴刚。 唉,怎么是这个体力活。 还不如下海。 林之颜心如死灰。 勒芒脱下外套,撸起袖子,就双手握着斧头挑了棵树开始砍。他像是积蓄了极大的怨气,绿眼睛发光,红发随着动作飘扬。 噼里啪啦的木屑飞溅。 勒芒一边砍一边喊:“该死,该死,该死!李斯珩,该死,敢耍我!活该被泽菲当喽啰用当狗踹,活该!去死!” 林之颜愣住,意识到什么,道:“你在泄愤?” “对!”勒芒看了几下,气喘吁吁,看着她,“愣着干什么,和我一起砍啊!还想不想赚钱了!” 林之颜顿了几秒,“那要和你一样喊出来吗?” 勒芒的眼睛眨了眨,“呃”了声,道:“我喊出来了吗?” “喊得很大声,喊得我快聋了,所以你接着喊我就会听不到。”林之颜笑笑,提着斧头,道:“不过李斯珩人确实不怎么样。” 勒芒深深呼出一口气,咬牙,用力劈砍树干。 他连砍许多下,才恨恨道:“他就会恶心人。” 恶心人这方面,你也不遑多让啊。 不过你没什么伤害性。 林之颜微笑,却配合他,跟他一起砍树。但砍了几下,她顷刻间感觉一股愤恨的力量从心脏涌到手臂,使得她越砍越兴奋,仿佛砍得是学校的天龙人。 一时间,两人仿佛野人,对着树砍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十几分钟后,两人都气喘吁吁瘫坐一团。 勒芒脸上满是汗水。他的红发黏在脸上,白皙的脸上也一一片绯红,木屑黏在他的脸上与发丝里,使得他看起来像童话里的红发木匠锡人。 林之颜脑子都是木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麻痹感从手延伸到肩膀再到太阳穴。 勒芒看她,先望见她鼻尖的细汗与脸颊上的红。 “怎么了,砍完树要砍我了?” 她的疑惑响起。 勒芒视线向上看,望见她黝黑的眼珠。他的唇动了动,嗓音沙哑道:“你刚刚也砍得很开心,你也对李斯珩很生气,对吧?” “我没有生气。”林之颜想了想,道:“我已经麻木得对很多事都生气不起来了。” “撒谎。”勒芒像无法理解似的,“你分明就很爱生气,动不动说一堆话顶嘴。” 林之颜抬起手,伸向他,“如果真的生气,人反而不会说那么多话。” 操人设罢了,还能真跟老爷们叫板啊。 勒芒下意识偏开头,反应过来后,他立刻道:“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没事。”林之颜收回手,眼睛看他的红发,又望他的脸,“很多木屑。” 她说这话时,语气很轻,含着点笑。 勒芒不只是被看得难受,还是听得难受,胸口像是有火,一路烧到脑袋。他跳起身来,像是仍未从劳累中找回呼吸节奏,话音带着磕巴,“行、行了,我就喜欢有木屑,你你你该走了!” 他说完,有些颤抖的手在身上摸索,摸来摸去又一阵烦躁。他俯身拿起外套,又开始翻找,道:“你快走,碍着我眼。” 哥,钱,钱呢! 天龙人也会吃霸王餐吗?! 林之颜急得要命,盯着勒芒。 但勒芒被这么一盯,更着急,只觉得那火都烧到了全身似的,坐立难安。最终,他将外套一扔,看了看周身,咬着唇将手腕上的表摘下,扔给坐在地上的林之颜。 他道:“这就是你的工资,赶紧走吧!” 勒芒绷着一口气做完一切,随后,立刻意识到有些事不太对劲。他望见林之颜脸上的笑消失了,平静地看着他,黑沉的眼睛要映出他的脸。 ……不,他不是 ……啊,扑克牌。 一瞬间,勒芒想起来这个突兀的词。 他眉头动了动,“我——” 所有话堵塞在喉咙里。 道歉无法说出口,低头做不出来,人生早已习惯对他人失礼且冒犯,反正他也享受这种俯瞰。享受过,自然也要承受此刻喉咙里的石头,勒芒呆站着。 林之颜捡起草地上的手表,站起来。 勒芒的眼睛颤动,道:“不要就扔掉。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个。” 他想解释,但话一出口,又不对味。 完了。 勒芒脑中只有这两个字。 他全然不理解什么完了,但他感觉全身有点冷,刚刚的热汗都化作湿漉而黏腻的阴湿。 林之颜道:“看起来很值钱,但很可惜,我不识货,也找不到识货的人。” 她端详着这只精致的,镶钻着宝石的手表,思考要不要演忍辱负重收下离开的戏码。但下一秒,她看见勒芒蜷缩的手,又放弃这个念头,因为她意识到也许这条线能放更长。 勒芒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话,声音尖锐起来,“你就拿着表走开行不行?我现在看到你很烦,走开,走!” 他这么说,可实际上,他转过身就要走,忘了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勒芒的理智接近于零,闷得想躲起来,可刚走两步,手腕却传来温热。他心脏猛地跳了下,转过头,“你又想——” 他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 林之颜在给他戴他的手表,低着头,动作小心。 勒芒的话音打着颤,心脏上升又下沉,“还给我干什么?” “我的报酬不值那么多钱。”林之颜松开手,“你可以按照中心区的基础时薪给我付钱,终端id问艾雯要,这次转账我会收的。。” “或者,不付钱也可以。”她顿了下,道:“陪你砍树也挺开心的。” 一瞬间,勒芒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似的,鼻子有些疼,头皮的发丝一根根松懈,刺痛带痒。他张开嘴,话音轻得像是圆珠笔在纸上掠过的线,他道:“你怎么没有扔我脸上?” “也许因为我觉得你和他们不同。”林之颜笑笑,道:“你不想看到我,我就回去了。学校见。” “我——我不是——”勒芒卡了壳,最终道:“学校见。” 林之颜还未回话,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道威严的女声传来:“看来,你们的事情聊完了。” 勒芒身体一僵,看过去。 ——母亲,李斯珩,与艾雯。 他们来了有一会儿了。 林之颜意识到这一点,身体也僵直,倒不是恋爱被抓的尴尬,而是期待被甩钞票让她离勒芒远点的场景。但事实让她失望。 埃塞拉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细长而泛着光泽的教鞭,走到勒芒身前,木棍挥动着空气发出“咻咻”声,紧接着如雨点般落到他的肩膀、手臂、腰部上。 “礼仪呢,姿态呢?”埃塞拉语气冷酷,“没教养的东西!” 勒芒俊美的脸上浮现怒气,“妈!” 埃塞拉冷冷道:“等会儿来找我。” 她转过头,望向李斯珩与艾雯,笑笑:“你们聊。” 从头到尾,站在一旁的林之颜都像空气,被她理所当然地忽视。 埃塞拉离开后,李斯珩叹气,道:“你该改改这个毛病了。” “关你什么事!”勒芒喊道,他的脸上还留着红痕,但整张脸到脖子也覆着更深的粉,几乎不敢看林之颜,道:“你们都离我远点,都滚开!尤其是你,李斯珩,我不想见到你!你来我家干什么!” 他抓了抓红发,热得头发里都要蒸腾出热汽。 勒芒想,还不如她觉得被他冒犯了气走了,也比看到母亲打他好。 “我先走了。” 林之颜道。 勒芒偏开头,转身就坐在地上背对他们。 他现在想再砍几棵树。 “啊,等我,我就是来找你的。”艾雯见状,连忙走到林之颜身旁,道:“正好我刚刚叫了司机来,我送你回家吧。啊,不对,你还打工吗?” 林之颜笑了下,“刚打完。那就提前谢谢你了。” 她和艾雯刚走几步,于是她的回答便清楚地被勒芒听到,他将脑袋埋进膝盖里,眼睛有些湿润。 李斯珩站在勒芒身后,道:“我以为埃塞拉会在摩德宫里多待几天。” 摩德宫是环星皇室的官方住所。 勒芒道:“滚开。” 李斯珩望着勒芒那沾了不少碎屑的红发,垂下眼,道:“对不起。” 天边的云朵被晚霞染红,又染上夜晚的灰。 一辆车缓缓停在马路边,街边堆积着垃圾。 “谢谢你送我回来。”林之颜看向艾雯,又笑道:“不过是不是耽误你的时间了?这一路上,你好像心情不太好,还是李斯珩威胁你了?” “不,我只是……”艾雯咬了下唇,好一会儿,才道:“我看到你和勒芒关系变好了,心里很开心。但是,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得有些艰难。 林之颜顿悟,几秒后,才道:“其实我也是才知道,我和他关系变好了。” 艾雯愣了下,“什么?” 林之颜笑道:“也许是你人很好,导致我总觉得红发的人都不错,所以我对勒芒没办法那么讨厌。没想到,意外发现他好像确实很好玩。” 她自觉这话有些肉麻,但应该效果不错。果然,她说完,便望见艾雯笑起来,像是开心,可几秒后,那笑又消失了。 艾雯道:“嗯,他们家的人都很好。” 只是,又不那么好。 艾雯没有说出这种左右互搏的话,只是望着林之颜下车。她走了几步,却像是知道她还在看似的,转过身,笑眯眯地对她招手。 “嗡嗡嗡——” 终端的震动打断她的注视。 [勒芒:林之颜的id给我。] [勒芒:快点。] 艾雯咬了下唇。 * 夜色深了些,细密的雨水随着风渗入简陋的房屋。 林之颜四步长宽的房子里走了快四万步,绝望笼罩心头。 该死,勒芒怎么还没有加她好友给她打钱? 她是不是装逼装过头了? 他真以为自己跟他一块砍树是甜蜜回忆,所以觉得不用付费?! 操啊,早知道当时拿着手表跑路了! 要命要命,这下玩脱了! 就两三天开课了,这下一切都完蛋了! 林之颜一脸冷静,但人已经快爆炸了,抱着脑袋几次在床上无声打滚与尖叫。在一万个绝望念头闪过后,她开始批量下载社交软件。 事到如今,先做两手准备。 林之颜思考自己一边当网络教师一边当网络菩萨能否在两天捞到钱时,却听到终端震动一声,一个好友申请弹出了。 [验证消息:还要你的工资就快点通过!] 林之颜当下长呼一口气,连忙通过。 刚通过好友申请,一连串信息发出。 [勒芒:来你之前下车的地方。] [勒芒:来接我!] [勒芒:快点!这天气很吓人!] ……我要钱,不要你千里送! 林之颜崩溃。 ……耐心,耐心,耐心。 没关系,你总会有办法的! 林之颜哄了会儿自己,找了件雨衣披着出去。 细密的雨犹如银线,夜晚的雾气悄然侵袭,使得一切建筑都仿若张牙舞爪的怪物。也难怪勒芒在信息里说害怕,是有点吓人。 林之颜急匆匆走到上次下车的地方,先远远望见车前灯,光芒亮极了。一个身影掠过灯光,走到车前,湿漉漉的雨丝浸湿他的红发与深邃的脸,绿色的眼睛被点亮,他生怕她看不到,跳着和她招手。 “这里!这里!快来!” 他的喊声带着雀跃与得意,红发飘扬。 林之颜三两步走过去,但勒芒却先迎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走。他的衣服被雨水与雾气浸出更深的颜色,脖颈上有着细密的水珠,发丝也牵连着。 他一路将她拽到车后,“咔啦”一声打开后备箱。 勒芒又兴奋又得意,志得意满,“这个给你当薪资,你没话说了吧!” 林之颜望过去,很快,便望见满满一后备箱的书。那些书散发着崭新的油墨味,甚至还没拆封,全是她选修课需要的书。 她沉默几秒。 勒芒却一把握住她肩膀用力晃,像是慌张,又像是生气,“干什么不说话?!这又哪里让你不高兴了?!林之颜,你别得寸进尺,我跟你说,你——” 他话音顿住,因为她踮起脚,仰视着他。 勒芒的瞳孔骤缩,紧紧凝她。 下一秒,她便从衣摆出“咔啦”一撕,将雨衣脱下来,随后罩在他脑袋上。透明的雨衣上有着细碎的水珠,他懵了几秒,视线模糊,“你在干什么啊!” 她的手隔着雨衣按着他脑袋,温度几乎要浸染他的发丝。 勒芒的视线被交叠的透明雨衣遮挡,只能望见她光怪陆离的脸,但很快,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她的声音轻得要听不见。 她道:“淋了很久雨吗?” 勒芒的喉结滑动。 一时间,他好像任何任性的话都无法说出口,只有一声“嗯”颤颤巍巍飞了出来。 林之颜笑笑,“那来我家洗澡换身衣服吧,不要感冒。” 她想起来什么似的,“啊,不行,算——” 勒芒一把将雨衣从头顶掀开,喊道:“不许不行!不许算了!” 11 第 11 章 车艰难地行进,好不容易才在一栋破旧的筒子楼前停下。那栋楼并不高,唯有三楼楼处亮着灯,在浓雾与细雨中,像是兽眼。 后备箱被打开,陈列的书让勒芒有些发怔。他完全没考虑这么多书是需要搬的,毕竟在他的日常中,所有东西都应该是买了就要安置在该放的地方。 林之颜撸起袖子,却被勒芒一把捉住手腕。 勒芒昂着脑袋,道:“我来。” 林之颜道:“我不怀疑你的身体,但我怀疑你的能力。” 勒芒身材高挑,虽并不健壮,却也看得出来常健身有肌肉。但她不相信他会干体力活,尤其是搬运书籍,她不想自己还没上课,书就被摔烂。 “都说了我来。”勒芒很不满,湿润的红发被他捋到脑后,他俯身,一口气抱起一叠书。但一起身,他便叫了起来,“怎么这么重!” 很显然,他忽略了不是所有东西都像健身器材,重量匀称且有发力点。 林之颜见他身形晃了下,当即一把抬手按住他的脑袋,不许他动。 哎唷别弄坏她的书,她以后还想出二手呢! 勒芒愣住,手里还抱着书,脑袋被她捧着,绿眼睛睁得像是车前灯。他唇动了动,小声喊道:“你干什么!我搬着东西呢!” 林之颜的手挤压他的脸,认真道:“放下,我担心。” 勒芒眉头动了动,道:“我身体好着呢。” 你的身体有你的钱治,她的书可没有! “再好也不行。”林之颜松开手,“放下吧,我去拿个行李袋来。” 勒芒眼睛望着她抽离的手,有些想笑,又觉得耳朵发热,但还是将书放回后备箱。随后,他语气闷闷的,“行行行,听你的行了吧。” 林之颜果断回到家,翻出个行李袋来。她下楼,和勒芒将书撞进袋子里,两人一人提一边上楼梯。 楼梯有些陡峭,光照也不太好,两边墙壁是各种涂鸦。 勒芒高一些,提行李袋的高度高些,林之颜便也不得不更用力提起保持平衡。勒芒走了两步,也发现这点,便又提高几分,饶有兴致地望林之颜,她果然更用力地又提高一些。 他故技重施,但这次被发现了。 林之颜眉头拧在一起,昂着脑袋,眼睛眯着,一言不发地看勒芒。 勒芒一边有点心虚,又一边有点想笑。 她好像总是面带微笑,眼神平静,偶尔脸上浮现点讥诮也是淡淡的,没什么能激起她情绪似的。现在这样,有点像闹脾气的样子,就显出了点青涩与孩子气。 勒芒抿了下唇,道:“没注意。” 林之颜移开视线,“你就是故意的。” “那我现在不也放低了。”勒芒终于没忍住笑起来,脸颊边的湿润红发将他的笑映得更灿烂,他又岔开话题,“不过你都不害怕吗?这里真阴森。” “我住在这里几十年了,怎么会怕。”林之颜的话音轻飘飘的,回音在楼道里也幽幽的,“会害怕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勒芒眨眨眼,瞬间望向林之颜。 林之颜的脸隐匿在晦暗的环境里,眼睛诡异地睁大,却没有神采,像极了一抹幽灵。 勒芒当即脸色白了白。 林之颜的眼睛弯了弯,笑出声来。 勒芒:“……” 他反应过来,大喊:“你吓我干什么!” “只许你逗我,不许我还回去吗?”林之颜直视前方,唇边挂着笑,“不过你这么怕鬼吗?世界上不存在鬼的,放心吧。” “我发现你有时候真讨厌。”勒芒碎碎念起来,又振振有词道:“你没见过,怎么知道不存在。” 林之颜闻言又笑了,那笑是带点讥诮的。 勒芒诡异地捕捉到这点情绪,正觉奇怪,却见她对上自己的眼睛,语气很轻:“如果真的存在,它们为什么不找他们恨的人,而找我们这些与他们秋毫无犯的人?难不成做人要趋炎附势,做鬼也要挥刀向更弱者吗?” 一瞬间,他感觉这话让他不舒服。他不清楚这种不舒服源自于哪里,于是他的心只是下沉。 可没有等他细想,他们就到了她家门口。她放下袋子,两手高举,身体和脸都贴着门往下滑,像是要化作一滩泥。 勒芒无来由觉得有些可爱,便一切思绪都忘却了。 他揪着她的领子,有些嫌弃,“你不觉得脏吗?” 林之颜脸挤着门,一本正经道:“你砍树顶着一身木屑的时候,我都没说你脏。” “那才不是一回事!”勒芒被说得跳脚,又觉得好笑,“再说了你也砍得很开心。” 他想起来,下午时,她看得头发乱飞,满脸汗水的样子。 “好了,你先坐一下吧。”林之颜打开门,将勒芒推进去,道:“等会儿你洗漱的话,把脱下的衣服放门口,我帮你吹干。” “吹干?”勒芒瞪大眼,“没有烘干机吗?” 林之颜有时候真想打开勒芒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的,但很显然,违法开盲盒不可取,于是她只是挑高眉头。 但勒芒显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他很快望见她住的地方了。 狭小的屋子里,为数不多的家具拥挤着,灯光昏暗,没有厨房客厅,床挤在墙边,旧沙发与桌子摆在中央。 勒芒顿了顿,望向林之颜,“你——” 他没说下去,但脸上的震撼与嫌弃几乎藏不住。 林之颜很满意,却只是垂下眼,轻声道:“我去帮你找一些你能穿的衣服。” 她穷得一目了然,他再笨也该清楚要做什么了。 如果他真不知道,那她没招了。 勒芒合上门,蹙眉,唇微张,像个走秀但一不小心走到菜市场的模特,于是迈着矜贵的步伐,手举着,小心翼翼不让贫穷的气息沾染他的名牌衣服。 林之颜看着觉得愈发好笑,她从陈旧的衣柜里翻找衣服,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声音,“你的衣服都好丑。” 林之颜吓了一跳,一转眼,发现勒芒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身旁。 他抱着手臂,俯身,神情挑剔,“又旧又土。” 林之颜顿了下,道:“你等会儿要穿这些又旧又土的衣服之一。” “才不要。”勒芒道:“车里有烘干设施,你把衣服拿去烘就好。” 他说完,又看她,道:“你要是能在我身边好好打工,我不介意帮你选些更合适的衣服当工资。” 你不如直接打钱,你们天龙人是觉得打钱很低级吗?怎么总搞这些实体物打赏? 林之颜很绝望。 好在,勒芒说完话,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似的,一溜烟去洗漱间了。但进了洗漱间,又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惊呼。 少爷的惊诧胜过一切言语。 林之颜深呼一口气,走到洗漱间,“怎么了?” “这是什么?垃圾吗?” 勒芒指着墙上的半截矿泉水瓶问。 “是我的牙刷和牙杯。”林之颜怕他把自己问得破防生气,挨个介绍,“这是矿泉水瓶做的肥皂盒,这个瓶子里是洗发水沐浴露二合一,散装小样挤进去的。这个热水器从这里拧,水不会太热,因为我想省电。这个水龙头漏水,桶是接水日常用的。” 她一口气介绍完,便望见勒芒的神情从震撼到无措,最后,绿眼睛里充满了复杂。 很好,这种眼神很对味。 接下来,该爆金币了。 林之颜露出笑,尽量让眼神也湿润起来,“好了,赶紧洗澡吧,时间很晚了。” 勒芒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林之颜转身离开,他小心地将衣服放进门外的篓子,合上门洗漱。 热水果然不热,微凉的。 现在正值夏季,这温度倒也清爽。 但是到了冬天呢? 勒芒脑中浮现模糊的疑惑。 他的心情本来很好的,但现在却总觉得压着石头。 微凉的水从头浇到身躯,可他那带着燥热的许多疑惑却没被冲刷殆尽,像是突然被抓来考试,题目完全看不懂,而她却已经写完了试卷提前走了。 洗漱完,他将篓子拿进来,他的衣服已经被烘干,但衣服上面,有着一只小小的药膏。他拿起来看了眼,是清除淤伤的。 她什么都没提,只在这里放一只药膏。 唰拉拉的水流声从门外的洗手池传来。 洗浴间外,她的影子浮动,似乎在洗什么东西。 “林之颜!” 勒芒隔着门喊了句。 没几秒,她也回应,“怎么了?衣服没烘干吗?” 勒芒沉默了下,道:“我还以为是鬼。” 林之颜笑出声来,“鬼才理你。” 门外,她笑完,关了水龙头,离开了。 勒芒望见她的影子倏忽闪过,水声消弭,唯有一片安静,心猛地一沉。 他突然找到了闷闷不乐的答案。 他好像……在替她难受。 一下子,勒芒的眼睛缓缓睁大,如被暴雨浇懵的人。 他换上衣服,急急地走出淋浴间。 林之颜这会儿蜷在沙发里,咬着笔,低头在看书。听到他的脚步声,抬头看他,像是奇怪,“怎么?真撞到鬼了?” 勒芒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点头。 随后,他说完,脚步匆匆地离开,“不是,有点事,走了。” 林之颜道:“路上小心。” 勒芒又是猛点头,一把将门甩上,连楼道里都是他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车子启动的声音。林之颜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眉毛挑得像是要飞走,觉得有些好笑。 哥们,好好享受这份定制暧昧吧。 过不了多久,你妈妈就该给我甩钱了。 到时候,我会收的。 林之颜的嘴要咧到后脑勺,身体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墙皮,像是在望那位埃塞拉夫人的脸。 钱买不到的东西太多了,譬如自由、譬如爱情、譬如高贵的人格,并非后者多么珍贵。而是,拥有后者的人并不会拍卖,只会选择最合适的买家。 勒芒与他的母亲埃塞拉,正是最合适的买家。 林之颜想到这里,不禁爬上床,打了个滚,陷入甜美的睡眠当中。而勒芒则在雨中进行漫长的行驶,回到家后,由于他惯常不太爱打伞,又淋湿了自己。 佣人们相互通传,很快推出满是各种材质的睡衣供他挑选,浴缸的水放到了合适的温度,漂亮的壁灯与吊灯将走廊照得金碧辉煌。 勒芒像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家似的,感觉一切都令他头脑昏沉。 一番洗漱后,他打开终端,便望见几条未读信息。 [李斯珩:结果怎么样?] [李斯珩:她接受了吗?] [李斯珩:即便下午说过了,但我仍然要再说一次,对不起,我只是害怕你看轻我。即便你知道我在泽菲的映衬下显得多么无用,可我仍然不想在你面前显得很不好。] 勒芒垂着眼,缓缓叹出一口气。 下午时,李斯珩和他道歉,为了表示诚意,还给他出了关于怎么和林之颜解除误会的主意。无论怎么说,他的主意确实很好。 勒芒沉默几秒,给了回复。 [勒芒:她接受了。] [勒芒:我仍然视你为朋友,但我确实很生气,你几乎主动诱导了所有我对她的误会。如果你真的很在意成绩的事,你和我说,我没有什么不能谅解的。既然我选择说动父母接受合作方案,付出的结果我也当然能承受。] 不多时,李斯珩回复了。 [李斯珩:嗯,对不起。] [李斯珩: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勒芒:治疗仪器早就治好了,我都习惯了。] 勒芒敲完这句话,熄灭了终端,一点不想再聊。 母亲作为宫廷教习官,对礼仪的要求几乎严苛,而向来跳脱受不了拘束的他从小就因礼仪问题被抽打。他确实都快习惯了,不过,这次在林之颜,甚至是李斯珩艾雯面前被打,还是让他尴尬恼怒到难以释怀。 勒芒熄灭灯光,翻身睡觉,可又没忍住从枕头下摸出一管药膏。 他摸了摸,掀开盖子,嗅了嗅。 很清凉,和她用的所谓二合一的沐浴露似的,都是薄荷味。 勒芒将被子蒙到头上,身体蜷缩起来。 窗外,夜色深深,细雨渐渐停了。 天光驱走夜幕,阳光也露出头。 林之颜上午没课,一口气睡到九点。 她打开行李袋,将书拿出来,分门别类整理。但理着理着,她在几本书的夹层中看到一张书籍采购清单。清单罗列着每本书来源于哪家书店,标明了价格与送往地址,末尾的账单签着三个字:李斯珩。 账单下,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林之颜:“……” 不是,李斯珩你到底要几把干啥啊?!你这到底是要挑拨离间弄死我,还是要和我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小三之恋?你能不能直说啊?别搞这么抽象行不行?! 林之颜对李斯珩的厌恶到达顶点,但还是顺着联系方式加了他的好友。 “嗡嗡嗡——” 终端震动了声。 一时间,会客厅里的两人都看向他。 江弋背靠着沙发,颀长的腿交叠在一起,黑眼珠里满是审视。泽菲坐在一旁,灰白的头发下,昳丽的容貌上仍是笑意,只是冰灰色的眼睛里并没有笑。 李斯珩顿了几秒,道:“忘了静音。不好意思。” “请见谅。”泽菲叹了口气,道:“斯珩他的课业繁重,也难怪时时担心有学校的通知。你也知道,联合军政对学生们很是严苛。” “我以为你们财产学部已经够轻松了,毕竟只用学习继承,不是吗?”江弋起身,表情冰冷,“不过无所谓,正好我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我对和索伦特合作没有兴趣。” “无论你是否支持我们注资子链的研发,我都觉得你可以重新考量下索伦特以及李家对皇室的支持。”泽菲也起身,从容自若,“我们完全支持军部能从内阁管辖中分离。” “泽菲,你觉得你很聪明?”江弋挑眉,唇边有着讥讽,“就算是你们这帮财学院的,都不知道分多少派,你凭什么觉得我们军部的人会跟你合作,就凭你带着个教育部大臣的儿子?” 他轻声道:“找我帮你们争取扩张私校的权力,你怎么想的?你不如跪下来求我找些政客帮你争取减少些继承税。” 泽菲脸色微变,冰灰色的眼睛眯着。 他道:“凡事不要说得太绝对。” “这可不是在学校里。”江弋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看李斯珩,话音散漫,“正好,我现在要去趟学校教务处,需不需要我顺路带上这位……课业繁重的弟弟?” 李斯珩没有说话。 泽菲脸色也难看。 江弋很满意,笑笑,转身就走,军装斗篷随着大步流星的步伐飘扬。 泽菲望着他的背影,闭上眼,又转头看李斯珩。 李斯珩与他身量一般高,此刻一言不发。泽菲抬起手,金丝白手套一寸寸包裹着他的指尖,他此刻一把抓住李斯珩的头发,灰眸里没有波动,“像阴沟老鼠一样尽会做小动作,上不得台面,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坏事的小心思?” 他用力抓着他的头发,晃了晃,“你最好有本事一直笼络着勒芒,在学期结束后成功拿到去皇室或者内阁参习的机会。” 他说完,甩开他的脑袋,也转身离开。 李斯珩抬起眼,唇动了动。 泽菲转过头,望着他,“怎么,不满?” 李斯珩眼里眸光闪过,最终还是低下头。 泽菲道:“路维西跟你选了一门课,多和他交际,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他离开了,这次,没有回头。 “嗡嗡嗡——” 终端震动声接连响起。 [李斯珩已同意好友申请] [李斯珩:我故意留下了联系方式。] [李斯珩:我想通过这个告诉你,我会帮你和勒芒的。] [李斯珩:这是为了之前的傲慢而做的补偿。] [环星联合军政学院通知:您的学校公寓已分配好,费用已全部缴清,请您现在来学校教务处进行登记。] [中心区居民系统通知:您目前居住的xxxxx处房子产权已产生变更,房子现产权人为:勒芒·克瑞特·兰纳。由于买卖不破租赁原则,您可以继续按照原有租期居住。] 林之颜收拾完书,看到消息,瞳孔瞬间地震。 等下,她有点分不清自己要先震撼李斯珩的信息,还是自己突然有学校住,亦或者自己住的地方突然被勒芒买下来了。 在大脑空白之际,两条信息又来了。 [勒芒:我醒来了,我想好了,我感觉你很适合给我打工。] [勒芒:所以,不管你收到什么东西,都算我提前给你的工资,你要是退给我,我也还要让你给我打各种工的!] 12 第 12 章 “轰“李剑刚说完,只见那胖虫屁股一甩对着他就甩了一道闪电过来,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劈得满脸焦黑,头发直立而起,李剑呆立在那里,自己的避雷披风怎么挡不住对方的那道闪电呢? 那仿佛可以裂碎空间的劲气,竟然无法在那结界之上留下任何一丝的涟漪,轰鸣声中,那结界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动摇。 此中年人相貌中年,身材挺拔高大,但头发却是雪白,光泽灰暗,似乎并不健康。 可是后来,他父亲早年在麻将馆里打工,在里面得罪了人,被人打成重伤,又染上风寒,去世了。 两支秦家的族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争的脸红脖子粗,甚至有大打出手的意思。 唐念欣赏着唐敏脸上变幻的表情,不由勾起了唇角,看来,被吓到的不止她一个。 他最怕的不是狮子、老虎、猎豹、秃鹫之类的凶禽猛兽。最怕的毒蛇的潜伏。 “欧阳如静等人,我已经给他们租好了房子,就在旁边,整栋租了下来,因为打仗,价格很便宜。”刘建设说。 石伍尘打算先解决萧雅清的事,然后再去找吴芙琦,其它事看情况去做。 将所有情绪敛入无表情的脸中,郭宋星夜的手指微微出汗,出卖了她心绪波动的情绪。 舞未央没去扶他,纤细脖颈抵上了冰冷的剑刃,凤涅阳已经不知何时瞬移到了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她。 众大臣对此显然驾轻就熟,按品阶排队,穿皇极门入皇极殿。何顾一个七品官,当然走在最后,一路好奇的东张西望。虽然前世也曾经买过故宫60一张的门票,但那毕竟是清故宫,和眼前所见大相径庭。 她将自己如何和展昭相识,如何分离,自己又如何和他重逢,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带他回的雪莲山全部经过都学给展忠听。 还是她师父眼毒,一眼看准了展昭的品行,责任心极强,这种男人只要承担了一种责任就永远不会放手。 漆黑的眸子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娇儿,狭长的睫毛附着在有神的双眼之上,眉头也轻轻微皱,好似在梦中她还是不安的状态,她的皮肤很有弹性,吹弹可破,细致的连毛孔都看不出。 周围的迅骑士兵一个个佯装若无其事,假装忙东忙西……关于镇主的桃花传奇,他们以前也听过不少,这一次算是亲眼目睹了。 当年秦始皇,就是靠的班门机关术才征服的六国,否则,在那个冷兵器的时代,一个国家任你再强,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六个国家? 入夜,遇两千山西明军,不战而溃,兵官不知去向,俘虏兵士数百以为向导。 这其中蕴含的霸道杀意,纵使是前世的古云也自愧不如,当真是要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顾祎觉得现在他就像是个每天没日没夜赚钱养家的男人,没日没夜的忙,但却不知道忙的是什么。 姬发和手下两三个东夷士兵跟着一部牛车不紧不慢的在队伍中行进,眉头却是皱成一团。 “酒,你去拿酒好吗?”此时我好想醉,醉的时候,生死爱恨都会变成一场醉梦,醉了,就不会知道什么叫做“相思愁”。 龙明在滨城招募的海军战士也有两万人左右,加起来他这次出海就要带领一支五万人的军队。他还要招募一些水手,大量采购军械粮草,以保障后勤供应。 “什么?”乌猛听到将士的话满脸的不可置信,脚下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将士赶紧上前扶住乌猛往旁边的椅子坐下。 “单师兄,我在此处休息,莫非是打搅到了你,怎么忽然对我动手。”尹欣的剑丢在单涛脚下,他说话时一直在思索怎么将它取回。 这些被称为圣餐的东西分配到囚徒手里的时候,许多人都是噙着眼泪,他们心里已经把神父当成了真正的救世主了,换做你,被当成牲口一样奴役的情况下,你还能有别的想法? “顾太太,在哪里,你都是我最独特的风景,其他风景都是过眼云烟!”他如是的说着,沈心怡的脸一红。 张凡无法忍受这种乌龟的速度,他还指望着一起去那三清藏看看,听虚劲那老道说去三清藏最好能达到使用大挪移的修为,否则危险性很大。 “普通材料怕是承受不了,我感觉却邪承受的强度已经濒临极点了。”苏沐秋解释道,这就是他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 对秦梦而言,中牟不受制于人,鬼谷学宫出来的学生才能有独立的认知,便于秦梦向他们灌输诸侯纷争受苦的最终都是平头百姓的仁爱思想。 13 第 13 章 天青云淡,秋高气爽,一艘大船正徐徐在微波荡漾的南阳江上航行。 一头百米多长,鳞片紫黑色,头生异角,腹部生着利爪,还有一条条胡须,和巨龙七八分相似的生物,映入眼眶。 韩景睿本身就是一个顶尖高手,就算是柳夏子不说,他也知道什么时候是机会,比如说现在,他怎么可能错过? 他眼底那莫名的狂热让艾慕很想退缩,只恨不得自己是个乌龟,在这种时候能把身体和心事全都缩到龟壳里。 迪马哥尔赞双手交叉举在额头前,红黄两色相间的能量在它的额头聚集。数秒之后,迪马哥尔赞将双手朝身体两侧劈下,额头上蓄力完成的光线也发射了出去。 那一掌,没什么威力呀,为什么会神乎其技的,命中了星空贼盗强者呢? 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就在何子烨的喘气的声音渐高,还时不时的发出一些情动之语,而卓宇慧都带着听起来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嘶叫声时,突兀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殷戈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跟老狐狸过招,精力消耗过大,眉目间都染了疲惫。 “妈也不需要你超越你纪寒哥!你只要少打点游戏,安安心心的给老妈上课,别班主任老是打电话给我就行了!”李秋梅没好气的道。 裴尚溪还知道工作,我收起手机,一年没有再聚,今晚值得期待。 李梦眼里露出一丝喜悦,面上表情完全被刻意收敛,似乎是在考察孟寺的表现。 而绅士乌鸦的随着突袭的释放已经来到了帝王拿波的身旁,也就是吼鲸王的背上。 尖刀连连长的抱怨陈飞宇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会说一句随你们便,手下败将何言规则,这又不是回合制游戏,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 战争虽然没有正式开始,但跟随超维法师而来的高级法师们已经开始了初期的准备工作,大批大批的生物样本被输送到星舰当中交由专门的法师解剖研究,以期找到他们的弱点来调整法师之甲和招纳有意参加战争的法师。 虽然同样是狙击手,但这就是双方狙击手的区别,眼下是城市对抗,三栋楼的距离也就是在五十多米左右,眼下的情况很利于特警这边的狙击手。 其实不独卡尼安会感到惊讶,大部分正在观看本场对战现场直播的观众,都同样对里奥王子的决定无法理解。只要有点团战意识的人,从本场出来的比赛方式和规则都可以看出,守方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但是手底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对方的这个举动已经明显是看到了自己,要撤退了,叶浩虽然不想将南亚王此时击杀在这里,但是也绝不会让他退了这么轻易。 炎系奥义喷射火焰如同一条火龙一般朝着他们攻击而来,而这边毒系的奥义剧毒也如同一条毒蛟一般朝着他们而来,一空一地,要是被命中,绝壁没有好下场。 “你说了这么久,到底是什么时机,我们要等什么,你这个时候买什么关子。”查理有些着急地说道,最讨厌这些感觉智商碾压他的人物,相处起来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智障,太他妈的难受了。 众人愤然看去,却惊愕的发现无人认识出手偷袭的这个罗汉,但只是几秒,此人的面容就开始变化,变成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模样。 光明神殿之人和巫神殿之人正在对视,原因就是,光明神殿之人,在山谷中发现一个云雾笼罩之地,不过这座迷雾之地非常薄弱,最终发现这是一个阵法。 对上男人那双幽潭般深黑的眸,纪落笙唇角紧张的下抿。盯着男人保持着凌厉的下颚看了一会儿。 只见一柄宝剑,竟然破开虚空,带着长长的尾巴光芒,向自己射来。 医院这两个字,就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压的纪落笙喘不过气来,只想逃走。 邵翔一连数掌拍下,却没能伤到白衣少年分毫,而对方却已经爬上了他的肩膀。 很显然我也难以相信沙克那家伙居然会和杰西卡之间存在着血统关系,哪怕是远房的血统也是十分令人难以置信的。 “姐姐,阿利想让姐姐陪我玩一玩。可以吗?”阿利的眼神真是天真又无邪,叶穆心中不忍心拒绝,可是叶穆她可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更何况这叫做阿利得孩子估计是想捉弄她。 没过多久,两名一代弟子便踏着飞剑来到二人面前,用传音玉佩和外门执事核实了他们的身份之后,又审查了一遍两人的秀衣御史腰牌,这才将二人送回了青城山。 云弈德只是普通的云海境武者,所以速度和耐久力都远远不及云九州。 朱浩天走出皇后寝宫之时,时间已晚,朱浩天由于身体太强了,平时都有焰灵姬接替,但是今天焰灵姬不在。 这次虽然是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的道行法力都有了长足地进步,但毕竟是未竟全功,没能将自身斩化出来,受此所限。一些大力神通便都施展不出。 昊天上帝心中有鬼,这金丹圣母正是他自人间的结发之妻,一同成了正果,连带的嫔妃也有几位,几万年相处下来,感情却没以前那么深了,甚至为了后宫之事两人还起过几场争执。 14 第 14 章 轰鸣的巨雷从黑沉沉的云层中划开一道口子,像条蛰伏已久的蛟龙,在天际肆意的游荡,毫不客气的喷洒着闪电。 至于明教、武当和少林,都是最强的几个门派,底蕴深厚,没有派人来也是正常,估计派中的弟子,也是不屑于到辰锋这儿拜师的。 严涛顿时感到主裁判很可能是吹了他的犯规,果然,主裁判走到他身边,对着他出示了一张黄牌,给了曼城一个位置很不错的任意球。 谁知老者仲麻吕却是一脸的不解,反疑惑道:“难道。。。难道不是城主托人送信,要我前来的吗?信中说查明了在我父亲的死因?”叶随云三人不明所以,不知这仲麻吕的父亲是谁? 纵使心里火大不已,樱一表面上还是那般的淡漠,只是语气有些微不可查的恼怒,道:“随便。”说罢,脚步一迈,便朝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灰衫老头的神色不由的一变,感受着手掌之上的痛楚,身躯朝后倒飞而去。 寒来听到令提起红色锦鲤,有些惊讶。但她再一转头,却发现身旁空空如也。 巷子里突然吹来一阵风,这阵风带来雾。瞬间,整条巷子就被一层淡淡的薄给包裹了。 两人紧跟着白色引路符球,走了十多分钟后,两人终于深入了乱葬岗。回头在看来路,迷茫茫一片,天空中也是阴暗的。 不过当事人却毫不知情,也是在干年后,无意间听人说起,才知晓这个这场比试,给北冥域的众人,造成了多大的阴影。 “行了,把他赶出去吧。”周斯不想听他狡辩,挥挥手,让保镖把人带下去,自己则看向白星依,温声致歉。 李昂则等着这颗人工心脏可以成功面世,让张雅雯接受人工心脏移植手术。 “你急什么……我还能跑得了不成?”廖怀玉整理了一下裙子,在经过他身边时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就走出了门。 九方玲在开学前就回到别墅住了,她见到这俩人,自然也认出来了,不过她并没有吭声,只是挽着江明希的手,与阎萝一起三人偶尔嘀嘀咕咕的聊着。 那可是神州大陆唯二的圣火境王者,凌迟以法象境修为强势逆而胜之,现是货真价实的大陆第二强者。 可现在的问题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儿求证这帮高校师生的真实身份,再加上这事儿实在是太匪夷所思,邢宇航还是觉得李昂和王教授等人提前“串供”的可能性大点儿。 听到这里,左布政使龚政与巡抚宁和真面色微变,忍不住悄悄对视一眼。 不过恒隆银行业不仅仅是靠投资证券这一个成绩,更重要的还是靠着近两年加强对地产业的支持。 林正杰完全已经成为香港人的偶像,某些影响力甚至超过李家成,毕竟林正杰够年轻,又没有一个好舅父兼好岳父。 这便是她的鸣叫了,或者没有那么大声,还有些自怨自艾,怯怯懦懦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自己能够倾听到的鸣叫……或者还有一个同伴,廖怀玉和她一起倾听,一起鸣叫。 想骂慕云羲目无尊长的洞虚门主,忽然庆幸自己没骂出口,否则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哪怕她原本不是这么暴躁的人,可接二连三的被辱被气,让她无法保持之前的冷静状态。 “你这个样子,别说是颜值控的梦娇师姐了,就算是我,看了也想吐,哪里可以抱的下去!没事,养几天,就会好回去了。”顾天心拍了拍冯玉才的肩膀,安慰道。 钻进鼻中的腥味虽淡,但在广袤无垠的沙漠能够传到这里,那就代表着前方势必有一场可怕的腥风血雨。 夏音被困在男人的臂弯里动弹不得,只得被迫承受着他给与的火热气息。 眨了眨眼的慕云羲,显得有点傻,因为容临醒得太突然了!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到该离开的人离开的差不多,沧溟才挥手撤去传送阵,温温也顺手放开了苏锦绣,再怎么说也是同宗弟子,她还不至于杀同宗弟子。 温子衿也不欲多说,便拿出之前写好的单子递了过去,语气稍顿。 “不好”,凌见状,迅速的踱步而出,风元素在脚下运转到极致。 但用来加固封印,确实只有人皇级别的存在,才能强行破封,除此之外只能等封印之力消退,才能出来。”灵署长了如指掌的说道。 当丹药顺着咽喉,经过奇经八脉,借助血液的流通,遍布全身的那一刻,秦梦舒只觉浑身上下,都被一股暖洋洋的热流包裹着,就像是舒舒服服的泡在热牛奶中,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全都舒舒服服的打了开来。 百姓信什么是无所谓的,如果不许别人信的跟自己不同,或者同村同乡只信一个神灵,在孟戚看来很危险,也不正常。 而且,谢姝看着她的眼神总是让她有一些发毛,就好像谢姝已洞悉了她的一切想法。 比如,他想把钢铁分成两块,这很容易,再使用炼金装备加持的情况下,也许只要几分钟。 陈元听得心中一惊,不知不觉间,都有点为这位纤魂姐姐担心了。 “不用了,既然你们不愿意信守承诺,那也就不用强求了,你二人一人留下一条手臂以作惩戒便是。”秦尘冷冷的说道。 谢家的兵权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握不住就极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如果能够购买到保护护具,或者刺杀神器,带到现实世界的话,岂不就不用死了吗? "客套啥,咱们是兄弟。"雪中逐学着周风当初的语气,滑稽的一笑。 15 第 15 章 而今天黄雨第一次用的时候,大家会认为他是为了保险起见所使用这样丑陋的动作,但是看黄雨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第二次使用这个技术!嘘声四起!街球场上怎么能出现这么丑陋的进攻。 闲着没事,把沧浪之地得来的灵药融合在了一起,无意中炼制成了黑色灵膏? “对呀,将香蕉皮捣烂成泥,涂在被咬伤的地方就好了。”一个香蕉人说。 可以遇见的麦迪肯定会在某些方面不会那么专注了,球队外线肯定会受到影响,那么补强内线就很重要。 在正北方,他们跟北地野蛮人隔海相望。那些野蛮的家伙每年都会坐着宽底战船跑过来搞事,今天烧一个村,明天屠一个城。 随即,在系统精灵放大于精神海当中的画面上,马丁看到了对方的阵容。 这个要求很过分,她现在肯定在路边停车的,我让她干这事儿相当过分了,如果她只是逗我的话肯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的。 令铃铛恐惧的是,那黑暗的空间忽然膨胀延伸而来,爆发出无尽的吸引力,铃铛感觉自己也变成了刚才那巨型的器星漩涡,不要命的向着那无尽的黑暗扑去。 松露出现,令餐厅一些厨师对李家坡更多一分喜欢,或许留在这里并不是一件坏事,这里蔬菜味道真的很棒,最好蔬菜沙拉,最好蔬菜汤。 “哈哈哈~太完美了,我先动手了。”莽大汉迫不及待地冲向那烤熟了的金焰鹰,不想还未得手,后者便直接凭空消失了,空留一副完好的骨架挂在那里。 “宇哥,你起来,让我来!”柔儿一下提起他的一领,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键盘上开始敲击着。 “别吵了,注意别让八部众钻了空子,回不去天界。”闻言,所有人顿时看向八部众,而此时此刻八部众也正望向神王们。 叶曦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这丫头让我帮忙,现在忙也帮了,又赖我了? 刚才顶着这一身破烂走进成衣店,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虽没有多说什么,那眼神也够让人尴尬的。 望着程鸢这委屈巴巴的模样,陆霆川严肃的脸,突然没绷住,再抬头时,已然换上和煦的笑颜。 然而一道遥遥传来的声音笑道:‘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没杀你,别不知道好歹!’然而此时的耿志初早已追了上去。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就理一理我吧,大个子。”藏锋满怀期待地又问了一遍。 张泽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俊逸男人,一身熨帖的西服,态度谦和有礼,一眼便相中了。 同时,他也很期待,由藏锋运用的无涯剑决,会不会有一天也有所改变。 “……”程鸢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种做事风格,除了陆霆川也没别人。 这个杨妄当然懂的,拿了别人的珍宝,要好好保住,好好装傻,这也是一门学问,杨妄得到承影剑的时候,已经就很纯熟了。 看来,不得不施行最终的办法了……若不是胜艺的蛮缠,他是绝对不会动用这个办法的。 在接下來的几天里,花郎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想办法把那个周景给找到,可是那个周景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在临西城找不到,在临西城附近的村子也找不到。 联合军事联系?米歇尔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之感,和谁联合?米歇尔意识到今天的事情似乎有些复杂,又立刻命令旗语兵再次询问德国舰队,他们是在和谁进行联合军事演习? 系统提示过后,我们的视线也恢复过來,随着视线的恢复,周围的场景也慢慢刷新完成,环视一周,我跟杨丹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景里。 而就在此刻,城堡之中,一道强大的气息猛然冲天而起,令之大地都是微颤,天空之上瞬间便是浮现出几道强者的身影,赫然望着下方。 胡科来的时候,王天陪着吕飞去接的飞机,自然是认识的,胡科一看王天就笑了起来,他对王天的印象可是好得很。 再加上现在和华夏对上了,本来还寄希望把华夏打败之后,从中获得大量好处,弥补他们之前的损失呢。 重点攻击对象,政府在短短的半天时间内狼狈倒台,换上了一向以强硬著称的右翼分子佐藤加错。 “父亲,杀了他!”察月目光一凝,看着自己的父亲,那股阴狠之色显露而出。 当时我以为你不愿意,本打算要与父亲退婚的!可是第二日,你就同意了,而我在你的脖子上,看到了一些草莓状的吻痕。 “侯爷,请回吧,然儿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休息。”从头到尾都是沉默的风凌琅突然开口了,语气并不冷酷,却是极为强硬,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是的,王爷,可是王爷想没想过他背后的主子也许就是此事的主使?他想要杀了慕容昭云,一定是因为皇位。 元大总裁看着她唇上冒出的丝丝血迹将她的唇染得红艳,眸光顿时一沉,拉开她推着自己的手,再次附身,伸出舌头舔舔她的唇,腥甜的味道让他兴奋,但也心疼,他是不是咬得太用力了? 16 第 16 章 “其实,我想告诉你两件事。”落羽笑着,但是在戴安的眼里,他的笑容确实如此恐怖。 王梓涵第一个念头,就是在想,这独立一营,难道还有另一个能够被风落羽称作涵哥的人? 红尘修武,似乎在这一级别的人还不需要知道的太多。前方的路途还很遥远,只要记住方向就可以了。道心坚定,方才能够真正的笑到最后,走到终点。一切的拔苗助长,好高骛远都将是自毁根基。 可是不要忘记,现在却是魔力大潮时期,任何法术的威力都会成倍的提升,而释天帝麾下的火箭炮,恰好就是法术攻击。 刘莽最想问的是:你丫这么怂,到底哪来的勇气想要入选全明星首发? 早点处理,还可以卖人情给老鹰队?看看火箭队,火箭队帮了老鹰队一次,现在已经组建成了有这光明未来的核心阵容了,伯德有些意动。 “若是大哥认识不到它的严重性的话,那么它就确实很严重。”贾诩肃声道。 何清凡的神识向外伸展,终于在营寨中央那最大的营帐外发现了他的身影,与其他另外八个个大汉正在打盹,身体已经疲惫了,昏昏欲睡。在这黑夜寒冷的狂风下人的意识是最容易迷糊的,同时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奇怪了,难道钟曼琳来找自己“算账”之前并没有打电话跟他投诉?还是她投诉了,但是他却深知自己暂时没能力跟董事长抗衡,所以不得不就此作罢? 此时洪翔等人刚刚吃饱饭,正觉得无聊呢,程银既然送上门来,自然不会轻易错过这个活动手脚、消化食的好机会。 对照他自己,他现在的炎僵之种的故事信息,只有火焰,活性之躯,和嗜灵这三种信息。以及一些零散的关于那片山脉,以及岩浆湖泊和无数棺材的画面。 仇大刀干涩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是做为一个杀手绝对值得骄傲的事情。 只是苏澜笑着笑着,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反而皱着眉头在四处找着什么,最后还找到了自己身上。 这些灵珠对于薛定远作用实在不大,还没有一只金犀护卫提供的本源强大,可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琼浆玉液,自己可以留着,但出了洪荒,本源和灵气就会回归天地。 这一刻,周景明已经等了很久了,也一直在为这件事而努力准备、筹划着,在上汽大众工作的时候,周景明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没有资格谈婚论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周景明觉得自己已经有能力给何颖卿一生的幸福了。 可以说,原本只是天明集团一次简单的宣传活动,却经过这几天的发酵,演变成了一次世界范围的大事件。 如今再听到她那个所谓的亲奶奶说,这伤是她自己摔的,苏澜这内心就无法再保持平静。 刘倩在远处看着他们,见她俩好像争辩了几句什么,最后王树点了点头,殷浅浅也一副做出妥协的样子。 “我们刚才聊天,说到了穆老的病,他一激动就哭了!”林轩替他解释着。 “没时间了!他们已经要过来了!记住我的话!”说完华茜迅速走出了白梓的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坐好恢复了常态。 赵青蝉既然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也不仅是记忆力很强,眼珠子也是真的好使。 “宋欣怡你别胡说八道,你自己不知羞耻就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不要脸吗?”陈氏反驳出声,眼底都是恨不能一把掐死宋欣怡的烈火。 “姐姐莫急!再等五百年太久了。妹妹送了一件厚礼给你!”花仙子向护罩中那幅画点了两下,那幅画微微颤动起来。 真要给他逼急了,那也不用在乎什么声望了,一把火点将义庄点燃,直接将其团灭。 否则就算现实会武功,游戏里是张三丰的关门弟子,也不可能这么猛吧? “我是他道侣,我又不能整天粘着他吧,话说,你也说你是他道侣,你也不知道吧?”南宫静歪了歪头道。 百无聊赖,他便抽出了风冥剑,把绝剑八十一式都在静静的夜晚里舞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龙祖了一句被人类,所以连黑暗李潇内心都有一点内心过意不去,毕竟自己也是人类。 然后常常的出了一口气——但愿这次,李姨娘能真的长了教训吧。 苏逸尘看了一眼这七个已经被吓得尿裤子的人,语气冰冷的说道。 语音刚落,一个浑身散发剑意的青衣男子凭空出现!背后背着一禀一米多长的阔剑,剑穗随风摆动,带着淡淡笑意。 爱丽丝菲尔跟在她的身后,同时按下了藏在口袋中装置的按钮,这是她的丈夫卫宫切嗣交给她的信器,据说按下按钮后可以用来告诉切嗣自己的位置。 林老爷子这部坐驾把林峰一家人与林宇送去了机场,这阵势太大了,车子才到了机场不久,整个燕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林峰要离开燕京回去湛海市。 只不过这块令牌持有者不得从皇宫正门出入皇宫,只能是从很少有人出入的皇宫北门离开皇宫。 看来但是作为不列颠的王,她有必要展现一下实力,好让这个以外表取人的征服王好好的认识一下自己,改掉这个以外表看人的坏习惯。 “行了行了,你说的这些我也都知道个大概,我佩服他们八路军行了吧?”方振海不耐烦地说。 这个和尚雨纷飞她们三个都认识,正是每年大年初一在钟楼敲钟的那个高僧。 再见到夏侯宇时,已是第二天了,他一身迷彩装,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显得有些局促,见王曦出现急急的跑过来。 下一刻,两人出现在一片荒野中,抬头看去,四周是大片大片的草原,远方山脉连绵,空中青光闪烁明显加持了厉害禁制。草原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石雕。 17 第 17 章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有一只形似葫芦的红色蛤蟆,来到雨忍村的附近。 柳晓梦点了点头,她早就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只是碍于家族其他人都在,她也不好意思离开而已。 有了第三代虫洞技术,天城的二代防御对于我而言就是纸糊的一样。 秦太乙一边跑着一边给夏晴打电话,但是接电话的却不是夏晴,而是柳絮儿。 集团因为开发新能源项目跟泰安集团合作,可是价格却迟迟谈不下来,而且泰安那边态度强硬,这让大家都很苦恼。 系统很无语,以后若是能抽出的时候,是不是要开心的自残了?宿主可能是个傻屌。 “行,今天你如果你能够把我身上的这个臭味给祛除的话,那么你这边比赛问题我一定帮你宣传。 “运气。”十年说罢转身就走,那男子登时愣在原地,反应了几秒才慌忙追过来。 肖荃答应我们一会儿就派人去帮我们清监听,我们也答应肖荃不管查到什么都会立刻告诉他。 不过,这两天,她尽量是不会出院子门的,毕竟她也不想和那王忠碰在一起。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入场吧。”波比说着,拎着黄金圣锤就往【神秘商店】走去。 半响,王倩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之后,就开始安排今天的行程。当然,行程王倩的父亲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早上我们就去新学校报道,接着晚上去王倩父亲的公司看一看。 “这倒是很不错。”陈禹下意识地摸过去,这个护腕还真是比想象中还要功能丰富。 立在旁边的某人满脸不解地挠了挠头——虽然自己每个字都能听得懂,但总有种游离在话题之外的感觉。 一股香甜,是李琪琪从未体验过的味道,李琪琪没想到一个奴隶而已,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听闻李萱这么一说,也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随后可嫣和雪柔她们都围了上来,在我身上上下的打量,确定我没事了,才退到了一边。 “前辈不愿意说就算了,告辞了。”刘懿说着,就要扭头离开这里。 他不是犯傻,也不是逞强,而是真正为了整个姜氏族人,因为一旦发生大战,他父亲姜坤的缺席必将导致这场战斗的失败,他们姜氏会遭到灭族之灾。 心头拿定主意,娇兰松开拳头,脸上挤出一抹微笑,走向了龙野。 与林木交流了一会儿后,索罗两人就到达了目的地,两人从豪华兽车走下。 可这只年轻的飞天螳螂似乎不知道首领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一次次的挑战让首领十分火大,今天,这只年老的首领就要给这只年轻的飞天螳螂一个教训。 闻言,蛮虎那原本有些激动兴奋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袖袍中的拳头紧紧的握起,蛮虎的目光,森然而怨毒的盯着一脸微笑的中年人,浓烈的真元缭绕周身,宛如沸腾的湖水一般,奔腾了起来。 听常山已经认出来了,梦礼也不掩饰,点了点头说道,这面镜子本来他是不想拿出来使用的,但是常山的举动得到了他的认同,他是一个真正的战士,自己应该拿出全部的本领击败他,这才是尊重他。 陈仙朝看着退身的柳狂刀,扯掉燃烧的衣服,他的后心上还有清晰的虎爪印记,甚至还有血肉灼烧的焦色。 咸丰主城,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周天和周函雅并肩而行,街道俩旁林立的店铺,摊位前的商品琳琅满目,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真嗣没想到这只穿山鼠的等级这么高,已经会地震了,但跳起来躲避的尼多朗还是被穿山鼠的滚动攻击给打中,看样子手上还不轻。 的异火,但是现在存在于他们面前的却是有着一道异火,只是他们还并不知道现在的他们都是吃惊不已。 两人再次无言以对,不过看到这两个老鬼子也是双眼赤红,面露疲惫之色,也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 许势安三人惊的亡魂皆冒,手中刀剑被龙阙一斩而断,再想抽身逃命的时候,陈仙朝的声音成了束缚他们双脚的锁链。 赖武平以为,经过这一番激战之后,林翌他们肯定要抵挡不住了。 只见无数支箭从过道的前方射来,最前面的两人早已被射成了箭靶子,倒在了地上。 大明帝国的皇帝说完之后,就拿起前面一个精美的瓷器杯子,一口干掉了里面的美酒。 随着我的推出,一股火焰从离火符上烧了起来,之前顺着我的步伐,每一个地方都像是变幻出一股火柱,那些蝴蝶一个个都变成了火蝶,最后全都变为黄纸跌落下来,原来这些只是障眼法,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王修身体一怔,但随即又释然,王家一脉是从千年前,东晋时期,王羲之才开始真正形成。 可他们待在坦克中的吼叫,待在外面的步兵就算看到也无能为力。毕竟,相比战防炮的射程,他们手里的步兵,根本不能形成有效还击。 听到刘成准备去恶龙岭,坐在他身边的二班长李成武,略显担心的劝阻了一下。那怕李成武心里,同样恨不得扒那些土匪的皮。但他知道,三连打不过恶龙岭的土匪。 “那么现在你们可以放我们走了吧。”他看了看赵广东,笑着问。 若是他们在公路这里伏击我们,你觉得他们能逃过我们马刀的砍杀吗?这些土八路都很狡猾,这种愚蠢的事情,他们想必也是不会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