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从废物皇子到天地共主》 第1章 白霜皇子 东宝瓶洲。 作为白霜王朝国教的真武山,今日来了一群行色匆忙之人,吵醒了山门。 养心阁内,少女焦急的哭喊令人心碎。 “求山主大发慈悲,救救我皇兄吧!”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山主的一声叹息:“大皇子伤的极重,云霄国师这一剑使其心脉俱碎、五脏破损,本道可保他姓命无虞,但是他这一身好不容易习来的修为……” 闻言,少女眸中盈泪,望着躺在养魂玉床上青年毫无生气的面容,终究还是咬了咬唇,挤出一丝惨笑。 “多谢山主,能够保住性命,也是万幸了。” “贵为皇子却带兵沙场陷阵,以一己之力独守疆城,大皇子此次虽是败了,但亦可名留青史。” 山主长叹一声,转身离去,“再过片刻,他自会转醒。” …… 符泽醒来的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耳畔还有少女的抽泣声隐隐传来。 他强忍着不适,抬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派古意盎然的道观,不同于寻常的,是墙壁上挂着的龙飞凤舞的“兵”字。 “皇兄!你终于醒了!” 一张精致小巧的鹅蛋脸,倏然凑到了跟前,少女身着宫裙,脸上挂满了泪痕,激动不已的喊了起来。 “你是……” 符泽一脸疑惑,还没说完,纷杂混乱的记忆宛如潮水般袭来。 浩然天下,东宝瓶洲,白霜王室…… 痛苦和诧异的神色,不断在他的脸上交替。 过了半晌,符泽终于意识到自己穿越了,他穿越到了剑来的世界中,成为了一个世俗王朝的皇子。 “皇兄,你怎么了?” “别吓箐儿……” 少女捂着嘴,眼中泪光闪烁,俏脸更是煞白一片。 这是……符箐? 他的妹妹? 符泽微怔,书中对于这位白霜王朝皇女的描述,只有寥寥数笔。 待他看清那宛如瓷娃娃一般精致的面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生感叹。 片刻后,瞧见少女越发慌乱的神色,他挤出笑容。 “箐儿,别哭了,皇兄这不是没事吗。” 听到熟悉的称呼,少女娇躯轻颤,猛地扑进怀中,双臂死死抱着符泽的脖子,哭的越发汹涌起来。 “呜呜呜,我还以为皇兄神智受损,不记得我了……” 符泽心头微颤,却是想了起来。 白霜王朝位于东宝瓶洲,地理位置毗邻云霄大国,前者虽想偏安一隅,但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故而两国接壤处多有战乱。 前身出身皇族,更是师出兵家祖庭真武门下。 修道天赋异禀,年仅十七岁,便成了一名货真价实的洞府境练气士。 十七岁的六境兵家修士! 他几乎成了整个王朝百姓的希望。 所有人都不怀疑,假以时日,这位年轻皇子登基后,必能中兴王朝,扬我白霜国威。 可惜,造化弄人。 几日前,云霄毫无征兆的调遣大军来犯,彼时,符泽镇守边疆尧城,面对十万大军,他带着仅有的三万甲士死守城池。 整整旬日,硬是没让云霄大军越雷池半步。 那日血染残阳,少年金甲银枪屹立城头,好似不败战神。 然而,当云霄国师赶到战场后,仅是一剑,便斩去了半个城墙,更是斩碎了少年的意气风发。 整个尧城百姓,都在九境金丹大能的一剑之威下瑟瑟发抖。 临危之际,亲兵们拼死护送重伤的符泽冲出了重围,将其带离战场。 公主符箐更是连夜带人,将其送往师门真武山,苦苦求得山主岳顶出手,这才保住了性命。 “呵呵,大难不死。” “箐儿不应该为皇兄感到高兴吗?怎得还哭起鼻子来了?” 符泽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但还是抚摸着妹妹的脸蛋,温柔的拭去泪水。 “可是皇兄这一身修为……” 符箐说着,又是一阵鼻酸,声音哽咽。 作为兄妹,符箐可以说是亲眼看着符泽一路成长至今,虽是少年天才,但修炼之路没有捷径,皇兄吃的苦比别人少不了分毫。 可如今,原本前途无量的皇兄被彻底断了修道之路,符箐简直不敢想象,他会有多痛苦! 符泽闻言,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落寞。 他曾神游过这方世界,也似亲眼目睹了一个又一个的传奇,彼时的他也曾试想,若是有朝一日,他身处剑来世界,会书写一段什么样的故事。 但那些个幻想,如今都似泡影般破碎了。 他一个不能修道的废人,在这个仙门鼎盛的世界,纵使成为一个小国皇子又能如何? 不过是人为鼎镬,我为麋鹿罢了! 更遑论,不久的将来,整个白霜王朝还因为宽以治国而葬送,最后难逃王权崩离、山河不复的凄惨下场。 虽说会有一天,一个名叫陈平安的人会仗义出手,帮忙复国。 但那要等多久? 十几年,二十几年? 符泽记不清了。 只怕那个时候,偌大的皇室血脉仅有妹妹符箐独活,不然的话,原书中被提及的也不会只有她一人。 就在符泽心头酸涩的时候,一连串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倏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叮!人皇系统已加载!】 【每当宿主收服谋臣武将、攻略城池、增进百姓信仰等,都可获得不同程度的武道修为奖励!凭此系统,宿主能以武证道,位极人皇!】 【初始大礼包已发放,是否领取?】 系统? 作为现代人,还是老书虫,符泽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峰回路转的符泽强压心头喜悦,连忙在心中暗道:“领取。” 【恭喜宿主获得本命长枪:山河】 【恭喜宿主获得成长型武道功法——人皇决】 【恭喜宿主获得法则加持:域外天人】 第2章 世间苍生,皆有因果 虽然在系统声音响起的瞬间,符泽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接连三道提示音依次响起的时候,他还是不免呼吸急促了起来。 几乎每道提示音,都使得他心湖激荡,好似掀起骇浪惊涛! 旁的不说,就说第一个。 本命长枪:山河! 所谓修道,亦是修命,修的是与天道相争的本命。 而本命物便是由此衍化。 不论是儒家的本命字,亦或者剑修的本命剑,都隶属此列。 可世间修士何其之多,能孕育出本命物的却不过二三之数,而高等品轶的本命物更是凤毛麟角,难得一见。 所有本命物,都有个显而易见的特点。 名称越简单,往往越是尊贵,其内涵越是深远,蕴含的大道就越是庞大! 符泽如今获得的本命物,仅是“山河”二字,就足以彰显其无与伦比的霸气和威严,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里面所蕴含的是何种大道之力,但已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 而第二个奖励,成长型武道功法——人皇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世间功法往往都有限制,即便强大如陈平安,也只能按部就班,随着修为提升去修习不同品轶的功法。 成长型功法,放眼天上地下,只怕仅此一例! 更重要的是,这还是一本武者功法,也就是说,即便如今的他无法再成为练气士,但也可以凭借此功法以武证道,肉身成圣! 最最逆天的,便是最后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奖励,法则加持:域外天人。 系统对其的描述,仅有寥寥数语。 那就是:凭此加持,可不受天道裹挟,不受天地法则限制,无法被推衍未来,再无气运福禄之说。 简简单单的描述,却让符泽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这世间苍生,皆有因果。 看似巧合的命运,实则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即便是有诸多变故,但终归还是难逃宿命。 比如,白霜皇室注定要剩下符箐一人,等待陈平安来复国…… 可如今的符泽,却再无这般束缚。 他的命运,只能由他自己来书写。 没有气运福禄之说,更是打破了他原定的诸多枷锁,想想陈平安,一开始不就是因为福薄命浅,这才错失诸多机缘吗? 而符泽不再受限于气运,也就无所谓机缘难得了,便是天大的好处,他也受得起! 当然, 还是那句话,他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一切都取决于他的抉择。 可是…… 作为穿越者,符泽对剑来的故事熟悉无比,他几乎可以预测整个世界的未来走向,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行差踏错? 天道之下,他改变的部分未来是无法影响既定的世界大势的,也就无所谓蝴蝶效应了。 符泽可以放手施展。 他,便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 …… “皇兄为何这般神色?” 见符泽脸色阴晴不定,时而欣喜若狂,时而剑眉紧蹙,旁边的符箐不由一阵担忧,毕竟这般大起大落,她怕皇兄想不开。 符泽回过神来,没有说话,默默运转起人皇决的功法。 刹那间,一股浩荡威严的气息,在他眉宇间蔓延散开,而他体内的气劲也在这一刻节节攀升。 一股玄黄之气萦绕在紫府,掺杂着冷冽的杀伐之气,向着四周激荡开来…… 轰—— 符泽缓缓起身,眸中再无颓丧之色。 见到这一幕,符箐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欣喜若狂的喊道:“皇兄,你武道修为突破了?” “嗯,算是因祸得福吧,此次大战我虽练气修为不再,但却有所感悟,武道更进了一层!” 符泽没打算隐藏,早就想好了托词。 前身原本就是水银镜武夫修为,如今他获得人皇决后,竟然更上一层楼。 成为中三境的第一镜,英魂境武夫! 要知道,武夫本就是可以越阶杀人的存在,所以他第四境的武夫修为,比之前的练气士六境其实也大差不离。 而且他现在修炼的,可是最顶级的功法人皇决。 单论战力,或许还更胜一筹! “太好了!皇兄!” 符箐的激动,远在符泽之上。 她原本还担心皇兄会从此一蹶不振,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虽说武夫修炼艰苦异常,但总比断了道途要强。 “皇兄是兵家之人,原本也是武气双修,如今虽然无法练气,但以皇兄的天赋和毅力,我相信武道一途,亦大有可为!” 符箐是发自内心的相信符泽,在她心中,皇兄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但随后,她话音一顿,又低沉了几许,“只可惜,皇兄原本的点蛟银戟在大战中损毁了,否则的话,若有神兵相助,定能如虎添翼。” 符泽点了点头。 前身用的那把点蛟银戟,是真武山赠予白霜皇室的,后来落在符泽手中。 原本就是一把灵兵,甚至堪堪到了法宝级别。 如今损毁了,符泽倒是可以凭借皇室的身份,厚着脸皮再讨要一把,但真武山也不可能再送一把一模一样的,至于再珍贵的,只怕求也求不来。 看着妹妹一脸落寞的样子,符泽微微一笑。 “箐儿,皇兄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罢,符泽阖上了眸子,单手掐诀置于眉心紫府,开始用心神同窍穴中那把沉睡的本命长枪建立联系。 当他睁眼的瞬间,就见一把萦绕着玄黄之气的迷你银枪激射而出。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墨色长枪,上面篆刻着金色的铭文,而枪尖末端更是镌刻着绚丽复杂的图腾,山川河流、珍禽瑞兽,更有朵朵祥云纹饰流转其上。 符泽心念所指,“山河”灵动盘旋。 枪尖所掠之处,那无比威严的霸道气息,竟是连空间都仿佛被割裂,产生了镜面破碎般的效果,而那被割裂的空间,更是宛若凝固,迟迟无法复原。 就在符泽祭出“山河”的瞬间。 后山祖师殿内,一个背负长剑的中年修士忽然睁开了双眼,原本正在盘膝入定的他,倏然间消失了,身影再出现时已经凌空悬于大殿之上。 第3章 修道之人,以实力为尊 “这种异象……” 中年修士眉头紧锁。 能牵动空间波动,即便是他活了这么久,见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更为重要的是,他感觉到,那股波动似乎是来自兵家。 “莫不是我那岳徒孙,又祭炼出新的本命法宝了?” 作为出身兵家祖庭,如今真武山硕果仅存的老辈之一,中年修士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随后他单手一掐,就地推衍起来。 但仅仅片刻,他脸上的笑容便凝固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凝重的神色。 “怎么可能……” 再次尝试之后,他的额头甚至冒出了丝丝冷汗。 因为…… 他算不出来! 无怪乎中年修士如此失态,毕竟他现在可是在真武山! 以他的实力,在自家地盘,竟然无法推衍出这股异常波动的由来。 莫不是三教圣人亲临?亦或是,祖师显灵?可即便此人修为再高深,他也不可能连蛛丝马迹都无法推衍吧? 就在此时,一位中等身量、其貌不扬的男子,忽然在一旁现身。 “师叔祖……” 中年修士瞥了眼男子,装出一副淡然的口吻:“怎么?你也察觉到了?” 男子便是真武山新一代山主岳顶,面对看上去和自己年龄一般无二的中年修士,此刻摆出了一副谦卑至极的态度。 “回师叔祖,岳顶道行浅薄,虽是察觉到了,但却无法推衍由来,所以特来询问师叔祖。” 恒澍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尴尬。 别说是你了,连我都只能推衍出一片虚无。 明明,那股波动就在这里! “莫不是哪个老家伙的关门弟子到访了?” 恒澍捻了捻山羊须,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若是某个十四境的大能刻意施加禁制,屏蔽一切推算,倒也的确有可能让他丝毫察觉不到。 在骊珠洞天内,能做到这点的,就不在少数,更遑论放眼整个浩然天下了。 “去吧!请此人过来一叙。” 说到底,恒澍的辈分地位摆在这里,只是一个晚辈的话,还用不着他亲自迎接。 反倒是堂堂山主岳顶,此刻只能无奈的接受了差遣。 于是。 当符箐还震惊于皇兄展现出来的本命长枪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养心阁内,回过神的她连忙欠身:“小女见过山主。” 虽说符箐乃是皇女,但在真武山山主面前,还是丝毫不敢端架子。 反倒是岳顶,在看到符泽的瞬间,眼中明显闪过一抹诧异,但随后便恢复如常。 “没想到大皇子塞翁失马,竟得了如此机缘!也罢……可否随我走一趟,有位前辈想见你一面。” 符泽点了点头。 早在他祭出“山河”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什么事情。 只是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 符泽身为皇嗣,只是名义上真武山的记名弟子,倒也不用遵守那许多宗门礼数。 在山主岳顶的带领下,两人转瞬间就出现在祖师殿内。 看着面前样貌、气质都无比普通的中年修士,符泽还是摆出了一副极为谦卑的姿态。 “晚辈符泽,见过曾师叔祖!” 话音落下,偌大的祖师殿,陷入了一片寂静。 岳顶双眸圆瞪,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恒澍则是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好!好!好!好小子,没想到我白霜王朝的皇子,竟这般深藏不漏,连我都被瞒过去了。” 听着恒澍的笑声,符泽也不由松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这表面上看似普通的中年修士,实则是连山主岳顶都要称呼一声师叔祖的存在,可以说,他是整个真武山藏得最深的人。 就连多年之后的陈平安,也是无意间才得知了真相。 修道之人,以实力为尊。 在原书中,就连十一境的岳顶都对此人恭敬异常,可想而知,此人远不是辈分高那么简单了。 更何况,那时候的皮皮兄已经跻身武道十境,实力堪比十三境大佬。 可恒澍面对陈皮皮的时候,却一如往年那般泰然自若,或许这其中有几分性情使然,但也从中可以推断,他的实力绝对不在那时候的陈平安之下。 巅峰十三境? 亦或者……十四境? 符泽不知道,这世上善于隐藏的老怪物太多了,他不敢武断的妄加揣测。 正因如此,他才直接点破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想赌。 毕竟,自己被天道屏蔽,是福亦是祸。 对于一个无法被推衍的未知的隐患,他可是无比清楚,这些大佬都会如何处置,更别提他刚刚祭出“山河”时所牵动的空间之力。 但凡涉及时间、空间,都是触及天道的至高法则。 所以,迟早会暴露出来的符泽,不得不提前去想应对之策,而点破对方的身份,就是暗示自己来历不凡,背后或许有高人相助。 虽说这无疑有扯虎皮拉大旗的嫌疑,但眼下,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但下一秒。 “刚刚闹出动静的,是你的本命法宝吧!” “拿来吧!” 恒澍的笑容倏然收敛,语气冷淡至极,符泽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开始在心底弥漫。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做的这般打算。 连演都不带演的,直接开口索要,是打算动手抢了吗?即便是怀疑他背后有人,也丝毫没有忌惮吗? 至此,符泽的所有计划彻底被打乱,既然如此,那只有破釜沉舟了! “晚辈,恕难从命!” “曾师叔祖乃是兵家前辈,晚辈作为兵家后生,前辈既然讨要,本无回绝之礼,但这本命法宝乃是晚辈道途唯一的希望!” “前辈若打算强取,就连性命一同取走罢!” 说罢,符泽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岳顶眸光闪烁不定,这小子,既已知晓师叔祖的身份,为何敢拒绝?他莫不是觉得,自己身为皇子,师叔祖就不敢动手? 太天真了! 就算是皇帝亲临,也不敢这般态度。 符泽话音落下的瞬间,恒澍眼中闪过一抹冷色,整个祖师殿杀意弥漫,就在岳顶以为师叔祖将要出手的刹那。 忽的,那冰冷的杀意消散。 “哈哈哈!” “好小子!不愧是我兵家后生!” 第4章 他又一次赌对了! 恒澍大笑出声,笑声回荡在整个大殿。 “符小子勿慌。” “既然你喊我一声曾师叔祖,我岂会真的抢一个晚辈的东西,让你拿出来,不过是想看看。”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罢了!” 符泽虽然表面镇定,但后背已经被打湿的他,此刻终于长舒了口气。 他又一次赌对了! 原书中,恒澍本就不是嗜杀之人,依着他原本的性子,甚至还颇为讲道理。 身为兵家前辈,在符泽刻意强调自己是兵家后生的前提下,他就更没有可能动杀心了,毕竟,任何修士一般都不会作出违背性情的事情,否则早就道心崩坏,心魔缠身了。 彻底放松下来的符泽,深深躬身行礼。 “前辈即有此意,晚辈岂敢不从?” “恳请曾师叔祖,指点一二!” 如果说先前符泽祭出“山河”,只是让恒澍、岳顶略感异样的话。 这次,符泽当着两人的面,再度祭出长枪的瞬间,他们两人顿时能清晰的感应到,那撕裂空间的恐怖破坏力。 但是,真正让二人陷入震惊的。 是缠绕在枪身之上的玄黄之气,以及“山河”本身所携带的那股浩大、威严的荒古气息。 “这……” 岳顶神色骤变,难以置信的看向恒澍。 后者同样神色凝重,随后竟是伸出手掌,将一缕玄黄之气硬生生的从枪身剥离出来,目光死死盯着,任由其在掌心腾舞。 玄黄之气被剥离的瞬间,符泽感到了略微有些不适。 玄黄之气本身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开始疯狂割裂着周围的空间,甚至试图以帝皇般的王霸之气震开五指,只可惜,终归是力量太弱,无法撼动分毫。 “可否告诉我,你是如何得来这般宝物的?” 恒澍一脸郑重的看向符泽。 “回前辈,晚辈重伤自愈,待醒来之后,体内便多了这本命之物!枪名:山河!”符泽将先前的托词,又重新说了一遍。 他这说法虽是离奇,但世间更离奇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所以恒澍听后,只是若有所思。 他反复念叨着“山河”二字,眸光越发显得深邃。 这两个字的份量,何其之重! 眼下这柄长枪所带给他的震撼,丝毫不逊于天真、万法、道藏、太白四大仙剑,甚至他有种错觉,这“山河”还要更胜一筹! 终于。 他松开五指,将那一缕玄黄之气还给了符泽。 与此同时,又似乎是沉思良久,恒澍下定了某种决心,“符小子,我且问你……从今往后,可愿拜入我真武门下?继承我真武道统?” 符泽闻言一愣。 按理说,他本就是真武山的记名弟子,但对方这句话,只怕是询问他,是否愿意彻底成为真武传人。 旁边的岳顶听到这句话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无比震惊的看了眼恒澍。 而符泽思忖片刻后,也给出了答复。 “晚辈符泽,愿意拜入真武门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整个人便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说到底,如今的符泽,其实毫无跟脚,更没有势力可以依靠,虽说他是皇子,真武山乃是国教,但二者之间,更多的是利益往来,根本靠不住。 所以,当恒澍询问出声的时候,他才没有丝毫犹豫。 “哈哈哈!好好好!” 恒澍见状欣慰大笑,随后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代师收徒,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真武一脉的真正传人了!” 此话一出,符泽彻底愣住了。 代师收徒? 不是拜恒澍或者岳顶为师吗? 要知道,恒澍可是那位早已飞升的兵家老祖的师弟啊!就连雷部诸祠之主,十二高位神灵之一转世的马苦玄,都也只是拜他为师而已。 他比今后的马苦玄,都要高一个辈分?就连山主岳顶都要喊自己师叔? 可是,再看一旁岳顶的神色,非但没有丝毫诧异,反而是早有预料。 就在符泽一脸困惑的时候,恒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道,“好师弟,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符泽简直一头雾水。 按常理说,拜师入门不应当设案焚香、三斋六诫,经过好一番复杂的礼数,最后才算是成为正式弟子吗? 似是瞧出了符泽的疑惑,恒澍匆忙道:“事从缓急,先这样吧,待日后,寻个吉日补上便是,师弟切勿迟疑,随我速来!” 符泽虽不解,但只能跟上。 真武山盘踞整座山脉,作为兵家道统,符泽以往每次来,最多都是来后殿,至于再往深处的藏书阁,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然而这次,恒澍不仅带他途径藏书阁,甚至还越过了剑冢,来到了一处古阵法之前。 “师弟,接下来我就不能陪你前往了,无论你遇到何种机缘,都要看你自身造化。”恒澍说着,直接催动了阵法。 站在阵法中央的符泽,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道刺目的白光瞬间吞没了周遭一切。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便彻底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而古老的平原,放眼望去,好似直达天际,脚下是坚硬的碎石砂砾,以及好似巨斧劈砍出的一道绵延向前的巨大深渊,到处都是断剑残戈,硝烟弥漫处,仍有残破的旌旗在风沙中猎猎作响。 荒古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迎面的狂风呼啸中,他隐约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声音。 直到此刻,符泽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那就是传说中的——兵家祖庭! 虽说真武山是世间仅存的兵家祖庭之地,但符泽没有想到,恒澍匆匆让其拜入真武门下,最终目的竟是引导他来这! 兵家祖庭,历来就是兵家修士的圣地,无数人梦寐以求都想来的地方。 凡兵家修士,皆可在此地汲取古战场的杀气、戾气和死气,进而锤炼体魄,打造出与炼气士截然不同的气海,甚至是凝聚出强大的阴神! 但很显然,这并不是恒澍的真正目的。 他的真正目的,是兵家祖庭另一个最重要的特点。 那就是千万岁月之前,这里曾作为神灵的栖息地,尚且残留着不少神灵的气息和力量,而兵家修士若是从中感应,甚至有可能获得部分神灵的传承! 能让恒澍都如此郑重其事,甚至大费周章的。 大概,也只有那位了! 第5章 朕,终于等到你了! 那就是,真武山道统的由来,那位传说中的神灵——真武大帝! 在符泽现身的瞬间,这方天地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出现。 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乌云开始翻涌沸腾,金光好似长戈,刹那间刺破天穹,而周身都沐浴在灼热光芒中的符泽,在一片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 此刻他内心的激荡,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在不久的将来,陈平安将要经历的,如今竟然在他的身上上演了。 “尊主?” “我明白了。” 那洪钟般威严的声音只是短暂响起,随后便自言自语般消散。 嗯? 怎么回事? 不应该说誓词吗? 下一秒,天地震颤,山河动荡。 原本狂风呼啸的四周,竟响起了无数庄严的吟诵,好似佛陀梵音,又好似大儒轻吟,既同那道家咒语一般,也像是战神怒鸣!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平淡,却充满着神性的淡漠声音响了起来。 “朕,终于等到你了!” 朕? 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符泽表情凝固了。 真武大帝,可以称呼自己为朕吗? 好像……也可以吧? “罢了!虽说你已经来到这方世界,但朕还是想问你一句!” “符泽,你可愿肩负起这天下苍生的重担?” 天下苍生? 符泽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作为过来人的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回答。 “愿意!” “好!那你可愿在此立誓?” 刹那间,一道虚无缥缈的少年身影,倏然浮现在符泽的面前。 符泽试图看清来人,可真当他看清楚之后,整个人便如遭雷劈,瞬间呆滞。 那人,竟生着和他一般无二的面孔。 少年面容凝重,轻轻托起符泽一掌,双掌合十后再度出声。 “天道茫茫,人道渺渺。我符泽自今日起,不诉天道,唯悯众生,但求天道终,只欲人道成!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符泽下意识跟着说道: “天道茫茫,人道渺渺。我符泽自今日起,不诉天道,唯悯众生,但求天道终,只欲人道成!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符泽从震耳欲聋的吟诵声中回过神来时,身影已经立在了一座巨大的传送阵中。 脚下传送法阵光芒收敛,周围怒涛般的灵气旋涌渐渐平息。 他抬头环视,这里是一座恢宏的殿堂,但四周却诡异地安静,空无一人。 符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骤然舒展。 猛然间,一股如滔滔江水般的力量从经脉中涌出,刹那间注满四肢百骸。 “这——” 他细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双目微微眯起。 这股力量,来的太突兀,就像凭空灌注进他体内的一样。 毫无预兆,也毫无阻碍。 还有,那模糊却真实的记忆。 刚才那个神性一般的身影,与他的面貌如出一辙…… “昊天大帝……?” 这一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时,符泽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陈平安才是这个世界的命定继承者,可现在……为什么会是自己? 符泽双眸微眯,低声自语:“不诉天道,唯悯众生……这誓词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低头沉思片刻后,又喃喃说道:“荒芜的大地,众生匍匐在神道的威压下……” 若这些画面是真实的记忆,那昊天大帝的决然背叛或许是为了什么更大的目的。 而这些记忆,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脑海中?” 符泽抬起手,掌心微微颤动。 他皱眉,“陈平安……他真的是世界的命定继承者吗? 不对,这个所谓的‘命定’,恐怕根本没有意义。 陈平安被推上这个位置,有可能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棋手是为了维护神道的秩序…… 这一切,就像一种设计好的局。” 这力量……不是属于继承,而是某种力量的延续. 更像在试图打破一些东西。 第6章 人皇传承!天道! 誓言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如同洪钟大吕在符泽心头重重敲响。 嗡——! 刹那间,符泽只觉脑海一片空明,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壁垒轰然破碎。 一股难以言喻的通透感传遍四肢百骸。 冥冥之中,他似乎感知到了无数细密的丝线,从自身延伸出去,与这片天地间每一个呼吸着的生灵,与那千千万万的百姓,建立起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开始迅速褪色。 古老的战场、断裂的残戈,一切都如同水墨画般晕染开来,最终消散于虚无。 唯有一道威严而缥缈的声音,在他耳畔久久回荡。 “人皇之路,道阻且长,非一蹴而就。汝,好自为之。”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符泽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原地,只是脚下不再是那片荒芜的古战场,而是真武山后山,那古阵法原本所在的位置。 身前不远处,恒澍师兄正略带关切地望着他。 “师弟,感觉如何?”恒澍温和开口,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 他能感觉到符泽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同。 符泽定了定神,正要回答,恒澍的目光却猛地一凝,视线直直落向符泽的脚下。 那里,空空如也。 原本繁复玄奥、刻满古老符文的阵法基座,此刻竟然消失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恒澍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他瞳孔骤然收缩。 “阵……阵法呢?!”他声音微微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可是真武一脉引导弟子进入兵家祖庭,获取传承的根本所在!是历代祖师心血所系,维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关键枢纽! 怎么会就这么没了?! 这变故太过匪夷所思,让恒澍一时间也有些方寸大乱。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符泽,语气急促:“师弟!你刚才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符泽看着恒澍前所未有的失态模样,心中也是一凛,不敢隐瞒,斟酌着词句:“我见到了真武大帝本尊。” “什么?!”恒澍心头巨震,但还是强压着惊涛骇浪,示意符泽继续。 “那位存在出现时,”符泽回忆着那震撼心神的一幕,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并非传说中的威严法相,而是化作了与我一般无二的样貌。” “和你一模一样?!” 恒澍这下是真的控制不住,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悚然。 真武大帝! 那可是真武山道统的源头,是比他那位已经飞升上界的师父还要古老、还要难以想象的存在! 其威名流传万古,事迹震铄古今,但自上古神话时代落幕之后,莫说亲眼得见,便是其真正容貌,也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之中,无人知晓。 这小子,竟然见到了真武大帝?而且还是以和他自己一样的面貌显化? 这怎么可能?! 一个尘封已久、只在真武山最核心典籍中才有零星记载的古老传说,如同闪电般划过恒澍的脑海。 传说,兵家祖庭的传承之地,与真武大帝的意志紧密相连。 若有一日,此地的根基阵法自行消散,那便意味着…… 真武大帝,找到了祂认可的、最适合承载其道统与遗志的接班人! 那个接班人,将获得前所未有的造化,继承大帝的部分权柄与力量! 恒澍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看向符泽的眼神彻底变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阵法会消失!怪不得大帝会以符泽的样貌显圣! 符泽,他竟然获得了真武大帝的认可与传承! 这意味着什么? 恒澍简直不敢想象! 人皇! 这位师弟,他未来极有可能,不,是一定会成为传说中横压万古、统御苍生的人皇! “嘶——” 恒澍倒抽一口凉气,先前因阵法消失而带来的紧张,此刻尽数化为了难以言喻的振奋。 他觉得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个足以改变整个天下格局的巨大秘密。 他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抓住符泽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 “师弟!听着!今日在此地发生的一切,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都绝不可对第三人提起!包括宗门内的任何长辈、同门!明白吗?!” 符泽看他眼神中的凝重,也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师兄放心,我明白!” 恒澍这才松了口气,看着符泽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绝世璞玉。 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遵循师父遗命,照拂一下这位落魄皇子,竟然无意中捡到了这样一个天大的机缘! 这简直是天意!这绝对是天意! 恒澍压下心头的激荡,手掌一翻,掌心多出了一块约莫拇指大小、通体温润、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鹅卵石状物品。 “拿着。”他将这“鹅卵石”塞到符泽手中。 符泽下意识接过,触手温凉,质感奇特,正疑惑间,脑海中忽然“嗡”的一声,一幅清晰无比的立体舆图凭空浮现。 那舆图描绘的,正是刚才他所处的兵家祖庭核心区域的地形,甚至标注了进入和离开的路径节点。 恒澍看着符泽眼中闪过明悟之色,微微颔首,声音恢复了几分平静,却依旧难掩激动:“此乃传承之地的信物,如今阵法虽毁,但凭此物,往后那片兵家祖庭的核心传承之地,你便可随时进出自如,无需再经由外部引导了。” “那里,已是独属于你的机缘之地。” 符泽重重点头,掌心紧握那温凉如玉的“鹅卵石”信物,入手微沉。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此恩此诺,定不负!此世苍生,必守护! 恒澍眼中激动难抑。 真武大帝的眼光,果然非同凡响! 他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凑近符泽,声音压得更低:“师弟!时不我待!你身负大帝认可,此乃万古未有之变局!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随我回山,寻一处绝密之地闭关潜修,尽快消化所得,待你神功大成之日……” 在他看来,世间还有什么比继承真武大帝遗志、冲击那传说中的人皇之位更重要的事情? “师兄。我不能走。” 第7章 是师兄我着相了 恒澍一愣,眉头瞬间拧紧:“为何?!” 难道还有什么机缘比眼前的更大?还有什么事情比自身道途更紧迫? 符泽目光如炬,没有半分动摇,望向远方,那是白霜王朝烽火连天的边境线。 他语气沉凝如铁,带着一股决绝:“云霄未退,国战未休。我是白霜王朝的大皇子,受万民供养,如今更是身负军职,镇守边疆是我的天职!” “家国危难之际,袍泽浴血奋战,百姓流离失所,我岂能因一己私利,便弃之不顾,独自偷安潜修?” “边疆的将士,城中的黎民,我必须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给这天下,一个交代!” 掷地有声!字字铿锵! 恒澍闻言愕然,随即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 好! 好一个不忘初心、心系苍生的未来人皇! 天大的机缘摆在面前,却不迷失本心;无上的道途近在咫尺,却先肩扛凡俗责任! 如此心性!如此担当!方能承载那统御万灵、横压一世的无上权柄! “好!好!好!”恒澍连道三声好,重重拍了拍符泽的肩膀。 “师弟!是师兄我着相了!人皇之路,非仅凭修为机缘,更需此等胸襟气魄!你有此心,大道必成!我们回山!”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这片已经失去核心阵法的后山区域。 回到真武山主峰那熟悉的庭院,一道浅绿色的倩影早已在门外焦急地踱步等候,正是符泽的妹妹,符箐。 “皇兄!” 见到符泽安然无恙地出现,符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实处,快步迎了上来,一双清澈的美眸上下打量着符泽,满是关切:“你没事吧?恒澍师兄说你去了后山禁地,那里……” 符泽见妹妹急得眼圈微红,心中一暖,笑着揉了揉她的秀发,避重就轻地安抚:“放心,我没事,反而得了些意想不到的机缘。箐儿,收拾一下,我们即刻返回翎城军营。” “现在?!”符箐闻言一惊,清秀的眉头蹙起,“可是边关战事吃紧,而且你的身体……”她知道皇兄之前修为尽失,此行凶险异常。 未等符泽回答,一旁的恒澍适时开口,神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师弟,凡尘俗世,王朝兴替,乃人间定数。按规矩,我真武山弟子不便直接插手军政之事。不过……” 他话锋一转,手掌一翻,一枚闪烁着微光的传讯玉符出现在掌心,递给符泽:“你此行若遇到无法解决之危难,尤其是碰到修为远超你应对范畴的修行者出手,可捏碎此符。职责所在,师兄我定会尽力施以援手。” 符泽接过玉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恒澍一缕神念,他郑重地将玉符收入怀中,对着恒澍微微拱手。 “多谢师兄好意。不过,我相信,我自己能够应付。” 恒澍看着符泽眼中的坚定,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有些路,终究要自己走。 告别恒澍,符泽没有片刻耽搁,带着符箐,直接动用刚恢复些许、转化为人皇决真气的力量,御风而行,朝着白霜王朝边境重镇——翎城,疾驰而去。 然而,当他们风尘仆仆地抵达翎城,一入城,一股浓重的压抑气氛便扑面而来。 城墙上,残破的旗帜在寒风中无力地垂着,巡逻的士兵们个个面带菜色,眼神黯淡无光。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门闭户,偶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不安。 与符泽离开前,士气高昂、军民同心的边陲雄关相比,此刻的翎城,简直判若两城! 显然,前不久那场由云霄国师亲自出手导致的惨败,依旧死死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临时搭建的帅府之内,灯火昏暗。 镇守此地的刘将军,一位鬓角染霜、身经百战的老将,正对着军事地图愁眉不展。 见到符泽和符箐突然出现,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并无多少欣喜,反而涌现出浓重的忧虑。 他起身,对着符泽行了个军礼,声音嘶哑沉重:“殿下,您怎么回来了?!” 不等符泽开口,刘将军便直言不讳,语气带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殿下,恕末将直言,您不该回来的!” “末将听说您龙体有恙,修为……唉!”他重重叹了口气,仿佛要将满腔的愁绪都吐出来。 “云霄国师,那可是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上次他随意出手,我军便折损惨重,数位将军喋血沙场!非我等凡俗血肉之躯所能抵挡!” “殿下乃万金之躯,国之储君,何苦再亲身涉此绝险之地?!” “依末将看,”刘将军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恳求,“不如暂且班师回朝,避其锋芒,保存我朝有生力量,以待日后……” 帅帐之内,几位负责协防的副将、参军闻言,也纷纷低下头,脸上难掩颓丧之色。 整个营帐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符泽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在听到刘将军这番话,瞬间冷冽如冰! “够了!” 符泽猛地一拍身前的案几! “嘭”的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心脏猛地一抽! “刘将军!”符泽的声音冰寒刺骨,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刘将军,“你是三军主将!执掌一城军民生死!仗还未真正开打,你便先存了怯懦退缩之心,甚至公然在此散布动摇军心之言!” “战前先言败,军心已涣散!如此,还谈何保家卫国?!成何体统!” 厉声呵斥之下,刘将军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要辩解,却最终化作一声更加沉重的叹息,低下了头颅,选择了沉默。 帐内其余将领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都听说了大皇子在真武山遭遇变故,经脉尽毁,一身引以为傲的练气修为化为乌有。 在他们这些务实的军人看来,失去了超凡力量的符泽,此刻回来,无异于飞蛾扑火,除了白白搭上一条性命,鼓舞一下早已跌落谷底的士气之外,于大局而言,根本于事无补。 这番激烈的言辞,在他们听来,更像是最后的意气用事罢了。 第8章 因祸得福,中三境武夫 符泽心中瞬间了然。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帐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没错,我之前的练气修为,确实因为一场意外,尽数废了。”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神色惋惜。 然而符泽话锋陡然一转,眼中爆发出精光。 “但是!” “谁告诉你们,我符泽,此生就只有练气士这一条通天之路?!” 话音未落! 他猛地握紧右拳,向前平伸! 嗡——!!! 一股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赤金色血气波动,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轰然间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刹那间,整个帅帐内的空气似乎都因此变得灼热! 一股仿佛能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感,让在场的所有武将,都感到一阵源自本能的心悸! 符泽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响彻营帐: “我现在,是一名武夫!” “武道修行,另辟蹊径!” “已破中三境壁垒,成就第一境——英魂!” “本命物,‘山河’,已成!” 英魂境?! 中三境武夫?! 本命物已成?! 如同平地惊雷滚滚炸响! 帅帐之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什么?!英魂境?!这怎么可能!” “殿下不是……不是修为尽失了吗?!” “武夫?!殿下竟然转修了武道?!还直接突破到了中三境?!” “我的天!英魂境武夫!那可是能硬撼金身境练气士的存在啊!” 所有将领,包括一直低着头的刘将军在内,全都骇然抬头。 符泽殿下曾经武气双修,这在军中并非什么秘密。 可练气修为尽毁,这等于是断绝了仙路! 谁能想到,这位大皇子非但没有因此消沉沦为废人。 反而因祸得福,在短短时日之内,于绝境之中,硬生生闯出了一条更为艰难的武道之路?! 而且,还不是从头开始的下五境武夫,而是直接一步登天,跨过了淬体、气血、搬山这武道下三境的天堑,直接成就了中三境第一境——英魂境?! 武道之路,淬炼体魄,凝聚本命物,战力远超同阶练气士,以力量霸道、近战无敌着称! 尤其到了中三境,更能凭借强大的气血和本命物,越境搏杀更高阶的练气士! 但其修行之艰难,所需资源之庞大,突破关隘之凶险,也是众所周知! 比练气士之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现在,他们的这位大皇子殿下,不仅做到了,还完成了一次堪称奇迹的飞跃! 刘将军心神剧震,看向符泽的眼神彻底变了! 先前的忧虑被敬畏所取代!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位大皇子殿下…… 不仅仅是天资卓绝到令人发指! 这份于绝境之中逆转乾坤、向死而生的恐怖机缘与滔天气运…… 简直是天命所归?! 帐内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唯有符箐,立于符泽身后半步,明亮的眼眸中波光流转,嘴角噙着一抹与有荣焉的骄傲弧度。 她的皇兄,就是如此! 昔日被送往真武山时,那副重伤垂危的凄惨模样,还历历在目。 可如今,短短时日,皇兄却已脱胎换骨,以一种更为强势霸道的姿态,重新屹立于世人眼前! 然而,短暂的狂喜过后,老将刘毅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却又迅速被一抹深沉的忧虑所取代。 他望着符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声开口。 “殿下您真的成就了英魂境武夫?这固然是天大的喜事,是我白霜王朝之幸!可是,那云霄国的妖道国师,其实力深不可测,当初只隔空一击,便几乎断绝了殿下您的生机。如今,即便殿下转修武道,成就英魂,可面对那等存在……” 刘毅的话没有说完,但帐内所有将领的心,都猛地沉了下去。 是啊! 英魂境武夫,固然强大,足以硬撼金身境练气士! 可那云霄国师,传闻早已是上三境的大修士,甚至是更高!两者之间的差距,依旧如同天堑鸿沟! 殿下此刻展现的力量,固然让他们重拾信心,看到了希望。 但一想到那个如同噩梦般笼罩在白霜王朝上空的恐怖身影,刚刚燃起的火焰,似乎又被泼上了一盆冷水。 “呵。” 一声轻笑,打断了众人的惴惴不安。 符泽脸上不见丝毫忧虑,反而带着淡定。 他目光扫过众人复杂的脸色。 “刘将军,诸位将军,你们的担心,我明白。” 他语气平缓。 “区区云霄国师,曾经能伤我,不代表现在,依旧能奈我何。” “这又有何难?” 平淡的四个字,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众人心头! 有何难?! 面对那几乎被神化的云霄国师,殿下竟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符泽右手虚握,掌心向上。 嗡——!!! 比之前更为磅礴的气息,骤然间从他体内涌出!这 一次,不再是单纯的赤金色血气,而是夹杂着一种古老仿佛承载着万古山河的厚重意蕴! 光芒一闪! 一杆通体暗金,枪身之上仿佛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虚影的古朴长枪,凭空出现在他掌心之上! 长枪出现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镇压而下! 整个帅帐内的空间仿佛瞬间凝固!空气变得粘稠如汞,呼吸都为之困难! 帐内所有将领,无论是练气士还是武夫,都在这股威压之下,脸色煞白,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尤其是那几位同样修行武道的偏将,此刻更是双股战栗,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敬畏与渴望! “嘶——!” 刘毅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他死死地盯着符泽手中的长枪,那古朴枪身流转的莫名道韵,仿佛蕴含着整个王朝气运、社稷山河的沉重力量感…… 让他这位征战沙场数十载,见惯了生死与神兵的老将,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发自灵魂深处的惊悚! 第9章 本命神兵,山河! 他征战一生,见过王朝供奉的镇国神器,也曾远远感受过上三境修士的法宝之威,可没有任何一件兵器,能带给他如此直的恐怖压迫感! 这真的是英魂境武夫就能拥有的本命物?! 刘毅双腿竟有些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 周围的将领们,骇然地看着自家主帅的反应! 刘将军! 那可是跟随太祖皇帝打下赫赫江山,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开国元勋!是白霜王朝军方的定海神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可现在…… 仅仅是看着殿下手中的长枪,就露出了如此失态的模样?!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或许看不懂那长枪的具体玄妙,但刘将军的反应,已经将这杆名为“山河”的本命长枪的恐怖,诠释得淋漓尽致! 这柄枪,绝对蕴含着超乎他们想象的力量! 符泽手持“山河”,枪尖斜指地面,暗金色的枪身与他身上勃发的赤金血气交相辉映,衬托得他宛如一尊从远古走来的少年战神!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激昂,充满了铁血战意: “诸位!” “还记得尧城之耻吗?!” “我白霜铁骑,何时只能龟缩一隅,任由敌寇在我们的国土上耀武扬威?!” “尧城!必须夺回来!” “失去的国土,一寸都不能少!”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字字铿锵,句句诛心! 尧城大败,是所有白霜军人心头的一根刺!国土沦丧,更是奇耻大辱! 符泽的话,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血性! “夺回尧城!” “寸土不让!” “战!战!战!” 刘毅深吸一口气,猛地挺直了腰杆,他单膝跪地,声若洪钟:“末将刘毅,愿为殿下马前卒!身为军人,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本就是我辈归宿!” “我等愿誓死追随殿下!”其余将领也纷纷单膝跪地,齐声呐喊。 然而,也有几位心思缜密的将领,在激动过后,担忧地看向符泽:“殿下,您身系王朝未来,如今好不容易获得如此逆天机缘,实不宜亲身涉险……” “是啊殿下!您或许是我白霜王朝唯一的希望!当以万金之躯为重!” “够了!” 符泽手中长枪猛地一顿,枪尾杵地,发出一声闷响,打断了众人的劝谏。 他目光威严,环视众人:“孤,既为白霜统帅,更为王朝皇子!” “何为皇子?守土保民,乃是天职!” “敌寇当前,国难当头,岂有主帅贪生怕死,让将士在前浴血,而孤独善其身之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今日,孤便要与诸君一道,亲临一线,会一会这云霄国的虎狼之师!” 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刘毅闻言,老眼中闪过一丝感动,随即涌上深深的愧疚。 他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殿下,末将明白了!末将誓死追随殿下!!” 就在此时! “报——!!!” 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地冲入帅帐,声音急促而嘶哑: “启禀殿下!启禀将军!” “翎城之外,发现大股敌军!正向我城逼近!” “敌军打着云霄国‘玄甲军’的旗号,从尧城方向而来!人数约莫一万!” 一万?! 帐内气氛瞬间一凝! 刘毅眉头紧锁,“一万人?哼!当初殿下率三万疲敝之师,尚能拒敌十万于尧城之外七日而不退!如今,他们只派一万人来……” 他抬起头,看向符泽,眼神复杂:“殿下,这是试探!更是羞辱!” “他们知道您被那妖道国师重伤,以为您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这一万人,名为攻城,实为对我白霜王朝,对殿下您的蔑视!” 帐内死寂,只余下斥候粗重的喘息和甲叶碰撞的细微声响。 一万玄甲军! 云霄国的王牌精锐!曾令周边诸国闻风丧胆的铁血之师! 刘毅的话音刚落,这冰冷的军情便如一盆寒水,浇在刚刚燃起的战意之上。 这何止是羞辱!这简直是将白霜王朝的尊严,将符泽这位刚刚展现神威的大皇子,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他们笃定,符泽必然重伤未愈,甚至可能只是回光返照!这一万玄甲军,是来摘取胜利果实,更是来向天下宣告:白霜王朝,后继无人,气数已尽! “殿下……”有将领面色煞白,声音发颤。 然而,符泽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他平静地注视着帐外,仿佛那滚滚而来的不是一万铁骑,而是一片微不足道的尘埃。 “传令!” 符泽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除本帅外,所有人,退守城内!紧闭四门,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 什么?! 此言一出,满帐哗然! 刘毅猛地抬头,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殿下!万万不可!敌军势大,您、您才刚刚……” 他想说您才刚刚凝聚英魂,根基未稳;想说您重伤初愈,不宜搏杀;更想说,您是白霜最后的希望,怎能以万金之躯,行此绝险之事?! “够了!”符泽目光一厉,打断了刘毅未尽的话语,“孤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担忧、或惊惧、或不解的面孔,语气斩钉截铁: “但,孤意已决!” “白霜的土地,白霜的子民,今日,由孤一人来守护!” “这是孤身为皇子的责任,更是孤身为统帅的担当!” “刘将军,执行命令!” 最后的四个字,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意志,狠狠撞在刘毅的心头。 望着符泽那双燃烧着赤金火焰的眸子,望着他手中那杆似乎能承载整个世界重量的“山河”长枪,刘毅喉头滚动,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明白了。 殿下不是鲁莽,不是冲动。 这是一种无敌的自信!他或许真的拥有独自面对千军万马的底气! 刘毅猛地单膝跪地,声如金石:“末将……遵命!!” 他霍然起身,对着身后将领们厉声喝道:“所有人听令!即刻返回城中,组织防御!疏散城墙附近百姓!快!!” 将领们虽然心中惊疑不定,但军令如山,更何况是两位主帅共同下达的命令,只能压下满腹疑虑,轰然应诺,迅速退出了帅帐。 第10章 我看你才是废物! 片刻之后,原本喧闹的城外营地迅速变得空旷起来。 刘毅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符泽的背影,一咬牙,转身大步流星地奔向城门。 他要亲自去组织城防,要确保万无一失,更要亲眼见证,这或许将载入史册的一幕! 待刘毅的身影消失在城门甬道,符泽缓缓抬头,望向远方那越来越近的黑色洪流。 城下,烟尘滚滚,马蹄声如雷,一万玄甲军黑压压一片,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直扑翎城而来。 铁甲森森,寒光闪烁,杀气冲天! 城头,罡风猎猎,吹动他身后赤金龙纹的披风,发出烈烈声响。 符泽孑然一身,手持“山河”,静静矗立!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此情此景,悲壮苍凉! “嗯?” 玄甲军阵前,一名身着白虎吞天甲,手持巨斧的魁梧将领勒住缰绳,看着城墙上那孤零零的身影,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此人正是云霄国先锋大将,素有“白虎”之称的悍将——白烈。 “怎么回事?城墙上怎么只有一个人?”白烈粗声问道。 旁边副将连忙凑近:“将军,看那身形和装束好像是白霜那个大皇子,符泽!” “符泽?”白烈先是一愣,随即嗤笑出声,“他?那个被国师大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废物?他怎么敢一个人站在这里?!” 情报上明明说,符泽经脉尽断,修为全废,就算侥幸不死,也只能苟延残喘! 白烈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哼!装神弄鬼!定是知道我大军已到,自知必死,故意摆出这副样子,想要吓退我们?简直可笑!”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心中那点疑惑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屑。 “传我将令!”白烈举起巨斧,遥指城头,厉声咆哮,“全军冲锋!给老子踏平翎城!谁先砍下符泽的脑袋,赏万金,官升三级!” 他已经开始盘算,拿下翎城,擒杀符泽,回去之后该如何向国师和陛下邀功请赏了。 “杀——!!!” 一万玄甲军齐声怒吼,如同黑色猛兽,朝着翎城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铁蹄践踏大地,发出沉闷的轰鸣! 然而,就在白烈嘴角勾起残忍笑意,幻想着胜利景象的时候—— 异变陡生! 不等玄甲军的铁蹄踏入弓箭射程,城墙上那道孤傲的身影动了! 只见一道模糊的赤金流光,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骤然从数十丈高的城头暴射而下! 其速之快,宛如瞬移! 其势之猛,宛如陨星! “什么?!”白烈瞳孔骤缩,一股极致的危险感瞬间笼罩全身!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白烈只觉身下一空,胯下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宝马良驹,那匹神骏非凡的踏雪乌骓,连一声悲鸣都未发出,巨大的马头便冲天而起!碗口大的血柱喷涌而出! 而那道赤金流光,赫然是一杆暗金色长枪! 枪尖穿透马颈,余势不歇,深深钉入大地! 枪尾兀自嗡鸣震颤,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白烈翻身落地的瞬间,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骇然抬头,只见符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轻描淡写地拔出“山河”,随手一甩,枪尖上的马血被瞬间震散。 “坐骑不错,可惜了。”符泽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漠视生死的冷酷。 白烈浑身汗毛倒竖,心脏狂跳! 快!太快了! 这真的是那个传闻中重伤垂死的符泽?!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下城,如何出手的! “你……”白烈又惊又怒,刚想开口喝骂。 符泽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枪身一转,那暗金色的“山河”再次化作一道夺命流光,直刺白烈咽喉! 这一枪,比刚才更快!更狠!更绝!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白烈吞噬! 他拼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仰倒,同时挥动巨斧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 火星四溅! 白烈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巨力从斧柄上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手中的巨斧差点脱手飞出! 更让他亡魂大冒的是,长枪虽然被勉强荡开,但那凌厉无匹的枪风,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擦着他的臂膀掠过! “嗤啦!” 一声轻响。 白烈只觉右臂一凉,低头看去,整条粗壮的手臂,连带着吞天甲的护臂,竟然被齐肩削断!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啊——!!!” 剧烈的疼痛让白烈发出凄厉的惨嚎! 他捂着断臂,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这怎么可能?! 符泽不仅没死在国师手里,实力非但没有受损,反而比以前强了数倍不止! 这根本不是练气士的手段!这是纯粹的肉身体魄之力!英魂境武夫?!他竟然踏上了武道?! “还要多谢你们那位国师。”符泽收枪而立,看着惊骇欲绝的白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若非他‘鼎力相助’,以秘法毁我气府,断我经脉,孤又岂能勘破旧道樊笼,绝境逢生,这么快便踏入这武道之门,更进一步?” 感谢国师相助?! 白烈闻言,如遭雷击! 他终于明白了!符泽非但没被废,反而因祸得福,踏上了一条更为霸道强横的武道之路! 而他们这一万人,就是来给这位新晋的武道强者试枪的?!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传遍白烈全身! “撤……快撤……”白烈嘶声力竭地想要下令。 但,已经晚了! 符泽眼中杀机暴涨,手中“山河”再度挥舞! 这一次,不再是单点刺杀! “嗡——!” 暗金色的枪身划破长空,带起尖锐的呼啸! 赤金色的血气从符泽体内喷薄而出,环绕枪身,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毁灭罡风! 枪出如龙!横扫千军!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声响起! 只见符泽如同虎入羊群,长枪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无论是精良的玄甲,还是坚固的盾牌,在这杆“山河”面前,都如同纸糊一般脆弱! 枪芒闪烁,血光迸溅! 每一次横扫,都有至少十数名玄甲军被拦腰斩断,或是头颅冲天飞起! 断肢残骸漫天飞舞!鲜血染红了大地! 第11章 一人抵万军! 符泽的身影在万军丛中急速穿梭,每一次闪烁,都带走一片生命! 他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从远古战场走来的杀神!一尊收割生命的死神! 那杆“山河”长枪,便是他手中最致命的镰刀! 白烈看得肝胆俱寒! 他想靠人海战术将符泽围困耗死! “围住他!给我围住他!!”白烈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道冰冷的枪芒! 金光一闪! 白烈只觉得脖颈一凉,随即天旋地转,他看到了一具无头的身体,穿着熟悉的白虎吞天甲。 那是我的身体?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秒,白虎将军白烈的头颅,高高飞起! 主将阵亡! 符泽如入无人之境! 一万精锐玄甲军,在符泽一人一枪面前,彻底崩溃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军阵,坚不可摧的铠甲,悍不畏死的勇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兵器,跪地求饶,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玄甲军士兵崩溃了,丢盔弃甲,跪倒在地! 片刻之后,翎城之外,原本气势汹汹的一万玄甲军,十不存一! 除了遍地尸骸,只剩下不到一千名瑟瑟发抖,跪地投降的残兵败将! 城墙之上,鸦雀无声。 刘毅和一众白霜将领,呆呆地望着城下那如同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望着那个独立于尸山血海之中,浑身浴血,却更显神威凛凛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无与伦比的震撼! 他们知道殿下很强,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一人!一枪! 于万军丛中,斩将杀敌,如探囊取物! 这真的是刚刚踏入英魂境的武夫能拥有的力量?! 刘毅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猛地朝着城下,深深地拜服下去! “殿下……神威!!!” “殿下神威!!!”城墙上的白霜将士们,也纷纷反应过来,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符泽缓缓收枪,枪尖斜指地面,暗金色的“山河”上,鲜血汩汩流淌,却没有一丝沾染枪身。 他目光扫过那些跪地投降的敌军,声音冰冷: “将这些降卒,统统绑了!押入翎城,悬于城门示众三日!让所有人都看看,犯我白霜者,是何下场!” “遵命!”城墙上立刻有将领领命,组织士兵下城处理。 符泽翻身上了一匹无人战马,缰绳一抖,朝着翎城城门缓缓行去。 城门大开,无数闻讯赶来的翎城百姓,早已挤满了街道两侧。 他们看着符泽浴血归来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符泽打马行在最前方,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的面孔,朗声开口,声音传遍全城: “父老乡亲们!孤回来了!” “今日之战,只是一个开始!” “云霄蛮夷,夺我城池,辱我子民!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失去的尧城,孤会亲手夺回!沦陷的国土,一寸都不会少!” “孤在此立誓!定要驱逐敌寇,复我河山!让尔等,让所有白霜子民,再不受战火侵扰,安居乐业!” “殿下万岁!!!” “白霜万岁!!!” 百姓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积压已久的恐惧,在这一刻尽情释放! 希望的火焰,在每个人心中熊熊燃起! 也就在此时,符泽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宿主临危受命,单骑退万敌,扬国威,振民心,极大凝聚人道气运,获得人皇功德值+1800!】 【叮!检测到大量信仰之力汇聚,人皇决自行运转,开始炼化功德,强化英魂!】 符泽感受着体内涌动的暖流,心中豪情万丈! 人皇之路,以战证道!今日,方才迈出第一步! 与此同时。 远在被云霄国占领的尧城。 一座戒备森严的行宫深处,一名身穿星辰道袍,面容模糊,周身萦绕着晦涩法力波动的男子,正盘膝而坐。 正是那位重创符泽,逼得白霜王朝节节败退的云霄国师! 蓦地,他紧闭的双目霍然睁开,眼中射出两道幽深的光芒,仿佛能洞穿虚空! “嗯?” 他眉头微蹙,掐指推演,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不定之色。 “奇怪……命运长河为何突然泛起如此剧烈的波澜?”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行宫的宁静。 国师身前,一枚供奉着的、刻有“白烈”二字的白玉命牌,毫无征兆地从中裂开,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端坐的国师身形猛地一震,那双眼眸骤然睁开,幽光爆射! “白烈……死了?”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派去围剿一个经脉尽毁、初入英魂境的废太子,由白虎将军白烈亲自率领一万精锐玄甲军,竟然败了?而且主将身死?! 惊疑不定之下,国师枯瘦的手指快速掐动,指尖萦绕着玄奥的命运轨迹,试图窥探翎城战场发生的变故,推演符泽的命数。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血色褪尽,额头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算不出来! 那个符泽的命运轨迹,原本在他眼中清晰可见,如掌上观纹,可以随意拿捏。 可现在,却像是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笼罩,混沌一片,任他如何催动秘法,都无法窥探分毫! 甚至,他隐隐感觉到一股煌煌大气、至刚至阳的力量,正在排斥他的探查,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 “怎么会这样,他的命数被遮蔽了?”国师喃喃自语,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惊惧之色。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符泽,这个本该沦为废棋的落魄皇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获得了某种他完全无法想象、甚至无法理解的滔天机缘! 这机缘之大,足以改变其原本注定的命运,甚至已经超出了他这位洞悉天机的国师所能掌控的范畴! 一想到自己先前为了云霄国运,悍然出手重创符泽,结下了如此因果,国师心中便是一寒。 与这种身负大气运、命数诡异难测之人为敌,沾染上的因果,对他未来的修行之路,恐怕是祸非福! “唉……”良久,国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人算不如天算,天道……终究不可违啊。” 他缓缓起身,眼中的惊惧化为决断。 第12章 所有人,退出城池 与此同时,尧城外的云霄国大军营地内。 白烈战死、大军溃败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营地! “什么?!白将军阵亡了?!” “一万玄甲军……几乎全军覆没?被符泽一人所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那符泽不是个废人吗?!” “定是白霜蛮子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中军大帐内,数名云霄国高级将领拍案而起,面色铁青,杀气腾腾。 “奇耻大辱!这是我云霄国立国以来最大的耻辱!”一名独眼龙将领嘶吼着,拳头砸得桌案砰砰作响,“必须立刻发兵!踏平翎城!将那符泽碎尸万段,为白将军报仇雪恨!” “对!报仇!血债血偿!” “请元帅下令!末将愿为先锋!” 群情激愤,战意高昂,复仇的火焰在每一个将领眼中燃烧。 就在这时—— “够了。” 一个冰冷淡漠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明明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帐帘无风自动,国师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门口,那双幽深的眸子扫过众人,让所有叫嚣的将领瞬间噤若寒蝉。 国师的威望,在军中无人能及,他的话,便是最终的命令。 “国师大人……”独眼龙将领张了张嘴,还想争辩。 “传我命令。”国师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全军拔营,即刻班师回朝,放弃尧城。” “什么?!” “放弃尧城?回朝?!” 所有将领都愣住了。 尧城可是他们费尽心机才打下来的战略要地,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而且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报仇反而要撤退? “国师大人!为何啊?我军兵力尚足,只需……” “嗯?”国师眼帘微抬,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全场。 那名开口质疑的将领顿时感到呼吸一窒,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冷汗涔涔而下。 无人再敢多言。 尽管心中充满了不解,但对于国师的命令,他们不敢有丝毫违逆。 “……遵命。”最终,所有将领只能低头领命。 军令如山,雷厉风行。 庞大的云霄国军队。拔营、收拾、撤离…… 来时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去时却如潮水般退去,行色匆匆,甚至带着几分狼狈。 不过半日功夫,原本驻扎着数万大军、戒备森严的尧城,便彻底变成了一座空城,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凌乱的车辙马印。 三日后,翎城。 经过符泽单骑退万敌的神迹一战,整个翎城的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无论是原本心存疑虑的守城将士,还是劫后余生的百姓,此刻看向符泽的目光中,都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在符泽的亲自指挥下,城防被迅速修复,军队得以短暂休整。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只等大皇子一声令下,便要杀向尧城,夺回失地! “殿下,兵马已集结完毕!士气可用!何时出征尧城?”刘毅老将军一身戎装,精神矍铄,请示道。 符泽站在城头,望着远方尧城的方向,目光深邃。 “出发!”他沉声下令。 大军开拔,旌旗猎猎,杀气腾腾,直指尧城! 然而,当白霜王朝的大军气势汹汹地抵达尧城城下时,却发现了诡异的一幕。 城门大开,城墙之上,空无一人! 没有飘扬的云霄国旗帜,没有巡逻的敌军士兵,甚至连一丝人声都没有。 整座尧城,死寂得可怕! 城外,只有遍地凌乱的痕迹,盔甲碎片、丢弃的粮草、匆忙离去的车轮印……无不显示着一支大军曾经在此驻扎,并且是仓促撤离。 “怎么回事?”刘毅等将领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 符泽眉头微蹙,他也感到一丝不对劲。 云霄国就算战败,也不至于如此轻易放弃尧城这座重镇吧? “派一队斥候,小心入城探查!” 很快,斥候回报,城内确实空无一人,敌军早已撤离! 符泽心中疑虑更甚,亲自率领一小队亲卫,策马进入了这座失而复得的城池。 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有风卷起尘土,发出呜咽的声音。 两旁的房屋大多门窗破损,显然经历过战火和劫掠。 就在符泽带人仔细搜查之时—— “吱呀——” 旁边一间不起眼的民房地窖入口,木板被缓缓推开,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当他们看到符泽身上那熟悉的白霜王朝皇子服饰,以及那杆令人敬畏的暗金色长枪时。 “是大皇子殿下!” “殿下回来了!我们得救了!” 幸存的百姓们连滚爬爬地从地窖里钻出,激动得语无伦次,纷纷朝着符泽跪拜下去,泪流满面。 “殿下!您可回来了!呜呜呜……” “那些云霄国的蛮子……他们自己跑了!肯定是怕了殿下的神威!他们前两天还耀武扬威,突然就急匆匆地全撤走了!” “一定是殿下您在翎城大发神威,把他们吓破了胆!” 听着百姓们猜测,符泽大致猜测到了几分,听闻这位国师最喜测算。 看来,那位云霄国师,比他想象的还要果断。 在察觉到自己这边出现了无法掌控的变数后,竟能立刻壮士断腕,放弃唾手可得的尧城,避免与自己进一步冲突,加深因果。 这份决断力,着实不凡。 符泽一边安抚百姓,一边下令士兵全城搜寻,将所有躲藏起来的幸存者一一找出,妥善安置。 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被解救出来,整座死寂的尧城,渐渐恢复了一丝生气。 得知云霄大军是真的被“吓”跑了,尧城光复,百姓们对符泽的感激达到了顶点。 在他们心中,这位浴血归来、神威盖世的大皇子,就是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神明! 【叮!宿主收复失地,安抚子民,凝聚民心,人道气运提升,获得人皇功德值+800!】 感受着体内再次涌入的功德之力带来的暖意,符泽的心境却并未因此次轻易的胜利而有丝毫懈怠。 那位神秘的云霄国师,懂得趋吉避凶,知晓进退,绝非易与之辈。 今日收复尧城,仅仅只是夺回失地的第一步。 第13章 力挽狂澜,吓退敌军 尧城光复,大皇子符泽单骑退万敌、收复失地的赫赫战功,迅速传遍了整个白霜王朝! 消息传回皇城,瞬间引爆了朝野! “听说了吗?大皇子殿下在翎城外,一个人!一杆枪!吓退了云霄国数万大军!” “何止吓退!据说还斩了敌军先锋大将白烈!那可是有名的悍将!” “尧城也收复了!兵不血刃!云霄蛮子望风而逃!” “天佑我白霜!大皇子神威盖世!” 皇城内外,大街小巷,茶馆酒肆,到处都在议论着这位大皇子。 皇宫,紫宸殿。 白霜皇帝端坐龙椅之上,听着下方官员激动地禀报着前线传来的详细战况,尤其是听到符泽“一人一枪,喝退万军”的细节时,这位久经风霜的帝王,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狂喜之色! 好一个朕的皇儿! “太好了!”白霜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洪亮,充满了自豪。 “符泽此番,不坠我皇室威名!扬我国威!当赏!重重有赏!” 他目光扫过下方群臣,掷地有声地宣布。 “传朕旨意!待大皇子符泽班师回朝之日,朕要亲自出城迎接!并昭告天下,册立符泽为白霜王朝太子!”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随即山呼万岁,恭贺之声响彻大殿。 与此同时,东宫。 与皇宫内的喜庆氛围截然不同,太子符白的寝宫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砰!” 一只名贵的琉璃盏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符白脸色铁青,眼中布满了血丝,胸膛剧烈起伏,额头青筋暴起,哪还有半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储君模样。 “符泽……符泽!!!”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原本,符泽就是他太子之位最大的威胁。 论天赋、论军功、论在军中的声望,符泽都隐隐压他一头。 好不容易等到符泽经脉尽毁、修为尽失,被扔到边疆自生自灭,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高枕无忧,甚至暗中策划着如何彻底除去这个隐患。 可谁曾想! 这才多久?! 那个被他视为废物的弟弟,不仅没死在战场上,反而以一种更加耀眼的姿态,浴火重生! 一人退万军?收复尧城?父皇还要立他为太子?! 凭什么?! 符白眼中的嫉妒几乎要化为实质。 一旦符泽回京,他这个太子的位置,就彻底坐不稳了! 一丝阴狠的光芒在他眼中闪过。 “来人!” 一名身着黑衣,气息内敛的中年护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 “殿下。” “立刻传信,”符白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感情,“动用‘影卫’,在本宫那好弟弟回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殿下的意思是……”黑衣护卫瞳孔微缩。 “杀了他!”符白眼中杀机毕露,语气斩钉截铁。 “做的干净点,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只要符泽死在回京的路上,父皇就算再属意他,一个死人,也威胁不到本宫的地位!” “是!属下明白!”黑衣护卫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寝宫内,只剩下符白阴沉的面孔,以及那碎裂一地的琉璃盏,折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数日后,白霜王朝境内,官道。 一队精锐的白霜骑兵护卫着一辆并不算奢华的马车,正缓缓朝着京城方向行进。 马车内,符泽闭目调息,符箐则好奇地掀开窗帘一角,望着外面。 自离开尧城,踏上归途,符泽所到之处,无不引起轰动。 无数百姓自发地涌上官道两侧,手捧着粗陋的食物和清水,眼中含着热泪,对着符泽的车驾顶礼膜拜。 “殿下!您是活菩萨啊!”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殿下千岁!白霜万年!”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感激涕零的哭泣声、虔诚无比的祈祷声,汇聚成一股无形却又磅礴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向符泽。 【叮!检测到大量纯粹信仰之力,人皇功德值+50!】 【叮!人皇功德值+70!】 【叮!……】 系统的提示音在符泽脑海中接连不断地响起,虽然单次获取不多,但胜在连绵不绝。 这些来自最底层百姓的信仰,正是“人皇系统”最需要的养分。 感受着体内《人皇决》如同奔腾大河般自行运转,每一次周天循环,都让他的英魂之躯更加凝实,力量更加磅礴。 那原本就坚韧无比的肉身,在功德之力的滋养下,隐隐散发出淡金色的光泽。 他的武道修为,也在不知不觉中,一路高歌猛进。 英魂境四境巅峰! 距离突破至第五境,只剩下最后一道薄薄的屏障! 这种纯粹依靠肉身力量带来的飞速提升,让符泽心中充满了踏实感。 “哥,你看外面那些百姓,他们好像真的很崇拜你呢!”符箐放下窗帘,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符泽,语气中充满了与有荣焉的自豪。 云霄王朝的战火来得太快,幸亏哥哥力挽狂澜,才让更多的人免遭涂炭。 符泽睁开眼,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揉了揉妹妹的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方是立国之本。” 他心中清楚,这既是荣耀,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随着队伍越来越靠近京畿之地,沿途的欢迎场面也愈发盛大。 黄昏时分,队伍在一处名为“风陵渡”的驿站停下休整。 驿站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然而,就在符泽踏出马车,准备安排宿夜之时,他眉头微微一蹙,脚步顿住。 嗯? 周围的空气,似乎有些不对劲。 晚风吹过林梢,发出沙沙的声响,本是寻常景象。 但在符泽如今敏锐无比的感知中,这风声里,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草木摇曳的阴影里,仿佛潜藏着择人而噬的毒蛇。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驿站周围的山林。 有埋伏! 而且,来者不善! 符泽心中瞬间了然。 看来,京城里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第14章 太子派你们来的? 他转身,对正准备下车的符箐沉声吩咐。 “箐儿,你和亲卫留在驿馆内,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也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符箐见哥哥神色严肃,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头。 “知道了,哥,你小心。” 符泽微微颔首,随即对身边的亲卫队长低语了几句,身形一晃,犹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朝着驿站后方的密林掠去。 果然,在他离开驿站范围后不久,几道模糊的黑影如同跗骨之蛆,悄然无声地从暗处跟了上来,速度极快,显然都是好手。 符泽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故意放慢了些许速度,将追兵引向更远离驿站的山林深处。 约莫一炷香后,在一片空旷的林间草地上,符泽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 “跟了这么久,不累么?出来吧。”他平静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响起。 “唰!唰!唰!” 数道黑影从林木阴影中闪现,呈扇形将符泽包围在中央。 一共八人,皆是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杀气。 为首一人,身材中等,气息最为沉凝,眼神锐利死死锁定着符泽。 “符泽殿下,好敏锐的感知。”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听不出本来面目。 符泽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几人,尤其在为首者身上停留了一瞬。 此人,气息远超其他七人,内力深厚,步伐稳健,太阳穴微微鼓起,赫然是一位第八境的练气士! 而且观其气势,绝非寻常八境可比,显然是身经百战、经验老道之辈。 其他人,也至少是六境、七境的好手。 好大的手笔!看来,那位“好哥哥”为了除掉自己,还真是下了血本! “是太子派你们来的?”符泽淡淡开口,语气笃定。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一凝,显然没料到符泽会如此直接地点破,但他并未承认,只是冷哼一声。 “殿下,束手就擒吧,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全尸?”符泽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就凭你们?” 他双手负于身后,并未召唤出本命长枪“山河”。 面对一位八境练气士和七位高阶武者,他竟打算以纯粹的武道之身应战! 那名八境练气士,也就是符白的统领副官——赵坤,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哼,不知死活!就算你肉身强横,难道还能抗衡练气士的术法和法器不成? 没了修为,终究只是个空有蛮力的莽夫!速战速决,免生枝节! “杀!”赵坤低喝一声,不再废话,率先出手! 他身形如电,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取符泽咽喉! 真气鼓荡,指尖隐隐有青色光芒流转,显然蕴含着歹毒的力道。 面对这迅猛一击,符泽不闪不避,甚至连姿势都没变。 就在赵坤的利爪即将触及符泽皮肤的刹那—— 符泽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绚烂的光华,仅仅是简简单单地抬起右臂,屈指成拳,迎着赵坤的爪击,一拳轰出! “嘭!!!” 拳爪相交,发出一声沉闷如擂鼓般的巨响! 狂暴的气劲以两人交击之处为中心,轰然炸开!周围的草木瞬间被夷为平地,烟尘弥漫! 蹬!蹬!蹬! 赵坤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从对方拳头上传来,仿佛撞上了一座高速移动的山岳! 他引以为傲的护体真气瞬间被撕裂,指骨欲碎,整条手臂都传来一阵剧痛,身不由己地踉跄着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抬起头,看向符泽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怎么可能?! 自己可是货真价实的八境练气士!含怒一击,就算是一块精铁也要被抓碎! 可对方竟然仅凭肉身拳力,就将自己震退?! 而且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还游刃有余?! 这还是那个经脉尽毁、沦为废人的大皇子吗?! 赵坤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猛地意识到,情报出现了致命的错误! 眼前这个符泽,其实力,恐怕远在自己预估之上!甚至可能比他未受伤之前,更加恐怖! 符泽本身的根骨天赋就冠绝皇室,甚至隐隐有白霜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势头,没想到经历这番变故,非但没有沉沦,反而变得如此深不可测! 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赵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再留手。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响起,寒光乍现! 一柄造型奇特、弧度诡异的弯刀,凭空出现在赵坤手中! 刀身幽暗,隐隐有血色纹路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 正是他的武器蚀魂! “今日,你必须死在这里!”赵坤手持弯刀,杀意彻底爆发,八境练气士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锁定了符泽! 然而,符泽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嗡——” 不等赵坤蓄势完毕,符泽动了! 不是后退,不是闪避,而是——前冲! 他的身影仿佛一道撕裂夜色的闪电,快到极致!空气被剧烈压缩,发出尖锐的爆鸣! 赵坤瞳孔骤缩! 他根本没看清符泽的动作,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扑面而来! 那不是真气,不是术法,而是纯粹到极致的肉身力量。 “不好!”赵坤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将蚀魂横在胸前,体内真气疯狂涌入,试图格挡! 但,太晚了! 符泽的身影已经欺近,右拳紧握,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带着一股蛮荒霸道的气势,狠狠地轰在了蚀魂的刀身上! “咔嚓!!!” 一声脆响! 那柄以坚韧着称的法器蚀魂,在符泽那看似朴实无华的一拳之下,竟然寸寸碎裂!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噗——” 赵坤护体真气瞬间崩溃,恐怖的拳力透过破碎的法器,毫无保留地轰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 整个人像一颗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弹,倒飞出去,“轰隆”一声巨响,狠狠地砸进了后方的地面! 烟尘弥漫,一个深达数尺、边缘龟裂的人形坑洞赫然出现! 第15章 我无心皇位 赵坤躺在坑底,浑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根,气息奄奄,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那七名原本还想伺机而动的黑衣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看到了什么?八境练气士,手持本命法器,竟然被一拳打碎了法器,轰进了地里?!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他们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瞬间作鸟兽散,消失在密林深处。 符泽缓缓收拳,站在坑边,低头俯视着坑底的赵坤,眼神淡漠。 “咳……咳咳……”赵坤艰难地咳着血,看向符泽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为……为什么……” 他想问,为什么你明明经脉尽毁,却比以前更强? “你错了。”符泽的声音平静地传入坑底。“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赵坤一愣。 “我符泽,从未变过。”符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以前,我无心皇位,只想一心向武,追寻那缥缈的武道巅峰。现在,亦然。”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夜空,望向了遥远的星河。 “这白霜王朝的龙椅,对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就算父皇真要将太子之位传给我,我也会当面回绝。” “我的路,不在朝堂,不在权谋,而在这双拳头,这条枪,这条通往武道极致的登天之路!” 赵坤呆呆地听着,眼中渐渐涌上一抹复杂的情绪。 震惊最终化为深深的惭愧。 这位大皇子,无论经历何等变故,其心志,从未动摇! 符泽收回目光,转身。 “回去告诉符白,让他好自为之。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留下赵坤躺在冰冷的坑底,望着天空,满心后怕。 良久,他才挣扎着,拖着重伤的身躯,艰难地爬出坑洞,踉踉跄跄地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太子府,书房。 灯火通明,太子符白正端坐案后,看似在批阅文书,眼神却不时飘向门口,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符白沉声道。 门被推开,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正是赵坤。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血迹,身上衣衫破烂,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符白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赵坤?!怎么回事?!” 赵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埋下,声音沙哑而虚弱。“殿下,属下任务失败了。” “失败了?”符白眉头紧锁,“符泽呢?!” “大皇子,他……”赵坤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恐惧,“深不可测!属下连他一拳都接不住,蚀魂碎了……” “什么?!”符白脸色大变,失声道。 “蚀魂碎了?!他不是修为尽失了吗?!” 赵坤苦涩地摇头。 “情报有误。他不仅恢复了,甚至比以前更强!” 接着,他将符泽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符白。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符白怔怔地站在那里,脸色变幻不定。 他一直将符泽视为最大的威胁,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他,甚至不惜动用如此力量进行刺杀。 可结果对方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更没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放在眼里? 自己汲汲营营,视为毕生追求的东西,在对方眼中,竟如敝履? “呵呵。”符白突然低笑起来。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久久无言。 心中那份针对符泽的杀意,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忌惮。 符泽回到下榻的客栈时,夜已深。 推开妹妹符箐的房门,果然看到小丫头正坐在桌边,双手托腮,眼巴巴地望着门口,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看到符泽进来,符箐眼睛一亮,立刻跳了起来,扑进他怀里。 “皇兄!你回来啦!担心死我了!” 符泽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和一笑。“没事了,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真的吗?没有人欺负你吧?”符箐仰着小脸,仔细打量着符泽。 “谁能欺负得了你皇兄我?”符泽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放心吧。时候不早了,赶紧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准备回京。” “嗯!”符箐用力点头,放下心来。 符泽看着妹妹纯真的睡颜,眼神柔和。 父皇病重,朝局动荡,符白野心勃勃,这京城,早已是龙潭虎穴。 次日清晨,符泽交代了回城军队的将领,让他们护送符箐随后入城,自己则打算先行一步,潜入皇宫。 京城那边,早已传来了消息,说是为他接风洗尘的庆功宴已经备好。 但符泽清楚,这宴席背后,恐怕暗流汹涌。 尤其是关于立储的风声,绝非空穴来风。 他必须在事情公开化之前,先向父皇表明自己的态度。 夜幕再次降临,符泽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夜行衣,身形如鬼魅般融入了皇城巍峨宫墙的阴影之中,几个纵跃,便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层层守卫,朝着内宫深处潜行而去。 就在他即将靠近皇帝寝宫区域时,一股极其隐晦的气息,如同毒蛇般锁定了符泽! “嗯?”符泽脚步一顿,猛地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一株巨大的古槐树的阴影。 “唰!” 一道近乎无声无息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射出! 速度快到极致,带着一股异常凌厉的杀意,一指点向符泽的眉心! 这一指,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湮灭神魂的可怕力量!出手狠辣,直取要害! 好强的修为! 符泽心中一凛,来不及多想,体内气血瞬间奔涌,《人皇决》自行运转,右手握拳,同样是简简单单的一拳,迎着那点来的指头轰去! “砰!” 拳指相交,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一股无形的劲力涟漪般扩散开来,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瞬间的扭曲! 那道黑影闷哼一声,身形暴退,在数丈外显露出来——竟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宦官! 他穿着普通的内侍服饰,毫不起眼,但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此刻却充满了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 自己可是第十境巅峰的练气士,放眼整个白霜王朝,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暗中蓄势,全力一击,别说一个武夫,就算同境界的练气士,猝不及防之下也要重伤! 可眼前这人竟然只凭肉身拳力,就轻描淡写地挡住了?!而且看他气息沉稳,似乎毫发无伤?! 这皇宫内,何时潜入了如此可怕的强者?! 第16章 儿臣无心皇位,意在武道巅峰! 老宦官心中杀机更盛,以为是敌国派来的顶尖刺客,正欲再次出手,却听符泽平静的声音响起。 “福公公,是我。” 老宦官动作一滞,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仔细看向符泽的面容,失声道:“大皇子殿下?!” 他与符泽虽然接触不多,但这位天赋冠绝皇室的大皇子,他还是认得的。 只是这实力…… 老宦官收起指力,脸上的震惊依旧难以掩饰。 “殿下,您回来了?为何不走正门,反而深夜潜入宫中?” 他刚才那一指,虽未动用全力,但也绝非等闲。 可符泽硬接之下,竟然连气血都没有丝毫紊乱,这份实力,简直骇人听闻! 这位大皇子,不是传闻经脉尽毁,沦为废人了吗? 符泽掸了掸衣袖,神色淡然。 “福公公,事急从权。我在宫外听到些风声,说父皇打算立我为太子。” 老宦官眼神微动,没有接话。 “我心不在此。”符泽语气平静却坚定。 “父皇病重,不宜再受刺激。若等朝会之上再行驳斥,恐伤了父皇颜面,亦会引来不必要的朝局动荡。所以,我想提前一步,私下向父皇言明心意。” 老宦官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久居深宫,对皇子间的龌龊事了如指掌。 宫中关于立储的风声,传得如此沸沸扬扬,若说没有太子符白在背后推波助澜,他第一个不信。 这位大皇子,看似行事出格,实则心思缜密,顾全大局。 这份心性,倒是难得。 再联想到刚才符泽展现出的恐怖实力,老宦官心中不由暗叹: 太子殿下,这次怕是真要失算了。这位大皇子,已经不是他能轻易算计得了的人物了。 “原来如此。”老宦官微微躬身。 “是老奴鲁莽了。殿下深明大义,老奴佩服。陛下也确实时常挂念殿下。请随老奴来吧。” 他心中有了计较,也不声张,转身在前面引路,带着符泽避开了几处巡逻的禁卫,朝着灯火通明的皇帝寝宫走去。 金銮殿偏殿,皇帝符天炽的寝宫。 符天炽斜靠在龙榻上,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尚可。 听到脚步声,他有些疲惫地抬起眼。 当看到福公公身后那个熟悉而挺拔的身影时,符天炽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泽……泽儿?!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符泽快步上前,扶住符天炽,沉声道。 “父皇,儿臣不孝,让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符天炽紧紧抓住符泽的手臂,仔细打量着他,眼中满是激动和欣慰。 “你的伤……” “父皇放心,儿臣已有奇遇,伤势不仅痊愈,修为更是有所精进。” 符泽简单解释道。 符天炽闻言,更是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好好好!天佑我儿!天佑我白霜!” 激动过后,符泽看着父皇苍老的面容,深吸一口气,郑重开口。 “父皇,儿臣此次潜行回宫,是有一事想先向您禀明。” “哦?何事?”符天炽问道。 “儿臣听闻,父皇有意立儿臣为太子……” 符天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看着符泽认真的眼神,他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泽儿,你的心意,朕其实明白。”符天炽拍了拍符泽的手,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感慨。 “只是有些事情,非你所想那般简单啊” 符天炽拍着符泽的手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飘忽,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外面那些传言,朕也听了一些,说你得了天大的机缘……”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起来。 “可泽儿,你是朕的儿子,朕岂会不知你的性子?从小你就好强,什么苦都自己扛着。” 皇帝的眼中泛起浓浓的担忧与心疼。 “你被那云霄国师当众斩碎道心,根基尽毁,去真武山求药,求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出手,可结果呢?” 符天炽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愤懑和无奈。 “在他们眼中,我们这些凡尘帝王,这亿万子民,不过是蝼蚁,哪比得上他们的登仙大道?他们连正眼都懒得瞧我们!” 他看着符泽,仿佛想透过他平静的表象,看到内里隐藏的伤疤。 “朕总觉得,你这次回来是在硬撑。那些所谓的机缘,怕不是用更大的代价换来的?告诉父皇,你是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皇帝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 “朕之所以顶着压力,甚至不惜让符白难堪,也要将这太子之位给你,非是偏爱,而是放眼整个白霜,唯有你的心性,你的坚韧,远超常人!如今强敌环伺,内忧外患,只有你,或许才能镇得住这风雨飘摇的江山!” 符天炽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朕知道,这对符白不公。朝堂上下,也会有诸多非议。可为了白霜,为了符氏江山,要恨,就让他们恨朕这个父皇偏心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句话,皇帝没有说出口,但那份沉甸甸的父爱,却如山一般压在了符泽心头。 符泽心中涌过一阵暖流,既有感动,亦有无奈。 父皇终究还是不信他真的脱胎换骨了。 也是,经脉寸断,道心破碎,这等伤势,在世人眼中,等同于宣判了武道前途的死刑。 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何谈逆天改命? “父皇。”符泽打断了皇帝的感伤,语气平静。 “儿臣并非硬撑,所言机缘,句句属实。” 话音未落,符泽心念一动,《人皇决》悄然运转,一股沛然莫御的气息从他体内升腾而起! 嗡——! 一声轻鸣,伴随着空间微不可查的涟漪,一杆通体暗金、缠绕着古朴苍茫气息的长枪,凭空出现在符泽手中! 枪身之上,仿佛铭刻着山川河流的缩影,日月星辰的轨迹若隐若现。 一股磅礴浩瀚、堂皇正大的浩然之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寝宫! 第17章 直指骊山洞天! 这股气息,并非针对任何人,却让身为九五之尊的符天炽,这位勉强凭借皇家资源堆砌到纯粹武夫第二境的皇帝,感到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他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这……这是……” 符天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杆名为“山河”的长枪,感受着那股仿佛能镇压国运、定鼎天下的恐怖气韵。 他虽未入修行大道,只凭肉身体魄锤炼,天赋也算不得顶尖。 但身为一国之君,身负王朝气运,对这种至正至刚的浩然之气最为敏感! 在那长枪显现的刹那,符天炽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要对其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绝非凡品!甚至超出了他对神兵利器的认知! 符泽手握山河枪,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一变,渊渟岳峙,仿佛与脚下这片大地、与整个白霜王朝的脉搏融为一体。 “此枪名为‘山河’,乃儿臣本命之器,与儿臣所得功法同源。” 符泽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符天炽耳中。 “父皇或许不知,前些时日,真武山那位执掌刑律的恒澍真人,亲眼见过此枪,见过儿臣的手段。” “恒澍真人?!”符天炽失声惊呼,那可是真武山真正的高层人物,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存在! “正是。”符泽点头,“他老人家断言,儿臣机缘非凡,已不弱于山上亲传。并且亲口许诺,收儿臣为真武山真正的传承师弟!”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符天炽的心头! 真武山真正的传承师弟?! 这代表着什么,符天炽再清楚不过了! 那意味着符泽不仅恢复了实力,而且得到了连皇室都梦寐以求的、来自顶尖修行宗门的认可和庇护! 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乌有!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狂喜! 符天炽看着眼前气势沉凝、手握神兵的儿子,仿佛看到了白霜王朝冉冉升起的新希望! “好!好!好啊!”老皇帝激动得浑身发抖,浑浊的老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他猛地抓住符泽的另一只手臂,语无伦次,“天佑我儿!天佑我白霜!天佑我白霜啊!!” 符泽收起山河枪,寝宫内的浩然气象缓缓散去,他扶住激动不已的父皇,轻声道。 “父皇,儿臣心意已决,此生唯求武道巅峰,这太子之位,还请父皇另择贤明。” 符天炽此刻哪里还有心思逼迫符泽继位? 真武山传承师弟的身份,其分量,某种程度上甚至比白霜太子更重! 他连连点头:“好,好,朕明白了,朕都依你!泽儿,你有此志向,父皇为你骄傲!” 该交代的已经交代清楚,符泽不再逗留,安抚了父皇几句,便悄然离开了寝宫,在福公公的引领下,再次避开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出了皇宫。 当他重新回到城外迎接他的队伍中时,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去后院散了个步。 次日,大皇子符泽大败敌将、安然归来的消息传遍京城。 按照惯例,盛大的庆功宴在皇宫侧殿举行。 旌旗招展,钟鼓齐鸣,符泽身着皇子蟒袍,在一众将士和文武官员的簇拥下,穿过万民空巷的街道,接受百姓的欢呼,一路进入宫城。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太子符白坐在主位稍下方,看着那个被众人瞩目、谈笑风生的皇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坐立难安。 他本以为昨夜符泽潜入宫中,定是去向父皇告状,揭发他派赵坤截杀之事。 他甚至做好了被父皇严厉斥责、甚至剥夺部分权力的准备。 可一整天过去了,宫里风平浪静,父皇那边毫无动静,符泽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让符白愈发不安,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他不禁想起之前赵坤副官传回的密报,描述符泽实力暴涨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还隐晦地提及,符泽似乎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难道皇兄他…… 他看着符泽那张平静的脸,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算计和狠手,脸上不禁有些发烫。 酒过三巡,符白深吸一口气,他端起酒杯,排开众人,径直走到了符泽面前。 “皇兄。”符白的声音有些干涩,但态度却前所未有的诚恳。 “之前……是为兄行事孟浪,多有得罪。这杯酒,为兄向你赔罪!”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姿态放得极低。 周围的喧嚣似乎都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曾经关系微妙的兄弟身上。 符泽看着符白,目光平静无波。 他没有多言,只是缓缓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对着符白遥遥一敬,同样一饮而尽。 “同饮此杯。”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追问,没有指责。 符白看着符泽坦荡的眼神,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兄弟之间那道无形的隔阂,算是暂时冰释了。 宴会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就在庆功宴即将进入尾声,众人酒酣耳热之际,符泽忽然站起身,环视全场,朗声道。 “诸位,借此良机,有一事,符泽想在此宣布。”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位刚刚立下大功的大皇子。 符泽语气平稳,却掷地有声。 “待此间事了,我准备动身,前往骊珠洞天修行。” 骊珠洞天?!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庆功宴的顶棚上,霎时间,鼎沸人声化作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符泽身上。 白霜王朝,终究只是坐落于浩瀚山河一隅的世俗王朝。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修行问道、长生久视,不过是坊间流传的缥缈传说。 “骊珠洞天”这等只存在于古老典籍和顶尖修士口中的洞天福地,更是如同九天之上的星辰,遥不可及! 皇子要去那等地方修行? 简直是天方夜谭! 短暂的寂静后,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如潮水般弥漫开来。 “骊珠洞天?我没听错吧?那可是传说中的仙家圣地!” “大皇子殿下……这……” “疯了吧?那等地方,岂是我等凡俗王朝之人可以觊觎的?” “就算是顶尖宗门的天才师弟,想要进入骊珠洞天,也要莫大的机缘和代价……” 在他们看来,这位刚刚展露锋芒、挽救王朝于危难的大皇子,终究还是太过年轻气盛,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竟妄想那登天之路! 第18章 倒悬山,我来了! 符天炽眉头紧锁,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知道骊珠洞天的分量,更清楚那背后意味着何等的凶险与艰难。 他张了张嘴,想要劝阻,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太子符白亦是面色复杂,望着自家皇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刚刚才放下芥蒂,难道皇兄又要走上一条死路? 就在这满场哗然,人心浮动之际—— “呵呵,骊珠洞天,倒是个好去处。” 一道浑厚沉稳,却又仿佛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的嗓音,毫无征兆地从殿外远处传来,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心头一凛,齐齐循声望向大殿入口的方向。 只见夜幕之下,一道身影,无声无息,踏空而来! 他身着朴素道袍,面容古拙,眼神淡漠,一步步,闲庭信步般,自半空中走下,最终稳稳落在庆功宴大殿的正中央,脚下纤尘不染。 那份从容,那份气度,宛若谪仙降世,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在场的所有凡俗之人,包括皇帝符天炽在内,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来人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符泽身上,微微颔首,随即对着主位上的符天炽抱拳一礼。 “真武山恒澍,不请自来,叨扰陛下宴饮,还望海涵。”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却掷地有声。 “只因此前清传一脉祖师遗泽,如今已尽归我五道山。符泽身负此缘,当入我真武山门墙,特来确认。” 真武山?! 仙人?! 清传一脉?! 信息量太大,一瞬间,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更深层次的震撼! “仙长!!”符天炽激动得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的威严,快步走下台阶,对着恒澍深深一揖。 “恭迎仙长驾临!小儿能得仙长垂青,实乃天佑我白霜!此皆仙长垂怜之恩!” 老皇帝语无伦次,激动得老脸通红。 朝中大臣们更是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心中的惊涛骇浪无以复加! 真武山! 那可是传说中与“三教祖师”并肩的顶尖修行势力! 他们白霜王朝,竟然出了一位能被这等仙家宗门看中的皇子? 这是何等的荣耀! 所有的质疑,在“真武山”三个字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看着符天炽近乎谄媚的姿态,恒澍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只是淡然一笑,扶起符天炽。 “陛下言重了。能遇上符泽这般根骨上佳、气运鼎盛之人,于我真武山而言,亦是难得的机缘。” 根骨上佳!气运鼎盛! 还是真武山的机缘?! 这评价,何其之高! 恒澍的话语,再次拔高了符泽在众人心中的地位,那已经不是凡俗眼光所能衡量的存在了! 符天炽更是激动得浑身轻颤,连连点头:“是!是!仙长说的是!” 庆功宴在一种极其诡异而又亢奋的氛围中结束。 夜色深沉,皇宫一处僻静的偏殿内。 符泽与恒澍相对而立。 “师兄,师弟确实准备前往骊珠洞天。”符泽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决定。 恒澍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仿佛早已知晓。 他手腕一翻,两只沉甸甸、样式古朴的布袋出现在手中,递向符泽。 “去骊珠洞天?不意外。拿着,两袋谷雨钱,路上用。” 符泽伸手接过,只觉入手微沉,袋口隐隐有微光流转。 他心中清楚,这“谷雨钱”绝非凡俗金银,乃是修行界硬通货,价值连城! 恒澍一出手便是两袋,其份量之重,难以估量。 传闻中,光是进入骊珠洞天的那道门槛,便需缴纳整整一袋谷雨钱作为‘买路财’! 这一路行去,不知还有多少关卡险阻,这两袋钱,看似不少,实则每一枚都需精打细算。 符泽将钱袋小心收好,对着恒澍郑重抱拳。 “多谢师兄厚赐!” 随即,他抬起头,目光清澈,直视恒澍。 “师兄,真武山于师弟,可有训示或要求?” 看着符泽坦荡的眼神,恒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小子,倒是个知恩图报、不卑不亢的。 与宗门里那些只知索取、恃才傲物的家伙,似乎有些不同… 真武山屹立山巅无数载,收徒向来只看根骨资质,不问心性德行。 因为他们所争的,是那条通往至高无上境界的独木桥,是弱肉强食、赢家通吃的大道争锋! 慈悲、道义,在绝对的力量和残酷的竞争面前,往往显得苍白无力。 但此刻,在符泽身上,恒澍似乎隐约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可能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恒澍很快收敛心神。 骊珠洞天开启在即,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做交代。 他再次一翻手,取出三个巴掌大小、绣着云纹的锦囊,递给符泽。 “洞天开启之期迫在眉睫,长话短说。这三个锦囊你收好,若遇难以抉择或生死危机之时,可依次打开,或有助益。” “切记,骊珠洞天之内,机缘与凶险并存,万事小心为上。” 符泽郑重接过锦囊,再次躬身行礼:“师弟谨记师兄教诲!” 恒澍点了点头,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偏殿内只剩下符泽一人,他摩挲着手中的锦囊和钱袋,目光深邃。 妹妹符箐的根骨,当日我以人皇气运探查,虽非顶尖,却也算是不错了。 若能得些机缘洗练,未来未必不能踏上修行路。 一想到那个总是依赖着自己、眼神清澈的妹妹,符泽的心中便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这白霜王朝终究太小,困不住真龙。 想要让她未来多一份保障,能够自主命运,而不是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此次骊珠洞天之行,除了自身修行,看来,定要多夺取几份机缘,为她铺好未来的路! 夜色褪尽,晨曦微露。 符泽根据恒澍师兄若有若无的指引,御风而行,一路向西。 不知跨越了多少山河,终于,一座奇绝险峻、仿佛自天穹倒悬而下的巨山,映入眼帘! 倒悬山! 第19章 遇见怪人了! 此山巍峨,云雾缭绕其腰,山体似乎并非向上生长,而是头下脚上,无数瀑布如银河倒泻,从那“山脚”奔腾而下,声势骇人! 山间遍布奇石怪树,更有无数光华流转的禁制若隐若现。 山脚下的广阔平原,早已形成了一处巨大的坊市。 各色遁光、飞行法器穿梭往来,数不清的修士或行色匆匆,或三五成群,喧嚣声浪与各异的灵气波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又混乱的繁荣景象。 这就是真正的修行界么…… 与白霜王朝那偏安一隅的景象,截然不同! 符泽收敛气息,将“山河”枪隐入袖中,如同一个普通的游历者,缓步踏入这片区域。 他目光扫过周围,只见摊位林立,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许多东西他甚至闻所未闻。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利,带着几分江湖油滑腔调的声音钻入耳中。 “算命!算命嘞!看相摸骨,铁口直断!这位小哥,我看你印堂发黑,气运晦暗,近日必有大劫啊!” 符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道袍、头发乱糟糟,手里捏着一把只剩半边扇骨的破扇子的老道士,正贼眉鼠眼地盯着自己,一边摇着破扇,一边唾沫横飞地叫嚷。 又是个江湖骗子? 符泽眉头微皱,并未理会,转身便欲离开。 这种伎俩,他在凡俗界见得多了。 “哎哎哎!小哥别走啊!” 哪知那老道士身形一晃,竟如同鬼魅般,唰一下就拦在了符泽身前,动作之快,远超符泽预料! “贫道观你气色,绝非虚言!你这面相,贵不可言,却又煞气缠身,乃是‘潜龙在渊,血光罩顶’之相!若不听贫道一言化解,不出三日,必有杀身之祸!” 老道士一脸“我为你着急”的表情,唾沫星子差点喷到符泽脸上。 符泽脚步一顿,眼神微凝。 这老道的步法……有点门道!绝非寻常街头神棍! 他心中瞬间警惕起来,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这倒悬山鱼龙混杂,刚来就惹麻烦,不是明智之举。 “道长,”符泽语气平淡。 “在下不过一介凡俗王朝的皇子,初来乍到,想寻些机缘罢了。这命数祸福,自有天定,就不劳道长费心了。是非因果,我自会承担。” 他刻意点出“凡俗皇子”的身份,就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毕竟,在真正的修行者眼中,凡俗权贵不值一提。 这方世界,据说藏龙卧虎,更有不少师兄高人喜欢游戏人间,甚至有女扮男装、埋名历练的大佬。 放低姿态,总归没错。 谁知,那老道士听完,非但没有离去,反而“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中精光一闪,用破扇子指了指符泽腰间。 “皇子?小哥儿,这话就说笑了不是?出门在外,谁的身份不是凭一张嘴胡咧咧?可你腰间那两袋子……啧啧,鼓鼓囊囊,灵气隐现,怕不是那修行界硬通货——谷雨钱吧?” 老道士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得意。 “寻常凡俗皇子,哪来这等手笔?还能有两袋?小哥儿,你这身份,可不简单呐!” 轰! 符泽的瞳孔骤然一缩!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从心底最深处涌起! 他竟然能看穿我藏得如此隐秘的谷雨钱?! 这两袋谷雨钱,是恒澍师兄所赠,是他前往骊珠洞天的重要资本,更是他身份的一种隐晦证明! 此事绝不能轻易外泄! 这老道士,眼力竟如此毒辣?! 此人,留不得! 符泽周身的气息陡然一沉,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右手不自觉地握紧,随时准备召唤“山河”枪,将这窥破秘密的隐患当场抹杀! 就在这剑拔弩张,杀机一触即发之际—— “我说老牛鼻子!你又在这里堵着路坑蒙拐骗!还让不让老娘做生意了?!” 一个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泼辣爽利的女声,如同穿透阴霾的阳光,骤然响起! 符泽的杀意微微一滞,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临街的客栈门口,站着一位约莫三十许、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她穿着简单的布裙,腰间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块擦桌子的抹布,正叉着腰,没好气地瞪着那老道士。 老道士被这声音一喝,脸上的得意瞬间垮掉,闪过一丝明显的尴尬和忌惮。 他嘿嘿干笑两声,连忙收起那副神棍嘴脸,对着那女子点头哈腰。 “哎呀,是柳老板娘啊!误会,误会!贫道……贫道就是跟这位小哥聊两句,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符泽一眼。“小子,贫道还会来找你的!” 撂下这句狠话,老道士身形再次诡异地一晃,如同泥鳅入水,瞬间就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符泽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将那股凛冽的杀意重新压回心底,看向那位解围的“柳老板娘”。 柳老板娘用抹布随意地擦了擦手,走到符泽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脸上露出一个生意人特有的和气笑容。 “小哥儿,别介意啊。那老神棍‘赛半仙’,就喜欢缠着生面孔胡咧咧,十句里没半句真的。奴家是这旁边‘悦来客栈’的老板娘,姓柳,小哥儿怎么称呼?” 她说话语速快,带着一股江湖儿女的爽利劲。 “在下符泽,多谢柳老板娘解围。”符泽抱拳,态度不卑不亢。 “符泽……”柳老板娘念叨了一句,随即又笑了起来。 “嗨,举手之劳!来这倒悬山的修士啊,奴家是见得多了,哪个不是想进那骊珠洞天碰碰运气,捞点机缘?人来人往的,形形色色啥人都有。”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符泽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讶异和审视。 “不过嘛……像符泽小哥你这般年纪轻轻,就已经稳稳站在第四境巅峰,而且气血纯粹刚猛,根基扎实无比,一看就是走的纯粹武夫路子……这可就真是少见得很呐!” 符泽心中猛地一惊! 她竟然也一眼看穿了我的修为境界?!而且精准地点明了我是‘纯粹武夫’?! 要知道,他修炼的《人皇决》极为特殊,又有系统遮掩,气息内敛,寻常修士根本看不透他的深浅! 这倒悬山,当真是卧虎藏龙! 一个看似普通的客栈老板娘,竟然有如此眼力?能一眼看穿第四境巅峰纯粹武夫的底细,她自己…… 符泽看向柳老板娘的眼神,瞬间变了。 这位柳老板娘,恐怕也是一位境界不低,甚至可能远超第四境的纯粹武夫?! 女子修行武道,本就比男子艰难数倍,能有此成就者,更是凤毛麟角!这位老板娘,绝不简单! 第20章 真武山弟子 符泽心念电转,眸光深邃地凝视着眼前这位笑容可掬,却仿佛能将人一眼看穿的柳老板娘。 剑来这方天地,最不能小觑的,便是那些看似寻常巷陌间的‘小人物’。 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佬,最初不也是藏于市井,貌不惊人? 他脑海中飞速掠过浩瀚书海中的记忆碎片,试图搜寻关于这位“悦来客栈”柳老板娘的蛛丝马迹,却发现一片空白。 要么是她真的只是个眼力毒辣些的普通人,要么就是她的层次,已经超出了原着中需要被提及的范畴。 不过,如今的我,已非吴下阿蒙。 符泽暗自挺直了腰杆,一股无形的底气油然而生。 身负人皇系统,手持神兵“山河”,背靠真武山这棵参天大树,更得了恒澍前辈的认可与馈赠……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处处隐藏,生怕牵连白霜王朝的孤魂野鬼了! 些许锋芒,该露则露! 在这弱肉强食的倒悬山,一味的低调,反而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念及此,符泽嘴角勾起一抹坦然的弧度,迎着柳老板娘探究的目光,朗声回应: “柳老板娘果然慧眼如炬!不瞒您说,符某早年间,确实是走了炼气与武道同修的路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沧桑,仿佛经历了某种重大的抉择与转折。 “只不过后来机缘巧合,舍弃了前者,这才侥幸在纯粹武夫这条路上,摸索到了第四境的门槛。” 轰! 这话语看似平淡,却如同在柳老板娘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巨石! 什么?!炼气士与武者双修?!后来舍弃了炼气士道路,专修武道?! 柳老板娘脸上的和气笑容几乎维持不住,眼底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 修行之路,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尤其是在已经有所成就之后,想要转换根基,其难度不亚于脱胎换骨! 更何况是从前景似乎更为广阔的炼气士,转为艰难困苦、步步荆棘的纯粹武夫?! 究竟是得了何等逆天的机缘造化? 还是说,他的背后,站着一尊足以无视修行常理的庞然大物,为其强行扭转了道途?!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眼前这个看似青涩的少年,绝非她能随意试探拿捏的人物! “咯咯……”柳老板娘掩嘴娇笑起来,那笑声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刻意的热情与敬意,巧妙地掩饰了心中的震动。 “原来符公子还有这等过往,真是令人钦佩!奴家佩服!快,里面请,外面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侧过身,殷勤地引着符泽向客栈内走去,再也不敢多问半句关于修为和来历的话题。 符泽不动声色地跟上,目光随意扫过客栈大堂。 这悦来客栈内部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生意似乎相当不错,不少佩刀带剑、气息彪悍的修士正在喝酒吃肉,喧哗声此起彼伏。 然而,就在符泽的目光掠过靠近柜台的一张桌子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只见那里坐着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即便只是坐着,也比寻常站立的成年男子要高出一个头! 他穿着朴素的短褂,露出古铜色的粗壮臂膀,肌肉虬结,宛如老树盘根。 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厚重如山岳般的沉凝气势。 这体型,这气势……不会错!是搬山猿?! 符泽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搬山猿!正阳山开山老祖之一,脾气火爆,实力强横,是浩然天下有数的大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倒悬山的鱼龙混杂之地?! 瞬间,符泽想起了《剑来》原着中的一段情节——主角陈平安初入江湖,似乎就在类似这样的一家客栈里,因为不懂规矩,差点被某些心怀叵测之徒坑骗算计。 但当时同行的那些出身不凡的世家子弟,比如那个喜欢摇扇子的好像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符泽若有所思。 那些世家子弟,出门在外,哪个不是将自家门派、家族的名头若有若无地挂在嘴边,亮在明处? 那既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并没有悬挂任何象征真武山的信物。 看来,刚才我对柳老板娘那番半真半假的“坦诚”,透露出自己曾是炼气士、后转武夫的“不凡”经历,恐怕是歪打正着,无形中给自己免去了一场可能存在的“摸底”甚至“劫掠”? 符泽暗自摇了摇头,失笑一声。 这倒悬山,果然是步步惊心,处处皆有门道。 他收敛心神,不再多看那疑似搬山猿的大汉,准备跟着柳老板娘上楼,寻个房间先行落脚休息。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上楼梯的那一刻—— “这位小兄弟,请留步。”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符泽脚步一滞,缓缓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正是那个身形高大如山的男人! 搬山猿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挡在了楼梯口,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正锐利如鹰隼般上下打量着符泽,眉头紧锁。 “嗯?”符泽眉头微挑,平静地回视着对方,体内《人皇决》悄然运转,气血蓄势待发。 搬山猿瓮声瓮气地开口,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你这娃娃,年纪轻轻,武道修为倒是不俗。只是你身上这股气息很像是真武山的路数,而且极为精纯浓厚。”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锐利: “我老猿在这山上山下也算有些年头,浩然天下的纯粹武夫,尤其是各大山头的出色晚辈,多少都有些耳闻。你似乎从未听过。” “说吧,你是真武山新收的关门弟子,藏得够深?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背叛师门,独自逃出来的?” 话音落下,一股磅礴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向着符泽当头压来! 这不仅是言语的试探,更是气势的压迫! 符泽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呵……”他发出一声轻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老前辈,年纪大了,眼神和脑子,似乎都不太好使了?” 他迎着搬山猿那足以让寻常第四境武夫心惊胆战的目光,寸步不让,语气陡然转厉: “我符泽是真武山弟子,还是叛徒,与你何干?真武山内部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一个正阳山的老猿来指手画脚了?!” 第21章 搬山猿 “放肆!”搬山猿勃然大怒,周身气流激荡,桌椅都微微震颤。 “老夫镇守此地,便是要防微杜渐,清除一切可能威胁浩然正道的宵小隐患!你来历不明,气息诡异,老夫岂能坐视不理?!” 听着搬山猿这番义正辞严的说辞,符泽心中只觉得无比可笑。 清除隐患?防微杜渐?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自诩正义化身的老猿,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与嘲讽。 你这老东西,现在视他人性命如草芥,动辄以“清除隐患”为名行霸道之事,一心护着你那正阳山的小师妹陶紫…… 可你又哪里知道,就是你现在视若珍宝、百般呵护的小姑娘陶紫,在未来的某一天,为了她自己的野心和地位,会毫不犹豫地,亲手设计,请你这位“敬爱”的师叔祖……赴死呢?! 真是何其讽刺! 符泽迎着搬山猿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老猿,空有一身蛮力,脾气更是臭不可闻。 也罢,看在他未来下场凄凉的份上,提点一句,结个善缘,也算对得起自己这穿越者的先知先觉了。 他嘴角那抹讥诮缓缓敛去,换上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老前辈,有句话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如今视若珍宝、拼死护着的人,将来……未必还会记得你的好,甚至可能,亲手送你上路呢。” 话音不高,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搬山猿心头炸响! “你……你说什么?!”搬山猿双目圆瞪,周身气势轰然爆发,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怒意勃发! 狂暴的气流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席卷,客栈大堂内桌椅摇晃,杯盏倾倒,修为稍弱的修士甚至感到呼吸困难,纷纷色变后退。 他死死盯着符泽,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小子,你敢诅咒我?!” 然而,符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清澈,却又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未来。 搬山猿胸膛剧烈起伏,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虬龙盘踞。 他几乎要忍不住一拳将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砸成肉泥! 可理智终究压下了怒火。 这小子……气息古怪,眼神更古怪! 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而且他提到了真武山……恒澍那老家伙,难道…… 搬山猿脑中念头急转,最终化为一声压抑的冷哼。 他强行收敛气势,脸上怒容未消,却多了几分忌惮。 “哼!小子,看在你……或许与真武山有些渊源的份上,老夫今日不与你这黄口小儿一般见识!” 他猛地一甩袖袍,语气生硬。 “滚吧!别让老夫再看见你!”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与一个小辈动手,赢了不光彩,万一这小子真是真武山藏着的什么宝贝疙瘩,或是恒澍那老家伙的什么后手,自己岂不是平白惹了麻烦? 符泽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 “呵,老顽固。” 他轻轻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搬山猿耳中,如同三记无声的耳光。 不再多看这色厉内荏的老猿一眼,符泽转身,步履从容地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背影挺拔,没有丝毫迟疑或畏惧。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符泽敏锐地感觉到,体内那神秘的“人皇系统”似乎微微一颤。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缕极其微弱、却又真实存在的丝线与什么东西连接上了。 是……因果? 他心中微动。 刚才那句话,这老猿……听进去了?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也对,能成为一派开山老祖,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大妖,怎么可能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不过是被亲情和偏爱蒙蔽了双眼罢了。但愿……我这随口一句,能让他未来少些悲哀吧。 这缕淡淡的因果机缘,虽然微弱,却让符泽心情不错。 看来,这“域外天人”的法则,不仅仅是带来力量,更带来了一种洞悉和影响命运轨迹的可能。 从柳老板娘那里,符泽打听到了关键信息——两天后,倒悬山将有一艘大型飞舟启程,目的地正是骊珠洞天!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符泽不再耽搁,回到客栈房间,立刻开始争分夺秒地修炼。 《人皇决》缓缓运转,磅礴的气血之力如同奔腾的江河,在他体内冲刷、凝练。 金色的光晕在他体表若隐若现,一股威严、霸道的人皇气息弥漫开来,虽然被他刻意收敛,但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沉重。 骊珠洞天……按照原着轨迹,那里藏着一条即将化蛟的泥鳅水龙,身负不小的水运精华。 若能将其炼化,我的《人皇决》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他心无旁骛,神意沉入修炼之中,感受着力量一丝一毫的增长。 时间就在这枯燥却充实的修炼中悄然流逝。 约莫过了一天半的光景,符泽正在冲击《人皇决》某个小关隘的紧要关头,突然间,他感觉到先前那缕淡淡的因果之线猛地一亮! 紧接着,一股精纯、温暖的力量凭空而生,如同甘霖一般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气血和神魂! 这是……因果反馈?化为了福泽之力?! 符泽心中惊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股福泽之力的加持下,原本有些滞涩的瓶颈,竟然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人皇决》的运转速度也陡然加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符泽的修炼。 符泽眉头微皱,缓缓收功,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起身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赫然便是那身形魁梧如山的搬山猿! 只是此刻的搬山猿,脸上没了之前的怒意和倨傲,反而带着几分复杂的凝重。 他也不等符泽开口,径直迈步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带上。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啪”一声丢在桌上,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赫然是一袋子谷雨钱! 第22章 我看上你这间房了 做完这一切,搬山猿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抬起那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符泽,瓮声瓮气地发问: “小子,老实告诉老夫,前日那番话,是不是真武山那个恒澍老道,让你来点醒我的?”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一丝确认,还有一丝后怕。 “老夫与他……多年前也算有些交情。哼,这些年老夫一心扑在正阳山,若非你那句话……若非老夫留了个心眼去查证了一番……”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一丝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符泽心中了然。 动作这么快?!这才一天多功夫,他就去试探过陶紫了?看来,结果很不乐观啊。 他暗自感叹这老猿的行动力,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 “前辈说笑了。”符泽微微摇头,“晚辈说过,与恒澍道长不过萍水相逢。至于那句话……”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辜,“或许只是晚辈运气好,有感而发,随口一说罢了,当不得真。” 搬山猿深深地看了符泽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些什么破绽。 但他失望了,眼前这年轻人,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根本看不透。 最终,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追问。 “哼!不管你是运气好,还是背后真有人指点……” 搬山猿指了指桌上的那袋谷雨钱,语气生硬却带着一丝郑重。 “这个人情,老夫记下了!这些谷雨钱,算老夫给你的谢礼!” 符泽坦然一笑,毫不客气地将那袋谷雨钱收入囊中。 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更何况,这本就是他应得的因果福报。 “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之后的半天,搬山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偶尔会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符泽,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运气好”的年轻人。 很快,两天时间已到。 伴随着一阵悠扬的号角声,一艘巨大无比、宛如浮空山脉的飞舟缓缓降落在倒悬山指定的停靠区域。 舟身铭刻着繁复的符文,散发出淡淡的灵光,气势恢宏。 符泽随着人流,与搬山猿,以及他身边隐约跟着的几位正阳山修士,一同登上了飞舟。 飞舟内部空间极大,如同一个小镇。 修士往来,络绎不绝。 符泽对此毫无兴趣,寻到自己的房间后,便再次闭门不出,抓紧一切时间沉浸在《人皇决》的修炼之中,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飞舟破开云海,向着浩瀚青冥深处疾驰而去。 如此这般,转眼便是三日。 这一天,飞舟似乎在中途某个大型坊市停靠,补充给养,也接纳了新的一批乘客。 符泽依旧在房间内潜修,对外界的变化漠不关心。 他的气息越发沉凝内敛,第四境巅峰的武道修为,在《人皇决》和福泽之力的双重加持下,隐隐有了一丝圆融通透之意。 就在他神意高度集中的时候—— “笃,笃,笃。” 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与搬山猿那粗暴的动静截然不同。 符泽缓缓睁开双眼,眉头微蹙。 又是谁? 他起身,走到门前,随手拉开了房门。 门扉滑开,门外光线涌入,映照出来人。 只见一位身姿窈窕、容貌秀丽的女子,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外,一双明眸带着几分好奇和探寻,正望着他。 门扉向内滑开,柔和的光线勾勒出门外女子的轮廓。 身姿曼妙,青裙曳地,一张俏丽的脸庞上,那双流转着好奇与探寻光彩的明眸,正一眨不眨地落在符泽身上。 “云霞山,蔡金简。” 女子红唇轻启,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子天生的优越感,仿佛报上名号,便是给了符泽天大的面子。 符泽眼底波澜不惊。 云霞山?有点耳熟……似乎在骊珠洞天那边,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山头势力。 他心思电转,面上依旧淡漠:“何事?” 蔡金简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冷淡,柳眉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轻慢的弧度。 她玉手一扬,“叮当”两声脆响,两枚晶莹剔透的谷雨钱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停在符泽面前的半空中,滴溜溜旋转。 “我看上你这间房了。”她下巴微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两个谷雨钱,拿着,滚蛋。” 符泽:“……” 他有点无语,甚至想笑。 两个谷雨钱?打发叫花子呢? 心头更是闪过一丝了然。 难怪原着里,这位蔡仙子在骊珠洞天差点把小命都玩没了。 这性子,这张嘴,简直就是天生的惹祸精,走哪儿都自带嘲讽光环,不得罪人就不舒服! 他甚至懒得再多言半句。 体内《人皇决》真气微动,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气劲自掌心透出,精准地卷住那两枚悬停的谷雨钱,又稳又快地朝着蔡金简“送”了回去。 气劲余波轻轻撞在蔡金简胸口,虽不伤人,却带着一股巧劲,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那两枚谷雨钱更是“叮当”落地,滚到了她的脚边。 “不换。” 符泽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砰!” 房门干脆利落地在他面前合拢,将蔡金简那瞬间变得铁青,夹杂着难以置信与熊熊怒火的脸,彻底隔绝在外。 门外,蔡金简气得浑身发抖,胸口急速起伏。 岂有此理! 她堂堂云霞山真传弟子,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敬着?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一个连名号都不敢报的无名小卒,竟敢如此对她?! “好!好得很!”她咬牙切齿,眼中寒光闪烁。 “不识抬举的东西!本姑娘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横!” 她不愿意就这么咽下这口气,目光在走廊上来回扫视,已然动了心思,准备找几个“热心”的修士,好好“教教”门里那个不开眼的家伙做人!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金简师妹,何事动怒?” 蔡金简回头,看到一位气质儒雅、面带微笑的青衫男子,正是同乘此舟的熟人,符箓世家符家的嫡传弟子——符南华。 第23章 逐出飞舟 “南华师兄。”蔡金简强压下怒火,指着紧闭的房门,愤愤然将刚才的遭遇简略说了一遍。 符南华听完,眉头微皱,劝道。 “金简师妹,莫冲动。这飞舟之上鱼龙混杂,敢在你报出云霞山名号后,还这般干脆拒绝,甚至隐隐出手将你震退的人……”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 “要么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要么……就是有所依仗,并不将云霞山放在眼里。” “他能有什么依仗?”蔡金简嗤笑一声,不屑道。 “我方才已暗中掐指推算过,此人过去的因果机缘,竟是一片混沌空白!分明就是个走了狗屎运,才侥幸有些修为的穷光蛋、散修罢了!” 对修士而言,过去的经历、机缘、跟脚,都会在冥冥中留下痕迹,修为越高者越是如此。 一片空白?在她看来,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对方用了极其高明的秘法遮掩,要么就是真的毫无背景,一片“白板”! 显然,蔡金简更倾向于后者。 一个穷光蛋散修,也敢给我脸色看? 她心中冷笑,打定了主意。 “哼!不管他是什么,今日这口气,我咽不下!南华师兄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定要让他知道,得罪我蔡金简的下场!” 言罢,她不再理会符南华,转身便走,看样子是去寻觅“帮手”了。 符南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蔡金简走后不久,符泽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的敲门声沉稳有力,不带丝毫情绪。 符泽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那头搬山巨猿。 老猿没有说话,只是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意味深长地在符泽身上打量了片刻,眼神复杂难明。 片刻后,他才瓮声瓮气地丢下一句:“小子,你最好小心点。” 符泽眉梢微挑:“哦?前辈指的是刚才那位云霞山的蔡仙子?” 搬山猿不置可否。 符泽淡然一笑。 “前辈多虑了。区区一个尚未踏入中五境的修士,就算她找些帮手,晚辈应付起来,也并非难事。” 他如今第四境武道巅峰,配合《人皇决》的霸道和“山河”枪的锋锐,寻常三五个同境修士,根本不够看。 “啧!”搬山猿咂了咂嘴,眼神像看一个不开窍的木头,“死脑筋!” 他似乎懒得多费口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随手抛给符泽。 “拿着!清心用的。” 丢下这句话,老猿转身便走,魁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符泽掂量着手中的玉瓶,若有所思。 清心?这老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夜,符泽盘膝坐在房间中央,继续潜心修炼《人皇决》。 四周静谧,只有飞舟破开云海的微弱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甜腻气息的异香,悄然弥漫在空气中,钻入符泽的鼻腔。 符泽的眉头瞬间皱起。 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开始变得有些烦躁,气血也隐隐有了一丝不受控制的浮动,《人皇决》的运转都似乎滞涩了几分! 不是毒! 但这香味有问题!能干扰心神,引动气血! 符泽嘴角猛地一抽。 靠!原来白天那老猿是这个意思! 他瞬间明白了搬山猿那句“死脑筋”和那瓶“清心丹”的含义! 感情那蔡金简没打算硬碰硬,而是准备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没有丝毫犹豫,符泽立刻打开玉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丹药,一口吞下。 丹药入腹,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直冲脑海! 那股烦躁感和气血的浮动,顷刻间便被压制下去,心神重归清明。 “找死!” 符泽眼中寒芒一闪,霍然起身! 右手虚空一握,赤金色的长枪“山河”骤然出现在掌中! 枪身嗡鸣,散发出沉凝如山岳、浩瀚如江河的恐怖气势! 他双目微闭,神意如潮水般铺散开来,瞬间锁定了那异香的源头,以及隐藏在源头附近的那道熟悉的气息! 找到你了! 下一刻,符泽手腕一抖,长枪“山河”如蛟龙出洞,枪尖寒芒暴涨! “嗡——!” 空气发出一声剧烈的震鸣! 他甚至没有动用太过复杂的招式,仅仅是凭借《人皇决》催动的磅礴气血之力,以及对力量的精妙掌控,一式简简单单的“游龙出海”,朝着感应到的方位,猛然刺出! “轰!” 房间一侧的墙壁,猛地炸开一个大洞!碎屑纷飞中,一道狼狈的身影惨叫着被狂暴的枪劲直接轰飞了出来,重重摔在走廊的地板上! 正是蔡金简! 此刻的她,发髻散乱,衣衫沾染了灰尘,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脸上写满了惊骇! 她原本藏匿得极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想到对方竟能如此精准地将她揪出来,而且一击之下,她布下的防御符箓瞬间破碎,连人都被轰飞了! “你……!”蔡金简又惊又怒,尖声叫道,“给我上!废了他!!” 随着她一声令下,走廊两侧阴影处,瞬间窜出四五条身影,个个气息彪悍,手持兵刃,恶狠狠地朝着符泽扑来! 这些人,显然就是蔡金简花钱雇来的“帮手”,看其修为,也都在第四境上下,放在外面也算是一方好手。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符泽。 符泽冷哼一声,手中山河枪挽了个枪花,身影如同鬼魅般不退反进! 枪影重重,快如闪电! 他甚至懒得动用杀招,只是将长枪使得如同棍棒一般,或抽、或扫、或点、或拨! “砰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那些气势汹汹扑来的修士,连符泽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一股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抽飞、扫飞、点飞! 一个个如同滚地葫芦般摔倒在地,兵器散落一地,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这些人能被蔡金简看上并雇佣,确实有几分实力,可惜也仅仅是“有几分”而已。 在如今的符泽面前,根本不够看! 符泽游刃有余,轻松写意地将这群乌合之众全部击溃,然后看也不看他们,抬脚便将离得最近的两个家伙像踢皮球一样,“咚咚”两声,踹飞到走廊的另一头。 如此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飞舟上的守卫。 “什么人在此喧哗斗殴!” 伴随着一声威严的厉喝,数名身穿统一制式甲胄、气息沉凝的修士,手持法器,迅速从走廊两端赶来,将符泽和倒在地上的蔡金简等人团团围住。 第24章 骊珠洞天的机缘 为首的一名守卫队长,目光锐利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以及墙壁上的大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飞舟之上,严禁私斗!尔等公然违反规定,扰乱秩序!” 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按规矩,所有参与闹事之人,一律逐出飞舟!” 守卫队长那声冰冷的“一律逐出飞舟”,如同惊雷炸响在蔡金简耳边! 逐出飞舟?! 她娇躯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骊珠洞天的机缘就在眼前,若是此刻被丢下这茫茫云海,错过了时辰,一切谋划岂不都成了泡影?! 家族的期望,师门的嘱托…… 绝对不行! 蔡金简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举动—— 她猛地一旋身,竟是如同乳燕投林般,一头扎进了符泽的怀里! 温香软玉,猝不及防。 符泽身形一僵,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与之前那异香同源却更加纯粹的女子体香,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搞什么鬼?! 几乎是同时,一道带着哭腔与急切的传音声,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求你救救我!只要帮我留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符泽心头火起,下意识就要将这女人推开。 他可没忘了,这蔡金简修炼的似乎是某种采补或是双修的媚术法门,极易引动他人心火,乱人道心! 刚才那异香便是明证! 然而,手刚抬起,眼角余光瞥见那几名虎视眈眈的飞舟守卫,他又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此刻若是将她推开,岂不是坐实了两人之间确实存在剧烈冲突? 就在他迟疑的刹那,蔡金简的传音再次响起,带着孤注一掷的急迫: “云根石!我带来了一整袋上好的云根石,本来是准备入洞天后筑基用的!只要你帮我,它们就全是你的!” 云根石?! 符泽心头微微一动。 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蕴含大地精气,是稳固根基、辅助突破瓶颈的上佳材料,尤其是对于他这种重修之人,多多益善。 其价值,远非那两枚谷雨钱可比。 这买卖……倒也不是不能做。 他眼底闪过一丝精芒,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咳。”符泽轻咳一声,手臂顺势环住怀中微微颤抖的娇躯,摆出一副虽有不快、却仍在维护的姿态,看向那守卫队长,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这位道兄,一场误会罢了。”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蔡金简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上,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这位蔡仙子与我……算是‘黯然相识’,方才不过是小儿女间拌了几句嘴,动静大了些。真正动手袭扰、意图不轨的,是地上这几个家伙!” 他伸手指了指那些哼哼唧唧、被他打趴下的修士。 “他们见财起意,又或者受人指使,冲撞了仙子,我不过是出手自保,顺便帮仙子解围而已。”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将主要责任干净利落地推到了那几个倒霉蛋身上。 守卫队长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在符泽和蔡金简之间来回扫视,又看了看地上那几个鼻青脸肿的修士,以及墙壁上的大洞。 飞舟上的规矩是严禁私斗,但若真是外人袭扰,出手自卫反击,倒也情有可原。 何况,云霞山的牌子虽然不算顶尖,但也有些分量,若非必要,他也不愿彻底得罪。 最重要的是,符泽给出了一个台阶,一个息事宁人的理由。 “哼!”队长冷哼一声,不再深究符泽与蔡金简之间的“误会”,大手一挥,指向地上那几个修士,厉声下令。 “将这些扰乱飞舟秩序的家伙,全部丢下去!!” “是!”几名守卫立刻上前,如狼似虎地架起那几个还在呻吟的修士,拖死狗一般朝着飞舟边缘而去。 很快,几声短促的惨叫便淹没在呼啸的风声中。 麻烦被“清理”干净,走廊里一时间只剩下符泽、蔡金简以及那几名尚未离去的守卫。 危机解除,符泽手臂一松,毫不留情地将蔡金简从怀里推了开去。 蔡金简踉跄一步站稳,脸上惊魂未定,看向符泽的眼神复杂至极,既有感激,又带着一丝残留的怨恨。 符泽却懒得理会她的心情,目光平淡地伸出手,言简意赅:“东西呢?” 蔡金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咬了咬红唇。 她定了定神,强行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脸上忽然绽开一抹妩媚动人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柔媚入骨。 “这位公子,大恩不言谢。小女子身无长物,不如……换种方式报答如何?”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然运转功法,眼波流转,带着勾魂夺魄的意味,试图再次引动符泽的心神。 可惜,她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符泽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欠奉,眼神骤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警告。 “不必了。”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森然,“把云根石给我。还有,别再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花招。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亲自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那冰冷的杀意,毫不作伪! 蔡金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娇躯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符泽,这个男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而且,他竟然真的敢威胁要把她丢下飞舟! 这家伙就是个疯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感受到符泽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迫感,蔡金简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 她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心理,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袋。 “都在这里了……”她声音干涩,将锦袋递了过去。 符泽接过,神识一扫,确认分量和品质无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整袋上品云根石,足够他将《人皇决》当前境界的基础打得更牢靠几分了。 “很好。”符泽掂了掂锦袋,看也不看蔡金简那张铁青的脸,直接转身,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慢走,不送。” “砰!” 房门再次紧闭,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第25章 井口龙息 “符——泽——!!!” 走廊里,蔡金简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精致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她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怨毒。 我记住了!我蔡金简发誓,今日之辱,来日定要你千倍百倍地偿还!!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衫和发髻,怨毒地剜了一眼房门,转身愤愤离去。 客栈的另一间房内,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搬山老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铜铃般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嘿,这小子,有意思。 不仅实力强横,手段也够光棍,连云霞山这小辣椒都敢这么收拾,还顺手敲了一笔…… 啧啧,有几分当年那位的风范,可惜,路子不太像。 他捋了捋胡须,眼中疑虑更深。 恒澍那老家伙到底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怪胎?气息古怪,行事霸道,因果模糊……查不到根脚啊。 沉吟片刻,老猿指尖微动,一道隐晦的灵光一闪而逝,化作一道讯息,无声无息地穿透飞舟的禁制,朝着某个遥远的方向飞去。 罢了,还是让正阳山那帮鼻子灵的家伙去查查吧。 这小子若是来历清白还好,若真是哪个对头派来的……哼! 接下来的几天,飞舟上风平浪静。 蔡金简没有再来滋扰,或许是知道了厉害,或许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符泽乐得清静,关起门来,借助那袋云根石的精纯土行灵气,潜心修炼《人皇决》,修为稳步提升,第四境巅峰的壁垒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数日后,飞舟穿过层层云雾,前方出现了一片悬浮于空中的巨大陆地轮廓,仙山楼阁隐现,灵气氤氲成雾,正是那传说中的骊珠洞天! 飞舟缓缓靠岸,停泊在一处巨大的白玉广场上。 符泽收功起身,推门而出,随着人流走下飞舟。 刚踏上坚实的地面,呼吸着此地远比外界浓郁纯净的灵气,一道温和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起。 “符兄,好巧。” 符泽循声望去,只见一身青衫、气质儒雅的符南华正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符兄也要入洞天历练?”符南华主动走上前来,笑容可掬。 “小弟对这骊珠洞天还算熟悉几分,若符兄不嫌弃,不如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符南华心中确实好奇得很。 蔡金简那刁蛮任性、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他是清楚的。 按理说,被她盯上,尤其是在吃了那么大亏之后,符泽绝不可能如此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甚至他隐约感知到,符泽身上似乎还多了一丝属于云根石的厚重气息。 能从蔡金简那只铁公鸡手里拔毛,还能让她偃旗息鼓? 这符泽,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用了什么手段? 符泽看着符南华那“真诚”的笑脸,心中却是一片了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家伙,怕不是想探我的底细? 他对符南华没什么好感,更没兴趣和这种心思深沉之人结伴。 他来骊珠洞天,目标明确,首要之事,便是去那小镇,寻找记忆中的那条“水龙”,那可是一桩不小的机缘,耽搁不得。 符泽脸上露出一抹疏离而客气的微笑。 “符兄好意心领了。不过在下还有些私事要办,就不叨扰符兄了。” 他拱了拱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先行一步,告辞。” 话音刚落,符泽目光微转,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强自镇定,却依旧难掩怨毒的蔡金简。 “况且,”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人多眼杂,终归不便。符兄,请。” 符南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顺着符泽的视线看去,正好对上蔡金简投来的、带着几分求助又有些许难堪的目光。 符南华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符泽的言外之意——这是拿蔡金简当挡箭牌呢! 他怎么会知道我和蔡师妹认识?符南华心思电转,越发觉得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符兄”深不可测。 他本想借同行之机,探探对方的底细,顺便看看蔡金简到底吃了什么亏,竟能让这平日里骄横跋扈的师妹吃了瘪还没处发作。 可现在看来,对方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甚至还反过来点了他一下! 真是有意思。 符南华心中念头翻滚,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拱手道。 “既然符兄另有要事,那小弟便不强求了。骊珠洞天机缘处处,也危机四伏,符兄万事小心。” “多谢。” 符泽颔首,不再多言,干净利落地转身,朝着小镇入口方向迈步而去,步伐沉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符南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闪烁,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转而看向走过来的蔡金简,眉头微皱。 小镇入口处,一个身穿破烂道袍、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的汉子正斜倚在入口的石碑旁,手里拎着个酒葫芦,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眼神迷离,似醒非醒,正是那真武山的护道人,郑大风。 符泽径直走到他面前。 郑大风眼皮抬了抬,似乎才认出人来,打了个酒嗝,懒洋洋地摆摆手。 “去吧去吧,该干嘛干嘛去,别挡着道爷我晒太阳……” 话未说完,一个沉甸甸的锦袋已经抛到了他怀里。 郑大风下意识接住,入手微沉,触感熟悉。 他低头一看,正是那装满了谷雨钱的锦袋,分量十足,一枚不少。 “嘿哟!”郑大风顿时来了精神,原本迷离的眼神瞬间清亮了几分,他掂了掂钱袋,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酒气熏得微黄的牙齿。 “小子,够敞亮!” 他哈哈大笑着站直身子,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呼风声,重重拍了拍符泽的肩膀。 “行!道爷我记住你了!是个爽快人!” 这一拍,看似随意,力道却不轻,隐隐带着一丝试探的劲力。 第26章 这小子什么来头? 然而,手掌落下,郑大风脸上的笑容却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 嗯?! 他的手掌仿佛拍在了一团混沌的云雾之上,空荡荡的,毫无着力点。 以他搬山境巅峰、甚至触摸到金身境门槛的修为,更兼天庭东门守将转世的特殊身份,窥人气运、观人命数本是天赋神通,寻常修士在他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可此刻,他竟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深浅! 非但看不透,就在他神意接触符泽气机的刹那,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几乎被遗忘的的悸动,如同针扎一般猛地刺痛了他一下! 那是恐惧?! 郑大风心头狂震!他有多久没感受过这种滋味了? 身为曾经的天庭守门神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哪怕转世重修,虎落平阳,骨子里的骄傲和底气仍在! 可面对这小子,竟会生出一丝本能的畏惧?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惊骇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郑大风毕竟是老江湖,瞬间便压下了心头的波澜,脸上的笑容依旧爽朗,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抹探究。 这一切变化虽然细微,却如何瞒得过此刻五感六识远超同阶的符泽?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郑大风拍肩时那瞬间的停滞,以及对方身上一闪而逝的异样气息。 这邋遢道士果然有古怪! 符泽心中了然,却不动声色,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对着郑大风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他的“赞赏”,随即迈步走进了小镇。 路过一个正蹲在墙角、好奇地望着来往人群的黑瘦少年时,符泽脚步微顿。 他认得这少年,陈皮皮,未来那个在骊珠洞天掀起不小风浪、却又命运多舛的可怜人。 略一思忖,符泽从怀中摸出两枚雪花钱,递了过去。 “劳烦。” 陈皮皮正看得出神,冷不丁眼前多了两枚亮晶晶的钱币,和一个平静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眼神淡漠的脸。 “给我……的?”陈皮皮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接过钱币,入手冰凉。 这人是谁?穿得这么好,看着就像是外面来的大人物……怎么会给我钱?还这么客气? 少年心中充满了疑惑。 “帮我送封信。”符泽言简意赅,并未拿出实体信件,只是传递了一道意念。 “送到小镇学塾,交给一位叫齐静春的先生。” 齐静春! 这三个字如同带有某种魔力,让陈皮皮猛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哦……好!” 符泽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小镇深处、记忆中那口古井的方向走去。 符泽的身影刚消失在街角,符南华、蔡金简以及其他一些从飞舟上下来的修士也陆续走进了小镇,各自散开,寻找自己的机缘。 郑大风看着陈皮皮还捏着那两枚雪花钱发呆,走上前去,收起了嬉皮笑脸,难得正色告诫道。 “小子,刚才给钱那家伙,还有后面进来的那帮穿绫罗绸缎的,离他们都远点,听见没?” 陈皮皮懵懂地抬头:“啊?为什么啊,郑大叔?刚才那人还挺好的……” “好个屁!”郑大风哼了一声,眼神复杂地望了眼符泽离去的方向,“那小子,非常不简单!你这种小胳膊小腿的,别往跟前凑,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陈皮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思却还惦记着那两枚雪花钱和齐静春先生,并未真正将郑大风的警告放在心上。 此时,符泽已经来到了小镇角落里那口略显破败的古井旁。 井口不大,青石边缘布满了岁月的苔痕。 符泽站在井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幽深的井口,仿佛能穿透那层层水波,看到井底的秘密。 下一刻,他并无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看似随意地对着井口,手腕猛地一抖! “哗啦!” 水声激荡,一道乌光如同拥有生命般,从井底激射而出! 伴随着乌光的,还有一阵清脆的铁链撞击声! 符泽探手,精准地抓住了那道乌光——赫然是一条只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奋力挣扎的瘦小泥鳅! 而在泥鳅的尾部,缠绕着一条锈迹斑斑、看似毫不起眼的铁链。 旁人或许只当这是一条普通的泥鳅和废弃的铁链,但符泽眼中却精光一闪。 到手了!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泥鳅体内蕴含着一股虽微弱却极为精纯的水属龙气! 而那条看似破烂的铁链,入手沉重冰冷,其上隐有符文流转,正是传说中能够锁缚真龙的至宝——捆龙索! 此物,乃是此行骊珠洞天的一大机缘! 符泽毫不犹豫,心念一动,那条锈迹斑斑的捆龙索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袖中,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到体内“人皇系统”微微一震,冥冥之中,自身的气运仿佛与这方天地的水脉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无形的气运,再次上涨了一截!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稚嫩声音在旁边响起。 “喂!你谁啊?在这里干嘛呢?挡着路了不知道吗?” 符泽转头,看到一个衣衫虽然破旧但浆洗得干净、眼神却带着几分倔强和早熟的孩童,正好奇又警惕地看着他手里的泥鳅。 正是那注定命运坎坷的顾璨。 顾璨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槐树方向,嘟囔道。 “快让开!大槐树下有个老爷爷在说书呢,可好听了!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他全然不知,自己刚刚错过了近在眼前的一桩天大机缘,那能改变他一生的“水龙”,此刻正被符泽捏在手中。 符泽看着顾璨,想起了这孩子未来的种种,心中微动。 他将那条还在挣扎的小泥鳅随手丢回井里,然后手腕再一翻,井中水花翻涌,一只木桶稳稳当当地被提了上来,满满一桶清冽的井水。 他将水桶递给顾璨。 “喏,拿去喝吧。” 顾璨一愣,没想到这“挡路”的怪人会突然给他打水,下意识接过水桶,嘟囔了句:“谢……谢谢啊。” 符泽看着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 “小子,记住,那个在大槐树下说书的老头儿,离他远一些。无论他说什么、给什么,都不要让他轻易碰到你。” 第27章 真龙出世 符泽望着顾璨那瘦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眸光深邃。 书简湖……蛟龙之属,看似风光无限,终究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那刘志茂看似引路人,实则是催命符。 他心中了然,顾璨这孩子心性本就偏激,若再被引入歧途,未来那条沾满血腥却又注定断绝的大道,走上去,便是万劫不复。 也罢,举手之劳,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顾璨心里嘀咕着:“真是个怪人,神神叨叨的。” 可走到巷口,手里还提着那桶清冽的井水,手腕都有些酸了。 他又想起刚才那人干净利落的动作,还有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唔……帮我打了水,也没凶我,还……提醒我?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怪人,似乎……也还算个好人? 不多时,他路过了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 树荫下果然围着一圈人,中间一个穿着长衫、捻着山羊胡的老头儿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真龙出世”、“蛟龙翻江”的段子,引得周围人时而惊呼,时而哄笑。 顾璨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那说书老头儿的故事确实勾人,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真有那么厉害的蛟龙吗? 他正想往前凑凑,听得更清楚些,脑海里却冷不丁地闪过刚才那个怪人的话——“离他远一些”、“不要让他轻易碰到你”。 顾璨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靠近?这老爷爷看着挺和善的啊…… 他犹豫了一下,看看说得眉飞色舞的老头儿,又想起那桶沉甸甸的井水和那句莫名其妙的叮嘱。 最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让他停住了脚步。 算了,还是听那个怪人一次吧。 他撇撇嘴,抱着水桶,绕开了人群,没有再往大槐树下凑,径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并未察觉,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脚下那条原本模糊不清、蜿蜒曲折伸向一片血色湖泊的命运丝线,轻轻一颤,竟诡异地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指向了一个未知而崭新的方向! 与此同时! “哎哟!” 大槐树下,正讲到得意之处、准备伸手去摸一个凑得最近的孩童脑袋的刘志茂,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 “嘿,老先生,您没事吧?”旁边有人好心扶了他一把。 刘志茂稳住身形,脸色却瞬间变得铁青! 顾不得旁人的询问,他猛地抬手,五指飞快掐动,眼中闪过惊疑不定的光芒。 怎么回事?! 他心中骇然!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布下的那一点“引龙”气机,那锁定好的、作为未来“蛟龙宿主”的绝佳苗子,那冥冥中注定的“机缘”,竟然……断了! 是谁坏了老夫的好事!!! 刘志茂气得浑身发抖,山羊胡都翘了起来,恨不得当场发作。 可他掐算半天,天机一片混沌,根本算不出是谁从中作梗,更别提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该死!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他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戾气,吓得周围听书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也就在顾璨命运转向、刘志茂机缘落空的那一刹那! 古井旁,符泽的双目之中,骤然爆射出两道璀璨至极的金光! 那金光威严、浩瀚,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日月星辰! 嗡—— 他清晰地感知到,随着顾璨命运轨迹的偏离,一股无形无质、却又磅礴浩瀚的天道气运,如同受到牵引一般,加持在了他的身上! 改变他人既定的死局命运,尤其是像顾璨这种身负“伪龙”气运之人,本身就是逆天之举,自然会引来天道的反馈! 人皇系统界面上,一行淡金色的文字悄然浮现: 【成功干预关键人物‘顾璨’命运节点,阻止其踏入‘书简湖死路’,获得天道气运反馈,人皇气运小幅度提升。】 【检测到宿主体内水属龙气与捆龙索气息共鸣,结合天道气运反馈,领悟衍生神通——《御龙决》!】 刹那间,无数玄奥繁复的符文、法诀、奥义,如同醍醐灌顶般涌入符泽的脑海,与他体内的《人皇决》真气、袖中的捆龙索、以及刚刚捕捉又放生的那缕水属龙气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这《御龙决》,并非世俗意义上的驾驭龙兽之术,而是直指本源,感悟龙之真意,驾驭天地间一切与“龙”相关的气运、法则、力量的无上法门! 甚至能以人皇之气,强行“敕令”龙属! 符泽闭上双眼,静静体悟着这突如其来的馈赠,周身气息愈发渊深似海,隐隐有龙吟之声在虚空中回荡。 与此同时,小镇深处,泥瓶巷。 一间简陋的屋舍内,一名身着素裙、容貌绝美、气质却带着几分清冷与慵懒的女子——稚圭,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花。 她本是那条远古真龙身陨后,龙珠所化的精魄,是这方天地理论上最后一条具备真龙位格的存在,生而高贵,俯瞰众生,不受世间绝大多数功法、神通的克制与压制。 然而,就在刚才,一股突如其来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让她猛地僵住! 那是一种仿佛遇到了天敌般的感觉! 带着一种近乎碾压式的位格压制! 稚圭霍然起身,绝美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气息的源头就在小镇之中,虽然尚且微弱,但其本质却无比霸道! 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克制、统御她们龙族一般! 更让她心惊的是,伴随着这股极致危险感觉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仿佛靠近那气息的源头,就能得到一场天大的机缘,让她彻底挣脱某种束缚,重现真龙荣光! 这骊珠洞天……到底来了个什么东西? 稚圭眼神变幻不定,心中充满了警惕。 更远处的书院之中。 一位身穿儒衫,气质温文尔雅的男子,正临窗而立,手持书卷,似在品读。 正是那坐镇骊珠洞天,学究天人,被尊称为“先生”的齐静春。 第28章 命格当真古怪 倏地,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持卷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望向小镇古井的方向,眼中露出一抹罕见的惊讶。 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拈,仿佛拨动了无形的琴弦,推演着什么。 片刻后,齐静春眉头微蹙,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 奇哉怪也…… 他心中暗忖。 这符泽的命格……当真古怪。 陈皮皮那孩子,命格虽有缺漏,如同破了底的瓶子,留不住福缘气运,但终究有迹可循,能看到些许根脚脉络。 可这个符泽…… 齐静春眼中精光一闪。 他的命格,却像是一阵风,无影无形,无迹可寻! 既看不到他的来处根源,也望不见他未来的既定走向! 仿佛不属于这方天地的因果! 三千年来,镇守此地,阅人无数,连他齐静春,也是头一次遇到如此虚无缥缈的命数! 这种人……齐静春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怕是任何困局都困不住他。 甚至……任何死局,遇到他,反而会……迎刃而解! 他放下书卷,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落在了那口古井旁的身影之上。 符泽从顿悟《御龙决》的状态中缓缓回过神来,周身激荡的气息渐渐内敛,双眸中的金光也隐没不见,恢复了原本的深邃。 他刚一睁眼,就看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正是那去而复返的邋遢道士,郑大风! 只是此刻,这位自称“道爷”的真武山护道人,脸上再无半点之前的懒散和嬉皮笑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悚! 郑大风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符泽,那眼神,活像是白天见了鬼! 蒲扇般的大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符泽被他这副模样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邋遢道士又发什么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道长?”符泽眉头微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这是……?” 郑大风猛地打了个激灵,仿佛这才回过魂来,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看着符泽的眼神依旧充满了震惊,表情一言难尽,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你小子……刚才……” 他想问刚才那股让他这位曾经的天庭守门神将都感到神魂悸栗、仿佛要顶礼膜拜的恐怖气息是怎么回事! 那隐约的龙吟,那浩瀚的威压,简直匪夷所思! 可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有些事情,不能问,问了就是取死之道! 最终,郑大风只是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符泽一遍,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带着哭腔似的怪叫了一声: “上哪来的你这么个怪物的?!” 郑大风那一声惊骇欲绝的“怪物”,像是砸在寂静水面的一块巨石,余音犹在,人却已经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没了踪影,仿佛生怕再多待一息,就会被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年轻人给“克死”。 符泽站在原地,有些哭笑不得。 怪物?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微微摇头,并未将郑大风的失态放在心上。 刚才那番顿悟《御龙决》的过程,如醍醐灌顶,洗练心神,此刻他只觉心境一片澄明,念头通达,对于力量的理解和掌控,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先前击败第四境修士、乃至感悟《人皇决》带来的提升,更多是“术”与“力”的增长,而这一次,却是“道”与“境”的升华。天地间的法则,在他眼中似乎都变得更加清晰了几分。 至于惊动了谁……与我何干? 符泽并不知晓,就在刚才那短短片刻,他已然在骊珠洞天这潭深水中,投下了一颗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石子。 稚圭的警惕、齐静春的讶异、刘志茂的暴怒,此刻都与他无关。 他只专注于自身,感受着体内澎湃的人皇气与那缕初生的御龙真意。 这骊珠洞天,确是机缘之地。 只是……这机缘,似乎比想象中还要烫手。 他想起郑大风那如避蛇蝎的态度,心里也是一阵腻歪。 呵,这邋遢道士,自己在外头不知道惹了多少仇家,搞得神神秘秘,如今倒嫌弃起我来了? 巴不得离我远点,正好,省得被他牵连。 符泽冷哼一声,也懒得去计较,转身便欲离开这古井范围。 两人分道扬镳,各自心事重重。郑大风是惊魂未定,急着找个地方消化刚才的震撼; 而符泽则是心境提升,准备深入小镇,寻找那泥瓶巷的所在,完成对齐静春先生的“投石问路”。 他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前行,两侧是低矮的房屋,偶有炊烟袅袅升起。 小镇看似宁静,却总给他一种暗流涌动之感。 没走多远,前方巷口拐角处,慢悠悠地推出一辆吱呀作响的破旧板车。 车上堆着些破烂杂物,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陈旧道袍、头发随意挽了个髻的瘦高中年道士,正低着头,一边推车,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 嗯? 符泽脚步微顿。 这道士看似只是个落魄的游方之人,漫无目的地路过此地。 但符泽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那道士低垂的眼帘下,看似浑浊的目光,却总在不经意间,如同毒蛇吐信般,精准地落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又飞快移开。 有古怪。 符泽心中警铃微作。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抓住他!别让那贼道士跑了!” “就是他!偷了我家的老母鸡!” “还有我家的咸肉!挂在梁上都被他摸走了!” 只见三五个镇民打扮的人,手里拿着扫帚、木棍,气势汹汹地从后方追了上来,目标直指那个推着破板车的道士! 那道士一听动静,脸色微变,推着车就想加速开溜。 一个跑在最前面的壮硕大婶,眼看要追不上,情急之下一伸手,竟想扯住旁边路过的符泽。 “后生!帮个忙!拦住那贼道士!” 符泽眉头一挑,身形如同风中摆柳,看似随意地向旁边一侧,便轻巧地避开了那大婶抓来的手。 这手法……这气息……还有这被全镇人追打的狼狈样…… 电光石火间,一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浮现。 陆沉?! 符泽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被镇民追打得抱头鼠窜的落魄道士,就是那位在外头跺跺脚四海都要震三震,传说中的十四境练气士,道教三位祖师爷之一的陆沉! 我的天…… 符泽心中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第29章 不要脸的野道士 符泽亲眼看见,那位理论上可以翻江倒海、摘星拿月的大佬,被那位身强力壮的大婶追上,一把揪住后领,毫不客气地按在地上,蒲扇般的大手“砰砰砰”地就往他背上招呼! “叫你偷鸡!叫你偷肉!打死你个不要脸的野道士!” 陆沉被揍得龇牙咧嘴,却偏偏不敢还手,只能抱着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唤着:“误会!都是误会啊!贫道只是路过……” 符泽站在一旁,眼皮直跳。 为了这骊珠洞天的机缘造化,这些站在云端的大人物,还真是什么脸面都豁得出去啊……这伪装,这演技,绝了! 他可没兴趣掺和进这档子破事。 那位大婶见符泽躲开,又捶了陆沉几拳,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扭头看向符泽,眼神还有些不善。 符泽适时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拱了拱手。 “大婶,这位道长……在下实不相识,怕是帮不上忙。” 他从袖中取出两枚崭新的铜板,递了过去。 “一点小小心意,给大婶买碗茶水解解渴。”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有钱拿。 大婶脸上的怒气稍缓,接过铜钱掂了掂,狐疑地打量着符泽:“后生面生得很,不是镇上的人吧?来这有事?” 符泽点点头,神色平静:“确实是外乡人,想向大婶打听个去处。” “哦?哪里?” “泥瓶巷。” “泥瓶巷?!”大婶的嗓门一下子拔高,脸上写满了诧异,“后生,你打听那地方干什么?那可是咱们镇上最穷、最没人待见的地界儿!住的都是些……唉,一言难尽!你一个外乡人,去那儿做什么?” 符泽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寻个人罢了。” 大婶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他衣着不凡,气质沉稳,不像坏人,又收了钱,便撇撇嘴,抬手指了个方向。 “喏,顺着这条路一直往西走,看到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再往南拐,最破落的那片就是了。不过我可提醒你,那地方邪门得很,没事少去!” “多谢大婶指点。”符泽再次拱手,随后便转身离去,没有再多看地上那个“倒霉”的道士一眼。 而被几个镇民围着数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陆沉,看似狼狈不堪,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锁定着符泽离去的背影,浑浊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 泥瓶巷……齐静春那书呆子的地方…… 陆沉心中暗自嘀咕。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身上没有丝毫跟脚气运牵扯的痕迹,仿佛凭空冒出来的。 偏偏刚才那古井方向传来那般惊人的气机波动……难道与他有关? 他刚才是感应到那股浩瀚威压与龙气异动,心有所感,才匆匆赶来查探,没想到正好撞见符泽。 更让他心惊的是,方才符泽看他的那一眼,平静无波,却仿佛将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意图都看了个通透! 那一瞬间,陆沉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窒息! 一种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命运咽喉的错觉! 仿佛他这位道祖级的人物,在这年轻人面前,竟成了透明的! 好厉害的后生!好敏锐的直觉! 陆沉心中凛然。他下意识地掐指推演,想要窥探一下这年轻人的未来,或是与此地相关的天机变化。 然而,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冥冥之中的命运丝线,陆沉的脸色就猛地一变! 一片混沌! 非但算不出这年轻人的半点根脚来历,就连与骊珠洞天相关的未来走向,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 更诡异的是,在这片混沌之中,他隐约捕捉到几缕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气运丝线……那是属于几个原本注定走向衰败、甚至覆灭的此地小家族或人物的命运线,此刻竟然……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如同枯木逢春,死灰复燃! 这怎么可能?! 陆沉手指颤抖,又接连换了几种秘传的推演法门,算来算去,结果都如出一辙! 那几缕本该熄灭的命运烛火,非但没有灭,反而越烧越旺,隐隐有燎原之势! 而这一切改变的源头,所有的指向,都清晰无比地落在了那个刚刚离去的、名年轻人身上! 绝对不可能! 陆沉心中狂吼,千百年来骊珠洞天早已定下的格局,如同铁板一块,多少风流人物来了又走,都未曾撼动分毫,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外来者的出现,就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转机?! 这简直是在颠覆他毕生对天道运转、气数命理的认知! 道祖心神激荡,推演之力运转到了极致,额头青筋暴起,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再强行推算下去,他感觉自己的道心都要在这片匪夷所思的混沌变局面前……崩碎了! “噗……”陆沉猛地收手,压下翻腾的气血,看向符泽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既有惊骇,又有浓浓的不解。 与此同时,刚踏入泥瓶巷范围的符泽,没来由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怪了……谁在背后念叨我? 郑大风那怂货?还是刚才那个被打得满地找牙的‘贼道士’? 符泽摇摇头,没太在意。眼前这条小巷,果然名不虚传。 狭窄、逼仄、泥泞不堪,两侧的房屋低矮破败,墙皮剥落,不少还歪歪斜斜,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还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 与小镇其他地方的宁静祥和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充满了贫穷与压抑的气息。 陈皮皮……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符泽定了定神,正准备寻找那个据说能帮他送信给齐静春的小家伙。 就在这时! 巷子深处,骤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呼! 紧接着,一抹凌厉无匹的青色流光,如同毒蛇出洞,带着阴狠决绝的气息,快如闪电般射向一个正蹲在墙角、埋头鼓捣着什么的瘦小身影! 那青光目标明确,直指那瘦小身影的眉心祖窍! 蔡金简?! 符泽眼神一厉! 他认得那青光的来路,正是飞舟上那个被他逼着交出云根石锦袋的青裙女子! 而她攻击的目标,看身形,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叫陈皮皮的少年! 这一击阴狠毒辣,蕴含着一丝斩断道基的歹毒意味! 这是要下死手,直接斩断陈皮皮的“长生桥”,断绝他未来的修行之路! 第30章 本命神兵——山河 电光石火之间,那瘦小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地抬头,露出一张稚嫩却带着倔强的脸庞,正是陈皮皮! 他看着那急速袭来的青光,小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眼中充满了恐惧! 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眼看那青光就要命中! “哼!” 一声冷哼,如同平地惊雷,在逼仄的小巷中炸响! 符泽甚至懒得移动脚步,右手随意向后一甩! 嗡——! 一道沉郁的乌光撕裂空气,带着令人心悸的破空锐啸,后发先至!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那道来势汹汹的青色流光,如同被铁锤砸中的琉璃,瞬间崩碎! 而那道乌光,余势不减,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径直射向巷口处刚刚现出身形的青裙女子——蔡金简! 嗤! 乌光几乎是擦着蔡金简的脸颊飞过,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焦痕,最后“咄”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她身后那面斑驳的土墙之中!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那乌光,赫然是一杆通体黝黑、造型古朴的长枪!枪身沉凝,散发着一股仿佛能镇压山河的厚重煞气! 正是符泽的本命神兵——山河!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皮皮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蔡金简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脸色煞白,伸出手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脸颊上那火辣辣的刺痛感,心有余悸!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杆枪,若是再偏一寸……不,哪怕只偏半分!她毫不怀疑,自己的脑袋会被当场钉穿! 她猛地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符泽,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恐惧,随即涌上无边的羞愤! “符泽!你疯了?!”蔡金简的声音尖利。 “为了这么一个泥腿子!一个蝼蚁!你竟然对我下杀手?!” 在她看来,陈皮皮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贱民,死了也就死了,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微不足道。 可符泽,竟然为了这么一个蝼蚁,毫不犹豫地对她这位身份尊贵的仙子下如此狠手! 符泽缓缓收回目光,落在蔡金简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俏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蝼蚁?”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蔡姑娘,你是不是在云端待久了,忘了自己也是从地上走上去的?” 符泽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锐利。 “我符泽,生于人间王朝,长于红尘俗世,见惯了生离死别,也明白何为底线。你们仙家有仙家的规矩,或许视人命如草芥,但在我这里……”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刀! “做事,得像个人!” 像个人! 这三个字,如同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蔡金简的脸上! 她是谁?她是山上仙子!俯瞰众生!竟然被一个凡俗王朝出身的家伙,指着鼻子骂她不像人?! “你!你……”蔡金简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符泽,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又惊又怒,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 飞舟上被逼交出宝物,那是技不如人,她认栽! 可现在,竟然因为一个她眼中的“蝼蚁”,差点被当场格杀! 还被如此羞辱! 自己怎么会又一次栽在这个男人手里?!而且一次比一次狼狈! 符泽却懒得再跟她多费唇舌,目光越过她,投向站在巷口阴影处、脸色同样有些难看的符南华。 “符南华,”符泽语气平淡。 “你也想掺和一手?”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噼啪的声响,眼神中跳动着一丝跃跃欲试的战意。 “正好,省得我一个个找。你们两个一起上吧,我接着。” 符泽确实动了真火,但更多的是,他也想试试,自己融合了《人皇决》和《御龙决》之后,面对两位同境修士的联手,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这骊珠洞天,处处透着诡异,他需要尽快摸清自己的实力底线! “……”符南华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起上?打两个? 这家伙,是真有底气,还是狂妄自大?!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杆依旧钉在墙上、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山河”长枪时,心头不由自主地一跳! 刚才那一枪的速度和威力,他看得清清楚楚!快!准!狠! 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破灭一切的决绝意志! 符南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悸。 “符泽道友,都是误会。蔡姑娘也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伤人。我看,今日时机不对,不如就此作罢?改日若有机会,我们再好好切磋一番,如何?” 他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给了蔡金简台阶下,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打。 瘫坐在地上的陈皮皮,听到符南华这番话,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 真是太不要脸了! 明明是怕了,不敢打,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什么叫时机不对?刚才蔡金简下死手的时候,怎么不说时机不对?! 还切磋?分明是想等机会找更多人来围殴! 陈皮皮虽然年幼,但从小在泥瓶巷摸爬滚打,见惯了人情冷暖,心思远比同龄人复杂。 他看得分明,无论是符南华还是那个差点杀了他的蔡金简,此刻看向符泽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忌惮! 他们哪里知道,符南华和蔡金简此刻的心情,岂止是忌惮那么简单? 修行路上,战力强弱,并非只看境界高低。 公认攻伐第一的,是剑修,一剑破万法,锐不可当! 而仅次于顶尖剑修的,便是那些拥有本命物的修士! 本命物与主人心神相连,如臂使指,威力远超寻常法宝! 符泽手中那杆“山河”长枪,虽然不知是何来历,但仅仅是看上一眼,那股厚重如山、奔流如河的恐怖意境,以及枪身之上隐隐流转的煞气,就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神魂悸动! 更别提刚才符泽出枪那一瞬间,展露出的那份对力量的精准掌控和恐怖的爆发力! 真打起来? 别说符南华没把握,就连蔡金简自己心里都清楚,就算她和符南华联手,面对这个手持“山河”长枪、战意凛然的符泽,胜算恐怕也低得可怜! 甚至……有陨落的风险! 第31章 滚开!火蜥蜴 符南华见符泽没有立刻反驳,心中稍定,立刻拱了拱手。 “符泽道友,既然是误会,那我就先走一步,去找找宋集薪那小子。” 说完,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脚步甚至有些匆忙,仿佛生怕符泽改主意。 蔡金简见符南华溜了,自己更不敢单独面对符泽,尤其是那杆还钉在墙上的夺命凶器! 她怨毒地瞪了符泽一眼,又狠狠剜了地上的陈皮皮一眼,最终还是咬着牙,一跺脚,转身快步离去,连墙上的飞剑碎片都顾不上收拾了。 转眼间,巷子里只剩下符泽和惊魂未定的陈皮皮。 符泽走到墙边,伸手握住“山河”枪柄,轻轻一拔,长枪应声而出,墙壁上只留下一个深邃的孔洞。 他掂了掂手中的长枪,感受着那份血脉相连的熟悉感,这才转身看向地上的陈皮皮,脸上恢复了平静。 “小子,”符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站直了。” 陈皮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有些局促地看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陌生年轻人。 “以后,”符泽将“山河”枪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咱们并肩作战的时候,还多着呢。” “并……并肩作战?”陈皮皮彻底茫然了,下意识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脸上写满了不解。 “可我只是个凡人啊,大哥我连字都认不全,更别提什么修仙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自卑:“我……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惹麻烦,就不给你拖后腿了……” 凡人?拖后腿? 符泽心中哂笑,这小子哪里知道,他身上牵扯的因果,远比这小镇上九成九的“山上人”都要深厚复杂。 有些事,现在点破,反而不美。 “现在跟你解释,你也未必明白。”符泽没有多言,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你只需要记住,今天我说的这句话。” 话音刚落,头顶似乎有微风拂过。 一片枯黄的槐树叶,打着旋儿,悠悠荡荡地从巷子上方飘落下来。 符泽目光微动,仿佛早已预料,随意地伸出手掌。 那片槐叶,不偏不倚,正好轻轻落在了他的掌心。 陈皮皮下意识地抬头望天,眼中充满了疑惑。 槐树叶? 他心里嘀咕,这泥瓶巷离镇口那棵老槐树远着呢! 以前别说叶子,连槐花香都飘不过来半点,今天怎么…… 符泽捏着那片脉络清晰的槐叶,指尖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润的气息流转。 他低头看着叶子,语气平淡,却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天地至理。 “这片叶子,其实是一份机缘。” 陈皮皮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不明所以。 一片叶子……是机缘? 符泽抬起眼,看向他,目光深邃:“如果今天,我没有在这里,没有出手接住它……” 他顿了顿,将那片槐叶,轻轻放在了陈皮皮有些脏污的手中。 “那么,它本该是落在你的手里的。” 轰! 陈皮皮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手心那片普通的槐叶,又难以置信地看向符泽,心脏狂跳! 本该……是我的? 他做梦都没想到,眼前这个神秘强大的年轻人,竟然会如此直白地,将这里面的“门道”,告诉他这么一个……泥瓶巷里的泥腿子! 这简直比刚才救了他一命,还要让他感到震撼! “我来这里,和你刚才见到的那些人一样。”符泽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也是来找机缘的。” 他不再看陈皮皮,转身准备离开:“这里面的水很深,很多事,我现在不方便跟你细讲。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以后……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符泽的身影已经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巷口。 陈皮皮呆立原地,紧紧攥着那片槐叶,手心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符泽最后那句话——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 走出泥瓶巷,符泽眉头微蹙。 老槐树下的机缘,被刘志茂那老家伙搅了,化作《御龙决》归我。 古井龙鳅的机缘,也落入我手。 这本该属于陈皮皮的槐叶机缘,也被我截胡…… 符泽心中念头飞转。 这骊珠洞天水面下的机缘,应该还有几处。 比如,那条由蛟龙骊珠所化的真龙——稚圭! 按照自己穿越前的记忆碎片,这条真龙与一个叫宋集薪的少年关系匪浅。 但麻烦的是,自己这个“变数”的出现,动静闹得太大。 从古井引动龙气,到刚才泥瓶巷出手,尤其是自己身上那挥之不去的“域外天人”法则气息和《人皇决》的霸道气运…… 符泽几乎可以肯定,那位对气机变化极为敏感的稚圭,多半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 必须尽快找到她! 符泽眼神一凝。 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更重要的是…… 若能将这条身负大气运的真龙,请回白霜王朝坐镇…… 符泽心中升起一股灼热的期待,别说抵御外敌,未来王朝气运昌隆,再保千万年不倒,亦非难事! 人皇之路,不仅要自身强大,更要懂得聚拢气运,网罗英才,镇压国祚! 这条真龙,对他未来的谋划,至关重要! 几乎就在符泽动念寻找稚圭的同时。 小镇另一头,一间普通的院落内。 一个穿着朴素裙子,容貌却精致得不像凡俗女子的少女,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一个少年笨拙地练拳。 突然! 少女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瞬间变得警惕而锐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她的目光穿透院墙,遥遥望向泥瓶巷的方向,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 好特殊的气息! 霸道!蛮横!却又带着一种煌煌如大日般的人道威严?! 还夹杂着……一丝熟悉的龙气?!不对!比那泥鳅的龙气精纯霸道了千百倍! 稚圭心头狂跳! 这种感觉,让她既感到一丝本能的亲近,又生出一种莫名的威胁感! 是谁?!小镇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物?! 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在院中少年宋集薪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稚圭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飘然后退,直接撞开后门,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 那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逃跑途中,她似乎还觉得不解气,看到墙角趴着一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火蜥蜴,顺脚就踹了过去! “滚开!挡路!” 可怜的火蜥蜴被踹得飞起老高,一脸懵逼。 第32章 小龙跑了? 符泽循着模糊方位,很快找到了宋集薪的家。 他站在门外,能清晰感应到院内只有一个少年的微弱气息,以及一股刚刚散去不久的、极为精纯灵动的特殊气机。 跑了? 符泽了然。看来,这位真龙化身的少女,果然警觉得很。 他上前,轻轻叩响了院门。 “咚咚咚。”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略显稚嫩,但带着警惕的声音。 “找稚圭姑娘。”符泽平静开口。 门内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一句硬邦邦的回应:“她不在!” 符泽并不意外,也没有强行闯入的打算。 他只是隔着门板,淡淡留下一句话,声音清晰地传入院内: “白霜王朝已有破局登天之法,只是前路尚需扫清荆棘。” “宋集薪,你若真想做那为众人抱薪者,也该明白,薪火需先暖己,方能燃照他人。” “你现在选的这条路,太窄了。” “守着一方小天地,护着一个人,看似情深义重,实则画地为牢,自缚手脚,于大局……无益。” “这般自乱道心,除了徒增烦恼,又有何用?” 说完,符泽不再停留,转身飘然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院门内。 宋集薪听着符泽那一番话,脸色先是茫然,随即变得铁青,最后涨得通红! 什么叫破局登天之法?什么叫薪火先暖己? 什么叫路太窄?什么叫画地为牢?什么叫自乱道心?! 这……这简直是在指着鼻子骂他格局小!骂他拎不清!骂他自作多情! “岂有此理!” 宋集薪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自己坚守的信念,仿佛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狠狠地踩在了脚下,还要碾上几脚! 他猛地拉开院门,怒气冲冲地冲了出来! “你给我站住!你把话……” 然而,门外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符泽的半点影子?只有傍晚微凉的风,吹过空寂的街道。 符泽的身影刚在宋集薪院外隐去,不过转过两条巷子,脚步便倏然一顿。 前方巷口,一道娇小的身影正探头探脑,目光似乎被什么吸引,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犹豫,最终落在了符泽手中的那片枯黄槐叶上。 少女穿着朴素的青布裙,荆钗布裙,却难掩其精致绝伦的容貌,一双眸子清澈灵动,仿佛蕴藏着山川湖海的灵气。 正是那条提前跑路的真龙——稚圭! 她果然被这槐叶残留的‘机缘’气息引来了。 符泽心头了然,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稚圭起初的注意力全在那片叶子上,那上面残留着一丝让她感到亲近又渴望的气息,那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剥离后,仅存的一点“韵味”。 但下一刻,当她的目光真正与符泽对上时,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是他! 稚圭的小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是那个让她之前感应到,便如避蛇蝎般亡命奔逃的恐怖存在! 那股霸道绝伦、煌煌如日的人道威严,混合着精纯到极致的龙气,此刻近在咫尺! 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对方体内似乎还潜藏着某种让她完全看不透、甚至本能感到畏惧的天道伟力?! 必须立刻逃!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入稚圭的脑海,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转身就要化作一道流光遁走! “姑娘留步。” 平淡的声音响起,符泽的身影却如鬼魅般横移,恰好挡在了她面前,巷子本就不宽,这一下,直接断了她的去路。 稚圭硬生生止住身形,小脸紧绷,警惕地盯着符泽,浑身的气机都提升到了极致,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猫,随时准备炸毛反击。 “你想干什么?”稚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作镇定。 符泽打量着她,目光平和,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邻家的小妹妹。 “别紧张。”符泽晃了晃手中的槐叶,语气随意,“你似乎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交易? 稚圭心头一凛,这个人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强到她根本生不起半点侥幸心理。 她能感觉到,对方根本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稚圭咬着下唇,试图挣扎,“我只是路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蓄力,脚下微不可查地挪动,寻找着逃脱的空隙。 符泽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动作,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他向前踏出一步,那无形的威压让稚圭呼吸一滞,“你需要机缘,需要真龙之气来稳固自身,甚至更进一步。” 稚圭瞳孔微缩,心头骇然! 他怎么知道?! “而我,”符泽继续开口,声音不高,“恰好能帮你。” 稚圭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怀疑和警惕。 “帮你?我凭什么信你?你身上的力量……我根本看不透!霸道、浩瀚,仿佛要将这天地都容纳进去!你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想要继承龙气的意思!”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人的力量虽然也涉及龙气,但其根本却是一种更为宏大、更为蛮横的力量,是那种要开辟道路,而非继承遗产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她感到陌生,更感到危险! “信不信,稍后便知。”符泽的耐心似乎有限,“现在,你只需要点头。” 点头?凭什么?! 稚圭心底的倔强和真龙的骄傲被彻底激发! 她才不要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摆布! 就在符泽话音落下的瞬间! 稚圭眼中厉色一闪,没有任何征兆地,她动了! 身形快如闪电,带起一道残影,五指并拢成爪,指尖闪烁着淡淡的青色光芒,直取符泽的胸口要害! 这一击,蕴含了她身为真龙的部分力量,迅捷、凌厉,远超寻常第四境修士! 符泽目光一凝! 好快的速度!好凌厉的攻势! 他虽有真武山护道人的部分感悟,但转修《人皇决》,成为纯粹武夫时日尚短,战斗经验,尤其是与这种非人存在的搏杀经验,几乎为零! 仓促之间,符泽只来得及提起一口气,双臂交叉格挡! “嘭!” 一声闷响! 符泽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涌来,震得他双臂发麻,气血翻涌,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好强的力量!这还是她未现真身! 符泽心中惊骇,纯粹武夫之路,果然不是一蹴而就! 而稚圭一击得手,根本不恋战,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如同游鱼般向后滑出,眼看就要脱离巷子! 第33章 捆龙索 想跑?! 符泽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他可以容忍试探,但绝不允许到手的“机缘”溜走! 电光火石之间,他甚至来不及多想! 右手猛地向腰间一抹! 一条缠绕着古朴符文的铁链,骤然出现在他手中! 正是那条从古井中随着龙鳅一同被他获得,本是刘志茂用来“引龙”的捆龙索! 刘志茂炼化此物都费尽心力,我强行催动,恐怕要遭反噬……顾不了那么多了! 符泽心中念头急转,几乎已经做好了承受反噬、强行镇压的准备! 然而—— 当他将体内《人皇决》的霸道气运与那一丝丝领悟自《御龙决》的微弱水势,注入捆龙索的刹那! 嗡! 铁链发出一声轻鸣,非但没有任何滞涩反噬之感,反而像是遇到了真正的主人一般,无比顺畅地,随着符泽的心意,化作一道乌光,破空而出! 速度之快,远超稚圭的逃遁速度! “什么?!” 稚圭只觉身后恶风不善,一股让她灵魂都感到颤栗的束缚之力传来,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唰啦!” 捆龙索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灵巧地缠绕而上,瞬间将她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只留下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 “噗通!” 可怜的真龙少女,像个粽子一样,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扬起一片灰尘。 稚圭彻底懵了! 她不是没见过捆龙索,甚至可以说,这东西的气息她很熟悉! 但这捆龙索,乃是蕴含针对龙属的法则之力炼制而成,非特定法门或大修士强行炼化,根本难以驱动! 眼前这个家伙,看上去不过第四境的武夫修为,他是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使用了捆龙索?!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身上隐藏的秘密,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一万倍! 挣扎的念头瞬间熄灭了。 稚圭躺在地上,灰头土脸,但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死死盯着缓步走来的符泽,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惊恐。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放弃了挣扎,因为她意识到,无谓的挣扎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如果你真的有那个实力,”稚圭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认命,“或许你的要求,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符泽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地上被捆成粽子的真龙少女,脸上没有任何得色,只有一片平静。 “我?”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捆龙索,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 “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在这红尘俗世中,挣扎求道的纯粹武夫罢了。”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稚圭,望向了更遥远的天际。 “无论过往如何,将来怎样,我所求的,不过是在这朗朗乾坤,为天下凡尘之人,留一条平康大道!” 平康大道?为凡人? 稚圭一听这话,刚刚升起的一丝妥协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什么鬼?! 本姑娘只想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收集龙气,躺着就能变强,谁要跟你去走那什么一听就很累很辛苦的平康大道?! 还要为那些蝼蚁般的凡人?! “呸!”稚圭顿时来了脾气,怒声道。 “谁要跟你走什么平康大道!本姑娘才不干!快放开我!不然我让你好看!” 符泽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弯下腰,捡起捆龙索的另一端,轻轻一扯。 “嘶……”稚圭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身上的铁链又紧了几分。 “好不好看,现在似乎由不得你说了算。”符泽牵着捆龙索,就像牵着一头不听话的小牛犊。 “至于放了你?那更不可能。” 他蹲下身,凑近稚圭的小脸,目光锐利如刀: “还有,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别想着自曝真身,或者用什么两败俱伤的法子。” “相信我,”符泽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冰凌,“在这骊珠洞天,在我面前,你就算想死……也未必死得成。” 符泽冰冷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稚圭心底最后一点侥幸。 死都死不成? 这话或许狂妄,但在这诡谲莫测的骊珠洞天,在这个神秘强大的男人面前,她不敢赌! 更让她遍体生寒的是另一个念头——如今这小镇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云集,皆为“机缘”二字而来。 她这条真龙一旦暴露……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各方觊觎之下,恐怕真如他所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永无天日! 她先前还想着,实在不行就自曝身份,引来大能注意,或许能借力脱身。 现在看来,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这家伙早就把我的后路都算死了! 稚圭心里那点刚升起的威胁念头,被符泽轻描淡写一句话堵得严严实实。 憋屈! 无比的憋屈! 她闷闷地扭过头,避开符泽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浓浓的委屈: “我……我只想自由自在,谁要跟你走那什么平康大道!累都累死了!你放了我,我保证离你远远的,绝不找你麻烦!” 符泽轻笑一声,扯了扯手中的捆龙索,铁链“哗啦”作响,激得稚圭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自由?”符泽蹲下身,与她平视,目光深邃。 “跟着我,未必不自由。至少,我不会将你视作某种稳定气运的‘物件’。”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宋集薪院落的方向。 “那位宋家书生,肩上扛着一个王朝的兴衰气运,看似前途无量,实则步步荆棘,他自己都身不由己,连自家王朝未来的走向都无法完全左右,又能给你几分真正的自在?” 稚圭心头剧震! 他怎么知道宋集薪的事?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眼前这人,不仅实力深不可测,这份见识和洞察力,更是骇人听闻! 他对骊珠洞天的隐秘、对王朝气运的理解,远超她想象! 难道……他也是某位大能转世? 或者干脆就是哪方隐秘势力的棋子? 无数念头在稚圭脑海中翻腾,猜测着符泽的来历,却越想越是心惊。 最终,她泄了气。 形势比人强,暂时……似乎也只能认栽。 “好……我跟你走。”稚圭咬着下唇,低声应下,眼神里却闪烁着不甘,心中更是打定主意,一旦有机会,立刻开溜! 绝不掺和这什么鬼的“平康大道”! 符泽满意地点点头,刚准备收起捆龙索,带着这不情不愿的“机缘”离开。 就在这时—— “吱呀——” 一阵熟悉的、令人牙酸的独轮车摩擦声由远及近。 巷口处,一道佝偻的身影推着那辆破旧的小推车,缓缓出现,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符泽和稚圭的去路。 来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珠看向符泽,带着一种看透世事般的沧桑。 正是那个在镇口摆摊,之前被符泽坏了“引龙”机缘的说书老人——陆沉! 第34章 年轻人,停步吧 陆沉的目光先是扫过被捆成粽子、灰头土脸的稚圭,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 随后,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符泽身上,声音沙哑: “年轻人,停步吧。” 符泽眼神微凝,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 他之前就觉得此人不简单,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老丈有何指教?”符泽语气平淡,但握着捆龙索的手却紧了紧。 陆沉推着小车,又向前挪了半步,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星辰流转,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身边的这位……是桩大机缘,也是个大麻烦。”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符泽耳中。 “这份机缘,因果太大,寻常人若是沾染,莫说前路艰难,恐怕顷刻间便有杀身之祸。年轻人,听老朽一句劝,放下吧。” 符泽闻言,眉梢一挑。 “哦?承受不起?” 他上下打量了陆沉一眼,目光锐利。 “老丈,你连自己的机缘未来都未必看得清楚,推着这破车在这小镇兜兜转转,前路茫茫,还敢在此妄言他人之路?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什么?! 陆沉心中猛地一跳! 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穿了我的……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心底炸响,让他几乎维持不住脸上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绝对不可能! 我的跟脚来历,隐秘至深,便是那些山巅修士也未必能窥破,他一个第四境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 陆沉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额头甚至渗出了一丝细密的冷汗。 他再次看向符泽,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这小子……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身上必然有大隐秘!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之前的敲打和恐吓怕是没用了,只能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年轻人,老朽并非危言耸听。你或许有些手段,有些底气,但真龙之事,牵扯太大!她并非寻常精怪,其存在本身,便与此方天地的大道运转隐隐相连。未来,她甚至可能是影响此界走向的关键之一!你强行将她带走,不仅是与骊珠洞天内的各方势力为敌,更是……在与冥冥之中的天道大势为敌!这等于是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引火烧身,必将招致无穷祸端!” 陆沉这番话,半是劝诫,半是点拨,更是透露出他已知晓部分天机。 他确实推算到,稚圭未来的命运非同小可,绝不能轻易落入某一方势力之手,尤其是眼前这个气息霸道、来历不明的年轻人! 然而,符泽听完,脸上的笑容却彻底敛去,眼神变得锐利: “引火烧身?与天道大势为敌?” 他上前一步,周身气势陡然升腾! 《人皇决》自行运转,一股煌煌如日、霸道绝伦的人道威压,如同实质般向着陆沉碾压而去! 巷子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我既然敢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我符泽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老丈,”符泽的声音转冷。 “你若无意强行拦阻,便请让开这条路!莫要在此多费唇舌,耽误我的时间!” 陆沉被符泽的气势冲击,身形微微晃了晃,眼中闪过一抹惊色! 好霸道的气息!这绝非寻常武夫!这股意志……竟隐隐有与天地分庭抗礼之意?! 他心中纠结万分。 这小子……油盐不进!当真以为得了点奇遇,就能无视一切? 难不成真要老朽显露几分真本事,强行将人留下? 毕竟,稚圭的归属,确实干系重大! 放任这样一个变数将她带走,未来恐生大变! 然而,不等陆沉下定决心—— 锵! 一声清越的金铁交鸣之声,如同龙吟虎啸,骤然响彻狭窄的巷弄! 寒光一闪! 符泽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捆龙索,转而握住了一杆通体漆黑、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古朴长枪! 枪身之上,隐隐有山川河流之影缠绕,一股镇压山河、唯我独尊的恐怖气息弥漫开来! 正是神兵,“山河”! 枪尖斜指地面,锋芒毕露,遥遥锁定陆沉! 巷弄深处,死寂无声。 唯有那杆漆黑长枪,静静斜指地面,枪身之上流淌的,是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以及一种陆沉从未感受过的、纯粹到极致的力量! 那不是寻常修士苦修得来的灵气,更非邪魔外道的阴诡之力。 那股气息古老、浩瀚、煌煌大气,竟似与这方天地的大道本源隐隐共鸣! 山川之重,江河之息,尽数凝聚于这看似朴实无华的枪身之上! 这是天道之力?!如此纯粹?! 陆沉浑浊的眼珠骤然紧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活了漫长岁月,见识过无数奇功异法,甚至窥探过一丝天机,却从未见过如此蛮横地将天地法则烙印己身的兵器! 这一刻,他再看向符泽,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庞,在他眼中变得无比模糊,仿佛笼罩在一层浓厚的迷雾之中,任凭他如何催动秘法,都无法窥探其未来的半分轨迹! 这绝对是个无法以常理揣度的怪物! 之前试图推算他来历时那股冥冥中的阻碍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这年轻人身上缠绕的因果之线,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庞杂、更加恐怖! 原本强行留下稚圭的心思,在“山河”枪显露峥嵘的刹那,便被这股磅礴的气息彻底碾碎! 罢了,罢了…… 陆沉心中苦涩,那份牵扯,他沾不起! 强行干预,恐怕不是结下善缘,而是惹来灭顶之灾! 这潭水,太深了! 他缓缓收回了目光,推着独轮车,向后退了半步,让开了道路。 那副看透世事的沧桑感似乎又回到了脸上,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忌惮。 “年轻人,你赢了。”陆沉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缓慢,却少了几分指点江山的意味,多了几分平等的郑重。 “这条真龙,你带走吧。只是……老朽最后多句嘴。”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小镇的某个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座石桥的轮廓: “镇子东南角,那座废弃石桥底下,有个‘人’,睡了很久很久了。他欠着这方天地不少人情,或许能帮你分担一些压力。” 第35章 是他?持剑者? 符泽握着“山河”枪的手微微一顿。 石桥底下……睡了很久的人?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获得“山河”枪的那一刻,在那神秘空间中,他似乎确实感应到过一道极其强大的、沉睡的剑意,与他有过短暂的交错。 是他?持剑者? 符泽心中微动,没想到陆沉这老家伙,竟然连这个都知道,还主动点醒自己。 这份眼力,当真可怕。 但他只是平静地迎着陆沉的目光,语气淡漠。 “多谢老丈指点。不过,我的路,我自己会走。”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陆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他不再多言,推着那吱呀作响的独轮小车,佝偻着身子,缓缓消失在巷弄的拐角。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巷子里,只剩下符泽和被捆得结结实实、满脸不忿的稚圭。 “喂!”稚圭终于忍不住,扭动着身子,语气又急又气。 “刚才那老头不是给你指了条明路吗?让你去找帮手啊!这骊珠洞天里,谁不是为了机缘争破头?你倒好,送上门的机缘都不要?你是不是傻?!” 她想不通!这人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明明可以找个强援分担风险,却偏偏要自己硬扛? 符泽瞥了她一眼,收起“山河”枪,重新扯起捆龙索的另一端,脚步不停,朝着巷外走去。 “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规则。” 他的声音平淡。 “那位桥下的前辈,自有他的使命和归宿,他的剑终究是为那姓陈的小子准备的。强求无益。” 他顿了顿,补充道。 “更何况,我的道,是人皇之道,是踏平一切崎岖,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通天大道!何须他人庇护?” 稚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地瞪着符泽的背影。 这家伙……简直狂妄到没边了! 但不知为何,听着他那自信满满的话语,她心底深处,竟隐隐生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 这家伙或许,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符泽并不理会她的心思,他的目标很明确——上山,去书院,找那位看似温和、实则深不可测的齐先生。 有些事情,必须尽快确认。 然而,在离开小镇之前,他的脚步却微微一顿,鬼使神差般,又转回了泥瓶巷的方向。 似乎……还有点小事没处理完。 就在他重新踏入那条熟悉的、略显破败的巷子时,异变突生! “窸窸窣窣……” 一阵细微的爬行声响起,紧接着,一道暗红色的影子从墙角的阴影中闪电般窜出! 那东西形似蜥蜴,却长着四只爪子,鳞片暗红,头顶隐隐有两个小小的鼓包,一双绿豆小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正是那条在古井旁,对龙气垂涎三尺的四脚蛇! 此刻,稚圭身上的真龙气息虽然被捆龙索压制了大半,但对于这条天生对龙气敏感的小东西而言,依旧如同黑夜中的明灯! 它循着气息而来,目标明确,直奔被捆缚的稚圭! 然而,它快,符泽更快! 就在那四脚蛇即将爬上稚圭脚踝的瞬间—— 嗡! 一声轻微的空气震动。 符泽手腕一抖,“山河”枪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手中,但这一次,他用的不是锋利的枪尖,而是厚重的枪尾! 枪尾如同活过来一般,精准无比地在那四脚蛇身下一挑! “嗖!” 那条暗红色的四脚蛇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划过一道抛物线,不偏不倚,“啪嗒”一声,正好落在了稚圭的肩膀上! “啊——!什么鬼东西!” 稚圭只觉得肩膀一沉,一股滑腻冰凉的触感传来,吓得她花容失色,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就要扭动身子将那东西甩下去! 但符泽根本不给她机会! “走了!” 一声低喝,符泽猛地一扯手中捆龙索! 巨大的力道传来,稚圭一个踉跄,后面的尖叫和挣扎硬生生被扯断! 整个人被符泽拖拽着,几乎是脚不沾地,朝着山上书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肩膀上那条吓懵了的四脚蛇,也只能死死扒住她的衣服,随着她一起颠簸! 骊珠洞天,山巅书院。 清风徐来,书声琅琅。 一袭青衫的齐静春,正站在书院门口的台阶上,目光温和地望着山下小镇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早已预料到什么。 片刻之后,山道尽头,一道身影急速靠近。 当看清来人的景象时,饶是齐静春心境平和,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抹惊讶。 只见符泽一手扯着闪烁符文光泽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捆着一个灰头土脸、满脸悲愤的少女,少女的肩膀上,还趴着一条瑟瑟发抖、模样古怪的四脚蛇…… 这组合……当真是……别开生面。 “呵呵……”齐静春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迎上前去。 “公子,你这般……可真是有些招摇过市了。” 他的目光扫过被捆龙索束缚的稚圭,以及她肩上那条气息微弱却透着一丝龙气的四脚蛇,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手握重宝机缘,却如此大张旗鼓地带上山来,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还是另有深意?” 符泽停下脚步,对着齐静春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语气却不卑不亢。 “齐先生慧眼如炬,符泽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您。” 他坦然承认。 “符泽此举,确实是刻意为之。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若想在这骊珠洞天做些事情,总得先引起足够分量之人的注意,不是吗?” 他微微一笑,目光诚恳地看向齐静春:“比如让齐先生您主动开口问我缘由。” “如此,符泽才好顺水推舟,向先生请教一二,甚至斗胆提个不情之请。” 齐静春闻言,微微一愣。 随即,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看向符泽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 真是有意思! 这份算计,这份胆魄,这份直率…… 这年轻人,果然不同凡响! 第36章 域!外!天!魔! 书院门口,青衫磊落,齐静春含笑而立,那温和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落在符泽身上,带着几分玩味,几分了然。 “呵呵,符泽公子这份算计,这份坦诚,倒是让齐某有些始料未及。” 齐静春轻摇折扇,笑容不减。 “也罢,既然公子有此意,若真打算将这位姑娘,” 他目光扫过被捆龙索缚住的稚圭。 “带离此地,齐某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 他竟然主动开口?! 符泽心中微微一凛。 他此番上山,确实存了借齐静春之势,探听虚实,乃至寻求某种帮助的心思。 可未曾料到,对方竟如此直接地抛出了橄榄枝! 一瞬间,符泽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眸光微闪。 “放肆!!” 一声尖锐的怒斥自身侧炸响! 稚圭扭动着被捆缚的身躯,原本就因屈辱而涨红的小脸此刻更是怒意勃发,狠狠瞪向齐静春,又转向符泽,眼神冰冷刺骨。 “你们两个凡夫俗子!安敢如此无礼!”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本姑娘乃是真龙骊珠所化!是这方洞天之灵!尔等不思敬畏,竟敢用这污秽铁链捆我!还敢对我品头论足!简直胆大包天!不分尊卑!” 可恶!气死我了!这两个凡人,一个比一个可恶! 等我脱困,定要你们好看! 稚圭心中怒火熊熊燃烧,若非被捆龙索压制,恐怕早已显化本体,将这二人掀飞! 面对稚圭几乎气急败坏的怒吼,齐静春却只是抖了抖青衫袖口,脸上不见丝毫愠色。 “姑娘此言差矣。”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身份尊贵,固然是天定,然时移世易,运数流转,亦是天道常理。” 他目光转向符泽,意有所指。 “这位符泽公子,身负大气运,命格奇诡,未来不可限量,连齐某也难以窥探分毫。跟着他,对姑娘而言,未必不是一条意想不到的出路。” 话锋陡然一转,齐静春的神情严肃了几分,目光重新落在符泽身上。 “不过……”他顿了顿。 “符泽公子,你这般混沌难明的命数,虽有机缘加身,却也暗藏凶险。” “未来因果,在你身上仿佛被一层浓雾遮蔽,难以推演,无法洞悉。” 齐静春的声音低沉下来。 “似你这般的存在,在某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眼中,可是大大的忌讳,是扰乱天地秩序的异数……” 他深深看了符泽一眼,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 “——域!外!天!魔!” 嗡! “域外天魔”四个字,在符泽识海中轰然炸响! 果然! 人皇系统、山河枪、域外天人法则……这些不属于此方世界的力量,终究还是引起了真正大能的注意! 齐静春绝不会无的放矢,他此刻点出这个称谓,分明是在示警! 已经有人盯上我了?! 符泽瞬间明白了齐静春话语中的深意,也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危机感。 这骊珠洞天,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对着齐静春郑重抱拳,躬身一揖。 “多谢齐先生坦诚相告,符泽铭记于心。” 没有追问是谁在觊觎,也没有寻求庇护。 有些事情,问了也无用,求也求不来。唯有自身强大,方是立足之本! “告辞。” 符泽不再停留,扯动手中光芒闪烁的捆龙索,转身便走。 “喂!!”稚圭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一个踉跄,满心不甘。 “这就走了?!我们辛辛苦苦爬上山,你跟这酸秀才嘀咕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这么下去了?!你到底想干嘛?!” 她总觉得这两人刚才的对话暗藏玄机,尤其是那句“域外天魔”,让她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想要打探清楚。 符泽头也不回,脚步不停,声音冷淡地飘来。 “不该问的,别多想。老实跟着。” 他心中清楚,稚圭这小丫头片子,看似是在抱怨,实则是在试探。 想套我的话?还嫩了点。 符泽手上微微用力,捆龙索骤然收紧,稚圭惊呼一声,几乎被拖得双脚离地,只能跌跌撞撞地跟上他的步伐,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肩膀上那条倒霉的四脚蛇,更是被颠得七荤八素,死死扒住她的衣襟不敢松爪。 下山的路径比上山时快了许多。 当一人一“龙”来到山脚下,靠近那条之前符泽捕获龙气泥鳅的清澈小河边时,稚圭却突然耍起了赖。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她一屁股坐在河边的鹅卵石上,任凭符泽怎么拉扯,就是不肯挪动分毫。 “累死我了!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啊?!我要休息!我要吃鱼!你看这河里的鱼多肥美!快去给我抓几条来!” 她仰着小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喂!你既然要把我带走,那我的吃喝拉撒,你总得负责吧?!我现在饿了,就要吃这里的鱼!你不给我弄来,我就不走了!” 符泽眉头微皱,停下脚步。 奇怪……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这条河边闹? 他目光扫过四周,地势相对开阔,河水清澈见底,似乎并无异常。 但这小丫头绝非无理取闹之人,她此刻的坚持,必然有所图谋。 是想借机拖延时间? 还是这河水对她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助她脱困? 符泽心中念头转动,并未立刻拒绝,反而仔细观察起周围的地形和水流。 也罢,看看你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好,就在此地休息片刻。” 就在符泽凝神思索,观察四周之际,对岸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片刻后,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林间走出,出现在河对岸。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面容刚毅,穿着朴素的短褂,双臂肌肉虬结,眼神沉稳,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坚韧。 他身旁跟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眼清秀,只是神情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那高大男子目光扫过符泽,以及他身后被捆缚的稚圭和那条显眼的四脚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恢复平静,隔着河流,朗声开口,声音浑厚: “这位小兄弟,有礼了。” 他抱了抱拳。 “在下阮邛,初来乍到,对此地尚不熟悉。” 第37章 公子非走不可 几乎是在阮邛开口的同时,符泽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身旁那少女——阮秀——眼神的变化! 当阮秀的目光与符泽对视的刹那,她眼中的警惕之色骤然加深,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具威胁的存在,下意识地向阮邛身后靠了靠! 河风微拂,带着水汽的清凉,却吹不散符泽心头陡然升起的寒意。 域!外!天!魔! 齐静春那温和语调下吐出的四个字,此刻仿佛还在耳畔回响,每一个字都重如山岳,狠狠砸在他的心防之上! 果然,自己这来历不明的系统、这不属于此方天地的“域外天人”法则,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连齐静春这般看似与世无争的儒衫书生都能隐约察觉,那些真正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大能,又岂会毫无感应? 麻烦……真的来了! 符泽眼神微凝,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对岸那少女——阮秀。 难怪她看自己的眼神如此警惕,恐怕在她那特殊的感知里,自己并非什么落难公子,而是某种洪水猛兽般的存在! 就在符泽心念电转,准备带着稚圭尽快离开这块是非之地时,对岸的阮秀却忽然动了! 她莲步轻移,竟是主动上前几步,走到了河岸边,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符泽,语气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认真和。 “这位公子,你为何非走不可?” 符泽脚步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阮秀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继续开口,声音清脆。 “此地虽然偏僻,但山清水秀,灵气也还算充裕。我与爹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公子若不嫌弃,不如结伴同行,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符泽心中冷笑。 恐怕是想将我这“域外天魔”置于眼皮底下,方便监视吧! 他尚未回应,旁边那一直沉默的高大汉子阮邛,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将锐利的目光投向符泽,那眼神仿佛在掂量一件货物的成色。 秀儿今天是怎么了?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主动? 这小子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阮邛心中暗忖,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紧,显然是戒备心更重了。 “机会来了!” 一直被符泽拽着、敢怒不敢言的稚圭,此刻眼睛骤然一亮! 她猛地扭头看向阮邛父女,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喂!对面的大块头!还有那个小丫头!你们可千万别被这家伙骗了!” 她用下巴愤愤地指了指符泽。 “这家伙阴险狡诈得很!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还用这破链子绑着我!强行要把我掳走!你们快救救我啊!” 稚圭拼命挣扎着,将手腕上那闪烁着符文光芒的捆龙索展示给对方看,试图博取同情。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高大汉子阮邛在看清她手腕上那并非凡铁的锁链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那原本紧绷的神情,竟然缓缓松弛了下来? 捆龙索?! 阮邛心中巨震! 这等神物,绝非寻常炼气士所能拥有! 这年轻人,果然来历不凡! 而且,他既然能用此物锁住这明显身负龙气的小姑娘,必然是已经在这骊珠洞天内,获得了属于他的那份大机缘! 想到此处,阮邛眼中的审视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忌惮。 他伸手,一把拉住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女儿阮秀:“秀儿,莫要多事。” 他瞥了一眼符泽,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 “这位小兄弟,看来已经寻得了自己的缘法。咱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平白沾染不必要的因果为好。” 呼—— 符泽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险!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名叫阮邛的汉子,气血之雄浑,体魄之强悍,绝对是一位境界极高、实战经验极其丰富的顶尖武夫! 若是单独对上那位能看穿自己部分底细,疑似火神转世的少女阮秀,凭借“山河”之威和《人皇决》的玄妙,自己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可若是再加上阮邛……符泽毫不怀疑,自己将毫无胜算,甚至可能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这阮邛似乎极为谨慎,并不想轻易介入他人的因果。 “爹!”阮秀显然有些不甘心,跺了跺脚,秀眉紧蹙。 她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迎上父亲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狠狠地瞪了符泽一眼,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只留下了一句。 “哼!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罢,便欲转身,与阮邛一同离开。 符泽见状,心中大定,也不愿在此地久留,扯了扯捆龙索,示意依旧满脸不忿的稚圭跟上,准备从另一侧绕行离去。 然而! 就在两拨人即将擦肩而过,相距不过数尺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直表现得沉稳克制的阮邛,眼神骤然一厉! 毫无征兆地,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探出,五指紧握成拳,手臂肌肉瞬间坟起,青筋毕露! 一股磅礴浩瀚能撼动山岳的拳劲,如出膛的炮弹,撕裂空气,直轰符泽的侧肋! 这一拳,快!准!狠!蕴含的力量更是恐怖到了极点! 不好! 电光石火间,符泽全身汗毛倒竖! 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铛!!” 他猛地拧腰转胯,手中一直紧握的“山河”长枪瞬间横于身侧,枪杆险之又险地格挡住了那石破天惊的一拳!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 一股沛然巨力沿着枪杆疯狂涌来,震得符泽虎口发麻,手臂剧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退了数步,在河滩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滚!” 符泽稳住身形,眼中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借着格挡的反震之力,腰身猛然发力,手中长枪顺势回旋,枪尖划破长空,带起一道凌厉的乌光,反向阮邛的胸膛横扫而去! “呀!!”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稚圭尖叫一声,下意识地转身就想往河里逃窜! 打吧打吧!最好两败俱伤!让她趁机溜走! 然而,她的美梦再次破灭了。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正是阮秀! 第38章 小兄弟,身手不错 阮秀没有出手攻击符泽,反而伸出纤纤玉手,轻描淡写地按住了稚圭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放开我!”稚圭又惊又怒,不解地瞪着阮秀,“他们打起来了!你爹要教训那个混蛋!正是好机会!你拦着我做什么?!” 阮秀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依旧清冷:“我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探一探这个人的斤两罢了。” 她瞥了一眼那边已经再次交上手、拳来枪往打得河岸碎石飞溅的两人,淡淡地继续解释。 “我若放你走了,岂不是等于插手了他的因果,搅乱了他的机缘?我可不做这种蠢事。” “你——!!!”稚圭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小脸涨得通红,七窍生烟! 可恶!可恶至极!这对父女,没一个好东西! 她只能在心中疯狂咒骂,暗暗祈祷那个该死的符泽最好被一拳打个半死! 筋骨尽断!修为尽废! 但接下来的景象,却让稚圭瞪大了眼睛。 面对阮邛那狂风暴雨般的拳头,符泽非但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被摧枯拉朽地击溃,反而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和强悍! 只见他身形飘忽,步法灵动,手中那杆看似古朴的长枪挥舞起来,却隐隐散发出一股堂皇正大、浩然磅礴的气息! “铛!铛!铛!” 阮邛的拳头刚猛无俦,每一拳都仿佛能砸碎山岩,带起沉闷的破空声。 符泽的长枪却时而格挡,时而卸力,时而刁钻反击,枪尖吞吐不定,寒芒闪烁! 那杆“山河”枪仿佛拥有生命,枪身之上流转着淡淡的光华,将阮邛大部分的拳劲都巧妙地化解、引偏。 “嘿!” 激战中,符泽眼中精光一闪,抓住阮邛一记重拳落空的刹那,手腕猛地一抖! 《人皇决》真气流转,“山河”枪的枪杆如同柔韧的青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随即猛然弹直! 一股精妙绝伦的巧劲瞬间爆发! 正是那“四两拨千斤”的精髓! “砰!” 阮邛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旋转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重心瞬间失衡,脚下踉跄,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着身后的清河,“噗通”一声,栽了进去! 哗啦啦! 水花四溅!几条受到惊吓的肥美河鱼,甚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炸出了水面,在空中划过几道弧线,又落回水中。 “……” 阮邛狼狈地从河里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和水草,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滑稽。 他看向岸边持枪而立的符泽,脸上那刚毅的线条微微抽动,原本凌厉的眼神中,此刻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这小子竟然能接下我七成力道的拳头,还能用如此精妙的技巧将我打入河中?!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朝着符泽抱了抱拳,声音依旧洪亮,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压迫感,多了几分歉意。 “咳……那个,小兄弟,身手不错!” “方才……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阮邛抹掉脸上的水渍,浑不在意身上的狼狈,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符泽,特别是他手中那杆依旧嗡鸣不止、散发着淡淡威严的“山河”长枪。 他踏水走回岸边,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水花,高大的身躯却稳如磐石。 “咳,”阮邛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几分恍然。 “其实,在你亮出这杆枪的时候,我就没打算真下死手了。” 嗯? 符泽握枪的手紧了紧,眉峰微挑,有些意外。 没打算下死手?那你刚才那一拳,几乎是冲着废掉我来的! 这老哥,有点意思。 只听阮邛继续解释,语气带着一种武人特有的直率和判断。 “齐先生曾提过,域外来客,未必尽是天魔。其中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但也可能混杂着心性扭曲、意图颠覆此方天地的大患!”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上下打量着符泽。 “那些集大运于一身,却心术不正的家伙,身上的气息再怎么遮掩,也难逃一股阴晦与戾气。尤其是动用本命物之时,气机牵引,最是藏不住。” 阮邛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那杆古朴的长枪上,眼神中多了几分认可。 “可你不一样。”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显得有几分豪迈。 “你这杆枪,还有你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虽然陌生,但浩然博大!没有半分邪祟!倒像是传说中,那些守护一方水土、身负万民意志的存在所拥有的气象!” 原来如此! 符泽心中豁然开朗! 他瞬间明白了阮邛的意思。 自己这《人皇决》本就是走的皇道、霸道路子,讲究的是承载山河、统御万民的气魄,修炼出的真气自然是中正平和、浩瀚磅礴。 而本命长枪“山河”,更是与功法相辅相成,天然带着一股镇压天下的威严。 同为顶尖武夫,阮邛气血浑厚,感知敏锐,能在激斗中察觉到自己功法和兵器的本源气息纯粹,再正常不过! 这莽夫看似粗犷,心思却也细腻得很! 刚才那一拳,与其说是偷袭,不如说是一次毫不留情的最终试探! “爹爹说得对!” 一直安静旁观的阮秀,此刻也忍不住插话,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 她快步走到符泽面前,仰着小脸,认真地补充。 “公子,你握住那杆枪的瞬间,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她努力地组织着词语,小手比划着。 “之前觉得你像一团迷雾,看不清,还有点有点吓人。可刚才你和爹爹交手时,你身上的气息就像是突然升起了一轮太阳!” 看着这父女俩一唱一和,被晾在一旁的稚圭,简直快要气炸了! 这两个家伙,怎么回事?!立场呢?!原则呢?!刚刚还要打生打死,现在就互相欣赏起来了?! 真是太不中用了!亏我还指望那个大块头能帮我狠狠教训这个混蛋! 稚圭气得浑身发抖。 符泽看着她那气急败坏的滑稽模样,嘴角微微一勾。 他像是早就料到这小泥鳅会不安分,慢条斯理地从怀里又摸出一张符纸——禁言符。 第39章 小事一桩 “呜!!” 符纸精准无误地贴在了稚圭喋喋不休的小嘴上,瞬间化作一道微光,彻底封住了她的声音。 世界,终于清净了。 稚圭:“……”她瞪圆了眼睛,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解决了噪音源头,符泽这才看向阮邛父女,抱拳道。 “方才多有冒犯,还请阮前辈和阮姑娘见谅。”既然对方已经释疑,他也乐得化干戈为玉帛。 “哈哈,无妨无妨!不打不相识嘛!” 阮邛摆了摆手,显得颇为豁达。 “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这等身手和气魄,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沉吟了一下,指着远处连绵的山峦。 “此地名为骊珠洞天,内里颇为广阔。小兄弟若想在此地寻个落脚处,可以去那边看看。往东走三十里,有座‘落魄山’,山势不高,但灵气尚可,也算清静。” 阮秀也补充:“嗯,那边风景挺好的,我们刚来的时候也去看过。” 落魄山? 符泽心中微动,这个名字,似乎在原着中有些印象…… 他点了点头,再次道谢:“多谢二位指点。” “小事一桩。”阮邛笑了笑,又深深地看了符泽一眼。 “小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便带着依旧对符泽充满好奇的阮秀,转身沿着河岸,朝着另一个方向大步离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符泽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总算是暂时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巨大麻烦。 就在阮家父女的身影消失在河岸拐角后不久,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穿着草鞋、肩上扛着根磨得发亮的竹竿、脸上带着几分淳朴憨厚的少年,慢悠悠地从下游方向踱了过来。 正是陈平安。 他似乎是想来河边看看有没有鱼,当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持枪而立的符泽,以及被符泽用那奇异锁链牵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稚圭?! 陈平安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瞬间写满了不解。 “稚圭?” 他下意识地开口,声音里满是惊讶。 “你不是应该在集薪少爷那边吗?” 被点了名的稚圭,此刻嘴巴被封,只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陈平安,表达着“关你屁事”的强烈情绪。 陈平安挠了挠头,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深究。 泥瓶巷出来的少年,有着自己的生存智慧,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他转而看向符泽,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主动打招呼。 “大哥,你也在这里啊。” 说着,他便将肩上的竹竿放下,作势就要往河边走,显然是打算履行他来此的初衷——捞鱼。 然而,符泽却伸手拦住了他。 “平安,等一下。” “嗯?”陈平安茫然地回过头,看向符泽。 符泽的眼神平静,语气却带着一丝郑重:“我找你,有点事情想商量。” “商量事?”陈平安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拍着胸脯,语气无比认真。 “符泽大哥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辞!”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纯粹得像山涧的清泉。 旁边,原本还在生闷气的稚圭,听到符泽的话,再看到陈平安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心头却猛地一跳! 商量事?这家伙要跟陈平安商量什么? 她猛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落难的符泽,所知道的东西,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甚至可能连这整个骊珠洞天的来历、未来的走向,他都一清二楚! 这种认知,让稚圭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看向符泽的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符泽自然注意到了稚圭的表情变化,但他只当没看见,反而转头看向陈平安: “哦?答应得这么爽快?” “万一……我是要你的命呢?” 陈平安闻言,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摇了摇头,眼神清澈而坚定,语气无比诚恳: “我知道,大哥你不会的。” 他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当初在泥瓶巷,如果不是你出手,我可能早就……你已经救过我一命了。” “知恩图报,是应该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重如千钧。 符泽听完,心中微微一叹。 这个陈平安……真是…… 符泽望着陈平安那张写满诚恳的年轻脸庞,心中微微一动。 这小子……果然不愧是怀揣一缕至高神性行走人间的存在么?这份赤诚,当真……耀眼。 这份纯粹,在这个人心鬼蜮、步步杀机的世界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弥足珍贵。 符泽很清楚,如果现在就将骊珠洞天的真相——那些关于小镇、关于未来、关于陈平安自身命运轨迹的惊天秘密和盘托出,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不仅仅关乎陈平安一人,更牵扯到此方洞天内无数生灵的因果,甚至可能直接引来外界大能的窥探和干涉。 不行,时机未到。 现在的陈平安,还太弱小,过早背负这一切,只会将他压垮,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符泽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眼中的那一丝玩味收敛,多了几分郑重。 他拍了拍陈平安的肩膀,语气温和下来。 “平安,你的心意我领了。有些事,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牵扯太大,因果太深,知道了对你并无好处。” 陈平安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少年人的脸上满是信赖。 “嗯!符泽大哥,我相信你!” 符泽微微颔首,沉吟片刻。 “不过,有件事,你且记在心里。”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 “不久之后,若有个看起来不太正经、或许有些邋遢的道士找上你,让你救一个姑娘……不论他用什么理由,不论那姑娘是何身份,你答应他,尽力去做。” “啊?救人?”陈平安果然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脸上写满了为难。 “符泽大哥,我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兜里比脸还干净,怎么救人家的姑娘啊?再说……” 他连自己养的那几尾“蚍蜉”小鱼都常常喂不饱,哪里有本事去救一个大活人?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符泽已经不再看他,只是淡淡留下一句。 “尽力即可,自有缘法。” 随即,他牵着依旧被禁言、眼神疑惑的稚圭,转身便走,动作干脆利落,只留给陈平安一个略显孤高的背影。 第40章 尽力即可,自有缘法 陈平安张了张嘴,还想追问,可符泽的身影已经几个起落,消失在了河岸的拐角处。 他只能挠着头,站在原地,满心困惑地琢磨着符泽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邋遢道士?救姑娘?我怎么救? 沿着河岸走出一段距离,穿过几处贩卖些零碎物件的稀疏摊贩,符泽的脚步忽然微微一顿。 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破旧道袍、身形略显佝偻的道人,正歪靠在一堵斑驳的矮墙边打盹。 他头一点一点的,像是随时会栽倒,手里还捏着个油光发亮的青皮酒葫芦,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可疑的亮晶。 陆沉?果然是他。 符泽心中了然。 这位看似落拓不羁、实则道行高深莫测的算命先生,总是在各种关键节点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然而,就在符泽面无表情地打算带着稚圭直接路过时,异变陡生! 那原本昏昏欲睡的陆沉道人,像是被无形的惊雷劈中,猛地一个激灵,眼睛骤然睁开! 那双原本半眯着的、带着几分慵懒和浑浊的眸子,此刻精光暴射,死死锁在了被符泽用锁链牵着的稚圭身上! 他的表情,在短短一瞬间剧烈变化! 只见他浑浊的眼珠飞快转动,枯瘦的手指如同拨弄琴弦般飞速掐算起来,速度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嘴里更是念念有词,音节模糊不清。 “不对……不对!这小泥鳅的命线……怎么会突然……牵扯到我身上来了?!!” 陆沉猛地停下掐算,脸上血色褪尽,抬手就往自己额头上狠狠拍了一下! “啪!”一声脆响。 “哎哟我这记性!不对,是我这天机术!怎么回事?” 他霍然转身,几步就窜到了符泽面前,拦住了去路,指着一脸懵逼外加憋屈的稚圭,急促地发问。 “这位小哥!且慢!你刚才可是见着谁了?或是跟谁说了什么话?关于……关于这小丫头的?!” 符泽心中冷笑。 有点意思。 我不过是随口提点陈平安一句,这老道士竟然立刻就生出了如此强烈的感应? 稚圭的命运线,原本与这陆沉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就因为我一句话,被稚圭听了去——便立刻产生了如此紧密的牵连? 符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急得快跳脚的老道士。 这其中的‘理’,绝非简单的巧合。 陆沉见符泽不语,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 这年轻人……绝对有大问题! 我竟然完全算不出他的半点跟脚来历,他的命格仿佛笼罩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之中! 如今更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拨动他人命运的丝线……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不成是哪位游戏人间的上古大能?还是更恐怖的存在?! 陆沉越想越心惊,看向符泽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深深的忌惮。 就在陆沉的手下意识想要抓住符泽的胳膊细问时,符泽眉头微皱,手腕一抖,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荡开,直接将陆沉伸来的手拍到了一边。 “老道长,”符泽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他目光扫过陆沉那张写满惊疑的脸,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高深莫测。 “放心,我对做那些伤天害理、搅乱因果的勾当,没多大兴趣。” 不等陆沉反应,符泽悠悠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陆沉耳中: “此方洞天,看似一池静水,实则暗流涌动,处处是机缘,步步皆变数。” “道长你于此久坐钓鱼台,演算天机,洞察人心,固然是高明手段。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符泽轻轻一哂,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告诫。 “身处这大局之中,你又怎能保证,自己看到的便是全部?又焉知自己不会被他人、他事所影响,甚至被当作棋子而不自知?” 他看着陆沉瞬间僵住的表情,补上了最后一击,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 “坐得太久,看得太高,难免自视甚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老道长,这样……可不太好啊。” “嗡——!” 这一番话,狠狠砸在了陆沉的心头! 他整个人都懵了,呆立当场,眼神瞬间涣散! 这年轻人……他怎么知道?! 难道我之前的演算,真的漏掉了什么关键?甚至,我本身的存在,也早已落入了某个更大的算计之中?! 陆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毕生所学、所信、所依仗的算道天机之术,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可笑起来! 他竟然被一个看不透跟脚的年轻人,几句话说得道心都差点当场崩碎?! 趁着陆沉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中,符泽不再停留,牵着稚圭,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呆若木鸡的陆沉身旁,径直离去。 好半晌,陆沉才猛地打了个寒颤,从那种近乎道心失守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他惊惧交加地看了一眼符泽消失的方向,只觉得那个背影神秘得如同深渊。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二话不说,也顾不上形象了,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他那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摊子。 一边收,一边嘴里还神经质地碎碎念叨着: “真是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这鬼地方不能待了!此人绝对是个大大的变数!不行,贫道得赶紧走!再待下去,怕是连裤衩都要被人算计没了!溜了溜了!” 拐过街角,彻底甩脱了陆沉可能残留的神识窥探,符泽手腕轻翻,那条之前锁着稚圭、材质不明的玄黑锁链——捆龙锁,便如同拥有生命般自行缩回他的袖中,消失无踪。 这捆龙锁,倒是个意外之喜。 虽非本命物,却也妙用无穷。 稚圭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小脸依旧紧绷,禁言符的力量仍在,让她满腔的疑惑无处发泄,只能在心底暗暗腹诽。 七拐八绕,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断墙之后,四周再无半点人烟气息。 符泽脚步一定,终于停了下来。 他侧过身,目光平静无波,落在依旧气鼓鼓瞪着他的稚圭脸上。 “你与那陈平安之间,”符泽的声音不高,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却格外清晰,“有一道主仆之契,对么?” 第41章 主仆契约 轰——!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直直劈落在稚圭的心头! 小姑娘猛地抬头,那双原本还带着几分倔强的黑白分明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瞳孔在刹那间急剧收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秘密,是她身为骊珠洞天“器灵”与这方天地选定承载者之间最根本、最隐秘的联系! 它直接烙印在她的真龙之魂与陈平安的命格深处,除了她自己,除了那冥冥之中的天地大道,按理说,绝不该有第三个生灵知晓! 她看向符泽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他不仅仅是修为高深那么简单…… 他能看透因果?直抵本源?! 稚圭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禁言符的力量似乎在她汹涌澎湃的心神冲击下都出现了些微的松动。 她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几乎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 符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依旧平淡。 但这份平静,落在稚圭眼中,却比任何威胁都要可怕百倍! 终于,稚圭勉强凝聚起一丝颤抖的声音。 “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急促地喘息着,试图让自己混乱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我承认!我是骊珠化身!可现在这洞天情况太复杂了!外面好多大人物盯着!我若是暴露,或者与人牵扯太深,一定会引动各方势力!你不管想在这里得到什么,都会被搅黄的!真的!你放过我……” 谁知,符泽听完她这番带着哭腔的“自辩”,反而……笑了。 “哦?是么?”他微微挑眉,拖长了语调。 “你以为,这些……我不知道?” 真是天真。 若非知晓这其中的盘根错节,我又岂会一上来就直接点破你最大的隐秘? 符泽向前微倾少许,身形明明没有释放任何威压,却让稚圭几乎喘不过气。 “小泥鳅,若非如此,”他声音依旧平缓。 “我此刻,又何必……‘特意’与你说这些?” 这“特意”二字,咬得极轻,却又极重! 稚圭被他这直白得近乎残忍的话语噎得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残存的那点身为真龙后裔的骄傲,让她忍不住梗着脖子,用尽最后的力气犟嘴。 “你!……我、我与陈平安的契约,乃是天地大道见证、直入神魂的主仆大契!就算他这一世身死道消,下一辈子,下下辈子!只要他轮回转世,这契约依旧会烙印在他魂魄之上!生生世世,永不磨灭!你动不了的!”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她认为最坚不可摧的屏障。 “哦,是么?生生世世?”符泽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那又如何?” 他轻轻摆了摆手,姿态写满了浑不在意。 牵扯轮回的灵魂契约,在他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东西。 “放心,”他语气随意。 “本座自有手段。” 话锋陡然一转,他眼中精光一闪,直刺稚圭的心防。 “况且,小泥鳅,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契约的‘存在’或许牢不可破,但契约力量的‘显化’与‘流向’,却并非一成不变。 尤其是在这洞天之内,天机混沌,变数丛生…… 符泽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穿透力。 “契约是契约,它或许会跟着陈平安轮回不休。可你这一身尚未完全苏醒、却已然精纯无比的真龙之气,它所能带来的‘气运’、‘助力’,如今在这方小天地里,能为谁所用,助谁起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稚圭那张写满了震惊的小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断言: “难道……不看你此刻,是跟在谁的身后么?” 稚圭如遭雷击,彻底僵住! 是啊……契约是死的,可她是活的! 力量的流向,尤其是在她尚未完全掌控自身力量的情况下,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她依附于谁,被谁的气息所影响! 这个人……他连这一点都算到了?! 稚圭彻底哑口无言,她像一只被掐住了脖颈的小兽,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颓败和绝望。 符泽不再看她,他转身,径直拐进旁边一条更显幽深狭窄的小巷,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 “跟上。” 稚圭咬着下唇,眼圈微微泛红,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这个人太可怕了……根本不是我能反抗的…… 然而,走了几步,看着符泽那似乎有些急促的背影,她心底那点不服气又悄悄冒了出来,忍不住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嘟囔着抱怨: “哼……神神秘秘的……瞎跑什么呀……” “这骊珠洞天受此方天地大道压制极重,你们这些外乡人,除非身负特殊宝物或者功法,否则连像样的术法都施展不开,更别提什么缩地成寸、御风而行了。” “真以为跑得快就有用?在这里想要寻摸机缘,一看跟脚出身,二看自身气运,最重要的,是得合了此地的‘缘法’! 你这么急匆匆地乱闯,能撞见什么好东西……” 她的话还没嘟囔完,前方符泽的脚步依旧不停,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谁告诉你,我是来……求机缘的?” “啊?”稚圭一愣,下意识反问,“不求机缘你来这儿干嘛?难不成……” 她的话音未落,巷子前方,隐约传来了两个人的交谈声。 一老一少。 苍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谄媚,似乎在汇报着什么。 而那年轻的声音,则透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倨傲,偶尔“嗯”一声,或是简单吩咐几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符泽的脚步微微放缓,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 几步之后,绕过一个堆满破旧瓦罐的角落,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巷子尽头的一处小小空地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着明显价值不菲的明黄色绸缎长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和傲慢。 他正负手而立,神态倨傲地听着身旁之人的汇报。 在他旁边,则是一个穿着灰布袍衫、身形佝偻、满脸堆笑的老者,正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青年手中,竟然随意地捧着一方……玉玺?! 第42章 传国玉玺 那玉玺通体似乎是某种温润的白玉雕琢而成,顶端盘踞着螭龙,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上面的具体篆文,但一股与国运隐隐相连、厚重磅礴、带着皇道龙气的威严气息,却清晰可辨! 符泽的瞳孔骤然一缩,心底闪过一丝了然。 巷子尽头,那身着明黄绸缎、头戴金冠的青年——高稹,甫一看见符泽与稚圭现身,目光先是一凝,随即落在了符泽那一身虽然朴素、却隐隐透出几分不凡气度的穿着上。 尤其是那袖口与领口处,依稀可见属于白霜王朝皇室特有的云纹暗绣。 高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异与思忖。 白霜王朝的人?而且看这气度,绝非寻常宗室……竟也来了这骊珠洞天?有趣。 他脸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倨傲稍稍收敛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自认和煦的笑容,主动向前微一拱手。 “这位兄台,瞧这身行头,莫非是……白霜王朝的贵胄?” 他语带试探,目光在符泽身上打量。 “呵,未曾想,在这偏僻小镇,竟能遇上同出宝瓶洲的皇族同道,实乃幸会,幸会。” 言语间,已是自顾自地将符泽划归为“同道”,试图拉近关系。 符泽面上毫无波澜,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不必套近乎。”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高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好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他身为大隋皇子,何曾被人如此当面折辱?若非身处这诡异的洞天福地,身边又只带了吴貂寺一人…… 正当他心念电转之际,符泽却像是浑然未觉他的不快,侧耳微倾,目光似乎越过了高稹主仆,投向了巷子更深处。 来了。 符泽那远超常人的听力,早已捕捉到了一阵极轻、却又异常沉稳、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几乎就在他念头落下的瞬间,巷口的光影微微一暗。 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来人身着一袭再简单不过的青色布衫,洗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显得格外磊落。 头上戴着一顶足以遮住大半面容的宽大斗笠,让人看不清其具体容貌,只隐约能见其下颌线条干净利落。 她就这么平静地走来,明明没有任何气势外放,却自然而然地带来一种山巅孤松般的清冽与锋锐感。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的身后—— 一口雪白长剑,竟无鞘无凭,自行悬浮其身后寸许之地,剑身流淌着淡淡的光华。 剑意凛然! “殿下,小心此女!” 高稹身旁,那一直垂手侍立、气息晦涩的老太监——吴貂寺,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剑……是本命飞剑!此女修为,深不可测!” 高稹闻言,脸色也是一变,看向那斗笠女子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忌惮。 本命飞剑,这在修行界可是极高成就的象征! 符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有趣,这老阉狗倒是眼尖,可惜啊,他哪知道这会儿宁大家正嫌弃这柄刚得的‘赐字剑’,恨不得将其丢得远远的呢。 来人自然便是刚从登仙台归来,得了齐静春“宁”字赐剑的宁姚。 此刻的她,心境大约还沉浸在与齐先生那番对话中,并未过多留意巷内的其他人,只是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巷子外走去。 眼看宁姚就要与高稹、吴貂寺擦肩而过。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那吴貂寺眼中厉色一闪,竟是毫无征兆地悍然出手! 只见他那原本佝偻的身躯猛地一弹,干枯的手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直取宁姚的右肩! 出手狠辣刁钻,显然是想先声夺人,将这不知深浅的“威胁”先行拿下! 好一个不讲武德的老太监! 宁姚猝不及防,斗笠下的眉头瞬间蹙起。 她脚下疾点,身形如一片落叶般向后飘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阴狠的一爪。 “住手!” 高稹在后方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象征性地高喊了一声,语气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阻止之意。 吴貂寺对高稹的呼喊充耳不闻,一击不中,身形如跗骨之蛆般再度欺上,双爪齐出,爪影重重,封死了宁姚所有退路! 宁姚眼神一冷,身后那柄悬浮的长剑“嗡”的一声轻鸣,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即将出鞘!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哼!” 一声冷哼,在狭窄的巷道中炸响! 伴随着这声冷哼,一道玄黑的流光骤然乍现! 锵——! 金铁交鸣之音清越激昂! 只见符泽不知何时已横跨数步,手中那杆一直未曾显露真容的长枪——“山河”,已然出鞘! 枪身古朴,却流淌着镇压山河社稷般的厚重气息,枪尖寒芒一点,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横扫在吴貂寺的双爪之间! 砰!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轰然爆发! 吴貂寺只觉双臂如同被一座奔腾的山峦狠狠撞中,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他那前冲的身形倒飞而出,“轰隆”一声巨响,竟是直接撞穿了旁边那堵本就残破的围墙,碎石瓦砾四下飞溅! “噗——!” 吴貂寺重重摔落在墙后的瓦砾堆中,挣扎了两下,张口便是一大滩殷红的鲜血喷溅而出。 显然,符泽这一枪,看似随意,却已然震断了他数根骨头! 一招! 便将这修为至少在洞玄境巅峰、甚至可能摸到观海门槛的老太监,打得生死不知! 符泽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兀自嗡鸣不休,残留的劲气吹得地上的尘土四散飞扬。 他转过头,目光冰冷地扫向兀自瘫软在瓦砾堆中咳血的吴貂寺,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老阉狗!” “这偷袭的手段,倒是跟你这人不阴不阳的根底一般无二,下作!不伦不类!” 这番话,骂得极其难听,毫不留情!不仅是骂吴貂寺,更是将他身后的主子高稹也捎带了进去! 第43章 关门打狗 高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又惊又怒。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白霜王朝“贵胄”,实力竟是如此恐怖! 更没想到,对方竟敢如此直接地辱骂自己! 但他毕竟是皇子,城府还是有的。 眼见吴貂寺惨败,符泽实力深不可测,他立刻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连忙上前几步,朝着符泽深深一揖。 “这位……兄台,息怒啊!”他姿态放得极低。 “是小王管教不严,这刁奴冲撞了姑娘,也惊扰了兄台,罪该万死!小王……小王替他给兄台、给这位姑娘,赔不是了!” 说罢,他竟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方仿制的玉玺双手捧起,递向符泽。 “此物,乃是小王无意间得之,内蕴一丝国运龙气,颇为不凡,权当是给兄台和姑娘的赔礼,还望兄台……高抬贵手,莫要与这不懂事的奴才一般见识!” 他将这方玉玺称作“大机缘”,言辞恳切,仿佛真是诚心赔罪。 但符泽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赔罪是假,示好、甚至拉拢才是真。 高稹此举,固然有息事宁人的成分,但更多的,恐怕还是被自己刚才那一枪所展现出的实力给震慑住了。 果然,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本性。 符泽清楚地记得,就在刚才,高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死死地盯在自己出鞘的“山河”长枪之上!那眼神,充满了贪婪! 这与原着中,他见到宁姚那柄本命飞剑后,立刻转变态度,百般讨好,近乎狗腿子的模样,何其相似! 巷子里,气氛一时僵滞到了极点。 高稹双手捧着那方仿制玉玺,脸上的谄媚笑容几乎要挂不住,汗珠已经从额角渗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那个看似年轻的“同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那玉玺上,却又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漠,仿佛这蕴含一丝国运龙气的“大机缘”,在他眼中不过是路边顽石。 符泽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扇在高稹脸上。 “送上门的机缘,按理说,没有不要的道理。” 高稹闻言,眼中刚要闪过一丝希冀,符泽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可惜,”符泽摇了摇头,目光嫌恶地扫过墙角瓦砾堆里还在咳血的吴貂寺。 “我这人有点洁癖,尤其不想沾染上……某些不干不净、不伦不类东西的晦气。” 不干不净!不伦不类! 这简直是指着鼻子骂!骂吴貂寺,更是骂他高稹! 高稹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捧着玉玺的手微微颤抖,让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堂堂大隋皇子,放低身段至此,对方竟是油盐不进,还如此羞辱! 这家伙绝对是个疯子!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平静站在一旁的斗笠女子——宁姚,忽然侧过头,清冷的目光透过斗笠的阴影,落在了符泽身上。 “你,为何帮我?” 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丝天然的冷冽,更有一份不加掩饰的探究。 在她看来,萍水相逢,对方没理由为了她,如此得罪一个看起来背景不俗的皇子及其扈从。 符泽还没来得及回应,宁姚却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甚至微微抱起了双臂,那姿态,竟透出几分赞许? “不过,你眼光还行。”她语气平淡。 “这老阉狗,行事鬼祟,气息污浊,确实……不伦不类。” 噗——! 墙角,刚挣扎着想要撑起半个身子的吴貂寺,听到这句评价,喉头又是一甜。 “哇”地再次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气息瞬间又萎靡了下去。 符泽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宁大家果然还是那个宁大家,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一点弯都不带拐的。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那一闪而逝的无奈,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淡然的表情。 “姑娘言重了。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不是吗?” 他避开了宁姚的直接问题,转而解释起自己的“动机”。 “我这人,向来也看不惯背后偷袭的龌龊手段。刚才出手,既是帮了姑娘,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顺心意罢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高稹和吴貂寺。 “至于对那老阉狗的看法嘛,”符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看来,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 “哇——咳咳咳!” 吴貂寺被这接二连三、指名道姓的“点名批评”,气得浑身发抖。 高稹此刻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只剩下满心的惊惧和庆幸? 他连忙收回玉玺,讪讪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符泽却没有心思再和这主仆二人纠缠。 宁姚出现在这里,说明齐静春已经从骊珠洞天深处走出来了……算算时间,也该是去登仙台‘见圣人’的时候了。 我的‘机缘’,可不能错过了。 人皇系统虽然强大,但自己目前修为尽失,正是需要各种机缘快速提升实力的时候。 齐静春这位儒家圣人留在小镇的馈赠,他志在必得。 “此间事了,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符泽朝着宁姚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转身,对着身旁一直安静如鸡的稚圭淡然吩咐。 “跟上。” 稚圭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子的另一头,只留下脸色煞白的高稹,瘫在瓦砾堆中生死不知的吴貂寺,以及依旧抱着双臂、若有所思的宁姚。 巷子里恢复了短暂的死寂。 然而,就在符泽身影彻底消失后不到十息! “呃啊——!”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与怨毒的低吼,猛地从瓦砾堆中炸响! 只见原本气息奄奄的吴貂寺,眼中竟爆发出骇人的凶光! 他不知何时从怀中摸出了一枚血红色的丹药吞下,此刻脸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干瘪的身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了几分,断裂的骨骼发出“噼啪”脆响,竟是被强行接续! “贱婢!给咱家……死来!” 第44章 长枪借我一观 吴貂寺身形化作一道灰影,速度比之前更快、更狠戾,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尚在思索的宁姚! 他显然是动用了某种激发潜能、透支生命的秘法丹药,势要将刚才受到的屈辱和重创,百倍奉还! 宁姚瞳孔骤缩,没料到这老太监竟如此疯狂!仓促间,身后那柄“宁”字剑终于应心而出,雪亮剑光一闪! 锵!砰! 金铁交鸣与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纵然宁姚剑道天赋绝顶,更有齐圣赐剑,但毕竟刚刚踏入修行不久,且吴貂寺这搏命一击太过突然和狂暴! 噗嗤! 一道血箭飙射而出! 宁姚闷哼一声,身形踉跄着倒退数步,握剑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淋漓,胸口更是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爪印! 重伤! “咳……咳……”宁姚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看向吴貂寺的目光冰冷刺骨。 吴貂寺一击得手,状若疯魔,狞笑着便要再次扑上! 宁姚眼神一厉,不再犹豫,强提一口气,脚尖在地面疾点,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小镇另一个方向亡命奔逃! 她逃离的方向,正是河边摊贩聚集之处,也恰是……陆沉所在之地。 命运的齿轮,似乎并未因符泽的短暂介入而彻底偏离轨道,只是在细微处,悄然发生了些许改变。 而此刻的符泽,对此一无所知,也无暇顾及。 他带着稚圭,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了小镇那处着名的登仙台。 抬眼望去,仙台高耸,云雾缭绕。 而在那仙台边缘,一道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青衫磊落,儒雅温和,正是那小镇的圣人——齐静春。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面容略显青涩、眼神却带着几分执拗的年轻儒生,正是他的弟子之一,赵繇。 符泽的出现,似乎并未让齐静春感到意外。 这位儒家圣人缓缓转过身,目光平和地落在符泽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然后,齐静春做出了一个让旁边的赵繇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朝着符泽,伸出了手。 “符小友,你那杆长枪,可否借我一观?” 赵繇在一旁看得是困惑不已,眉头紧锁。 他跟在先生身边多年,见过无数前来小镇寻求机缘的修士、权贵,哪个不是毕恭毕敬,求着先生指点一二,甚至赐下只言片语? 何时见过先生……主动向人索要东西的? 而且看先生的神情,似乎对那杆枪颇为看重? 这个刚来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赵繇忍不住上前一步,带着几分不解和替先生“把关”的意味,开口询问齐静春。 “先生?这……弟子愚钝。过往那么多年,来此求机缘者何止千万,皆是恳求先生垂怜。为何今日……先生会主动向这位……这位公子借物?此人,究竟有何不同?” 话语间,虽是对着齐静春,但目光却时不时瞟向符泽,带着明显的疑惑。 齐静春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反而先转头看向符泽,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符小友,对不住了。”他语气温和,“劣徒心性不坏,只是……有时候过于执着于理,显得有些愚钝,不懂非礼勿言的道理,还望小友莫要见怪。” 符泽见状,却是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他瞥了一眼旁边因为先生的“批评”而面色微红、更显固执的赵繇,轻笑道。 “齐先生客气了。” “跟一个……嗯,刚差点被人拿剑捅个对穿的家伙,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费力气去跟他计较。” 符泽那句带着几分戏谑,在齐静春这位儒家圣人的心湖中,也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那温和儒雅的面容,有那么一刹那,几乎维持不住。 齐静春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异。 这年轻人怎会知晓赵繇方才的窘境? 甚至连那女子出剑都了如指掌? 他一直以为,自己坐镇这骊珠洞天,观棋人间,于这小镇方寸之地,已是洞若观火,无所不知。 这是一种近乎于“道”的自信,源于他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理解和掌控。 可眼前这个名为符泽的年轻人,却仿佛站在比他更高的云端,俯瞰着这一切。 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时间的迷雾,洞悉因果的脉络。 那种感觉,并非刻意窥探,而是一种……天然的、理所当然的知晓。 仿佛这小镇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齐静春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将符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仿佛要将他看穿。符泽坦然受之,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又隐隐有一股潜龙在渊、随时可能搅动风云的气势。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齐静春心底响起,带着无尽的惋惜。 此子……若为吾徒…… 念头刚起,便被他自己掐灭。 不,不对。 齐静春心中摇头,似他这般的人物,根脚来历神秘莫测,心性气魄更是远超常人,自己……真的有资格教导吗? 怕是连天地都难束缚其万一。 这份认知,让这位一向自信从容的儒家圣人,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无力感。 旁边的赵繇,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 他先前那番看似维护先生尊严的质问,此刻回想起来,简直愚蠢至极! 想起自己差点被那清冷女子一剑穿心,又差点因多言得罪这位神秘莫测的公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欺我! 赵繇心中哀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在这位符公子面前,定要谨言慎行。 齐静春收回了复杂的思绪,重新望向符泽,神色郑重了许多。 “符小友,你这杆枪,很好。”他的声音平和。 “既然来了这登仙台,我便送你一场缘法。”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莹白如玉,引动着整座登仙台上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浩渺气运与文字烙印。 “这仙台之上,自有文字以来,留下无数印记。其中,最有气势,最能承载山河之重的两个字,我便赠予你这杆‘山河’罢。” 言语间,那指尖的光芒愈发璀璨,即将点向符泽递出的长枪。 然而,就在那指尖距离枪身不足半寸之际,齐静春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比先前更为强烈的愕然。 第45章 赐字!山海经 “齐先生?” 符泽见状,心中微微一紧。 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已是波澜起伏。 难道是……因为我? 他暗自忖度,这具身体的原主虽是大皇子,但我这魂魄,终究是天外来客。 这杆“山河”更是与我灵魂绑定,难道……此方天地,终究还是有所排斥? 连齐先生这般已近乎于道的存在,也无法将此地气运加持其上? 人皇系统虽强,可若是被这方天地本源所不容,那未来的路,恐怕会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就在符泽心念电转之际,齐静春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摇头,脸上带着一种哭笑不得的复杂神情。 “非也,非也。”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符小友,你……误会了。” “我并非犹豫是否该动手,而是……” 齐静春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死死盯住那杆通体流淌着淡淡光华、仿佛蕴藏着无尽山河画卷的长枪,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而是惊叹于你这杆‘山河’的……气魄!” “其内蕴含的浩然之气,磅礴浩瀚,坚韧厚重,竟仿佛能包容天地万物,承载古今岁月!” “莫说区区两个字……” 齐静春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看向符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行走的神迹。 “便是将这整座登仙台上,自古至今留下的所有文字、所有气运、所有精神烙印,尽数篆刻其上,我亦觉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传入符泽和稚圭耳中。 “它,绰绰有余!” 此言一出,不仅符泽愣住,连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稚圭,也惊得小嘴微张。 齐静春眼神一定。 “也罢!既然如此,我齐静春今日便效仿古之圣贤,行一件前无古人之事!” 他望着符泽,眼中精光熠熠。 “今日,我便将记载天地万物、山川地理、奇珍异兽之总纲——一部完整的《山海经》,赠予你这杆‘山河’!” 《山海经》?! 稚圭在一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山海经》?那可是……等等,齐先生说的是赠予“山河”? 是《山海经》三个字?她心中快速盘算着。 嘶……这登仙台上,能得齐先生亲手刻下三个字的本命物,古往今来,怕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了吧? 这家伙……好像,好像是有点真本事? 她偷偷瞥了一眼符泽,眼神复杂了许多。 “勉强……算你有点厉害吧。” 谁知齐静春却耳尖听见了,转过头,看着她不禁失笑道。 “小姑娘,想岔了。” 稚圭一愣:“啊?” 齐静春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符泽和他的长枪上。 “非是‘山海经’三个字。” “是……” “整整一部,《山海经》全册!” 说完,连齐静春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起来,揉了揉眉心。 “符小友,你可真是……给我齐静春找了个前所未有的大活计啊。” “也罢,也罢。今日这一遭,便当我齐静春,将这千百年来在这登仙台上,所有欠下的笔墨功夫,所有未尽的道理阐述,借你这杆‘山河’,一次性还清了罢!” 符泽声音平淡:“有劳齐先生了。” 话音落下,他手腕一翻,那枚刚刚从高稹手中得来的伪劣玉玺,便被他轻飘飘地递向了齐静春。 动作自然,宛若递过的是一块寻常石头,而非一方象征着王朝气运的重器。 饶是齐静春这般心境修为,此刻也难免微微一怔。 他接过那入手微凉的玉石,指尖能感受到其上残留的、属于高稹的惊惧与卑微气息。 目光扫过玉玺上粗糙的蟠龙纹路,再看向符泽那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了然。 此物,是方才那大隋皇子用以买命之物。 这符泽……竟如此轻易便转赠于我? 齐静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弟子赵繇。 他自然清楚,若是赵繇得了这般“重礼”,少不得要心中盘算,将来如何借此由头,攀附关系,图谋回报。 这便是人之常情,也是修行路上常见的“结善缘”。 可符泽此举,却透着一股……浑不在意的洒脱。 仿佛这玉玺所代表的一切,于他而言,轻如鸿毛。 符泽像是看穿了齐静春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符某行事,向来恩怨分明,喜欢当场了结。”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旁边一脸憋屈、却又不敢插话的赵繇,语气依旧平淡。 “赵公子,符某将来要庇护一方生灵,为万民奔走,实在没闲工夫陪人玩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戏码。” 这话像是解释,又像是一种宣告。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目光似乎越过了赵繇,望向了更遥远、更宏大的未来图景。 “况且……”他轻轻嗤笑一声,带着一种源自更高层次的俯瞰。 “真龙既出,这等鱼目混珠之物,留之何用?” 真龙? 赵繇心头一震,随即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 狂妄!嚣张! 他心中怒吼,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仗着几分奇遇和蛮力,竟敢在先生面前自比真龙? 还如此轻慢先生的弟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若非齐静春在此,他几乎要忍不住拔剑相向! 齐静春却是听懂了符泽的言外之意。 他看着符泽那年轻却仿佛承载了无尽风霜的面容,心中那份惋惜之情,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一声悠长的叹息,几不可闻,却沉重地压在了这位儒家圣人的心头。 若是能早些年遇到此子…… 以他的心性气魄,若能得遇明师,悉心引导,或许今日这骊珠洞天的死局,便能扭转大半了吧? 可惜,没有如果。 齐静春压下心头纷繁的思绪,将那枚伪玺随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仿佛那真只是一块碍事的石头。 他重新凝聚心神,目光再次落在那杆名为“山河”的长枪之上。 不再犹豫,不再迟疑。 指尖抬起,浩然正气伴随着登仙台积攒了千百年的文道气运,如奔腾的江河,汇聚于一点! 嗡——! 虚空仿佛都在轻颤。 第46章 人皇诀 齐静春的手指,并未直接触碰枪身,而是在其上方寸许之地,开始缓缓划动。 指尖过处,并非留下实体刻痕,而是引动了天地间某种玄奥的力量。 无数细如尘埃、却又亮如星辰的金色文字碎片,从登仙台的石阶、石柱、乃至弥漫的空气中被牵引出来,如同受到帝王号令的臣民,井然有序地朝着齐静春的指尖汇聚。 那不是简单的书写,更像是一种……召唤与敕令! 他以指为笔,以天地为纸,以浩然正气与千年文运为墨! 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引动着大道的回响。 指尖划过虚空,竟似有金石之音铿锵而鸣,又似有圣贤吟诵之声隐隐传来,缥缈而庄严。 符泽看得目不转睛,心神沉浸。 他虽未修行儒家神通,但凭借“人皇系统”带来的法则加持,以及《人皇决》锤炼出的敏锐感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齐静春此刻调动的力量是何等磅礴,何等精妙! 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堆砌,更是一种对“道”与“理”的深刻理解和运用。 每一个文字的凝聚,都仿佛在枪身上构建着一个微缩的山川地理,孕育着一方世界的雏形。 这等手段,已近乎于“造化”! 旁边的赵繇,虽然心中对符泽依旧不爽,可见到自家先生展露这等神乎其技的手段,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与有荣焉的敬畏之色。 但他很快又注意到了符泽那副全神贯注的眼神,忍不住撇了撇嘴,带着一丝讥讽和试探,低声嘀咕。 “喂,符泽,你该不会是在偷师吧?先生这手绝活,可不是谁都能看懂的。” 符泽闻言,缓缓转过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赵公子果然聪慧。” 偷师? 符泽心中哂笑,我看的,又岂止是这篆刻之术? 他目光再次投向那正在逐渐被无数金色文字覆盖、气韵愈发厚重的长枪,心中念头转动。 肉身成圣之路,本就是要在凡尘俗世中,于万万人之上,炼就那独一无二的‘一’。 这登仙台,承载一地文运,自有其枢机造化…… 若我将来以武证道,统御山河,此地,早晚会是我的掌中之物。 今日齐先生之举,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次近距离观摩‘道’之运转的机会? 赵繇见符泽非但不否认,反而一副“你猜对了”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果然嚣张至极!竟真敢觊觎先生的传承?! 就在赵繇准备再次开口讥讽之时,符泽却忽然转头,望向正凝神刻画、指尖流淌星河的齐静春,语出惊人。 “齐先生。” 他的声音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 齐静春动作微微一顿,指尖的浩然之气与文道气运流转稍缓,侧过脸,温和的目光带着一丝询问。 符泽迎着他的目光,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晚辈之礼,语气却斩钉截铁。 “符泽,想拜入先生门下,不知先生可愿收录?” 此言一出,不仅赵繇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就连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稚圭,也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齐静春也是一愣,脸上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意外之色。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仔细打量着符泽。 片刻后,他温和地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探寻。 “呵呵,符小友说笑了。”他轻轻摇头,“小友身负大气运,似乎已得高人传承,自有道途要走,为何忽然……看中我这穷酸腐儒了?” 符泽直起身,神色坦荡,目光灼灼。 “天下修士万万千,惊才绝艳者不知凡几。”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但能让符泽看入眼,并心生敬佩者,寥寥无几。” 他望着齐静春,眼神中流露出认可。 “先生,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明说为何敬佩。 但他知道,齐静春会懂。 只因眼前这位看似温和的儒家圣人,以读书人的孱弱身躯,却敢于一肩挑起此方天地三千年的沉重因果,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将那高高在上的三教多年谋划,于这小镇之中,撞了个支离破碎! 齐静春温和的笑意尚未散去,探寻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符泽脸上,等待着一个答案。 符泽挺直的脊梁没有丝毫弯曲,面对这位儒家圣人的疑问,他神色依旧坦然。 “先生以读书人之身,肩挑骊珠洞天三千年因果,以一人之力,行胜天半子之举,搅乱三教布局,护持一方生灵。”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每一个字都像是落在实处,带着金石般的质感。 “如此壮举,如此气魄,天下人,谁称不得先生一声‘老师’?” 符泽微微偏头,目光掠过旁边早已瞠目结舌的赵繇,嘴角勾起一丝冷冽。 “符某,又如何叫不得?”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不仅解释了拜师的缘由,更将齐静春的功绩与担当,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赞誉之高,直指本心! 赵繇只觉得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想反驳,想讥讽这外乡人的狂妄,可对方话语中那份对先生功绩的深刻理解,那份发自肺腑的敬佩,竟让他无从辩驳。 这家伙,难道真的看懂了先生的所作所为? 齐静春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欣赏与了然。 他轻轻颔首,像是认可了这份沉甸甸的赞誉。 “呵呵,好一个‘胜天半子’,好一个‘天下人皆可称师’。” 齐静春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符小友如此迫切,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份敬佩吧?可还有……别的用意?” 他这话问得直接,显然不相信符泽仅仅是出于景仰,便要行这拜师之举。 毕竟,符泽身上那股隐而不发的霸道与自主,绝非甘于人下之辈。 符泽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掩饰,反而露出一个堪称“爽朗”的笑容。 “先生明鉴!”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目光直接锁定了旁边的赵繇,那眼神,让赵繇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拜了师,符某便是先生的弟子。” 符泽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如此一来,在离开这骊珠洞天之前,符某便有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他顿了顿,看着赵繇那瞬间变得煞白、写满惊恐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后半句话。 “揍、他、一、顿!” 第47章 拜师学艺,揍他一顿 空气仿佛凝固了。 稚圭猛地扭头看向符泽,眼神古怪,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主子”的行事风格。 赵繇整个人都懵了! 揍……揍我? 就因为拜了师?!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饶是齐静春,也被符泽这石破天惊的“坦诚”给弄得一愣。 他怔怔地看着符泽,又看了看旁边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赵繇,片刻之后,这位儒家圣人,竟是忍俊不禁,失笑出声。 “呵呵……呵呵呵……”他摇着头,笑声中带着无奈,却又有着一丝奇异的认同。 “你这小子……当真是……” 他却没说出后续,只是那笑容,分明是在说 这理由……虽然离谱,但若按师门规矩,好像……也并无不妥? 毕竟,师兄弟间切磋教导,天经地义! 赵繇彻底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先生非但没有斥责符泽这荒唐的念头,反而笑了?! “先生!先生救我!”赵繇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忙朝着齐静春哀嚎。 “先生明察!弟子……弟子与他素不相识,从未有何冒犯之处啊!此人、此人分明是居心不良,借拜师之名,行报复之实!先生万万不可被他蒙蔽啊!” 他声泪俱下,试图唤起齐静春的师徒情谊。 然而,齐静春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符泽,眼神温和。 “痴儿,莫要多言。”他轻轻一叹。 “符泽,你可知,能收你为徒,实乃……齐某之幸事。” 这话一出,赵繇如坠冰窟,面如死灰。 完了……先生竟如此看重他?! 符泽脸上笑容不减,对着齐静春,再次深深一揖,这一次,是标准的拜师大礼。 “弟子符泽,拜见老师!” 声音洪亮,态度恭谨。 “好。”齐静春含笑点头,受了这一礼。 礼毕! 几乎就在符泽直起身子的瞬间! “砰!” 一声闷响! 符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欺近,根本不给赵繇任何反应的时间,一记蕴含着恐怖力道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赵繇的眼眶上! “嗷——!” 赵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几步外的石阶上,眼前金星乱冒,鼻血长流。 “符泽!你……” 他话未说完,符泽已经如影随形而至,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拳脚相加,噼里啪啦地落在了赵繇身上! “哭什么?喊什么?”符泽一边揍,一边语气冰冷地开口,每一拳都打得赵繇痛彻心扉。 “先前你那眼神,那嘴脸,当符某是瞎子不成?” “我……我没有……”赵繇蜷缩着身体,试图抵挡,却根本无济于事,只能徒劳地辩解。 “没有?”符泽冷笑一声,脚下毫不留情,又是一记狠踹。 “记住了!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有些事,是你没资格指手画脚的!” 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今日揍你,是教你个乖!让你明白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懂规矩,将来出了这洞天,有的是人会让你吃更大的苦头!” 符泽的声音在登仙台上回荡,带着一种冷酷的教诲。 “也算是……提前替某位朋友,收点利息!” 陈平安那小子,性子太软,对这种跳梁小丑,就该直接打服! 符泽心中冷哼。 赵繇被打得哭爹喊娘,涕泪横流,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屈辱。 他却不知,这看似蛮横的毒打,正是齐静春默许之下,留给他的……最后一堂课。 一堂关于敬畏,关于认清现实,关于修行路上人心险恶的残酷课程。 齐静春站在一旁,负手而立,面带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就预料到的戏剧。 他对赵繇的哭喊充耳不闻,目光平静地看着符泽“教导”自己的新弟子。 而就在这片刻的混乱中,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稚圭,却悄然走到了齐静春的身侧。 她抬起头,那双本该纯真无邪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警惕。 “老秀才。”稚圭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语气生硬,“我的事,用不着你多嘴。” 她不喜欢齐静春,不喜欢这种满口道理、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读书人。 “遇上他,算我倒霉,是我的劫数。” 稚圭瞥了一眼那边正打得兴起的符泽,眼神复杂难明。 “如今既然挣扎不了,不如就跟着他走走看。是死是活,是福是祸,我自己担着。” 这话语中,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齐静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意外。 他并未开口,而是以心声传音,直接送入稚圭耳中。 “呵呵,老夫倒是有些意外。本以为,以你的性子,出了这牢笼,必定是满心仇怨,恨不得搅得这人间三教天翻地覆,没想到……你竟甘愿跟随于他?” 稚圭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同样以心声回应。 “甘愿?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少自作多情。” 齐静春不以为意,依旧温和传音:“如此,也是好事。” “这人间烟火,红尘俗世,你若能多走走,多看看,或许……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一些道理。” 稚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明白什么?明白你们这些人的虚伪?少来这套!” 她眼神桀骜。 “等哪天我能摆脱他,四海八荒,天地之大,照样任我畅游!谁也拦不住!” 对此,齐静春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有些道理,需要自己去悟。 有些路,需要自己去走。 他转过头,看向那边已经揍完了人、正拍着手走向长枪的符泽。 赵繇已经瘫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好了。”齐静春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符泽,带上你的‘山河’,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登仙台上的石阶还残留着赵繇的血迹与哀嚎的回音,齐静春温和的目光送别了符泽。 符泽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那杆沉重异常的“山河”长枪随意地扛在肩上,动作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洒脱。 他冲着齐静春微微颔首,算是道别,并未多言。 转身,下山。 步履看似悠闲,实则每一步都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第48章 机缘不少 稚圭默默跟在他身后,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瞥向前者背影的眼神,复杂难明。 骊珠洞天……这方小天地,藏龙卧虎,机缘不少。 符泽心中念头飞转,阮邛父女那边算是一步闲棋,宁姚……暂且不急。 齐静春这里,拜师是意外之喜,揍赵繇更是顺手为之,解气! 不过……还有几个关键的节点,几桩不容错过的机缘,必须去确认一下。 他的目光投向了小镇深处,那个最不起眼、最泥泞、也最藏污纳垢的地方——泥瓶巷。 思及此,符泽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 稚圭察觉到他的变化,也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泥瓶巷,一如既往的潮湿、阴暗。 低矮破旧的屋檐下,污水横流,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顾璨家那扇破旧的木门敞开着,屋内传出的,却并非往日的争吵或哭泣,而是一个妇人惊喜又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以及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男声。 “……夫人放心,顾璨这孩子根骨清奇,乃是天生的修道种子!老夫观人无数,绝不会看错!只要他拜入老夫门下,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哎呦!仙长!您可真是我们家璨璨的贵人啊!璨璨!你听见没?还不快谢谢仙长!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呐!” 符泽站在巷口,脚步微顿,眼神平静无波。 他听得分明,正是那大骊藩王宋睦座上头等供奉,来自东宝瓶洲青鸾国的老修士,刘志茂。 果然,还是找上门了。 不过……似乎比原着中,少了点什么。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缓步走了过去。 屋内,顾璨的母亲脸上堆满了近乎卑微的笑容,使劲拽着儿子的胳膊,想让他给面前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磕头。 刘志茂捋着花白的胡须,一副高人风范,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审视。 顾璨则躲在母亲身后,只露出一双黑溜溜、带着怯懦和好奇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刘志茂。 没了槐树下那场无声的惊吓与恶意的试探,他对眼前这个老者的戒备,更多是出于陌生和孩子气的警惕。 就在这时,巷口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入屋内。 顾璨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当看清来人是符泽,尤其是看到符泽身后那个熟悉又让他心生畏惧的小女孩时,他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 “稚圭!你怎么跟他跑了?!他是坏人!” 稚圭俏脸一寒,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刮过顾璨的脸。 “小屁孩,闭嘴!”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再聒噪,信不信我把你舌头拔下来?” 顾璨吓得一哆嗦,连忙把头缩回母亲身后,不敢再吱声。 他娘也吓了一跳,连忙陪着笑脸看向符泽和稚圭,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刘志茂,在看到符泽出现的刹那,原本还算和煦的表情骤然一凝!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符泽,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是他!刘志茂心头剧震!就是这个年轻人! 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就在不久前,他心血来潮,想推演一下这骊珠洞天内可能存在的机缘与变数,当他试图窥探某个模糊的身影时,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垒,紧接着便是排山倒海般的天机反噬! 那反噬之力是如此恐怖,若非他见机得快,及时切断了联系,恐怕道心都要受损! 此刻,看到符泽,那种冥冥中的感应瞬间对上了号!那可怕的反噬,就源于此人! 此人究竟是谁?!身上竟有如此强大的气运庇护,甚至能反噬上五境修士的窥探?! 刘志茂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声音变得低沉而凝重。 “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此地?” 他的语气中,带着质问,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然而,符泽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连眼角都没瞥他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顾璨母子身上,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小家伙,想修仙问道,路子多得很。”符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小屋。 “没必要非得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糟老头子。” “你!”刘志茂顿时气结,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糟老头子?!来路不明?! 顾璨躲在母亲身后,听到符泽的话,眼睛却是一亮,怯生生地探出头。 “真的吗?还有别的办法?”他小声嘀咕,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跟着平安哥……” “啪!” 妇人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上,又急又气。 “傻小子!胡说什么呢!平安那孩子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带你修仙?!” 她训斥完儿子,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看向符泽,眼中充满了希冀。 “这位……这位仙长,您……您也是从外面来的神仙老爷?” 符泽淡然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神仙”之说,只是语气平淡地吐出几个字。 “宝瓶洲,白霜王朝大皇子,符泽。”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嗯……也算是真武山的人。” 白霜王朝!大皇子! 真武山! 这几个字眼,如同惊雷一般,在刘志茂耳边炸响! 刘志茂瞳孔骤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大半! 宝瓶洲!他当然知道!那是浩瀚天下有数的大洲!白霜王朝,更是宝瓶洲北部的顶尖王朝之一! 而真武山……那可是与大骊王朝背后的东岳山庭分庭抗礼的武道圣地! 传闻中,真武山祖师爷乃是真武大帝降世,威震一洲! 更关键的是,他隐约听说过一个传闻,真武山似乎迎来了某个天大的新机遇,气运勃发,隐隐有压过其他宗门的势头! 难道真武山那桩传闻中的大机缘,竟应在此人身上?! 刘志茂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王朝皇子,背后还站着真武山这样的庞然大物……这等身份,这等背景,出现在这小小的骊珠洞天,绝非偶然! 再看符泽那气定神闲、视他如无物的姿态,刘志茂瞬间明白,今日想强行带走这顾璨,怕是痴心妄想了! 别说对方实力深浅不知,光是这身份背景,就足以让他投鼠忌器! 第49章 竖子狂妄至极 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与不甘,刘志茂深吸一口气,试图搬出规矩。 “原来是白霜王朝的符皇子,失敬失敬。”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却有些生硬。 “不过,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老夫先与这孩子谈妥收徒之事,还请符皇子……” “先来后到?” 符泽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在我这里,从来只看本事。”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扫过刘志茂,又落在顾璨身上。 “这洞天里的机缘,谁有本事拿到,就是谁的!什么规矩,什么先来后到,都是狗屁!” “你……!”刘志茂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多少年了,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狂妄! 竖子狂妄至极!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符泽身后的稚圭。 当看清稚圭那张精致却冰冷的小脸,感受到她身上那股隐晦却精纯至极的灵气波动,以及那眉宇间与这方天地隐隐相连的独特韵味时,刘志茂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她?! 骊珠!是那骊珠化形!!! 他瞬间明白了!这小女孩,分明就是这骊珠洞天的洞天根本所化!是这方天地气运的精华凝聚! 如此天大的造化!如此逆天的机缘!竟然被眼前这个狂妄的皇子收服了?!还像个丫鬟一样跟在身后?! 一凭什么?!他处心积虑潜入此地,耗费心神寻找机缘,却被一个外来小子捷足先登?! 不仅可能截胡他看中的徒弟,更是连这洞天最大的造化——骊珠本身,都已收入囊中?! 刘志茂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手心,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猛地站起身,不再理会符泽,那双浑浊却在此刻锐利如刀的眼睛,死死攫住了顾璨的母亲,声音阴沉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冰碴子。 “这位夫人,你可想清楚了!修仙问道,讲究的是传承有序,法门正宗!老夫乃青鸾国师亲传弟子,师门渊源流长,岂是这种来历不明的黄口小儿可比?”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遥遥指向符泽,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你若将孩子托付给我,老夫保证,倾囊相授,助他大道可期!若是跟了某些不知天高地厚之徒,误入歧途,毁了这天赐的根骨,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他刻意加重了“不知天高地厚”几个字,试图动摇妇人的心意。 顾璨的母亲果然被他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脸上刚刚浮起的希冀又变成了犹豫和惶恐。 “这……” 不等妇人开口,旁边一直百无聊赖的稚圭突然嗤笑一声。 她斜乜着眼,从墙角那棵老槐树上信手拈下一片嫩叶,塞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老头儿,你这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稚圭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嘲弄,“把自个儿吹得天花乱坠,又是保证又是传承的,真要有那么大本事,还在这儿磨叽什么?直接动手抢人不就完了?” 她嚼着槐叶,歪着头,眼神天真又残忍。 “光说不练假把式。我看呐,你也就是嗓门大点儿,真动起手来,未必有什么真本事。” “你……你这小妖女!!”刘志茂被稚圭这番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老脸涨得通红,指着稚圭的手指都在哆嗦。他堂堂上五境修士,何时被一个黄毛丫头如此当面羞辱过?! 更让他气炸了肺的是,一直躲在母亲身后的顾璨,此刻竟然也从母亲身后探出头,鼓起勇气,脆生生喊道:“我才不要跟你走!我要跟这位大哥哥走!” 他小手指着刘志茂,学着符泽之前的语气,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厌恶。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噗!” 刘志茂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脑门!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先是被那不知名的皇子无视,又被那骊珠化形的小妖女嘲讽,现在连这个他看中的“天生道种”都敢当面骂他?!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刘志茂眼中凶光毕露,体内灵气疯狂鼓荡,一股磅礴的气势不受控制地溢散开来,灰白的长袍无风自动,枯瘦的手掌微微抬起,眼看就要悍然出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紧张气氛。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门口。 “哟,今儿这泥瓶巷,可真是龙潭虎穴,热闹得紧呐。” 他话音刚落,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身穿鹅黄裙裳,面容姣好,却略显憔悴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口。 当她看清屋内的景象,尤其是看到符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以及他身后那个眼神冰冷的小女孩时,女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蔡金简!大骊国师安插在骊珠洞天的心腹之一,也是原着中试图带走顾璨的关键人物之一! 果然来了。符泽心中了然,却并不意外。 蔡金简此刻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只有一个念头。 糟了!怎么会碰到他们?! 符泽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那种视规矩如无物,霸道蛮横偏又实力深不可测的姿态,让她心生寒意。 尤其是他身边那个看似无害,实则可能是骊珠洞天根本化形的小女孩,更是让她忌惮万分! 她本是算准了时间,想趁着刘志茂与顾家接触的空档,前来截胡,将顾璨带走。 谁曾想,一推开门,就撞上了这两尊煞神! 蔡金简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目光却不敢与符泽对视,只是微微低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符……符皇子安好。稚圭姑娘安好。”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咬了咬牙。 “符皇子……小女子……小女子愿以林霞山三座上品矿脉相赠,只求您……高抬贵手,将这孩子……让与我?” 用矿脉换一个孩子?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在这贫瘠的小洞天内。 第50章 一语道破天机 然而,符泽却像是没听见,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将肩上的“山河”取下,握在手中轻轻抛了抛,沉重的枪身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暗金色的枪缨如同流苏般轻轻晃动。 他懒洋洋地瞥了眼被母亲护在身后的顾璨,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小子,瞧见没?挺抢手啊你。” 顾璨的母亲眼睛瞪得溜圆,心脏砰砰直跳! 我的天!又来一个抢着要璨璨的仙姑?还愿意拿出三座矿山来换?! 妇人此刻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这么多大人物抢着要我家璨璨?难不成……我家璨璨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看来……得好好拿捏一下,给璨璨多争取些好处! 她看向符泽和蔡金简的眼神,瞬间变得热切而充满了算计。 就在屋内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直懒洋洋把玩长枪的符泽,身形毫无征兆地一晃! 快!快到极致! 甚至连身为上五境修士的刘志茂都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下一瞬,符泽已鬼魅般出现在刘志茂身前! 他甚至没用那杆“山河”长枪! 右腿如同一条蓄满力量的钢鞭,撕裂空气,带着沉闷的破空厉啸,精准无比地踹在刘志茂的小腹丹田气海之处! 此方洞天对武夫气机的压制远不如山上修士,符泽这一脚,纯粹的肉身体魄之力爆发,又快又狠!蕴含着《人皇决》运转下的一丝霸道真意! “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刘志茂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瞬间撞入体内,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这一脚踹得移了位! 护体灵气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破碎! 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连惨叫都卡在喉咙里没能完全发出,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咚”的一声狠狠撞在身后的土墙上,震落一片灰尘! 土墙龟裂! 刘志茂“噗通”摔落在地,蜷缩着身体,像只被煮熟的大虾米,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剧痛,一时间竟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死一般的寂静! 顾璨的母亲和蔡金简都吓傻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唯有顾璨,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突然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哈哈哈!打得好!打得好!打死这个糟老头子!” 他拍着小手,兴奋得小脸通红,之前的怯懦和恐惧一扫而空,看向符泽的眼神充满了崇拜的光芒! “大哥哥!你太厉害了!你要是能再狠狠揍他一顿,我就拜你为师!真的!我还会劝平安哥也跟你一起!” 稚圭在一旁,嘴角也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嚼着槐叶的动作顿了顿,看向符泽的眼神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符泽闻言,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劝你平安哥?那倒大可不必。” 陈平安自有他的道,符泽无意强行干涉。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顾璨,也不理会旁边脸色煞白、身体微颤的蔡金简和又惊又喜、手足无措的顾母。 他只是将那杆沉重的“山河”长枪的枪尾,往脚下的泥土地上轻轻一顿! “咚!” 一声闷响,仿佛敲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然后,符泽拎着枪,枪尖斜指地面,一步一步,朝着地上如同烂泥般蜷缩着的刘志茂走去。 他原本就有心给这个倚老卖老、心术不正的老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胆敢觊觎他看上的人,还想在他面前玩弄心机,简直不知死活! 刘志茂蜷缩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符泽如同索命的阎罗般逼近,那杆暗金色的长枪在他眼中不断放大,仿佛下一刻就要洞穿自己的眉心! 他心中大骇,残存的灵气也因恐惧而紊乱,哪里还有半分上五境修士的风范?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挪蹭,脊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土墙,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仅仅一招,自己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刘志茂心中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皇子,其实力远超他的想象,绝非自己能够抗衡! 他甚至隐约间,从符泽身上捕捉到一丝与真武山若有若无的气息牵连! 刘志茂心中惊疑不定,但更多的却是怨毒。 好个真武山!平日里标榜名门正派,背地里却纵容门下弟子如此行凶! 此事过后,老夫定要联络书简湖同道,向真武山讨个说法! 符泽走到刘志茂身前三步处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讥诮。 “老家伙,你不是号称精通卜算之术吗?能算出顾璨这小子根骨清奇,难道就算不出,蔡金简那娘们儿早就打着带走这小子的主意?甚至……为了万无一失,不惜对某个姓陈的小子动了杀心?” 此言一出,不仅刘志茂浑身一震,就连一旁的蔡金简也是娇躯一颤,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怎么知道?!蔡金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方才在门外,的确因为陈平安与符泽、稚圭走得近,而对他生出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杀机,想着若能将顾璨带走,顺手除去这个碍眼的少年,也算了却一桩潜在的麻烦。 此事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连身边人都未必察觉,这符泽是如何得知的? 符泽冰冷的目光扫过蔡金简,随即又落回刘志茂那张惊骇欲绝的老脸上,语气愈发森寒。 “准你刘志茂半路截胡,打着收徒的幌子,实则想坐山观虎斗,等着本皇子与蔡金简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甚至不惜借蔡金简这把刀杀了人,就不准本皇子也来抢上一抢?” 刘志茂彻底傻眼了!他原以为自己的算计隐秘至极无人能够窥破。 他确实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若符泽与蔡金简为了顾璨争斗起来,无论谁胜谁负,他都有机会浑水摸鱼。 甚至,他暗中也乐见蔡金简除去陈平安那个与符泽等人交好的少年,如此一来,更能削弱符泽在小镇的助力。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被符泽一语道破! 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扔在烈日之下,无所遁形! 如今这骑虎难下的局面,打死他也不敢承认! 第51章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刘志茂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眼神躲闪。 “皇子殿下……天大的误会!老朽不过一时鬼迷心窍,被这孩子的根骨所惑,再者,那陈平安不过一介凡俗小子,如何值得老朽费心……” 他话未说完,一直憋着火的顾璨再也听不下去了! “呸!” 顾璨小脸涨得通红,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抓起身边一条矮脚的破旧板凳,想也不想便卯足了劲儿朝刘志茂那张老脸砸去! “你这糟老头子,嘴巴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平安哥是我大哥!你敢说他坏话,还想害他?!你害他就是害我!我打死你个坏东西!” 顾璨的母亲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璨璨,使不得!”。 下意识便要冲上去阻拦。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符泽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修长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屈指一弹,一道几乎肉眼难辨的淡金色符光,如同一只灵巧的蚊虫,悄无声息地没入妇人腿弯的某个穴位。 “哎哟!” 顾璨的母亲只觉膝盖猛地一软,像是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一歪,竟是好巧不巧地一头撞翻了旁边矮几上刚烧开不久、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滚水茶壶! “哗啦——” 滚烫的开水混着嫩绿的茶叶,如同小型瀑布般,劈头盖脸地浇了刘志茂一头一脸! “啪!” 与此同时,顾璨奋力掷出的板凳也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刘志茂的鼻梁上! “嗷——!”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响彻整个泥瓶巷的小院! 刘志茂只觉得头脸先是被开水烫得火烧火燎,紧接着鼻梁骨便是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 头发眉毛被烫得卷曲焦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脸上被板凳砸出一道清晰的红印,鼻血长流,狼狈到了极点! 这一下虽不致命,甚至对上五境修士的皮肉伤都算不上太重,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羞辱感,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堂堂青鸾国师亲传弟子,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被一个小娃娃用板凳砸脸,用开水烫头?! 刘志茂一张老脸先是煞白,随即涨成了猪肝色,最后黑如锅底。 他猛地从地上挣扎起来,浑身都在哆嗦,也顾不得身上的剧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今日之事,老夫……老夫认栽!告辞!” 说罢,他便想强撑着一口气,逃离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噩梦之地。 “慢着。” 符泽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催命的符咒,让刘志茂刚迈出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刘志茂猛地回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 “你……你还想怎样?!” 符泽好整以暇地将“山河”长枪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老家伙,急什么?你身上还有多少神仙钱,一并交出来吧。本皇子最近手头有点紧。” 刘志茂闻言,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伸出手指,指着符泽,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竟敢明抢?!”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小子打伤自己,羞辱自己,如今竟然还要打劫自己?! 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到了极点! 刘志茂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又喷出一口老血。 他脸色铁青一片,双拳紧握,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强压下动手的冲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威胁。 “阁下!莫非真要与我书简湖一脉,不死不休?!” 符泽闻言,嘴角那抹讥诮愈发浓郁。 他将“山河”长枪轻轻一旋,枪尾顿地,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书简湖?不死不休?”符泽眉梢轻轻一挑,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老家伙,你还没睡醒么?就凭你们那几条杂鱼,也配与本皇子谈‘不死不休’?在本皇子眼里,你连同你那什么狗屁书简湖,什么都不是!” 竖子狂妄至极! 刘志茂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炸开! 他堂堂上五境修士,青鸾国师亲传,何时受过这等指着鼻子的羞辱! 可偏偏,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那杆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山河”长枪,以及那股与生俱来的皇者霸气,都让他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他知道,再多说一句狠话,都可能招致更惨烈的报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刘志茂此刻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摸出三个沉甸甸的布袋,每一个都绣着精致的云纹,显然是专门用来装神仙钱的。 他肉痛得心都在滴血,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这是老朽身上……大半的积蓄了……” 符泽看都未看那钱袋一眼,只是用枪尖轻轻一点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咄”音。 “大半?”他似笑非笑。 “老家伙,看来你这记性不太好啊。本皇子向来奉行雁过拔毛,兽走留皮。进了我符泽口袋的东西,没有吐出来的道理;得罪了我符泽的人,不刮下三层油,也别想轻易脱身。”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好狠的小子! 一旁的蔡金简听得眼皮直跳,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她猛然想起在宝瓶洲渡船上,自己也曾出言不逊,险些被这煞星直接丢下船喂王八! 她不由得暗自庆幸,看向符泽的目光中,除了惊惧,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这少年行事乖张狠戾,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刘志茂一张老脸涨成了深紫色,额头青筋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从牙缝里迸出血来! 他猛地一跺脚,将怀里、袖中、甚至藏在靴筒里的神仙钱,零零散散又掏出了一小堆,连同那三个大袋子,一股脑儿推向符泽。 “都在这儿了!小子,今日之辱,老夫记下了!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他日定要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第52章 骗人老神仙 “呵,”符泽轻笑一声,也不去捡拾,只是示意稚圭收起。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刘志茂,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本皇子等着。不过,你最好祈祷自己别再落到我手里,否则,就不是破财这么简单了。” 刘志茂闻言,身子一僵,那股狠劲儿顿时泄了大半,再也不敢多言,怨毒地剜了符泽一眼,又狠狠瞪了顾璨一眼,这才狼狈不堪地转身,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逃离了这个噩梦般的小院。 “呸!活该!老骗子!坏东西!”顾璨见刘志茂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扬眉吐气,叉着腰在他身后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吐着舌头骂道。 符泽目光幽深地望着刘志茂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老东西,睚眦必报,今日受此大辱,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下一个被他霍霍的倒霉蛋会是谁? 既然梁子已经结下,我符泽又岂会让你如愿以偿? 他收回目光,转向一脸兴奋的顾璨,神色却倏然一肃。 “小子,想跟着我,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顾璨闻言,小脸一扬,拍着胸脯,脆生生地应道。 “大哥哥师尊请讲!只要能跟着师尊,什么条件璨璨都答应!” 在他心里,这位新认的师尊简直是神兵天降,威风八面,比那些只会说漂亮话的仙师强太多了! 符泽淡淡开口。 “那就是,不能带上陈平安。” “啊?!”顾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为什么啊?平安哥他很好的!他是我大哥啊!” 他以为这位大哥哥师尊会和外面的那些仙师不一样,没想到,竟然还是要他抛下大哥! 一时间,眼圈都有些红了。 符泽看着他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也不解释,只是从稚圭手中接过那三袋沉甸甸的神仙钱,随手抛给顾璨。 “这些,赏你的。如何处置,随你。” 顾璨下意识接住钱袋,入手极沉,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带着哭腔央求。 “大哥哥师尊,能不能也带上平安哥?我可以不要这些钱,我还可以帮师尊做很多事!平安哥他人很好的,他不会拖累我们的!” 他急得抓耳挠腮,又开始讨价还价。 “要不,大哥哥师尊,你再多给平安哥一些宝贝吧?他太穷了,那些坏人老欺负他!” 符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这小子,倒真是个重情义的。 他摇了摇头,语气却不容置疑。 “蠢小子,你以为宝贝是越多越好么?陈平安命里有劫,福薄载不起重宝。这些神仙钱,莫说三袋,便是一袋,落在他手上,都可能为他招来杀身之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日后自会明白。” 命里有劫?杀身之祸?顾璨吓了一大跳,小脸煞白,握着钱袋的手都有些发抖。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杀身之祸”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不信符泽的话,这位大哥哥师尊的手段,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绝非寻常仙师可比。 符泽见他被唬住,这才话锋一转,语气稍缓。 “不过,那本拳谱,你倒是可以给他。” 顾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符泽继续补充。 “命数归命数,修炼天赋是另一回事。他若能将那拳法练出些名堂,将来未必没有自保之力。至少,在这小镇上,能少受些欺负。” “哇!真的吗?!”顾璨瞬间破涕为笑,方才的失落和恐惧一扫而空,小脸蛋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他抱着那三袋神仙钱,又蹦又跳起来,看向符泽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哥哥师尊是好人!平安哥有拳谱就能变厉害了!” 他欢呼雀跃,围着符泽转圈。 “大哥哥师尊你真是天底下最好心最大方的神仙!比那些只会骗人的老神仙好一万倍!” 顾璨得了师尊允诺,又得了三袋沉甸甸的神仙钱,哪里还忍得住,怀揣着拳谱,抱着钱袋,一溜烟便冲出了小院,直奔那个熟悉的身影而去。 他要第一时间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还有这些能让平安哥过上好日子的宝贝,亲手交给他! 符泽望着那小子兔子般蹿出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小子,果真如书中一般,将陈平安视若亲父。 也罢,这便是他的道,旁人强求不得。 “仙……仙师大人……” 顾璨的母亲怯生生地挪了过来,脸上又是感激又是惶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小妇人……小妇人教子无方,犬子顽劣,冲撞了仙师,还请仙师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这孩子从小就野惯了,还望仙师日后多多担待,多多管教……” 她声音都在发颤,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年轻仙师一个不高兴,就收回了对顾璨的青睐。 符泽虚扶一把,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 “夫人不必如此。”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落在顾璨消失的方向,多了几分赞许。 “令郎性情坚韧,赤子之心未泯,璞玉一般,只需稍加雕琢,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并非顽劣,而是未经打磨的真性情罢了。” 顾璨母亲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璞玉、什么真性情,她听不太懂,但“成就不可限量”这几个字,却如惊雷般炸响在她耳边! 她激动得浑身轻颤,眼眶瞬间红了,又要下拜。 “仙师……仙师大恩大德!您就是我们顾家天大的恩人呐!小妇人给您磕头了!” “我说了,不必。”符泽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威严。 顾璨母亲这才止住了动作,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嘴里翻来覆覆念叨着“谢谢仙师”。 “哼!” 一声极不和谐的冷哼从旁边传来。 蔡金简扶着被震得发麻的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是不服气地瞪着符泽。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自己得了天大的机缘,还要来抢我们这些苦哈哈的零碎?从宝瓶洲渡船上遇到你,我就没顺当过,简直是我的克星!” 第53章 天材地宝,机缘造化 蔡金简想起自己在渡船上差点被扔下去喂王八,又想起刚才被这小子轻描淡写就震飞,心中那股邪火就蹭蹭往上冒。 这小子,得了那么多好处,怎么还要跟她们这些散修抢这点微末机缘? 符泽闻言,转过头,好笑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抢?”他反问,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蔡姑娘,你倒是说说,这天底下的天材地宝,机缘造化,有哪一样是摆在那里,等着人客客气气去拿的?若非各凭本事,难道还指望它自己送上门不成?” 真是天真。这骊珠洞天本就是一场盛宴,也是一场猎场。弱肉强食,本就是至理。 蔡金简被他一噎,顿时语塞。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她咬着下唇,心中念头急转。 这符泽年纪轻轻,实力却深不可测,行事更是霸道狠绝,偏生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 她蔡金简自认有几分姿色手段,在男人堆里向来是游刃有余,何曾像今日这般,在一个少年人面前处处受制,连话都说不顺畅!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栽!他一定有什么依仗,或者只是虚张声势! 符泽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蔡金简刚起了个念头,便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试试?”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气浪以符泽为中心轰然炸开! 蔡金简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迎面拍来,比方才那一击更要猛烈数倍! 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小院的门槛之外,跌了个七荤八素,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 “不要在我面前耍那些不入流的小聪明。” 符泽的声音冰冷如刀,不带一丝温度,“你的那点心思,本皇子看得一清二楚。” 他迈步走到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蔡金简。 这女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若非看在齐静春耗费心神救她一场,今日定要让她吃足苦头。 洞天即将崩塌,她若再不知死活地搅风搅雨,丢了性命,岂非白费了齐先生一番苦心? 符泽心中念头转过,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淡淡开口。 “骊珠洞天,暗流远比你想象的汹涌,这潭水,不是你能轻易试探深浅的。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蔡金简趴在地上,又惊又怒。 这小子的实力,竟然强横到了这种地步! 她原以为对方只是仗着法宝之利,没想到其自身修为也如此骇人。 “你……你少危言耸听!”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心中已然胆寒,嘴上却不肯认输。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本姑娘迟早能找到更好的机缘!” 说罢,她狠狠瞪了符泽一眼,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去,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符泽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轻轻吐出三个字:“祝你好运。” 泥瓶巷深处。 顾璨气喘吁吁地找到了正在练拳的陈平安,献宝似的将三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到他怀里。 “平……平安哥!给!这些都给你!” 陈平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礼”砸得一懵,低头看着怀里沉甸甸的钱袋,上面绣着的云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疑惑与不安涌上心头。 “这……璨璨,你哪来这么多钱?使不得,使不得!” 他连忙要推回去。 恰在此时,一道青衫身影施施然行过巷口,腰间悬着一枚“风雪夜归人”的玉牌。 巷口那青衫身影,龙虎山嫡传符南华,目光在顾璨怀中的拳谱,以及那三袋鼓囊囊的神仙钱上稍作停顿,眉尖几不可察地一挑。 这鼓囊囊的钱袋,还有那隐约透着古朴气息的拳谱……蔡金简那女人,竟这般快就得手了? 顾璨这孩子,根骨资质皆是不俗,若能收入门下,悉心培养,将来成就定然不凡。 蔡金简一介散修,凭什么得此璞玉? 一抹精光自符南华眼底深处掠过,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这等机缘,合该有德者居之,而他符南华,自认比那蔡金简更有资格。 这骊珠洞天本就是各凭手段,既然遇上了,岂有错过的道理? 他嘴角噙起一抹自认温和的笑意,抬步便朝巷内二人走去。 陈平安正欲将钱袋推回给顾璨,眼角余光瞥见有人靠近,立时将顾璨护在身后,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警惕,目光如受惊的幼兽,紧盯着来人。 “你想做什么?!”少年人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符南华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 “这位小兄弟,莫要紧张。贫道龙虎山符南华,观你二人气宇不凡,尤其是这位小兄弟,”他目光转向顾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根骨清奇,实乃修道良才。贫道并无恶意,只是想与二位稍作攀谈,结个善缘。” 哼,不识抬举的泥腿子,也敢拦贫道的路?待会儿先结果了你,再带走这小子,倒也省事。 他口中说着客气话,袖袍下的手指却已悄然掐了个法诀,一缕微不可察的法力波动萦绕指尖,只待寻个由头发难。 巷子另一头,符泽正负手踱步,眉头微微蹙起。 顾璨这小子去了半晌,怎的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正思量间,巷子深处陡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以及一股微弱却凌厉的法力碰撞余波! 符泽脸色骤变,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朝着巷内掠去! 当符泽赶到时,眼前的一幕令他瞳孔猛地一缩! 陈平安面如金纸,蜷缩在地,嘴角溢着刺目的鲜血,胸膛微微起伏,气息已是微弱到了极点。 他那刚刚点燃,尚不稳固的长生桥,赫然已被一股霸道外力硬生生摧断! “平安哥!”顾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小小的身子扑在陈平安身上,却不知如何是好。 宁姚俏脸煞白,手持长剑,摇摇欲坠地挡在陈平安和顾璨身前,她本就重伤初愈,此刻更是气息紊乱,嘴角亦有血丝渗出,显然方才已与人交过手,吃了大亏。 第54章 天道,当真是倔强 “符南华!你……你好狠的心!竟对一个凡俗少年下此毒手!” 宁姚声音嘶哑,眼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却难掩那份力不从心。 符南华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神色淡漠,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碍事的蝼蚁。 他对宁姚的质问充耳不闻,目光落在地上昏迷的陈平安身上,闪过一丝不耐。 这小子倒是硬气,竟还敢反抗,白白浪费贫道一番手脚。 忽地,符南华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他猛一抬头,便见巷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来人一袭白衣,面容俊美,眼神却冷冽如冰,正是符泽! 符南华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虚伪地稽首一礼。 “哦?这位道友是……贫道符南华,只是路过此地,见有些争执,正欲上前分说一二。既然道友来了,此间事了,贫道便不多打扰了。” 言罢,他竟是转身便要离去,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此地不宜久留,先走为妙。 “走?” 符泽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如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巷中的空气。 “本皇子的人,你也敢动?动了,还想走?” 话音未落,符泽手腕一振,掌中那杆铭刻山川日月图纹的黑色长枪“山河”骤然消失! “咻——!” 一道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声暴起! 符南华只觉一股致命的危机自身后袭来,他骇然转身,瞳孔中倒映出一道急速放大的黑色流光! 他想躲,想祭出法宝抵挡,但那枪太快了!快到超越了他的反应极限! “噗嗤——!” 血光迸现! “山河”长枪裹挟着万钧之力,竟是直接洞穿了符南华的右肩胛,余势不歇,带着他整个人,“哐当”一声,狠狠钉在了巷子对面的青石墙壁之上! 枪身犹自嗡鸣不休,符南华被高高钉在墙上,双脚离地,鲜血顺着枪杆汩汩流下,染红了墙面。 符泽缓步走近,看着符南华此刻狼狈的姿势,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那是在原着故事中,陈平安盛怒之下,将某位仇敌按在墙上痛殴的场景。 呵,这姿势,倒有几分眼熟。 他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符南华,是你冒犯在先,胆子倒是不小,还想在本皇子面前一走了之?” “师尊!师尊!”顾璨连滚爬带地扑到符泽腿边,小脸哭得像只花猫,指着墙上的符南华,泣不成声。 “就是他!就是他打伤了平安哥!他还想强行带我走!呜呜呜……师尊,您要为平安哥做主啊!” 符泽轻轻拍了拍顾璨的头,目光幽深。 天道,当真是这般倔强么? 我已出手阻拦了蔡金简,本以为陈平安此劫可免,却不曾想,这因果兜兜转转,竟是应在了这符南华的身上。 长生桥……终究还是断了。 这便是所谓的“命数”难违?还是说,这骊珠洞天之内,另有推手? 被钉在墙上的符南华,剧痛钻心,更多的却是无边的惊恐。 他死死盯着符泽,脑中一片混乱。 怎么会这样? 我方才为何会那般冲动?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竟生出那般强烈的掳掠之心? 甚至不惜对另一个凡人下死手?这根本不合我的行事准则! 我分明记得,我只是想与他们攀谈,探查一下那拳谱和神仙钱的来路…… 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暴戾,如此不顾一切?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难道……难道我中了什么阴毒的摄魂秘术?!有人在暗中操控我的心神?! 一想到这个可能,符南华浑身冰凉,道心几乎在瞬间便要崩裂!他修道多年,最重道心稳固,若是被人无声无息间影响了心智,那比杀了他还要可怕! 再看向符泽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符南华心中那仅存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是他!一定是他!此人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诡谲莫测!我竟然毫无察觉! 恐惧压倒了疼痛和愤怒,符南华几乎是立刻便换上了一副惶恐讨好的面容,声音因失血和恐惧而发颤。 “前辈!饶命!饶命啊!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晚辈刚才一定是鬼迷心窍了!绝非晚辈本意啊!晚辈愿意赔偿一切损失!求前辈高抬贵手,饶过晚辈这一次!” 符泽听着他语无伦次的求饶,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淡漠中带着一丝戏谑的模样。 “赔偿?”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倒也识趣。既然如此,你身上一半的神仙钱,拿出来吧。” 巷中气氛凝滞如冰,宁姚的目光,却死死锁在符泽和他手中那杆“山河”长枪之上。 她心头剧震,那长枪之上散发出的气息,雄浑、霸道,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茫与古老。 这股威压……即便是在剑气长城那等天才妖孽辈出的地方,也极为罕见!此人绝非寻常! 她银牙暗咬,强撑着摇摇欲坠的伤体,声线因警惕而绷紧。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符泽对她的戒备视若无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她半分,只是手腕一翻,将“山河”枪身横于胸前。 刹那间,枪杆之上,无数细密繁复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那金光并非凡俗光芒,炽盛却不刺目,反而透着一股堂皇、浩瀚的意味,流转之间,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上沉浮,山川地理于其间轮转生灭! 一股远超先前,更加令人心悸的威压弥漫开来,看得宁姚眼花缭乱,心神剧烈摇曳! 她俏脸之上,那一贯的清冷被惊愕与茫然所取代。 猛然间,她想起了自家先生齐静春曾带着一丝遗憾的喟叹——他的本命飞剑材质有限,倾尽心血,也只能承载住“静”、“春”二字真意。 可眼前这杆长枪……这股几乎要压垮她剑心的磅礴气息……这上面铭刻的,究竟是何等惊天动地的“道理”?! 其威势,竟丝毫不逊于剑气长城那座天下雄关的浩然剑意! 不,甚至……甚至隐隐有凌驾其上之感! 第55章 可否先赊欠 宁姚的心湖,彻底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搅得翻江倒海。 符泽却不再理会兀自震惊失神的宁姚,目光重新落回墙上狼狈不堪的符南华身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催讨一笔寻常酒账。 “神仙钱,拿出来。本皇子耐心有限。” 符南华被钉在墙上,右肩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此刻心底翻涌的,却是比疼痛更甚百倍的屈辱。 该死的!宋集薪那老匹夫坐地起价,敲诈了我一笔也就罢了! 如今竟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黄口小儿如此折辱!钉在墙上,像条待宰的狗! 此仇不报,我符南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他强忍着钻心剧痛,试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位……道友,手下留情!今日之事,是在下孟浪了,冲撞了道友虎威。这神仙钱……可否先赊欠一二?待出了这骊珠洞天,符某定当加倍奉还,并有重谢!” 先稳住他!只要能离开此地,日后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符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赊账?重谢?”他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戏谑,“你觉得,本皇子会在乎你那点所谓的‘重谢’?” 符南华脸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戾,咬牙切齿,声色内荏。 “阁下莫要欺人太甚!此地乃骊珠洞天,自有圣人规矩在上!你若真敢在此地痛下杀手,一旦惊动了坐镇此地的圣人,你我皆难逃干系,被一并逐出洞天也未可知!到时候,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这是在赌,赌对方心有顾忌,不敢冒此奇险。 “可笑至极。”符泽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淡漠。 “用圣人来压我?这种威胁,对本皇子而言,不痛不痒,如同犬吠。” 圣人?若这骊珠洞天真有圣人能察觉本皇子的“人皇系统”,那反倒更有趣了。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森寒如九幽寒冰。 “本皇子倒是想看看,是你这张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不如本皇子先废你一条手臂,看看你还敢不敢与本皇子讨价还价?你的任务,想来应该比你这条胳膊重要得多吧?” 符南华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疯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真敢!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再多言半句,对方那杆诡异的长枪下一刻就会洞穿自己的另一边肩胛,甚至直接废掉自己的手臂!那所谓的“任务”,若因伤势严重而耽搁,后果不堪设想! 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符南华面色变幻不定,死死闭嘴,一副惊惧交加的模样,符泽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看来,不给你点实实在在的教训,你是学不乖的。” 话音未落,符泽身影一晃,鬼魅般欺近符南华身前。 未见他如何蓄力,只是随意地探出手,一把抓住了符南华完好的左臂! “你……你要做什……”符南华惊恐万状,话未说完。 只听“喀嚓”一声令人牙酸毛骨悚然的骨裂脆响! 伴随着符南华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却依旧凄厉无比的闷哼! 符泽竟是面无表情,以一种蛮横无匹的力道,生生拧断了符南华的左臂!那臂骨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垂下。 做完这一切,符泽轻描淡写地甩了甩手,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角的微尘。 “今日若就此放过你这等屡次三番挑衅本皇子威严的宵小,扰了本皇子清净,会让我道心不稳。这一臂,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给你长个记性。” “呃啊——!”符南华痛得浑身剧烈抽搐,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面目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 他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嚎,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白霜王朝的大皇子,简直就是个披着俊美皮囊的嗜血魔鬼! 他这是要用最残忍的方式,生生打碎我的道心啊! 那断臂之痛,固然撕心裂肺,但远不及道心即将崩裂的恐惧来得猛烈! 他再不敢有丝毫侥幸心理。 用仅存的、被钉在墙上的右手,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摸索出几个沉甸甸的钱袋,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 “我给!皇子殿下饶命……我全都给!求殿下高抬贵手,饶我这条贱命!” 巷中血腥气与绝望的气息尚未散尽,符泽看着脚下那几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面色平静无波。 他弯腰拾起,随意掂了掂分量。 嗯,比预想的还要沉甸一些。 这符南华,倒也算是个称职的“送财鼠”,只是这买路钱,未免太贵了些。 粗略一数,这几袋神仙钱加起来,竟让他先前那点家底直接翻了两番不止。他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旋即从中取出一只稍小的钱袋,看也不看,便朝着一旁兀自戒备,眼神复杂的陈平安抛了过去。 “拿着,压惊。”符泽的嗓音清冷,仿佛丢出的只是一袋寻常的铜板。 陈平安下意识伸手接住,钱袋入手沉甸甸的,袋口不经意间散开少许,露出里面黄澄澄、光灿灿的神仙钱,晃得他眼神一缩。 他猛地一怔,连忙要将钱袋推回去:“这如何使得!符皇子,无功不受禄,我……” “你用得上。”符泽三个字便截断了他的话头,眼神深邃,不容辩驳。 陈平安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暖流混杂着几分敬畏涌上。 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白霜王朝大皇子,行事乖张狠戾,却又屡次三番在危难之际对他施以援手。 他紧紧攥着那袋分量不轻的神仙钱,深吸一口气,对着符泽郑重一揖到底。 “大恩不言谢!符皇子今日援手之情,平安铭记五内!他日但有用得着平安的地方,平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此人虽行事霸道难测,却并非一味嗜杀凶残之辈。这份恩情,必须牢牢记下,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符泽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会有机会的。” 这陈平安,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未来那座巍峨的剑气长城,或许会因他而多上几分波澜壮阔。 人皇之路,正需这等有情有义之辈辅佐。 他不再多言,目光转向缩在一旁,小脸煞白,惊魂未定的稚圭,简洁明了地招了招手:“走了。” 第56章 压制修为 稚圭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小跑着跟了上去,片刻也不敢耽搁。 就在符泽即将带着稚圭踏出这条阴暗巷弄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符南华沙哑而怨毒的冷哼。 “今日算你狠!哼,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此地压制了我大半修为!否则,岂容你这黄口小儿在此猖狂撒野!” 等着吧!只要我符南华还有一口气在,今日所受之奇耻大辱,他日定要你千百倍奉还! 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符泽脚步微微一顿,却连头也未曾回一下,只是唇边泛起一丝讥诮弧度。 “压制修为?”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巷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便是让你恢复到全盛之时,再给你十年八载埋头苦修,你在本皇子面前,依旧不过是土鸡瓦狗,弹指可灭。” 话语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绝对自信,以及对符南华那赤裸裸的蔑视。 “说得好!打得太妙了!” 一直躲在陈平安身后,大气不敢出的小鼻涕虫顾璨,此刻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猛地从陈平安身后探出小脑袋,兴奋地拍着巴掌,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对符泽的崇拜光芒。 他一把拉住陈平安的衣角,压低了声音。 “平安哥,平安哥!我跟你说,我以后就跟着这位皇子大哥了!他可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好人,又厉害,又能帮我们狠狠教训那些坏蛋!你往后就别担心我啦!” 这位大哥哥太威风了!简直比说书先生嘴里那些斩妖除魔的大英雄还要厉害一百倍! 跟着他,以后肯定顿顿能吃饱饭,说不定还能学到真本事! 陈平安闻言,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既为顾璨寻到了一个看似强大的依靠而略感欣慰,又深知符泽此人行事莫测,喜怒无常,小璨跟着他,真不知是福是祸。 他摸了摸顾璨乱蓬蓬的头顶,看着孩子那双因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璨,”他蹲下身子,与顾璨平视,语气格外郑重。 “既然你心意已决,平安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拦你。只是出门在外,人心隔肚皮,凡事都要多留一个心眼,切莫轻易相信旁人,万事都要以保全自己为重,知道吗?” 符皇子此人深不可测,行事全凭喜好,但愿他能看在稚圭和小璨尚且年幼的份上,多加照拂一二吧。 他们之间的低声交谈,一字不落地清晰传入符泽耳中。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却并未回头,也未曾出言干涉。 稚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听着身后陈平安那番“婆婆妈妈”的叮嘱,忍不住暗地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凑到符泽身边,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小声嘀咕着抱怨。 “殿下,您瞧瞧,您这番好心好意地出手相助,人家可未必领您的情呢!指不定还在心里骂您拐带无知孩童,图谋不轨,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哼,这陈平安,真是个不识好歹的木头疙瘩! 殿下何等尊贵的身份,肯屈尊降贵帮他一个小泥腿子,已是他八辈子修来的天大福分,他居然还敢疑神疑鬼! 真是不知所谓! 符泽闻言,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斜了她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洞悉。 “哦?齐先生平日里教你的那些‘修心养性’、‘观人于微’的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么快就抛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了?” 稚圭被他这一句话噎得小脸一白,顿时卡了壳。 她想起自家先生齐静春平日里虽然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谆谆教诲,再仔细回想自己方才那番尖酸刻薄的言语,确实有失公允,心中不由得一阵气闷与烦躁。 可恶!又被他抓住话柄,教训了一顿! 先生的教诲我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是这姓陈的明明…… 哼!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她见符泽领着自己和那个叫顾璨的小鬼,竟是径直朝着泥瓶巷外那座她颇为熟悉的廊桥方向走去。 看样子是打算就近寻个地方落脚安顿,不由得心头猛地一紧,也顾不上先前的窘迫,脱口而出,追问道。 “殿下!您该不会是想带着我和这小鬼,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这骊珠洞天里晃悠,一直待到此间事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后背都有些发凉。 符泽刚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洗劫了符南华,得了那么一大笔令人眼红的神仙钱,如今又毫不避讳地带上一个明显是本地土着的小孩,这简直是…… 般行事,与三岁小儿抱着金元宝招摇过市,唯恐天下不知,有何区别? 他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狂妄自大到了不知死活的地步? 稚圭只觉得这位来自白霜王朝的大皇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高傲与深不可测的可怕。 符泽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看着一脸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稚圭,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扩大了几分。 “招摇过市?你想多了。” 他语气轻松写意。 “这一方小小的洞天福地,虽然藏龙卧虎,鱼龙混杂,但能踏足此地的,大多是有些来历和眼界的仙家修士。” “他们千里迢迢来此,是为求取那份虚无缥缈的‘仙缘’与‘机缘’,多数时候,还是会顾惜几分自家宗门和老祖宗的颜面,不至于为了一些蝇头小利、黄白之物,便当众撕破脸皮,自降身份,徒惹天下同道笑柄。” 他微微一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巷外那些影影绰绰、似在窥探的人影,话锋陡然一转,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充斥在逼仄的巷弄间。 “更何况,此地自有圣人布下的规矩铁律。若不动用那些花里胡哨、上不得台面的仙术道法,单凭这双拳头,这小小的骊珠洞天之内,能让本皇子高看一眼、值得认真对待的,恐怕还没几个呢。” 圣人?若真有圣人能察觉到“人皇系统”的玄妙存在,那反倒是一件出乎意料的趣事。 至于这些所谓的过江猛龙、坐山猛虎,在本皇子眼中,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不足为惧。 第57章 人皇系统的玄妙 稚圭被符泽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悻悻然闭上了。 这家伙,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偏偏自己还真反驳不了! 难道这骊珠洞天里的人,当真都是些只会动嘴皮子的软脚虾不成? 她心里嘀咕着,却也不敢再多言,只能默默跟在符泽身后。 三人沉默地向着廊桥方向行去,巷中的血腥味与怨毒气息,似乎还未曾彻底消散,被微风一带,依旧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行不多远,符泽的脚步蓦地一顿。 稚圭正低头腹诽,险些撞上他的后背,不由得抬头,疑惑地望向他。 “殿下?” 怎么不走了?莫非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桀桀桀……” 一阵阴恻恻、令人毛骨悚然的古怪笑声,自巷口拐角处幽幽传来。 稚圭与顾璨齐齐打了个寒颤。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削、面色阴鸷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嘴角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双臂环抱胸前,懒洋洋地倚靠在墙边,恰恰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马苦玄!”稚圭看清来人,下意识惊呼出声,俏脸瞬间沉了下去。 她连忙扯了扯符泽的衣袖,压低了嗓音,飞快禀报。 “殿下,此人便是马苦玄,是真武山安插在此地的眼线之一。这小子性情乖张暴戾,心胸狭隘至极,仗着有几分修为和靠山,往日里在洞天中横行霸道,没少欺辱旁人,尤其是陈平安,以前可没少吃他的苦头!” 这瘟神怎么也冒出来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符泽眼底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料到一般。 这倒是有点意思,送走了符南华那只“送财鼠”,又来了一只拦路犬么?真武山?呵。 他目光落在马苦玄身上,语气平淡无奇:“有事?” 马苦玄一双怨毒的眸子死死锁住符泽,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对符泽的问话置若罔闻,下一刻,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影骤然暴起,双拳如出膛炮弹,挟着一股阴狠毒辣的劲风,直扑符泽面门! 他心中翻腾着滔天的不甘与怨恨。 凭什么! 我马苦玄才是天命所归,才是真武山倾力培养的麒麟儿! 本该是我平步青云,一飞冲天,将来证道长生,俯瞰众生! 为何偏偏是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霜王朝大皇子,夺了我的机缘,断了我的仙路! 今日,我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以泄我心头之恨! 符泽见他一言不合便悍然出手,眼中寒芒一闪,不退反进,身形微侧避开拳锋,右腿已如毒龙出洞,后发先至,“砰”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马苦玄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之上! 这一脚力道何等刚猛,马苦玄只觉眼前金星乱冒,鼻梁骨“咔嚓”一声脆响,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丈外的墙壁上,又滚落在地。 但他竟是强忍剧痛,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口鼻溢血,眼神却愈发凶戾,招招式式皆是奔着符泽周身要害招呼,分明是存了不死不休的杀心! “哎呀!你这个坏胚!不当人子的狗东西!又跑出来添乱!” 一旁的顾璨见状,吓得小脸煞白,却仍是鼓足勇气,指着马苦玄破口大骂,嗓音尖利刺耳,“我家大哥哥好心好意,你凭什么打他!我我去叫人来帮忙!” 骂完,他扭头便要往巷子外跑。 “别去!”稚圭一把死死拽住他的胳膊,面色凝重。 顾璨急得直跺脚。 “稚圭姐姐,你放开我!再不叫人,大哥哥要吃亏的!” “你现在去叫人,才是真的给殿下添乱!” 稚圭秀眉紧蹙,压低声音解释。 “这马苦玄是真武山的人,他们之间的恩怨,算是真武山内部事务。旁人若是胡乱插手,道义上便落了下乘,反而会给殿下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她语气一顿,眼神复杂地扫了符泽一眼。 “更何况,我们跟着殿下,本就已经够扎眼的了。若是再闹得人尽皆知,只会让更多人盯上我们,把我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寸步难行!” 顾璨听得一愣一愣的,茫然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地:“我这么重要吗?” 稚圭气得差点翻白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懒得再与这小傻瓜多费唇舌。 这小东西,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重点是这个吗! 场中,马苦玄攻势越发凌厉狠绝,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杀了他!杀了他就能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他每一拳每一脚都灌注了全身力气,带着浓烈的杀意,恨不得立刻将符泽撕成碎片。 久攻不下,反而被符泽戏耍般一一化解,甚至又挨了几下不轻不重的拳脚,马苦玄气喘如牛,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一个后撤,拉开数尺距离,咬牙切齿地嘶吼。 “符泽!你为何不敢出你的长枪!是瞧不起我马苦玄吗?!” 符泽闻言,身形不退反进,又是一脚,干净利落地将他踹翻在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长枪‘山河’?”他语带轻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凭你?还不配。” 这等货色,也妄想见识“山河”的锋芒?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配! 这两个字如两柄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马苦玄心头! 他浑身一震,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刺骨的冰寒。 他终于明白了,在符泽眼中,自己甚至连一个值得他认真对待的对手都算不上! 那份高高在上的漠视与轻蔑,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加伤人! 原来我在他眼中,连做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马苦玄只觉喉头一甜,再也压抑不住翻腾的气血,“哇”的一声,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石板。 他一向心高气傲,自诩骊珠洞天年轻一辈第一人,未来板上钉钉的真武山真传弟子,何曾受过这等视若蝼蚁般的轻蔑。 “符……泽……” 第58章 根基不稳,心思太重 马苦玄双目赤红如血,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胸中那股郁结的愤懑与不甘,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 他要杀了这个家伙! 一定要杀了他!哪怕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他刚刚撑起半个身子,准备拼尽最后一口气,发动玉石俱焚的雷霆一击时。 却不想心神激荡之下,气血逆行,眼前骤然一黑。 脚下竟是虚浮无力,一个踉跄,“噗通”一声,竟是自己把自己绊倒,脑袋重重磕在坚硬的石板上,闷哼一声,竟是直接晕厥了过去。 一代天骄,竟以如此滑稽狼狈的方式收场。 巷中一时寂静。 顾璨张大了嘴巴,看看地上人事不省的马苦玄,又看看负手而立、神色淡漠的符泽,只觉得这位“大哥哥”愈发深不可测。 稚圭也是一脸错愕,她预想过马苦玄的千万种结局,却独独没料到会是这般……戏剧性。 这家伙,心气也太高了些,竟被殿下三言两语就气晕过去了?还是说,殿下那一脚,其实暗藏玄机? “呵呵。” 符泽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他瞥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马苦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 “根基不稳,心思太重。纵有几分天赋,能短时走出再远,也终有一日,会被这心魔反噬,万劫不复。可惜了,一块璞玉,却被雕琢得戾气深重,失了本真。” 真武山,便是如此培养弟子的么?只重杀伐,不修心性,与魔道何异? 他话音刚落,巷子深处,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缓缓走出,来到符泽面前数步之遥,停下脚步,对着符泽深深一揖,抱拳行礼,嗓音沙哑。 “晚辈真武山外事弟子,见过符皇子。多谢皇子手下留情,点拨我这不成器的师侄。” 这人一身灰袍,面容普通,气息却颇为沉稳,显然修为不弱。 他看向马苦玄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惋惜。 终究还是惊动了他们。来得倒快。 符泽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冷哼一声,语调不起波澜,却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压弥散开来。 “不必在此惺惺作态。说吧,是谁让你们来寻本宫的?还是说,你们真武山,当真好大的手笔,竟想拿本宫,来给你们这所谓的‘麒麟儿’当磨刀石?” 他这话语,字字诛心,如重锤般敲击在那灰袍弟子的心头。 那灰袍弟子额角渗出几滴冷汗,腰弯得更低了些,声音愈发恭敬。 “皇子明鉴,晚辈只是奉命行事,前来接引马师侄。至于其他,晚辈一概不知,也断然不敢妄自揣测山中长辈的深意。” 这位大皇子,果然如传闻一般,锋芒毕露,言辞犀利,绝非易与之辈!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 符泽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 看来,这真武山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多半是那恒澍老道之外的人在暗中捣鬼,又或者是某些旁系不甘心骊珠洞天的‘麒麟儿’就此旁落。 这马苦玄,本是他们倾力培养的棋子,我的出现,无疑是彻底打乱了他们的全盘部署。 想借我之手,看看这马苦玄的成色,顺便探探我的底细么? 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不再多言,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那灰袍弟子可以带人离开了。 灰袍弟子如蒙大赦,赶忙上前,将昏迷不醒的马苦玄搀扶起来,再次向符泽躬身一礼,而带着马苦玄匆匆消失在巷尾。 待那两人走远,稚圭才慢悠悠地凑上前来,撇了撇嘴,带着几分不解与不满。 “殿下,就这么轻易让他们走了?方才那马苦玄可是对您动了杀心,依我看,就该让他们有来无回,以儆效尤才是!免得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招惹您!” 在她看来,符泽方才的举动,未免太过仁慈了些,全无方才面对符南华时的狠厉果决。 符泽闻言,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看得稚圭心里有些发毛。 “不急。日后,有的是机会。” 他顿了顿,唇边笑意更浓,却也更冷,“这羊毛,总要出在羊身上。前提是,得先把这只羊养肥了,才好下刀,不是么?” 这丫头,还是太嫩了些。 斩草除根固然痛快,但若能让其为我所用,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岂不更妙? 马苦玄,真武山…… 呵,本宫等着你们送上门来。 稚圭听得这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猛然间觉得,符泽这话似乎别有深意,那“养肥了再宰”的眼神,仿佛不经意间也扫了自己一下,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这家伙……该不会连我也在算计吧? 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师尊留下的那些…… 她不敢再想下去,连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瞬间煞白的脸色。 符泽并未在意她的异样,目光投向廊桥方向,沉吟片刻。 “此地尚算清净,你们二人,暂且在那廊桥附近寻个僻静处歇脚。这两日,尽量少在外面走动,免得节外生枝。” 他对顾璨和稚圭嘱咐。 顾璨自然是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稚圭却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倔强与愤懑。 “殿下,旁的都好说,只是……那棵老槐树,我必须去找它算一笔账!它当初欺我年幼无知,骗走了师尊留给我……” 她话未说完,便被符泽抬手打断。 符泽眉头微蹙,略一思索,目光深远。 “老槐树么……也罢。” 他缓缓颔首,“不过,你且稍安勿躁,再等上一等。如今这小镇,怕是已经暗流汹涌,各方势力都已闻风而动,此时并非最佳时机。”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家族,怕是也该有所动作了。 刘羡阳那小子,恐怕已经被某些人盯上了。 这潭水,越浑越好。 他看了一眼稚圭,见她仍是一脸不甘,便又补充了一句。 “待我处理些琐事,自会陪你走一趟那老槐树下,讨回你的公道。” 第59章 耍几套不入流的拳脚 稚圭闻言,柳眉倒竖,俏脸上满是不情不愿,几乎要将“嫌弃”二字刻在脑门上。 “殿下,您寻那刘羡阳作甚?他不过是个游手好闲、满脑子花花肠子的废物胚子,除了会耍几套不入流的拳脚,还能有什么用处?” 在她看来,自家殿下英明神武,怎会屈尊去寻那等市井无赖。 这刘羡阳,整日里就知道围着阮秀师姐打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殿下莫不是也被他那张嘴给骗了? 符泽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似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哦?听你这口气,倒像是不愿本宫去取那份机缘?” 他语调平缓,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稚圭心头一跳,连忙摇头,矢口否认:“殿下说笑了,稚圭怎会有此想法!您的机缘,便是稚圭的机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家伙,眼神怎么这般渗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他竟能扯到机缘上去? “哼。” 符泽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似是不置可否。 他悠然踱步,目光投向远处街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稚圭与顾璨耳中. “刘羡阳此人,看似平平无奇,胸无大志,实则身怀异宝。其父当年,也是一位了不得的拳师,留下的那件宝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那套压箱底的拳法,更是刚猛霸道,威力绝伦。这两样东西,放在当今这骊珠洞天,乃至整个东宝瓶洲,都算得上是难得的珍品。”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向稚圭,似笑非笑。 “你在小镇盘桓多年,与那阮家父女也算熟稔,难道会对此一无所知?” 这丫头,心思倒是不少,可惜,在我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 稚圭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眼神飘忽,还想嘴硬辩解几句:“我……我不过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他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莫非他真有什么未卜先知的神通不成? “我知道!我知道!” 不等稚圭说完,一旁的顾璨早已按捺不住,举着小手,兴奋地嚷嚷起来,像只急于表现的小麻雀。 “符大哥,那刘羡阳确实有宝贝!我以前听我娘说过,他爹可厉害了!不过啊,” 他话锋一转,小脸皱成了苦瓜。 “那刘羡阳忒抠门了!比铁公鸡还一毛不拔!平日里连颗糖都舍不得给别人,想要他那宝贝甲和拳谱,比登天还难!就算符大哥您亲自出马,那小子也绝不可能乖乖交出来的!” 顾璨说得信誓旦旦,仿佛亲眼见过刘羡阳如何吝啬一般。 符泽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朗声一笑:“哦?竟是如此?那本宫倒更要去会会他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本宫虽无意过多干涉那搬山猿的命数,但也想瞧瞧,这刘羡阳的命轨,是否会因本宫的到来,而生出些许变数。若他此番依旧逃不过被那畜生重伤的结局,那往后,这骊珠洞天的一桩机缘,本宫也就无需再多费心神了。” 命数之说,玄之又玄。 我既已入局,便要看看,这棋盘上的棋子,究竟会如何起舞。 刘羡阳,你可莫要让本宫失望。 顾璨听得一知半解,只觉得符大哥说话高深莫测,他挠了挠头,鼻涕都快流出来了,用力一吸。 想到即将离开这生于斯长于斯的骊珠洞天,他心中忽地涌起一股离愁别绪,眼巴巴地望着符泽。 “符大哥,既然我们要去找刘羡阳,那……那能不能顺便让我跟以前那些……那些欺负过我,啊不,是认识我的人,道个别?以后,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他声音越说越小,有些底气不足。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拍着胸脯,对符泽打包票。 “符大哥,您放心!那刘羡阳的宝甲,包在我身上!别看我年纪小,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保管说得他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嘿嘿,正好让那些以前看不起我的人瞧瞧,我顾璨如今也是有大靠山的人了! “呵呵,好一个三寸不烂之舌。” 符泽被他这副小大人模样逗乐了,忍俊不禁,点了点头,“那便有劳顾璨你了。” 这宝甲,原不在本宫计划之内,若能得手,倒也不错,正好送给小妹符瑶,也算是一份心意。 他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稚圭在一旁撇了撇嘴,对顾璨的自告奋勇嗤之以鼻。 就凭你?那刘羡阳滑得跟泥鳅似的,你能说动他?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但见符泽兴致颇高,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闷闷地跟在后面。 三人不再耽搁,径直朝着刘羡阳家的方向行去。 骊珠洞天本就不大,几条巷弄穿梭下来,很快便临近了目的地。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拐过一个巷口之时,一道身影却猛地从前方一户人家的院门内冲了出来,脚步踉跄,神色慌张,正是刘羡阳。 他似乎没注意到巷口的符泽三人,只顾埋头疾奔,慌不择路地向着河边跑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符泽眉头微挑,正欲开口,却见刘羡阳慢悠悠地经过一处河边浅滩时,另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河畔的柳树后转出。 那人头戴一顶宽大的锥形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身形瘦削,气息内敛,不疾不徐地跟在刘羡阳身后不远处。 符泽目光一凝,心中陡然一动! 此人…… 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拦在了那锥帽人身前。 “阁下行色匆匆,这是要去何处?” 那头戴锥形斗笠之人,正是李二。 他肩上斜挎着一个半旧的竹篓,篓中水光晃动,隐约可见几尾鱼儿在其中摆尾。 符泽的目光在那竹篓上轻轻一扫,视线落定,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阁下这篓中的鱼儿,瞧着倒是颇为灵动,不知可否割爱,卖与本宫几尾?” 这鱼……寻常鱼贩可养不出这般神采。 尤其是那一尾通体灿金的,绝非凡品。 李二闻声,抬眼打量了符泽一番,布衣简朴,气质却沉凝如山,身后跟着的稚圭面带薄霜,那小不点顾璨则是一脸好奇。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正欲开口婉拒,毕竟这篓中之物,并非寻常鱼鲜。 第60章 你这鱼儿看着真漂亮 “哎呀!这位大叔,你这鱼儿看着真漂亮!我家殿下……啊不,我家符大哥既然看上了,那肯定就是天大的缘分!不就是几条鱼嘛,您老人家肯定不会这么小气,不舍得卖吧?” 不等李二出声,顾璨这小子却像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一把就抱住了李二身前的鱼桶,力气不大,姿势却憨态可掬,仰着小脸,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是热切。 符大哥想要的东西,我一定要帮他弄到手!这可是我表现的好机会! 符泽微微一怔,嘴角噙着一丝未散的笑意,眼中却划过一抹惊奇。 这小家伙……转性了? 在他的印象中,顾璨这小子除了陈平安那呆子的话会听几句,对其他人,尤其是自己这个“外人”,向来是戒备多于亲近。 今日这般主动积极,倒是稀奇。 难道是自己先前在泥瓶巷的手段,真把他给折服了? 顾璨似乎察觉到了符泽的目光,抱着鱼桶,偷偷回头,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邀功的神秘。 “符大哥,嘿嘿,我也不知道这鱼有啥用,瞧着也就比寻常的鱼好看那么一点点。不过呢,符大哥你既然想要,那我做随从的,肯定得给您办妥了!就当……就当是谢谢你先前帮我娘出气,还给了我那么多神仙钱!” 他声音极小,生怕被李二听了去,一番话说得飞快,小脸上满是“快夸我”的期待。 符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如此,这小算盘打得……倒也直白可爱。 他轻轻摇了摇头,这顾璨的心思,当真是七窍玲珑,又带着孩童的纯粹。 一旁的李二被顾璨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弄得有些发懵,听着顾璨那句“符大哥”,再看看符泽,眼神中透出几分了然与疑惑。 他挪开顾璨的小脑袋,看向他。 “小鼻涕虫,你今儿个怎么没跟在陈平安那小子屁股后头转悠?倒跟着这位公子到处跑了。” 李二的声音略带沙哑,却有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顾璨一听提起陈平安,小嘴一撇,随即又挺起胸膛,带着几分炫耀。 “哼,平安哥他……他有他的事!我现在跟着符大哥,符大哥可厉害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儿,去什么……白霜王朝!听说可大了,比咱们这小镇大多了!” 他稚嫩的童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与憧憬。 李二听到“白霜王朝”四字,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深深看了一眼符泽,又低头看了一眼被顾璨死死抱住的鱼桶,以及桶中那尾最为显眼、鳞片在日光下闪耀着淡金色光泽的鲤鱼。 白霜王朝……大皇子……这小家伙,竟是跟了这么一位主顾。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缘法了,强求不得,也躲不过。 他心中暗自一叹,原本坚定的念头竟有些松动,罢了,既然是有缘人,这桩小小的因果,结下也无妨。 他刚想开口,将这鱼让出。 “符泽殿下!?” 一道略显尖细,却带着几分刻意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符泽眉梢一挑,这声音有些耳熟。 只见高稹与一名身着暗色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快步而来。 那中年人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先前在登仙台有过一面之缘的吴貂寺。 高稹一见符泽,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先是愕然,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最后化为浓浓的警惕。 他目光在符泽、顾璨,以及顾璨怀里的鱼桶上来回扫视,语气不善。 “殿下怎会在此?莫非……也是为了这骊珠洞天的‘鱼’而来?” 又是他!这符泽,当真是阴魂不散! 上次登仙台的机缘被他捷足先登,这次……这鱼莫非也有什么蹊跷? 符泽唇角一勾,面对高稹的质问,丝毫不显慌乱,反而坦然自若。 “高伴读眼神不错,本宫确有此意。而且,这鱼,本宫已经拿下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这鱼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听符泽这般笃定,吴貂寺那双原本微眯的眼睛骤然一凝,目光如电般射向顾璨怀中紧抱的水桶。 当他清晰看见桶中那条在几尾普通青鱼衬托下,尤为显眼,通体泛着淡淡金色光晕,鳞甲宛若黄金铸就的鲤鱼时,瞳孔猛地一缩! 金鳞……龙气隐现!这是……传说中的‘龙门锦鲤’,有望蜕凡化龙的存在!好家伙,这等灵物,怎会出现在这小小的骊珠洞天?! 吴貂寺心头巨震,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那眼神深处,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与贪婪,转向符泽,脸上堆起一抹看似和善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符泽殿下,咱家乃大隋王朝内务府总管吴恩,奉皇命前来骊珠洞天寻访仙缘。殿下怀中这尾金鲤,与我大隋有莫大渊源,可否请殿下割爱?” 他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语气带着几分施舍般的高傲。 “咱家愿出三代神仙钱,换殿下此鱼。先前在登仙台,高伴读已将一份机缘让与殿下,也算是我大隋与贵国交好之诚意。如今这点小小物件,想必殿下不会不给这个薄面吧?若此事传扬出去,旁人说不得要笑话白霜王朝,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些。”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抬出了价码,又隐隐点出先前的人情,最后更是带上了几分贬低与威胁。 三代神仙钱,足够寻常修士家族百年用度。这符泽一个落魄皇子,还能不动心? 更何况,搬出两国邦交,他若不识抬举,便是自取其辱! 听着吴貂寺这番夹枪带棒、明褒暗贬的话语,尤其是最后那句“白霜王朝气量太小”。 符泽原本带笑的眼眸骤然转冷,一股森然寒意自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缓缓抬眼,目光如两道利剑,直刺吴貂寺。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自符泽唇边逸出,带着刺骨的嘲讽。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老阉人,你在教本宫做事?” 第61章 这鱼,本宫买下了 吴貂寺一张老脸霎时涨得青紫,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 被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在他眼中已是丧家之犬的落魄皇子,当面斥骂“老阉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竖子!竖子敢尔! “嘿——”他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尖细的嗓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冥顽不灵!不知好歹!” 他往前踏出一步,锦袍无风自动,一股阴冷的气息扩散开来。 “符泽,咱家好言相劝,你却如此不知进退!你我同为宝瓶洲修士,若能守望相助,何愁不能走出一条更宽阔的大道?你却只顾眼前这区区一条鱼,鼠目寸光,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吴貂寺痛心疾首,仿佛符泽的拒绝是断了整个宝瓶洲的未来。 符泽却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眼中寒芒一闪,身影倏动,一掌已然拍出! “老狗,”掌风呼啸间,符泽冰冷的声音清晰传来。 “当真以为本宫是三岁无知小儿,会被你三言两语唬住?” 吴貂寺瞳孔骤缩,完全没料到符泽竟敢悍然出手! 他仓促间抬臂格挡,一股巨力涌来,震得他气血翻涌。 这小畜生,好大的胆子!好强的力道! “近在眼前的好处,拱手让人?那是蠢货才干的事!” 符泽语带讥诮,攻势却丝毫不减。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一袋沉甸甸的钱已然脱手而出,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李二身前。 “李二,这鱼,本宫买下了。” 随即,他身形再转,本命长枪“山河”骤然显现,枪尖寒星点点,裹挟着沛然莫御的威势,直刺吴貂寺面门! 吴貂寺修为被封,一身阴狠手段大打折扣,此刻面对符泽这般刚猛无俦的攻势,只觉一股磅礴大力迎面压来,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怪叫一声,身形急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化作一道毒蛇般的乌光,刁钻地刺向符泽手腕。 两人兔起鹘落,招式凌厉,劲气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卷起阵阵罡风,吹得周遭尘土飞扬,草木低伏。 顾璨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小脸煞白,“啊”地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躲到李二身后,死死抱住李二的大腿,小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符大哥好厉害,但也……好吓人啊!这老太监也不是好东西! 稚圭则俏生生立在原地,衣袂飘飘,任凭罡风拂面,雪白下巴微微扬起,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对吴貂寺狼狈模样的鄙夷与不屑。 跳梁小丑,不堪一击。也就是仗着大隋的势,才敢如此猖狂。 混乱之中,唯有李二,一手拎着鱼篓,一手掂量着那袋分量不轻的钱,浑浊的眸子在激斗的两人与手中的钱袋间来回转动,若有所思。 他今日带着这条金鳞龙鲤出现在此地,本就不是偶然。 杨老头让他将此鱼赠予“有缘人”,算是一场机缘的试探。 没曾想,鱼还没送出,倒先看了一场好戏。 他捏了捏钱袋,钱袋入手沉甸甸的,显然分量十足。 杨老头曾叮嘱,此行若遇良才,不妨结个善缘,日后自有分说。 这符泽……招式虽尚显稚嫩,破绽亦有不少,但那一往无前的气势,那股子睥睨天下的霸道,却是他李二平生罕见。 杨老头曾言,观人观其势,这小子,未来不可限量啊。 他心中竟有些痒痒的。 自己虽已多年不好争斗,但此刻,竟也生出几分想与这白霜王朝大皇子切磋一番的冲动。 待此事了结,或许可以去杨老头那儿求个话,看看能否…… 场中,吴貂寺已是险象环生。他虽阴招频出,奈何修为被骊珠洞天压制,一身本事十不存一,面对符泽《人皇决》催动的霸道枪法,更是处处受制,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噗!” 吴貂寺肩头中了一枪,鲜血飞溅,身形一个踉跄。 符泽眼中杀机一闪,欺身而进,一脚踹出! “嘭!” 一声闷响,吴貂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噗通”一声,狼狈不堪地栽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溅起大片水花,呛咳连连。 高稹站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眼见吴貂寺落水,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吴貂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符泽这厮,也忒不给面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收枪而立的符泽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艰涩。 “符泽殿下,吴总管他……他也是情急,并非有意冒犯,还请殿下恕罪。此事,是在下管教不严,我代他向殿下赔个不是。” 符泽神色淡漠,瞥了高稹一眼,并无半分与他虚与委蛇的兴致。 “高伴读不必如此。”他嗓音平静无波,“皇室之间,利益倾轧,尔虞我诈,本就是寻常事。本宫早有预料,也习以为常。” 符泽话语之中,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警告之意,平静的语调下暗流汹涌。 他瞥了眼高稹铁青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高伴读,有句话本宫也想奉劝大隋一句。”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如刀,直刺高稹心底。 “宝瓶洲这块肥肉,想要独吞,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牙口够不够硬,拳头够不够大!莫要贪心不足蛇吞象,撑死了自己,反倒便宜了虎视眈眈的旁人!” 这高稹,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城府深沉。 大隋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 今日,便先给他们一记下马威,让他们知晓,本宫这块硬骨头,不是谁都能啃得动的! 高稹面色瞬间转绿,胸中怒气翻腾,几乎要压抑不住。 竖子狂妄! 当真以为侥幸胜过一个修为被封的阉人,便能与大隋分庭抗礼?! 不知天高地厚! 他强压下心头火气,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带着几分森然。 “符泽殿下,此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如今的宝瓶洲,乃至整个人间,谁人不知我大隋国力鼎盛,兵强马壮,如日中天?殿下如今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如此锋芒毕露,恐非长久之计。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殿下还是韬光养晦,收敛些为好,免得……引火烧身,悔之晚矣!” 不识抬举的东西! 若非此地是骊珠洞天,顾忌重重,本官定要让你这黄口小儿知晓何为大隋天威,何为蚍蜉撼树! 第62章 牙尖嘴利的小畜生 “呵——”符泽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本宫的将来,就不劳高伴读替本宫操这份闲心了。” 他漫不经心地一挥手,姿态带着几分慵懒的轻慢。 “与其有闲工夫替本宫这‘落魄皇子’担忧,高伴读倒不如仔细想想,如何在这骊珠洞天短短数日之内,为自己,为你背后的大隋,多谋取些实实在在的机缘。毕竟,空手而归的滋味,想必不会太好受,不是么?” 机缘?这骊珠洞天最大的机缘,早已被本宫握于掌中。 尔等,不过是些跟在后面拾人牙慧、争抢残羹剩饭的可怜虫罢了。 高稹被噎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脸上青白交加,煞是好看。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畜生! 他深吸一口气,不愿再与符泽做口舌之争,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李二。 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眼中却依旧闪烁着未曾消散的怒意与傲慢。 他从怀中摸出三只鼓鼓囊囊的钱袋,比符泽方才给出的那一只,分量显然重了不少。 “这位渔家大哥,”高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尽管“大哥”二字从他口中吐出,显得格外生硬别扭。 “方才多有得罪,是在下与吴总管鲁莽了。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三袋神仙钱,比这位……符公子给的,只多不少。这条金鳞龙鲤,对我大隋有大用处,还请渔家大哥行个方便,将它转卖与我大隋,我大隋必有重谢,绝不亏待于你!”他刻意加重了“大隋”二字,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然而,李二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更别说去看那三袋沉甸甸的神仙钱。 他只是慢悠悠地搔了搔后脑勺,动作质朴,甚至带着几分乡野村夫的憨气。 紧接着,他出人意料地弯下腰,并非去接高稹的钱袋,而是将手中装着金鳞龙鲤的鱼桶,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仍躲在他身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满眼好奇与畏惧的顾璨。 “小娃娃,来,这鱼桶,你且帮老汉我拿稳当喽。” 顾璨愣了一下,看看李二,又看看那威严的鱼桶,小手有些颤抖地接了过去。 高稹彻底呆住了,脸上的假笑僵在嘴角,显得滑稽无比。 这……这渔夫是何意?竟敢如此不识抬举?!难道他听不懂人话吗?! “渔家!”高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嫌少?我还可以再加!你可知我大隋……” “官爷,官爷,”李二终于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眸子看向高稹,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厌烦与不耐,“莫要再为难俺这小老儿了,成不?” 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被高稹的纠缠不休搅得头疼不已。 “我说官爷,您也瞧见了,方才你们动手之前,这位符公子就已经把钱给俺了。咱们做买卖的,讲究个先来后到,一诺千金,不能因为您给的钱多,俺就言而无信,转手再卖给您不是?那不成背信弃义的小人了嘛!” 说着,他拍了拍腰间符泽给的那袋压胜钱,脸上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那笑容朴实而真诚。 “再说了,这一袋钱,已经尽够俺给家里的婆娘扯上几尺好花布,再打上几斤陈年老酒了。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打鱼过活的粗人,无功不受禄,可不敢要恁多烫手的钱财。” 杨老头让俺结个善缘,这位符公子瞧着顺眼,出手也大方。 这大隋的官儿,浑身铜臭味儿不说,还一股子高高在上的臭架子,俺老李瞅着就不舒坦。 钱再多,拿着也膈应,还不够回去被婆娘数落的。 符泽在一旁抱臂而立,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此刻见高稹吃瘪的模样,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 这李二,果然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中悍妻的李二。 能让他老老实实说出“不敢要恁多”这种话的,普天之下,除了他家那位河东狮,还能有谁? 这高稹啊,今日算是踢到一块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了。 高稹的一张脸,此刻已经不是青一阵白一阵那般简单了,简直像是开了染坊,五颜六色轮番变幻,最后定格成了与方才吴貂寺如出一辙的猪肝色。 他死死瞪着李二,又转头怒视符泽,胸膛剧烈起伏,那份当众受辱的屈辱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简直岂有此理! 一个身份卑贱的渔夫,一个家道中落的丧家之犬,竟敢、竟敢如此联手羞辱于我! 羞辱我大隋! 他知道,再与这油盐不进的李二多说一句,都是自取其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胸中翻涌的怒火,却收效甚微。 他那双充斥着怨毒与不甘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死死钉在符泽身上。 “符泽!”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而怨毒。 “好!好得很!今日之辱,高某铭记在心!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迟早有一日,本官会将今日所受的耻辱,连本带利,加倍奉还于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甩衣袖,带着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那僵硬的背影,透着一股子狼狈的决绝。 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依旧瘫在河边,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形象凄惨的吴貂寺。 符泽目送着高稹怒气冲冲远去的背影,神色依旧淡漠如水,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随时奉陪。” 清冷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尚未走远的高稹耳中,无疑是火上浇油,令高稹离去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背影更显仓皇。 加倍奉还?本宫等着。只怕你大隋,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待到高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此地的紧张气氛才稍稍缓和下来。 李二转过身,看向符泽,方才面对高稹时的那份不耐与疏离已然散去,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此刻竟闪烁着几分真切的好奇与探究。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符泽,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第63章 小屁孩,找打 “这位小哥儿,哦,不对,这位公子,” 李二挠了挠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微黄但整齐的牙齿。 “听你这口音,不像咱们这小镇周边的人啊。方才那当官的,口口声声称呼你为‘殿下’,不知公子是哪一国的皇子殿下当面?” 他嘿嘿一笑,笑容憨厚:。 “俺叫李二,就是个祖祖辈辈在这河里打鱼的粗人。公子若是不嫌弃俺这泥腿子粗鄙,改日俺得了空闲,说不准会上门叨扰一二,跟公子讨杯水酒喝喝,听听外边的稀罕事儿。” 这小子,有点儿意思!杨老头让俺留意着身边的“有缘人”,莫非指的就是他? 年纪轻轻,气度不凡,出手阔绰,更难得的是,有胆气跟那大隋的鹰犬硬碰硬。这股子劲儿,对俺老李的胃口! 符泽闻言,脸上的淡漠褪去,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这笑容真诚而友善,与方才面对高稹时的冷冽锐利判若两人。 “白霜王朝,符泽。李二哥若真能赏光,符泽定扫榻相迎,好酒管够!” 这李二,竟主动示好,倒真是意外之喜。 此人看似寻常,实则深藏不露,能与他结下一段善缘,于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一直静立一旁,默不作声的稚圭,此刻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轻轻眨了眨,雪白精致的下颌微微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在她那素来平静无波的脸庞上一闪而逝。 这李二……当真是奇了! 我印象之中,这李二除了对他那凶悍无比的婆娘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之外,向来是谁的面子也不给,油盐不进,一心只念着家中悍妻的“老婆奴”。 今日竟一反常态,破天荒地主动与符泽攀谈示好,甚至还说什么要登门拜访……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符泽转过身,目光落在稚圭那张清丽绝尘的脸庞上,那里依旧残留着几分因方才之事而泛起的、未曾完全消散的薄怒。 “方才,多谢了。”符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稚圭闻言,微微一怔,那双清冷的眸子罕见地漾起一丝波澜,旋即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清冷,却夹杂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你…你突然说这些作甚?” 这人,转性了不成?先前那般霸道蛮横,此刻倒客气起来了。 符泽唇角微扬,坦然迎向她略带探究的目光。 “若非你方才暗中出手相助,稍稍扰乱了那吴貂寺的气机,本宫要如此轻易地将其重创,恐怕还得费上一番手脚。至于那隋高稹,若无你适时的沉默作为背景,本宫的言语,也未必能有这般敲山震虎的奇效。”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了几分:“于情于理,这声谢,本宫是该说的。” 稚圭这丫头,看似冷漠,实则心细如发。 方才她虽未直接参战,但那细微的灵气波动,恰到好处地在吴貂寺旧伤复发之际推了一把,否则单凭我如今的修为,一枪将其重创至此,确实有些勉强。 听符泽这般一本正经地道谢,稚圭反而更不自在了,雪白精致的下颌微微扬起,耳根处悄然漫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语气却故作淡然。 “哼,我不过是瞧那阉人与那酸儒不顺眼罢了,与你何干?” 这呆子,难道看不出我是在帮他吗?非要说得这般明白……真是…… “呀!稚圭姐姐,你脸红啦!羞羞脸!”一直躲在符泽身后,探头探脑的顾璨,此刻却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指着稚圭大喊大叫起来,满脸都是促狭的笑意。 “小屁孩,找打!”稚圭被顾璨这么一嚷,那抹绯红瞬间从耳根蔓延到了脸颊,恼羞成怒之下,也顾不得维持什么清冷形象了,抬脚便是一记无影脚,精准地踹向顾璨的屁股。 顾璨“哎哟”一声,早有防备,一溜烟躲到符泽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扮鬼脸。 “略略略!踹不着,踹不着!羞羞脸的稚圭姐姐!” 两人你追我躲,绕着符泽打闹起来,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符泽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心中却思绪万千。 稚圭,这丫头……虽非真正的人类,但得了那骊珠洞天圣人齐静春的点化,早已脱胎换骨,灵智非凡,与常人无异。 按照原本的轨迹,她日后会历经坎坷,甚至险些魂飞魄散……如今,既然本宫与她结下这份善缘,未来更是主仆一场,自然不能坐视她重蹈覆辙。 齐静春……这位骊珠洞天的读书人,是个值得敬佩的君子,也是本宫必须争取的力量。 “好了,莫要闹了。”符泽轻咳一声,止住了两人的打闹。 “稚圭,顾璨,我们先去廊桥那边观望一番。若无旁人在,便先行去拜会齐静春先生。” 按照时间推算,齐先生此刻应该还在廊桥附近。必须尽快与他搭上线,拜师之事,宜早不宜迟。 三人行至廊桥左近,尚未靠近,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河滩方向走来。 正是陈平安。 他一手拎着两尾还在活蹦乱跳、闪烁着淡淡青光的鱼儿,另一手则提着个空荡荡的破旧鱼篓,脸上带着几分收获的喜悦,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符大哥!”陈平安一眼便瞧见了符泽,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热情地举起手中的鱼。 “符大哥,你们也在这儿啊!瞧,刚摸上来的,这鱼可肥了,送你!” 符泽目光一扫,便看出那两条鱼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灵气,显然是得了这骊珠洞天灵韵滋养的异种,远非寻常河鱼可比。 这便是所谓的气运之子么?随手一摸,便是灵鱼。 他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笑道。 “那便多谢平安兄弟了,正好解解馋。”随即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问道。 “平安兄弟,可曾见过一位身着青衫,气质儒雅的齐先生?” 陈平安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齐先生啊?他老人家刚走没多久。嘿,说来也巧,方才在巷子里,我还得了先生几句指点呢!先生真是个好人!” 第64章 平安大哥,你摸鱼好厉害 符泽闻言,心中了然。 果然如此。这方天道,或者说那冥冥之中的命运轨迹,终究还是不愿放过这二人之间注定的碰撞。 齐静春与陈平安,终究是要在此时此地,结下那段师徒之缘。 看来,我的出现,并未完全打乱所有既定的轨迹,这反倒是一件好事。 “平安大哥!平安大哥!”顾璨一见到陈平安,便兴奋地扑了上去,拽着他的衣角,满眼都是孺慕与向往。 “平安大哥,你摸鱼好厉害!也带我一起去摸鱼打水仗好不好?我可会游泳了!” 符泽见状,微微一笑,对顾璨颔首:“去吧,莫要跑远了,注意安全。” 他转向陈平安,目光温和。 “平安兄弟,顾璨这孩子便暂且托你照看一下,我与稚圭还有些事情要办,去去就回。” 陈平安拍着胸脯,爽朗应下:“符大哥放心!有俺在,保管璨璨兄弟玩得开心,安安全全的!” 符泽点点头,带着若有所思的稚圭,转身朝着廊桥深处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巷弄的拐角。 待符泽与稚圭的身影彻底消失,一直静立在陈平安身旁,默不作声的宁姚这才快步上前,那双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符泽离去的方向,秀眉微蹙,神色间带着一丝凝重与不解。 “陈平安,”宁姚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 “以后,离那个符泽远一些。” 陈平安闻言一愣,满脸困惑地看向宁姚:“啊?为何啊,宁姑娘?符大哥……符大哥瞧着不像坏人啊,他还帮过我们好几次呢……” 符大哥出手大方,又帮我们解围,还送了我神仙钱……怎么会是坏人呢?宁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宁姚见陈平安一脸状况外的懵懂模样,气得差点想跺脚,心中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这傻小子!真是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的货!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那双剑水秋眸紧锁着符泽消失的巷弄拐角,缓缓对陈平安剖析。 “寻常武夫或是山上的练气士,若是交手个三五回合,我只需在旁静观,便能瞧出其路数根脚,乃至拆解他一招半式,并非难事。” 陈平安听得连连点头,宁姑娘的本事,他向来是信服的。 宁姚话锋一转,语气愈发凝重:“可那符泽……他前后在我面前出手不过两次,一次在登仙台下对那吴貂寺的弟子,一次便是方才对付吴貂寺本人与那隋高稹的扈从。我竟……丝毫看不透他的枪法路数。” 她柳眉紧蹙,似是陷入了某种深思:“隐约间,他枪式大开大合,确有几分军阵杀伐的铁血意味,甚至……甚至能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真武山刚猛拳意的影子。但若要说就是真武山传承,却又绝然不像,那枪意之中,还夹杂着一种更为古老、更为磅礴,甚至……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霸道与……苍茫。仿佛,那不是凡俗武学,而是……一种俯瞰众生的法则显化。” 这符泽,究竟是什么来头?白霜王朝的大皇子? 区区一个北地王朝,怎可能培养出这等深不可测的人物? 他身上的谜团,比那骊珠洞天还要深。 陈平安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迸出一句。 “乖……乖乖!连宁姑娘你也瞧不明白?那……那符大哥岂不是……岂不是天底下顶厉害的人物了?” 他眼中瞬间迸发出无比炽热的向往与崇拜,用力一挥拳头,满脸激动。 “如此说来,符大哥日后必定是有大作为的英雄豪杰!” 符大哥不仅本事大,心肠也好,还送我神仙钱,点拨我……若是我也能有符大哥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对啊对啊!平安大哥!”一旁的顾璨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晶晶地,拽着陈平安的袖子使劲摇晃。 “既然符大哥这么厉害,不如……不如我们一起拜他为师吧!你想啊,有符大哥罩着,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肯定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小家伙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衣食无忧,横行乡里的美好未来。 陈平安闻言,脸上的兴奋却渐渐淡去,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挣开顾璨的手。 “璨璨,莫要胡说。符大哥是天上的大人物,我……我只是个泥瓶巷的烧瓷胚,哪有那份福气去高攀。再者,齐先生刚刚才指点过我,我连先生的话都还没悟透呢,怎敢再有奢求。” 符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条路,终究得我自己一步一步走。而且,宁姑娘似乎对符大哥颇有戒心…… 三人却不知,他们这番对话,早已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不远处巷弄拐角后两人的耳中。 符泽神色如常,嘴角甚至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稚圭那双金色的眸子则在刹那间闪过一丝极淡的流光,那是她暗中动用了一丝真龙之力,将那边的声音清晰捕捉。 她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符泽一眼,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嗤——听见了么,符大皇子?你这番‘好心’,可是被人当成驴肝肺了。人家宁姑娘防你跟防贼似的,那傻小子陈平安更是对你敬而远之,生怕沾染了你的‘贵气’。啧啧,真是枉费你一番‘提携’之情啊。” 这呆子,还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人心隔肚皮,岂是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可笑至极! 符泽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唇角那抹弧度反而更深了些。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宁姚心思缜密,对我有所防备,乃是智者所为,不足为奇。陈平安虽淳朴,却也非愚钝,他有自己的坚持与道心,不愿轻易依附于人,更是难能可贵。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感恩戴德?” 他转头看向稚圭,目光深邃。 “倒是你,稚圭。这骊珠洞天之中,每隔一甲子便会有一位山上圣人轮换坐镇,你在此地历经的岁月,见过的世情人心,怕是比我在白霜王朝当皇子的数十年还要多得多。怎还会拿这等不痛不痒之事来讥讽本宫?莫非,你觉得本宫会因此而气恼?” 这丫头,看似冷嘲热讽,实则还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提醒我,莫要对人性抱有过高的期望。 只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困于过往,看不透这简单的人性反复? 第65章 凡夫俗子!懂什么! “你——!”稚圭被符泽这番话一噎,仿佛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心事,周身气息陡然暴涨,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骤然弥漫开来! 她那双原本清冷的金色龙瞳之中,此刻竟翻腾起汹涌的怒焰,猛地扭头,死死“盯”着陈平安所在的方向,声音里淬着寒冰,一字一顿。 “那陈平安若再这般不知好歹,自以为是,本座……本座便是拼着鱼死网破,魂飞魄散,也要让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这些凡夫俗子!懂什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安然度日,而我却要被困于此地,日夜承受宿命! 齐静春……若非他点化,我又怎会生出这诸多烦恼! 若非他……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那股凛冽的杀机,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巷口那边的宁姚与陈平安齐齐打了个寒颤,顾璨更是吓得直接躲到了陈平安身后。 符泽却依旧平静,他坦然迎向稚圭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本宫说过,会带你离开此地。昔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过往的委屈,本宫不会让你再受分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雄图与期冀。 “只望日后,你能放下过往恩怨,全心辅佐我白霜王朝。将来,本宫更希望你能与本宫一道,护佑这浩然天下,抵御那域外天魔的侵袭。” 稚圭身负真龙血脉,潜力无穷,若能让她彻底归心,将来必是我一大臂助。 浩然天下,危机四伏,人皇系统虽强,但单凭我一人,终究势单力薄。 而且,她与齐静春之间的因果,也是我拉拢这位骊珠圣人的关键。 “痴心妄想!”稚圭闻言,怒极反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 “护佑浩然天下?符泽,你是在说笑吗?本座恨不得将这虚伪的天地都给掀了!还护佑它?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白霜王朝?浩然天下?与我何干! 我只求一个真正的自由,一个不再被当做器物、不再被当做棋子的自由!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她怒意勃发,正欲再说些什么刻薄之言,却听得巷子深处传来一阵不疾不徐、仿佛踏在人心鼓点上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循声转头。 只见一位身着青衫、气质儒雅宛如春风拂面的中年读书人,正含笑从巷弄深处缓缓行来。 正是齐静春。 齐静春的目光先是落在符泽身上,温和一笑,颔首致意。 “符泽小友,看来你我之间,确有几分缘法。老朽方才似乎感应到些许不同寻常的气机波动,故而前来一探。” 他随即转向怒气未消的稚圭,笑容依旧温醇,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与歉疚。 “稚圭丫头,不知……可否借一步,与老朽单独说几句话? 稚圭娇躯一颤,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有怨怼,有委屈,亦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孺慕与依赖。 她下意识地便想开口拒绝。 他又要说什么大道理来教训我吗?还是…… “先生相邀,自无不可。” 不等稚圭回应,符泽已然朗声替她应下,随即不由分说地轻轻推了推稚圭的肩膀,将她往齐静春的方向送了送。 稚圭愕然回头,看向符泽,眼中满是不解与一丝被“出卖”的薄怒。 符泽却并未解释,只是对她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传音入密:“去吧。有些心结,总要解开。若是不去,日后,你定会后悔。” 稚圭满心皆是翻腾的迷雾与怒火,哪里肯依。 她猛地甩开符泽搭在她肩上的手,那双金色的龙瞳死死锁住符泽,声音尖锐,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我不去!符泽!你凭什么替我做主?我不管什么天地,什么教派,我只想问你一句,我的去处,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这个混蛋!总是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安排的模样!我偏不要听他的! 符泽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奇怪…以齐静春如今的圣人境界,要压制稚圭这缕残魂,于一方天地之内隔绝外界干扰,应是易如反掌。 她怎会如此轻易便挣脱束缚,甚至将怒火宣泄于此?这已然超乎常理。莫非… “唉……” 一声幽幽叹息自身后传来,齐静春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他目光复杂地凝望着符泽,那眼神深邃,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句低语。 “原来,古籍中曾有人称呼如小友这般的外来者为‘域外天魔’,也并非全然是空穴来风。”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萧索: “你一心只为光耀那白霜王朝,可曾想过,这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已然拨乱了多少既定的命轨?就连这丫头……”他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稚圭。 “本该对这人间再无半分留恋,却因你几番言语,屡屡生出这般强烈的执着。” 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被困得太久,怨气太深。 而符泽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连老夫也有些看不透了。 符泽闻言,心头微动,却并未深思那“域外天魔”之语,只当是齐静春感慨于自己改变了稚圭的命运线,引得这位圣人也有些措手不及。 齐先生这是…在怪我多事,扰了稚圭的清净,让她不得安宁? 他转头,望向兀自怒视着他的稚圭,沉声劝解。 “稚圭,圣人有言,自当敬听。先生既已开口,你便随先生去一趟,莫要任性。” “我偏不!”稚圭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被符泽这句“劝解”彻底引爆了所有压抑的情绪。 她猛地一抬手,竟是将腰间那只装着槐叶的陈旧布袋抓在手中,手臂高高扬起,作势便要往符泽身上狠狠砸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 那双龙瞳之中,怒火与水光交织,倔强得令人心疼。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凭什么! 第66章 此叶遇水即化 “痴儿,莫要胡闹。” 齐静春无奈地轻叹一声,屈指一弹,一道柔和的青色气劲悄无声息地拂过稚圭的手腕,那扬起的布袋便再也无法落下。 他缓步上前,目光在符泽与稚圭之间流转片刻,温声道:“你们二人,日后既要一同离开此地,在外行走,理应相互扶持,莫要再这般意气用事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符泽,笑容温醇:“符泽小友,老朽观你气运不凡,今日既是有缘,不若……老朽再送你一场机缘,如何?” 符泽微微一怔。 咦?齐先生此来,不是专为与稚圭话别么?怎地突然将话头转向了我?这场机缘,又是什么? 他心中虽有疑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拱了拱手:“先生厚爱,符泽愧不敢当。” 齐静春却不以为意,自宽大的青衫袖中缓缓取出一片边缘已有些枯卷的槐树叶,叶面脉络清晰,透着一股淡淡的岁月气息。 他将槐叶递向符泽,声音平和。 “此叶遇水即化,其中或有些许老朽的浅见。何时观之,何时了悟,皆看小友自己的时机与缘法了。” 符泽伸出双手,郑重接过那片轻飘飘的槐叶,入手微凉,隐约间似乎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浩然之气。 内有乾坤?齐静春这等人物的“浅见”,怕是寻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造化了。 做完此事,齐静春方才重新望向稚圭,眼神中的复杂与歉疚更浓了几分,语气也变得格外轻柔:“稚圭丫头,离了‘家’,往后在外,要好好的。” “家?”稚圭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尖刻与不屑。 “谁跟这破落腐朽的鬼地方是一家人!我恨不得立刻就能飞出这囚笼,永生永世不再踏足此地!还‘好好的’?真是可笑至极!” 她说着,便欲转身,似乎一刻也不愿再在此地停留。 家?我的家,早就没了!这里,只是困住我的牢笼! “唉,你这丫头……” 符泽见状,只觉一阵头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一把将那如同炸毛小兽般,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稚圭给拉了回来,免得她真的一气之下,不管不顾地冲撞了这位骊珠洞天的坐镇圣人。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稚圭,难得有此刻的安宁,莫要辜负了。你听着,今日此地,你所受的委屈,他日,我符泽定会为你一一讨还。无论是谁,欠你的,我都会让他们加倍奉还。” 这丫头,脾气上来真是谁也拦不住。不过,这股不屈的劲儿,倒是合我胃口。 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仿佛承载着远超此方天地的重担。 “但是现在,时机未到。我须得先稳住这四座天下,才能为你,也为我自己,去讨那些该讨的公道。” 人皇之路,便是要先定鼎,再清算。 这方天地,欠白霜王朝的,欠我符泽的,太多了。 稚圭猛地一怔,先前满腔的怒火与委屈,竟被符泽这番突如其来的郑重承诺给浇熄了大半。 她仰起头,那双灿烂依旧却少了些许戾气的金色龙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审视着眼前的符泽。 这家伙…他究竟在说什么?稳住四座天下?他凭什么?难道… 一股莫名的寒意夹杂着强烈的好奇,自她心底涌起。 她脱口而出。 “符泽,你……你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从前,她只当符泽是个得了逆天机缘的幸运儿,才能屡屡做出惊人之举。 可此时此刻,听着他那仿佛要将整个天下都纳入掌中的豪言壮语,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笼罩的迷雾,远比她想象的要深沉得多。 他身上那股子…睥睨一切的气势,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他真有什么天大的来头? 符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却巧妙地避开了她的问题。 “我从何处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些遗憾,需要去弥补;有些旧账,需要去清算。” 我的来处?呵,说了你也不会明白。那是一个你们无法想象的世界。 稚圭见从他嘴里套不出实话,心中有些不忿,但方才那番话带来的震撼仍在。 她眼珠一转,忽然拽住符泽的衣袖,指向不远处那株历经沧桑的老槐树,语气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狡黠。 “喂!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现在就去帮我把那老槐树上剩下的叶子都讨要过来!那可是它欠我的!” 她甚至踮起脚尖,凑到符泽耳边,压低声音怂恿。 “你要是答应,我保证,得来的叶子分你一半!怎么样?够意思吧!” 哼,让你故作神秘!先让你出出力再说!这些槐叶,可是好东西! 符泽闻言,不由失笑,轻轻拨开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摇头。 “大可不必。那些槐叶,迟早都是你自己的。于我而言,现在拿到手里也没什么大用。”他扬了扬手中那片齐静春所赠的枯黄槐叶,“我手里这一片,便足够了。” 齐静春的馈赠,岂是等闲?一片,便是一方天地,一道机缘。 至于老槐树上的那些…对如今的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意义不大。 “切!”稚圭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头,对着符泽手中的槐叶比划了一下,满脸嫌弃。 “就这么点东西,顶什么用?巴掌大小,还不够我一口吃的呢!” 真是小气!一片叶子也当宝!等我把老槐树的叶子都弄到手,看你羡不羡慕! 符泽但笑不语。 这丫头,还是不懂。 齐静春特意取出的东西,自有其玄妙。 大道至简,有时一片叶,便是一世界。 “吱呀——轱辘辘——” 一阵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符泽下意识地一抬头,目光越过廊桥的栏杆,正望见一辆朴素的青帷马车从大街上缓缓驶过。 车窗半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赵繇? 符泽眉头微微一挑,面露诧异之色。 他不是应该早就奉齐静春之命离开小镇,前往山崖书院了吗? 怎么会现在才动身?而且…看他的神色,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 第67章 一介丧家之犬 马车内的赵繇似乎也感应到了符泽的目光,他微微侧首,隔着一段距离,与符泽对视了一眼。 随即,他竟示意车夫停下了马车,自己则掀开车帘,冲着符泽的方向扬声道。 “符泽殿下,赵某即将远行,临别之际,有一事相求。待我走后,还望殿下能对书院中的同窗们,略加关照一二。” 符泽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哦?为何?” 他双手环抱胸前,姿态悠闲,语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傲然。 “赵先生,你要明白。不是谁都有资格,站在我符泽面前指指点点,让我去做这做那的。” 关照书院?凭什么?就凭你是齐静春的弟子?这天下,还没人能这般理所当然地使唤我符泽。 “说得好!” 稚圭在一旁听得解气,忍不住扬声附和,还用力点了点头。 她看向赵繇的目光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快意。 哼,这个赵繇,仗着是齐静春的得意门生之一,平日里便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偏偏资质又愚钝得很,根本不讨喜!若非他运气好,生在了这个还算安稳的时候,又有齐先生照拂,哪里轮得到他在此指手画脚!符泽怼得好! 赵繇那张原本还算端正的脸庞,此刻骤然铁青,嘴角那丝自以为是的笑意凝固,随即转为冰冷的怒火。 他声音也冷了八度,像是淬了毒的冰凌子。 “符泽!你莫要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那点机缘从何而来?若非齐先生慈悲,屡次点拨,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介丧家之犬罢了!” 这家伙,被齐先生高看一眼,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居然敢在我面前摆谱? 符泽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赵繇见符泽不语,只当他被自己说中了痛处,气焰更盛,上前一步,几乎要指到符泽的鼻尖。 “似你这等外乡之人,得了我骊珠洞天的恩惠,便该懂得感恩图报!如今不过让你略尽绵力,照拂一二同窗,竟也推三阻四?当真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 说得好!就该狠狠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稚圭在旁听得暗暗叫好,若非符泽之前拦着,她早就想扑上去给这赵繇几爪子了。 “说完了?”符泽终于掀了掀眼皮,眸中寒光一闪。 不等赵繇再开口,符泽身影一晃,右腿已如怒龙出渊,裹挟着裂帛般的风声,结结实实一脚踹在赵繇胸腹之间! “嘭!” 一声闷响,赵繇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廊桥的木栏上,又滚落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噗——”赵繇呕出一口鲜血,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只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般,剧痛难当。 符泽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微微侧首,目光中带着一丝讥讽: “我符泽敬重齐先生,那是因他值得我敬。他胸怀天下,为这方天地立心,为这众生立命,此等胸襟气魄,我自愧不如,心悦诚服。” 齐静春,确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他的道,与我虽不同,却也令人钦佩。 符泽话锋一转,森然道。 “至于你赵繇,又不曾为这方天地做过什么,更不曾为我符泽付出分毫,凭什么在我面前狺狺狂吠,对我颐指气使?” 跳梁小丑,也敢借齐静春之名来压我?可笑至极! 赵繇满脸血污,狼狈不堪地从地上撑起身子,他一手捂着剧痛的胸口,另一手指着符泽,声音因愤怒和痛苦而颤抖。 “你……你竟敢动手!我乃齐先生弟子!你这般对我,难道不怕被齐先生知晓,将你逐出这骊珠洞天吗?!” 他怎么敢真的动手?齐先生对他青眼有加,他难道一点都不顾及齐先生的颜面吗? 赵繇原以为,符泽即便再如何桀骜不驯,在得了齐静春那般天大的机缘后,对自己这个齐先生的弟子,多少也会给几分薄面。 谁曾想,对方竟是这般蛮横无礼,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哈哈哈……”符泽闻言,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愚蠢!当真是愚不可及!” 他止住笑,眼神冷冽如刀。 “你以为齐先生为何赠我那两份机缘?那是了结因果!自那槐叶落入我手,自那‘域外天人’法则加持我身,我与齐先生之间的缘法,便已走到了尽头。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齐静春此举,看似是赠予,实则是了断。 他看得比谁都清楚,我符泽的道,非他所能束缚。 这两份机缘,便是他最后的善意,也是最后的了断。 赵繇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苍白: “不……不可能!先生他……他不会……” 他不服气,猛地抬头,朝着那空无一物的虚空,声嘶力竭地大喊。 “先生!先生您看看啊!此獠凶恶,不敬师长,还请先生为弟子做主啊——!” 喊声在廊桥间回荡,却如石沉大海,除了惊起几只宿鸟,竟无半分回应。 那浩然正气充盈的天地间,此刻寂静得可怕。 符泽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弧度,摇了摇头。 “呵,孬种。被人打了一拳,便只会哭爹喊娘,指望别人替你出头吗?” 这就是齐静春的弟子?看来,齐先生的眼光,也并非总是那么准。 他再不看那失魂落魄的赵繇一眼,转身对稚圭淡然开口。 “走了。” 稚圭双眼放光,用力点了点头,紧跟在符泽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青石板路悠然远去。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稚圭一离开那廊桥,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雀跃不已。 “符泽,你可真厉害!我早就看那个酸鼻子儒生不顺眼了!整天端着个架子,好像谁都欠他似的!” 她挥舞着小拳头,愤愤然。 “若不是看在齐静春的面子上,我又岂会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面前摆谱?早就该狠狠教训他一顿了!” 哼,这个赵繇,仗着是齐静春的弟子,平日里便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偏偏资质又愚钝得很,根本不讨喜!符泽这一脚,真是踹得我心坎里去了! 第68章 桂花糕,你尝尝 符泽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行至一处僻静巷口,符泽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巷内深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 这巷子,似乎有些眼熟。 这里是…… 他略一思忖,旋即若无其事地拉了稚圭一把,稍稍偏离了原先的路径:“这边走。” 就在他们刚刚绕过巷口,准备离开之际,一道瘦削的身影从巷子深处走出,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少年面容冷峻,眼神阴鸷,正是马苦玄。 符泽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此处便是马苦玄祖孙二人的栖身之所。 若我所料不差,三日之内,刘羡阳家中定然会横生变故。 马苦玄这条线,也该渐渐浮出水面了。 “喂!符泽!发什么呆呢!”稚圭见符泽又陷入沉思,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不远处那株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急切地催促。 “别磨蹭了!赶紧去老槐树那儿!我的槐叶!再晚了,我怕那老树都被人连根拔了,到时候我找谁要债去!” 我的宝贝槐叶!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符泽被她一拽,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她那副急不可耐的小模样,不由失笑,点了点头:“好,依你。” 两人当即加快了脚步,朝着那株在小镇中矗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槐树行去。 待到槐树之下,浓密的树荫洒下一片清凉,一人一龙却同时顿住了脚步。 只见那粗壮的树干旁,正静静站着一个身着寻常棉布衣衫的草鞋少年,神情专注,似乎在与这老槐树默默交流着什么。 不是陈平安,又是何人? 先前那身着寻常棉布衣衫的草鞋少年,正是陈平安。 他肩上搭着条汗巾,手里拎着一只半满的木桶,刚从不远处的井边打水回来。 此刻,他正将水桶递给一位面带愁苦的中年妇人,妇人连声道谢,声音细弱。 “呸!又来个外乡的!” 一声尖利刻薄的嗓音划破了左近的宁静。 只见井台旁一个满脸褶子、颧骨高耸的老妇人,正斜乜着符泽和稚圭,嘴里骂骂咧咧。 “一个个丧了良心的东西,来了咱们这穷乡僻壤,也不见给咱们带来半分好处!我看你们这些外乡人,都该死在外面,死绝了才好!” 那老妇人见符泽衣着不凡,气度沉稳,愈发觉得刺眼,脑袋一转,唾沫星子横飞,直指符泽。 “尤其是你!看着人模狗样的,怕不是什么大地方来的?怎么,瞧不起我们这小地方?不敢过来怎的?有本事别来啊!” 这老虔婆,嘴巴可真够毒的。 符泽眉头微蹙,心中泛起一丝不快,倒也未曾想过与这等市井泼妇计较。 “你个老东西胡吣什么!” 不等符泽有所表示,稚圭那火爆脾气已然按捺不住。 她身形一晃,快如鬼魅,竟是后发先至,一把从陈平安手中夺过那只木桶,“哗啦”一声,满满一桶井水兜头盖脸朝着那老妇人泼了过去! “啊——!” 老妇人猝不及防,被浇了个透心凉,水珠顺着她干枯的发梢滴滴答答淌下,狼狈至极。 她刚想破口大骂,却见稚圭已然欺近身前,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此刻尽是冰冷的煞气。 “老虔婆,你再敢多说一句混账话,信不信我今晚就拔了你的舌头,让你下半辈子都当个哑巴!” 稚圭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小手甚至比划了一个拔舌的动作。 哼!敢骂符泽?找死! 若不是符泽拦着,先前那赵繇就不是被踹一脚那么简单了! 符泽也是微微一怔,有些茫然。 他倒不是意外稚圭的举动,这丫头护短得很,只是这老妇人虽言语恶毒,却也罪不至此。 稚圭这丫头,还是这般性情。 不过,这老妇也确实聒噪。 就在此时,巷口处毫无征兆地卷起一阵微风。 那风初时轻柔,拂过老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然而转瞬之间,风势陡然变得强劲,更诡异的是,这股风竟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仿佛盛夏酷暑凭空降临。 井台边几个原本看热闹的妇孺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风一冲,纷纷惊呼后退。 符泽心中一动,目光锐利地望向巷口。 只见两道身影缓缓行来。 当先一人,是个身着雪白劲装的少女,眉眼清冽,背负长剑,行走之间自有一股凌厉出尘的剑意流转。 她肌肤胜雪,容颜绝美,只是那双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直直锁在符泽身上,仿佛于万千沙砾中寻到了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符泽!”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正是宁姚。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身量略矮,穿着朴素衣裙,却难掩灵动之气的少女。 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年纪,扎着双丫髻,小脸红扑扑的,正吃力地扛着一只不小的竹篮,篮子里似乎装着些糕点,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她正是阮秀。 宁姚几步便来到符泽面前,将手中提着的一个小巧食盒递了过来,眼神期待。 “给你!我让阮秀妹妹做的,桂花糕,你尝尝。” 她怎么下山了?还带着阮秀?阮邛竟会同意? 符泽心中疑惑,但面上还是客气地推辞:“宁姑娘客气了,无功不受禄。” “哎呀,符泽哥哥,你就收下吧!”不等宁姚再劝,她身后的阮秀已是气喘吁吁地将肩上的大竹篮放下,脆生生解释起来。 “是我爹爹让我送来的!他还说,让我以后多跟你接触接触呢!说不定,往后咱们还会经常见面!” 阮秀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符泽,小脸上满是好奇。 爹爹说,符泽哥哥是很厉害的人,让我多学着点。 符泽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阮邛……这位坐镇一方的剑仙,果然有其深意。 他瞬间便明白了阮邛的用意。 这位以剑道名震天下的强者,一生所系,除却那段刻骨铭心的挚爱,恐怕便是他这唯一的女儿了。 阮秀身负火神血脉,乃神只转世,此事一旦传开,未来必定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夺或忌惮的漩涡中心。 第69章 我要回家给我娘熬药呢! 阮邛此刻让阮秀主动接近符泽,甚至言语间暗示日后多有往来,这几乎等同于一种无声的托付。 他是在为女儿的未来铺路,寻找一个足够强大、又值得信任的倚靠。 看来,我在小镇的所作所为,以及“域外天人”的身份,已经引起了阮邛的足够重视。 他这是在提前投资,或者说,是在为阮秀寻找一位未来的护道者。 符泽心中念头急转,神色却依旧平静。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与这方天地的顶尖战力之一,那传说中的五神,间接产生了如此深的联系。 这对于白霜王朝而言,并非坏事。 若能得到阮邛这等人物的善意,将来面对更广阔天地的风云变幻,都将多一分底气。 想通此节,符泽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既有被人看重认可的微妙,亦有对未来重任的思量。 “喂!你们打完水没有啊?!”稚圭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顿时不耐烦起来,叉着腰娇声喝道。 “打完了就赶紧滚蛋!别杵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挡了本姑娘的路!” 真是麻烦!早知道就不来这破井边了!我的槐叶! 她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吓得那几个原本还想多看几眼的妇人连忙提着水桶,慌慌张张地散去了。 先前那被泼了一身水的碎嘴阿婆,更是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灰溜溜地缩回了自家院门后。 陈平安见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对着宁姚和阮秀拱了拱手,带着几分歉意。 “宁姑娘,阮姑娘,这里人多嘴杂,我先带你们离开。” 他说着,轻轻拉了拉宁姚的衣袖。 宁姚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符泽身上,带着几分不舍。 阮秀则仰起小脸,看着符泽,鼓起勇气问道。 “符泽哥哥,那我以后……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吗?” 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符泽看着她那纯真无邪的模样,心中微暖,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自然可以。”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剑气长城的方向。 “而且,很快,我会亲自去一趟剑气长城。” “剑气长城?” 宁姚那双清冽的眸子倏然亮了起来,宛若寒夜里的星辰,熠熠生辉。她往前凑近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与期待: “我……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又急急补充:“我爹他,其实不太想我离开这儿。但若是……若是跟着你,兴许他会点头。” 她这是…… 符泽着实愣住了。 并非因为宁姚的请求突兀,而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源自“人皇系统”的天地气运,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猛地激荡起来,凭空暴涨了一大截! 这妮子,莫非是我的福星不成?不对,这气运的增长,恐怕与她父亲,那位坐镇一方的阮邛剑仙未来的某个重大决策,脱不开干系。 符泽心中念头飞转,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符泽,你既然心里犯嘀咕,干嘛不直接上山问问阮大剑仙?” 稚圭歪着小脑袋,瞅着符泽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脆生生地打破了沉寂。 她这丫头,向来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问阮邛? 符泽尚未开口,一旁的阮秀已是眼睛一亮,小手兴奋地一拍。 “对呀对呀!符泽哥哥,我带你们上山!我爹爹肯定在家!你们有什么话,当面问他就好啦!” 她小脸上满是雀跃,刚才还愁着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邀请符泽上山多待一会儿,眼下这机会简直是送上门来的。 太好了! 爹爹交代的事情,我可得办好! 一行人便不再耽搁,由阮秀在前头蹦蹦跳跳地引路,朝着那座被云雾半遮半掩的落魄山行去。 青石板铺就的山路蜿蜒向上,两旁古木参天。 刚走到半山腰一处略微平缓的地界,迎面便走来一个挎着鱼篓的黑瘦少年,肩上还扛着一根用竹子削成的简陋鱼竿,鱼篓里空空如也,显然今日收获不佳。 那少年抬眼一瞧,待看清符泽身边活泼灵动的稚圭时,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脱口而出: “稚圭?!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刘羡阳伸手指着符泽,满脸的不可思议。 在他印象里,稚圭这丫头除了粘着陈平安,对其他外乡人可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要你管!刘羡阳,你这黑炭头,再多嘴多舌,仔细你的皮!” 稚圭柳眉一竖,叉着腰,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架势,作势就要去拧刘羡阳的耳朵。 哼!本姑娘跟谁在一起,关你屁事! “稚圭,不得无礼。” 符泽淡淡开口,制止了稚圭的动作。 嗯? 他目光微凝,就在刘羡阳出现的那一刹那,他敏锐地察觉到,丹田气海之内,那股与刘羡阳相关的气运牵引之力,竟然比先前在老槐树下感应到的还要强盛了几分!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将他与刘羡阳以及……阮秀,都牵扯到了一起。 莫非,这刘羡阳的气运,也与阮秀这丫头有所勾连? 火神转世,其本身的气运便足以搅动一方风云,牵扯无数人的命运丝线,倒也不足为奇。 刘羡阳见稚圭被符泽一句话喝住,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他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当我没问,当我没问……” 说着便想侧身从旁边溜走。 “刘羡阳,留步。” 符泽的声音不高,却让刘羡阳的脚步如同被钉住一般,僵在了原地。 “啊?还有……还有事?”刘羡阳有些结巴,心里直犯嘀咕。 这外乡人瞧着斯斯文文,怎么气场这么吓人?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既然遇上了,便一同上山去坐坐吧。” “这不太好吧?我还要回家给我娘熬药呢……” 刘羡阳眼神躲闪,连连摆手。 上山?去阮大剑仙家?我可不敢! 符泽眸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与我一同上山,或许,会有惊喜等着你。” 第70章 聒噪,跟我上山! 刘羡阳闻言,却是梗着脖子,一脸正气凛然。 “我刘羡阳行得正坐得端!从不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什么惊喜不惊喜的,我不稀罕!我娘还等我鱼呢!” 他说得义正言辞,仿佛符泽是什么引诱良家少年的骗子。 这小子,还挺有原则?只是这原则,怕是用错地方了。 符泽心中暗忖。 “嘿!你这黑炭头,给脸不要脸是吧!” 稚圭可没那么多耐心,见刘羡阳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娇叱一声,身形一晃便窜到刘羡阳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便往山上拖。 “走!跟我们上山!符泽让你去,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磨磨唧唧的,耽误本姑娘时间!” 真是的,符泽好心好意,这黑炭头还拿乔! 刘羡阳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嘴里嚷嚷着: “哎哎哎!你这丫头怎么动手动脚的!放开我!我真不去!” 这已经是符泽第三次跟我说什么改变未来了!我哪有什么未来好改变的? 现在趁着这些外乡人还没走光,赶紧多打点鱼,多砍点柴,换些铜板给我娘买药,给我姐攒点嫁妆才是正经事! 他心中念头百转,只觉得这些外乡人神神叨叨的,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就在刘羡阳被稚圭强行拖拽,心中满是抗拒念头的瞬间,符泽眉头猛地一蹙。 嗯?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抵抗之力,自刘羡阳身上散逸而出,却又并非源于刘羡阳自身的主观意愿。 果然,这便是冥冥之中的阻力么?针对刘羡阳,还是……针对我? 符泽心中冷哼一声,不再迟疑。 他大步流星上前,蒲扇般的大手探出,一把便攥住了刘羡阳那只企图挣脱稚圭的胳膊,力道沉稳,不容抗拒。 “哎哟喂!”刘羡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怪叫一声,整个人都差点蹦起来,回头便见符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顿时一哆嗦。 “你……你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男男授受不亲啊!我可要为稚圭姑娘守身如玉的!” 这家伙,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浆糊? 符泽哭笑不得,反手就是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刘羡阳后脑勺上。 “聒噪!少废话,跟我上山!” “哎哎哎!别打别打!”刘羡阳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声音却小了许多。 “我也没说不答应啊!你先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这么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他嘴上强硬,眼神却已有些飘忽,显然是被符泽这突如其来的强硬给震慑住了。 这外乡人力气怎么这么大!比俺爹打铁的时候还猛!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呼——! 一股狂猛无匹的妖风平地卷起,毫无征兆! 那风势之烈,远胜寻常山风,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排斥与阻碍之力,直直朝着符泽与刘羡阳二人当头罩下,竟是要将他们生生从山道上卷下去! 周遭的树木被吹得疯狂摇曳,枝叶哗啦啦作响,仿佛下一刻便要连根拔起! “怎么回事?!”稚圭俏脸一白,小手急急掐诀,便想祭出神通将这诡异狂风驱散。 然而,她那往日里无往不利的术法,此刻竟如泥牛入海,丝毫不起作用! 那狂风如有实质,沉重无比,她竟是连一丝一毫都撼动不了! 这怎么可能?! 稚圭小嘴微张,满脸的难以置信。 在这骊珠洞天之内,除了少数几位大能,何曾有过她稚圭都应付不了的状况? 这股风,透着一股让她都感到无力的天威? 符泽却对此早有预料,面色沉凝,只是眸中精光一闪。 果然来了! 他身负“人皇系统”,走的乃是以武证道,聚拢天地人三才气运的无上之路。 而如今这方天地,仙道昌隆,天道意志无形中便以仙道为主宰。 他这样一个“异数”,一个要另起炉灶、大兴武道的存在,在天道眼中,无异于逆行。 这刘羡阳,身负火神遗泽,气运深厚,本就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天道阻止刘羡阳上山,便是在阻止他符泽汇聚气运,壮大人道! 这风,看似针对刘羡阳,实则是冲着他符泽来的! “无妨。”符泽侧首,声音平稳,给了稚圭一个安心的眼神。 “哼!谁……谁担心了!”稚圭小脸一红,兀自嘴硬,但那紧握的小拳头却悄然松开了几分,担忧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符泽身上。 这家伙,总喜欢逞强! 符泽不再多言,铁钳般的手紧紧箍住刘羡阳,脚下猛地一踏,竟是顶着那几乎要将人吹飞的狂风,一步步艰难地往山上挪去! 呜——呜—— 风声愈发凄厉,如同鬼哭神嚎。 山道两旁的碗口粗细的树木,竟真的被狂风连根拔起,裹挟着泥土碎石漫天飞舞! 刘羡阳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面无人色,魂飞魄散,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我的娘诶!符……符泽大哥!你……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缺德事,遭天谴了吧?!放开我,我要回家!这山我不上了!太吓人了!” 他猛地一挣,试图甩开符泽的手。 然而,就在他发力的瞬间,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竟被那狂风卷得双脚离地,险些倒栽葱飞出去! “啊啊啊——救命啊!”刘羡阳吓得涕泪横流,尖声叫嚷,声音都变了调。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我这辈子干过最大的坏事,也就是小时候不懂事,偷偷想……想扒墙头看稚圭她洗澡……我一眼都没瞅见啊!老天爷饶命啊!别劈我!要劈劈他!” 他手忙脚乱地指向符泽。 完了完了!今天怕是要死在这儿了!我还没给我娘买药,还没给我姐攒够嫁妆呢! “闭嘴!”符泽额头青筋一跳,又好气又好笑,反手又是一巴掌盖在他脸上,震得他眼冒金星,总算止住了那杀猪般的嚎叫。 “现在想走?晚了!瞧见这风势没有?咱们现在只能往山上走!若是被卷下山,你这细皮嫩肉的,保管被撕成八块,摔个四分五裂,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着!” 这话如同兜头一盆冰水,让刘羡阳瞬间清醒了三分,再看那山下呼啸盘旋的狂风,比山上更烈,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造孽啊——!”刘羡阳哭嚎一声,彻底没了脾气,只能死死抱住符泽的胳膊,任由他拖拽着。 我刘羡阳上辈子是刨了谁家祖坟了啊!怎么就遇上这么个煞星! 第71章 天地之力威压 符泽一人承受着来自天地的伟力,还要拖着一个几乎吓瘫的刘羡阳,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青石板在他脚下寸寸龟裂,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眼神依旧坚定,腰杆挺得笔直,一步,又一步,硬生生在狂风中开辟出一条向上的通路,已然走过了大半山腰。 那股来自天道的排斥之力,压得他骨骼都在作响,丹田内的《人皇决》却自行高速运转起来,丝丝缕缕的金色气运自“山河”长枪中涌出,护持周身,抵御着那无形的压力。 人皇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这点阻碍,算得了什么! 阮秀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小脸煞白。 她拉着稚圭的手,才勉强没有被那狂风的余波吹倒。 她忽然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 那狂猛的山风,竟是如有灵性一般,始终绕着她和稚圭,风力虽大,却并未对她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主要针对的,赫然便是符泽与刘羡阳二人! 这风……是冲着符泽哥哥来的! 爹爹说过,符泽哥哥非同寻常…… 难道……这就是爹爹说的变数? 少女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决然。 她咬了咬下唇,猛地一跺脚,娇小的身影竟是迎着那肆虐的狂风,一步抢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了符泽的身前! “符泽哥哥!我来帮你!” 就在阮秀那娇小却坚定的身影挡在符泽身前的刹那,异变再生! 原本狂暴得足以撕裂金石的飓风,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了咽喉,声势骤然一滞! 那股几乎要将天地掀翻的恐怖威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衰减,虽依旧强劲,却比之先前,弱了何止七八成! “咦?”刘羡阳挂在符泽胳膊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此刻也察觉到风势变化,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奇的抽噎。 符泽身躯微微一震,体内那股与天地伟力抗衡的滞涩感,陡然间轻松了许多。 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一股温煦如春日阳光的暖流,悄然自阮秀的方向弥漫而来,透过她的身体,似有若无地融入了他那磅礴的天地之力中,进而汇入他四肢百骸,最终在丹田内《人皇决》的金色气旋旁,凝结成一缕微弱却纯粹至极的火焰气息。 这股气息,与他自身刚猛霸道的人皇气运截然不同,却又奇异地相融无碍。 这是……火神遗泽之力? 阮秀……她竟然能将自身气运如此直接地加持于我? 符泽心中巨浪翻涌。 他知道阮秀身负火神血脉,气运不凡,是他计划中聚拢人道气运的关键一环,却未曾料到,这份助力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 若火神一脉肯立于我这一方,日后我汇聚人道大势,岂非如虎添翼? 一瞬间,符泽对未来的道路看得更加清晰。人皇之路,本就是聚万民信仰,合天地气运。 这火神之力,亦是天地正朔之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激荡,侧首,目光落在阮秀那张因奋力抵御余风而涨红的小脸上,眸光温和却不失郑重: “多谢。” 没有多余的言语,但那份谢意,沉甸甸的。 阮秀被他看得微微一窘,小声道: “符泽哥哥,我……我没事的。”她只觉符泽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让她心头小鹿乱撞。 “我们上山!”符泽低喝一声,不再耽搁,脚下发力,速度陡然加快。 有了阮秀分担了那股针对性的“天谴”,他压力大减,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哎哟!等等我!”刘羡阳被他一带,差点又是一个趔趄,哭丧着脸,却也不敢再有丝毫放手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紧,几乎成了个人形挂件。 他现在是看明白了,这符泽就是个煞星,但也是唯一的救星! 稚圭见状,银牙轻咬,她虽无法像阮秀那般直接以气运相助,但一身术法修为亦是不凡。 她双手掐诀,一道道柔韧的青色气流自她指尖飞出,缠绕在符泽和刘羡阳周身,虽不能完全抵消风力,却也巧妙地卸去了不少冲击,让他们前行得更为稳妥。 哼,本姑娘才不是在帮你,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出事! 稚圭心中默默给自己找着理由,小脸却因法力消耗而微微泛白。 四人合力,顶着那已然弱化许多的怪风,一步一个脚印,终于在半刻钟后,踏上了那座小山的山顶。 呼—— 就在他们双脚踏上山顶平地的一刹那,那纠缠不休的狂风如同完成了使命一般,倏然消散,无影无踪。 天空依旧阴沉,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已然不见。 “啊——我不活了!我活过来了!我又活过来了!” 刘羡阳“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四仰八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衣衫早已被汗水和泥土浸透,狼狈不堪。 他拍着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 “娘诶!我刘羡阳这辈子没这么刺激过!我感觉我从鬼门关门口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 他抹了把脸,颤巍巍地爬起来,一把就想去抱符泽的大腿。 “符泽大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哥!不!你是我亲爹!不不不,你是我祖宗!这山太邪门了!我现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一个人下山!我就跟定你了!你可千万别丢下我啊!” 这家伙,变脸倒是快。 不过,能屈能伸,倒也不算太蠢。 符泽心中有些好笑,却也懒得理他这夸张的表演。 “咳咳。” 一声略显苍老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间简朴的小木屋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着青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 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正是这骊珠洞天福地之主,阮邛。 阮邛的目光先是落在自己女儿阮秀的身上,看到她虽然有些狼狈,但并无大碍,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符泽,以及还扒拉着符泽裤腿的刘羡阳,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最终,眼神复杂地停留在阮秀那紧紧挨着符泽的身影上,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都进来吧。” 第72章 人皇系统道心所向 稚圭和刘羡阳如蒙大赦,阮秀也拉了拉符泽的衣袖,示意他进去。 然而,就在符泽抬脚欲跨入木屋门槛之际,阮邛却突然出声。 “符泽,你留下。” 符泽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阮邛。 阮邛的眼神此刻充满了审视与探究,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身为父亲的警惕与忧虑。 他挥了挥手,示意阮秀他们先进去:“秀儿,你先带他们进去歇息,准备些茶水。我与符泽小友,有些事情要单独商议。” 阮秀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符泽,又看了看自己父亲,最终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带着惴惴不安的刘羡阳和面色平静的稚圭走进了木屋。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庭院中只剩下符泽与阮邛二人。 山风不知何时又起,却只是寻常微风,吹动着阮邛的衣袂,也吹起了符泽额前的碎发。 阮邛负手而立,沉默了片刻,方才开门见山: “方才山下的动静,我已知晓。秀儿那孩子的心思,我也大致明白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符泽,我且问你,你可有那份魄力,护住她?” 来了。 天下父母心,果然如此。 符泽心中了然。 他迎着阮邛那锐利如剑的目光,神色坦然,语气坚定。 “阮前辈,符泽在此立誓,我符泽存在此世一日,便会护阮秀安宁一日。她以气运助我,我若连她的周全都无法保证,还谈何人皇大道,谈何庇护苍生?”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 “既然要借她气运助我成就大道,符泽自然没有亏待她的道理。他日我若功成,她便是这人道气运庇护下,最尊贵之人之一。” 这不是空口白话的承诺,而是他身为“人皇”的道心所向。 阮邛那双深邃的眸子死死盯着符泽,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良久,他眼中的审视渐渐化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骤然间! 毫无征兆! 阮邛猛地踏前一步,右拳紧握,骨节爆响,一股凝练如山岳般的拳意轰然爆发,没有丝毫留手,一拳便朝着符泽的面门狠狠砸来! 这一拳,快如闪电,势大力沉,带起的拳风刮得符泽脸颊生疼! 好胆! 符泽瞳孔骤缩,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细想,身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右手一振,那杆一直背负在身后的本命长枪“山河”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刹那间便已握在手中,枪尖寒芒一闪,不闪不避,径直朝着阮邛的拳头疾刺而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 符泽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枪杆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气血翻涌,整个人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而另一边,阮邛的身影却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闷哼一声,竟是被符泽这一枪直接震得倒飞出三米开外,“嘭”的一声撞在木屋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时间,两人皆是一愣。 符泽握着“山河”长枪,感受着枪身传来的兴奋嗡鸣,以及体内那股因阮秀气运加持而愈发凝练雄浑的《人皇决》真气,心中亦是震惊不已。 这一枪的威力……怎会如此之大? 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但方才那一枪的爆发力,似乎超出了他的预估。 难道是……阮秀的火神之力,与《人皇决》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与增幅? 而阮邛,此刻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晃了晃有些发麻的手臂,撑着墙壁站稳,看向符泽的眼神中充满了惊疑。 这小子…… 他阮邛在这骊珠洞天之内,虽因天地压制,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但凭借他多年积累的底蕴和对力量的掌控,也足以称得上是难逢敌手。 方才那一拳,他虽未动用全力,却也用了七八分力道,本以为足以试探出符泽的深浅,甚至给他一个下马威,却万万没想到,会被对方一枪震退如此之远! 那枪上传来的力量,刚猛霸道,更隐隐带着一股皇道威严,竟让他都感到了一丝心悸! 电光火石之间,阮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再联想到方才山下那因阮秀介入而骤然减弱的天地排斥之力,以及此刻符泽身上那隐隐与女儿气机相连的微妙感应,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是秀儿! 定然是秀儿那丫头,将自身的火神气运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了这小子! 否则,单凭他自身,绝不可能有如此进境和这般威力! 一想到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竟然如此轻易地便将自身最重要的气运托付给一个相识不久的外人,阮邛心中既有欣慰,更多的却是一股难以遏制的恼怒与担忧! 好小子!竟敢如此算计我女儿! 一股无名火自阮邛心头“噌”地冒起,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厉色一闪,低吼一声: “好!好一个符泽!再来!”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这一次,竟是收起了所有外放的气机,但其双拳之上,却凝聚起一股更加纯粹、更加恐怖的武道力量! 这一次,他不再是试探,而是动了真格! “砰!” 阮邛脚下青石地面应声碎裂,整个人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再次朝着符泽猛扑而来,双拳如锤,直捣黄龙! 符泽见状,眼神一凝,胸中豪气亦被激发! 既然要战,那便战个痛快! 他手腕一抖,竟是将“山河”长枪猛地往地上一插,长枪没入青石地面半尺,枪身兀自嗡鸣不休。 “前辈,请指教!” 符泽不退反进,双臂一振,筋骨齐鸣,体内《人皇决》疯狂运转,金色气血勃发,不依靠兵刃之利,竟是打算以纯粹的武道肉身之力,硬撼阮邛这含怒一击! 刹那间,两道身影再次狠狠碰撞在一起! 拳掌交击,气劲迸发,一时间,小小的庭院内,劲风呼啸,如同擂鼓争鸣! 庭院之中,拳风与气血激荡卷起的烟尘还未完全沉寂,战局却已然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起初,符泽面对阮邛这等积年老怪含怒出手,纯以肉身硬撼,自然是险象环生。 阮邛的拳法大开大合,每一击都蕴含着劈山断岳之力,逼得符泽只能凭借《人皇决》带来的强悍肉身和敏锐战斗直觉勉力支撑,身影在拳影间闪转腾挪,显得颇为狼狈,有好几次拳风擦身而过,衣衫都被撕裂,皮肤上渗出血痕。 第73章 偷师学艺啊! “砰!” 又是一记硬碰,符泽闷哼一声,被震得气血翻涌,蹬蹬蹬连退七八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老家伙,果然有几分真本事!若非阮秀的火神之力与我的人皇气运隐隐相合,怕是三招都撑不过去! 符泽心中暗凛,但眸中的战意却愈发炽烈。 木屋之内,窗户纸被悄悄捅破了几个小洞。 刘羡阳一张脸挤在洞口,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乖……乖乖!这……这还是人打架吗?拆房子呢这是!” 阮秀更是紧张得小脸煞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她深知自己父亲的实力,在骊珠洞天这等小地方,父亲就是无敌的代名词! 可符泽竟然能赤手空拳与父亲硬撼至此,这简直超乎了她的想象! 符泽哥哥……他怎么会这么强? 少女心中波澜起伏,既有担忧,又有一丝莫名的倾慕。 “嗤!”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旁边传来。 稚圭不知何时也凑到了一个破洞旁,瞥了一眼阮秀那震惊的小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就惊讶了?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家公子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她虽未明言,但心中却有几分了然。 自从跟在符泽身边,她冥冥中感觉到,自己身为真龙骊珠所蕴含的那一缕精纯龙气,似乎在潜移默化地滋养着符泽,甚至开始有了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反哺。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仿佛只要她待在符泽身边,就能为他带来某种气运上的增益。 这家伙,身上肯定有大秘密! 明明没有与本姑娘签订任何契约,这龙气反哺……莫非是那什么‘人皇’的特权? 稚圭暗自嘀咕,她并不知道符泽身上那“人皇系统”的玄妙,只当是符泽自身命格非凡,能引动她的龙气相助。 也罢,本姑娘暂时就当是投资了! 而此刻的战场,风云再变! 就在刘羡阳等人以为符泽即将落败的刹那,符泽的颓势骤然止住! “嗯?”阮邛一拳落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只见符泽深吸一口气,双目之中金光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先前那股左支右拙的狼狈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如山、浩瀚如海的磅礴气度! 《人皇决》在他体内疯狂运转,每一条经脉都仿佛化作了奔腾的江河,四肢百骸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更奇妙的是,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阮邛之前的拳招路数,竟是在这短短数息之内,将阮邛的招式拆解、领悟,然后融入自身! “砰!砰!砰!” 符泽不退反进,双拳挥舞,竟是主动迎上了阮邛的攻势! 起初几招,他的拳法还略显生涩,带着模仿的痕迹。 但三招过后,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圆融,到最后,他打出的拳招,竟与阮邛的招式有了七八分神似,却又多了一股皇道霸气,少了几分阮邛的沉郁,多了几分睥睨天下的张扬! “这怎么可能?!”刘羡阳直接失声叫了出来。 阮秀更是用小手捂住了嘴巴,美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稚圭小嘴微张,虽然她早有预料符泽不凡,但亲眼见到这般匪夷所思的临阵学艺,依旧让她心神震动。 这家伙……是个怪物吗?! 庭院中,阮邛越打越是心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符泽的拳法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精进,甚至开始隐隐压制住了自己! 这小子他娘的竟然在偷师!而且学得比老子当年还快! 阮邛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年轻时也曾被誉为武道奇才,但与眼前这小子一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更让他憋屈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停不下来了! 符泽的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锁死了他的后续变化,逼得他不得不继续出招,而每多出一招,就仿佛被符泽多“偷”去一分精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切磋了,这分明是符泽在借他的手,光明正大地“抢”他的武道感悟! “你这臭小子!!”阮邛气得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何,反而被符泽的拳势引动,打得酣畅淋漓,竟有些欲罢不能。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打法,也从未见过如此妖孽的天赋! “哈哈!前辈拳法精妙,晚辈受益匪浅!” 符泽朗声长笑,拳势再变,又将阮邛一套压箱底的连环招式学了去。 “你……你这个滚刀肉!”阮邛差点被气笑了,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 “承让了,前辈!” 符泽猛然一声断喝,双拳齐出,与阮邛硬撼一记,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各自震退数步。 符泽还要再上,阮邛却连忙摆手,气喘吁吁。 “停!停!不打了!再打下去,老子这点家底都要被你掏空了!” 他指着符泽,手指头都在哆嗦,半晌,才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 “你小子,简直就是个土匪!强盗!无赖!” 符泽嘿嘿一笑,收敛了气势,拱手道。 “前辈过奖,晚辈只是侥幸学到些皮毛。” 皮毛?你这叫皮毛?老子几十年的苦修,被你一顿饭的功夫就学去了十之七八,这还叫皮毛?!阮邛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有气没处撒。 女儿的心,看样子是跟着这小子跑了。 自己的得意拳法,也被这小子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还能说什么? 阮邛神色复杂地盯着符泽看了半晌,那眼神中有震惊,有恼怒,有无奈,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和期许。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将胸中所有的郁结都吐了出去,摆了摆手,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沧桑。 “罢了,罢了!就当我阮邛,欠了你们白霜王朝的!小子,你记住了,秀儿既然选择了你,你若敢负她……” 他话未说完,但那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足。 符泽神色一正,郑重道:“前辈放心,符泽此生,绝不负阮秀!” 阮邛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远方,似乎穿透了这骊珠洞天的禁制,望向了那风雨飘摇的广阔天地,语气沉重了几分: “这天下,不太平了。你既有此等机缘和天赋,日后,便好好守住这方天地,莫要让苍生受苦。” 第74章 天下要不太平了 符泽闻言,心中一凛,感受到了阮邛话语中的份量。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前辈之托,符泽敢不从命?为了这天下百姓,为了这朗朗乾坤,符泽,定不辱使命!” 这一刻,他身上那股人皇气运再次勃发,竟让阮邛都感到了一丝心悸。 “哇……”刘羡阳在窗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那个……阮前辈,符泽大哥是不是就没我啥事了?我可以下山了吗?” 他现在是真怕了这山,也怕了这两个猛人。 谁知,阮邛闻言,猛地转过头,一双锐利的眼睛盯住了刘羡阳,看得刘羡阳心里直发毛。 “你想走?”阮邛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笑容。 “呃……我……”刘羡阳话还没说完。 阮邛身形一晃,便出现在刘羡阳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刘羡阳“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资质也还算……马马虎虎!” 阮邛上下打量着刘羡阳,像是铁匠在审视一块顽铁。 “既然符泽这小子不肯拜我为师,那这份便宜,就给你占了!” “啊?”刘羡阳彻底懵了。 “从今天开始,你,刘羡阳!” 阮邛一字一顿,声音洪亮如钟。 “便是我阮邛的关门弟子!以后,就留在这山上,随我修行!” 庭院内,阮邛刚刚宣布收刘羡阳为徒,话音未落,却见刘羡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我不拜!” 刘羡阳梗着脖子,一脸倔强,丝毫没有面对一位顶尖高手的敬畏。 他猛地一指符泽,声音洪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理直气壮。 “阮前辈,您老人家拳法是厉害,可要说拜师,我刘羡阳要拜,就得拜那天下第一牛的!符泽大哥比您……感觉更厉害那么一点点!”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刚才符泽那临阵偷师、反败为胜的场面,简直是神乎其技,比阮邛一开始的凶猛霸道更让他觉得高深莫测。 阮邛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嘴角抽搐了几下,像是刚吞了只苍蝇。 他堂堂阮邛,骊珠洞天数一数二的人物,主动开口收徒,竟然被个毛头小子当面拒绝了? “你小子,再说一遍?”阮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 刘羡阳脖子一缩,但还是梗着:“我……我要拜符泽大哥为师!” “好!好得很!”阮邛怒极反笑,身形一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然出现在刘羡阳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住了刘羡阳的后领,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 “符泽大哥救我!”刘羡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呼救,就被阮邛提溜着往庭院角落去了。 “砰砰乓乓!” “哎哟!别打脸!” “前辈饶命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一阵鸡飞狗跳,伴随着刘羡阳杀猪般的惨叫和求饶声,听得木屋窗边的阮秀和稚圭都是眼皮直跳。 稚圭撇撇嘴,小声嘀咕:“活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 阮秀则是满脸担忧,却又不敢上前求情。 片刻之后,阮邛黑着脸走了回来,身后跟着鼻青脸肿、衣衫凌乱的刘羡阳。 此刻的刘羡阳,再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蔫头耷脑,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阮邛身后,眼神却时不时地往符泽那边瞟,充满了幽怨。 待阮邛重新落座,刘羡阳瞅准一个空档,猛地一个滑跪,抱住了符泽的小腿,声音带着哭腔,那叫一个凄惨。 “符泽大哥!我的亲大哥!您行行好,发发慈悲,带我下山吧!这山上太吓人了,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呜呜呜……” 他这番作态,倒真有几分痛哭流涕的架势,只是这枕头,换成了符泽的腿。 符泽哭笑不得,低头看着这个活宝,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他轻轻拍了拍刘羡阳的肩膀,温声道。 “羡阳,男儿膝下有黄金。阮前辈肯收你为徒,是你天大的机缘。你的资质,在我看来,的确不凡,若能得阮前辈悉心指点,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符泽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鼓励: “安心在此修行,待你学有所成,这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届时天高海阔,任你闯荡!” 话音刚落,符泽清晰感觉到,体内“人皇系统”的气运之力,竟如滚滚江河般汹涌澎湃起来,猛地往上涨了一大截! 嗯?符泽心中一凛。 不对劲!我这番话,分明是劝他留下,怎地反而……助长了他想跟我一同离开的念头,从而增加了我的气运? 他有些疑惑,目光不经意间一扫,便落在了刘羡阳那偷偷摸摸,却又带着几分炽热的眼神上——那眼神,赫然是望向一旁百无聊赖,正用小脚踢着石子的稚圭! 我靠! 符泽瞬间明悟,心中一片无语。 原来根子在这儿!这小子,是看上我家小丫头了? 他原以为刘羡阳性子耿直倔强,要让他心甘情愿留下,怕是得费一番口舌。 哪曾想,这小子自己一头撞进了“情网”,反而成了自己气运增长的助推器。 这算什么?歪打正着? 还是……自投罗网? 冥冥之中,符泽甚至感觉到,这方天地的气机都为之一滞,仿佛连那高高在上的天道,都对这突如其来的“白给”气运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复杂。 这气运,来得也太轻松了些。符泽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阮前辈!”符泽突然扬声,对着一脸“孺子可教”表情看着刘羡阳的阮邛喊了一嗓子。 阮邛和刘羡阳皆是一愣。 符泽指着还抱着自己大腿的刘羡阳,一脸“正直”。 “刘羡阳这小子贼心不死,嘴上说着留下,我看他眼神飘忽,怕是想找机会偷偷溜号呢!” “啊?!”刘羡阳大惊失色,猛地松开符泽的腿,指着符泽,气得浑身发抖。 “符泽!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如此奸诈!我真是错看你了!枉我还想拜你为师!” 他本以为符泽会帮他说话,至少能拖延一下,哪知道符泽反手就把他卖了! 第75章 下山!剑气长城 阮邛闻言,原本缓和下去的脸色再次一沉,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在刘羡阳身上。 “好小子,还敢有二心?”阮邛一步上前,又一次拎住了刘羡阳的后领。 “不……不是!前辈!我没有!是他诬陷我!符泽大哥,你不能这样啊!”刘羡阳手舞足蹈,却哪里挣脱得了。 符泽对着他挥了挥手,露齿一笑,阳光灿烂:“羡阳,安心修炼,日后若有难处,尽管来寻我。我相信以你的资质,很快就能学有所成的。” 到时候,你若真能凭本事下山,再来寻我,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只是不知,我这一番搅局,你日后还会不会遇到那头搬山猿,落得个只剩一口气的下场? 符泽心中暗忖,对于改变既定命运之事,他隐隐有些好奇和期待。 眼看刘羡阳再次被阮邛“教育”去了,庭院角落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声响。 符泽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转身对一旁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稚圭招呼一声。 “稚圭,走了,我们下山。” “且慢!” 就在符泽和稚圭将要踏出庭院门槛之际,阮邛略带沙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符泽脚步一顿,缓缓回身。 只见阮邛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先前那股子怒火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深沉的情绪。 这位铸剑宗师的目光,越过符泽,落在了不远处正好奇张望的阮秀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 “符小兄弟,”阮邛的声音沉稳了许多。 “你既决意要去那剑气长城,我这女儿,性子执拗,看样子将来多半是要随你一道的。有些事,老夫终究不太放心。待你离去之前,能否再上山来一趟?老夫……有些话想单独与你分说。” 符泽何等眼力,从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深处,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与不舍。 那是属于父亲对女儿远行的担忧,深沉而厚重。 他心中了然,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终究还是放不下自己的骨肉。 “阮前辈放心,晚辈省得。”符泽微微颔首,语气郑重。 “待此间事了,启程之前,定会再来拜会。” 阮邛默然点头,不再多言,只是那目光,却久久停留在阮秀的身上,仿佛要将女儿的模样深深刻在心底。 辞别阮邛,符泽带着稚圭,沿着崎岖山路下山。 山风呼啸,吹动两人的衣袂,也吹起了稚圭心中的诸多好奇。 行至半途,稚圭终于按捺不住,仰起小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符泽,你方才上山,是不是……就是冲着那老头儿的什么气运来的?” 她如今跟着符泽,眼界也开了不少,隐约能感觉到符泽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机流转。 符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置可否。 稚圭见他不答,小嘴一撇,继续追问。 “你这般行事,就不怕被人瞧出端倪?你那提升气运的法子,虽说神妙,可也太……太招摇了些吧?万一被哪个厉害的家伙盯上,岂不麻烦?”在她看来,符泽这种近乎“明抢”的气运增长方式,简直是把“我有宝贝”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符泽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 他轻笑一声,声音在山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稚圭,若有朝一日,这天下将倾,人人自危,届时,我若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傲然于世,庇护一方?” 他顿了顿,眺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 “我身后,是白霜王朝的千万子民,是他们的期盼与信赖,支撑着我必须不断变强。” 而这,仅仅是开始。 符泽心中默默补充。往后,这四座天下,还有那数之不尽的苍生黎民,他们的命运,或许都将与我息息相关。 我这点手段,与那真正的大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稚圭眨巴着大眼睛,小脑袋瓜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她能感觉到符泽话语中的沉重与决心,却不甚明了那“天下将倾”的真正含义。 她只是嘟囔了一句:“总觉得怪怪的。”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而且我发现,自从跟了你之后,我吸纳天地间那些好东西的速度,好像变慢了好多。感觉像是被你偷偷分走了一大半!” 符泽听罢,朗声一笑,倒也不隐瞒:“此乃常理。” 他心念微动,一丝微不可察但精纯至极的“人皇气”自指尖逸散而出,刹那间便融入周遭天地,引得山林间的草木都似乎精神了几分。 稚圭身为精怪,对此感应尤为清晰,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我之道,与寻常修行者不同。” 符泽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 “我聚拢的是众生之念,凝结的是人道之运。我的队伍愈是壮大,追随于我的人信念愈是坚定,我身上的气运便会愈发鼎盛,力量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他看着稚圭,眼神坦然。 “你既选择追随于我,你的气运,自然会有一部分,通过我这‘人皇系统’的转化,反哺于我所庇护的土地,滋养我白霜王朝的子民。这并非掠夺,而是一种共荣。” 符泽心中已做好了准备,稚圭这小丫头,性情直接,听到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气运被这般“挪用”,怕是要当场炸毛,甚至拂袖而去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稚圭听完这番解释,非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脸蛋因为激动而泛起一抹兴奋的红晕。 “哇!这么神奇?!”她一把抓住符泽的胳膊,使劲摇晃着,语气雀跃。 “那岂不是说,我们队伍里的人越多越厉害,你就越厉害,然后大家都能沾光?” 她猛地一拍小手,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那我们赶紧把那个叫陈平安的泥瓶巷小黑炭,还有那个守着破落道观的齐先生,都一起拐走啊!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肯定也有好多好多的‘好东西’!把他们都拉进队伍,你的气运岂不是要涨翻天?!” 第76章 凡人之躯,登神之路 符泽哑然失笑,这丫头的思路,总是如此清奇而直接。 他揉了揉稚圭的小脑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陈平安暂且不论,那齐静春……怕是不能轻易离开。” “为何?”稚圭不解,在她看来,只要对符泽有利,就该统统打包带走。 符泽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座小镇,那座书简湖,以及那位青衫儒士孤寂的背影。 “齐静春……他肩上扛着的,是这骊珠洞天积攒了千年的因果反噬。他的命,已经和这方天地,和那座书简湖,死死绑在了一起,宛如一体。莫说是我,便是天仙下凡,也难以轻易将他从那份沉重的宿命中剥离出来。” 他能感觉到,齐静春与这方天地的联系,是一种近乎法则层面的羁绊,那是用自身大道去填补天地缺憾的宏愿,一旦牵动,便是石破天惊。 稚圭闻言,小嘴一瘪,方才的兴奋劲儿顿时消散了大半,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头:“这样啊……那太可惜了。” 但她很快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可是……齐先生那么厉害,我远远看着都觉得他深不可测,连这里的百姓他都能想办法保下来。他若能跟着你一起离开这小地方,去到更广阔的天地,岂不是能做更多更大的事情?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困死在这里,最后和那些因果一起消散吗?” 稚圭这番话,倒是让符泽心中微微一动。 是啊,齐静春这等人物,若真能摆脱宿命,随自己一同前往剑气长城,乃至日后图谋天下,无疑是一大臂助。只是…… 符泽脑海中念头急转,人皇系统并未对此给出任何提示,显然,撬动齐静春这等级数人物的命运,其难度远超想象,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 他沉吟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吐出三个字:“看机缘吧。” 符泽话音刚落,正欲迈步,心中却蓦地一跳,仿佛有一道无形的丝线,从遥远未知之处探来,轻轻拨动了他的心弦。 他猛然转身! 稚圭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刚想开口询问,却见符泽周遭的景象骤然变幻! 前一刻还是熟悉的下山石径,山风拂面,草木摇曳。 下一瞬,浓郁的白雾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伸手不见五指,耳畔唯有自己和稚圭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稚圭小脸煞白,下意识便要祭出本命神通,却被符泽抬手按住。 “别慌。”符泽的声音沉稳如山,目光锐利如电,穿透层层迷雾,望向前方。 浓雾深处,一道纯白无瑕的身影静静伫立。 那身影背对着他们,身形看去并不如何魁梧,甚至带着几分女子的纤柔。 然而,一股沛然莫御、仿佛能刺破九霄云天的锋锐气势,却从那身影之上轰然散发,压得周遭的浓雾都似在微微颤抖! 是她!廊桥底下的那截断剑剑灵! 符泽心头一凛,瞬间明悟。 这等锋芒毕露、纯粹到极致的剑意,普天之下,他只在一人身上感受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上前一步,隔着数丈距离,恭敬地躬身行礼。 “晚辈符泽,见过前辈。” 那纯白身影微微一颤,似有些意外。 随即,她缓缓转过身来。 白雾似乎在她转身的刹那,都变得柔和了几分。一张清冷绝尘,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孤寂的女子面容映入符泽眼帘。 她的目光落在符泽身上,那双仿佛蕴藏着万古星辰的眼眸中,竟缓缓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你……认得我?”剑灵的声音清冷空灵,似远似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符泽坦然颔首:“前辈剑意冠绝,晚辈曾有幸在廊桥下瞻仰过前辈的锋芒,虽未见真容,但这股气势,晚辈不敢或忘。” 剑灵闻言,那抹笑意更深了些,却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今日现身,不过是心血来潮,想看看……那个扰动了此地气数,又身负人道龙气的特殊之人,未来究竟能做出何等惊天动地之事。” 她的目光仿佛能洞穿符泽的五脏六腑。 符泽毫不掩饰,迎着她的目光,字字铿锵。 “晚辈不才,欲以凡人之躯,登临武道神坛!” 他体内《人皇决》自行运转,一股淡淡的金色光晕自身上浮现,那是人道气运与自身武道意志交融的体现。 “这条路,或许在前辈眼中不值一提。但符泽坚信,武道一途,若能臻至顶峰,未必不能为人族,为这苍生,杀出一条朗朗乾坤,扭转倾颓之局!” 剑灵静静地听着,眸光闪烁,良久,才幽幽一叹。 “凡人之躯,登神之路……呵呵,自古以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都消逝在这条路上。荆棘满布,九死一生,何其艰难。” 符泽神色不变,眼神愈发坚定。 剑灵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奇异。 “但你……似乎与旁人不同。你的命数,如被浓雾遮掩,连我也看不真切。未来,没有人能断言你会走到哪一步。” 说着,她素手轻抬,一截晶莹剔透、宛若实质的剑指凭空凝聚。 那剑指之上,缠绕着一缕凝练至极、璀璨夺目的剑气,剑气吞吐不定,蕴含着锋锐无匹、斩断一切的恐怖意境! “嗡——” 剑气离指,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射向符泽眉心! 符泽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这一缕剑气之中蕴含的恐怖威能,足以轻易斩杀寻常上五境修士! 但他并未闪躲,因为他从这剑气中,感受不到丝毫杀意,反而是一种馈赠? 这是…… 符泽心中巨震,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运转“人皇系统”将这股力量纳入己用。 剑气没入眉心,瞬间化作一股清凉之意,融入他的神魂之中,并未造成任何损伤,反而让他对剑道的理解,瞬间拔高了一个层次。 他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位神秘强大的剑灵,竟如此轻易地……将这等逆天机缘送给了自己? 要知道,这一缕剑气,不仅仅是力量的加持,更蕴含着她对剑道的无上感悟! 第77章 气运融入己身 “前辈,这……”符泽刚想开口。 剑灵却轻笑一声,嗓音带了几分玩味。 “怎么?方才收纳剑气之时,可不见你半分迟疑,动作比谁都快。现在倒想起问缘由了?” 符泽被她一说,老脸微红,但旋即洒然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 “好处就在眼前,晚辈若还推三阻四,那不成傻子了?前辈此番馈赠,晚辈感激不尽。若他日真要前往那剑气长城,有前辈这一缕剑气护身,晚辈自信,便是龙潭虎穴,也能横着走一遭!”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真心。 这一缕剑气,绝对是他目前为止,得到的最大助力之一! 剑灵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浓,却也带着一丝无奈与释然。 “你这性子,倒是……有趣得很。” 她顿了顿,神色郑重了几分,坦然回应。 “给你这份机缘,一则,是因你身上那股不容忽视的浩然之气。身负此气者,心性错不到哪里去,断不会做出那等荼毒苍生、有违天和的恶事。” “二则……”剑灵的目光变得深邃悠远,仿佛在透过符泽,看向某种不可名状的命运。 “我确实看不透你的未来。你身上压着的‘东西’,太重,也太杂,仿佛牵扯着无数因果。我能做的,也只是顺应心中那一点感应,助你一臂之力罢了。” 原来如此。 符泽心中了然。浩然正气是通行证,而自己身上那“人皇系统”带来的未知变数,才是剑灵投资的关键。 他不再矫情,郑重地朝着剑灵再次深施一礼,语气诚挚。 “前辈厚爱,晚辈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所成,必不负前辈今日之赠!” 符泽话落,眼前的浓雾便被无形大手猛地撕开,霎时间烟消云散。 “符泽!你、你没事吧?” 稚圭焦急的声音自身旁传来,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她小脸依旧有些发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莫名其妙和担忧,正上下打量着符泽。 符泽心中尚回荡着那剑灵前辈的余音,以及眉心处那缕剑气带来的玄妙感悟,闻言只是微微定了定神。 稚圭见他半晌不语,更是急了,伸手就想探他的额头。 “你刚才突然就跟傻了一样杵在那儿不动,然后、然后就对着空气作揖!你是不是在山上中了什么邪法?还是……还是阮铁匠下手太重,把你给打傻了?” 小丫头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语气里都带上了哭腔。 在她看来,阮邛那老铁匠下手没轻没重,一拳能开山裂石,符泽这小身板,被打出点毛病简直太正常了。 符泽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有些无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瞎想什么呢。不过是偶有所感,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 他自然不会将剑灵之事全盘托出。 这等机缘,太过匪夷所思,说出来稚圭也未必能懂,反而徒增烦恼。 他心中暗忖,如今稚圭的心思,怕是全放在自己未来的‘自由’二字上。 也罢,等先将她带回白霜王朝,安顿下来,再与她细说自己未来的打算。 符泽的目光深邃了几分。 稚圭身负真龙血脉,其龙气浓郁纯粹,若能让她心甘情愿,以龙气滋养白霜王朝的国运,乃至反哺天下苍生,对“人皇系统”的成长,对自己《人皇决》的修行,都将有难以估量的裨益。 当然,他们的终点,必然是那座巍峨雄壮的剑气长城。 届时,稚圭的龙气,在抵御妖族入侵,稳固长城阵法方面,定能发挥出超乎想象的巨大作用。 就在符泽思绪流转之际,身旁的稚圭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的恐惧。 “怎么了?”符泽察觉到她的异样。 “不、不知道,”稚圭摇摇头,有些困惑,“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冷,心里毛毛的。” 符泽若有所思,却未多言,只道是山风吹的,便携着她继续下山。 行不多时,山道拐角处,一道略显臃肿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中年妇人,正是先前在刘羡阳家门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刘羡阳的母亲,刘夫人。 此刻,刘夫人正扶着一名婢女,气喘吁吁地往山上走,显然也是冲着阮邛的铁匠铺去的。 她一抬头,恰好看见符泽与稚圭二人。 在看清符泽的刹那,刘夫人眼中先是一愣,随即一抹毫不掩饰的精光与算计之色一闪而逝。 她脸上迅速堆起热络的笑容,故作熟稔地迎了上来,语气夸张。 “哎呦!这不是那位小仙师吗?瞧您这气度,真是不凡啊!不知小仙师师从何处仙山洞府?” 刘夫人此刻只认出符泽是个身怀修为的修仙者,至于他身边的稚圭,她也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在哪见过。 她心中盘算着,这少年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定然来历不凡,若能拉上关系,对自己儿子将来谋夺那件家传宝甲,说不定会有助益。 符泽见她这副嘴脸,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只觉得有些厌烦。 这妇人满心算计,贪婪之色溢于言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他懒得与她虚与委蛇,语气淡漠,直截了当: “刘夫人若是想凭着几句奉承话,就让我帮你去压迫刘羡阳,从他手中夺走那件宝甲,恐怕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况且,那件宝甲,不久前,已经在我手里了。” “什么?!” 刘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绝对不可能!羡阳那孩子,把那宝贝看得比命还重要!前些日子我还打听过,他藏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会……怎么会到你手里?你、你是什么时候说服他的?” 她太清楚自己那个儿子了,那件宝甲是他爷爷留下的念想,也是他安身立命的依仗,平日里谁多看一眼都要炸毛,怎么可能轻易交予外人? 这少年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 然而,看着符泽那双古井无波,刘夫人心中那点去找刘羡阳麻烦的念头,不知怎的,竟悄然熄灭了。 这少年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也就在此时,符泽的脑海中,那沉寂已久的“人皇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行为符合“人皇”济世扶危、庇护良善之准则,成功截取并转化一丝独属于“刘羡阳”的气运之力,融入己身!】 【当前气运值微量提升。】 第78章 你竟敢与我刘家作对 先前那系统提示音带来的些微喜悦,尚未在符泽心头彻底散去,刘夫人那张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脸庞,便已然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你!你竟敢与我刘家作对?!” 刘夫人声音尖利得几乎能刺破人的耳膜,她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你可曾想过,得罪我刘家的后果?!” 符泽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语气平淡得不起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刘夫人若有胆量,大可来试试。” 这般轻描淡写的姿态,无疑是火上浇油。 刘夫人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她指着符泽,手指都在哆嗦:“好!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暴怒,眼神中却多了几分阴狠与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刘氏一门,为求一线生机,为求这洞天福地中虚无缥缈的机缘,跋山涉水而来,几乎耗尽了家族大半的底蕴。 她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带着那不成器的儿子,去了传说中的老槐树下叩拜,试图求得一丝垂青。 她听闻,那老槐树有灵,偶尔会赐下机缘,助人明悟,甚至延年益寿。 可那老槐树,岂是寻常人能说得动的?任凭她磨破嘴皮,散尽带来的诸多祭品,也只换来几片冰冷的落叶,空手而归。 那老东西,根本不为所动! 此刻,她看着符泽,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嫉妒,随即又换上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捏住了符泽的什么把柄. “小子,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识相,将从羡阳那里得来的那份机缘,乖乖交出来!我刘家不仅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许你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如何?” 在她想来,符泽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哄骗了她那傻儿子,得了宝甲。 只要能拿回宝甲,一切都好说。 符泽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如同撞见了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在耳边喋喋不休。 “聒噪。” 他懒得再与这妇人多费唇舌,牵起稚圭的小手,便要转身离去。 就在符泽牵着稚圭,欲转身离去之际,刘夫人目光如电,死死钉在了稚圭紧握的小手上——那上面,赫然捏着一枚青翠欲滴的槐叶! 那槐叶,与她费尽心机却只得几片枯叶的模样,形成了何等鲜明的对比! “那是……槐叶?!”刘夫人失声尖叫,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嫉妒与贪婪彻底吞噬了她的理智。 “老槐树的机缘!你们竟然也得到了老槐树的青睐?!” 这小贱人!这该死的小子!他们凭什么?! 她先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给我拿下他们!夺了那槐叶!”刘夫人面目狰狞,厉声嘶吼,手臂猛地一挥。 她身后那几名一直蓄势待发的刘家护卫,闻声而动,如饿狼般扑向符泽与稚圭!这些人,皆是刘家耗费重金培养的武道好手,个个都是六境修为,常年刀口舔血,煞气逼人。即便在这洞天之内受到此方天地规则的压制,一身实力大打折扣,联手之下,也绝非寻常修道者能够轻易抵挡! 符泽眸光一寒,“山河”枪影乍现,未曾出鞘,一股无形的气浪已然席卷而出! 《人皇决》悄然运转,那一丝自刘羡阳处截取的气运之力,此刻竟如有神助,随着符泽的意志,化作沉甸甸的威压,狠狠压向刘家众人! 这股力量,并非单纯的修为压制,更带有一种源自冥冥之中的大势倾轧,仿佛整个天地的意志都站在了符泽这一边! “噗通!噗通!” 冲在最前的两名刘家护卫,连符泽的衣角都未曾碰到,便觉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巨力袭来,胸口一闷,眼前一黑,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挤压挪位,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口鼻溢血,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其余众人亦是如遭雷击,双腿发软,仿佛被无形的山岳镇压,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们连站稳都异常艰难,更别提上前动手了。 “这……这怎么可能?!” 刘夫人尖叫出声,满脸的不可置信,她脚步踉跄,险些跌倒。 她带来的可都是刘家精心培养的武道好手!哪怕实力被压制,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眼前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怪物?! 符泽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地上那两名生死不知的护卫身上,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刘夫人,这两个人若不及时救治,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刘夫人浑身一颤,看着地上那两名面如金纸的护卫,心中的怒火与恐惧交织,让她几乎疯狂。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符泽,声音嘶哑:“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告诉你,这些人皆是我刘家耗费心血培养的精锐!他们若是在此地殒命,我刘家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你!” 符泽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真武山传承,符泽。此次前来,不过是寻一位故人罢了。” 符泽心中念头百转。 他此番冒险深入这骊珠洞天,图谋的,远不止那几片槐叶。 陈平安此人,身负大造化,如同黑夜中的一盏煌煌灯火,明亮耀眼,却也因此引得无数趋光之辈,化作扑火的萤虫,前赴后继。 可惜,这灯火虽亮,能留给陈平安自身的机缘,却已然不多。 符泽看中的,正是这份大造化本身。 若能将陈平安带回白霜王朝,悉心培养,未来未必不能成为王朝手中一柄无往不利的尖刀,为他一统北境,乃至问鼎中原,铺就一条通天大道。 这才是他身为“人皇系统”宿主,真正该谋划的大局。 “真武山传承,符泽。”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像六座无形的山岳,狠狠压在了刘夫人的心头。 真武山! 这三个字,在修行界,尤其是在那些知晓些内情的洞天福地“土着”耳中,不啻于惊雷贯耳! 第79章 仙人不敢阻拦 刘夫人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 她出身的刘家,虽然在小镇上算是一霸,但放眼整个骊珠洞天,也不过是中下流。 可即便是她,也曾听闻过关于真武山的只言片语。 那是一个行事霸道,却又底蕴深不可测的古老山头,最喜在各大洞天福地开启之时,派遣弟子门人进入其中,名为历练,实则……搜刮机缘,甚至,直接“请”走那些身负大气运的种子! 真武山看上的东西,看上的人,什么时候失手过? 刘夫人心中一片冰凉。 她终于明白,为何眼前这少年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手段。 也终于明白,为何老槐树会对他另眼相看。 真武山的人,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再想到符泽先前那番话——“寻一位故人”,刘夫人更是心惊肉跳。 这“故人”是谁?难道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两名气息奄奄的护卫,又看了一眼符泽那张古井无波的脸,所有的不甘与怨毒,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 “原来是真武山的高足当面,妾身……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上仙恕罪。”刘夫人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在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也恢复了几分镇定,却依旧带着敬畏:“既然上仙是为故人而来,我刘家……自然不敢阻拦。今日之事,皆是妾身的不是。只是……” 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地望向符泽: “我刘家,与上仙今日之梁子,算是结下了。他日若有机会,妾身,或是我刘家子弟,定会再向上仙……讨教一二。”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意味,更像是在给自己找回一点颜面。 符泽不置可否,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撩拨一下。 刘夫人见状,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她知道,今日这亏,是吃定了。 她连忙招呼着剩下那几个还算完好的护卫,手忙脚乱地抬起地上那两个重伤垂死的同伴,狼狈不堪地仓皇离去,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敢再多讲。 待到刘家众人彻底消失在小巷尽头,稚圭才松开紧攥着符泽衣角的小手,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皱着小鼻子,嫌恶地朝着刘夫人离开的方向“呸”了一声。 “那个老虔婆,真讨厌!符泽哥哥,她好凶!” 符泽低头,看着小丫头那张义愤填膺的小脸,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稚圭眼珠子一转,凑到符泽身边,小声嘀咕。 “符泽哥哥,咱们以后有机会,能不能把他们那个什么刘家祠堂给砸了呀?我看他们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符泽闻言,转头瞥了她一眼,表情有些玩味。 这小丫头,人不大,心思倒还挺记仇。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砸,自然是要砸的。只不过,动手的人,现在还不好说。” 稚圭心思单纯,并未听出符泽话中的深意,只当是符泽应承了她,顿时眉开眼笑。 “太好了!那符泽哥哥,我们还去不去老槐树那里呀?我想再多摘几片叶子,那叶子泡水喝,甜丝丝的,可好喝了!” 符泽沉吟不语。 老槐树的机缘,他已取得。 再去,意义不大。 更何况…… 他抬头望向天空,虽然晴空万里,但他能敏锐地感觉到,这方骊珠洞天的天地规则,正在发生着某种微妙而剧烈的动荡。 各方蛰伏的势力,恐怕都要坐不住了。 “刘夫人那等货色,都能为了刘羡阳身上可能存在的‘遗宝’,拉下脸皮来寻衅滋事,可见其他人只会更加不择手段。”符泽眸光深邃,“这骊珠洞天,要乱起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符泽带着稚圭,准备返回先前那座廊桥,与阮秀等人汇合之际,前方的道路上,一个魁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身高近丈,浑身披着浓密黑色毛发,筋肉虬结,宛如铁塔一般的……猿猴? 不,更准确地说,是一头已经修出人形轮廓,但依旧保留着大量妖类特征的搬山猿! 那双铜铃般的眼眸中,闪烁着凶悍与狡黠的光芒。 稚圭一看见这长毛的怪物,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满是嫌弃地往符泽身后缩了缩,小声嘟囔。 “又是毛茸茸的……我最不喜欢这些长毛猴子了,看着就脏兮兮的。” 那搬山猿显然听力极佳,听见了稚圭的嘀咕,它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竟露出几分人性化的诧异,目光在稚圭身上滴溜溜一转,又看向符泽,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 “小子,你从哪里拐来的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看着倒是水灵,有几分不凡。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将她让给本大王?本大王可以用三颗‘火浣珠’来换!” 稚圭闻言,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小小的身影猛地从符泽身后窜了出来,指着搬山猿的鼻子,奶声奶气地怒斥:“你这个臭猴子!烂猴子!你说谁是丫头片子!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然而,那搬山猿对稚圭的威胁却浑不在意,反而咧开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獠牙,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哈哈哈!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可惜啊,就算你出身再如何了得,跟了这么个不知所谓的小子,如今也不过就是个傍人而生的奴婢罢了!还敢在本大王面前放肆?” 它那双闪烁着贪婪光芒的眼睛再次转向符泽,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小子,别不识抬举!本大王看上这丫头了,开个价吧!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搬山猿的狂言尚在廊桥上空回荡,符泽却已没了半分耐心。 惯着他?这头不开眼的畜生,也配? 没有预兆,没有半分多余的言语。 符泽的身影在原地倏然淡去,下一瞬,一只手掌,白皙修长,仿佛不带一丝烟火气,却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搬山猿那张毛茸茸的巨脸,直直扇了过去! 第80章 打起来了! 搬山猿铜铃般的巨眼中,本能地闪过一丝轻蔑。 区区人族少年,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甚至懒得调动多少妖力,只准备随手将这不知死活的小子拍成肉泥—— “啪!!!” 一声爆鸣,清脆响亮,却又沉闷如山崩,震得整座廊桥都嗡嗡作响! 掌未至,风先临!那掌风何止是劲风,简直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罡煞,刮得搬山猿面门剧痛,仿佛有无数钢针在攒刺他的神魂!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栗,骤然攫住了搬山猿的心神! 这小子! 他眼中的轻蔑与残暴瞬间被骇然与惊恐取代。 这股力量,这股气势……与数日前在飞舟上所见的那个仅凭言语机锋和背景压人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那时节,这小子在他眼中不过是只稍有心计的蝼蚁,可现在,这扑面而来的威压,却浩瀚如渊,霸道绝伦,仿佛一尊行走于世间的远古! “不好!” 搬山猿脑中警钟狂鸣,数百年厮杀养成的本能让他想也不想,巨大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腰身以一个完全违背骨骼构造的角度极限扭曲。 饶是如此,那凌厉的掌风依旧擦着他的鼻尖扫过,一缕焦臭味弥漫开来,他颊边一撮坚韧的黑毛,竟被那无形的劲力直接拍成了飞灰! 他先前站立之处的空气,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噼啪爆响。 只差分毫,他这颗修炼多年的头颅,就要像个烂西瓜一般爆开! “哇——!打得好!打得妙!” 稚圭方才还吓得躲在符泽身后,此刻却像只打了胜仗的小猫,兴奋得小脸通红,用力拍着小手,清脆的叫好声响彻廊桥。 “符泽哥哥,加把劲!狠狠地揍这头臭毛猴!打烂他的屁股!” 小丫头片子,倒是精神得很。 符泽缓缓收回手掌,神色不起半分波澜。 他目光扫过脚下微微颤动的廊桥石板,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此地狭窄,动静也太大了些。”他语气平淡。 “这廊桥若是塌了,想来阮绣她们也不好通过。我们下去,寻个宽敞地方解决。” 这般云淡风轻,视他这头威震一方的搬山大妖如无物的态度,比方才那一记耳光更让搬山猿感到屈辱。 搬山猿此刻只觉头皮发麻,脸上火辣辣一片,那更多是惊惧与后怕交织的产物。 他本能地升起一丝退意,今日这少年邪门得紧,自己此行身负宗门重任,为的是那骊珠洞天深处的莫大机缘,若在此处与这等煞星平白耗损,甚至阴沟里翻船,岂不冤枉? 然而,符泽那句“下去说”,却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心头火上! 下去说?! 他堂堂搬山猿王,在骊珠洞天之外,哪个不开眼的宗门老祖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喊一声“猿老祖”?如今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人族小子如此轻慢! “庶子!尔敢如此欺我!” 搬山猿一双巨眼瞬间血红,胸中那股被压抑的凶性与身为强者的尊严,被符泽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什么宗门机缘,什么后果,尽数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畜生,本王今日必取你狗命!” 他怒吼一声,周身妖气狂涌,不再顾忌符泽那诡异的“真武山”身份,也顾不得其他,只想将眼前这可恶的小子撕成碎片! 符泽眼神骤冷,心中再无半分波澜。 这蠢猴子,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 也罢。 “既然你这般急着投胎,”符泽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漠然,“那我符泽,今日便发发善心,成全你。” 他本还想留着这头蠢猿,看看能否从它身上套出些此地其他妖族或修士的情报。 但既然对方一心求死,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这蠢货的机缘如何,是福是祸,也与他再无半分干系。 人皇之路,从不与将死之人多费唇舌。 刹那间,符泽手中已多了一杆通体幽黑的长枪——“山河”! 枪身之上,仿佛有万千山河脉络隐现,一股苍茫厚重,又锋锐无匹的气息弥散开来。 《人皇决》悄然运转,丝丝缕缕的玄黄气运自虚空中垂落,加持己身。 符泽整个人的气场为之一变,不再是先前的淡漠疏离,而是充满了煌煌如日,主宰一切的威严! “轰——!” 廊桥之上,一人一妖瞬间战作一团! 搬山猿嘶吼连连,双臂挥舞如风,每一击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巨力。 然而,往日里足以让他横行无忌的恐怖力量,在符泽那杆看似寻常的长枪面前,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每一次兵刃交击,都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透过枪身反震而回,震得他气血翻腾,双臂酸麻欲裂。 符泽的枪法,大开大合,却又精妙入微,每一枪的角度、力道都恰到好处,仿佛早已预判了他所有的动作。 搬山猿越打越是心惊肉跳。 这怎么可能?! 这才短短几日功夫!数日前在那艘破烂飞舟上初遇之时,这小子在他面前,尚且需要依靠言语试探,借那所谓的“真武山”之名来虚张声势。 可如今,其实力竟已暴涨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境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彻彻底底地压制了! 对方的每一击,都仿佛带着一方天地的伟力,让他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念头。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 即便此刻身在骊珠洞天之外,没有此地诡异法则的种种限制,自己恐怕……也绝非这小子的对手! 这种成长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妖孽”来形容,这简直是……怪物! “吼!”搬山猿狼狈不堪地避开一道几乎要将他开膛破肚的枪芒,气息已然散乱,他嘶声咆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子!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你早已和此地某些隐秘存在暗通款曲,得了什么逆天造化不成?!” 他眼中闪烁着一丝绝望中的希冀,更像是在给自己寻找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本王……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若今日就此收手,真武山与我等背后的势力,将来未必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莫要自误前程!” 到了这般境地,他竟还想着拿所谓的“势力”来压人。 第81章 似道临图,还想吓唬谁 符泽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那笑容比万载玄冰还要冷冽。 “蠢猴子,死到临头,还指望用你那可怜的背景来吓唬谁?”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柄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搬山猿的心口。 “有这点摇尾乞怜、搬弄是非的小聪明,还不如多琢磨琢磨,怎么才能在小爷枪下多活几息。” 话音未落,符泽眼神陡然一凝,杀机毕露! 手中“山河”长枪发出一阵兴奋的嗡鸣,枪出如怒龙蹈海,卷起漫天枪影! “至于你那点微末的智商和浅薄的心眼,还是全部用在如何保住你这条狗命上吧!” 这一刻,符泽再无半分戏耍之心,每一枪,都蕴含着《人皇决》的霸道真意,每一击,都直指搬山猿周身要害! 枪影重重叠叠,恍若山河倾覆,瞬间便将搬山猿所有的闪避空间,尽数封死! 廊桥之上,符泽枪出如龙,每一击都裹挟着山河倾覆之势,压得那搬山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枪影与妖气碰撞激荡,轰鸣声不绝于耳,整座廊桥摇摇欲坠,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炽热扭曲。 这般惊天动地的打斗,早已惊动了骊珠洞天内蛰伏的各路人马。 一时间,山林间,水泽畔,不知多少道隐晦或惊疑的目光,都投向了廊桥方向。 “乖乖,这是哪路神仙在斗法?” “看那妖气,是搬山猿王那头老畜生!另一个……好年轻的人族小子!” “嘶——那人族小子使得一手好枪法,竟能压着猿王打!” 对洞天内许多久不出世的原住民而言,这等层级的激战,不啻于一场视觉盛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他们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人群之外,陈平安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拳头紧攥,手心全是汗,只觉得那搬山猿凶焰滔天,每一声咆哮都震得他心头发颤。 “符大哥……他,他不会有事吧?”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焦灼。在他朴素的认知里,符泽虽然厉害,但那猿猴一看就不是善茬。 不行,不能干看着! 陈平安猛地一咬牙,扭头望向身旁抱剑而立,神色清冷的宁姚,急切地开口。 “宁姑娘,你的刀……能不能借我一用?!” 宁姚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平淡如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哦?你要刀作甚?” “那猴子太凶了!符大哥一个人……我,我想去帮忙!”陈平安脸憋得通红,语气却异常坚定。 宁姚终于偏过头,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仿佛能看透他心底最深处的念头。 “陈平安,你掂量过自己么?不过是个连自身气运都守不住的穷小子,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去帮?莫说帮忙,怕不是一头扎进去,连自己都得搭进去喂了那畜生。” 她的话语如冰棱般扎人,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陈平安被噎得一窒,脸更红了,却梗着脖子,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 “符大哥……他之前帮过我好几次!这份恩情,我不能不还!就算真搭进去,我也认了!” 少年人的热血与执拗,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纯粹,又如此不合时宜。 就在陈平安心中那股“报恩”的念头攀升至顶点的刹那,远在战场中心的符泽,身形微微一震!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毫无征兆地自他四肢百骸间涌起。 这股力量并非凭空产生,更像是……某种被触动的因果,化作了精纯至极的助力,涌入《人皇决》自行运转的周天。 《人皇决》,承载人道气运,人道之中,恩义为重! 陈平安那份不掺杂任何私心杂念的纯粹善意与报恩之心,竟在冥冥之中引动了气运流转,反馈到了符泽身上! “这是……”符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了然。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人皇决》真气陡然间雄浑了数分,与“山河”长枪之间的联系也愈发紧密,仿佛枪即是我,我即是枪,心意相通,如臂使指! 人皇之道,不外乎聚人道之心,凝人道之力。 这小小的善缘,竟有如此反馈,当真是意外之喜。 既然如此……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再不给那搬山猿任何喘息之机。 “吼什么吼?聒噪!” 一声清喝,符泽体内暴涨的力量尽数灌注于“山河”长枪之上! 枪身幽光大盛,其上镌刻的山川脉络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阵低沉的龙吟! “人皇印,镇山河!” 没有繁复的招式,只有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倾泻! 长枪携着万钧之势,对着那搬山猿当头砸下! “不——!” 搬山猿眼中刚刚燃起的最后一丝凶悍,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它想要闪避,想要格挡,但符泽这一枪仿佛锁定了它的所有气机,快到极致,也重到极致! “嘭——!!!”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比之前的任何一次碰撞都要沉闷,都要恐怖! 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廊桥剧烈地晃动,桥面石板大片大片地龟裂、崩塌,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峡谷。 待到烟尘稍歇,众人骇然发现,那凶威赫赫的搬山猿王,竟已不见了踪影! 只有在廊桥中央,一个巨大的人形坑洞触目惊心,坑洞边缘的石板尽数化为齑粉。 而符泽,持枪而立,衣袂飘飘,神色淡漠,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稚圭小嘴张成了“o”型,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赞叹:“符泽哥哥……你,你把它捶到地底下去了?” 符泽收枪,枪尖在地面轻轻一点,那深坑之中,才传来搬山猿微弱的呻吟,显然是白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嘶——!” 就在此时,一道略显尖锐的抽气声自不远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古怪道袍,头顶束着发髻,手持一枚铜钱轻轻摩挲的年轻道人,正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此人,正是那自诩算尽苍生,谋划深远的陆沉。 第82章 助师兄一臂之力 陆沉方才眼见符泽与搬山猿激斗,本还抱着几分看戏的心态,甚至盘算着如何在关键时刻插手,卖个人情,或是将局势导向对自己师兄最有利的方向。 可就在刚才,符泽力量暴涨,一枪定乾坤的刹那,他手中的那枚用来推演天机的古老铜钱,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烫得他几乎要脱手! 他心头一跳,连忙凝神掐算。 这一算,他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陆沉失声低呼,声音都在发颤。 在他那双能够洞察气运流转的眼中,就在方才短短一瞬间,骊珠洞天内原本如涓涓细流般分散在各处的机缘气运,竟如同百川归海。 疯狂地朝着符泽汹涌奔腾而去! 那势头之猛,之霸道,让他这个自诩布局者的心脏都差点停跳! “疯了!简直是疯了!”额头冷汗涔涔,忍不住跺了跺脚,看向符泽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与嫉妒。 “此子……此子简直就是一个新生的域外天魔!他一出现,便如狂风过境,将这洞天之内所有沉寂的、有主的、无主的机缘,尽数鲸吞蚕食!!” 他心中在咆哮。 要知道,他为了助师兄在此地成就那“化三教为一体”的无上大道,耗费了多少心血,布下了多少暗手,小心翼翼地理顺了多少因果,才勉强将一部分机缘牵引向预设的轨迹。 可今日,符泽的出现,以及这突如其来的气运暴动,将他所有的精心算计,所有的铺垫,冲击得七零八落! 这简直是在刨他师兄的根基啊! 再等下去,这搬山猿怕是真的要被这煞星当场了结! 这头蠢猿虽然不堪,但也是他计划中一枚不大不小的棋子,死了可惜。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阻止这气运的进一步流失! 陆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骇浪,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紧走几步上前,对着符泽遥遥一揖。 “这位……道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符泽瞥了他一眼,眸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出现。 对于陆沉在此地的真正目的,他虽不尽知,却也猜到几分,无非是想搅浑这潭水,为他那位神秘的师兄谋取好处。 他将“山河”长枪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好整以暇地看着陆沉,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不知这位道长,有何指教?” 揣着明白装糊涂,符泽倒要看看,这位未来的三教合一的圣人,现在想玩什么花样。 陆沉被符泽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脸上的苦笑更浓了几分,他拱手再拜,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 “道友误会了,贫道陆沉,忝为此地一散修。见道友神威,心向往之。只是这搬山猿虽有取死之道,但其身上牵扯甚多,道友若就此了结,恐会平白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辞,最后长叹一声,语出惊人。 “实不相瞒,贫道此来,是想帮道友,扭转一份本不该属于道友的机缘。” 陆沉原以为,自己身为道家三掌教之一,未来三教名义上的执牛耳者,即便眼下修为未至巅峰,在这骊珠洞天之中,凭借师门余荫与自身算计,也理当如鱼得水,至少不该如此被动。 符泽并未如他预料中那般,立刻横眉冷对,或是出言讥讽。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深邃的眸子古井无波,仿佛陆沉所言之事,与他并无太大干系。 眼见符泽没有立刻发作,甚至似乎默认了他留下搬山猿一命的‘建议’,陆沉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悄然落下了一半。 他暗自庆幸,倘若这煞星真一意孤行,当场将那蠢猿彻底了结,自己苦心孤诣的诸多布置,怕是真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搬山猿虽蠢,却是他师兄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关乎着后续一系列机缘的引发。 可眼下这局面,洞天内气运激荡,他若强行出手干预,只会让局势更加糜烂,甚至可能引火烧身,将自己也卷入这失控的漩涡。 顾全大局,顾全大局啊! 陆沉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自认和煦的笑容,清了清嗓子,正欲再度开口,将那套早已烂熟于心的‘顺天应人、趋吉避凶’的说辞娓娓道来。 哪知,异变陡生! 一道森然寒意骤然炸开! 符泽竟是毫无预兆地动了! 他甚至没有半分多余的言语,手腕一抖,那杆沉凝如山的‘山河’长枪,竟如一道离弦之箭,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直朝着陆沉面门甩了过来! “你!” 陆沉骇得魂飞天外,脚下下意识一错,身形狼狈地向后飘出数丈,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夺命一枪。 “山河”枪擦着他的鼻尖飞过,枪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几缕被斩断的发丝悠悠飘落。 长枪“咄”的一声,深深钉入他方才立足之处的石板,枪尾犹自嗡鸣不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 “贫道并无恶意……”陆沉惊魂未定,刚想辩解。 “聒噪。”符泽冷然打断,枪尖斜指地面,一缕缕山河气运凝而不散。 “陆道长,聪明人不做糊涂事。此刻,安分一些,对你我都好。别逼我……现在就清场。” 那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与决断。 暗处,一直默然旁观的齐静春,素来平静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这符泽……行事当真霸道,不按常理出牌! 方才陆沉那番话,明里暗里都在示好,甚至带着几分哀求,换作旁人,或许就顺水推舟了。 他倒好,直接一枪招呼过去,半点情面不留。 齐静春嘴角不由自主地逸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几分了然。 难怪,难怪那史书上语焉不详的‘域外天魔’,纵然只是伪十五境,便能搅动一方天地风云,令三教都感到棘手。 这种不沾因果,或者说,主动斩断自身与世界既定命运的苗头,哪怕只是初见雏形,也足以让陆沉这等精于算计之辈,焦头烂额,束手无策了。 第83章 终究是陆沉 陆沉一张脸青白交加,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显然是被符泽这一下给气得不轻。 但他终究是陆沉,城府深沉,很快便强压下怒火与惊惧。 他知道,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但有些话,他必须说,有些局,他必须布。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符泽身旁,一脸警惕望着他的稚圭身上,眼珠微动,计上心来。 “符道友,贫道方才所言,句句肺腑。”陆沉语气一转,带上了几分悲天悯人之意。 “你当真以为,带走她,对你,对你身后那一方天地的子民,是好事么?” 他声音压低,仿佛不经意间泄露天机。 “这位小姑娘,来历不凡啊。被数方大势力联手镇压千年,身上因果纠缠之深,远超道友想象。尤其是那‘英灵殿’一线,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道友若真想为白霜王朝求一个安稳,庇佑万民,有些因果,还是莫要沾染太深为妙。带走她,于你而言,弊远大于利!” 陆沉这番话,看似为符泽着想,实则暗藏机锋,既点出了稚圭的隐秘,又暗示了符泽若一意孤行,将会面临的重重阻碍。 符泽眉峰微挑,尚未开口,他身旁的稚圭却先炸了毛! “你这臭道士胡说八道些什么!”稚圭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陆沉的鼻子便是一通娇叱。 “我稚圭行得端坐得正,自诞生以来,从未做过一件亏心事,更未曾对不起谁!凭什么你们这些牛鼻子老道要跑来搅和我的事?!” 小姑娘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她是真的动了怒。 以前被镇压,是她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符泽这个变数,眼看就能脱离苦海,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却要横加阻拦,怎能不让她火冒三丈。 更何况,小姑娘此刻是铁了心要跟着符泽。 她这些时日待在符泽身边,越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缕微薄的龙气反哺给符泽的次数愈发频繁,而从符泽身上逸散出的、那股磅礴浩瀚的人道气运,也同样在滋养着她,让她所能汲取和炼化的力量,远超以往独自修行! 稚圭自己也觉得纳闷。 她的小脑袋瓜里,最近老是盘旋着一个古怪念头。 有那么几个恍惚的瞬间,她甚至能清晰感知到,符泽身上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运,简直比她记忆里那条曾背负过万物生灵的真龙老祖宗,还要来得沉重、厚实,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像,就像整片天都塌下来,全压他一个人身上似的。 她曾小心翼翼地跟符泽提过一嘴。 符泽听完,面无表情,只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可笑。” 稚圭撇撇小嘴,心里嘀咕,哪里可笑了,明明就是嘛! 随即,符泽那双幽深的眸子扫过她,又转向不远处地上趴着,出气多进气少的搬山猿,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我符泽行事,素来自认端正。经脉被毁,修为尽失,国破家亡之际,求的不过是一线生机,一条活路。若这天道真要降下什么狗屁因果,专挑我这种倒霉蛋下手,那便尽管来便是。”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浑不在意的嘲弄。 “它若真有本事找上门来,也就算它……有点道行。” 这份气魄,让稚圭心头一颤,望向符泽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而那厢,被“山河”枪阵先前余波震得七荤八素,又被符泽一枪钉晕过去的搬山猿,此刻终于悠悠转醒。 一睁眼,便对上了符泽那双冰冷刺骨的眸子,以及那杆缓缓向它挪过来的,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山河”长枪。 “咕噜。”搬山猿喉咙里发出一声艰难的吞咽,硕大的头颅上,铜铃般的巨眼瞬间写满了惊恐。 这煞星……他,他真想宰了俺老孙?! 它不是没想过求饶,可对上那双眸子,所有到了嘴边的软话都跟冻住了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呵。”符泽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落在搬山猿耳中,却比九幽寒风还要砭人肌骨。 “方才你这孽畜扑过来的时候,那一爪子,可是照着本皇子的天灵盖来的,半点没留情面呐。” 符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子秋后算账的凉意。 “怎么,现在轮到你了,就想活命了?” 他提起“山河”枪,枪尖在青石板上划过,带起一串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 “你这猴子,也算是骊珠洞天一霸,称王称祖惯了。今日之事,是你先动的手,下的也是死手。本皇子若还讲什么慈悲为怀,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一番话,直接判了搬山猿的死刑。 搬山猿一听这话,浑身毛发倒竖,眼中的恐惧迅速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凶戾取代。 横竖都是一死! 老子跟你拼了! “吼——!” 一声震天怒吼自搬山猿口中爆发,不再是之前的色厉内荏,而是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它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原本就魁梧的身躯竟似又拔高了几分,周身妖气如墨汁般翻涌扩散,原本只是有些阴沉的天空,刹那间风云变色,乌云密布,电蛇乱舞! 轰隆隆! 整个小镇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屋瓦簌簌掉落,街边的摊位被震得东倒西歪。 “我的娘诶!快跑啊!” “天塌了!天塌了!” 那些原本躲在屋檐下、门缝里探头探脑,看神仙打架热闹的骊珠洞天原住民,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热闹,一个个哭爹喊娘地从屋里冲出来,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几个老者更是捶胸顿足,指着天上那恐怖的异象,老泪纵横地哀叹。 “作孽啊!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们招谁惹谁了……” 搬山猿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符泽,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咆哮。 “小子!今日能将老祖我逼到这份上,也算你倒霉!” 它胸膛剧烈起伏,周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一股远超先前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老祖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搬山之力!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它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第84章 要给洞天拆了! 符泽眼神一凝,心中瞬间明了。 这孽畜,是要燃烧阳寿和本源修为了! 这股气息,这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劲头,不正是原着中,这老猴子用来跟陈平安那小子同归于尽的压箱底绝技么! 好家伙,这是打算提前上演了? “符泽!快走!” 就在此时,一道娇叱声自身后传来。 稚圭不知何时已冲到他身旁,小脸煞白,一只手臂上竟已覆满了细密的青色龙鳞,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她一把抓住符泽的胳膊,语气急促。 “这老猴子疯了!它要拼命了!这里是小镇中心,再打下去,那棵老槐树非被它毁了不可!”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急坏了。 那老槐树对她而言,意义非凡。 符泽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他能感觉到,在小镇的几处暗影之中,有数道隐晦的气息在蠢蠢欲动。 这些人,是来看戏的?还是……在期待着什么? 若老槐树真毁在了这搬山猿的手里…… 符泽嘴角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那倒真是有意思了,恐怕正好遂了某些藏头露尾之辈的心愿,让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计划,少费许多手脚。 这些世家大族,算盘珠子倒是拨得噼啪响。 好家伙!这等惊天动地的阵仗,看得小镇东边一处隐蔽院落内,一个袒露着半边膀子,浑身腱子肉虬结的汉子摩拳擦掌,唾沫星子横飞。 “杨老头,您瞅瞅,这热闹!这搬山猿王发了疯,符泽那小子又是个硬茬。你说,这会不会是我郑大风的机缘?万一我上去帮衬一把,得了那位的青眼……” 郑大风一双牛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远处那冲天妖气和符泽挺拔的身影,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他郑大风憋屈了多少年了,就等着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啪!” 一声脆响,却是旁边一位叼着旱烟杆,眯缝着眼的老头,不轻不重地用烟锅巴敲了下郑大风的脑门。 “机缘?我看你是想早点去见阎王爷。” 杨老头眼皮都懒得抬,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 “那符泽小子邪性的很,少去招惹。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郑大风脖子一梗,有些不服气,小声嘀咕。 “陈平安他们不也活蹦乱跳的?符泽再厉害,还能比三教祖师更惹不起?” 他寻思着,自己好歹也是一方好手,符泽再强,还能强到哪里去? 说不定这正是自己扬名立万,甚至更进一步,踏入那梦寐以求境界的踏脚石! “梆!” 又是一记旱烟杆,这下力道重了些,敲得郑大风龇牙咧嘴。 杨老头终于睁开了浑浊的老眼,眼神却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陈平安是陈平安,那是泥瓶巷里自己滚出来的,命硬得很!符泽……哼,” 他重重哼了一声,声音压低了几分。 “那小子,老头子我……看不透!” 郑大风心头一凛,杨老头轻易不评价人,一旦开口,必有其道理。 看不透?这评价可就太高了! 杨老头深吸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这骊珠洞天是块宝地,也是个旋涡。那符泽小子身上的气运,古怪得很,比那搬山猿的妖气还要霸道几分。你若真想往上爬,就给老子安分点。跟这种连我都看不透的人物交手,对咱们而言,弊大于利,懂?” 杨老头心里门儿清,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可符泽这小子,邪门! 身上那股子气运,让他都有些心惊肉跳。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机缘巧合了,倒像是天命所归一般,裹挟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势! 而战场中心,符泽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自丹田气海直冲百骸! 他敏锐地察觉到,四面八方,至少有十几道或明或暗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贪婪,更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但他浑不在意! 识海之中,人皇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接连响起,每一次搬山猿的妖力冲击被他化解。 每一次“山河”长枪与对方硬撼,他都能清晰感知到,那原本沉重如山的气运,竟又凝实了几分,甚至隐隐有金光流转! “叮!宿主迎战搬山猿王,引动骊珠洞天气运,人皇气运+10!” “叮!宿主展露不屈意志,人皇气运+15!” “叮!检测到多方势力关注,宿主威势渐显,人皇气运+20!” …… 这些虚无缥缈的气运,此刻却像是实质的丝线,一缕缕缠绕上他的神魂,最终汇聚成一股冥冥之中,与这方洞天,与那些潜藏的强者,都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却又无法斩断的联系! “痛快!痛快!”符泽心中狂笑,这感觉,太他娘的爽了! 他一把推开紧抓着自己胳膊的稚圭,眼神亮得吓人。 “小丫头,退开!这一战,本皇子非打不可!” 稚圭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小脸更白了。 “你疯了!它已经不要命了!” “不要命才好!”符泽长枪一震,枪尖直指妖气冲天的搬山猿,豪情万丈。 “若能扛过此劫,我符泽,必将获益无穷!” 他能感觉到,这骊珠洞天之中,藏龙卧虎,不知有多少未曾被《剑来》原着提及的能人异士,天才妖孽。 只要今日这一战,他能胜得漂亮,胜得霸道!将这搬山猿彻底镇压,甚至……斩杀!那么,这些人身上逸散的气运,都将成为滋养他人皇气运的养料! 甚至,他隐隐感觉到,就在小镇东边,有一股熟悉的气息,若隐若现。 那是……郑大风?还有,杨老头? 有意思,真有意思! “你……你简直胆大包天!”稚圭气得直跺脚,小巧的鼻尖都皱了起来,恨得牙痒痒。 “你现在这副样子,就不怕被那杨老头盯上吗?!” 她一想到杨老头,就一肚子火。 这些年来,若非杨老头、崔诚这些老家伙联手镇压,她早就逍遥自在了,何至于被困在这小小的骊珠洞天,还要看人脸色? 第1章 白霜皇子 东宝瓶洲。 作为白霜王朝国教的真武山,今日来了一群行色匆忙之人,吵醒了山门。 养心阁内,少女焦急的哭喊令人心碎。 “求山主大发慈悲,救救我皇兄吧!”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山主的一声叹息:“大皇子伤的极重,云霄国师这一剑使其心脉俱碎、五脏破损,本道可保他姓命无虞,但是他这一身好不容易习来的修为……” 闻言,少女眸中盈泪,望着躺在养魂玉床上青年毫无生气的面容,终究还是咬了咬唇,挤出一丝惨笑。 “多谢山主,能够保住性命,也是万幸了。” “贵为皇子却带兵沙场陷阵,以一己之力独守疆城,大皇子此次虽是败了,但亦可名留青史。” 山主长叹一声,转身离去,“再过片刻,他自会转醒。” …… 符泽醒来的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耳畔还有少女的抽泣声隐隐传来。 他强忍着不适,抬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派古意盎然的道观,不同于寻常的,是墙壁上挂着的龙飞凤舞的“兵”字。 “皇兄!你终于醒了!” 一张精致小巧的鹅蛋脸,倏然凑到了跟前,少女身着宫裙,脸上挂满了泪痕,激动不已的喊了起来。 “你是……” 符泽一脸疑惑,还没说完,纷杂混乱的记忆宛如潮水般袭来。 浩然天下,东宝瓶洲,白霜王室…… 痛苦和诧异的神色,不断在他的脸上交替。 过了半晌,符泽终于意识到自己穿越了,他穿越到了剑来的世界中,成为了一个世俗王朝的皇子。 “皇兄,你怎么了?” “别吓箐儿……” 少女捂着嘴,眼中泪光闪烁,俏脸更是煞白一片。 这是……符箐? 他的妹妹? 符泽微怔,书中对于这位白霜王朝皇女的描述,只有寥寥数笔。 待他看清那宛如瓷娃娃一般精致的面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生感叹。 片刻后,瞧见少女越发慌乱的神色,他挤出笑容。 “箐儿,别哭了,皇兄这不是没事吗。” 听到熟悉的称呼,少女娇躯轻颤,猛地扑进怀中,双臂死死抱着符泽的脖子,哭的越发汹涌起来。 “呜呜呜,我还以为皇兄神智受损,不记得我了……” 符泽心头微颤,却是想了起来。 白霜王朝位于东宝瓶洲,地理位置毗邻云霄大国,前者虽想偏安一隅,但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故而两国接壤处多有战乱。 前身出身皇族,更是师出兵家祖庭真武门下。 修道天赋异禀,年仅十七岁,便成了一名货真价实的洞府境练气士。 十七岁的六境兵家修士! 他几乎成了整个王朝百姓的希望。 所有人都不怀疑,假以时日,这位年轻皇子登基后,必能中兴王朝,扬我白霜国威。 可惜,造化弄人。 几日前,云霄毫无征兆的调遣大军来犯,彼时,符泽镇守边疆尧城,面对十万大军,他带着仅有的三万甲士死守城池。 整整旬日,硬是没让云霄大军越雷池半步。 那日血染残阳,少年金甲银枪屹立城头,好似不败战神。 然而,当云霄国师赶到战场后,仅是一剑,便斩去了半个城墙,更是斩碎了少年的意气风发。 整个尧城百姓,都在九境金丹大能的一剑之威下瑟瑟发抖。 临危之际,亲兵们拼死护送重伤的符泽冲出了重围,将其带离战场。 公主符箐更是连夜带人,将其送往师门真武山,苦苦求得山主岳顶出手,这才保住了性命。 “呵呵,大难不死。” “箐儿不应该为皇兄感到高兴吗?怎得还哭起鼻子来了?” 符泽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但还是抚摸着妹妹的脸蛋,温柔的拭去泪水。 “可是皇兄这一身修为……” 符箐说着,又是一阵鼻酸,声音哽咽。 作为兄妹,符箐可以说是亲眼看着符泽一路成长至今,虽是少年天才,但修炼之路没有捷径,皇兄吃的苦比别人少不了分毫。 可如今,原本前途无量的皇兄被彻底断了修道之路,符箐简直不敢想象,他会有多痛苦! 符泽闻言,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落寞。 他曾神游过这方世界,也似亲眼目睹了一个又一个的传奇,彼时的他也曾试想,若是有朝一日,他身处剑来世界,会书写一段什么样的故事。 但那些个幻想,如今都似泡影般破碎了。 他一个不能修道的废人,在这个仙门鼎盛的世界,纵使成为一个小国皇子又能如何? 不过是人为鼎镬,我为麋鹿罢了! 更遑论,不久的将来,整个白霜王朝还因为宽以治国而葬送,最后难逃王权崩离、山河不复的凄惨下场。 虽说会有一天,一个名叫陈平安的人会仗义出手,帮忙复国。 但那要等多久? 十几年,二十几年? 符泽记不清了。 只怕那个时候,偌大的皇室血脉仅有妹妹符箐独活,不然的话,原书中被提及的也不会只有她一人。 就在符泽心头酸涩的时候,一连串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倏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叮!人皇系统已加载!】 【每当宿主收服谋臣武将、攻略城池、增进百姓信仰等,都可获得不同程度的武道修为奖励!凭此系统,宿主能以武证道,位极人皇!】 【初始大礼包已发放,是否领取?】 系统? 作为现代人,还是老书虫,符泽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峰回路转的符泽强压心头喜悦,连忙在心中暗道:“领取。” 【恭喜宿主获得本命长枪:山河】 【恭喜宿主获得成长型武道功法——人皇决】 【恭喜宿主获得法则加持:域外天人】 第2章 世间苍生,皆有因果 虽然在系统声音响起的瞬间,符泽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接连三道提示音依次响起的时候,他还是不免呼吸急促了起来。 几乎每道提示音,都使得他心湖激荡,好似掀起骇浪惊涛! 旁的不说,就说第一个。 本命长枪:山河! 所谓修道,亦是修命,修的是与天道相争的本命。 而本命物便是由此衍化。 不论是儒家的本命字,亦或者剑修的本命剑,都隶属此列。 可世间修士何其之多,能孕育出本命物的却不过二三之数,而高等品轶的本命物更是凤毛麟角,难得一见。 所有本命物,都有个显而易见的特点。 名称越简单,往往越是尊贵,其内涵越是深远,蕴含的大道就越是庞大! 符泽如今获得的本命物,仅是“山河”二字,就足以彰显其无与伦比的霸气和威严,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里面所蕴含的是何种大道之力,但已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 而第二个奖励,成长型武道功法——人皇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世间功法往往都有限制,即便强大如陈平安,也只能按部就班,随着修为提升去修习不同品轶的功法。 成长型功法,放眼天上地下,只怕仅此一例! 更重要的是,这还是一本武者功法,也就是说,即便如今的他无法再成为练气士,但也可以凭借此功法以武证道,肉身成圣! 最最逆天的,便是最后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奖励,法则加持:域外天人。 系统对其的描述,仅有寥寥数语。 那就是:凭此加持,可不受天道裹挟,不受天地法则限制,无法被推衍未来,再无气运福禄之说。 简简单单的描述,却让符泽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这世间苍生,皆有因果。 看似巧合的命运,实则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即便是有诸多变故,但终归还是难逃宿命。 比如,白霜皇室注定要剩下符箐一人,等待陈平安来复国…… 可如今的符泽,却再无这般束缚。 他的命运,只能由他自己来书写。 没有气运福禄之说,更是打破了他原定的诸多枷锁,想想陈平安,一开始不就是因为福薄命浅,这才错失诸多机缘吗? 而符泽不再受限于气运,也就无所谓机缘难得了,便是天大的好处,他也受得起! 当然, 还是那句话,他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一切都取决于他的抉择。 可是…… 作为穿越者,符泽对剑来的故事熟悉无比,他几乎可以预测整个世界的未来走向,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行差踏错? 天道之下,他改变的部分未来是无法影响既定的世界大势的,也就无所谓蝴蝶效应了。 符泽可以放手施展。 他,便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 …… “皇兄为何这般神色?” 见符泽脸色阴晴不定,时而欣喜若狂,时而剑眉紧蹙,旁边的符箐不由一阵担忧,毕竟这般大起大落,她怕皇兄想不开。 符泽回过神来,没有说话,默默运转起人皇决的功法。 刹那间,一股浩荡威严的气息,在他眉宇间蔓延散开,而他体内的气劲也在这一刻节节攀升。 一股玄黄之气萦绕在紫府,掺杂着冷冽的杀伐之气,向着四周激荡开来…… 轰—— 符泽缓缓起身,眸中再无颓丧之色。 见到这一幕,符箐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欣喜若狂的喊道:“皇兄,你武道修为突破了?” “嗯,算是因祸得福吧,此次大战我虽练气修为不再,但却有所感悟,武道更进了一层!” 符泽没打算隐藏,早就想好了托词。 前身原本就是水银镜武夫修为,如今他获得人皇决后,竟然更上一层楼。 成为中三境的第一镜,英魂境武夫! 要知道,武夫本就是可以越阶杀人的存在,所以他第四境的武夫修为,比之前的练气士六境其实也大差不离。 而且他现在修炼的,可是最顶级的功法人皇决。 单论战力,或许还更胜一筹! “太好了!皇兄!” 符箐的激动,远在符泽之上。 她原本还担心皇兄会从此一蹶不振,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虽说武夫修炼艰苦异常,但总比断了道途要强。 “皇兄是兵家之人,原本也是武气双修,如今虽然无法练气,但以皇兄的天赋和毅力,我相信武道一途,亦大有可为!” 符箐是发自内心的相信符泽,在她心中,皇兄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但随后,她话音一顿,又低沉了几许,“只可惜,皇兄原本的点蛟银戟在大战中损毁了,否则的话,若有神兵相助,定能如虎添翼。” 符泽点了点头。 前身用的那把点蛟银戟,是真武山赠予白霜皇室的,后来落在符泽手中。 原本就是一把灵兵,甚至堪堪到了法宝级别。 如今损毁了,符泽倒是可以凭借皇室的身份,厚着脸皮再讨要一把,但真武山也不可能再送一把一模一样的,至于再珍贵的,只怕求也求不来。 看着妹妹一脸落寞的样子,符泽微微一笑。 “箐儿,皇兄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罢,符泽阖上了眸子,单手掐诀置于眉心紫府,开始用心神同窍穴中那把沉睡的本命长枪建立联系。 当他睁眼的瞬间,就见一把萦绕着玄黄之气的迷你银枪激射而出。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墨色长枪,上面篆刻着金色的铭文,而枪尖末端更是镌刻着绚丽复杂的图腾,山川河流、珍禽瑞兽,更有朵朵祥云纹饰流转其上。 符泽心念所指,“山河”灵动盘旋。 枪尖所掠之处,那无比威严的霸道气息,竟是连空间都仿佛被割裂,产生了镜面破碎般的效果,而那被割裂的空间,更是宛若凝固,迟迟无法复原。 就在符泽祭出“山河”的瞬间。 后山祖师殿内,一个背负长剑的中年修士忽然睁开了双眼,原本正在盘膝入定的他,倏然间消失了,身影再出现时已经凌空悬于大殿之上。 第3章 修道之人,以实力为尊 “这种异象……” 中年修士眉头紧锁。 能牵动空间波动,即便是他活了这么久,见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更为重要的是,他感觉到,那股波动似乎是来自兵家。 “莫不是我那岳徒孙,又祭炼出新的本命法宝了?” 作为出身兵家祖庭,如今真武山硕果仅存的老辈之一,中年修士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随后他单手一掐,就地推衍起来。 但仅仅片刻,他脸上的笑容便凝固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凝重的神色。 “怎么可能……” 再次尝试之后,他的额头甚至冒出了丝丝冷汗。 因为…… 他算不出来! 无怪乎中年修士如此失态,毕竟他现在可是在真武山! 以他的实力,在自家地盘,竟然无法推衍出这股异常波动的由来。 莫不是三教圣人亲临?亦或是,祖师显灵?可即便此人修为再高深,他也不可能连蛛丝马迹都无法推衍吧? 就在此时,一位中等身量、其貌不扬的男子,忽然在一旁现身。 “师叔祖……” 中年修士瞥了眼男子,装出一副淡然的口吻:“怎么?你也察觉到了?” 男子便是真武山新一代山主岳顶,面对看上去和自己年龄一般无二的中年修士,此刻摆出了一副谦卑至极的态度。 “回师叔祖,岳顶道行浅薄,虽是察觉到了,但却无法推衍由来,所以特来询问师叔祖。” 恒澍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尴尬。 别说是你了,连我都只能推衍出一片虚无。 明明,那股波动就在这里! “莫不是哪个老家伙的关门弟子到访了?” 恒澍捻了捻山羊须,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若是某个十四境的大能刻意施加禁制,屏蔽一切推算,倒也的确有可能让他丝毫察觉不到。 在骊珠洞天内,能做到这点的,就不在少数,更遑论放眼整个浩然天下了。 “去吧!请此人过来一叙。” 说到底,恒澍的辈分地位摆在这里,只是一个晚辈的话,还用不着他亲自迎接。 反倒是堂堂山主岳顶,此刻只能无奈的接受了差遣。 于是。 当符箐还震惊于皇兄展现出来的本命长枪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养心阁内,回过神的她连忙欠身:“小女见过山主。” 虽说符箐乃是皇女,但在真武山山主面前,还是丝毫不敢端架子。 反倒是岳顶,在看到符泽的瞬间,眼中明显闪过一抹诧异,但随后便恢复如常。 “没想到大皇子塞翁失马,竟得了如此机缘!也罢……可否随我走一趟,有位前辈想见你一面。” 符泽点了点头。 早在他祭出“山河”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什么事情。 只是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 符泽身为皇嗣,只是名义上真武山的记名弟子,倒也不用遵守那许多宗门礼数。 在山主岳顶的带领下,两人转瞬间就出现在祖师殿内。 看着面前样貌、气质都无比普通的中年修士,符泽还是摆出了一副极为谦卑的姿态。 “晚辈符泽,见过曾师叔祖!” 话音落下,偌大的祖师殿,陷入了一片寂静。 岳顶双眸圆瞪,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恒澍则是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好!好!好!好小子,没想到我白霜王朝的皇子,竟这般深藏不漏,连我都被瞒过去了。” 听着恒澍的笑声,符泽也不由松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这表面上看似普通的中年修士,实则是连山主岳顶都要称呼一声师叔祖的存在,可以说,他是整个真武山藏得最深的人。 就连多年之后的陈平安,也是无意间才得知了真相。 修道之人,以实力为尊。 在原书中,就连十一境的岳顶都对此人恭敬异常,可想而知,此人远不是辈分高那么简单了。 更何况,那时候的皮皮兄已经跻身武道十境,实力堪比十三境大佬。 可恒澍面对陈皮皮的时候,却一如往年那般泰然自若,或许这其中有几分性情使然,但也从中可以推断,他的实力绝对不在那时候的陈平安之下。 巅峰十三境? 亦或者……十四境? 符泽不知道,这世上善于隐藏的老怪物太多了,他不敢武断的妄加揣测。 正因如此,他才直接点破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想赌。 毕竟,自己被天道屏蔽,是福亦是祸。 对于一个无法被推衍的未知的隐患,他可是无比清楚,这些大佬都会如何处置,更别提他刚刚祭出“山河”时所牵动的空间之力。 但凡涉及时间、空间,都是触及天道的至高法则。 所以,迟早会暴露出来的符泽,不得不提前去想应对之策,而点破对方的身份,就是暗示自己来历不凡,背后或许有高人相助。 虽说这无疑有扯虎皮拉大旗的嫌疑,但眼下,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但下一秒。 “刚刚闹出动静的,是你的本命法宝吧!” “拿来吧!” 恒澍的笑容倏然收敛,语气冷淡至极,符泽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开始在心底弥漫。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做的这般打算。 连演都不带演的,直接开口索要,是打算动手抢了吗?即便是怀疑他背后有人,也丝毫没有忌惮吗? 至此,符泽的所有计划彻底被打乱,既然如此,那只有破釜沉舟了! “晚辈,恕难从命!” “曾师叔祖乃是兵家前辈,晚辈作为兵家后生,前辈既然讨要,本无回绝之礼,但这本命法宝乃是晚辈道途唯一的希望!” “前辈若打算强取,就连性命一同取走罢!” 说罢,符泽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岳顶眸光闪烁不定,这小子,既已知晓师叔祖的身份,为何敢拒绝?他莫不是觉得,自己身为皇子,师叔祖就不敢动手? 太天真了! 就算是皇帝亲临,也不敢这般态度。 符泽话音落下的瞬间,恒澍眼中闪过一抹冷色,整个祖师殿杀意弥漫,就在岳顶以为师叔祖将要出手的刹那。 忽的,那冰冷的杀意消散。 “哈哈哈!” “好小子!不愧是我兵家后生!” 第4章 他又一次赌对了! 恒澍大笑出声,笑声回荡在整个大殿。 “符小子勿慌。” “既然你喊我一声曾师叔祖,我岂会真的抢一个晚辈的东西,让你拿出来,不过是想看看。”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罢了!” 符泽虽然表面镇定,但后背已经被打湿的他,此刻终于长舒了口气。 他又一次赌对了! 原书中,恒澍本就不是嗜杀之人,依着他原本的性子,甚至还颇为讲道理。 身为兵家前辈,在符泽刻意强调自己是兵家后生的前提下,他就更没有可能动杀心了,毕竟,任何修士一般都不会作出违背性情的事情,否则早就道心崩坏,心魔缠身了。 彻底放松下来的符泽,深深躬身行礼。 “前辈即有此意,晚辈岂敢不从?” “恳请曾师叔祖,指点一二!” 如果说先前符泽祭出“山河”,只是让恒澍、岳顶略感异样的话。 这次,符泽当着两人的面,再度祭出长枪的瞬间,他们两人顿时能清晰的感应到,那撕裂空间的恐怖破坏力。 但是,真正让二人陷入震惊的。 是缠绕在枪身之上的玄黄之气,以及“山河”本身所携带的那股浩大、威严的荒古气息。 “这……” 岳顶神色骤变,难以置信的看向恒澍。 后者同样神色凝重,随后竟是伸出手掌,将一缕玄黄之气硬生生的从枪身剥离出来,目光死死盯着,任由其在掌心腾舞。 玄黄之气被剥离的瞬间,符泽感到了略微有些不适。 玄黄之气本身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开始疯狂割裂着周围的空间,甚至试图以帝皇般的王霸之气震开五指,只可惜,终归是力量太弱,无法撼动分毫。 “可否告诉我,你是如何得来这般宝物的?” 恒澍一脸郑重的看向符泽。 “回前辈,晚辈重伤自愈,待醒来之后,体内便多了这本命之物!枪名:山河!”符泽将先前的托词,又重新说了一遍。 他这说法虽是离奇,但世间更离奇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所以恒澍听后,只是若有所思。 他反复念叨着“山河”二字,眸光越发显得深邃。 这两个字的份量,何其之重! 眼下这柄长枪所带给他的震撼,丝毫不逊于天真、万法、道藏、太白四大仙剑,甚至他有种错觉,这“山河”还要更胜一筹! 终于。 他松开五指,将那一缕玄黄之气还给了符泽。 与此同时,又似乎是沉思良久,恒澍下定了某种决心,“符小子,我且问你……从今往后,可愿拜入我真武门下?继承我真武道统?” 符泽闻言一愣。 按理说,他本就是真武山的记名弟子,但对方这句话,只怕是询问他,是否愿意彻底成为真武传人。 旁边的岳顶听到这句话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无比震惊的看了眼恒澍。 而符泽思忖片刻后,也给出了答复。 “晚辈符泽,愿意拜入真武门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整个人便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说到底,如今的符泽,其实毫无跟脚,更没有势力可以依靠,虽说他是皇子,真武山乃是国教,但二者之间,更多的是利益往来,根本靠不住。 所以,当恒澍询问出声的时候,他才没有丝毫犹豫。 “哈哈哈!好好好!” 恒澍见状欣慰大笑,随后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代师收徒,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真武一脉的真正传人了!” 此话一出,符泽彻底愣住了。 代师收徒? 不是拜恒澍或者岳顶为师吗? 要知道,恒澍可是那位早已飞升的兵家老祖的师弟啊!就连雷部诸祠之主,十二高位神灵之一转世的马苦玄,都也只是拜他为师而已。 他比今后的马苦玄,都要高一个辈分?就连山主岳顶都要喊自己师叔? 可是,再看一旁岳顶的神色,非但没有丝毫诧异,反而是早有预料。 就在符泽一脸困惑的时候,恒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道,“好师弟,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符泽简直一头雾水。 按常理说,拜师入门不应当设案焚香、三斋六诫,经过好一番复杂的礼数,最后才算是成为正式弟子吗? 似是瞧出了符泽的疑惑,恒澍匆忙道:“事从缓急,先这样吧,待日后,寻个吉日补上便是,师弟切勿迟疑,随我速来!” 符泽虽不解,但只能跟上。 真武山盘踞整座山脉,作为兵家道统,符泽以往每次来,最多都是来后殿,至于再往深处的藏书阁,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然而这次,恒澍不仅带他途径藏书阁,甚至还越过了剑冢,来到了一处古阵法之前。 “师弟,接下来我就不能陪你前往了,无论你遇到何种机缘,都要看你自身造化。”恒澍说着,直接催动了阵法。 站在阵法中央的符泽,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道刺目的白光瞬间吞没了周遭一切。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便彻底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而古老的平原,放眼望去,好似直达天际,脚下是坚硬的碎石砂砾,以及好似巨斧劈砍出的一道绵延向前的巨大深渊,到处都是断剑残戈,硝烟弥漫处,仍有残破的旌旗在风沙中猎猎作响。 荒古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迎面的狂风呼啸中,他隐约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声音。 直到此刻,符泽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那就是传说中的——兵家祖庭! 虽说真武山是世间仅存的兵家祖庭之地,但符泽没有想到,恒澍匆匆让其拜入真武门下,最终目的竟是引导他来这! 兵家祖庭,历来就是兵家修士的圣地,无数人梦寐以求都想来的地方。 凡兵家修士,皆可在此地汲取古战场的杀气、戾气和死气,进而锤炼体魄,打造出与炼气士截然不同的气海,甚至是凝聚出强大的阴神! 但很显然,这并不是恒澍的真正目的。 他的真正目的,是兵家祖庭另一个最重要的特点。 那就是千万岁月之前,这里曾作为神灵的栖息地,尚且残留着不少神灵的气息和力量,而兵家修士若是从中感应,甚至有可能获得部分神灵的传承! 能让恒澍都如此郑重其事,甚至大费周章的。 大概,也只有那位了! 第5章 朕,终于等到你了! 那就是,真武山道统的由来,那位传说中的神灵——真武大帝! 在符泽现身的瞬间,这方天地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出现。 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乌云开始翻涌沸腾,金光好似长戈,刹那间刺破天穹,而周身都沐浴在灼热光芒中的符泽,在一片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 此刻他内心的激荡,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在不久的将来,陈平安将要经历的,如今竟然在他的身上上演了。 “尊主?” “我明白了。” 那洪钟般威严的声音只是短暂响起,随后便自言自语般消散。 嗯? 怎么回事? 不应该说誓词吗? 下一秒,天地震颤,山河动荡。 原本狂风呼啸的四周,竟响起了无数庄严的吟诵,好似佛陀梵音,又好似大儒轻吟,既同那道家咒语一般,也像是战神怒鸣!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平淡,却充满着神性的淡漠声音响了起来。 “朕,终于等到你了!” 朕? 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符泽表情凝固了。 真武大帝,可以称呼自己为朕吗? 好像……也可以吧? “罢了!虽说你已经来到这方世界,但朕还是想问你一句!” “符泽,你可愿肩负起这天下苍生的重担?” 天下苍生? 符泽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作为过来人的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回答。 “愿意!” “好!那你可愿在此立誓?” 刹那间,一道虚无缥缈的少年身影,倏然浮现在符泽的面前。 符泽试图看清来人,可真当他看清楚之后,整个人便如遭雷劈,瞬间呆滞。 那人,竟生着和他一般无二的面孔。 少年面容凝重,轻轻托起符泽一掌,双掌合十后再度出声。 “天道茫茫,人道渺渺。我符泽自今日起,不诉天道,唯悯众生,但求天道终,只欲人道成!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符泽下意识跟着说道: “天道茫茫,人道渺渺。我符泽自今日起,不诉天道,唯悯众生,但求天道终,只欲人道成!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符泽从震耳欲聋的吟诵声中回过神来时,身影已经立在了一座巨大的传送阵中。 脚下传送法阵光芒收敛,周围怒涛般的灵气旋涌渐渐平息。 他抬头环视,这里是一座恢宏的殿堂,但四周却诡异地安静,空无一人。 符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骤然舒展。 猛然间,一股如滔滔江水般的力量从经脉中涌出,刹那间注满四肢百骸。 “这——” 他细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双目微微眯起。 这股力量,来的太突兀,就像凭空灌注进他体内的一样。 毫无预兆,也毫无阻碍。 还有,那模糊却真实的记忆。 刚才那个神性一般的身影,与他的面貌如出一辙…… “昊天大帝……?” 这一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时,符泽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陈平安才是这个世界的命定继承者,可现在……为什么会是自己? 符泽双眸微眯,低声自语:“不诉天道,唯悯众生……这誓词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低头沉思片刻后,又喃喃说道:“荒芜的大地,众生匍匐在神道的威压下……” 若这些画面是真实的记忆,那昊天大帝的决然背叛或许是为了什么更大的目的。 而这些记忆,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脑海中?” 符泽抬起手,掌心微微颤动。 他皱眉,“陈平安……他真的是世界的命定继承者吗? 不对,这个所谓的‘命定’,恐怕根本没有意义。 陈平安被推上这个位置,有可能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棋手是为了维护神道的秩序…… 这一切,就像一种设计好的局。” 这力量……不是属于继承,而是某种力量的延续. 更像在试图打破一些东西。 第6章 人皇传承!天道! 誓言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如同洪钟大吕在符泽心头重重敲响。 嗡——! 刹那间,符泽只觉脑海一片空明,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壁垒轰然破碎。 一股难以言喻的通透感传遍四肢百骸。 冥冥之中,他似乎感知到了无数细密的丝线,从自身延伸出去,与这片天地间每一个呼吸着的生灵,与那千千万万的百姓,建立起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开始迅速褪色。 古老的战场、断裂的残戈,一切都如同水墨画般晕染开来,最终消散于虚无。 唯有一道威严而缥缈的声音,在他耳畔久久回荡。 “人皇之路,道阻且长,非一蹴而就。汝,好自为之。”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符泽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原地,只是脚下不再是那片荒芜的古战场,而是真武山后山,那古阵法原本所在的位置。 身前不远处,恒澍师兄正略带关切地望着他。 “师弟,感觉如何?”恒澍温和开口,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 他能感觉到符泽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同。 符泽定了定神,正要回答,恒澍的目光却猛地一凝,视线直直落向符泽的脚下。 那里,空空如也。 原本繁复玄奥、刻满古老符文的阵法基座,此刻竟然消失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恒澍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他瞳孔骤然收缩。 “阵……阵法呢?!”他声音微微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可是真武一脉引导弟子进入兵家祖庭,获取传承的根本所在!是历代祖师心血所系,维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关键枢纽! 怎么会就这么没了?! 这变故太过匪夷所思,让恒澍一时间也有些方寸大乱。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符泽,语气急促:“师弟!你刚才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符泽看着恒澍前所未有的失态模样,心中也是一凛,不敢隐瞒,斟酌着词句:“我见到了真武大帝本尊。” “什么?!”恒澍心头巨震,但还是强压着惊涛骇浪,示意符泽继续。 “那位存在出现时,”符泽回忆着那震撼心神的一幕,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并非传说中的威严法相,而是化作了与我一般无二的样貌。” “和你一模一样?!” 恒澍这下是真的控制不住,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悚然。 真武大帝! 那可是真武山道统的源头,是比他那位已经飞升上界的师父还要古老、还要难以想象的存在! 其威名流传万古,事迹震铄古今,但自上古神话时代落幕之后,莫说亲眼得见,便是其真正容貌,也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之中,无人知晓。 这小子,竟然见到了真武大帝?而且还是以和他自己一样的面貌显化? 这怎么可能?! 一个尘封已久、只在真武山最核心典籍中才有零星记载的古老传说,如同闪电般划过恒澍的脑海。 传说,兵家祖庭的传承之地,与真武大帝的意志紧密相连。 若有一日,此地的根基阵法自行消散,那便意味着…… 真武大帝,找到了祂认可的、最适合承载其道统与遗志的接班人! 那个接班人,将获得前所未有的造化,继承大帝的部分权柄与力量! 恒澍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看向符泽的眼神彻底变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阵法会消失!怪不得大帝会以符泽的样貌显圣! 符泽,他竟然获得了真武大帝的认可与传承! 这意味着什么? 恒澍简直不敢想象! 人皇! 这位师弟,他未来极有可能,不,是一定会成为传说中横压万古、统御苍生的人皇! “嘶——” 恒澍倒抽一口凉气,先前因阵法消失而带来的紧张,此刻尽数化为了难以言喻的振奋。 他觉得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个足以改变整个天下格局的巨大秘密。 他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抓住符泽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 “师弟!听着!今日在此地发生的一切,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都绝不可对第三人提起!包括宗门内的任何长辈、同门!明白吗?!” 符泽看他眼神中的凝重,也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师兄放心,我明白!” 恒澍这才松了口气,看着符泽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绝世璞玉。 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遵循师父遗命,照拂一下这位落魄皇子,竟然无意中捡到了这样一个天大的机缘! 这简直是天意!这绝对是天意! 恒澍压下心头的激荡,手掌一翻,掌心多出了一块约莫拇指大小、通体温润、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鹅卵石状物品。 “拿着。”他将这“鹅卵石”塞到符泽手中。 符泽下意识接过,触手温凉,质感奇特,正疑惑间,脑海中忽然“嗡”的一声,一幅清晰无比的立体舆图凭空浮现。 那舆图描绘的,正是刚才他所处的兵家祖庭核心区域的地形,甚至标注了进入和离开的路径节点。 恒澍看着符泽眼中闪过明悟之色,微微颔首,声音恢复了几分平静,却依旧难掩激动:“此乃传承之地的信物,如今阵法虽毁,但凭此物,往后那片兵家祖庭的核心传承之地,你便可随时进出自如,无需再经由外部引导了。” “那里,已是独属于你的机缘之地。” 符泽重重点头,掌心紧握那温凉如玉的“鹅卵石”信物,入手微沉。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此恩此诺,定不负!此世苍生,必守护! 恒澍眼中激动难抑。 真武大帝的眼光,果然非同凡响! 他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凑近符泽,声音压得更低:“师弟!时不我待!你身负大帝认可,此乃万古未有之变局!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随我回山,寻一处绝密之地闭关潜修,尽快消化所得,待你神功大成之日……” 在他看来,世间还有什么比继承真武大帝遗志、冲击那传说中的人皇之位更重要的事情? “师兄。我不能走。” 第7章 是师兄我着相了 恒澍一愣,眉头瞬间拧紧:“为何?!” 难道还有什么机缘比眼前的更大?还有什么事情比自身道途更紧迫? 符泽目光如炬,没有半分动摇,望向远方,那是白霜王朝烽火连天的边境线。 他语气沉凝如铁,带着一股决绝:“云霄未退,国战未休。我是白霜王朝的大皇子,受万民供养,如今更是身负军职,镇守边疆是我的天职!” “家国危难之际,袍泽浴血奋战,百姓流离失所,我岂能因一己私利,便弃之不顾,独自偷安潜修?” “边疆的将士,城中的黎民,我必须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给这天下,一个交代!” 掷地有声!字字铿锵! 恒澍闻言愕然,随即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 好! 好一个不忘初心、心系苍生的未来人皇! 天大的机缘摆在面前,却不迷失本心;无上的道途近在咫尺,却先肩扛凡俗责任! 如此心性!如此担当!方能承载那统御万灵、横压一世的无上权柄! “好!好!好!”恒澍连道三声好,重重拍了拍符泽的肩膀。 “师弟!是师兄我着相了!人皇之路,非仅凭修为机缘,更需此等胸襟气魄!你有此心,大道必成!我们回山!”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这片已经失去核心阵法的后山区域。 回到真武山主峰那熟悉的庭院,一道浅绿色的倩影早已在门外焦急地踱步等候,正是符泽的妹妹,符箐。 “皇兄!” 见到符泽安然无恙地出现,符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实处,快步迎了上来,一双清澈的美眸上下打量着符泽,满是关切:“你没事吧?恒澍师兄说你去了后山禁地,那里……” 符泽见妹妹急得眼圈微红,心中一暖,笑着揉了揉她的秀发,避重就轻地安抚:“放心,我没事,反而得了些意想不到的机缘。箐儿,收拾一下,我们即刻返回翎城军营。” “现在?!”符箐闻言一惊,清秀的眉头蹙起,“可是边关战事吃紧,而且你的身体……”她知道皇兄之前修为尽失,此行凶险异常。 未等符泽回答,一旁的恒澍适时开口,神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师弟,凡尘俗世,王朝兴替,乃人间定数。按规矩,我真武山弟子不便直接插手军政之事。不过……” 他话锋一转,手掌一翻,一枚闪烁着微光的传讯玉符出现在掌心,递给符泽:“你此行若遇到无法解决之危难,尤其是碰到修为远超你应对范畴的修行者出手,可捏碎此符。职责所在,师兄我定会尽力施以援手。” 符泽接过玉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恒澍一缕神念,他郑重地将玉符收入怀中,对着恒澍微微拱手。 “多谢师兄好意。不过,我相信,我自己能够应付。” 恒澍看着符泽眼中的坚定,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有些路,终究要自己走。 告别恒澍,符泽没有片刻耽搁,带着符箐,直接动用刚恢复些许、转化为人皇决真气的力量,御风而行,朝着白霜王朝边境重镇——翎城,疾驰而去。 然而,当他们风尘仆仆地抵达翎城,一入城,一股浓重的压抑气氛便扑面而来。 城墙上,残破的旗帜在寒风中无力地垂着,巡逻的士兵们个个面带菜色,眼神黯淡无光。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门闭户,偶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不安。 与符泽离开前,士气高昂、军民同心的边陲雄关相比,此刻的翎城,简直判若两城! 显然,前不久那场由云霄国师亲自出手导致的惨败,依旧死死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临时搭建的帅府之内,灯火昏暗。 镇守此地的刘将军,一位鬓角染霜、身经百战的老将,正对着军事地图愁眉不展。 见到符泽和符箐突然出现,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并无多少欣喜,反而涌现出浓重的忧虑。 他起身,对着符泽行了个军礼,声音嘶哑沉重:“殿下,您怎么回来了?!” 不等符泽开口,刘将军便直言不讳,语气带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殿下,恕末将直言,您不该回来的!” “末将听说您龙体有恙,修为……唉!”他重重叹了口气,仿佛要将满腔的愁绪都吐出来。 “云霄国师,那可是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上次他随意出手,我军便折损惨重,数位将军喋血沙场!非我等凡俗血肉之躯所能抵挡!” “殿下乃万金之躯,国之储君,何苦再亲身涉此绝险之地?!” “依末将看,”刘将军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恳求,“不如暂且班师回朝,避其锋芒,保存我朝有生力量,以待日后……” 帅帐之内,几位负责协防的副将、参军闻言,也纷纷低下头,脸上难掩颓丧之色。 整个营帐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符泽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在听到刘将军这番话,瞬间冷冽如冰! “够了!” 符泽猛地一拍身前的案几! “嘭”的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心脏猛地一抽! “刘将军!”符泽的声音冰寒刺骨,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刘将军,“你是三军主将!执掌一城军民生死!仗还未真正开打,你便先存了怯懦退缩之心,甚至公然在此散布动摇军心之言!” “战前先言败,军心已涣散!如此,还谈何保家卫国?!成何体统!” 厉声呵斥之下,刘将军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要辩解,却最终化作一声更加沉重的叹息,低下了头颅,选择了沉默。 帐内其余将领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都听说了大皇子在真武山遭遇变故,经脉尽毁,一身引以为傲的练气修为化为乌有。 在他们这些务实的军人看来,失去了超凡力量的符泽,此刻回来,无异于飞蛾扑火,除了白白搭上一条性命,鼓舞一下早已跌落谷底的士气之外,于大局而言,根本于事无补。 这番激烈的言辞,在他们听来,更像是最后的意气用事罢了。 第8章 因祸得福,中三境武夫 符泽心中瞬间了然。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帐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没错,我之前的练气修为,确实因为一场意外,尽数废了。”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神色惋惜。 然而符泽话锋陡然一转,眼中爆发出精光。 “但是!” “谁告诉你们,我符泽,此生就只有练气士这一条通天之路?!” 话音未落! 他猛地握紧右拳,向前平伸! 嗡——!!! 一股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赤金色血气波动,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轰然间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刹那间,整个帅帐内的空气似乎都因此变得灼热! 一股仿佛能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感,让在场的所有武将,都感到一阵源自本能的心悸! 符泽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响彻营帐: “我现在,是一名武夫!” “武道修行,另辟蹊径!” “已破中三境壁垒,成就第一境——英魂!” “本命物,‘山河’,已成!” 英魂境?! 中三境武夫?! 本命物已成?! 如同平地惊雷滚滚炸响! 帅帐之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什么?!英魂境?!这怎么可能!” “殿下不是……不是修为尽失了吗?!” “武夫?!殿下竟然转修了武道?!还直接突破到了中三境?!” “我的天!英魂境武夫!那可是能硬撼金身境练气士的存在啊!” 所有将领,包括一直低着头的刘将军在内,全都骇然抬头。 符泽殿下曾经武气双修,这在军中并非什么秘密。 可练气修为尽毁,这等于是断绝了仙路! 谁能想到,这位大皇子非但没有因此消沉沦为废人。 反而因祸得福,在短短时日之内,于绝境之中,硬生生闯出了一条更为艰难的武道之路?! 而且,还不是从头开始的下五境武夫,而是直接一步登天,跨过了淬体、气血、搬山这武道下三境的天堑,直接成就了中三境第一境——英魂境?! 武道之路,淬炼体魄,凝聚本命物,战力远超同阶练气士,以力量霸道、近战无敌着称! 尤其到了中三境,更能凭借强大的气血和本命物,越境搏杀更高阶的练气士! 但其修行之艰难,所需资源之庞大,突破关隘之凶险,也是众所周知! 比练气士之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现在,他们的这位大皇子殿下,不仅做到了,还完成了一次堪称奇迹的飞跃! 刘将军心神剧震,看向符泽的眼神彻底变了! 先前的忧虑被敬畏所取代!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位大皇子殿下…… 不仅仅是天资卓绝到令人发指! 这份于绝境之中逆转乾坤、向死而生的恐怖机缘与滔天气运…… 简直是天命所归?! 帐内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唯有符箐,立于符泽身后半步,明亮的眼眸中波光流转,嘴角噙着一抹与有荣焉的骄傲弧度。 她的皇兄,就是如此! 昔日被送往真武山时,那副重伤垂危的凄惨模样,还历历在目。 可如今,短短时日,皇兄却已脱胎换骨,以一种更为强势霸道的姿态,重新屹立于世人眼前! 然而,短暂的狂喜过后,老将刘毅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却又迅速被一抹深沉的忧虑所取代。 他望着符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声开口。 “殿下您真的成就了英魂境武夫?这固然是天大的喜事,是我白霜王朝之幸!可是,那云霄国的妖道国师,其实力深不可测,当初只隔空一击,便几乎断绝了殿下您的生机。如今,即便殿下转修武道,成就英魂,可面对那等存在……” 刘毅的话没有说完,但帐内所有将领的心,都猛地沉了下去。 是啊! 英魂境武夫,固然强大,足以硬撼金身境练气士! 可那云霄国师,传闻早已是上三境的大修士,甚至是更高!两者之间的差距,依旧如同天堑鸿沟! 殿下此刻展现的力量,固然让他们重拾信心,看到了希望。 但一想到那个如同噩梦般笼罩在白霜王朝上空的恐怖身影,刚刚燃起的火焰,似乎又被泼上了一盆冷水。 “呵。” 一声轻笑,打断了众人的惴惴不安。 符泽脸上不见丝毫忧虑,反而带着淡定。 他目光扫过众人复杂的脸色。 “刘将军,诸位将军,你们的担心,我明白。” 他语气平缓。 “区区云霄国师,曾经能伤我,不代表现在,依旧能奈我何。” “这又有何难?” 平淡的四个字,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众人心头! 有何难?! 面对那几乎被神化的云霄国师,殿下竟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符泽右手虚握,掌心向上。 嗡——!!! 比之前更为磅礴的气息,骤然间从他体内涌出!这 一次,不再是单纯的赤金色血气,而是夹杂着一种古老仿佛承载着万古山河的厚重意蕴! 光芒一闪! 一杆通体暗金,枪身之上仿佛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虚影的古朴长枪,凭空出现在他掌心之上! 长枪出现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镇压而下! 整个帅帐内的空间仿佛瞬间凝固!空气变得粘稠如汞,呼吸都为之困难! 帐内所有将领,无论是练气士还是武夫,都在这股威压之下,脸色煞白,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尤其是那几位同样修行武道的偏将,此刻更是双股战栗,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敬畏与渴望! “嘶——!” 刘毅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他死死地盯着符泽手中的长枪,那古朴枪身流转的莫名道韵,仿佛蕴含着整个王朝气运、社稷山河的沉重力量感…… 让他这位征战沙场数十载,见惯了生死与神兵的老将,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发自灵魂深处的惊悚! 第9章 本命神兵,山河! 他征战一生,见过王朝供奉的镇国神器,也曾远远感受过上三境修士的法宝之威,可没有任何一件兵器,能带给他如此直的恐怖压迫感! 这真的是英魂境武夫就能拥有的本命物?! 刘毅双腿竟有些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 周围的将领们,骇然地看着自家主帅的反应! 刘将军! 那可是跟随太祖皇帝打下赫赫江山,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开国元勋!是白霜王朝军方的定海神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可现在…… 仅仅是看着殿下手中的长枪,就露出了如此失态的模样?!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或许看不懂那长枪的具体玄妙,但刘将军的反应,已经将这杆名为“山河”的本命长枪的恐怖,诠释得淋漓尽致! 这柄枪,绝对蕴含着超乎他们想象的力量! 符泽手持“山河”,枪尖斜指地面,暗金色的枪身与他身上勃发的赤金血气交相辉映,衬托得他宛如一尊从远古走来的少年战神!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激昂,充满了铁血战意: “诸位!” “还记得尧城之耻吗?!” “我白霜铁骑,何时只能龟缩一隅,任由敌寇在我们的国土上耀武扬威?!” “尧城!必须夺回来!” “失去的国土,一寸都不能少!”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字字铿锵,句句诛心! 尧城大败,是所有白霜军人心头的一根刺!国土沦丧,更是奇耻大辱! 符泽的话,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血性! “夺回尧城!” “寸土不让!” “战!战!战!” 刘毅深吸一口气,猛地挺直了腰杆,他单膝跪地,声若洪钟:“末将刘毅,愿为殿下马前卒!身为军人,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本就是我辈归宿!” “我等愿誓死追随殿下!”其余将领也纷纷单膝跪地,齐声呐喊。 然而,也有几位心思缜密的将领,在激动过后,担忧地看向符泽:“殿下,您身系王朝未来,如今好不容易获得如此逆天机缘,实不宜亲身涉险……” “是啊殿下!您或许是我白霜王朝唯一的希望!当以万金之躯为重!” “够了!” 符泽手中长枪猛地一顿,枪尾杵地,发出一声闷响,打断了众人的劝谏。 他目光威严,环视众人:“孤,既为白霜统帅,更为王朝皇子!” “何为皇子?守土保民,乃是天职!” “敌寇当前,国难当头,岂有主帅贪生怕死,让将士在前浴血,而孤独善其身之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今日,孤便要与诸君一道,亲临一线,会一会这云霄国的虎狼之师!” 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刘毅闻言,老眼中闪过一丝感动,随即涌上深深的愧疚。 他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殿下,末将明白了!末将誓死追随殿下!!” 就在此时! “报——!!!” 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地冲入帅帐,声音急促而嘶哑: “启禀殿下!启禀将军!” “翎城之外,发现大股敌军!正向我城逼近!” “敌军打着云霄国‘玄甲军’的旗号,从尧城方向而来!人数约莫一万!” 一万?! 帐内气氛瞬间一凝! 刘毅眉头紧锁,“一万人?哼!当初殿下率三万疲敝之师,尚能拒敌十万于尧城之外七日而不退!如今,他们只派一万人来……” 他抬起头,看向符泽,眼神复杂:“殿下,这是试探!更是羞辱!” “他们知道您被那妖道国师重伤,以为您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这一万人,名为攻城,实为对我白霜王朝,对殿下您的蔑视!” 帐内死寂,只余下斥候粗重的喘息和甲叶碰撞的细微声响。 一万玄甲军! 云霄国的王牌精锐!曾令周边诸国闻风丧胆的铁血之师! 刘毅的话音刚落,这冰冷的军情便如一盆寒水,浇在刚刚燃起的战意之上。 这何止是羞辱!这简直是将白霜王朝的尊严,将符泽这位刚刚展现神威的大皇子,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他们笃定,符泽必然重伤未愈,甚至可能只是回光返照!这一万玄甲军,是来摘取胜利果实,更是来向天下宣告:白霜王朝,后继无人,气数已尽! “殿下……”有将领面色煞白,声音发颤。 然而,符泽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他平静地注视着帐外,仿佛那滚滚而来的不是一万铁骑,而是一片微不足道的尘埃。 “传令!” 符泽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除本帅外,所有人,退守城内!紧闭四门,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 什么?! 此言一出,满帐哗然! 刘毅猛地抬头,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殿下!万万不可!敌军势大,您、您才刚刚……” 他想说您才刚刚凝聚英魂,根基未稳;想说您重伤初愈,不宜搏杀;更想说,您是白霜最后的希望,怎能以万金之躯,行此绝险之事?! “够了!”符泽目光一厉,打断了刘毅未尽的话语,“孤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担忧、或惊惧、或不解的面孔,语气斩钉截铁: “但,孤意已决!” “白霜的土地,白霜的子民,今日,由孤一人来守护!” “这是孤身为皇子的责任,更是孤身为统帅的担当!” “刘将军,执行命令!” 最后的四个字,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意志,狠狠撞在刘毅的心头。 望着符泽那双燃烧着赤金火焰的眸子,望着他手中那杆似乎能承载整个世界重量的“山河”长枪,刘毅喉头滚动,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明白了。 殿下不是鲁莽,不是冲动。 这是一种无敌的自信!他或许真的拥有独自面对千军万马的底气! 刘毅猛地单膝跪地,声如金石:“末将……遵命!!” 他霍然起身,对着身后将领们厉声喝道:“所有人听令!即刻返回城中,组织防御!疏散城墙附近百姓!快!!” 将领们虽然心中惊疑不定,但军令如山,更何况是两位主帅共同下达的命令,只能压下满腹疑虑,轰然应诺,迅速退出了帅帐。 第10章 我看你才是废物! 片刻之后,原本喧闹的城外营地迅速变得空旷起来。 刘毅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符泽的背影,一咬牙,转身大步流星地奔向城门。 他要亲自去组织城防,要确保万无一失,更要亲眼见证,这或许将载入史册的一幕! 待刘毅的身影消失在城门甬道,符泽缓缓抬头,望向远方那越来越近的黑色洪流。 城下,烟尘滚滚,马蹄声如雷,一万玄甲军黑压压一片,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直扑翎城而来。 铁甲森森,寒光闪烁,杀气冲天! 城头,罡风猎猎,吹动他身后赤金龙纹的披风,发出烈烈声响。 符泽孑然一身,手持“山河”,静静矗立!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此情此景,悲壮苍凉! “嗯?” 玄甲军阵前,一名身着白虎吞天甲,手持巨斧的魁梧将领勒住缰绳,看着城墙上那孤零零的身影,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此人正是云霄国先锋大将,素有“白虎”之称的悍将——白烈。 “怎么回事?城墙上怎么只有一个人?”白烈粗声问道。 旁边副将连忙凑近:“将军,看那身形和装束好像是白霜那个大皇子,符泽!” “符泽?”白烈先是一愣,随即嗤笑出声,“他?那个被国师大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废物?他怎么敢一个人站在这里?!” 情报上明明说,符泽经脉尽断,修为全废,就算侥幸不死,也只能苟延残喘! 白烈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哼!装神弄鬼!定是知道我大军已到,自知必死,故意摆出这副样子,想要吓退我们?简直可笑!”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心中那点疑惑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屑。 “传我将令!”白烈举起巨斧,遥指城头,厉声咆哮,“全军冲锋!给老子踏平翎城!谁先砍下符泽的脑袋,赏万金,官升三级!” 他已经开始盘算,拿下翎城,擒杀符泽,回去之后该如何向国师和陛下邀功请赏了。 “杀——!!!” 一万玄甲军齐声怒吼,如同黑色猛兽,朝着翎城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铁蹄践踏大地,发出沉闷的轰鸣! 然而,就在白烈嘴角勾起残忍笑意,幻想着胜利景象的时候—— 异变陡生! 不等玄甲军的铁蹄踏入弓箭射程,城墙上那道孤傲的身影动了! 只见一道模糊的赤金流光,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骤然从数十丈高的城头暴射而下! 其速之快,宛如瞬移! 其势之猛,宛如陨星! “什么?!”白烈瞳孔骤缩,一股极致的危险感瞬间笼罩全身!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白烈只觉身下一空,胯下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宝马良驹,那匹神骏非凡的踏雪乌骓,连一声悲鸣都未发出,巨大的马头便冲天而起!碗口大的血柱喷涌而出! 而那道赤金流光,赫然是一杆暗金色长枪! 枪尖穿透马颈,余势不歇,深深钉入大地! 枪尾兀自嗡鸣震颤,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白烈翻身落地的瞬间,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骇然抬头,只见符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轻描淡写地拔出“山河”,随手一甩,枪尖上的马血被瞬间震散。 “坐骑不错,可惜了。”符泽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漠视生死的冷酷。 白烈浑身汗毛倒竖,心脏狂跳! 快!太快了! 这真的是那个传闻中重伤垂死的符泽?!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下城,如何出手的! “你……”白烈又惊又怒,刚想开口喝骂。 符泽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枪身一转,那暗金色的“山河”再次化作一道夺命流光,直刺白烈咽喉! 这一枪,比刚才更快!更狠!更绝!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白烈吞噬! 他拼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仰倒,同时挥动巨斧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 火星四溅! 白烈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巨力从斧柄上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手中的巨斧差点脱手飞出! 更让他亡魂大冒的是,长枪虽然被勉强荡开,但那凌厉无匹的枪风,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擦着他的臂膀掠过! “嗤啦!” 一声轻响。 白烈只觉右臂一凉,低头看去,整条粗壮的手臂,连带着吞天甲的护臂,竟然被齐肩削断!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啊——!!!” 剧烈的疼痛让白烈发出凄厉的惨嚎! 他捂着断臂,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这怎么可能?! 符泽不仅没死在国师手里,实力非但没有受损,反而比以前强了数倍不止! 这根本不是练气士的手段!这是纯粹的肉身体魄之力!英魂境武夫?!他竟然踏上了武道?! “还要多谢你们那位国师。”符泽收枪而立,看着惊骇欲绝的白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若非他‘鼎力相助’,以秘法毁我气府,断我经脉,孤又岂能勘破旧道樊笼,绝境逢生,这么快便踏入这武道之门,更进一步?” 感谢国师相助?! 白烈闻言,如遭雷击! 他终于明白了!符泽非但没被废,反而因祸得福,踏上了一条更为霸道强横的武道之路! 而他们这一万人,就是来给这位新晋的武道强者试枪的?!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传遍白烈全身! “撤……快撤……”白烈嘶声力竭地想要下令。 但,已经晚了! 符泽眼中杀机暴涨,手中“山河”再度挥舞! 这一次,不再是单点刺杀! “嗡——!” 暗金色的枪身划破长空,带起尖锐的呼啸! 赤金色的血气从符泽体内喷薄而出,环绕枪身,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毁灭罡风! 枪出如龙!横扫千军!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声响起! 只见符泽如同虎入羊群,长枪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无论是精良的玄甲,还是坚固的盾牌,在这杆“山河”面前,都如同纸糊一般脆弱! 枪芒闪烁,血光迸溅! 每一次横扫,都有至少十数名玄甲军被拦腰斩断,或是头颅冲天飞起! 断肢残骸漫天飞舞!鲜血染红了大地! 第11章 一人抵万军! 符泽的身影在万军丛中急速穿梭,每一次闪烁,都带走一片生命! 他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从远古战场走来的杀神!一尊收割生命的死神! 那杆“山河”长枪,便是他手中最致命的镰刀! 白烈看得肝胆俱寒! 他想靠人海战术将符泽围困耗死! “围住他!给我围住他!!”白烈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道冰冷的枪芒! 金光一闪! 白烈只觉得脖颈一凉,随即天旋地转,他看到了一具无头的身体,穿着熟悉的白虎吞天甲。 那是我的身体?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秒,白虎将军白烈的头颅,高高飞起! 主将阵亡! 符泽如入无人之境! 一万精锐玄甲军,在符泽一人一枪面前,彻底崩溃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军阵,坚不可摧的铠甲,悍不畏死的勇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兵器,跪地求饶,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玄甲军士兵崩溃了,丢盔弃甲,跪倒在地! 片刻之后,翎城之外,原本气势汹汹的一万玄甲军,十不存一! 除了遍地尸骸,只剩下不到一千名瑟瑟发抖,跪地投降的残兵败将! 城墙之上,鸦雀无声。 刘毅和一众白霜将领,呆呆地望着城下那如同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望着那个独立于尸山血海之中,浑身浴血,却更显神威凛凛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无与伦比的震撼! 他们知道殿下很强,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一人!一枪! 于万军丛中,斩将杀敌,如探囊取物! 这真的是刚刚踏入英魂境的武夫能拥有的力量?! 刘毅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猛地朝着城下,深深地拜服下去! “殿下……神威!!!” “殿下神威!!!”城墙上的白霜将士们,也纷纷反应过来,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符泽缓缓收枪,枪尖斜指地面,暗金色的“山河”上,鲜血汩汩流淌,却没有一丝沾染枪身。 他目光扫过那些跪地投降的敌军,声音冰冷: “将这些降卒,统统绑了!押入翎城,悬于城门示众三日!让所有人都看看,犯我白霜者,是何下场!” “遵命!”城墙上立刻有将领领命,组织士兵下城处理。 符泽翻身上了一匹无人战马,缰绳一抖,朝着翎城城门缓缓行去。 城门大开,无数闻讯赶来的翎城百姓,早已挤满了街道两侧。 他们看着符泽浴血归来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符泽打马行在最前方,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的面孔,朗声开口,声音传遍全城: “父老乡亲们!孤回来了!” “今日之战,只是一个开始!” “云霄蛮夷,夺我城池,辱我子民!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失去的尧城,孤会亲手夺回!沦陷的国土,一寸都不会少!” “孤在此立誓!定要驱逐敌寇,复我河山!让尔等,让所有白霜子民,再不受战火侵扰,安居乐业!” “殿下万岁!!!” “白霜万岁!!!” 百姓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积压已久的恐惧,在这一刻尽情释放! 希望的火焰,在每个人心中熊熊燃起! 也就在此时,符泽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宿主临危受命,单骑退万敌,扬国威,振民心,极大凝聚人道气运,获得人皇功德值+1800!】 【叮!检测到大量信仰之力汇聚,人皇决自行运转,开始炼化功德,强化英魂!】 符泽感受着体内涌动的暖流,心中豪情万丈! 人皇之路,以战证道!今日,方才迈出第一步! 与此同时。 远在被云霄国占领的尧城。 一座戒备森严的行宫深处,一名身穿星辰道袍,面容模糊,周身萦绕着晦涩法力波动的男子,正盘膝而坐。 正是那位重创符泽,逼得白霜王朝节节败退的云霄国师! 蓦地,他紧闭的双目霍然睁开,眼中射出两道幽深的光芒,仿佛能洞穿虚空! “嗯?” 他眉头微蹙,掐指推演,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不定之色。 “奇怪……命运长河为何突然泛起如此剧烈的波澜?”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行宫的宁静。 国师身前,一枚供奉着的、刻有“白烈”二字的白玉命牌,毫无征兆地从中裂开,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端坐的国师身形猛地一震,那双眼眸骤然睁开,幽光爆射! “白烈……死了?”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派去围剿一个经脉尽毁、初入英魂境的废太子,由白虎将军白烈亲自率领一万精锐玄甲军,竟然败了?而且主将身死?! 惊疑不定之下,国师枯瘦的手指快速掐动,指尖萦绕着玄奥的命运轨迹,试图窥探翎城战场发生的变故,推演符泽的命数。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血色褪尽,额头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算不出来! 那个符泽的命运轨迹,原本在他眼中清晰可见,如掌上观纹,可以随意拿捏。 可现在,却像是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笼罩,混沌一片,任他如何催动秘法,都无法窥探分毫! 甚至,他隐隐感觉到一股煌煌大气、至刚至阳的力量,正在排斥他的探查,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 “怎么会这样,他的命数被遮蔽了?”国师喃喃自语,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惊惧之色。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符泽,这个本该沦为废棋的落魄皇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获得了某种他完全无法想象、甚至无法理解的滔天机缘! 这机缘之大,足以改变其原本注定的命运,甚至已经超出了他这位洞悉天机的国师所能掌控的范畴! 一想到自己先前为了云霄国运,悍然出手重创符泽,结下了如此因果,国师心中便是一寒。 与这种身负大气运、命数诡异难测之人为敌,沾染上的因果,对他未来的修行之路,恐怕是祸非福! “唉……”良久,国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人算不如天算,天道……终究不可违啊。” 他缓缓起身,眼中的惊惧化为决断。 第12章 所有人,退出城池 与此同时,尧城外的云霄国大军营地内。 白烈战死、大军溃败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营地! “什么?!白将军阵亡了?!” “一万玄甲军……几乎全军覆没?被符泽一人所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那符泽不是个废人吗?!” “定是白霜蛮子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中军大帐内,数名云霄国高级将领拍案而起,面色铁青,杀气腾腾。 “奇耻大辱!这是我云霄国立国以来最大的耻辱!”一名独眼龙将领嘶吼着,拳头砸得桌案砰砰作响,“必须立刻发兵!踏平翎城!将那符泽碎尸万段,为白将军报仇雪恨!” “对!报仇!血债血偿!” “请元帅下令!末将愿为先锋!” 群情激愤,战意高昂,复仇的火焰在每一个将领眼中燃烧。 就在这时—— “够了。” 一个冰冷淡漠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明明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帐帘无风自动,国师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门口,那双幽深的眸子扫过众人,让所有叫嚣的将领瞬间噤若寒蝉。 国师的威望,在军中无人能及,他的话,便是最终的命令。 “国师大人……”独眼龙将领张了张嘴,还想争辩。 “传我命令。”国师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全军拔营,即刻班师回朝,放弃尧城。” “什么?!” “放弃尧城?回朝?!” 所有将领都愣住了。 尧城可是他们费尽心机才打下来的战略要地,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而且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报仇反而要撤退? “国师大人!为何啊?我军兵力尚足,只需……” “嗯?”国师眼帘微抬,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全场。 那名开口质疑的将领顿时感到呼吸一窒,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冷汗涔涔而下。 无人再敢多言。 尽管心中充满了不解,但对于国师的命令,他们不敢有丝毫违逆。 “……遵命。”最终,所有将领只能低头领命。 军令如山,雷厉风行。 庞大的云霄国军队。拔营、收拾、撤离…… 来时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去时却如潮水般退去,行色匆匆,甚至带着几分狼狈。 不过半日功夫,原本驻扎着数万大军、戒备森严的尧城,便彻底变成了一座空城,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凌乱的车辙马印。 三日后,翎城。 经过符泽单骑退万敌的神迹一战,整个翎城的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无论是原本心存疑虑的守城将士,还是劫后余生的百姓,此刻看向符泽的目光中,都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在符泽的亲自指挥下,城防被迅速修复,军队得以短暂休整。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只等大皇子一声令下,便要杀向尧城,夺回失地! “殿下,兵马已集结完毕!士气可用!何时出征尧城?”刘毅老将军一身戎装,精神矍铄,请示道。 符泽站在城头,望着远方尧城的方向,目光深邃。 “出发!”他沉声下令。 大军开拔,旌旗猎猎,杀气腾腾,直指尧城! 然而,当白霜王朝的大军气势汹汹地抵达尧城城下时,却发现了诡异的一幕。 城门大开,城墙之上,空无一人! 没有飘扬的云霄国旗帜,没有巡逻的敌军士兵,甚至连一丝人声都没有。 整座尧城,死寂得可怕! 城外,只有遍地凌乱的痕迹,盔甲碎片、丢弃的粮草、匆忙离去的车轮印……无不显示着一支大军曾经在此驻扎,并且是仓促撤离。 “怎么回事?”刘毅等将领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 符泽眉头微蹙,他也感到一丝不对劲。 云霄国就算战败,也不至于如此轻易放弃尧城这座重镇吧? “派一队斥候,小心入城探查!” 很快,斥候回报,城内确实空无一人,敌军早已撤离! 符泽心中疑虑更甚,亲自率领一小队亲卫,策马进入了这座失而复得的城池。 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有风卷起尘土,发出呜咽的声音。 两旁的房屋大多门窗破损,显然经历过战火和劫掠。 就在符泽带人仔细搜查之时—— “吱呀——” 旁边一间不起眼的民房地窖入口,木板被缓缓推开,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当他们看到符泽身上那熟悉的白霜王朝皇子服饰,以及那杆令人敬畏的暗金色长枪时。 “是大皇子殿下!” “殿下回来了!我们得救了!” 幸存的百姓们连滚爬爬地从地窖里钻出,激动得语无伦次,纷纷朝着符泽跪拜下去,泪流满面。 “殿下!您可回来了!呜呜呜……” “那些云霄国的蛮子……他们自己跑了!肯定是怕了殿下的神威!他们前两天还耀武扬威,突然就急匆匆地全撤走了!” “一定是殿下您在翎城大发神威,把他们吓破了胆!” 听着百姓们猜测,符泽大致猜测到了几分,听闻这位国师最喜测算。 看来,那位云霄国师,比他想象的还要果断。 在察觉到自己这边出现了无法掌控的变数后,竟能立刻壮士断腕,放弃唾手可得的尧城,避免与自己进一步冲突,加深因果。 这份决断力,着实不凡。 符泽一边安抚百姓,一边下令士兵全城搜寻,将所有躲藏起来的幸存者一一找出,妥善安置。 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被解救出来,整座死寂的尧城,渐渐恢复了一丝生气。 得知云霄大军是真的被“吓”跑了,尧城光复,百姓们对符泽的感激达到了顶点。 在他们心中,这位浴血归来、神威盖世的大皇子,就是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神明! 【叮!宿主收复失地,安抚子民,凝聚民心,人道气运提升,获得人皇功德值+800!】 感受着体内再次涌入的功德之力带来的暖意,符泽的心境却并未因此次轻易的胜利而有丝毫懈怠。 那位神秘的云霄国师,懂得趋吉避凶,知晓进退,绝非易与之辈。 今日收复尧城,仅仅只是夺回失地的第一步。 第13章 力挽狂澜,吓退敌军 尧城光复,大皇子符泽单骑退万敌、收复失地的赫赫战功,迅速传遍了整个白霜王朝! 消息传回皇城,瞬间引爆了朝野! “听说了吗?大皇子殿下在翎城外,一个人!一杆枪!吓退了云霄国数万大军!” “何止吓退!据说还斩了敌军先锋大将白烈!那可是有名的悍将!” “尧城也收复了!兵不血刃!云霄蛮子望风而逃!” “天佑我白霜!大皇子神威盖世!” 皇城内外,大街小巷,茶馆酒肆,到处都在议论着这位大皇子。 皇宫,紫宸殿。 白霜皇帝端坐龙椅之上,听着下方官员激动地禀报着前线传来的详细战况,尤其是听到符泽“一人一枪,喝退万军”的细节时,这位久经风霜的帝王,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狂喜之色! 好一个朕的皇儿! “太好了!”白霜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洪亮,充满了自豪。 “符泽此番,不坠我皇室威名!扬我国威!当赏!重重有赏!” 他目光扫过下方群臣,掷地有声地宣布。 “传朕旨意!待大皇子符泽班师回朝之日,朕要亲自出城迎接!并昭告天下,册立符泽为白霜王朝太子!”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随即山呼万岁,恭贺之声响彻大殿。 与此同时,东宫。 与皇宫内的喜庆氛围截然不同,太子符白的寝宫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砰!” 一只名贵的琉璃盏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符白脸色铁青,眼中布满了血丝,胸膛剧烈起伏,额头青筋暴起,哪还有半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储君模样。 “符泽……符泽!!!”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原本,符泽就是他太子之位最大的威胁。 论天赋、论军功、论在军中的声望,符泽都隐隐压他一头。 好不容易等到符泽经脉尽毁、修为尽失,被扔到边疆自生自灭,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高枕无忧,甚至暗中策划着如何彻底除去这个隐患。 可谁曾想! 这才多久?! 那个被他视为废物的弟弟,不仅没死在战场上,反而以一种更加耀眼的姿态,浴火重生! 一人退万军?收复尧城?父皇还要立他为太子?! 凭什么?! 符白眼中的嫉妒几乎要化为实质。 一旦符泽回京,他这个太子的位置,就彻底坐不稳了! 一丝阴狠的光芒在他眼中闪过。 “来人!” 一名身着黑衣,气息内敛的中年护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 “殿下。” “立刻传信,”符白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感情,“动用‘影卫’,在本宫那好弟弟回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殿下的意思是……”黑衣护卫瞳孔微缩。 “杀了他!”符白眼中杀机毕露,语气斩钉截铁。 “做的干净点,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只要符泽死在回京的路上,父皇就算再属意他,一个死人,也威胁不到本宫的地位!” “是!属下明白!”黑衣护卫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寝宫内,只剩下符白阴沉的面孔,以及那碎裂一地的琉璃盏,折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数日后,白霜王朝境内,官道。 一队精锐的白霜骑兵护卫着一辆并不算奢华的马车,正缓缓朝着京城方向行进。 马车内,符泽闭目调息,符箐则好奇地掀开窗帘一角,望着外面。 自离开尧城,踏上归途,符泽所到之处,无不引起轰动。 无数百姓自发地涌上官道两侧,手捧着粗陋的食物和清水,眼中含着热泪,对着符泽的车驾顶礼膜拜。 “殿下!您是活菩萨啊!”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殿下千岁!白霜万年!”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感激涕零的哭泣声、虔诚无比的祈祷声,汇聚成一股无形却又磅礴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向符泽。 【叮!检测到大量纯粹信仰之力,人皇功德值+50!】 【叮!人皇功德值+70!】 【叮!……】 系统的提示音在符泽脑海中接连不断地响起,虽然单次获取不多,但胜在连绵不绝。 这些来自最底层百姓的信仰,正是“人皇系统”最需要的养分。 感受着体内《人皇决》如同奔腾大河般自行运转,每一次周天循环,都让他的英魂之躯更加凝实,力量更加磅礴。 那原本就坚韧无比的肉身,在功德之力的滋养下,隐隐散发出淡金色的光泽。 他的武道修为,也在不知不觉中,一路高歌猛进。 英魂境四境巅峰! 距离突破至第五境,只剩下最后一道薄薄的屏障! 这种纯粹依靠肉身力量带来的飞速提升,让符泽心中充满了踏实感。 “哥,你看外面那些百姓,他们好像真的很崇拜你呢!”符箐放下窗帘,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符泽,语气中充满了与有荣焉的自豪。 云霄王朝的战火来得太快,幸亏哥哥力挽狂澜,才让更多的人免遭涂炭。 符泽睁开眼,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揉了揉妹妹的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方是立国之本。” 他心中清楚,这既是荣耀,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随着队伍越来越靠近京畿之地,沿途的欢迎场面也愈发盛大。 黄昏时分,队伍在一处名为“风陵渡”的驿站停下休整。 驿站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然而,就在符泽踏出马车,准备安排宿夜之时,他眉头微微一蹙,脚步顿住。 嗯? 周围的空气,似乎有些不对劲。 晚风吹过林梢,发出沙沙的声响,本是寻常景象。 但在符泽如今敏锐无比的感知中,这风声里,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草木摇曳的阴影里,仿佛潜藏着择人而噬的毒蛇。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驿站周围的山林。 有埋伏! 而且,来者不善! 符泽心中瞬间了然。 看来,京城里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第14章 太子派你们来的? 他转身,对正准备下车的符箐沉声吩咐。 “箐儿,你和亲卫留在驿馆内,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也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符箐见哥哥神色严肃,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头。 “知道了,哥,你小心。” 符泽微微颔首,随即对身边的亲卫队长低语了几句,身形一晃,犹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朝着驿站后方的密林掠去。 果然,在他离开驿站范围后不久,几道模糊的黑影如同跗骨之蛆,悄然无声地从暗处跟了上来,速度极快,显然都是好手。 符泽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故意放慢了些许速度,将追兵引向更远离驿站的山林深处。 约莫一炷香后,在一片空旷的林间草地上,符泽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 “跟了这么久,不累么?出来吧。”他平静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响起。 “唰!唰!唰!” 数道黑影从林木阴影中闪现,呈扇形将符泽包围在中央。 一共八人,皆是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杀气。 为首一人,身材中等,气息最为沉凝,眼神锐利死死锁定着符泽。 “符泽殿下,好敏锐的感知。”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听不出本来面目。 符泽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几人,尤其在为首者身上停留了一瞬。 此人,气息远超其他七人,内力深厚,步伐稳健,太阳穴微微鼓起,赫然是一位第八境的练气士! 而且观其气势,绝非寻常八境可比,显然是身经百战、经验老道之辈。 其他人,也至少是六境、七境的好手。 好大的手笔!看来,那位“好哥哥”为了除掉自己,还真是下了血本! “是太子派你们来的?”符泽淡淡开口,语气笃定。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一凝,显然没料到符泽会如此直接地点破,但他并未承认,只是冷哼一声。 “殿下,束手就擒吧,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全尸?”符泽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就凭你们?” 他双手负于身后,并未召唤出本命长枪“山河”。 面对一位八境练气士和七位高阶武者,他竟打算以纯粹的武道之身应战! 那名八境练气士,也就是符白的统领副官——赵坤,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哼,不知死活!就算你肉身强横,难道还能抗衡练气士的术法和法器不成? 没了修为,终究只是个空有蛮力的莽夫!速战速决,免生枝节! “杀!”赵坤低喝一声,不再废话,率先出手! 他身形如电,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取符泽咽喉! 真气鼓荡,指尖隐隐有青色光芒流转,显然蕴含着歹毒的力道。 面对这迅猛一击,符泽不闪不避,甚至连姿势都没变。 就在赵坤的利爪即将触及符泽皮肤的刹那—— 符泽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绚烂的光华,仅仅是简简单单地抬起右臂,屈指成拳,迎着赵坤的爪击,一拳轰出! “嘭!!!” 拳爪相交,发出一声沉闷如擂鼓般的巨响! 狂暴的气劲以两人交击之处为中心,轰然炸开!周围的草木瞬间被夷为平地,烟尘弥漫! 蹬!蹬!蹬! 赵坤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从对方拳头上传来,仿佛撞上了一座高速移动的山岳! 他引以为傲的护体真气瞬间被撕裂,指骨欲碎,整条手臂都传来一阵剧痛,身不由己地踉跄着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抬起头,看向符泽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怎么可能?! 自己可是货真价实的八境练气士!含怒一击,就算是一块精铁也要被抓碎! 可对方竟然仅凭肉身拳力,就将自己震退?! 而且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还游刃有余?! 这还是那个经脉尽毁、沦为废人的大皇子吗?! 赵坤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猛地意识到,情报出现了致命的错误! 眼前这个符泽,其实力,恐怕远在自己预估之上!甚至可能比他未受伤之前,更加恐怖! 符泽本身的根骨天赋就冠绝皇室,甚至隐隐有白霜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势头,没想到经历这番变故,非但没有沉沦,反而变得如此深不可测! 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赵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再留手。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响起,寒光乍现! 一柄造型奇特、弧度诡异的弯刀,凭空出现在赵坤手中! 刀身幽暗,隐隐有血色纹路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 正是他的武器蚀魂! “今日,你必须死在这里!”赵坤手持弯刀,杀意彻底爆发,八境练气士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锁定了符泽! 然而,符泽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嗡——” 不等赵坤蓄势完毕,符泽动了! 不是后退,不是闪避,而是——前冲! 他的身影仿佛一道撕裂夜色的闪电,快到极致!空气被剧烈压缩,发出尖锐的爆鸣! 赵坤瞳孔骤缩! 他根本没看清符泽的动作,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扑面而来! 那不是真气,不是术法,而是纯粹到极致的肉身力量。 “不好!”赵坤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将蚀魂横在胸前,体内真气疯狂涌入,试图格挡! 但,太晚了! 符泽的身影已经欺近,右拳紧握,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带着一股蛮荒霸道的气势,狠狠地轰在了蚀魂的刀身上! “咔嚓!!!” 一声脆响! 那柄以坚韧着称的法器蚀魂,在符泽那看似朴实无华的一拳之下,竟然寸寸碎裂!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噗——” 赵坤护体真气瞬间崩溃,恐怖的拳力透过破碎的法器,毫无保留地轰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 整个人像一颗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弹,倒飞出去,“轰隆”一声巨响,狠狠地砸进了后方的地面! 烟尘弥漫,一个深达数尺、边缘龟裂的人形坑洞赫然出现! 第15章 我无心皇位 赵坤躺在坑底,浑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根,气息奄奄,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那七名原本还想伺机而动的黑衣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看到了什么?八境练气士,手持本命法器,竟然被一拳打碎了法器,轰进了地里?!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他们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瞬间作鸟兽散,消失在密林深处。 符泽缓缓收拳,站在坑边,低头俯视着坑底的赵坤,眼神淡漠。 “咳……咳咳……”赵坤艰难地咳着血,看向符泽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为……为什么……” 他想问,为什么你明明经脉尽毁,却比以前更强? “你错了。”符泽的声音平静地传入坑底。“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赵坤一愣。 “我符泽,从未变过。”符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以前,我无心皇位,只想一心向武,追寻那缥缈的武道巅峰。现在,亦然。”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夜空,望向了遥远的星河。 “这白霜王朝的龙椅,对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就算父皇真要将太子之位传给我,我也会当面回绝。” “我的路,不在朝堂,不在权谋,而在这双拳头,这条枪,这条通往武道极致的登天之路!” 赵坤呆呆地听着,眼中渐渐涌上一抹复杂的情绪。 震惊最终化为深深的惭愧。 这位大皇子,无论经历何等变故,其心志,从未动摇! 符泽收回目光,转身。 “回去告诉符白,让他好自为之。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留下赵坤躺在冰冷的坑底,望着天空,满心后怕。 良久,他才挣扎着,拖着重伤的身躯,艰难地爬出坑洞,踉踉跄跄地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太子府,书房。 灯火通明,太子符白正端坐案后,看似在批阅文书,眼神却不时飘向门口,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符白沉声道。 门被推开,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正是赵坤。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血迹,身上衣衫破烂,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符白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赵坤?!怎么回事?!” 赵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埋下,声音沙哑而虚弱。“殿下,属下任务失败了。” “失败了?”符白眉头紧锁,“符泽呢?!” “大皇子,他……”赵坤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恐惧,“深不可测!属下连他一拳都接不住,蚀魂碎了……” “什么?!”符白脸色大变,失声道。 “蚀魂碎了?!他不是修为尽失了吗?!” 赵坤苦涩地摇头。 “情报有误。他不仅恢复了,甚至比以前更强!” 接着,他将符泽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符白。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符白怔怔地站在那里,脸色变幻不定。 他一直将符泽视为最大的威胁,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他,甚至不惜动用如此力量进行刺杀。 可结果对方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更没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放在眼里? 自己汲汲营营,视为毕生追求的东西,在对方眼中,竟如敝履? “呵呵。”符白突然低笑起来。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久久无言。 心中那份针对符泽的杀意,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忌惮。 符泽回到下榻的客栈时,夜已深。 推开妹妹符箐的房门,果然看到小丫头正坐在桌边,双手托腮,眼巴巴地望着门口,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看到符泽进来,符箐眼睛一亮,立刻跳了起来,扑进他怀里。 “皇兄!你回来啦!担心死我了!” 符泽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和一笑。“没事了,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真的吗?没有人欺负你吧?”符箐仰着小脸,仔细打量着符泽。 “谁能欺负得了你皇兄我?”符泽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放心吧。时候不早了,赶紧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准备回京。” “嗯!”符箐用力点头,放下心来。 符泽看着妹妹纯真的睡颜,眼神柔和。 父皇病重,朝局动荡,符白野心勃勃,这京城,早已是龙潭虎穴。 次日清晨,符泽交代了回城军队的将领,让他们护送符箐随后入城,自己则打算先行一步,潜入皇宫。 京城那边,早已传来了消息,说是为他接风洗尘的庆功宴已经备好。 但符泽清楚,这宴席背后,恐怕暗流汹涌。 尤其是关于立储的风声,绝非空穴来风。 他必须在事情公开化之前,先向父皇表明自己的态度。 夜幕再次降临,符泽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夜行衣,身形如鬼魅般融入了皇城巍峨宫墙的阴影之中,几个纵跃,便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层层守卫,朝着内宫深处潜行而去。 就在他即将靠近皇帝寝宫区域时,一股极其隐晦的气息,如同毒蛇般锁定了符泽! “嗯?”符泽脚步一顿,猛地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一株巨大的古槐树的阴影。 “唰!” 一道近乎无声无息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射出! 速度快到极致,带着一股异常凌厉的杀意,一指点向符泽的眉心! 这一指,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湮灭神魂的可怕力量!出手狠辣,直取要害! 好强的修为! 符泽心中一凛,来不及多想,体内气血瞬间奔涌,《人皇决》自行运转,右手握拳,同样是简简单单的一拳,迎着那点来的指头轰去! “砰!” 拳指相交,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一股无形的劲力涟漪般扩散开来,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瞬间的扭曲! 那道黑影闷哼一声,身形暴退,在数丈外显露出来——竟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宦官! 他穿着普通的内侍服饰,毫不起眼,但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此刻却充满了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 自己可是第十境巅峰的练气士,放眼整个白霜王朝,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暗中蓄势,全力一击,别说一个武夫,就算同境界的练气士,猝不及防之下也要重伤! 可眼前这人竟然只凭肉身拳力,就轻描淡写地挡住了?!而且看他气息沉稳,似乎毫发无伤?! 这皇宫内,何时潜入了如此可怕的强者?! 第16章 儿臣无心皇位,意在武道巅峰! 老宦官心中杀机更盛,以为是敌国派来的顶尖刺客,正欲再次出手,却听符泽平静的声音响起。 “福公公,是我。” 老宦官动作一滞,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仔细看向符泽的面容,失声道:“大皇子殿下?!” 他与符泽虽然接触不多,但这位天赋冠绝皇室的大皇子,他还是认得的。 只是这实力…… 老宦官收起指力,脸上的震惊依旧难以掩饰。 “殿下,您回来了?为何不走正门,反而深夜潜入宫中?” 他刚才那一指,虽未动用全力,但也绝非等闲。 可符泽硬接之下,竟然连气血都没有丝毫紊乱,这份实力,简直骇人听闻! 这位大皇子,不是传闻经脉尽毁,沦为废人了吗? 符泽掸了掸衣袖,神色淡然。 “福公公,事急从权。我在宫外听到些风声,说父皇打算立我为太子。” 老宦官眼神微动,没有接话。 “我心不在此。”符泽语气平静却坚定。 “父皇病重,不宜再受刺激。若等朝会之上再行驳斥,恐伤了父皇颜面,亦会引来不必要的朝局动荡。所以,我想提前一步,私下向父皇言明心意。” 老宦官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久居深宫,对皇子间的龌龊事了如指掌。 宫中关于立储的风声,传得如此沸沸扬扬,若说没有太子符白在背后推波助澜,他第一个不信。 这位大皇子,看似行事出格,实则心思缜密,顾全大局。 这份心性,倒是难得。 再联想到刚才符泽展现出的恐怖实力,老宦官心中不由暗叹: 太子殿下,这次怕是真要失算了。这位大皇子,已经不是他能轻易算计得了的人物了。 “原来如此。”老宦官微微躬身。 “是老奴鲁莽了。殿下深明大义,老奴佩服。陛下也确实时常挂念殿下。请随老奴来吧。” 他心中有了计较,也不声张,转身在前面引路,带着符泽避开了几处巡逻的禁卫,朝着灯火通明的皇帝寝宫走去。 金銮殿偏殿,皇帝符天炽的寝宫。 符天炽斜靠在龙榻上,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尚可。 听到脚步声,他有些疲惫地抬起眼。 当看到福公公身后那个熟悉而挺拔的身影时,符天炽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泽……泽儿?!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符泽快步上前,扶住符天炽,沉声道。 “父皇,儿臣不孝,让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符天炽紧紧抓住符泽的手臂,仔细打量着他,眼中满是激动和欣慰。 “你的伤……” “父皇放心,儿臣已有奇遇,伤势不仅痊愈,修为更是有所精进。” 符泽简单解释道。 符天炽闻言,更是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好好好!天佑我儿!天佑我白霜!” 激动过后,符泽看着父皇苍老的面容,深吸一口气,郑重开口。 “父皇,儿臣此次潜行回宫,是有一事想先向您禀明。” “哦?何事?”符天炽问道。 “儿臣听闻,父皇有意立儿臣为太子……” 符天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看着符泽认真的眼神,他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泽儿,你的心意,朕其实明白。”符天炽拍了拍符泽的手,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感慨。 “只是有些事情,非你所想那般简单啊” 符天炽拍着符泽的手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飘忽,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外面那些传言,朕也听了一些,说你得了天大的机缘……”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起来。 “可泽儿,你是朕的儿子,朕岂会不知你的性子?从小你就好强,什么苦都自己扛着。” 皇帝的眼中泛起浓浓的担忧与心疼。 “你被那云霄国师当众斩碎道心,根基尽毁,去真武山求药,求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出手,可结果呢?” 符天炽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愤懑和无奈。 “在他们眼中,我们这些凡尘帝王,这亿万子民,不过是蝼蚁,哪比得上他们的登仙大道?他们连正眼都懒得瞧我们!” 他看着符泽,仿佛想透过他平静的表象,看到内里隐藏的伤疤。 “朕总觉得,你这次回来是在硬撑。那些所谓的机缘,怕不是用更大的代价换来的?告诉父皇,你是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皇帝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 “朕之所以顶着压力,甚至不惜让符白难堪,也要将这太子之位给你,非是偏爱,而是放眼整个白霜,唯有你的心性,你的坚韧,远超常人!如今强敌环伺,内忧外患,只有你,或许才能镇得住这风雨飘摇的江山!” 符天炽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朕知道,这对符白不公。朝堂上下,也会有诸多非议。可为了白霜,为了符氏江山,要恨,就让他们恨朕这个父皇偏心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句话,皇帝没有说出口,但那份沉甸甸的父爱,却如山一般压在了符泽心头。 符泽心中涌过一阵暖流,既有感动,亦有无奈。 父皇终究还是不信他真的脱胎换骨了。 也是,经脉寸断,道心破碎,这等伤势,在世人眼中,等同于宣判了武道前途的死刑。 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何谈逆天改命? “父皇。”符泽打断了皇帝的感伤,语气平静。 “儿臣并非硬撑,所言机缘,句句属实。” 话音未落,符泽心念一动,《人皇决》悄然运转,一股沛然莫御的气息从他体内升腾而起! 嗡——! 一声轻鸣,伴随着空间微不可查的涟漪,一杆通体暗金、缠绕着古朴苍茫气息的长枪,凭空出现在符泽手中! 枪身之上,仿佛铭刻着山川河流的缩影,日月星辰的轨迹若隐若现。 一股磅礴浩瀚、堂皇正大的浩然之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寝宫! 第17章 直指骊山洞天! 这股气息,并非针对任何人,却让身为九五之尊的符天炽,这位勉强凭借皇家资源堆砌到纯粹武夫第二境的皇帝,感到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他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这……这是……” 符天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杆名为“山河”的长枪,感受着那股仿佛能镇压国运、定鼎天下的恐怖气韵。 他虽未入修行大道,只凭肉身体魄锤炼,天赋也算不得顶尖。 但身为一国之君,身负王朝气运,对这种至正至刚的浩然之气最为敏感! 在那长枪显现的刹那,符天炽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要对其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绝非凡品!甚至超出了他对神兵利器的认知! 符泽手握山河枪,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一变,渊渟岳峙,仿佛与脚下这片大地、与整个白霜王朝的脉搏融为一体。 “此枪名为‘山河’,乃儿臣本命之器,与儿臣所得功法同源。” 符泽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符天炽耳中。 “父皇或许不知,前些时日,真武山那位执掌刑律的恒澍真人,亲眼见过此枪,见过儿臣的手段。” “恒澍真人?!”符天炽失声惊呼,那可是真武山真正的高层人物,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存在! “正是。”符泽点头,“他老人家断言,儿臣机缘非凡,已不弱于山上亲传。并且亲口许诺,收儿臣为真武山真正的传承师弟!”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符天炽的心头! 真武山真正的传承师弟?! 这代表着什么,符天炽再清楚不过了! 那意味着符泽不仅恢复了实力,而且得到了连皇室都梦寐以求的、来自顶尖修行宗门的认可和庇护! 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乌有!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狂喜! 符天炽看着眼前气势沉凝、手握神兵的儿子,仿佛看到了白霜王朝冉冉升起的新希望! “好!好!好啊!”老皇帝激动得浑身发抖,浑浊的老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他猛地抓住符泽的另一只手臂,语无伦次,“天佑我儿!天佑我白霜!天佑我白霜啊!!” 符泽收起山河枪,寝宫内的浩然气象缓缓散去,他扶住激动不已的父皇,轻声道。 “父皇,儿臣心意已决,此生唯求武道巅峰,这太子之位,还请父皇另择贤明。” 符天炽此刻哪里还有心思逼迫符泽继位? 真武山传承师弟的身份,其分量,某种程度上甚至比白霜太子更重! 他连连点头:“好,好,朕明白了,朕都依你!泽儿,你有此志向,父皇为你骄傲!” 该交代的已经交代清楚,符泽不再逗留,安抚了父皇几句,便悄然离开了寝宫,在福公公的引领下,再次避开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出了皇宫。 当他重新回到城外迎接他的队伍中时,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去后院散了个步。 次日,大皇子符泽大败敌将、安然归来的消息传遍京城。 按照惯例,盛大的庆功宴在皇宫侧殿举行。 旌旗招展,钟鼓齐鸣,符泽身着皇子蟒袍,在一众将士和文武官员的簇拥下,穿过万民空巷的街道,接受百姓的欢呼,一路进入宫城。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太子符白坐在主位稍下方,看着那个被众人瞩目、谈笑风生的皇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坐立难安。 他本以为昨夜符泽潜入宫中,定是去向父皇告状,揭发他派赵坤截杀之事。 他甚至做好了被父皇严厉斥责、甚至剥夺部分权力的准备。 可一整天过去了,宫里风平浪静,父皇那边毫无动静,符泽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让符白愈发不安,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他不禁想起之前赵坤副官传回的密报,描述符泽实力暴涨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还隐晦地提及,符泽似乎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难道皇兄他…… 他看着符泽那张平静的脸,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算计和狠手,脸上不禁有些发烫。 酒过三巡,符白深吸一口气,他端起酒杯,排开众人,径直走到了符泽面前。 “皇兄。”符白的声音有些干涩,但态度却前所未有的诚恳。 “之前……是为兄行事孟浪,多有得罪。这杯酒,为兄向你赔罪!”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姿态放得极低。 周围的喧嚣似乎都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曾经关系微妙的兄弟身上。 符泽看着符白,目光平静无波。 他没有多言,只是缓缓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对着符白遥遥一敬,同样一饮而尽。 “同饮此杯。”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追问,没有指责。 符白看着符泽坦荡的眼神,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兄弟之间那道无形的隔阂,算是暂时冰释了。 宴会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就在庆功宴即将进入尾声,众人酒酣耳热之际,符泽忽然站起身,环视全场,朗声道。 “诸位,借此良机,有一事,符泽想在此宣布。”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位刚刚立下大功的大皇子。 符泽语气平稳,却掷地有声。 “待此间事了,我准备动身,前往骊珠洞天修行。” 骊珠洞天?!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庆功宴的顶棚上,霎时间,鼎沸人声化作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符泽身上。 白霜王朝,终究只是坐落于浩瀚山河一隅的世俗王朝。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修行问道、长生久视,不过是坊间流传的缥缈传说。 “骊珠洞天”这等只存在于古老典籍和顶尖修士口中的洞天福地,更是如同九天之上的星辰,遥不可及! 皇子要去那等地方修行? 简直是天方夜谭! 短暂的寂静后,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如潮水般弥漫开来。 “骊珠洞天?我没听错吧?那可是传说中的仙家圣地!” “大皇子殿下……这……” “疯了吧?那等地方,岂是我等凡俗王朝之人可以觊觎的?” “就算是顶尖宗门的天才师弟,想要进入骊珠洞天,也要莫大的机缘和代价……” 在他们看来,这位刚刚展露锋芒、挽救王朝于危难的大皇子,终究还是太过年轻气盛,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竟妄想那登天之路! 第18章 倒悬山,我来了! 符天炽眉头紧锁,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知道骊珠洞天的分量,更清楚那背后意味着何等的凶险与艰难。 他张了张嘴,想要劝阻,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太子符白亦是面色复杂,望着自家皇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刚刚才放下芥蒂,难道皇兄又要走上一条死路? 就在这满场哗然,人心浮动之际—— “呵呵,骊珠洞天,倒是个好去处。” 一道浑厚沉稳,却又仿佛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的嗓音,毫无征兆地从殿外远处传来,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心头一凛,齐齐循声望向大殿入口的方向。 只见夜幕之下,一道身影,无声无息,踏空而来! 他身着朴素道袍,面容古拙,眼神淡漠,一步步,闲庭信步般,自半空中走下,最终稳稳落在庆功宴大殿的正中央,脚下纤尘不染。 那份从容,那份气度,宛若谪仙降世,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在场的所有凡俗之人,包括皇帝符天炽在内,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来人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符泽身上,微微颔首,随即对着主位上的符天炽抱拳一礼。 “真武山恒澍,不请自来,叨扰陛下宴饮,还望海涵。”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却掷地有声。 “只因此前清传一脉祖师遗泽,如今已尽归我五道山。符泽身负此缘,当入我真武山门墙,特来确认。” 真武山?! 仙人?! 清传一脉?! 信息量太大,一瞬间,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更深层次的震撼! “仙长!!”符天炽激动得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的威严,快步走下台阶,对着恒澍深深一揖。 “恭迎仙长驾临!小儿能得仙长垂青,实乃天佑我白霜!此皆仙长垂怜之恩!” 老皇帝语无伦次,激动得老脸通红。 朝中大臣们更是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心中的惊涛骇浪无以复加! 真武山! 那可是传说中与“三教祖师”并肩的顶尖修行势力! 他们白霜王朝,竟然出了一位能被这等仙家宗门看中的皇子? 这是何等的荣耀! 所有的质疑,在“真武山”三个字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看着符天炽近乎谄媚的姿态,恒澍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只是淡然一笑,扶起符天炽。 “陛下言重了。能遇上符泽这般根骨上佳、气运鼎盛之人,于我真武山而言,亦是难得的机缘。” 根骨上佳!气运鼎盛! 还是真武山的机缘?! 这评价,何其之高! 恒澍的话语,再次拔高了符泽在众人心中的地位,那已经不是凡俗眼光所能衡量的存在了! 符天炽更是激动得浑身轻颤,连连点头:“是!是!仙长说的是!” 庆功宴在一种极其诡异而又亢奋的氛围中结束。 夜色深沉,皇宫一处僻静的偏殿内。 符泽与恒澍相对而立。 “师兄,师弟确实准备前往骊珠洞天。”符泽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决定。 恒澍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仿佛早已知晓。 他手腕一翻,两只沉甸甸、样式古朴的布袋出现在手中,递向符泽。 “去骊珠洞天?不意外。拿着,两袋谷雨钱,路上用。” 符泽伸手接过,只觉入手微沉,袋口隐隐有微光流转。 他心中清楚,这“谷雨钱”绝非凡俗金银,乃是修行界硬通货,价值连城! 恒澍一出手便是两袋,其份量之重,难以估量。 传闻中,光是进入骊珠洞天的那道门槛,便需缴纳整整一袋谷雨钱作为‘买路财’! 这一路行去,不知还有多少关卡险阻,这两袋钱,看似不少,实则每一枚都需精打细算。 符泽将钱袋小心收好,对着恒澍郑重抱拳。 “多谢师兄厚赐!” 随即,他抬起头,目光清澈,直视恒澍。 “师兄,真武山于师弟,可有训示或要求?” 看着符泽坦荡的眼神,恒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小子,倒是个知恩图报、不卑不亢的。 与宗门里那些只知索取、恃才傲物的家伙,似乎有些不同… 真武山屹立山巅无数载,收徒向来只看根骨资质,不问心性德行。 因为他们所争的,是那条通往至高无上境界的独木桥,是弱肉强食、赢家通吃的大道争锋! 慈悲、道义,在绝对的力量和残酷的竞争面前,往往显得苍白无力。 但此刻,在符泽身上,恒澍似乎隐约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可能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恒澍很快收敛心神。 骊珠洞天开启在即,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做交代。 他再次一翻手,取出三个巴掌大小、绣着云纹的锦囊,递给符泽。 “洞天开启之期迫在眉睫,长话短说。这三个锦囊你收好,若遇难以抉择或生死危机之时,可依次打开,或有助益。” “切记,骊珠洞天之内,机缘与凶险并存,万事小心为上。” 符泽郑重接过锦囊,再次躬身行礼:“师弟谨记师兄教诲!” 恒澍点了点头,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偏殿内只剩下符泽一人,他摩挲着手中的锦囊和钱袋,目光深邃。 妹妹符箐的根骨,当日我以人皇气运探查,虽非顶尖,却也算是不错了。 若能得些机缘洗练,未来未必不能踏上修行路。 一想到那个总是依赖着自己、眼神清澈的妹妹,符泽的心中便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这白霜王朝终究太小,困不住真龙。 想要让她未来多一份保障,能够自主命运,而不是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此次骊珠洞天之行,除了自身修行,看来,定要多夺取几份机缘,为她铺好未来的路! 夜色褪尽,晨曦微露。 符泽根据恒澍师兄若有若无的指引,御风而行,一路向西。 不知跨越了多少山河,终于,一座奇绝险峻、仿佛自天穹倒悬而下的巨山,映入眼帘! 倒悬山! 第19章 遇见怪人了! 此山巍峨,云雾缭绕其腰,山体似乎并非向上生长,而是头下脚上,无数瀑布如银河倒泻,从那“山脚”奔腾而下,声势骇人! 山间遍布奇石怪树,更有无数光华流转的禁制若隐若现。 山脚下的广阔平原,早已形成了一处巨大的坊市。 各色遁光、飞行法器穿梭往来,数不清的修士或行色匆匆,或三五成群,喧嚣声浪与各异的灵气波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又混乱的繁荣景象。 这就是真正的修行界么…… 与白霜王朝那偏安一隅的景象,截然不同! 符泽收敛气息,将“山河”枪隐入袖中,如同一个普通的游历者,缓步踏入这片区域。 他目光扫过周围,只见摊位林立,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许多东西他甚至闻所未闻。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利,带着几分江湖油滑腔调的声音钻入耳中。 “算命!算命嘞!看相摸骨,铁口直断!这位小哥,我看你印堂发黑,气运晦暗,近日必有大劫啊!” 符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道袍、头发乱糟糟,手里捏着一把只剩半边扇骨的破扇子的老道士,正贼眉鼠眼地盯着自己,一边摇着破扇,一边唾沫横飞地叫嚷。 又是个江湖骗子? 符泽眉头微皱,并未理会,转身便欲离开。 这种伎俩,他在凡俗界见得多了。 “哎哎哎!小哥别走啊!” 哪知那老道士身形一晃,竟如同鬼魅般,唰一下就拦在了符泽身前,动作之快,远超符泽预料! “贫道观你气色,绝非虚言!你这面相,贵不可言,却又煞气缠身,乃是‘潜龙在渊,血光罩顶’之相!若不听贫道一言化解,不出三日,必有杀身之祸!” 老道士一脸“我为你着急”的表情,唾沫星子差点喷到符泽脸上。 符泽脚步一顿,眼神微凝。 这老道的步法……有点门道!绝非寻常街头神棍! 他心中瞬间警惕起来,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这倒悬山鱼龙混杂,刚来就惹麻烦,不是明智之举。 “道长,”符泽语气平淡。 “在下不过一介凡俗王朝的皇子,初来乍到,想寻些机缘罢了。这命数祸福,自有天定,就不劳道长费心了。是非因果,我自会承担。” 他刻意点出“凡俗皇子”的身份,就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毕竟,在真正的修行者眼中,凡俗权贵不值一提。 这方世界,据说藏龙卧虎,更有不少师兄高人喜欢游戏人间,甚至有女扮男装、埋名历练的大佬。 放低姿态,总归没错。 谁知,那老道士听完,非但没有离去,反而“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中精光一闪,用破扇子指了指符泽腰间。 “皇子?小哥儿,这话就说笑了不是?出门在外,谁的身份不是凭一张嘴胡咧咧?可你腰间那两袋子……啧啧,鼓鼓囊囊,灵气隐现,怕不是那修行界硬通货——谷雨钱吧?” 老道士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得意。 “寻常凡俗皇子,哪来这等手笔?还能有两袋?小哥儿,你这身份,可不简单呐!” 轰! 符泽的瞳孔骤然一缩!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从心底最深处涌起! 他竟然能看穿我藏得如此隐秘的谷雨钱?! 这两袋谷雨钱,是恒澍师兄所赠,是他前往骊珠洞天的重要资本,更是他身份的一种隐晦证明! 此事绝不能轻易外泄! 这老道士,眼力竟如此毒辣?! 此人,留不得! 符泽周身的气息陡然一沉,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右手不自觉地握紧,随时准备召唤“山河”枪,将这窥破秘密的隐患当场抹杀! 就在这剑拔弩张,杀机一触即发之际—— “我说老牛鼻子!你又在这里堵着路坑蒙拐骗!还让不让老娘做生意了?!” 一个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泼辣爽利的女声,如同穿透阴霾的阳光,骤然响起! 符泽的杀意微微一滞,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临街的客栈门口,站着一位约莫三十许、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她穿着简单的布裙,腰间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块擦桌子的抹布,正叉着腰,没好气地瞪着那老道士。 老道士被这声音一喝,脸上的得意瞬间垮掉,闪过一丝明显的尴尬和忌惮。 他嘿嘿干笑两声,连忙收起那副神棍嘴脸,对着那女子点头哈腰。 “哎呀,是柳老板娘啊!误会,误会!贫道……贫道就是跟这位小哥聊两句,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符泽一眼。“小子,贫道还会来找你的!” 撂下这句狠话,老道士身形再次诡异地一晃,如同泥鳅入水,瞬间就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符泽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将那股凛冽的杀意重新压回心底,看向那位解围的“柳老板娘”。 柳老板娘用抹布随意地擦了擦手,走到符泽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脸上露出一个生意人特有的和气笑容。 “小哥儿,别介意啊。那老神棍‘赛半仙’,就喜欢缠着生面孔胡咧咧,十句里没半句真的。奴家是这旁边‘悦来客栈’的老板娘,姓柳,小哥儿怎么称呼?” 她说话语速快,带着一股江湖儿女的爽利劲。 “在下符泽,多谢柳老板娘解围。”符泽抱拳,态度不卑不亢。 “符泽……”柳老板娘念叨了一句,随即又笑了起来。 “嗨,举手之劳!来这倒悬山的修士啊,奴家是见得多了,哪个不是想进那骊珠洞天碰碰运气,捞点机缘?人来人往的,形形色色啥人都有。”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符泽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讶异和审视。 “不过嘛……像符泽小哥你这般年纪轻轻,就已经稳稳站在第四境巅峰,而且气血纯粹刚猛,根基扎实无比,一看就是走的纯粹武夫路子……这可就真是少见得很呐!” 符泽心中猛地一惊! 她竟然也一眼看穿了我的修为境界?!而且精准地点明了我是‘纯粹武夫’?! 要知道,他修炼的《人皇决》极为特殊,又有系统遮掩,气息内敛,寻常修士根本看不透他的深浅! 这倒悬山,当真是卧虎藏龙! 一个看似普通的客栈老板娘,竟然有如此眼力?能一眼看穿第四境巅峰纯粹武夫的底细,她自己…… 符泽看向柳老板娘的眼神,瞬间变了。 这位柳老板娘,恐怕也是一位境界不低,甚至可能远超第四境的纯粹武夫?! 女子修行武道,本就比男子艰难数倍,能有此成就者,更是凤毛麟角!这位老板娘,绝不简单! 第20章 真武山弟子 符泽心念电转,眸光深邃地凝视着眼前这位笑容可掬,却仿佛能将人一眼看穿的柳老板娘。 剑来这方天地,最不能小觑的,便是那些看似寻常巷陌间的‘小人物’。 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佬,最初不也是藏于市井,貌不惊人? 他脑海中飞速掠过浩瀚书海中的记忆碎片,试图搜寻关于这位“悦来客栈”柳老板娘的蛛丝马迹,却发现一片空白。 要么是她真的只是个眼力毒辣些的普通人,要么就是她的层次,已经超出了原着中需要被提及的范畴。 不过,如今的我,已非吴下阿蒙。 符泽暗自挺直了腰杆,一股无形的底气油然而生。 身负人皇系统,手持神兵“山河”,背靠真武山这棵参天大树,更得了恒澍前辈的认可与馈赠……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处处隐藏,生怕牵连白霜王朝的孤魂野鬼了! 些许锋芒,该露则露! 在这弱肉强食的倒悬山,一味的低调,反而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念及此,符泽嘴角勾起一抹坦然的弧度,迎着柳老板娘探究的目光,朗声回应: “柳老板娘果然慧眼如炬!不瞒您说,符某早年间,确实是走了炼气与武道同修的路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沧桑,仿佛经历了某种重大的抉择与转折。 “只不过后来机缘巧合,舍弃了前者,这才侥幸在纯粹武夫这条路上,摸索到了第四境的门槛。” 轰! 这话语看似平淡,却如同在柳老板娘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巨石! 什么?!炼气士与武者双修?!后来舍弃了炼气士道路,专修武道?! 柳老板娘脸上的和气笑容几乎维持不住,眼底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 修行之路,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尤其是在已经有所成就之后,想要转换根基,其难度不亚于脱胎换骨! 更何况是从前景似乎更为广阔的炼气士,转为艰难困苦、步步荆棘的纯粹武夫?! 究竟是得了何等逆天的机缘造化? 还是说,他的背后,站着一尊足以无视修行常理的庞然大物,为其强行扭转了道途?!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眼前这个看似青涩的少年,绝非她能随意试探拿捏的人物! “咯咯……”柳老板娘掩嘴娇笑起来,那笑声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刻意的热情与敬意,巧妙地掩饰了心中的震动。 “原来符公子还有这等过往,真是令人钦佩!奴家佩服!快,里面请,外面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侧过身,殷勤地引着符泽向客栈内走去,再也不敢多问半句关于修为和来历的话题。 符泽不动声色地跟上,目光随意扫过客栈大堂。 这悦来客栈内部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生意似乎相当不错,不少佩刀带剑、气息彪悍的修士正在喝酒吃肉,喧哗声此起彼伏。 然而,就在符泽的目光掠过靠近柜台的一张桌子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只见那里坐着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即便只是坐着,也比寻常站立的成年男子要高出一个头! 他穿着朴素的短褂,露出古铜色的粗壮臂膀,肌肉虬结,宛如老树盘根。 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厚重如山岳般的沉凝气势。 这体型,这气势……不会错!是搬山猿?! 符泽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搬山猿!正阳山开山老祖之一,脾气火爆,实力强横,是浩然天下有数的大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倒悬山的鱼龙混杂之地?! 瞬间,符泽想起了《剑来》原着中的一段情节——主角陈平安初入江湖,似乎就在类似这样的一家客栈里,因为不懂规矩,差点被某些心怀叵测之徒坑骗算计。 但当时同行的那些出身不凡的世家子弟,比如那个喜欢摇扇子的好像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符泽若有所思。 那些世家子弟,出门在外,哪个不是将自家门派、家族的名头若有若无地挂在嘴边,亮在明处? 那既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并没有悬挂任何象征真武山的信物。 看来,刚才我对柳老板娘那番半真半假的“坦诚”,透露出自己曾是炼气士、后转武夫的“不凡”经历,恐怕是歪打正着,无形中给自己免去了一场可能存在的“摸底”甚至“劫掠”? 符泽暗自摇了摇头,失笑一声。 这倒悬山,果然是步步惊心,处处皆有门道。 他收敛心神,不再多看那疑似搬山猿的大汉,准备跟着柳老板娘上楼,寻个房间先行落脚休息。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上楼梯的那一刻—— “这位小兄弟,请留步。”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符泽脚步一滞,缓缓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正是那个身形高大如山的男人! 搬山猿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挡在了楼梯口,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正锐利如鹰隼般上下打量着符泽,眉头紧锁。 “嗯?”符泽眉头微挑,平静地回视着对方,体内《人皇决》悄然运转,气血蓄势待发。 搬山猿瓮声瓮气地开口,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你这娃娃,年纪轻轻,武道修为倒是不俗。只是你身上这股气息很像是真武山的路数,而且极为精纯浓厚。”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锐利: “我老猿在这山上山下也算有些年头,浩然天下的纯粹武夫,尤其是各大山头的出色晚辈,多少都有些耳闻。你似乎从未听过。” “说吧,你是真武山新收的关门弟子,藏得够深?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背叛师门,独自逃出来的?” 话音落下,一股磅礴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向着符泽当头压来! 这不仅是言语的试探,更是气势的压迫! 符泽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呵……”他发出一声轻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老前辈,年纪大了,眼神和脑子,似乎都不太好使了?” 他迎着搬山猿那足以让寻常第四境武夫心惊胆战的目光,寸步不让,语气陡然转厉: “我符泽是真武山弟子,还是叛徒,与你何干?真武山内部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一个正阳山的老猿来指手画脚了?!” 第21章 搬山猿 “放肆!”搬山猿勃然大怒,周身气流激荡,桌椅都微微震颤。 “老夫镇守此地,便是要防微杜渐,清除一切可能威胁浩然正道的宵小隐患!你来历不明,气息诡异,老夫岂能坐视不理?!” 听着搬山猿这番义正辞严的说辞,符泽心中只觉得无比可笑。 清除隐患?防微杜渐?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自诩正义化身的老猿,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与嘲讽。 你这老东西,现在视他人性命如草芥,动辄以“清除隐患”为名行霸道之事,一心护着你那正阳山的小师妹陶紫…… 可你又哪里知道,就是你现在视若珍宝、百般呵护的小姑娘陶紫,在未来的某一天,为了她自己的野心和地位,会毫不犹豫地,亲手设计,请你这位“敬爱”的师叔祖……赴死呢?! 真是何其讽刺! 符泽迎着搬山猿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老猿,空有一身蛮力,脾气更是臭不可闻。 也罢,看在他未来下场凄凉的份上,提点一句,结个善缘,也算对得起自己这穿越者的先知先觉了。 他嘴角那抹讥诮缓缓敛去,换上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老前辈,有句话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如今视若珍宝、拼死护着的人,将来……未必还会记得你的好,甚至可能,亲手送你上路呢。” 话音不高,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搬山猿心头炸响! “你……你说什么?!”搬山猿双目圆瞪,周身气势轰然爆发,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怒意勃发! 狂暴的气流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席卷,客栈大堂内桌椅摇晃,杯盏倾倒,修为稍弱的修士甚至感到呼吸困难,纷纷色变后退。 他死死盯着符泽,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小子,你敢诅咒我?!” 然而,符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清澈,却又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未来。 搬山猿胸膛剧烈起伏,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虬龙盘踞。 他几乎要忍不住一拳将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砸成肉泥! 可理智终究压下了怒火。 这小子……气息古怪,眼神更古怪! 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而且他提到了真武山……恒澍那老家伙,难道…… 搬山猿脑中念头急转,最终化为一声压抑的冷哼。 他强行收敛气势,脸上怒容未消,却多了几分忌惮。 “哼!小子,看在你……或许与真武山有些渊源的份上,老夫今日不与你这黄口小儿一般见识!” 他猛地一甩袖袍,语气生硬。 “滚吧!别让老夫再看见你!”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与一个小辈动手,赢了不光彩,万一这小子真是真武山藏着的什么宝贝疙瘩,或是恒澍那老家伙的什么后手,自己岂不是平白惹了麻烦? 符泽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 “呵,老顽固。” 他轻轻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搬山猿耳中,如同三记无声的耳光。 不再多看这色厉内荏的老猿一眼,符泽转身,步履从容地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背影挺拔,没有丝毫迟疑或畏惧。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符泽敏锐地感觉到,体内那神秘的“人皇系统”似乎微微一颤。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缕极其微弱、却又真实存在的丝线与什么东西连接上了。 是……因果? 他心中微动。 刚才那句话,这老猿……听进去了?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也对,能成为一派开山老祖,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大妖,怎么可能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不过是被亲情和偏爱蒙蔽了双眼罢了。但愿……我这随口一句,能让他未来少些悲哀吧。 这缕淡淡的因果机缘,虽然微弱,却让符泽心情不错。 看来,这“域外天人”的法则,不仅仅是带来力量,更带来了一种洞悉和影响命运轨迹的可能。 从柳老板娘那里,符泽打听到了关键信息——两天后,倒悬山将有一艘大型飞舟启程,目的地正是骊珠洞天!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符泽不再耽搁,回到客栈房间,立刻开始争分夺秒地修炼。 《人皇决》缓缓运转,磅礴的气血之力如同奔腾的江河,在他体内冲刷、凝练。 金色的光晕在他体表若隐若现,一股威严、霸道的人皇气息弥漫开来,虽然被他刻意收敛,但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沉重。 骊珠洞天……按照原着轨迹,那里藏着一条即将化蛟的泥鳅水龙,身负不小的水运精华。 若能将其炼化,我的《人皇决》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他心无旁骛,神意沉入修炼之中,感受着力量一丝一毫的增长。 时间就在这枯燥却充实的修炼中悄然流逝。 约莫过了一天半的光景,符泽正在冲击《人皇决》某个小关隘的紧要关头,突然间,他感觉到先前那缕淡淡的因果之线猛地一亮! 紧接着,一股精纯、温暖的力量凭空而生,如同甘霖一般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气血和神魂! 这是……因果反馈?化为了福泽之力?! 符泽心中惊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股福泽之力的加持下,原本有些滞涩的瓶颈,竟然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人皇决》的运转速度也陡然加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符泽的修炼。 符泽眉头微皱,缓缓收功,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起身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赫然便是那身形魁梧如山的搬山猿! 只是此刻的搬山猿,脸上没了之前的怒意和倨傲,反而带着几分复杂的凝重。 他也不等符泽开口,径直迈步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带上。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啪”一声丢在桌上,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赫然是一袋子谷雨钱! 第22章 我看上你这间房了 做完这一切,搬山猿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抬起那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符泽,瓮声瓮气地发问: “小子,老实告诉老夫,前日那番话,是不是真武山那个恒澍老道,让你来点醒我的?”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一丝确认,还有一丝后怕。 “老夫与他……多年前也算有些交情。哼,这些年老夫一心扑在正阳山,若非你那句话……若非老夫留了个心眼去查证了一番……”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一丝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符泽心中了然。 动作这么快?!这才一天多功夫,他就去试探过陶紫了?看来,结果很不乐观啊。 他暗自感叹这老猿的行动力,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 “前辈说笑了。”符泽微微摇头,“晚辈说过,与恒澍道长不过萍水相逢。至于那句话……”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辜,“或许只是晚辈运气好,有感而发,随口一说罢了,当不得真。” 搬山猿深深地看了符泽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些什么破绽。 但他失望了,眼前这年轻人,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根本看不透。 最终,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追问。 “哼!不管你是运气好,还是背后真有人指点……” 搬山猿指了指桌上的那袋谷雨钱,语气生硬却带着一丝郑重。 “这个人情,老夫记下了!这些谷雨钱,算老夫给你的谢礼!” 符泽坦然一笑,毫不客气地将那袋谷雨钱收入囊中。 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更何况,这本就是他应得的因果福报。 “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之后的半天,搬山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偶尔会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符泽,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运气好”的年轻人。 很快,两天时间已到。 伴随着一阵悠扬的号角声,一艘巨大无比、宛如浮空山脉的飞舟缓缓降落在倒悬山指定的停靠区域。 舟身铭刻着繁复的符文,散发出淡淡的灵光,气势恢宏。 符泽随着人流,与搬山猿,以及他身边隐约跟着的几位正阳山修士,一同登上了飞舟。 飞舟内部空间极大,如同一个小镇。 修士往来,络绎不绝。 符泽对此毫无兴趣,寻到自己的房间后,便再次闭门不出,抓紧一切时间沉浸在《人皇决》的修炼之中,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飞舟破开云海,向着浩瀚青冥深处疾驰而去。 如此这般,转眼便是三日。 这一天,飞舟似乎在中途某个大型坊市停靠,补充给养,也接纳了新的一批乘客。 符泽依旧在房间内潜修,对外界的变化漠不关心。 他的气息越发沉凝内敛,第四境巅峰的武道修为,在《人皇决》和福泽之力的双重加持下,隐隐有了一丝圆融通透之意。 就在他神意高度集中的时候—— “笃,笃,笃。” 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与搬山猿那粗暴的动静截然不同。 符泽缓缓睁开双眼,眉头微蹙。 又是谁? 他起身,走到门前,随手拉开了房门。 门扉滑开,门外光线涌入,映照出来人。 只见一位身姿窈窕、容貌秀丽的女子,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外,一双明眸带着几分好奇和探寻,正望着他。 门扉向内滑开,柔和的光线勾勒出门外女子的轮廓。 身姿曼妙,青裙曳地,一张俏丽的脸庞上,那双流转着好奇与探寻光彩的明眸,正一眨不眨地落在符泽身上。 “云霞山,蔡金简。” 女子红唇轻启,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子天生的优越感,仿佛报上名号,便是给了符泽天大的面子。 符泽眼底波澜不惊。 云霞山?有点耳熟……似乎在骊珠洞天那边,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山头势力。 他心思电转,面上依旧淡漠:“何事?” 蔡金简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冷淡,柳眉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轻慢的弧度。 她玉手一扬,“叮当”两声脆响,两枚晶莹剔透的谷雨钱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停在符泽面前的半空中,滴溜溜旋转。 “我看上你这间房了。”她下巴微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两个谷雨钱,拿着,滚蛋。” 符泽:“……” 他有点无语,甚至想笑。 两个谷雨钱?打发叫花子呢? 心头更是闪过一丝了然。 难怪原着里,这位蔡仙子在骊珠洞天差点把小命都玩没了。 这性子,这张嘴,简直就是天生的惹祸精,走哪儿都自带嘲讽光环,不得罪人就不舒服! 他甚至懒得再多言半句。 体内《人皇决》真气微动,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气劲自掌心透出,精准地卷住那两枚悬停的谷雨钱,又稳又快地朝着蔡金简“送”了回去。 气劲余波轻轻撞在蔡金简胸口,虽不伤人,却带着一股巧劲,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那两枚谷雨钱更是“叮当”落地,滚到了她的脚边。 “不换。” 符泽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砰!” 房门干脆利落地在他面前合拢,将蔡金简那瞬间变得铁青,夹杂着难以置信与熊熊怒火的脸,彻底隔绝在外。 门外,蔡金简气得浑身发抖,胸口急速起伏。 岂有此理! 她堂堂云霞山真传弟子,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敬着?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一个连名号都不敢报的无名小卒,竟敢如此对她?! “好!好得很!”她咬牙切齿,眼中寒光闪烁。 “不识抬举的东西!本姑娘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横!” 她不愿意就这么咽下这口气,目光在走廊上来回扫视,已然动了心思,准备找几个“热心”的修士,好好“教教”门里那个不开眼的家伙做人!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金简师妹,何事动怒?” 蔡金简回头,看到一位气质儒雅、面带微笑的青衫男子,正是同乘此舟的熟人,符箓世家符家的嫡传弟子——符南华。 第23章 逐出飞舟 “南华师兄。”蔡金简强压下怒火,指着紧闭的房门,愤愤然将刚才的遭遇简略说了一遍。 符南华听完,眉头微皱,劝道。 “金简师妹,莫冲动。这飞舟之上鱼龙混杂,敢在你报出云霞山名号后,还这般干脆拒绝,甚至隐隐出手将你震退的人……”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 “要么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要么……就是有所依仗,并不将云霞山放在眼里。” “他能有什么依仗?”蔡金简嗤笑一声,不屑道。 “我方才已暗中掐指推算过,此人过去的因果机缘,竟是一片混沌空白!分明就是个走了狗屎运,才侥幸有些修为的穷光蛋、散修罢了!” 对修士而言,过去的经历、机缘、跟脚,都会在冥冥中留下痕迹,修为越高者越是如此。 一片空白?在她看来,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对方用了极其高明的秘法遮掩,要么就是真的毫无背景,一片“白板”! 显然,蔡金简更倾向于后者。 一个穷光蛋散修,也敢给我脸色看? 她心中冷笑,打定了主意。 “哼!不管他是什么,今日这口气,我咽不下!南华师兄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定要让他知道,得罪我蔡金简的下场!” 言罢,她不再理会符南华,转身便走,看样子是去寻觅“帮手”了。 符南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蔡金简走后不久,符泽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的敲门声沉稳有力,不带丝毫情绪。 符泽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那头搬山巨猿。 老猿没有说话,只是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意味深长地在符泽身上打量了片刻,眼神复杂难明。 片刻后,他才瓮声瓮气地丢下一句:“小子,你最好小心点。” 符泽眉梢微挑:“哦?前辈指的是刚才那位云霞山的蔡仙子?” 搬山猿不置可否。 符泽淡然一笑。 “前辈多虑了。区区一个尚未踏入中五境的修士,就算她找些帮手,晚辈应付起来,也并非难事。” 他如今第四境武道巅峰,配合《人皇决》的霸道和“山河”枪的锋锐,寻常三五个同境修士,根本不够看。 “啧!”搬山猿咂了咂嘴,眼神像看一个不开窍的木头,“死脑筋!” 他似乎懒得多费口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随手抛给符泽。 “拿着!清心用的。” 丢下这句话,老猿转身便走,魁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符泽掂量着手中的玉瓶,若有所思。 清心?这老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夜,符泽盘膝坐在房间中央,继续潜心修炼《人皇决》。 四周静谧,只有飞舟破开云海的微弱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甜腻气息的异香,悄然弥漫在空气中,钻入符泽的鼻腔。 符泽的眉头瞬间皱起。 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开始变得有些烦躁,气血也隐隐有了一丝不受控制的浮动,《人皇决》的运转都似乎滞涩了几分! 不是毒! 但这香味有问题!能干扰心神,引动气血! 符泽嘴角猛地一抽。 靠!原来白天那老猿是这个意思! 他瞬间明白了搬山猿那句“死脑筋”和那瓶“清心丹”的含义! 感情那蔡金简没打算硬碰硬,而是准备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没有丝毫犹豫,符泽立刻打开玉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丹药,一口吞下。 丹药入腹,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直冲脑海! 那股烦躁感和气血的浮动,顷刻间便被压制下去,心神重归清明。 “找死!” 符泽眼中寒芒一闪,霍然起身! 右手虚空一握,赤金色的长枪“山河”骤然出现在掌中! 枪身嗡鸣,散发出沉凝如山岳、浩瀚如江河的恐怖气势! 他双目微闭,神意如潮水般铺散开来,瞬间锁定了那异香的源头,以及隐藏在源头附近的那道熟悉的气息! 找到你了! 下一刻,符泽手腕一抖,长枪“山河”如蛟龙出洞,枪尖寒芒暴涨! “嗡——!” 空气发出一声剧烈的震鸣! 他甚至没有动用太过复杂的招式,仅仅是凭借《人皇决》催动的磅礴气血之力,以及对力量的精妙掌控,一式简简单单的“游龙出海”,朝着感应到的方位,猛然刺出! “轰!” 房间一侧的墙壁,猛地炸开一个大洞!碎屑纷飞中,一道狼狈的身影惨叫着被狂暴的枪劲直接轰飞了出来,重重摔在走廊的地板上! 正是蔡金简! 此刻的她,发髻散乱,衣衫沾染了灰尘,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脸上写满了惊骇! 她原本藏匿得极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想到对方竟能如此精准地将她揪出来,而且一击之下,她布下的防御符箓瞬间破碎,连人都被轰飞了! “你……!”蔡金简又惊又怒,尖声叫道,“给我上!废了他!!” 随着她一声令下,走廊两侧阴影处,瞬间窜出四五条身影,个个气息彪悍,手持兵刃,恶狠狠地朝着符泽扑来! 这些人,显然就是蔡金简花钱雇来的“帮手”,看其修为,也都在第四境上下,放在外面也算是一方好手。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符泽。 符泽冷哼一声,手中山河枪挽了个枪花,身影如同鬼魅般不退反进! 枪影重重,快如闪电! 他甚至懒得动用杀招,只是将长枪使得如同棍棒一般,或抽、或扫、或点、或拨! “砰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那些气势汹汹扑来的修士,连符泽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一股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抽飞、扫飞、点飞! 一个个如同滚地葫芦般摔倒在地,兵器散落一地,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这些人能被蔡金简看上并雇佣,确实有几分实力,可惜也仅仅是“有几分”而已。 在如今的符泽面前,根本不够看! 符泽游刃有余,轻松写意地将这群乌合之众全部击溃,然后看也不看他们,抬脚便将离得最近的两个家伙像踢皮球一样,“咚咚”两声,踹飞到走廊的另一头。 如此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飞舟上的守卫。 “什么人在此喧哗斗殴!” 伴随着一声威严的厉喝,数名身穿统一制式甲胄、气息沉凝的修士,手持法器,迅速从走廊两端赶来,将符泽和倒在地上的蔡金简等人团团围住。 第24章 骊珠洞天的机缘 为首的一名守卫队长,目光锐利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以及墙壁上的大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飞舟之上,严禁私斗!尔等公然违反规定,扰乱秩序!” 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按规矩,所有参与闹事之人,一律逐出飞舟!” 守卫队长那声冰冷的“一律逐出飞舟”,如同惊雷炸响在蔡金简耳边! 逐出飞舟?! 她娇躯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骊珠洞天的机缘就在眼前,若是此刻被丢下这茫茫云海,错过了时辰,一切谋划岂不都成了泡影?! 家族的期望,师门的嘱托…… 绝对不行! 蔡金简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举动—— 她猛地一旋身,竟是如同乳燕投林般,一头扎进了符泽的怀里! 温香软玉,猝不及防。 符泽身形一僵,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与之前那异香同源却更加纯粹的女子体香,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搞什么鬼?! 几乎是同时,一道带着哭腔与急切的传音声,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求你救救我!只要帮我留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符泽心头火起,下意识就要将这女人推开。 他可没忘了,这蔡金简修炼的似乎是某种采补或是双修的媚术法门,极易引动他人心火,乱人道心! 刚才那异香便是明证! 然而,手刚抬起,眼角余光瞥见那几名虎视眈眈的飞舟守卫,他又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此刻若是将她推开,岂不是坐实了两人之间确实存在剧烈冲突? 就在他迟疑的刹那,蔡金简的传音再次响起,带着孤注一掷的急迫: “云根石!我带来了一整袋上好的云根石,本来是准备入洞天后筑基用的!只要你帮我,它们就全是你的!” 云根石?! 符泽心头微微一动。 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蕴含大地精气,是稳固根基、辅助突破瓶颈的上佳材料,尤其是对于他这种重修之人,多多益善。 其价值,远非那两枚谷雨钱可比。 这买卖……倒也不是不能做。 他眼底闪过一丝精芒,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咳。”符泽轻咳一声,手臂顺势环住怀中微微颤抖的娇躯,摆出一副虽有不快、却仍在维护的姿态,看向那守卫队长,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这位道兄,一场误会罢了。”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蔡金简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上,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这位蔡仙子与我……算是‘黯然相识’,方才不过是小儿女间拌了几句嘴,动静大了些。真正动手袭扰、意图不轨的,是地上这几个家伙!” 他伸手指了指那些哼哼唧唧、被他打趴下的修士。 “他们见财起意,又或者受人指使,冲撞了仙子,我不过是出手自保,顺便帮仙子解围而已。”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将主要责任干净利落地推到了那几个倒霉蛋身上。 守卫队长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在符泽和蔡金简之间来回扫视,又看了看地上那几个鼻青脸肿的修士,以及墙壁上的大洞。 飞舟上的规矩是严禁私斗,但若真是外人袭扰,出手自卫反击,倒也情有可原。 何况,云霞山的牌子虽然不算顶尖,但也有些分量,若非必要,他也不愿彻底得罪。 最重要的是,符泽给出了一个台阶,一个息事宁人的理由。 “哼!”队长冷哼一声,不再深究符泽与蔡金简之间的“误会”,大手一挥,指向地上那几个修士,厉声下令。 “将这些扰乱飞舟秩序的家伙,全部丢下去!!” “是!”几名守卫立刻上前,如狼似虎地架起那几个还在呻吟的修士,拖死狗一般朝着飞舟边缘而去。 很快,几声短促的惨叫便淹没在呼啸的风声中。 麻烦被“清理”干净,走廊里一时间只剩下符泽、蔡金简以及那几名尚未离去的守卫。 危机解除,符泽手臂一松,毫不留情地将蔡金简从怀里推了开去。 蔡金简踉跄一步站稳,脸上惊魂未定,看向符泽的眼神复杂至极,既有感激,又带着一丝残留的怨恨。 符泽却懒得理会她的心情,目光平淡地伸出手,言简意赅:“东西呢?” 蔡金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咬了咬红唇。 她定了定神,强行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脸上忽然绽开一抹妩媚动人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柔媚入骨。 “这位公子,大恩不言谢。小女子身无长物,不如……换种方式报答如何?”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然运转功法,眼波流转,带着勾魂夺魄的意味,试图再次引动符泽的心神。 可惜,她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符泽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欠奉,眼神骤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警告。 “不必了。”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森然,“把云根石给我。还有,别再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花招。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亲自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那冰冷的杀意,毫不作伪! 蔡金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娇躯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符泽,这个男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而且,他竟然真的敢威胁要把她丢下飞舟! 这家伙就是个疯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感受到符泽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迫感,蔡金简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 她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心理,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袋。 “都在这里了……”她声音干涩,将锦袋递了过去。 符泽接过,神识一扫,确认分量和品质无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整袋上品云根石,足够他将《人皇决》当前境界的基础打得更牢靠几分了。 “很好。”符泽掂了掂锦袋,看也不看蔡金简那张铁青的脸,直接转身,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慢走,不送。” “砰!” 房门再次紧闭,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第25章 井口龙息 “符——泽——!!!” 走廊里,蔡金简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精致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她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怨毒。 我记住了!我蔡金简发誓,今日之辱,来日定要你千倍百倍地偿还!!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衫和发髻,怨毒地剜了一眼房门,转身愤愤离去。 客栈的另一间房内,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搬山老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铜铃般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嘿,这小子,有意思。 不仅实力强横,手段也够光棍,连云霞山这小辣椒都敢这么收拾,还顺手敲了一笔…… 啧啧,有几分当年那位的风范,可惜,路子不太像。 他捋了捋胡须,眼中疑虑更深。 恒澍那老家伙到底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怪胎?气息古怪,行事霸道,因果模糊……查不到根脚啊。 沉吟片刻,老猿指尖微动,一道隐晦的灵光一闪而逝,化作一道讯息,无声无息地穿透飞舟的禁制,朝着某个遥远的方向飞去。 罢了,还是让正阳山那帮鼻子灵的家伙去查查吧。 这小子若是来历清白还好,若真是哪个对头派来的……哼! 接下来的几天,飞舟上风平浪静。 蔡金简没有再来滋扰,或许是知道了厉害,或许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符泽乐得清静,关起门来,借助那袋云根石的精纯土行灵气,潜心修炼《人皇决》,修为稳步提升,第四境巅峰的壁垒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数日后,飞舟穿过层层云雾,前方出现了一片悬浮于空中的巨大陆地轮廓,仙山楼阁隐现,灵气氤氲成雾,正是那传说中的骊珠洞天! 飞舟缓缓靠岸,停泊在一处巨大的白玉广场上。 符泽收功起身,推门而出,随着人流走下飞舟。 刚踏上坚实的地面,呼吸着此地远比外界浓郁纯净的灵气,一道温和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起。 “符兄,好巧。” 符泽循声望去,只见一身青衫、气质儒雅的符南华正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符兄也要入洞天历练?”符南华主动走上前来,笑容可掬。 “小弟对这骊珠洞天还算熟悉几分,若符兄不嫌弃,不如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符南华心中确实好奇得很。 蔡金简那刁蛮任性、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他是清楚的。 按理说,被她盯上,尤其是在吃了那么大亏之后,符泽绝不可能如此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甚至他隐约感知到,符泽身上似乎还多了一丝属于云根石的厚重气息。 能从蔡金简那只铁公鸡手里拔毛,还能让她偃旗息鼓? 这符泽,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用了什么手段? 符泽看着符南华那“真诚”的笑脸,心中却是一片了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家伙,怕不是想探我的底细? 他对符南华没什么好感,更没兴趣和这种心思深沉之人结伴。 他来骊珠洞天,目标明确,首要之事,便是去那小镇,寻找记忆中的那条“水龙”,那可是一桩不小的机缘,耽搁不得。 符泽脸上露出一抹疏离而客气的微笑。 “符兄好意心领了。不过在下还有些私事要办,就不叨扰符兄了。” 他拱了拱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先行一步,告辞。” 话音刚落,符泽目光微转,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强自镇定,却依旧难掩怨毒的蔡金简。 “况且,”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人多眼杂,终归不便。符兄,请。” 符南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顺着符泽的视线看去,正好对上蔡金简投来的、带着几分求助又有些许难堪的目光。 符南华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符泽的言外之意——这是拿蔡金简当挡箭牌呢! 他怎么会知道我和蔡师妹认识?符南华心思电转,越发觉得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符兄”深不可测。 他本想借同行之机,探探对方的底细,顺便看看蔡金简到底吃了什么亏,竟能让这平日里骄横跋扈的师妹吃了瘪还没处发作。 可现在看来,对方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甚至还反过来点了他一下! 真是有意思。 符南华心中念头翻滚,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拱手道。 “既然符兄另有要事,那小弟便不强求了。骊珠洞天机缘处处,也危机四伏,符兄万事小心。” “多谢。” 符泽颔首,不再多言,干净利落地转身,朝着小镇入口方向迈步而去,步伐沉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符南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闪烁,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转而看向走过来的蔡金简,眉头微皱。 小镇入口处,一个身穿破烂道袍、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的汉子正斜倚在入口的石碑旁,手里拎着个酒葫芦,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眼神迷离,似醒非醒,正是那真武山的护道人,郑大风。 符泽径直走到他面前。 郑大风眼皮抬了抬,似乎才认出人来,打了个酒嗝,懒洋洋地摆摆手。 “去吧去吧,该干嘛干嘛去,别挡着道爷我晒太阳……” 话未说完,一个沉甸甸的锦袋已经抛到了他怀里。 郑大风下意识接住,入手微沉,触感熟悉。 他低头一看,正是那装满了谷雨钱的锦袋,分量十足,一枚不少。 “嘿哟!”郑大风顿时来了精神,原本迷离的眼神瞬间清亮了几分,他掂了掂钱袋,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酒气熏得微黄的牙齿。 “小子,够敞亮!” 他哈哈大笑着站直身子,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呼风声,重重拍了拍符泽的肩膀。 “行!道爷我记住你了!是个爽快人!” 这一拍,看似随意,力道却不轻,隐隐带着一丝试探的劲力。 第26章 这小子什么来头? 然而,手掌落下,郑大风脸上的笑容却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 嗯?! 他的手掌仿佛拍在了一团混沌的云雾之上,空荡荡的,毫无着力点。 以他搬山境巅峰、甚至触摸到金身境门槛的修为,更兼天庭东门守将转世的特殊身份,窥人气运、观人命数本是天赋神通,寻常修士在他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可此刻,他竟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深浅! 非但看不透,就在他神意接触符泽气机的刹那,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几乎被遗忘的的悸动,如同针扎一般猛地刺痛了他一下! 那是恐惧?! 郑大风心头狂震!他有多久没感受过这种滋味了? 身为曾经的天庭守门神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哪怕转世重修,虎落平阳,骨子里的骄傲和底气仍在! 可面对这小子,竟会生出一丝本能的畏惧?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惊骇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郑大风毕竟是老江湖,瞬间便压下了心头的波澜,脸上的笑容依旧爽朗,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抹探究。 这一切变化虽然细微,却如何瞒得过此刻五感六识远超同阶的符泽?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郑大风拍肩时那瞬间的停滞,以及对方身上一闪而逝的异样气息。 这邋遢道士果然有古怪! 符泽心中了然,却不动声色,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对着郑大风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他的“赞赏”,随即迈步走进了小镇。 路过一个正蹲在墙角、好奇地望着来往人群的黑瘦少年时,符泽脚步微顿。 他认得这少年,陈皮皮,未来那个在骊珠洞天掀起不小风浪、却又命运多舛的可怜人。 略一思忖,符泽从怀中摸出两枚雪花钱,递了过去。 “劳烦。” 陈皮皮正看得出神,冷不丁眼前多了两枚亮晶晶的钱币,和一个平静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眼神淡漠的脸。 “给我……的?”陈皮皮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接过钱币,入手冰凉。 这人是谁?穿得这么好,看着就像是外面来的大人物……怎么会给我钱?还这么客气? 少年心中充满了疑惑。 “帮我送封信。”符泽言简意赅,并未拿出实体信件,只是传递了一道意念。 “送到小镇学塾,交给一位叫齐静春的先生。” 齐静春! 这三个字如同带有某种魔力,让陈皮皮猛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哦……好!” 符泽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小镇深处、记忆中那口古井的方向走去。 符泽的身影刚消失在街角,符南华、蔡金简以及其他一些从飞舟上下来的修士也陆续走进了小镇,各自散开,寻找自己的机缘。 郑大风看着陈皮皮还捏着那两枚雪花钱发呆,走上前去,收起了嬉皮笑脸,难得正色告诫道。 “小子,刚才给钱那家伙,还有后面进来的那帮穿绫罗绸缎的,离他们都远点,听见没?” 陈皮皮懵懂地抬头:“啊?为什么啊,郑大叔?刚才那人还挺好的……” “好个屁!”郑大风哼了一声,眼神复杂地望了眼符泽离去的方向,“那小子,非常不简单!你这种小胳膊小腿的,别往跟前凑,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陈皮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思却还惦记着那两枚雪花钱和齐静春先生,并未真正将郑大风的警告放在心上。 此时,符泽已经来到了小镇角落里那口略显破败的古井旁。 井口不大,青石边缘布满了岁月的苔痕。 符泽站在井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幽深的井口,仿佛能穿透那层层水波,看到井底的秘密。 下一刻,他并无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看似随意地对着井口,手腕猛地一抖! “哗啦!” 水声激荡,一道乌光如同拥有生命般,从井底激射而出! 伴随着乌光的,还有一阵清脆的铁链撞击声! 符泽探手,精准地抓住了那道乌光——赫然是一条只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奋力挣扎的瘦小泥鳅! 而在泥鳅的尾部,缠绕着一条锈迹斑斑、看似毫不起眼的铁链。 旁人或许只当这是一条普通的泥鳅和废弃的铁链,但符泽眼中却精光一闪。 到手了!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泥鳅体内蕴含着一股虽微弱却极为精纯的水属龙气! 而那条看似破烂的铁链,入手沉重冰冷,其上隐有符文流转,正是传说中能够锁缚真龙的至宝——捆龙索! 此物,乃是此行骊珠洞天的一大机缘! 符泽毫不犹豫,心念一动,那条锈迹斑斑的捆龙索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袖中,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到体内“人皇系统”微微一震,冥冥之中,自身的气运仿佛与这方天地的水脉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无形的气运,再次上涨了一截!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稚嫩声音在旁边响起。 “喂!你谁啊?在这里干嘛呢?挡着路了不知道吗?” 符泽转头,看到一个衣衫虽然破旧但浆洗得干净、眼神却带着几分倔强和早熟的孩童,正好奇又警惕地看着他手里的泥鳅。 正是那注定命运坎坷的顾璨。 顾璨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槐树方向,嘟囔道。 “快让开!大槐树下有个老爷爷在说书呢,可好听了!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他全然不知,自己刚刚错过了近在眼前的一桩天大机缘,那能改变他一生的“水龙”,此刻正被符泽捏在手中。 符泽看着顾璨,想起了这孩子未来的种种,心中微动。 他将那条还在挣扎的小泥鳅随手丢回井里,然后手腕再一翻,井中水花翻涌,一只木桶稳稳当当地被提了上来,满满一桶清冽的井水。 他将水桶递给顾璨。 “喏,拿去喝吧。” 顾璨一愣,没想到这“挡路”的怪人会突然给他打水,下意识接过水桶,嘟囔了句:“谢……谢谢啊。” 符泽看着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 “小子,记住,那个在大槐树下说书的老头儿,离他远一些。无论他说什么、给什么,都不要让他轻易碰到你。” 第27章 真龙出世 符泽望着顾璨那瘦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眸光深邃。 书简湖……蛟龙之属,看似风光无限,终究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那刘志茂看似引路人,实则是催命符。 他心中了然,顾璨这孩子心性本就偏激,若再被引入歧途,未来那条沾满血腥却又注定断绝的大道,走上去,便是万劫不复。 也罢,举手之劳,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顾璨心里嘀咕着:“真是个怪人,神神叨叨的。” 可走到巷口,手里还提着那桶清冽的井水,手腕都有些酸了。 他又想起刚才那人干净利落的动作,还有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唔……帮我打了水,也没凶我,还……提醒我?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怪人,似乎……也还算个好人? 不多时,他路过了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 树荫下果然围着一圈人,中间一个穿着长衫、捻着山羊胡的老头儿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真龙出世”、“蛟龙翻江”的段子,引得周围人时而惊呼,时而哄笑。 顾璨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那说书老头儿的故事确实勾人,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真有那么厉害的蛟龙吗? 他正想往前凑凑,听得更清楚些,脑海里却冷不丁地闪过刚才那个怪人的话——“离他远一些”、“不要让他轻易碰到你”。 顾璨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靠近?这老爷爷看着挺和善的啊…… 他犹豫了一下,看看说得眉飞色舞的老头儿,又想起那桶沉甸甸的井水和那句莫名其妙的叮嘱。 最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让他停住了脚步。 算了,还是听那个怪人一次吧。 他撇撇嘴,抱着水桶,绕开了人群,没有再往大槐树下凑,径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并未察觉,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脚下那条原本模糊不清、蜿蜒曲折伸向一片血色湖泊的命运丝线,轻轻一颤,竟诡异地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指向了一个未知而崭新的方向! 与此同时! “哎哟!” 大槐树下,正讲到得意之处、准备伸手去摸一个凑得最近的孩童脑袋的刘志茂,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 “嘿,老先生,您没事吧?”旁边有人好心扶了他一把。 刘志茂稳住身形,脸色却瞬间变得铁青! 顾不得旁人的询问,他猛地抬手,五指飞快掐动,眼中闪过惊疑不定的光芒。 怎么回事?! 他心中骇然!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布下的那一点“引龙”气机,那锁定好的、作为未来“蛟龙宿主”的绝佳苗子,那冥冥中注定的“机缘”,竟然……断了! 是谁坏了老夫的好事!!! 刘志茂气得浑身发抖,山羊胡都翘了起来,恨不得当场发作。 可他掐算半天,天机一片混沌,根本算不出是谁从中作梗,更别提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该死!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他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戾气,吓得周围听书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也就在顾璨命运转向、刘志茂机缘落空的那一刹那! 古井旁,符泽的双目之中,骤然爆射出两道璀璨至极的金光! 那金光威严、浩瀚,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日月星辰! 嗡—— 他清晰地感知到,随着顾璨命运轨迹的偏离,一股无形无质、却又磅礴浩瀚的天道气运,如同受到牵引一般,加持在了他的身上! 改变他人既定的死局命运,尤其是像顾璨这种身负“伪龙”气运之人,本身就是逆天之举,自然会引来天道的反馈! 人皇系统界面上,一行淡金色的文字悄然浮现: 【成功干预关键人物‘顾璨’命运节点,阻止其踏入‘书简湖死路’,获得天道气运反馈,人皇气运小幅度提升。】 【检测到宿主体内水属龙气与捆龙索气息共鸣,结合天道气运反馈,领悟衍生神通——《御龙决》!】 刹那间,无数玄奥繁复的符文、法诀、奥义,如同醍醐灌顶般涌入符泽的脑海,与他体内的《人皇决》真气、袖中的捆龙索、以及刚刚捕捉又放生的那缕水属龙气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这《御龙决》,并非世俗意义上的驾驭龙兽之术,而是直指本源,感悟龙之真意,驾驭天地间一切与“龙”相关的气运、法则、力量的无上法门! 甚至能以人皇之气,强行“敕令”龙属! 符泽闭上双眼,静静体悟着这突如其来的馈赠,周身气息愈发渊深似海,隐隐有龙吟之声在虚空中回荡。 与此同时,小镇深处,泥瓶巷。 一间简陋的屋舍内,一名身着素裙、容貌绝美、气质却带着几分清冷与慵懒的女子——稚圭,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花。 她本是那条远古真龙身陨后,龙珠所化的精魄,是这方天地理论上最后一条具备真龙位格的存在,生而高贵,俯瞰众生,不受世间绝大多数功法、神通的克制与压制。 然而,就在刚才,一股突如其来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让她猛地僵住! 那是一种仿佛遇到了天敌般的感觉! 带着一种近乎碾压式的位格压制! 稚圭霍然起身,绝美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气息的源头就在小镇之中,虽然尚且微弱,但其本质却无比霸道! 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克制、统御她们龙族一般! 更让她心惊的是,伴随着这股极致危险感觉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仿佛靠近那气息的源头,就能得到一场天大的机缘,让她彻底挣脱某种束缚,重现真龙荣光! 这骊珠洞天……到底来了个什么东西? 稚圭眼神变幻不定,心中充满了警惕。 更远处的书院之中。 一位身穿儒衫,气质温文尔雅的男子,正临窗而立,手持书卷,似在品读。 正是那坐镇骊珠洞天,学究天人,被尊称为“先生”的齐静春。 第28章 命格当真古怪 倏地,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持卷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望向小镇古井的方向,眼中露出一抹罕见的惊讶。 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拈,仿佛拨动了无形的琴弦,推演着什么。 片刻后,齐静春眉头微蹙,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 奇哉怪也…… 他心中暗忖。 这符泽的命格……当真古怪。 陈皮皮那孩子,命格虽有缺漏,如同破了底的瓶子,留不住福缘气运,但终究有迹可循,能看到些许根脚脉络。 可这个符泽…… 齐静春眼中精光一闪。 他的命格,却像是一阵风,无影无形,无迹可寻! 既看不到他的来处根源,也望不见他未来的既定走向! 仿佛不属于这方天地的因果! 三千年来,镇守此地,阅人无数,连他齐静春,也是头一次遇到如此虚无缥缈的命数! 这种人……齐静春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怕是任何困局都困不住他。 甚至……任何死局,遇到他,反而会……迎刃而解! 他放下书卷,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落在了那口古井旁的身影之上。 符泽从顿悟《御龙决》的状态中缓缓回过神来,周身激荡的气息渐渐内敛,双眸中的金光也隐没不见,恢复了原本的深邃。 他刚一睁眼,就看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正是那去而复返的邋遢道士,郑大风! 只是此刻,这位自称“道爷”的真武山护道人,脸上再无半点之前的懒散和嬉皮笑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悚! 郑大风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符泽,那眼神,活像是白天见了鬼! 蒲扇般的大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符泽被他这副模样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邋遢道士又发什么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道长?”符泽眉头微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这是……?” 郑大风猛地打了个激灵,仿佛这才回过魂来,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看着符泽的眼神依旧充满了震惊,表情一言难尽,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你小子……刚才……” 他想问刚才那股让他这位曾经的天庭守门神将都感到神魂悸栗、仿佛要顶礼膜拜的恐怖气息是怎么回事! 那隐约的龙吟,那浩瀚的威压,简直匪夷所思! 可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有些事情,不能问,问了就是取死之道! 最终,郑大风只是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符泽一遍,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带着哭腔似的怪叫了一声: “上哪来的你这么个怪物的?!” 郑大风那一声惊骇欲绝的“怪物”,像是砸在寂静水面的一块巨石,余音犹在,人却已经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没了踪影,仿佛生怕再多待一息,就会被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年轻人给“克死”。 符泽站在原地,有些哭笑不得。 怪物?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微微摇头,并未将郑大风的失态放在心上。 刚才那番顿悟《御龙决》的过程,如醍醐灌顶,洗练心神,此刻他只觉心境一片澄明,念头通达,对于力量的理解和掌控,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先前击败第四境修士、乃至感悟《人皇决》带来的提升,更多是“术”与“力”的增长,而这一次,却是“道”与“境”的升华。天地间的法则,在他眼中似乎都变得更加清晰了几分。 至于惊动了谁……与我何干? 符泽并不知晓,就在刚才那短短片刻,他已然在骊珠洞天这潭深水中,投下了一颗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石子。 稚圭的警惕、齐静春的讶异、刘志茂的暴怒,此刻都与他无关。 他只专注于自身,感受着体内澎湃的人皇气与那缕初生的御龙真意。 这骊珠洞天,确是机缘之地。 只是……这机缘,似乎比想象中还要烫手。 他想起郑大风那如避蛇蝎的态度,心里也是一阵腻歪。 呵,这邋遢道士,自己在外头不知道惹了多少仇家,搞得神神秘秘,如今倒嫌弃起我来了? 巴不得离我远点,正好,省得被他牵连。 符泽冷哼一声,也懒得去计较,转身便欲离开这古井范围。 两人分道扬镳,各自心事重重。郑大风是惊魂未定,急着找个地方消化刚才的震撼; 而符泽则是心境提升,准备深入小镇,寻找那泥瓶巷的所在,完成对齐静春先生的“投石问路”。 他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前行,两侧是低矮的房屋,偶有炊烟袅袅升起。 小镇看似宁静,却总给他一种暗流涌动之感。 没走多远,前方巷口拐角处,慢悠悠地推出一辆吱呀作响的破旧板车。 车上堆着些破烂杂物,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陈旧道袍、头发随意挽了个髻的瘦高中年道士,正低着头,一边推车,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 嗯? 符泽脚步微顿。 这道士看似只是个落魄的游方之人,漫无目的地路过此地。 但符泽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那道士低垂的眼帘下,看似浑浊的目光,却总在不经意间,如同毒蛇吐信般,精准地落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又飞快移开。 有古怪。 符泽心中警铃微作。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抓住他!别让那贼道士跑了!” “就是他!偷了我家的老母鸡!” “还有我家的咸肉!挂在梁上都被他摸走了!” 只见三五个镇民打扮的人,手里拿着扫帚、木棍,气势汹汹地从后方追了上来,目标直指那个推着破板车的道士! 那道士一听动静,脸色微变,推着车就想加速开溜。 一个跑在最前面的壮硕大婶,眼看要追不上,情急之下一伸手,竟想扯住旁边路过的符泽。 “后生!帮个忙!拦住那贼道士!” 符泽眉头一挑,身形如同风中摆柳,看似随意地向旁边一侧,便轻巧地避开了那大婶抓来的手。 这手法……这气息……还有这被全镇人追打的狼狈样…… 电光石火间,一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浮现。 陆沉?! 符泽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被镇民追打得抱头鼠窜的落魄道士,就是那位在外头跺跺脚四海都要震三震,传说中的十四境练气士,道教三位祖师爷之一的陆沉! 我的天…… 符泽心中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第29章 不要脸的野道士 符泽亲眼看见,那位理论上可以翻江倒海、摘星拿月的大佬,被那位身强力壮的大婶追上,一把揪住后领,毫不客气地按在地上,蒲扇般的大手“砰砰砰”地就往他背上招呼! “叫你偷鸡!叫你偷肉!打死你个不要脸的野道士!” 陆沉被揍得龇牙咧嘴,却偏偏不敢还手,只能抱着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唤着:“误会!都是误会啊!贫道只是路过……” 符泽站在一旁,眼皮直跳。 为了这骊珠洞天的机缘造化,这些站在云端的大人物,还真是什么脸面都豁得出去啊……这伪装,这演技,绝了! 他可没兴趣掺和进这档子破事。 那位大婶见符泽躲开,又捶了陆沉几拳,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扭头看向符泽,眼神还有些不善。 符泽适时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拱了拱手。 “大婶,这位道长……在下实不相识,怕是帮不上忙。” 他从袖中取出两枚崭新的铜板,递了过去。 “一点小小心意,给大婶买碗茶水解解渴。”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有钱拿。 大婶脸上的怒气稍缓,接过铜钱掂了掂,狐疑地打量着符泽:“后生面生得很,不是镇上的人吧?来这有事?” 符泽点点头,神色平静:“确实是外乡人,想向大婶打听个去处。” “哦?哪里?” “泥瓶巷。” “泥瓶巷?!”大婶的嗓门一下子拔高,脸上写满了诧异,“后生,你打听那地方干什么?那可是咱们镇上最穷、最没人待见的地界儿!住的都是些……唉,一言难尽!你一个外乡人,去那儿做什么?” 符泽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寻个人罢了。” 大婶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他衣着不凡,气质沉稳,不像坏人,又收了钱,便撇撇嘴,抬手指了个方向。 “喏,顺着这条路一直往西走,看到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再往南拐,最破落的那片就是了。不过我可提醒你,那地方邪门得很,没事少去!” “多谢大婶指点。”符泽再次拱手,随后便转身离去,没有再多看地上那个“倒霉”的道士一眼。 而被几个镇民围着数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陆沉,看似狼狈不堪,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锁定着符泽离去的背影,浑浊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 泥瓶巷……齐静春那书呆子的地方…… 陆沉心中暗自嘀咕。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身上没有丝毫跟脚气运牵扯的痕迹,仿佛凭空冒出来的。 偏偏刚才那古井方向传来那般惊人的气机波动……难道与他有关? 他刚才是感应到那股浩瀚威压与龙气异动,心有所感,才匆匆赶来查探,没想到正好撞见符泽。 更让他心惊的是,方才符泽看他的那一眼,平静无波,却仿佛将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意图都看了个通透! 那一瞬间,陆沉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窒息! 一种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命运咽喉的错觉! 仿佛他这位道祖级的人物,在这年轻人面前,竟成了透明的! 好厉害的后生!好敏锐的直觉! 陆沉心中凛然。他下意识地掐指推演,想要窥探一下这年轻人的未来,或是与此地相关的天机变化。 然而,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冥冥之中的命运丝线,陆沉的脸色就猛地一变! 一片混沌! 非但算不出这年轻人的半点根脚来历,就连与骊珠洞天相关的未来走向,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 更诡异的是,在这片混沌之中,他隐约捕捉到几缕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气运丝线……那是属于几个原本注定走向衰败、甚至覆灭的此地小家族或人物的命运线,此刻竟然……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如同枯木逢春,死灰复燃! 这怎么可能?! 陆沉手指颤抖,又接连换了几种秘传的推演法门,算来算去,结果都如出一辙! 那几缕本该熄灭的命运烛火,非但没有灭,反而越烧越旺,隐隐有燎原之势! 而这一切改变的源头,所有的指向,都清晰无比地落在了那个刚刚离去的、名年轻人身上! 绝对不可能! 陆沉心中狂吼,千百年来骊珠洞天早已定下的格局,如同铁板一块,多少风流人物来了又走,都未曾撼动分毫,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外来者的出现,就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转机?! 这简直是在颠覆他毕生对天道运转、气数命理的认知! 道祖心神激荡,推演之力运转到了极致,额头青筋暴起,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再强行推算下去,他感觉自己的道心都要在这片匪夷所思的混沌变局面前……崩碎了! “噗……”陆沉猛地收手,压下翻腾的气血,看向符泽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既有惊骇,又有浓浓的不解。 与此同时,刚踏入泥瓶巷范围的符泽,没来由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怪了……谁在背后念叨我? 郑大风那怂货?还是刚才那个被打得满地找牙的‘贼道士’? 符泽摇摇头,没太在意。眼前这条小巷,果然名不虚传。 狭窄、逼仄、泥泞不堪,两侧的房屋低矮破败,墙皮剥落,不少还歪歪斜斜,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还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 与小镇其他地方的宁静祥和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充满了贫穷与压抑的气息。 陈皮皮……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符泽定了定神,正准备寻找那个据说能帮他送信给齐静春的小家伙。 就在这时! 巷子深处,骤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呼! 紧接着,一抹凌厉无匹的青色流光,如同毒蛇出洞,带着阴狠决绝的气息,快如闪电般射向一个正蹲在墙角、埋头鼓捣着什么的瘦小身影! 那青光目标明确,直指那瘦小身影的眉心祖窍! 蔡金简?! 符泽眼神一厉! 他认得那青光的来路,正是飞舟上那个被他逼着交出云根石锦袋的青裙女子! 而她攻击的目标,看身形,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叫陈皮皮的少年! 这一击阴狠毒辣,蕴含着一丝斩断道基的歹毒意味! 这是要下死手,直接斩断陈皮皮的“长生桥”,断绝他未来的修行之路! 第30章 本命神兵——山河 电光石火之间,那瘦小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地抬头,露出一张稚嫩却带着倔强的脸庞,正是陈皮皮! 他看着那急速袭来的青光,小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眼中充满了恐惧! 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眼看那青光就要命中! “哼!” 一声冷哼,如同平地惊雷,在逼仄的小巷中炸响! 符泽甚至懒得移动脚步,右手随意向后一甩! 嗡——! 一道沉郁的乌光撕裂空气,带着令人心悸的破空锐啸,后发先至!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那道来势汹汹的青色流光,如同被铁锤砸中的琉璃,瞬间崩碎! 而那道乌光,余势不减,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径直射向巷口处刚刚现出身形的青裙女子——蔡金简! 嗤! 乌光几乎是擦着蔡金简的脸颊飞过,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焦痕,最后“咄”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她身后那面斑驳的土墙之中!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那乌光,赫然是一杆通体黝黑、造型古朴的长枪!枪身沉凝,散发着一股仿佛能镇压山河的厚重煞气! 正是符泽的本命神兵——山河!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皮皮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蔡金简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脸色煞白,伸出手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脸颊上那火辣辣的刺痛感,心有余悸!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杆枪,若是再偏一寸……不,哪怕只偏半分!她毫不怀疑,自己的脑袋会被当场钉穿! 她猛地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符泽,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恐惧,随即涌上无边的羞愤! “符泽!你疯了?!”蔡金简的声音尖利。 “为了这么一个泥腿子!一个蝼蚁!你竟然对我下杀手?!” 在她看来,陈皮皮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贱民,死了也就死了,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微不足道。 可符泽,竟然为了这么一个蝼蚁,毫不犹豫地对她这位身份尊贵的仙子下如此狠手! 符泽缓缓收回目光,落在蔡金简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俏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蝼蚁?”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蔡姑娘,你是不是在云端待久了,忘了自己也是从地上走上去的?” 符泽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锐利。 “我符泽,生于人间王朝,长于红尘俗世,见惯了生离死别,也明白何为底线。你们仙家有仙家的规矩,或许视人命如草芥,但在我这里……”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刀! “做事,得像个人!” 像个人! 这三个字,如同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蔡金简的脸上! 她是谁?她是山上仙子!俯瞰众生!竟然被一个凡俗王朝出身的家伙,指着鼻子骂她不像人?! “你!你……”蔡金简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符泽,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又惊又怒,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 飞舟上被逼交出宝物,那是技不如人,她认栽! 可现在,竟然因为一个她眼中的“蝼蚁”,差点被当场格杀! 还被如此羞辱! 自己怎么会又一次栽在这个男人手里?!而且一次比一次狼狈! 符泽却懒得再跟她多费唇舌,目光越过她,投向站在巷口阴影处、脸色同样有些难看的符南华。 “符南华,”符泽语气平淡。 “你也想掺和一手?”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噼啪的声响,眼神中跳动着一丝跃跃欲试的战意。 “正好,省得我一个个找。你们两个一起上吧,我接着。” 符泽确实动了真火,但更多的是,他也想试试,自己融合了《人皇决》和《御龙决》之后,面对两位同境修士的联手,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这骊珠洞天,处处透着诡异,他需要尽快摸清自己的实力底线! “……”符南华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起上?打两个? 这家伙,是真有底气,还是狂妄自大?!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杆依旧钉在墙上、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山河”长枪时,心头不由自主地一跳! 刚才那一枪的速度和威力,他看得清清楚楚!快!准!狠! 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破灭一切的决绝意志! 符南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悸。 “符泽道友,都是误会。蔡姑娘也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伤人。我看,今日时机不对,不如就此作罢?改日若有机会,我们再好好切磋一番,如何?” 他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给了蔡金简台阶下,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打。 瘫坐在地上的陈皮皮,听到符南华这番话,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 真是太不要脸了! 明明是怕了,不敢打,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什么叫时机不对?刚才蔡金简下死手的时候,怎么不说时机不对?! 还切磋?分明是想等机会找更多人来围殴! 陈皮皮虽然年幼,但从小在泥瓶巷摸爬滚打,见惯了人情冷暖,心思远比同龄人复杂。 他看得分明,无论是符南华还是那个差点杀了他的蔡金简,此刻看向符泽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忌惮! 他们哪里知道,符南华和蔡金简此刻的心情,岂止是忌惮那么简单? 修行路上,战力强弱,并非只看境界高低。 公认攻伐第一的,是剑修,一剑破万法,锐不可当! 而仅次于顶尖剑修的,便是那些拥有本命物的修士! 本命物与主人心神相连,如臂使指,威力远超寻常法宝! 符泽手中那杆“山河”长枪,虽然不知是何来历,但仅仅是看上一眼,那股厚重如山、奔流如河的恐怖意境,以及枪身之上隐隐流转的煞气,就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神魂悸动! 更别提刚才符泽出枪那一瞬间,展露出的那份对力量的精准掌控和恐怖的爆发力! 真打起来? 别说符南华没把握,就连蔡金简自己心里都清楚,就算她和符南华联手,面对这个手持“山河”长枪、战意凛然的符泽,胜算恐怕也低得可怜! 甚至……有陨落的风险! 第31章 滚开!火蜥蜴 符南华见符泽没有立刻反驳,心中稍定,立刻拱了拱手。 “符泽道友,既然是误会,那我就先走一步,去找找宋集薪那小子。” 说完,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脚步甚至有些匆忙,仿佛生怕符泽改主意。 蔡金简见符南华溜了,自己更不敢单独面对符泽,尤其是那杆还钉在墙上的夺命凶器! 她怨毒地瞪了符泽一眼,又狠狠剜了地上的陈皮皮一眼,最终还是咬着牙,一跺脚,转身快步离去,连墙上的飞剑碎片都顾不上收拾了。 转眼间,巷子里只剩下符泽和惊魂未定的陈皮皮。 符泽走到墙边,伸手握住“山河”枪柄,轻轻一拔,长枪应声而出,墙壁上只留下一个深邃的孔洞。 他掂了掂手中的长枪,感受着那份血脉相连的熟悉感,这才转身看向地上的陈皮皮,脸上恢复了平静。 “小子,”符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站直了。” 陈皮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有些局促地看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陌生年轻人。 “以后,”符泽将“山河”枪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咱们并肩作战的时候,还多着呢。” “并……并肩作战?”陈皮皮彻底茫然了,下意识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脸上写满了不解。 “可我只是个凡人啊,大哥我连字都认不全,更别提什么修仙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自卑:“我……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惹麻烦,就不给你拖后腿了……” 凡人?拖后腿? 符泽心中哂笑,这小子哪里知道,他身上牵扯的因果,远比这小镇上九成九的“山上人”都要深厚复杂。 有些事,现在点破,反而不美。 “现在跟你解释,你也未必明白。”符泽没有多言,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你只需要记住,今天我说的这句话。” 话音刚落,头顶似乎有微风拂过。 一片枯黄的槐树叶,打着旋儿,悠悠荡荡地从巷子上方飘落下来。 符泽目光微动,仿佛早已预料,随意地伸出手掌。 那片槐叶,不偏不倚,正好轻轻落在了他的掌心。 陈皮皮下意识地抬头望天,眼中充满了疑惑。 槐树叶? 他心里嘀咕,这泥瓶巷离镇口那棵老槐树远着呢! 以前别说叶子,连槐花香都飘不过来半点,今天怎么…… 符泽捏着那片脉络清晰的槐叶,指尖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润的气息流转。 他低头看着叶子,语气平淡,却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天地至理。 “这片叶子,其实是一份机缘。” 陈皮皮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不明所以。 一片叶子……是机缘? 符泽抬起眼,看向他,目光深邃:“如果今天,我没有在这里,没有出手接住它……” 他顿了顿,将那片槐叶,轻轻放在了陈皮皮有些脏污的手中。 “那么,它本该是落在你的手里的。” 轰! 陈皮皮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手心那片普通的槐叶,又难以置信地看向符泽,心脏狂跳! 本该……是我的? 他做梦都没想到,眼前这个神秘强大的年轻人,竟然会如此直白地,将这里面的“门道”,告诉他这么一个……泥瓶巷里的泥腿子! 这简直比刚才救了他一命,还要让他感到震撼! “我来这里,和你刚才见到的那些人一样。”符泽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也是来找机缘的。” 他不再看陈皮皮,转身准备离开:“这里面的水很深,很多事,我现在不方便跟你细讲。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以后……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符泽的身影已经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巷口。 陈皮皮呆立原地,紧紧攥着那片槐叶,手心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符泽最后那句话——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 走出泥瓶巷,符泽眉头微蹙。 老槐树下的机缘,被刘志茂那老家伙搅了,化作《御龙决》归我。 古井龙鳅的机缘,也落入我手。 这本该属于陈皮皮的槐叶机缘,也被我截胡…… 符泽心中念头飞转。 这骊珠洞天水面下的机缘,应该还有几处。 比如,那条由蛟龙骊珠所化的真龙——稚圭! 按照自己穿越前的记忆碎片,这条真龙与一个叫宋集薪的少年关系匪浅。 但麻烦的是,自己这个“变数”的出现,动静闹得太大。 从古井引动龙气,到刚才泥瓶巷出手,尤其是自己身上那挥之不去的“域外天人”法则气息和《人皇决》的霸道气运…… 符泽几乎可以肯定,那位对气机变化极为敏感的稚圭,多半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 必须尽快找到她! 符泽眼神一凝。 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更重要的是…… 若能将这条身负大气运的真龙,请回白霜王朝坐镇…… 符泽心中升起一股灼热的期待,别说抵御外敌,未来王朝气运昌隆,再保千万年不倒,亦非难事! 人皇之路,不仅要自身强大,更要懂得聚拢气运,网罗英才,镇压国祚! 这条真龙,对他未来的谋划,至关重要! 几乎就在符泽动念寻找稚圭的同时。 小镇另一头,一间普通的院落内。 一个穿着朴素裙子,容貌却精致得不像凡俗女子的少女,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一个少年笨拙地练拳。 突然! 少女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瞬间变得警惕而锐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她的目光穿透院墙,遥遥望向泥瓶巷的方向,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 好特殊的气息! 霸道!蛮横!却又带着一种煌煌如大日般的人道威严?! 还夹杂着……一丝熟悉的龙气?!不对!比那泥鳅的龙气精纯霸道了千百倍! 稚圭心头狂跳! 这种感觉,让她既感到一丝本能的亲近,又生出一种莫名的威胁感! 是谁?!小镇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物?! 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在院中少年宋集薪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稚圭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飘然后退,直接撞开后门,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 那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逃跑途中,她似乎还觉得不解气,看到墙角趴着一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火蜥蜴,顺脚就踹了过去! “滚开!挡路!” 可怜的火蜥蜴被踹得飞起老高,一脸懵逼。 第32章 小龙跑了? 符泽循着模糊方位,很快找到了宋集薪的家。 他站在门外,能清晰感应到院内只有一个少年的微弱气息,以及一股刚刚散去不久的、极为精纯灵动的特殊气机。 跑了? 符泽了然。看来,这位真龙化身的少女,果然警觉得很。 他上前,轻轻叩响了院门。 “咚咚咚。”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略显稚嫩,但带着警惕的声音。 “找稚圭姑娘。”符泽平静开口。 门内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一句硬邦邦的回应:“她不在!” 符泽并不意外,也没有强行闯入的打算。 他只是隔着门板,淡淡留下一句话,声音清晰地传入院内: “白霜王朝已有破局登天之法,只是前路尚需扫清荆棘。” “宋集薪,你若真想做那为众人抱薪者,也该明白,薪火需先暖己,方能燃照他人。” “你现在选的这条路,太窄了。” “守着一方小天地,护着一个人,看似情深义重,实则画地为牢,自缚手脚,于大局……无益。” “这般自乱道心,除了徒增烦恼,又有何用?” 说完,符泽不再停留,转身飘然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院门内。 宋集薪听着符泽那一番话,脸色先是茫然,随即变得铁青,最后涨得通红! 什么叫破局登天之法?什么叫薪火先暖己? 什么叫路太窄?什么叫画地为牢?什么叫自乱道心?! 这……这简直是在指着鼻子骂他格局小!骂他拎不清!骂他自作多情! “岂有此理!” 宋集薪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自己坚守的信念,仿佛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狠狠地踩在了脚下,还要碾上几脚! 他猛地拉开院门,怒气冲冲地冲了出来! “你给我站住!你把话……” 然而,门外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符泽的半点影子?只有傍晚微凉的风,吹过空寂的街道。 符泽的身影刚在宋集薪院外隐去,不过转过两条巷子,脚步便倏然一顿。 前方巷口,一道娇小的身影正探头探脑,目光似乎被什么吸引,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犹豫,最终落在了符泽手中的那片枯黄槐叶上。 少女穿着朴素的青布裙,荆钗布裙,却难掩其精致绝伦的容貌,一双眸子清澈灵动,仿佛蕴藏着山川湖海的灵气。 正是那条提前跑路的真龙——稚圭! 她果然被这槐叶残留的‘机缘’气息引来了。 符泽心头了然,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稚圭起初的注意力全在那片叶子上,那上面残留着一丝让她感到亲近又渴望的气息,那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剥离后,仅存的一点“韵味”。 但下一刻,当她的目光真正与符泽对上时,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是他! 稚圭的小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是那个让她之前感应到,便如避蛇蝎般亡命奔逃的恐怖存在! 那股霸道绝伦、煌煌如日的人道威严,混合着精纯到极致的龙气,此刻近在咫尺! 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对方体内似乎还潜藏着某种让她完全看不透、甚至本能感到畏惧的天道伟力?! 必须立刻逃!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入稚圭的脑海,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转身就要化作一道流光遁走! “姑娘留步。” 平淡的声音响起,符泽的身影却如鬼魅般横移,恰好挡在了她面前,巷子本就不宽,这一下,直接断了她的去路。 稚圭硬生生止住身形,小脸紧绷,警惕地盯着符泽,浑身的气机都提升到了极致,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猫,随时准备炸毛反击。 “你想干什么?”稚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作镇定。 符泽打量着她,目光平和,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邻家的小妹妹。 “别紧张。”符泽晃了晃手中的槐叶,语气随意,“你似乎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交易? 稚圭心头一凛,这个人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强到她根本生不起半点侥幸心理。 她能感觉到,对方根本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稚圭咬着下唇,试图挣扎,“我只是路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蓄力,脚下微不可查地挪动,寻找着逃脱的空隙。 符泽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动作,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他向前踏出一步,那无形的威压让稚圭呼吸一滞,“你需要机缘,需要真龙之气来稳固自身,甚至更进一步。” 稚圭瞳孔微缩,心头骇然! 他怎么知道?! “而我,”符泽继续开口,声音不高,“恰好能帮你。” 稚圭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怀疑和警惕。 “帮你?我凭什么信你?你身上的力量……我根本看不透!霸道、浩瀚,仿佛要将这天地都容纳进去!你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想要继承龙气的意思!”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人的力量虽然也涉及龙气,但其根本却是一种更为宏大、更为蛮横的力量,是那种要开辟道路,而非继承遗产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她感到陌生,更感到危险! “信不信,稍后便知。”符泽的耐心似乎有限,“现在,你只需要点头。” 点头?凭什么?! 稚圭心底的倔强和真龙的骄傲被彻底激发! 她才不要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摆布! 就在符泽话音落下的瞬间! 稚圭眼中厉色一闪,没有任何征兆地,她动了! 身形快如闪电,带起一道残影,五指并拢成爪,指尖闪烁着淡淡的青色光芒,直取符泽的胸口要害! 这一击,蕴含了她身为真龙的部分力量,迅捷、凌厉,远超寻常第四境修士! 符泽目光一凝! 好快的速度!好凌厉的攻势! 他虽有真武山护道人的部分感悟,但转修《人皇决》,成为纯粹武夫时日尚短,战斗经验,尤其是与这种非人存在的搏杀经验,几乎为零! 仓促之间,符泽只来得及提起一口气,双臂交叉格挡! “嘭!” 一声闷响! 符泽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涌来,震得他双臂发麻,气血翻涌,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好强的力量!这还是她未现真身! 符泽心中惊骇,纯粹武夫之路,果然不是一蹴而就! 而稚圭一击得手,根本不恋战,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如同游鱼般向后滑出,眼看就要脱离巷子! 第33章 捆龙索 想跑?! 符泽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他可以容忍试探,但绝不允许到手的“机缘”溜走! 电光火石之间,他甚至来不及多想! 右手猛地向腰间一抹! 一条缠绕着古朴符文的铁链,骤然出现在他手中! 正是那条从古井中随着龙鳅一同被他获得,本是刘志茂用来“引龙”的捆龙索! 刘志茂炼化此物都费尽心力,我强行催动,恐怕要遭反噬……顾不了那么多了! 符泽心中念头急转,几乎已经做好了承受反噬、强行镇压的准备! 然而—— 当他将体内《人皇决》的霸道气运与那一丝丝领悟自《御龙决》的微弱水势,注入捆龙索的刹那! 嗡! 铁链发出一声轻鸣,非但没有任何滞涩反噬之感,反而像是遇到了真正的主人一般,无比顺畅地,随着符泽的心意,化作一道乌光,破空而出! 速度之快,远超稚圭的逃遁速度! “什么?!” 稚圭只觉身后恶风不善,一股让她灵魂都感到颤栗的束缚之力传来,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唰啦!” 捆龙索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灵巧地缠绕而上,瞬间将她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只留下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 “噗通!” 可怜的真龙少女,像个粽子一样,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扬起一片灰尘。 稚圭彻底懵了! 她不是没见过捆龙索,甚至可以说,这东西的气息她很熟悉! 但这捆龙索,乃是蕴含针对龙属的法则之力炼制而成,非特定法门或大修士强行炼化,根本难以驱动! 眼前这个家伙,看上去不过第四境的武夫修为,他是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使用了捆龙索?!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身上隐藏的秘密,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一万倍! 挣扎的念头瞬间熄灭了。 稚圭躺在地上,灰头土脸,但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死死盯着缓步走来的符泽,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惊恐。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放弃了挣扎,因为她意识到,无谓的挣扎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如果你真的有那个实力,”稚圭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认命,“或许你的要求,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符泽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地上被捆成粽子的真龙少女,脸上没有任何得色,只有一片平静。 “我?”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捆龙索,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 “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在这红尘俗世中,挣扎求道的纯粹武夫罢了。”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稚圭,望向了更遥远的天际。 “无论过往如何,将来怎样,我所求的,不过是在这朗朗乾坤,为天下凡尘之人,留一条平康大道!” 平康大道?为凡人? 稚圭一听这话,刚刚升起的一丝妥协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什么鬼?! 本姑娘只想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收集龙气,躺着就能变强,谁要跟你去走那什么一听就很累很辛苦的平康大道?! 还要为那些蝼蚁般的凡人?! “呸!”稚圭顿时来了脾气,怒声道。 “谁要跟你走什么平康大道!本姑娘才不干!快放开我!不然我让你好看!” 符泽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弯下腰,捡起捆龙索的另一端,轻轻一扯。 “嘶……”稚圭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身上的铁链又紧了几分。 “好不好看,现在似乎由不得你说了算。”符泽牵着捆龙索,就像牵着一头不听话的小牛犊。 “至于放了你?那更不可能。” 他蹲下身,凑近稚圭的小脸,目光锐利如刀: “还有,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别想着自曝真身,或者用什么两败俱伤的法子。” “相信我,”符泽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冰凌,“在这骊珠洞天,在我面前,你就算想死……也未必死得成。” 符泽冰冷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稚圭心底最后一点侥幸。 死都死不成? 这话或许狂妄,但在这诡谲莫测的骊珠洞天,在这个神秘强大的男人面前,她不敢赌! 更让她遍体生寒的是另一个念头——如今这小镇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云集,皆为“机缘”二字而来。 她这条真龙一旦暴露……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各方觊觎之下,恐怕真如他所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永无天日! 她先前还想着,实在不行就自曝身份,引来大能注意,或许能借力脱身。 现在看来,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这家伙早就把我的后路都算死了! 稚圭心里那点刚升起的威胁念头,被符泽轻描淡写一句话堵得严严实实。 憋屈! 无比的憋屈! 她闷闷地扭过头,避开符泽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浓浓的委屈: “我……我只想自由自在,谁要跟你走那什么平康大道!累都累死了!你放了我,我保证离你远远的,绝不找你麻烦!” 符泽轻笑一声,扯了扯手中的捆龙索,铁链“哗啦”作响,激得稚圭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自由?”符泽蹲下身,与她平视,目光深邃。 “跟着我,未必不自由。至少,我不会将你视作某种稳定气运的‘物件’。”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宋集薪院落的方向。 “那位宋家书生,肩上扛着一个王朝的兴衰气运,看似前途无量,实则步步荆棘,他自己都身不由己,连自家王朝未来的走向都无法完全左右,又能给你几分真正的自在?” 稚圭心头剧震! 他怎么知道宋集薪的事?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眼前这人,不仅实力深不可测,这份见识和洞察力,更是骇人听闻! 他对骊珠洞天的隐秘、对王朝气运的理解,远超她想象! 难道……他也是某位大能转世? 或者干脆就是哪方隐秘势力的棋子? 无数念头在稚圭脑海中翻腾,猜测着符泽的来历,却越想越是心惊。 最终,她泄了气。 形势比人强,暂时……似乎也只能认栽。 “好……我跟你走。”稚圭咬着下唇,低声应下,眼神里却闪烁着不甘,心中更是打定主意,一旦有机会,立刻开溜! 绝不掺和这什么鬼的“平康大道”! 符泽满意地点点头,刚准备收起捆龙索,带着这不情不愿的“机缘”离开。 就在这时—— “吱呀——” 一阵熟悉的、令人牙酸的独轮车摩擦声由远及近。 巷口处,一道佝偻的身影推着那辆破旧的小推车,缓缓出现,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符泽和稚圭的去路。 来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珠看向符泽,带着一种看透世事般的沧桑。 正是那个在镇口摆摊,之前被符泽坏了“引龙”机缘的说书老人——陆沉! 第34章 年轻人,停步吧 陆沉的目光先是扫过被捆成粽子、灰头土脸的稚圭,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 随后,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符泽身上,声音沙哑: “年轻人,停步吧。” 符泽眼神微凝,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 他之前就觉得此人不简单,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老丈有何指教?”符泽语气平淡,但握着捆龙索的手却紧了紧。 陆沉推着小车,又向前挪了半步,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星辰流转,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身边的这位……是桩大机缘,也是个大麻烦。”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符泽耳中。 “这份机缘,因果太大,寻常人若是沾染,莫说前路艰难,恐怕顷刻间便有杀身之祸。年轻人,听老朽一句劝,放下吧。” 符泽闻言,眉梢一挑。 “哦?承受不起?” 他上下打量了陆沉一眼,目光锐利。 “老丈,你连自己的机缘未来都未必看得清楚,推着这破车在这小镇兜兜转转,前路茫茫,还敢在此妄言他人之路?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什么?! 陆沉心中猛地一跳! 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穿了我的……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心底炸响,让他几乎维持不住脸上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绝对不可能! 我的跟脚来历,隐秘至深,便是那些山巅修士也未必能窥破,他一个第四境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 陆沉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额头甚至渗出了一丝细密的冷汗。 他再次看向符泽,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这小子……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身上必然有大隐秘!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之前的敲打和恐吓怕是没用了,只能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年轻人,老朽并非危言耸听。你或许有些手段,有些底气,但真龙之事,牵扯太大!她并非寻常精怪,其存在本身,便与此方天地的大道运转隐隐相连。未来,她甚至可能是影响此界走向的关键之一!你强行将她带走,不仅是与骊珠洞天内的各方势力为敌,更是……在与冥冥之中的天道大势为敌!这等于是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引火烧身,必将招致无穷祸端!” 陆沉这番话,半是劝诫,半是点拨,更是透露出他已知晓部分天机。 他确实推算到,稚圭未来的命运非同小可,绝不能轻易落入某一方势力之手,尤其是眼前这个气息霸道、来历不明的年轻人! 然而,符泽听完,脸上的笑容却彻底敛去,眼神变得锐利: “引火烧身?与天道大势为敌?” 他上前一步,周身气势陡然升腾! 《人皇决》自行运转,一股煌煌如日、霸道绝伦的人道威压,如同实质般向着陆沉碾压而去! 巷子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我既然敢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我符泽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老丈,”符泽的声音转冷。 “你若无意强行拦阻,便请让开这条路!莫要在此多费唇舌,耽误我的时间!” 陆沉被符泽的气势冲击,身形微微晃了晃,眼中闪过一抹惊色! 好霸道的气息!这绝非寻常武夫!这股意志……竟隐隐有与天地分庭抗礼之意?! 他心中纠结万分。 这小子……油盐不进!当真以为得了点奇遇,就能无视一切? 难不成真要老朽显露几分真本事,强行将人留下? 毕竟,稚圭的归属,确实干系重大! 放任这样一个变数将她带走,未来恐生大变! 然而,不等陆沉下定决心—— 锵! 一声清越的金铁交鸣之声,如同龙吟虎啸,骤然响彻狭窄的巷弄! 寒光一闪! 符泽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捆龙索,转而握住了一杆通体漆黑、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古朴长枪! 枪身之上,隐隐有山川河流之影缠绕,一股镇压山河、唯我独尊的恐怖气息弥漫开来! 正是神兵,“山河”! 枪尖斜指地面,锋芒毕露,遥遥锁定陆沉! 巷弄深处,死寂无声。 唯有那杆漆黑长枪,静静斜指地面,枪身之上流淌的,是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以及一种陆沉从未感受过的、纯粹到极致的力量! 那不是寻常修士苦修得来的灵气,更非邪魔外道的阴诡之力。 那股气息古老、浩瀚、煌煌大气,竟似与这方天地的大道本源隐隐共鸣! 山川之重,江河之息,尽数凝聚于这看似朴实无华的枪身之上! 这是天道之力?!如此纯粹?! 陆沉浑浊的眼珠骤然紧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活了漫长岁月,见识过无数奇功异法,甚至窥探过一丝天机,却从未见过如此蛮横地将天地法则烙印己身的兵器! 这一刻,他再看向符泽,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庞,在他眼中变得无比模糊,仿佛笼罩在一层浓厚的迷雾之中,任凭他如何催动秘法,都无法窥探其未来的半分轨迹! 这绝对是个无法以常理揣度的怪物! 之前试图推算他来历时那股冥冥中的阻碍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这年轻人身上缠绕的因果之线,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庞杂、更加恐怖! 原本强行留下稚圭的心思,在“山河”枪显露峥嵘的刹那,便被这股磅礴的气息彻底碾碎! 罢了,罢了…… 陆沉心中苦涩,那份牵扯,他沾不起! 强行干预,恐怕不是结下善缘,而是惹来灭顶之灾! 这潭水,太深了! 他缓缓收回了目光,推着独轮车,向后退了半步,让开了道路。 那副看透世事的沧桑感似乎又回到了脸上,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忌惮。 “年轻人,你赢了。”陆沉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缓慢,却少了几分指点江山的意味,多了几分平等的郑重。 “这条真龙,你带走吧。只是……老朽最后多句嘴。”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小镇的某个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座石桥的轮廓: “镇子东南角,那座废弃石桥底下,有个‘人’,睡了很久很久了。他欠着这方天地不少人情,或许能帮你分担一些压力。” 第35章 是他?持剑者? 符泽握着“山河”枪的手微微一顿。 石桥底下……睡了很久的人?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获得“山河”枪的那一刻,在那神秘空间中,他似乎确实感应到过一道极其强大的、沉睡的剑意,与他有过短暂的交错。 是他?持剑者? 符泽心中微动,没想到陆沉这老家伙,竟然连这个都知道,还主动点醒自己。 这份眼力,当真可怕。 但他只是平静地迎着陆沉的目光,语气淡漠。 “多谢老丈指点。不过,我的路,我自己会走。”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陆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他不再多言,推着那吱呀作响的独轮小车,佝偻着身子,缓缓消失在巷弄的拐角。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巷子里,只剩下符泽和被捆得结结实实、满脸不忿的稚圭。 “喂!”稚圭终于忍不住,扭动着身子,语气又急又气。 “刚才那老头不是给你指了条明路吗?让你去找帮手啊!这骊珠洞天里,谁不是为了机缘争破头?你倒好,送上门的机缘都不要?你是不是傻?!” 她想不通!这人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明明可以找个强援分担风险,却偏偏要自己硬扛? 符泽瞥了她一眼,收起“山河”枪,重新扯起捆龙索的另一端,脚步不停,朝着巷外走去。 “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规则。” 他的声音平淡。 “那位桥下的前辈,自有他的使命和归宿,他的剑终究是为那姓陈的小子准备的。强求无益。” 他顿了顿,补充道。 “更何况,我的道,是人皇之道,是踏平一切崎岖,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通天大道!何须他人庇护?” 稚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地瞪着符泽的背影。 这家伙……简直狂妄到没边了! 但不知为何,听着他那自信满满的话语,她心底深处,竟隐隐生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 这家伙或许,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符泽并不理会她的心思,他的目标很明确——上山,去书院,找那位看似温和、实则深不可测的齐先生。 有些事情,必须尽快确认。 然而,在离开小镇之前,他的脚步却微微一顿,鬼使神差般,又转回了泥瓶巷的方向。 似乎……还有点小事没处理完。 就在他重新踏入那条熟悉的、略显破败的巷子时,异变突生! “窸窸窣窣……” 一阵细微的爬行声响起,紧接着,一道暗红色的影子从墙角的阴影中闪电般窜出! 那东西形似蜥蜴,却长着四只爪子,鳞片暗红,头顶隐隐有两个小小的鼓包,一双绿豆小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正是那条在古井旁,对龙气垂涎三尺的四脚蛇! 此刻,稚圭身上的真龙气息虽然被捆龙索压制了大半,但对于这条天生对龙气敏感的小东西而言,依旧如同黑夜中的明灯! 它循着气息而来,目标明确,直奔被捆缚的稚圭! 然而,它快,符泽更快! 就在那四脚蛇即将爬上稚圭脚踝的瞬间—— 嗡! 一声轻微的空气震动。 符泽手腕一抖,“山河”枪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手中,但这一次,他用的不是锋利的枪尖,而是厚重的枪尾! 枪尾如同活过来一般,精准无比地在那四脚蛇身下一挑! “嗖!” 那条暗红色的四脚蛇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划过一道抛物线,不偏不倚,“啪嗒”一声,正好落在了稚圭的肩膀上! “啊——!什么鬼东西!” 稚圭只觉得肩膀一沉,一股滑腻冰凉的触感传来,吓得她花容失色,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就要扭动身子将那东西甩下去! 但符泽根本不给她机会! “走了!” 一声低喝,符泽猛地一扯手中捆龙索! 巨大的力道传来,稚圭一个踉跄,后面的尖叫和挣扎硬生生被扯断! 整个人被符泽拖拽着,几乎是脚不沾地,朝着山上书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肩膀上那条吓懵了的四脚蛇,也只能死死扒住她的衣服,随着她一起颠簸! 骊珠洞天,山巅书院。 清风徐来,书声琅琅。 一袭青衫的齐静春,正站在书院门口的台阶上,目光温和地望着山下小镇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早已预料到什么。 片刻之后,山道尽头,一道身影急速靠近。 当看清来人的景象时,饶是齐静春心境平和,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抹惊讶。 只见符泽一手扯着闪烁符文光泽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捆着一个灰头土脸、满脸悲愤的少女,少女的肩膀上,还趴着一条瑟瑟发抖、模样古怪的四脚蛇…… 这组合……当真是……别开生面。 “呵呵……”齐静春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迎上前去。 “公子,你这般……可真是有些招摇过市了。” 他的目光扫过被捆龙索束缚的稚圭,以及她肩上那条气息微弱却透着一丝龙气的四脚蛇,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手握重宝机缘,却如此大张旗鼓地带上山来,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还是另有深意?” 符泽停下脚步,对着齐静春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语气却不卑不亢。 “齐先生慧眼如炬,符泽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您。” 他坦然承认。 “符泽此举,确实是刻意为之。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若想在这骊珠洞天做些事情,总得先引起足够分量之人的注意,不是吗?” 他微微一笑,目光诚恳地看向齐静春:“比如让齐先生您主动开口问我缘由。” “如此,符泽才好顺水推舟,向先生请教一二,甚至斗胆提个不情之请。” 齐静春闻言,微微一愣。 随即,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看向符泽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 真是有意思! 这份算计,这份胆魄,这份直率…… 这年轻人,果然不同凡响! 第36章 域!外!天!魔! 书院门口,青衫磊落,齐静春含笑而立,那温和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落在符泽身上,带着几分玩味,几分了然。 “呵呵,符泽公子这份算计,这份坦诚,倒是让齐某有些始料未及。” 齐静春轻摇折扇,笑容不减。 “也罢,既然公子有此意,若真打算将这位姑娘,” 他目光扫过被捆龙索缚住的稚圭。 “带离此地,齐某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 他竟然主动开口?! 符泽心中微微一凛。 他此番上山,确实存了借齐静春之势,探听虚实,乃至寻求某种帮助的心思。 可未曾料到,对方竟如此直接地抛出了橄榄枝! 一瞬间,符泽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眸光微闪。 “放肆!!” 一声尖锐的怒斥自身侧炸响! 稚圭扭动着被捆缚的身躯,原本就因屈辱而涨红的小脸此刻更是怒意勃发,狠狠瞪向齐静春,又转向符泽,眼神冰冷刺骨。 “你们两个凡夫俗子!安敢如此无礼!”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本姑娘乃是真龙骊珠所化!是这方洞天之灵!尔等不思敬畏,竟敢用这污秽铁链捆我!还敢对我品头论足!简直胆大包天!不分尊卑!” 可恶!气死我了!这两个凡人,一个比一个可恶! 等我脱困,定要你们好看! 稚圭心中怒火熊熊燃烧,若非被捆龙索压制,恐怕早已显化本体,将这二人掀飞! 面对稚圭几乎气急败坏的怒吼,齐静春却只是抖了抖青衫袖口,脸上不见丝毫愠色。 “姑娘此言差矣。”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身份尊贵,固然是天定,然时移世易,运数流转,亦是天道常理。” 他目光转向符泽,意有所指。 “这位符泽公子,身负大气运,命格奇诡,未来不可限量,连齐某也难以窥探分毫。跟着他,对姑娘而言,未必不是一条意想不到的出路。” 话锋陡然一转,齐静春的神情严肃了几分,目光重新落在符泽身上。 “不过……”他顿了顿。 “符泽公子,你这般混沌难明的命数,虽有机缘加身,却也暗藏凶险。” “未来因果,在你身上仿佛被一层浓雾遮蔽,难以推演,无法洞悉。” 齐静春的声音低沉下来。 “似你这般的存在,在某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眼中,可是大大的忌讳,是扰乱天地秩序的异数……” 他深深看了符泽一眼,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 “——域!外!天!魔!” 嗡! “域外天魔”四个字,在符泽识海中轰然炸响! 果然! 人皇系统、山河枪、域外天人法则……这些不属于此方世界的力量,终究还是引起了真正大能的注意! 齐静春绝不会无的放矢,他此刻点出这个称谓,分明是在示警! 已经有人盯上我了?! 符泽瞬间明白了齐静春话语中的深意,也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危机感。 这骊珠洞天,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对着齐静春郑重抱拳,躬身一揖。 “多谢齐先生坦诚相告,符泽铭记于心。” 没有追问是谁在觊觎,也没有寻求庇护。 有些事情,问了也无用,求也求不来。唯有自身强大,方是立足之本! “告辞。” 符泽不再停留,扯动手中光芒闪烁的捆龙索,转身便走。 “喂!!”稚圭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一个踉跄,满心不甘。 “这就走了?!我们辛辛苦苦爬上山,你跟这酸秀才嘀咕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这么下去了?!你到底想干嘛?!” 她总觉得这两人刚才的对话暗藏玄机,尤其是那句“域外天魔”,让她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想要打探清楚。 符泽头也不回,脚步不停,声音冷淡地飘来。 “不该问的,别多想。老实跟着。” 他心中清楚,稚圭这小丫头片子,看似是在抱怨,实则是在试探。 想套我的话?还嫩了点。 符泽手上微微用力,捆龙索骤然收紧,稚圭惊呼一声,几乎被拖得双脚离地,只能跌跌撞撞地跟上他的步伐,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肩膀上那条倒霉的四脚蛇,更是被颠得七荤八素,死死扒住她的衣襟不敢松爪。 下山的路径比上山时快了许多。 当一人一“龙”来到山脚下,靠近那条之前符泽捕获龙气泥鳅的清澈小河边时,稚圭却突然耍起了赖。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她一屁股坐在河边的鹅卵石上,任凭符泽怎么拉扯,就是不肯挪动分毫。 “累死我了!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啊?!我要休息!我要吃鱼!你看这河里的鱼多肥美!快去给我抓几条来!” 她仰着小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喂!你既然要把我带走,那我的吃喝拉撒,你总得负责吧?!我现在饿了,就要吃这里的鱼!你不给我弄来,我就不走了!” 符泽眉头微皱,停下脚步。 奇怪……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这条河边闹? 他目光扫过四周,地势相对开阔,河水清澈见底,似乎并无异常。 但这小丫头绝非无理取闹之人,她此刻的坚持,必然有所图谋。 是想借机拖延时间? 还是这河水对她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助她脱困? 符泽心中念头转动,并未立刻拒绝,反而仔细观察起周围的地形和水流。 也罢,看看你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好,就在此地休息片刻。” 就在符泽凝神思索,观察四周之际,对岸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片刻后,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林间走出,出现在河对岸。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面容刚毅,穿着朴素的短褂,双臂肌肉虬结,眼神沉稳,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坚韧。 他身旁跟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眼清秀,只是神情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那高大男子目光扫过符泽,以及他身后被捆缚的稚圭和那条显眼的四脚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恢复平静,隔着河流,朗声开口,声音浑厚: “这位小兄弟,有礼了。” 他抱了抱拳。 “在下阮邛,初来乍到,对此地尚不熟悉。” 第37章 公子非走不可 几乎是在阮邛开口的同时,符泽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身旁那少女——阮秀——眼神的变化! 当阮秀的目光与符泽对视的刹那,她眼中的警惕之色骤然加深,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具威胁的存在,下意识地向阮邛身后靠了靠! 河风微拂,带着水汽的清凉,却吹不散符泽心头陡然升起的寒意。 域!外!天!魔! 齐静春那温和语调下吐出的四个字,此刻仿佛还在耳畔回响,每一个字都重如山岳,狠狠砸在他的心防之上! 果然,自己这来历不明的系统、这不属于此方天地的“域外天人”法则,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连齐静春这般看似与世无争的儒衫书生都能隐约察觉,那些真正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大能,又岂会毫无感应? 麻烦……真的来了! 符泽眼神微凝,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对岸那少女——阮秀。 难怪她看自己的眼神如此警惕,恐怕在她那特殊的感知里,自己并非什么落难公子,而是某种洪水猛兽般的存在! 就在符泽心念电转,准备带着稚圭尽快离开这块是非之地时,对岸的阮秀却忽然动了! 她莲步轻移,竟是主动上前几步,走到了河岸边,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符泽,语气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认真和。 “这位公子,你为何非走不可?” 符泽脚步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阮秀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继续开口,声音清脆。 “此地虽然偏僻,但山清水秀,灵气也还算充裕。我与爹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公子若不嫌弃,不如结伴同行,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符泽心中冷笑。 恐怕是想将我这“域外天魔”置于眼皮底下,方便监视吧! 他尚未回应,旁边那一直沉默的高大汉子阮邛,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将锐利的目光投向符泽,那眼神仿佛在掂量一件货物的成色。 秀儿今天是怎么了?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主动? 这小子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阮邛心中暗忖,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紧,显然是戒备心更重了。 “机会来了!” 一直被符泽拽着、敢怒不敢言的稚圭,此刻眼睛骤然一亮! 她猛地扭头看向阮邛父女,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喂!对面的大块头!还有那个小丫头!你们可千万别被这家伙骗了!” 她用下巴愤愤地指了指符泽。 “这家伙阴险狡诈得很!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还用这破链子绑着我!强行要把我掳走!你们快救救我啊!” 稚圭拼命挣扎着,将手腕上那闪烁着符文光芒的捆龙索展示给对方看,试图博取同情。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高大汉子阮邛在看清她手腕上那并非凡铁的锁链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那原本紧绷的神情,竟然缓缓松弛了下来? 捆龙索?! 阮邛心中巨震! 这等神物,绝非寻常炼气士所能拥有! 这年轻人,果然来历不凡! 而且,他既然能用此物锁住这明显身负龙气的小姑娘,必然是已经在这骊珠洞天内,获得了属于他的那份大机缘! 想到此处,阮邛眼中的审视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忌惮。 他伸手,一把拉住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女儿阮秀:“秀儿,莫要多事。” 他瞥了一眼符泽,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 “这位小兄弟,看来已经寻得了自己的缘法。咱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平白沾染不必要的因果为好。” 呼—— 符泽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险!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名叫阮邛的汉子,气血之雄浑,体魄之强悍,绝对是一位境界极高、实战经验极其丰富的顶尖武夫! 若是单独对上那位能看穿自己部分底细,疑似火神转世的少女阮秀,凭借“山河”之威和《人皇决》的玄妙,自己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可若是再加上阮邛……符泽毫不怀疑,自己将毫无胜算,甚至可能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这阮邛似乎极为谨慎,并不想轻易介入他人的因果。 “爹!”阮秀显然有些不甘心,跺了跺脚,秀眉紧蹙。 她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迎上父亲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狠狠地瞪了符泽一眼,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只留下了一句。 “哼!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罢,便欲转身,与阮邛一同离开。 符泽见状,心中大定,也不愿在此地久留,扯了扯捆龙索,示意依旧满脸不忿的稚圭跟上,准备从另一侧绕行离去。 然而! 就在两拨人即将擦肩而过,相距不过数尺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直表现得沉稳克制的阮邛,眼神骤然一厉! 毫无征兆地,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探出,五指紧握成拳,手臂肌肉瞬间坟起,青筋毕露! 一股磅礴浩瀚能撼动山岳的拳劲,如出膛的炮弹,撕裂空气,直轰符泽的侧肋! 这一拳,快!准!狠!蕴含的力量更是恐怖到了极点! 不好! 电光石火间,符泽全身汗毛倒竖! 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铛!!” 他猛地拧腰转胯,手中一直紧握的“山河”长枪瞬间横于身侧,枪杆险之又险地格挡住了那石破天惊的一拳!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 一股沛然巨力沿着枪杆疯狂涌来,震得符泽虎口发麻,手臂剧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退了数步,在河滩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滚!” 符泽稳住身形,眼中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借着格挡的反震之力,腰身猛然发力,手中长枪顺势回旋,枪尖划破长空,带起一道凌厉的乌光,反向阮邛的胸膛横扫而去! “呀!!”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稚圭尖叫一声,下意识地转身就想往河里逃窜! 打吧打吧!最好两败俱伤!让她趁机溜走! 然而,她的美梦再次破灭了。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正是阮秀! 第38章 小兄弟,身手不错 阮秀没有出手攻击符泽,反而伸出纤纤玉手,轻描淡写地按住了稚圭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放开我!”稚圭又惊又怒,不解地瞪着阮秀,“他们打起来了!你爹要教训那个混蛋!正是好机会!你拦着我做什么?!” 阮秀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依旧清冷:“我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探一探这个人的斤两罢了。” 她瞥了一眼那边已经再次交上手、拳来枪往打得河岸碎石飞溅的两人,淡淡地继续解释。 “我若放你走了,岂不是等于插手了他的因果,搅乱了他的机缘?我可不做这种蠢事。” “你——!!!”稚圭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小脸涨得通红,七窍生烟! 可恶!可恶至极!这对父女,没一个好东西! 她只能在心中疯狂咒骂,暗暗祈祷那个该死的符泽最好被一拳打个半死! 筋骨尽断!修为尽废! 但接下来的景象,却让稚圭瞪大了眼睛。 面对阮邛那狂风暴雨般的拳头,符泽非但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被摧枯拉朽地击溃,反而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和强悍! 只见他身形飘忽,步法灵动,手中那杆看似古朴的长枪挥舞起来,却隐隐散发出一股堂皇正大、浩然磅礴的气息! “铛!铛!铛!” 阮邛的拳头刚猛无俦,每一拳都仿佛能砸碎山岩,带起沉闷的破空声。 符泽的长枪却时而格挡,时而卸力,时而刁钻反击,枪尖吞吐不定,寒芒闪烁! 那杆“山河”枪仿佛拥有生命,枪身之上流转着淡淡的光华,将阮邛大部分的拳劲都巧妙地化解、引偏。 “嘿!” 激战中,符泽眼中精光一闪,抓住阮邛一记重拳落空的刹那,手腕猛地一抖! 《人皇决》真气流转,“山河”枪的枪杆如同柔韧的青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随即猛然弹直! 一股精妙绝伦的巧劲瞬间爆发! 正是那“四两拨千斤”的精髓! “砰!” 阮邛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旋转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重心瞬间失衡,脚下踉跄,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着身后的清河,“噗通”一声,栽了进去! 哗啦啦! 水花四溅!几条受到惊吓的肥美河鱼,甚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炸出了水面,在空中划过几道弧线,又落回水中。 “……” 阮邛狼狈地从河里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和水草,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滑稽。 他看向岸边持枪而立的符泽,脸上那刚毅的线条微微抽动,原本凌厉的眼神中,此刻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这小子竟然能接下我七成力道的拳头,还能用如此精妙的技巧将我打入河中?!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朝着符泽抱了抱拳,声音依旧洪亮,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压迫感,多了几分歉意。 “咳……那个,小兄弟,身手不错!” “方才……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阮邛抹掉脸上的水渍,浑不在意身上的狼狈,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符泽,特别是他手中那杆依旧嗡鸣不止、散发着淡淡威严的“山河”长枪。 他踏水走回岸边,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水花,高大的身躯却稳如磐石。 “咳,”阮邛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几分恍然。 “其实,在你亮出这杆枪的时候,我就没打算真下死手了。” 嗯? 符泽握枪的手紧了紧,眉峰微挑,有些意外。 没打算下死手?那你刚才那一拳,几乎是冲着废掉我来的! 这老哥,有点意思。 只听阮邛继续解释,语气带着一种武人特有的直率和判断。 “齐先生曾提过,域外来客,未必尽是天魔。其中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但也可能混杂着心性扭曲、意图颠覆此方天地的大患!”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上下打量着符泽。 “那些集大运于一身,却心术不正的家伙,身上的气息再怎么遮掩,也难逃一股阴晦与戾气。尤其是动用本命物之时,气机牵引,最是藏不住。” 阮邛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那杆古朴的长枪上,眼神中多了几分认可。 “可你不一样。”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显得有几分豪迈。 “你这杆枪,还有你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虽然陌生,但浩然博大!没有半分邪祟!倒像是传说中,那些守护一方水土、身负万民意志的存在所拥有的气象!” 原来如此! 符泽心中豁然开朗! 他瞬间明白了阮邛的意思。 自己这《人皇决》本就是走的皇道、霸道路子,讲究的是承载山河、统御万民的气魄,修炼出的真气自然是中正平和、浩瀚磅礴。 而本命长枪“山河”,更是与功法相辅相成,天然带着一股镇压天下的威严。 同为顶尖武夫,阮邛气血浑厚,感知敏锐,能在激斗中察觉到自己功法和兵器的本源气息纯粹,再正常不过! 这莽夫看似粗犷,心思却也细腻得很! 刚才那一拳,与其说是偷袭,不如说是一次毫不留情的最终试探! “爹爹说得对!” 一直安静旁观的阮秀,此刻也忍不住插话,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 她快步走到符泽面前,仰着小脸,认真地补充。 “公子,你握住那杆枪的瞬间,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她努力地组织着词语,小手比划着。 “之前觉得你像一团迷雾,看不清,还有点有点吓人。可刚才你和爹爹交手时,你身上的气息就像是突然升起了一轮太阳!” 看着这父女俩一唱一和,被晾在一旁的稚圭,简直快要气炸了! 这两个家伙,怎么回事?!立场呢?!原则呢?!刚刚还要打生打死,现在就互相欣赏起来了?! 真是太不中用了!亏我还指望那个大块头能帮我狠狠教训这个混蛋! 稚圭气得浑身发抖。 符泽看着她那气急败坏的滑稽模样,嘴角微微一勾。 他像是早就料到这小泥鳅会不安分,慢条斯理地从怀里又摸出一张符纸——禁言符。 第39章 小事一桩 “呜!!” 符纸精准无误地贴在了稚圭喋喋不休的小嘴上,瞬间化作一道微光,彻底封住了她的声音。 世界,终于清净了。 稚圭:“……”她瞪圆了眼睛,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解决了噪音源头,符泽这才看向阮邛父女,抱拳道。 “方才多有冒犯,还请阮前辈和阮姑娘见谅。”既然对方已经释疑,他也乐得化干戈为玉帛。 “哈哈,无妨无妨!不打不相识嘛!” 阮邛摆了摆手,显得颇为豁达。 “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这等身手和气魄,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沉吟了一下,指着远处连绵的山峦。 “此地名为骊珠洞天,内里颇为广阔。小兄弟若想在此地寻个落脚处,可以去那边看看。往东走三十里,有座‘落魄山’,山势不高,但灵气尚可,也算清静。” 阮秀也补充:“嗯,那边风景挺好的,我们刚来的时候也去看过。” 落魄山? 符泽心中微动,这个名字,似乎在原着中有些印象…… 他点了点头,再次道谢:“多谢二位指点。” “小事一桩。”阮邛笑了笑,又深深地看了符泽一眼。 “小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便带着依旧对符泽充满好奇的阮秀,转身沿着河岸,朝着另一个方向大步离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符泽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总算是暂时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巨大麻烦。 就在阮家父女的身影消失在河岸拐角后不久,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穿着草鞋、肩上扛着根磨得发亮的竹竿、脸上带着几分淳朴憨厚的少年,慢悠悠地从下游方向踱了过来。 正是陈平安。 他似乎是想来河边看看有没有鱼,当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持枪而立的符泽,以及被符泽用那奇异锁链牵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稚圭?! 陈平安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瞬间写满了不解。 “稚圭?” 他下意识地开口,声音里满是惊讶。 “你不是应该在集薪少爷那边吗?” 被点了名的稚圭,此刻嘴巴被封,只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陈平安,表达着“关你屁事”的强烈情绪。 陈平安挠了挠头,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深究。 泥瓶巷出来的少年,有着自己的生存智慧,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他转而看向符泽,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主动打招呼。 “大哥,你也在这里啊。” 说着,他便将肩上的竹竿放下,作势就要往河边走,显然是打算履行他来此的初衷——捞鱼。 然而,符泽却伸手拦住了他。 “平安,等一下。” “嗯?”陈平安茫然地回过头,看向符泽。 符泽的眼神平静,语气却带着一丝郑重:“我找你,有点事情想商量。” “商量事?”陈平安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拍着胸脯,语气无比认真。 “符泽大哥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辞!”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纯粹得像山涧的清泉。 旁边,原本还在生闷气的稚圭,听到符泽的话,再看到陈平安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心头却猛地一跳! 商量事?这家伙要跟陈平安商量什么? 她猛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落难的符泽,所知道的东西,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甚至可能连这整个骊珠洞天的来历、未来的走向,他都一清二楚! 这种认知,让稚圭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看向符泽的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符泽自然注意到了稚圭的表情变化,但他只当没看见,反而转头看向陈平安: “哦?答应得这么爽快?” “万一……我是要你的命呢?” 陈平安闻言,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摇了摇头,眼神清澈而坚定,语气无比诚恳: “我知道,大哥你不会的。” 他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当初在泥瓶巷,如果不是你出手,我可能早就……你已经救过我一命了。” “知恩图报,是应该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重如千钧。 符泽听完,心中微微一叹。 这个陈平安……真是…… 符泽望着陈平安那张写满诚恳的年轻脸庞,心中微微一动。 这小子……果然不愧是怀揣一缕至高神性行走人间的存在么?这份赤诚,当真……耀眼。 这份纯粹,在这个人心鬼蜮、步步杀机的世界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弥足珍贵。 符泽很清楚,如果现在就将骊珠洞天的真相——那些关于小镇、关于未来、关于陈平安自身命运轨迹的惊天秘密和盘托出,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不仅仅关乎陈平安一人,更牵扯到此方洞天内无数生灵的因果,甚至可能直接引来外界大能的窥探和干涉。 不行,时机未到。 现在的陈平安,还太弱小,过早背负这一切,只会将他压垮,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符泽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眼中的那一丝玩味收敛,多了几分郑重。 他拍了拍陈平安的肩膀,语气温和下来。 “平安,你的心意我领了。有些事,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牵扯太大,因果太深,知道了对你并无好处。” 陈平安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少年人的脸上满是信赖。 “嗯!符泽大哥,我相信你!” 符泽微微颔首,沉吟片刻。 “不过,有件事,你且记在心里。”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 “不久之后,若有个看起来不太正经、或许有些邋遢的道士找上你,让你救一个姑娘……不论他用什么理由,不论那姑娘是何身份,你答应他,尽力去做。” “啊?救人?”陈平安果然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脸上写满了为难。 “符泽大哥,我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兜里比脸还干净,怎么救人家的姑娘啊?再说……” 他连自己养的那几尾“蚍蜉”小鱼都常常喂不饱,哪里有本事去救一个大活人?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符泽已经不再看他,只是淡淡留下一句。 “尽力即可,自有缘法。” 随即,他牵着依旧被禁言、眼神疑惑的稚圭,转身便走,动作干脆利落,只留给陈平安一个略显孤高的背影。 第40章 尽力即可,自有缘法 陈平安张了张嘴,还想追问,可符泽的身影已经几个起落,消失在了河岸的拐角处。 他只能挠着头,站在原地,满心困惑地琢磨着符泽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邋遢道士?救姑娘?我怎么救? 沿着河岸走出一段距离,穿过几处贩卖些零碎物件的稀疏摊贩,符泽的脚步忽然微微一顿。 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破旧道袍、身形略显佝偻的道人,正歪靠在一堵斑驳的矮墙边打盹。 他头一点一点的,像是随时会栽倒,手里还捏着个油光发亮的青皮酒葫芦,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可疑的亮晶。 陆沉?果然是他。 符泽心中了然。 这位看似落拓不羁、实则道行高深莫测的算命先生,总是在各种关键节点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然而,就在符泽面无表情地打算带着稚圭直接路过时,异变陡生! 那原本昏昏欲睡的陆沉道人,像是被无形的惊雷劈中,猛地一个激灵,眼睛骤然睁开! 那双原本半眯着的、带着几分慵懒和浑浊的眸子,此刻精光暴射,死死锁在了被符泽用锁链牵着的稚圭身上! 他的表情,在短短一瞬间剧烈变化! 只见他浑浊的眼珠飞快转动,枯瘦的手指如同拨弄琴弦般飞速掐算起来,速度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嘴里更是念念有词,音节模糊不清。 “不对……不对!这小泥鳅的命线……怎么会突然……牵扯到我身上来了?!!” 陆沉猛地停下掐算,脸上血色褪尽,抬手就往自己额头上狠狠拍了一下! “啪!”一声脆响。 “哎哟我这记性!不对,是我这天机术!怎么回事?” 他霍然转身,几步就窜到了符泽面前,拦住了去路,指着一脸懵逼外加憋屈的稚圭,急促地发问。 “这位小哥!且慢!你刚才可是见着谁了?或是跟谁说了什么话?关于……关于这小丫头的?!” 符泽心中冷笑。 有点意思。 我不过是随口提点陈平安一句,这老道士竟然立刻就生出了如此强烈的感应? 稚圭的命运线,原本与这陆沉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就因为我一句话,被稚圭听了去——便立刻产生了如此紧密的牵连? 符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急得快跳脚的老道士。 这其中的‘理’,绝非简单的巧合。 陆沉见符泽不语,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 这年轻人……绝对有大问题! 我竟然完全算不出他的半点跟脚来历,他的命格仿佛笼罩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之中! 如今更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拨动他人命运的丝线……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不成是哪位游戏人间的上古大能?还是更恐怖的存在?! 陆沉越想越心惊,看向符泽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深深的忌惮。 就在陆沉的手下意识想要抓住符泽的胳膊细问时,符泽眉头微皱,手腕一抖,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荡开,直接将陆沉伸来的手拍到了一边。 “老道长,”符泽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他目光扫过陆沉那张写满惊疑的脸,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高深莫测。 “放心,我对做那些伤天害理、搅乱因果的勾当,没多大兴趣。” 不等陆沉反应,符泽悠悠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陆沉耳中: “此方洞天,看似一池静水,实则暗流涌动,处处是机缘,步步皆变数。” “道长你于此久坐钓鱼台,演算天机,洞察人心,固然是高明手段。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符泽轻轻一哂,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告诫。 “身处这大局之中,你又怎能保证,自己看到的便是全部?又焉知自己不会被他人、他事所影响,甚至被当作棋子而不自知?” 他看着陆沉瞬间僵住的表情,补上了最后一击,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 “坐得太久,看得太高,难免自视甚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老道长,这样……可不太好啊。” “嗡——!” 这一番话,狠狠砸在了陆沉的心头! 他整个人都懵了,呆立当场,眼神瞬间涣散! 这年轻人……他怎么知道?! 难道我之前的演算,真的漏掉了什么关键?甚至,我本身的存在,也早已落入了某个更大的算计之中?! 陆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毕生所学、所信、所依仗的算道天机之术,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可笑起来! 他竟然被一个看不透跟脚的年轻人,几句话说得道心都差点当场崩碎?! 趁着陆沉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中,符泽不再停留,牵着稚圭,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呆若木鸡的陆沉身旁,径直离去。 好半晌,陆沉才猛地打了个寒颤,从那种近乎道心失守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他惊惧交加地看了一眼符泽消失的方向,只觉得那个背影神秘得如同深渊。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二话不说,也顾不上形象了,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他那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摊子。 一边收,一边嘴里还神经质地碎碎念叨着: “真是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这鬼地方不能待了!此人绝对是个大大的变数!不行,贫道得赶紧走!再待下去,怕是连裤衩都要被人算计没了!溜了溜了!” 拐过街角,彻底甩脱了陆沉可能残留的神识窥探,符泽手腕轻翻,那条之前锁着稚圭、材质不明的玄黑锁链——捆龙锁,便如同拥有生命般自行缩回他的袖中,消失无踪。 这捆龙锁,倒是个意外之喜。 虽非本命物,却也妙用无穷。 稚圭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小脸依旧紧绷,禁言符的力量仍在,让她满腔的疑惑无处发泄,只能在心底暗暗腹诽。 七拐八绕,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断墙之后,四周再无半点人烟气息。 符泽脚步一定,终于停了下来。 他侧过身,目光平静无波,落在依旧气鼓鼓瞪着他的稚圭脸上。 “你与那陈平安之间,”符泽的声音不高,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却格外清晰,“有一道主仆之契,对么?” 第41章 主仆契约 轰——!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直直劈落在稚圭的心头! 小姑娘猛地抬头,那双原本还带着几分倔强的黑白分明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瞳孔在刹那间急剧收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秘密,是她身为骊珠洞天“器灵”与这方天地选定承载者之间最根本、最隐秘的联系! 它直接烙印在她的真龙之魂与陈平安的命格深处,除了她自己,除了那冥冥之中的天地大道,按理说,绝不该有第三个生灵知晓! 她看向符泽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他不仅仅是修为高深那么简单…… 他能看透因果?直抵本源?! 稚圭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禁言符的力量似乎在她汹涌澎湃的心神冲击下都出现了些微的松动。 她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几乎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 符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依旧平淡。 但这份平静,落在稚圭眼中,却比任何威胁都要可怕百倍! 终于,稚圭勉强凝聚起一丝颤抖的声音。 “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急促地喘息着,试图让自己混乱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我承认!我是骊珠化身!可现在这洞天情况太复杂了!外面好多大人物盯着!我若是暴露,或者与人牵扯太深,一定会引动各方势力!你不管想在这里得到什么,都会被搅黄的!真的!你放过我……” 谁知,符泽听完她这番带着哭腔的“自辩”,反而……笑了。 “哦?是么?”他微微挑眉,拖长了语调。 “你以为,这些……我不知道?” 真是天真。 若非知晓这其中的盘根错节,我又岂会一上来就直接点破你最大的隐秘? 符泽向前微倾少许,身形明明没有释放任何威压,却让稚圭几乎喘不过气。 “小泥鳅,若非如此,”他声音依旧平缓。 “我此刻,又何必……‘特意’与你说这些?” 这“特意”二字,咬得极轻,却又极重! 稚圭被他这直白得近乎残忍的话语噎得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残存的那点身为真龙后裔的骄傲,让她忍不住梗着脖子,用尽最后的力气犟嘴。 “你!……我、我与陈平安的契约,乃是天地大道见证、直入神魂的主仆大契!就算他这一世身死道消,下一辈子,下下辈子!只要他轮回转世,这契约依旧会烙印在他魂魄之上!生生世世,永不磨灭!你动不了的!”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她认为最坚不可摧的屏障。 “哦,是么?生生世世?”符泽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那又如何?” 他轻轻摆了摆手,姿态写满了浑不在意。 牵扯轮回的灵魂契约,在他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东西。 “放心,”他语气随意。 “本座自有手段。” 话锋陡然一转,他眼中精光一闪,直刺稚圭的心防。 “况且,小泥鳅,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契约的‘存在’或许牢不可破,但契约力量的‘显化’与‘流向’,却并非一成不变。 尤其是在这洞天之内,天机混沌,变数丛生…… 符泽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穿透力。 “契约是契约,它或许会跟着陈平安轮回不休。可你这一身尚未完全苏醒、却已然精纯无比的真龙之气,它所能带来的‘气运’、‘助力’,如今在这方小天地里,能为谁所用,助谁起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稚圭那张写满了震惊的小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断言: “难道……不看你此刻,是跟在谁的身后么?” 稚圭如遭雷击,彻底僵住! 是啊……契约是死的,可她是活的! 力量的流向,尤其是在她尚未完全掌控自身力量的情况下,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她依附于谁,被谁的气息所影响! 这个人……他连这一点都算到了?! 稚圭彻底哑口无言,她像一只被掐住了脖颈的小兽,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颓败和绝望。 符泽不再看她,他转身,径直拐进旁边一条更显幽深狭窄的小巷,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 “跟上。” 稚圭咬着下唇,眼圈微微泛红,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这个人太可怕了……根本不是我能反抗的…… 然而,走了几步,看着符泽那似乎有些急促的背影,她心底那点不服气又悄悄冒了出来,忍不住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嘟囔着抱怨: “哼……神神秘秘的……瞎跑什么呀……” “这骊珠洞天受此方天地大道压制极重,你们这些外乡人,除非身负特殊宝物或者功法,否则连像样的术法都施展不开,更别提什么缩地成寸、御风而行了。” “真以为跑得快就有用?在这里想要寻摸机缘,一看跟脚出身,二看自身气运,最重要的,是得合了此地的‘缘法’! 你这么急匆匆地乱闯,能撞见什么好东西……” 她的话还没嘟囔完,前方符泽的脚步依旧不停,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谁告诉你,我是来……求机缘的?” “啊?”稚圭一愣,下意识反问,“不求机缘你来这儿干嘛?难不成……” 她的话音未落,巷子前方,隐约传来了两个人的交谈声。 一老一少。 苍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谄媚,似乎在汇报着什么。 而那年轻的声音,则透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倨傲,偶尔“嗯”一声,或是简单吩咐几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符泽的脚步微微放缓,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 几步之后,绕过一个堆满破旧瓦罐的角落,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巷子尽头的一处小小空地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着明显价值不菲的明黄色绸缎长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和傲慢。 他正负手而立,神态倨傲地听着身旁之人的汇报。 在他旁边,则是一个穿着灰布袍衫、身形佝偻、满脸堆笑的老者,正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青年手中,竟然随意地捧着一方……玉玺?! 第42章 传国玉玺 那玉玺通体似乎是某种温润的白玉雕琢而成,顶端盘踞着螭龙,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上面的具体篆文,但一股与国运隐隐相连、厚重磅礴、带着皇道龙气的威严气息,却清晰可辨! 符泽的瞳孔骤然一缩,心底闪过一丝了然。 巷子尽头,那身着明黄绸缎、头戴金冠的青年——高稹,甫一看见符泽与稚圭现身,目光先是一凝,随即落在了符泽那一身虽然朴素、却隐隐透出几分不凡气度的穿着上。 尤其是那袖口与领口处,依稀可见属于白霜王朝皇室特有的云纹暗绣。 高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异与思忖。 白霜王朝的人?而且看这气度,绝非寻常宗室……竟也来了这骊珠洞天?有趣。 他脸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倨傲稍稍收敛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自认和煦的笑容,主动向前微一拱手。 “这位兄台,瞧这身行头,莫非是……白霜王朝的贵胄?” 他语带试探,目光在符泽身上打量。 “呵,未曾想,在这偏僻小镇,竟能遇上同出宝瓶洲的皇族同道,实乃幸会,幸会。” 言语间,已是自顾自地将符泽划归为“同道”,试图拉近关系。 符泽面上毫无波澜,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不必套近乎。”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高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好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他身为大隋皇子,何曾被人如此当面折辱?若非身处这诡异的洞天福地,身边又只带了吴貂寺一人…… 正当他心念电转之际,符泽却像是浑然未觉他的不快,侧耳微倾,目光似乎越过了高稹主仆,投向了巷子更深处。 来了。 符泽那远超常人的听力,早已捕捉到了一阵极轻、却又异常沉稳、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几乎就在他念头落下的瞬间,巷口的光影微微一暗。 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来人身着一袭再简单不过的青色布衫,洗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显得格外磊落。 头上戴着一顶足以遮住大半面容的宽大斗笠,让人看不清其具体容貌,只隐约能见其下颌线条干净利落。 她就这么平静地走来,明明没有任何气势外放,却自然而然地带来一种山巅孤松般的清冽与锋锐感。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的身后—— 一口雪白长剑,竟无鞘无凭,自行悬浮其身后寸许之地,剑身流淌着淡淡的光华。 剑意凛然! “殿下,小心此女!” 高稹身旁,那一直垂手侍立、气息晦涩的老太监——吴貂寺,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剑……是本命飞剑!此女修为,深不可测!” 高稹闻言,脸色也是一变,看向那斗笠女子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忌惮。 本命飞剑,这在修行界可是极高成就的象征! 符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有趣,这老阉狗倒是眼尖,可惜啊,他哪知道这会儿宁大家正嫌弃这柄刚得的‘赐字剑’,恨不得将其丢得远远的呢。 来人自然便是刚从登仙台归来,得了齐静春“宁”字赐剑的宁姚。 此刻的她,心境大约还沉浸在与齐先生那番对话中,并未过多留意巷内的其他人,只是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巷子外走去。 眼看宁姚就要与高稹、吴貂寺擦肩而过。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那吴貂寺眼中厉色一闪,竟是毫无征兆地悍然出手! 只见他那原本佝偻的身躯猛地一弹,干枯的手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直取宁姚的右肩! 出手狠辣刁钻,显然是想先声夺人,将这不知深浅的“威胁”先行拿下! 好一个不讲武德的老太监! 宁姚猝不及防,斗笠下的眉头瞬间蹙起。 她脚下疾点,身形如一片落叶般向后飘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阴狠的一爪。 “住手!” 高稹在后方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象征性地高喊了一声,语气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阻止之意。 吴貂寺对高稹的呼喊充耳不闻,一击不中,身形如跗骨之蛆般再度欺上,双爪齐出,爪影重重,封死了宁姚所有退路! 宁姚眼神一冷,身后那柄悬浮的长剑“嗡”的一声轻鸣,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即将出鞘!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哼!” 一声冷哼,在狭窄的巷道中炸响! 伴随着这声冷哼,一道玄黑的流光骤然乍现! 锵——! 金铁交鸣之音清越激昂! 只见符泽不知何时已横跨数步,手中那杆一直未曾显露真容的长枪——“山河”,已然出鞘! 枪身古朴,却流淌着镇压山河社稷般的厚重气息,枪尖寒芒一点,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横扫在吴貂寺的双爪之间! 砰!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轰然爆发! 吴貂寺只觉双臂如同被一座奔腾的山峦狠狠撞中,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他那前冲的身形倒飞而出,“轰隆”一声巨响,竟是直接撞穿了旁边那堵本就残破的围墙,碎石瓦砾四下飞溅! “噗——!” 吴貂寺重重摔落在墙后的瓦砾堆中,挣扎了两下,张口便是一大滩殷红的鲜血喷溅而出。 显然,符泽这一枪,看似随意,却已然震断了他数根骨头! 一招! 便将这修为至少在洞玄境巅峰、甚至可能摸到观海门槛的老太监,打得生死不知! 符泽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兀自嗡鸣不休,残留的劲气吹得地上的尘土四散飞扬。 他转过头,目光冰冷地扫向兀自瘫软在瓦砾堆中咳血的吴貂寺,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老阉狗!” “这偷袭的手段,倒是跟你这人不阴不阳的根底一般无二,下作!不伦不类!” 这番话,骂得极其难听,毫不留情!不仅是骂吴貂寺,更是将他身后的主子高稹也捎带了进去! 第43章 关门打狗 高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又惊又怒。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白霜王朝“贵胄”,实力竟是如此恐怖! 更没想到,对方竟敢如此直接地辱骂自己! 但他毕竟是皇子,城府还是有的。 眼见吴貂寺惨败,符泽实力深不可测,他立刻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连忙上前几步,朝着符泽深深一揖。 “这位……兄台,息怒啊!”他姿态放得极低。 “是小王管教不严,这刁奴冲撞了姑娘,也惊扰了兄台,罪该万死!小王……小王替他给兄台、给这位姑娘,赔不是了!” 说罢,他竟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方仿制的玉玺双手捧起,递向符泽。 “此物,乃是小王无意间得之,内蕴一丝国运龙气,颇为不凡,权当是给兄台和姑娘的赔礼,还望兄台……高抬贵手,莫要与这不懂事的奴才一般见识!” 他将这方玉玺称作“大机缘”,言辞恳切,仿佛真是诚心赔罪。 但符泽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赔罪是假,示好、甚至拉拢才是真。 高稹此举,固然有息事宁人的成分,但更多的,恐怕还是被自己刚才那一枪所展现出的实力给震慑住了。 果然,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本性。 符泽清楚地记得,就在刚才,高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死死地盯在自己出鞘的“山河”长枪之上!那眼神,充满了贪婪! 这与原着中,他见到宁姚那柄本命飞剑后,立刻转变态度,百般讨好,近乎狗腿子的模样,何其相似! 巷子里,气氛一时僵滞到了极点。 高稹双手捧着那方仿制玉玺,脸上的谄媚笑容几乎要挂不住,汗珠已经从额角渗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那个看似年轻的“同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那玉玺上,却又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漠,仿佛这蕴含一丝国运龙气的“大机缘”,在他眼中不过是路边顽石。 符泽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扇在高稹脸上。 “送上门的机缘,按理说,没有不要的道理。” 高稹闻言,眼中刚要闪过一丝希冀,符泽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可惜,”符泽摇了摇头,目光嫌恶地扫过墙角瓦砾堆里还在咳血的吴貂寺。 “我这人有点洁癖,尤其不想沾染上……某些不干不净、不伦不类东西的晦气。” 不干不净!不伦不类! 这简直是指着鼻子骂!骂吴貂寺,更是骂他高稹! 高稹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捧着玉玺的手微微颤抖,让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堂堂大隋皇子,放低身段至此,对方竟是油盐不进,还如此羞辱! 这家伙绝对是个疯子!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平静站在一旁的斗笠女子——宁姚,忽然侧过头,清冷的目光透过斗笠的阴影,落在了符泽身上。 “你,为何帮我?” 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丝天然的冷冽,更有一份不加掩饰的探究。 在她看来,萍水相逢,对方没理由为了她,如此得罪一个看起来背景不俗的皇子及其扈从。 符泽还没来得及回应,宁姚却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甚至微微抱起了双臂,那姿态,竟透出几分赞许? “不过,你眼光还行。”她语气平淡。 “这老阉狗,行事鬼祟,气息污浊,确实……不伦不类。” 噗——! 墙角,刚挣扎着想要撑起半个身子的吴貂寺,听到这句评价,喉头又是一甜。 “哇”地再次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气息瞬间又萎靡了下去。 符泽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宁大家果然还是那个宁大家,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一点弯都不带拐的。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那一闪而逝的无奈,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淡然的表情。 “姑娘言重了。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不是吗?” 他避开了宁姚的直接问题,转而解释起自己的“动机”。 “我这人,向来也看不惯背后偷袭的龌龊手段。刚才出手,既是帮了姑娘,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顺心意罢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高稹和吴貂寺。 “至于对那老阉狗的看法嘛,”符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看来,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 “哇——咳咳咳!” 吴貂寺被这接二连三、指名道姓的“点名批评”,气得浑身发抖。 高稹此刻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只剩下满心的惊惧和庆幸? 他连忙收回玉玺,讪讪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符泽却没有心思再和这主仆二人纠缠。 宁姚出现在这里,说明齐静春已经从骊珠洞天深处走出来了……算算时间,也该是去登仙台‘见圣人’的时候了。 我的‘机缘’,可不能错过了。 人皇系统虽然强大,但自己目前修为尽失,正是需要各种机缘快速提升实力的时候。 齐静春这位儒家圣人留在小镇的馈赠,他志在必得。 “此间事了,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符泽朝着宁姚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转身,对着身旁一直安静如鸡的稚圭淡然吩咐。 “跟上。” 稚圭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子的另一头,只留下脸色煞白的高稹,瘫在瓦砾堆中生死不知的吴貂寺,以及依旧抱着双臂、若有所思的宁姚。 巷子里恢复了短暂的死寂。 然而,就在符泽身影彻底消失后不到十息! “呃啊——!”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与怨毒的低吼,猛地从瓦砾堆中炸响! 只见原本气息奄奄的吴貂寺,眼中竟爆发出骇人的凶光! 他不知何时从怀中摸出了一枚血红色的丹药吞下,此刻脸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干瘪的身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了几分,断裂的骨骼发出“噼啪”脆响,竟是被强行接续! “贱婢!给咱家……死来!” 第44章 长枪借我一观 吴貂寺身形化作一道灰影,速度比之前更快、更狠戾,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尚在思索的宁姚! 他显然是动用了某种激发潜能、透支生命的秘法丹药,势要将刚才受到的屈辱和重创,百倍奉还! 宁姚瞳孔骤缩,没料到这老太监竟如此疯狂!仓促间,身后那柄“宁”字剑终于应心而出,雪亮剑光一闪! 锵!砰! 金铁交鸣与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纵然宁姚剑道天赋绝顶,更有齐圣赐剑,但毕竟刚刚踏入修行不久,且吴貂寺这搏命一击太过突然和狂暴! 噗嗤! 一道血箭飙射而出! 宁姚闷哼一声,身形踉跄着倒退数步,握剑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淋漓,胸口更是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爪印! 重伤! “咳……咳……”宁姚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看向吴貂寺的目光冰冷刺骨。 吴貂寺一击得手,状若疯魔,狞笑着便要再次扑上! 宁姚眼神一厉,不再犹豫,强提一口气,脚尖在地面疾点,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小镇另一个方向亡命奔逃! 她逃离的方向,正是河边摊贩聚集之处,也恰是……陆沉所在之地。 命运的齿轮,似乎并未因符泽的短暂介入而彻底偏离轨道,只是在细微处,悄然发生了些许改变。 而此刻的符泽,对此一无所知,也无暇顾及。 他带着稚圭,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了小镇那处着名的登仙台。 抬眼望去,仙台高耸,云雾缭绕。 而在那仙台边缘,一道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青衫磊落,儒雅温和,正是那小镇的圣人——齐静春。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面容略显青涩、眼神却带着几分执拗的年轻儒生,正是他的弟子之一,赵繇。 符泽的出现,似乎并未让齐静春感到意外。 这位儒家圣人缓缓转过身,目光平和地落在符泽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然后,齐静春做出了一个让旁边的赵繇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朝着符泽,伸出了手。 “符小友,你那杆长枪,可否借我一观?” 赵繇在一旁看得是困惑不已,眉头紧锁。 他跟在先生身边多年,见过无数前来小镇寻求机缘的修士、权贵,哪个不是毕恭毕敬,求着先生指点一二,甚至赐下只言片语? 何时见过先生……主动向人索要东西的? 而且看先生的神情,似乎对那杆枪颇为看重? 这个刚来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赵繇忍不住上前一步,带着几分不解和替先生“把关”的意味,开口询问齐静春。 “先生?这……弟子愚钝。过往那么多年,来此求机缘者何止千万,皆是恳求先生垂怜。为何今日……先生会主动向这位……这位公子借物?此人,究竟有何不同?” 话语间,虽是对着齐静春,但目光却时不时瞟向符泽,带着明显的疑惑。 齐静春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反而先转头看向符泽,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符小友,对不住了。”他语气温和,“劣徒心性不坏,只是……有时候过于执着于理,显得有些愚钝,不懂非礼勿言的道理,还望小友莫要见怪。” 符泽见状,却是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他瞥了一眼旁边因为先生的“批评”而面色微红、更显固执的赵繇,轻笑道。 “齐先生客气了。” “跟一个……嗯,刚差点被人拿剑捅个对穿的家伙,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费力气去跟他计较。” 符泽那句带着几分戏谑,在齐静春这位儒家圣人的心湖中,也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那温和儒雅的面容,有那么一刹那,几乎维持不住。 齐静春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异。 这年轻人怎会知晓赵繇方才的窘境? 甚至连那女子出剑都了如指掌? 他一直以为,自己坐镇这骊珠洞天,观棋人间,于这小镇方寸之地,已是洞若观火,无所不知。 这是一种近乎于“道”的自信,源于他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理解和掌控。 可眼前这个名为符泽的年轻人,却仿佛站在比他更高的云端,俯瞰着这一切。 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时间的迷雾,洞悉因果的脉络。 那种感觉,并非刻意窥探,而是一种……天然的、理所当然的知晓。 仿佛这小镇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齐静春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将符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仿佛要将他看穿。符泽坦然受之,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又隐隐有一股潜龙在渊、随时可能搅动风云的气势。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齐静春心底响起,带着无尽的惋惜。 此子……若为吾徒…… 念头刚起,便被他自己掐灭。 不,不对。 齐静春心中摇头,似他这般的人物,根脚来历神秘莫测,心性气魄更是远超常人,自己……真的有资格教导吗? 怕是连天地都难束缚其万一。 这份认知,让这位一向自信从容的儒家圣人,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无力感。 旁边的赵繇,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 他先前那番看似维护先生尊严的质问,此刻回想起来,简直愚蠢至极! 想起自己差点被那清冷女子一剑穿心,又差点因多言得罪这位神秘莫测的公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欺我! 赵繇心中哀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在这位符公子面前,定要谨言慎行。 齐静春收回了复杂的思绪,重新望向符泽,神色郑重了许多。 “符小友,你这杆枪,很好。”他的声音平和。 “既然来了这登仙台,我便送你一场缘法。”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莹白如玉,引动着整座登仙台上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浩渺气运与文字烙印。 “这仙台之上,自有文字以来,留下无数印记。其中,最有气势,最能承载山河之重的两个字,我便赠予你这杆‘山河’罢。” 言语间,那指尖的光芒愈发璀璨,即将点向符泽递出的长枪。 然而,就在那指尖距离枪身不足半寸之际,齐静春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比先前更为强烈的愕然。 第45章 赐字!山海经 “齐先生?” 符泽见状,心中微微一紧。 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已是波澜起伏。 难道是……因为我? 他暗自忖度,这具身体的原主虽是大皇子,但我这魂魄,终究是天外来客。 这杆“山河”更是与我灵魂绑定,难道……此方天地,终究还是有所排斥? 连齐先生这般已近乎于道的存在,也无法将此地气运加持其上? 人皇系统虽强,可若是被这方天地本源所不容,那未来的路,恐怕会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就在符泽心念电转之际,齐静春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摇头,脸上带着一种哭笑不得的复杂神情。 “非也,非也。”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符小友,你……误会了。” “我并非犹豫是否该动手,而是……” 齐静春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死死盯住那杆通体流淌着淡淡光华、仿佛蕴藏着无尽山河画卷的长枪,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而是惊叹于你这杆‘山河’的……气魄!” “其内蕴含的浩然之气,磅礴浩瀚,坚韧厚重,竟仿佛能包容天地万物,承载古今岁月!” “莫说区区两个字……” 齐静春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看向符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行走的神迹。 “便是将这整座登仙台上,自古至今留下的所有文字、所有气运、所有精神烙印,尽数篆刻其上,我亦觉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传入符泽和稚圭耳中。 “它,绰绰有余!” 此言一出,不仅符泽愣住,连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稚圭,也惊得小嘴微张。 齐静春眼神一定。 “也罢!既然如此,我齐静春今日便效仿古之圣贤,行一件前无古人之事!” 他望着符泽,眼中精光熠熠。 “今日,我便将记载天地万物、山川地理、奇珍异兽之总纲——一部完整的《山海经》,赠予你这杆‘山河’!” 《山海经》?! 稚圭在一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山海经》?那可是……等等,齐先生说的是赠予“山河”? 是《山海经》三个字?她心中快速盘算着。 嘶……这登仙台上,能得齐先生亲手刻下三个字的本命物,古往今来,怕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了吧? 这家伙……好像,好像是有点真本事? 她偷偷瞥了一眼符泽,眼神复杂了许多。 “勉强……算你有点厉害吧。” 谁知齐静春却耳尖听见了,转过头,看着她不禁失笑道。 “小姑娘,想岔了。” 稚圭一愣:“啊?” 齐静春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符泽和他的长枪上。 “非是‘山海经’三个字。” “是……” “整整一部,《山海经》全册!” 说完,连齐静春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起来,揉了揉眉心。 “符小友,你可真是……给我齐静春找了个前所未有的大活计啊。” “也罢,也罢。今日这一遭,便当我齐静春,将这千百年来在这登仙台上,所有欠下的笔墨功夫,所有未尽的道理阐述,借你这杆‘山河’,一次性还清了罢!” 符泽声音平淡:“有劳齐先生了。” 话音落下,他手腕一翻,那枚刚刚从高稹手中得来的伪劣玉玺,便被他轻飘飘地递向了齐静春。 动作自然,宛若递过的是一块寻常石头,而非一方象征着王朝气运的重器。 饶是齐静春这般心境修为,此刻也难免微微一怔。 他接过那入手微凉的玉石,指尖能感受到其上残留的、属于高稹的惊惧与卑微气息。 目光扫过玉玺上粗糙的蟠龙纹路,再看向符泽那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了然。 此物,是方才那大隋皇子用以买命之物。 这符泽……竟如此轻易便转赠于我? 齐静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弟子赵繇。 他自然清楚,若是赵繇得了这般“重礼”,少不得要心中盘算,将来如何借此由头,攀附关系,图谋回报。 这便是人之常情,也是修行路上常见的“结善缘”。 可符泽此举,却透着一股……浑不在意的洒脱。 仿佛这玉玺所代表的一切,于他而言,轻如鸿毛。 符泽像是看穿了齐静春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符某行事,向来恩怨分明,喜欢当场了结。”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旁边一脸憋屈、却又不敢插话的赵繇,语气依旧平淡。 “赵公子,符某将来要庇护一方生灵,为万民奔走,实在没闲工夫陪人玩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戏码。” 这话像是解释,又像是一种宣告。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目光似乎越过了赵繇,望向了更遥远、更宏大的未来图景。 “况且……”他轻轻嗤笑一声,带着一种源自更高层次的俯瞰。 “真龙既出,这等鱼目混珠之物,留之何用?” 真龙? 赵繇心头一震,随即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 狂妄!嚣张! 他心中怒吼,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仗着几分奇遇和蛮力,竟敢在先生面前自比真龙? 还如此轻慢先生的弟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若非齐静春在此,他几乎要忍不住拔剑相向! 齐静春却是听懂了符泽的言外之意。 他看着符泽那年轻却仿佛承载了无尽风霜的面容,心中那份惋惜之情,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一声悠长的叹息,几不可闻,却沉重地压在了这位儒家圣人的心头。 若是能早些年遇到此子…… 以他的心性气魄,若能得遇明师,悉心引导,或许今日这骊珠洞天的死局,便能扭转大半了吧? 可惜,没有如果。 齐静春压下心头纷繁的思绪,将那枚伪玺随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仿佛那真只是一块碍事的石头。 他重新凝聚心神,目光再次落在那杆名为“山河”的长枪之上。 不再犹豫,不再迟疑。 指尖抬起,浩然正气伴随着登仙台积攒了千百年的文道气运,如奔腾的江河,汇聚于一点! 嗡——! 虚空仿佛都在轻颤。 第46章 人皇诀 齐静春的手指,并未直接触碰枪身,而是在其上方寸许之地,开始缓缓划动。 指尖过处,并非留下实体刻痕,而是引动了天地间某种玄奥的力量。 无数细如尘埃、却又亮如星辰的金色文字碎片,从登仙台的石阶、石柱、乃至弥漫的空气中被牵引出来,如同受到帝王号令的臣民,井然有序地朝着齐静春的指尖汇聚。 那不是简单的书写,更像是一种……召唤与敕令! 他以指为笔,以天地为纸,以浩然正气与千年文运为墨! 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引动着大道的回响。 指尖划过虚空,竟似有金石之音铿锵而鸣,又似有圣贤吟诵之声隐隐传来,缥缈而庄严。 符泽看得目不转睛,心神沉浸。 他虽未修行儒家神通,但凭借“人皇系统”带来的法则加持,以及《人皇决》锤炼出的敏锐感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齐静春此刻调动的力量是何等磅礴,何等精妙! 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堆砌,更是一种对“道”与“理”的深刻理解和运用。 每一个文字的凝聚,都仿佛在枪身上构建着一个微缩的山川地理,孕育着一方世界的雏形。 这等手段,已近乎于“造化”! 旁边的赵繇,虽然心中对符泽依旧不爽,可见到自家先生展露这等神乎其技的手段,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与有荣焉的敬畏之色。 但他很快又注意到了符泽那副全神贯注的眼神,忍不住撇了撇嘴,带着一丝讥讽和试探,低声嘀咕。 “喂,符泽,你该不会是在偷师吧?先生这手绝活,可不是谁都能看懂的。” 符泽闻言,缓缓转过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赵公子果然聪慧。” 偷师? 符泽心中哂笑,我看的,又岂止是这篆刻之术? 他目光再次投向那正在逐渐被无数金色文字覆盖、气韵愈发厚重的长枪,心中念头转动。 肉身成圣之路,本就是要在凡尘俗世中,于万万人之上,炼就那独一无二的‘一’。 这登仙台,承载一地文运,自有其枢机造化…… 若我将来以武证道,统御山河,此地,早晚会是我的掌中之物。 今日齐先生之举,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次近距离观摩‘道’之运转的机会? 赵繇见符泽非但不否认,反而一副“你猜对了”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果然嚣张至极!竟真敢觊觎先生的传承?! 就在赵繇准备再次开口讥讽之时,符泽却忽然转头,望向正凝神刻画、指尖流淌星河的齐静春,语出惊人。 “齐先生。” 他的声音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 齐静春动作微微一顿,指尖的浩然之气与文道气运流转稍缓,侧过脸,温和的目光带着一丝询问。 符泽迎着他的目光,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晚辈之礼,语气却斩钉截铁。 “符泽,想拜入先生门下,不知先生可愿收录?” 此言一出,不仅赵繇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就连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稚圭,也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齐静春也是一愣,脸上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意外之色。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仔细打量着符泽。 片刻后,他温和地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探寻。 “呵呵,符小友说笑了。”他轻轻摇头,“小友身负大气运,似乎已得高人传承,自有道途要走,为何忽然……看中我这穷酸腐儒了?” 符泽直起身,神色坦荡,目光灼灼。 “天下修士万万千,惊才绝艳者不知凡几。”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但能让符泽看入眼,并心生敬佩者,寥寥无几。” 他望着齐静春,眼神中流露出认可。 “先生,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明说为何敬佩。 但他知道,齐静春会懂。 只因眼前这位看似温和的儒家圣人,以读书人的孱弱身躯,却敢于一肩挑起此方天地三千年的沉重因果,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将那高高在上的三教多年谋划,于这小镇之中,撞了个支离破碎! 齐静春温和的笑意尚未散去,探寻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符泽脸上,等待着一个答案。 符泽挺直的脊梁没有丝毫弯曲,面对这位儒家圣人的疑问,他神色依旧坦然。 “先生以读书人之身,肩挑骊珠洞天三千年因果,以一人之力,行胜天半子之举,搅乱三教布局,护持一方生灵。”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每一个字都像是落在实处,带着金石般的质感。 “如此壮举,如此气魄,天下人,谁称不得先生一声‘老师’?” 符泽微微偏头,目光掠过旁边早已瞠目结舌的赵繇,嘴角勾起一丝冷冽。 “符某,又如何叫不得?”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不仅解释了拜师的缘由,更将齐静春的功绩与担当,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赞誉之高,直指本心! 赵繇只觉得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想反驳,想讥讽这外乡人的狂妄,可对方话语中那份对先生功绩的深刻理解,那份发自肺腑的敬佩,竟让他无从辩驳。 这家伙,难道真的看懂了先生的所作所为? 齐静春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欣赏与了然。 他轻轻颔首,像是认可了这份沉甸甸的赞誉。 “呵呵,好一个‘胜天半子’,好一个‘天下人皆可称师’。” 齐静春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符小友如此迫切,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份敬佩吧?可还有……别的用意?” 他这话问得直接,显然不相信符泽仅仅是出于景仰,便要行这拜师之举。 毕竟,符泽身上那股隐而不发的霸道与自主,绝非甘于人下之辈。 符泽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掩饰,反而露出一个堪称“爽朗”的笑容。 “先生明鉴!”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目光直接锁定了旁边的赵繇,那眼神,让赵繇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拜了师,符某便是先生的弟子。” 符泽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如此一来,在离开这骊珠洞天之前,符某便有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他顿了顿,看着赵繇那瞬间变得煞白、写满惊恐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后半句话。 “揍、他、一、顿!” 第47章 拜师学艺,揍他一顿 空气仿佛凝固了。 稚圭猛地扭头看向符泽,眼神古怪,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主子”的行事风格。 赵繇整个人都懵了! 揍……揍我? 就因为拜了师?!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饶是齐静春,也被符泽这石破天惊的“坦诚”给弄得一愣。 他怔怔地看着符泽,又看了看旁边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赵繇,片刻之后,这位儒家圣人,竟是忍俊不禁,失笑出声。 “呵呵……呵呵呵……”他摇着头,笑声中带着无奈,却又有着一丝奇异的认同。 “你这小子……当真是……” 他却没说出后续,只是那笑容,分明是在说 这理由……虽然离谱,但若按师门规矩,好像……也并无不妥? 毕竟,师兄弟间切磋教导,天经地义! 赵繇彻底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先生非但没有斥责符泽这荒唐的念头,反而笑了?! “先生!先生救我!”赵繇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忙朝着齐静春哀嚎。 “先生明察!弟子……弟子与他素不相识,从未有何冒犯之处啊!此人、此人分明是居心不良,借拜师之名,行报复之实!先生万万不可被他蒙蔽啊!” 他声泪俱下,试图唤起齐静春的师徒情谊。 然而,齐静春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符泽,眼神温和。 “痴儿,莫要多言。”他轻轻一叹。 “符泽,你可知,能收你为徒,实乃……齐某之幸事。” 这话一出,赵繇如坠冰窟,面如死灰。 完了……先生竟如此看重他?! 符泽脸上笑容不减,对着齐静春,再次深深一揖,这一次,是标准的拜师大礼。 “弟子符泽,拜见老师!” 声音洪亮,态度恭谨。 “好。”齐静春含笑点头,受了这一礼。 礼毕! 几乎就在符泽直起身子的瞬间! “砰!” 一声闷响! 符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欺近,根本不给赵繇任何反应的时间,一记蕴含着恐怖力道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赵繇的眼眶上! “嗷——!” 赵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几步外的石阶上,眼前金星乱冒,鼻血长流。 “符泽!你……” 他话未说完,符泽已经如影随形而至,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拳脚相加,噼里啪啦地落在了赵繇身上! “哭什么?喊什么?”符泽一边揍,一边语气冰冷地开口,每一拳都打得赵繇痛彻心扉。 “先前你那眼神,那嘴脸,当符某是瞎子不成?” “我……我没有……”赵繇蜷缩着身体,试图抵挡,却根本无济于事,只能徒劳地辩解。 “没有?”符泽冷笑一声,脚下毫不留情,又是一记狠踹。 “记住了!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有些事,是你没资格指手画脚的!” 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今日揍你,是教你个乖!让你明白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懂规矩,将来出了这洞天,有的是人会让你吃更大的苦头!” 符泽的声音在登仙台上回荡,带着一种冷酷的教诲。 “也算是……提前替某位朋友,收点利息!” 陈平安那小子,性子太软,对这种跳梁小丑,就该直接打服! 符泽心中冷哼。 赵繇被打得哭爹喊娘,涕泪横流,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屈辱。 他却不知,这看似蛮横的毒打,正是齐静春默许之下,留给他的……最后一堂课。 一堂关于敬畏,关于认清现实,关于修行路上人心险恶的残酷课程。 齐静春站在一旁,负手而立,面带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就预料到的戏剧。 他对赵繇的哭喊充耳不闻,目光平静地看着符泽“教导”自己的新弟子。 而就在这片刻的混乱中,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稚圭,却悄然走到了齐静春的身侧。 她抬起头,那双本该纯真无邪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警惕。 “老秀才。”稚圭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语气生硬,“我的事,用不着你多嘴。” 她不喜欢齐静春,不喜欢这种满口道理、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读书人。 “遇上他,算我倒霉,是我的劫数。” 稚圭瞥了一眼那边正打得兴起的符泽,眼神复杂难明。 “如今既然挣扎不了,不如就跟着他走走看。是死是活,是福是祸,我自己担着。” 这话语中,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齐静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意外。 他并未开口,而是以心声传音,直接送入稚圭耳中。 “呵呵,老夫倒是有些意外。本以为,以你的性子,出了这牢笼,必定是满心仇怨,恨不得搅得这人间三教天翻地覆,没想到……你竟甘愿跟随于他?” 稚圭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同样以心声回应。 “甘愿?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少自作多情。” 齐静春不以为意,依旧温和传音:“如此,也是好事。” “这人间烟火,红尘俗世,你若能多走走,多看看,或许……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一些道理。” 稚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明白什么?明白你们这些人的虚伪?少来这套!” 她眼神桀骜。 “等哪天我能摆脱他,四海八荒,天地之大,照样任我畅游!谁也拦不住!” 对此,齐静春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有些道理,需要自己去悟。 有些路,需要自己去走。 他转过头,看向那边已经揍完了人、正拍着手走向长枪的符泽。 赵繇已经瘫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好了。”齐静春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符泽,带上你的‘山河’,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登仙台上的石阶还残留着赵繇的血迹与哀嚎的回音,齐静春温和的目光送别了符泽。 符泽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那杆沉重异常的“山河”长枪随意地扛在肩上,动作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洒脱。 他冲着齐静春微微颔首,算是道别,并未多言。 转身,下山。 步履看似悠闲,实则每一步都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第48章 机缘不少 稚圭默默跟在他身后,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瞥向前者背影的眼神,复杂难明。 骊珠洞天……这方小天地,藏龙卧虎,机缘不少。 符泽心中念头飞转,阮邛父女那边算是一步闲棋,宁姚……暂且不急。 齐静春这里,拜师是意外之喜,揍赵繇更是顺手为之,解气! 不过……还有几个关键的节点,几桩不容错过的机缘,必须去确认一下。 他的目光投向了小镇深处,那个最不起眼、最泥泞、也最藏污纳垢的地方——泥瓶巷。 思及此,符泽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 稚圭察觉到他的变化,也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泥瓶巷,一如既往的潮湿、阴暗。 低矮破旧的屋檐下,污水横流,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顾璨家那扇破旧的木门敞开着,屋内传出的,却并非往日的争吵或哭泣,而是一个妇人惊喜又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以及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男声。 “……夫人放心,顾璨这孩子根骨清奇,乃是天生的修道种子!老夫观人无数,绝不会看错!只要他拜入老夫门下,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哎呦!仙长!您可真是我们家璨璨的贵人啊!璨璨!你听见没?还不快谢谢仙长!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呐!” 符泽站在巷口,脚步微顿,眼神平静无波。 他听得分明,正是那大骊藩王宋睦座上头等供奉,来自东宝瓶洲青鸾国的老修士,刘志茂。 果然,还是找上门了。 不过……似乎比原着中,少了点什么。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缓步走了过去。 屋内,顾璨的母亲脸上堆满了近乎卑微的笑容,使劲拽着儿子的胳膊,想让他给面前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磕头。 刘志茂捋着花白的胡须,一副高人风范,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审视。 顾璨则躲在母亲身后,只露出一双黑溜溜、带着怯懦和好奇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刘志茂。 没了槐树下那场无声的惊吓与恶意的试探,他对眼前这个老者的戒备,更多是出于陌生和孩子气的警惕。 就在这时,巷口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入屋内。 顾璨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当看清来人是符泽,尤其是看到符泽身后那个熟悉又让他心生畏惧的小女孩时,他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 “稚圭!你怎么跟他跑了?!他是坏人!” 稚圭俏脸一寒,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刮过顾璨的脸。 “小屁孩,闭嘴!”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再聒噪,信不信我把你舌头拔下来?” 顾璨吓得一哆嗦,连忙把头缩回母亲身后,不敢再吱声。 他娘也吓了一跳,连忙陪着笑脸看向符泽和稚圭,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刘志茂,在看到符泽出现的刹那,原本还算和煦的表情骤然一凝!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符泽,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是他!刘志茂心头剧震!就是这个年轻人! 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就在不久前,他心血来潮,想推演一下这骊珠洞天内可能存在的机缘与变数,当他试图窥探某个模糊的身影时,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垒,紧接着便是排山倒海般的天机反噬! 那反噬之力是如此恐怖,若非他见机得快,及时切断了联系,恐怕道心都要受损! 此刻,看到符泽,那种冥冥中的感应瞬间对上了号!那可怕的反噬,就源于此人! 此人究竟是谁?!身上竟有如此强大的气运庇护,甚至能反噬上五境修士的窥探?! 刘志茂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声音变得低沉而凝重。 “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此地?” 他的语气中,带着质问,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然而,符泽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连眼角都没瞥他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顾璨母子身上,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小家伙,想修仙问道,路子多得很。”符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小屋。 “没必要非得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糟老头子。” “你!”刘志茂顿时气结,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糟老头子?!来路不明?! 顾璨躲在母亲身后,听到符泽的话,眼睛却是一亮,怯生生地探出头。 “真的吗?还有别的办法?”他小声嘀咕,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跟着平安哥……” “啪!” 妇人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上,又急又气。 “傻小子!胡说什么呢!平安那孩子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带你修仙?!” 她训斥完儿子,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看向符泽,眼中充满了希冀。 “这位……这位仙长,您……您也是从外面来的神仙老爷?” 符泽淡然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神仙”之说,只是语气平淡地吐出几个字。 “宝瓶洲,白霜王朝大皇子,符泽。”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嗯……也算是真武山的人。” 白霜王朝!大皇子! 真武山! 这几个字眼,如同惊雷一般,在刘志茂耳边炸响! 刘志茂瞳孔骤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大半! 宝瓶洲!他当然知道!那是浩瀚天下有数的大洲!白霜王朝,更是宝瓶洲北部的顶尖王朝之一! 而真武山……那可是与大骊王朝背后的东岳山庭分庭抗礼的武道圣地! 传闻中,真武山祖师爷乃是真武大帝降世,威震一洲! 更关键的是,他隐约听说过一个传闻,真武山似乎迎来了某个天大的新机遇,气运勃发,隐隐有压过其他宗门的势头! 难道真武山那桩传闻中的大机缘,竟应在此人身上?! 刘志茂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王朝皇子,背后还站着真武山这样的庞然大物……这等身份,这等背景,出现在这小小的骊珠洞天,绝非偶然! 再看符泽那气定神闲、视他如无物的姿态,刘志茂瞬间明白,今日想强行带走这顾璨,怕是痴心妄想了! 别说对方实力深浅不知,光是这身份背景,就足以让他投鼠忌器! 第49章 竖子狂妄至极 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与不甘,刘志茂深吸一口气,试图搬出规矩。 “原来是白霜王朝的符皇子,失敬失敬。”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却有些生硬。 “不过,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老夫先与这孩子谈妥收徒之事,还请符皇子……” “先来后到?” 符泽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在我这里,从来只看本事。”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扫过刘志茂,又落在顾璨身上。 “这洞天里的机缘,谁有本事拿到,就是谁的!什么规矩,什么先来后到,都是狗屁!” “你……!”刘志茂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多少年了,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狂妄! 竖子狂妄至极!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符泽身后的稚圭。 当看清稚圭那张精致却冰冷的小脸,感受到她身上那股隐晦却精纯至极的灵气波动,以及那眉宇间与这方天地隐隐相连的独特韵味时,刘志茂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她?! 骊珠!是那骊珠化形!!! 他瞬间明白了!这小女孩,分明就是这骊珠洞天的洞天根本所化!是这方天地气运的精华凝聚! 如此天大的造化!如此逆天的机缘!竟然被眼前这个狂妄的皇子收服了?!还像个丫鬟一样跟在身后?! 一凭什么?!他处心积虑潜入此地,耗费心神寻找机缘,却被一个外来小子捷足先登?! 不仅可能截胡他看中的徒弟,更是连这洞天最大的造化——骊珠本身,都已收入囊中?! 刘志茂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手心,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猛地站起身,不再理会符泽,那双浑浊却在此刻锐利如刀的眼睛,死死攫住了顾璨的母亲,声音阴沉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冰碴子。 “这位夫人,你可想清楚了!修仙问道,讲究的是传承有序,法门正宗!老夫乃青鸾国师亲传弟子,师门渊源流长,岂是这种来历不明的黄口小儿可比?”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遥遥指向符泽,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你若将孩子托付给我,老夫保证,倾囊相授,助他大道可期!若是跟了某些不知天高地厚之徒,误入歧途,毁了这天赐的根骨,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他刻意加重了“不知天高地厚”几个字,试图动摇妇人的心意。 顾璨的母亲果然被他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脸上刚刚浮起的希冀又变成了犹豫和惶恐。 “这……” 不等妇人开口,旁边一直百无聊赖的稚圭突然嗤笑一声。 她斜乜着眼,从墙角那棵老槐树上信手拈下一片嫩叶,塞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老头儿,你这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稚圭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嘲弄,“把自个儿吹得天花乱坠,又是保证又是传承的,真要有那么大本事,还在这儿磨叽什么?直接动手抢人不就完了?” 她嚼着槐叶,歪着头,眼神天真又残忍。 “光说不练假把式。我看呐,你也就是嗓门大点儿,真动起手来,未必有什么真本事。” “你……你这小妖女!!”刘志茂被稚圭这番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老脸涨得通红,指着稚圭的手指都在哆嗦。他堂堂上五境修士,何时被一个黄毛丫头如此当面羞辱过?! 更让他气炸了肺的是,一直躲在母亲身后的顾璨,此刻竟然也从母亲身后探出头,鼓起勇气,脆生生喊道:“我才不要跟你走!我要跟这位大哥哥走!” 他小手指着刘志茂,学着符泽之前的语气,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厌恶。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噗!” 刘志茂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脑门!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先是被那不知名的皇子无视,又被那骊珠化形的小妖女嘲讽,现在连这个他看中的“天生道种”都敢当面骂他?!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刘志茂眼中凶光毕露,体内灵气疯狂鼓荡,一股磅礴的气势不受控制地溢散开来,灰白的长袍无风自动,枯瘦的手掌微微抬起,眼看就要悍然出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紧张气氛。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门口。 “哟,今儿这泥瓶巷,可真是龙潭虎穴,热闹得紧呐。” 他话音刚落,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身穿鹅黄裙裳,面容姣好,却略显憔悴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口。 当她看清屋内的景象,尤其是看到符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以及他身后那个眼神冰冷的小女孩时,女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蔡金简!大骊国师安插在骊珠洞天的心腹之一,也是原着中试图带走顾璨的关键人物之一! 果然来了。符泽心中了然,却并不意外。 蔡金简此刻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只有一个念头。 糟了!怎么会碰到他们?! 符泽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那种视规矩如无物,霸道蛮横偏又实力深不可测的姿态,让她心生寒意。 尤其是他身边那个看似无害,实则可能是骊珠洞天根本化形的小女孩,更是让她忌惮万分! 她本是算准了时间,想趁着刘志茂与顾家接触的空档,前来截胡,将顾璨带走。 谁曾想,一推开门,就撞上了这两尊煞神! 蔡金简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目光却不敢与符泽对视,只是微微低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符……符皇子安好。稚圭姑娘安好。”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咬了咬牙。 “符皇子……小女子……小女子愿以林霞山三座上品矿脉相赠,只求您……高抬贵手,将这孩子……让与我?” 用矿脉换一个孩子?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在这贫瘠的小洞天内。 第50章 一语道破天机 然而,符泽却像是没听见,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将肩上的“山河”取下,握在手中轻轻抛了抛,沉重的枪身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暗金色的枪缨如同流苏般轻轻晃动。 他懒洋洋地瞥了眼被母亲护在身后的顾璨,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小子,瞧见没?挺抢手啊你。” 顾璨的母亲眼睛瞪得溜圆,心脏砰砰直跳! 我的天!又来一个抢着要璨璨的仙姑?还愿意拿出三座矿山来换?! 妇人此刻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这么多大人物抢着要我家璨璨?难不成……我家璨璨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看来……得好好拿捏一下,给璨璨多争取些好处! 她看向符泽和蔡金简的眼神,瞬间变得热切而充满了算计。 就在屋内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直懒洋洋把玩长枪的符泽,身形毫无征兆地一晃! 快!快到极致! 甚至连身为上五境修士的刘志茂都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下一瞬,符泽已鬼魅般出现在刘志茂身前! 他甚至没用那杆“山河”长枪! 右腿如同一条蓄满力量的钢鞭,撕裂空气,带着沉闷的破空厉啸,精准无比地踹在刘志茂的小腹丹田气海之处! 此方洞天对武夫气机的压制远不如山上修士,符泽这一脚,纯粹的肉身体魄之力爆发,又快又狠!蕴含着《人皇决》运转下的一丝霸道真意! “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刘志茂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瞬间撞入体内,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这一脚踹得移了位! 护体灵气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破碎! 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连惨叫都卡在喉咙里没能完全发出,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咚”的一声狠狠撞在身后的土墙上,震落一片灰尘! 土墙龟裂! 刘志茂“噗通”摔落在地,蜷缩着身体,像只被煮熟的大虾米,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剧痛,一时间竟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死一般的寂静! 顾璨的母亲和蔡金简都吓傻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唯有顾璨,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突然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哈哈哈!打得好!打得好!打死这个糟老头子!” 他拍着小手,兴奋得小脸通红,之前的怯懦和恐惧一扫而空,看向符泽的眼神充满了崇拜的光芒! “大哥哥!你太厉害了!你要是能再狠狠揍他一顿,我就拜你为师!真的!我还会劝平安哥也跟你一起!” 稚圭在一旁,嘴角也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嚼着槐叶的动作顿了顿,看向符泽的眼神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符泽闻言,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劝你平安哥?那倒大可不必。” 陈平安自有他的道,符泽无意强行干涉。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顾璨,也不理会旁边脸色煞白、身体微颤的蔡金简和又惊又喜、手足无措的顾母。 他只是将那杆沉重的“山河”长枪的枪尾,往脚下的泥土地上轻轻一顿! “咚!” 一声闷响,仿佛敲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然后,符泽拎着枪,枪尖斜指地面,一步一步,朝着地上如同烂泥般蜷缩着的刘志茂走去。 他原本就有心给这个倚老卖老、心术不正的老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胆敢觊觎他看上的人,还想在他面前玩弄心机,简直不知死活! 刘志茂蜷缩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符泽如同索命的阎罗般逼近,那杆暗金色的长枪在他眼中不断放大,仿佛下一刻就要洞穿自己的眉心! 他心中大骇,残存的灵气也因恐惧而紊乱,哪里还有半分上五境修士的风范?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挪蹭,脊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土墙,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仅仅一招,自己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刘志茂心中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皇子,其实力远超他的想象,绝非自己能够抗衡! 他甚至隐约间,从符泽身上捕捉到一丝与真武山若有若无的气息牵连! 刘志茂心中惊疑不定,但更多的却是怨毒。 好个真武山!平日里标榜名门正派,背地里却纵容门下弟子如此行凶! 此事过后,老夫定要联络书简湖同道,向真武山讨个说法! 符泽走到刘志茂身前三步处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讥诮。 “老家伙,你不是号称精通卜算之术吗?能算出顾璨这小子根骨清奇,难道就算不出,蔡金简那娘们儿早就打着带走这小子的主意?甚至……为了万无一失,不惜对某个姓陈的小子动了杀心?” 此言一出,不仅刘志茂浑身一震,就连一旁的蔡金简也是娇躯一颤,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怎么知道?!蔡金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方才在门外,的确因为陈平安与符泽、稚圭走得近,而对他生出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杀机,想着若能将顾璨带走,顺手除去这个碍眼的少年,也算了却一桩潜在的麻烦。 此事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连身边人都未必察觉,这符泽是如何得知的? 符泽冰冷的目光扫过蔡金简,随即又落回刘志茂那张惊骇欲绝的老脸上,语气愈发森寒。 “准你刘志茂半路截胡,打着收徒的幌子,实则想坐山观虎斗,等着本皇子与蔡金简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甚至不惜借蔡金简这把刀杀了人,就不准本皇子也来抢上一抢?” 刘志茂彻底傻眼了!他原以为自己的算计隐秘至极无人能够窥破。 他确实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若符泽与蔡金简为了顾璨争斗起来,无论谁胜谁负,他都有机会浑水摸鱼。 甚至,他暗中也乐见蔡金简除去陈平安那个与符泽等人交好的少年,如此一来,更能削弱符泽在小镇的助力。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被符泽一语道破! 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扔在烈日之下,无所遁形! 如今这骑虎难下的局面,打死他也不敢承认! 第51章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刘志茂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眼神躲闪。 “皇子殿下……天大的误会!老朽不过一时鬼迷心窍,被这孩子的根骨所惑,再者,那陈平安不过一介凡俗小子,如何值得老朽费心……” 他话未说完,一直憋着火的顾璨再也听不下去了! “呸!” 顾璨小脸涨得通红,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抓起身边一条矮脚的破旧板凳,想也不想便卯足了劲儿朝刘志茂那张老脸砸去! “你这糟老头子,嘴巴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平安哥是我大哥!你敢说他坏话,还想害他?!你害他就是害我!我打死你个坏东西!” 顾璨的母亲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璨璨,使不得!”。 下意识便要冲上去阻拦。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符泽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修长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屈指一弹,一道几乎肉眼难辨的淡金色符光,如同一只灵巧的蚊虫,悄无声息地没入妇人腿弯的某个穴位。 “哎哟!” 顾璨的母亲只觉膝盖猛地一软,像是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一歪,竟是好巧不巧地一头撞翻了旁边矮几上刚烧开不久、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滚水茶壶! “哗啦——” 滚烫的开水混着嫩绿的茶叶,如同小型瀑布般,劈头盖脸地浇了刘志茂一头一脸! “啪!” 与此同时,顾璨奋力掷出的板凳也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刘志茂的鼻梁上! “嗷——!”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响彻整个泥瓶巷的小院! 刘志茂只觉得头脸先是被开水烫得火烧火燎,紧接着鼻梁骨便是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 头发眉毛被烫得卷曲焦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脸上被板凳砸出一道清晰的红印,鼻血长流,狼狈到了极点! 这一下虽不致命,甚至对上五境修士的皮肉伤都算不上太重,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羞辱感,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堂堂青鸾国师亲传弟子,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被一个小娃娃用板凳砸脸,用开水烫头?! 刘志茂一张老脸先是煞白,随即涨成了猪肝色,最后黑如锅底。 他猛地从地上挣扎起来,浑身都在哆嗦,也顾不得身上的剧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今日之事,老夫……老夫认栽!告辞!” 说罢,他便想强撑着一口气,逃离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噩梦之地。 “慢着。” 符泽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催命的符咒,让刘志茂刚迈出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刘志茂猛地回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 “你……你还想怎样?!” 符泽好整以暇地将“山河”长枪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老家伙,急什么?你身上还有多少神仙钱,一并交出来吧。本皇子最近手头有点紧。” 刘志茂闻言,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伸出手指,指着符泽,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竟敢明抢?!”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小子打伤自己,羞辱自己,如今竟然还要打劫自己?! 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到了极点! 刘志茂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又喷出一口老血。 他脸色铁青一片,双拳紧握,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强压下动手的冲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威胁。 “阁下!莫非真要与我书简湖一脉,不死不休?!” 符泽闻言,嘴角那抹讥诮愈发浓郁。 他将“山河”长枪轻轻一旋,枪尾顿地,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书简湖?不死不休?”符泽眉梢轻轻一挑,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老家伙,你还没睡醒么?就凭你们那几条杂鱼,也配与本皇子谈‘不死不休’?在本皇子眼里,你连同你那什么狗屁书简湖,什么都不是!” 竖子狂妄至极! 刘志茂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炸开! 他堂堂上五境修士,青鸾国师亲传,何时受过这等指着鼻子的羞辱! 可偏偏,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那杆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山河”长枪,以及那股与生俱来的皇者霸气,都让他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他知道,再多说一句狠话,都可能招致更惨烈的报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刘志茂此刻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摸出三个沉甸甸的布袋,每一个都绣着精致的云纹,显然是专门用来装神仙钱的。 他肉痛得心都在滴血,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这是老朽身上……大半的积蓄了……” 符泽看都未看那钱袋一眼,只是用枪尖轻轻一点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咄”音。 “大半?”他似笑非笑。 “老家伙,看来你这记性不太好啊。本皇子向来奉行雁过拔毛,兽走留皮。进了我符泽口袋的东西,没有吐出来的道理;得罪了我符泽的人,不刮下三层油,也别想轻易脱身。”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好狠的小子! 一旁的蔡金简听得眼皮直跳,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她猛然想起在宝瓶洲渡船上,自己也曾出言不逊,险些被这煞星直接丢下船喂王八! 她不由得暗自庆幸,看向符泽的目光中,除了惊惧,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这少年行事乖张狠戾,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刘志茂一张老脸涨成了深紫色,额头青筋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从牙缝里迸出血来! 他猛地一跺脚,将怀里、袖中、甚至藏在靴筒里的神仙钱,零零散散又掏出了一小堆,连同那三个大袋子,一股脑儿推向符泽。 “都在这儿了!小子,今日之辱,老夫记下了!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他日定要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第52章 骗人老神仙 “呵,”符泽轻笑一声,也不去捡拾,只是示意稚圭收起。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刘志茂,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本皇子等着。不过,你最好祈祷自己别再落到我手里,否则,就不是破财这么简单了。” 刘志茂闻言,身子一僵,那股狠劲儿顿时泄了大半,再也不敢多言,怨毒地剜了符泽一眼,又狠狠瞪了顾璨一眼,这才狼狈不堪地转身,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逃离了这个噩梦般的小院。 “呸!活该!老骗子!坏东西!”顾璨见刘志茂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扬眉吐气,叉着腰在他身后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吐着舌头骂道。 符泽目光幽深地望着刘志茂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老东西,睚眦必报,今日受此大辱,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下一个被他霍霍的倒霉蛋会是谁? 既然梁子已经结下,我符泽又岂会让你如愿以偿? 他收回目光,转向一脸兴奋的顾璨,神色却倏然一肃。 “小子,想跟着我,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顾璨闻言,小脸一扬,拍着胸脯,脆生生地应道。 “大哥哥师尊请讲!只要能跟着师尊,什么条件璨璨都答应!” 在他心里,这位新认的师尊简直是神兵天降,威风八面,比那些只会说漂亮话的仙师强太多了! 符泽淡淡开口。 “那就是,不能带上陈平安。” “啊?!”顾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为什么啊?平安哥他很好的!他是我大哥啊!” 他以为这位大哥哥师尊会和外面的那些仙师不一样,没想到,竟然还是要他抛下大哥! 一时间,眼圈都有些红了。 符泽看着他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也不解释,只是从稚圭手中接过那三袋沉甸甸的神仙钱,随手抛给顾璨。 “这些,赏你的。如何处置,随你。” 顾璨下意识接住钱袋,入手极沉,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带着哭腔央求。 “大哥哥师尊,能不能也带上平安哥?我可以不要这些钱,我还可以帮师尊做很多事!平安哥他人很好的,他不会拖累我们的!” 他急得抓耳挠腮,又开始讨价还价。 “要不,大哥哥师尊,你再多给平安哥一些宝贝吧?他太穷了,那些坏人老欺负他!” 符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这小子,倒真是个重情义的。 他摇了摇头,语气却不容置疑。 “蠢小子,你以为宝贝是越多越好么?陈平安命里有劫,福薄载不起重宝。这些神仙钱,莫说三袋,便是一袋,落在他手上,都可能为他招来杀身之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日后自会明白。” 命里有劫?杀身之祸?顾璨吓了一大跳,小脸煞白,握着钱袋的手都有些发抖。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杀身之祸”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不信符泽的话,这位大哥哥师尊的手段,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绝非寻常仙师可比。 符泽见他被唬住,这才话锋一转,语气稍缓。 “不过,那本拳谱,你倒是可以给他。” 顾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符泽继续补充。 “命数归命数,修炼天赋是另一回事。他若能将那拳法练出些名堂,将来未必没有自保之力。至少,在这小镇上,能少受些欺负。” “哇!真的吗?!”顾璨瞬间破涕为笑,方才的失落和恐惧一扫而空,小脸蛋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他抱着那三袋神仙钱,又蹦又跳起来,看向符泽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哥哥师尊是好人!平安哥有拳谱就能变厉害了!” 他欢呼雀跃,围着符泽转圈。 “大哥哥师尊你真是天底下最好心最大方的神仙!比那些只会骗人的老神仙好一万倍!” 顾璨得了师尊允诺,又得了三袋沉甸甸的神仙钱,哪里还忍得住,怀揣着拳谱,抱着钱袋,一溜烟便冲出了小院,直奔那个熟悉的身影而去。 他要第一时间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还有这些能让平安哥过上好日子的宝贝,亲手交给他! 符泽望着那小子兔子般蹿出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小子,果真如书中一般,将陈平安视若亲父。 也罢,这便是他的道,旁人强求不得。 “仙……仙师大人……” 顾璨的母亲怯生生地挪了过来,脸上又是感激又是惶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小妇人……小妇人教子无方,犬子顽劣,冲撞了仙师,还请仙师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这孩子从小就野惯了,还望仙师日后多多担待,多多管教……” 她声音都在发颤,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年轻仙师一个不高兴,就收回了对顾璨的青睐。 符泽虚扶一把,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 “夫人不必如此。”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落在顾璨消失的方向,多了几分赞许。 “令郎性情坚韧,赤子之心未泯,璞玉一般,只需稍加雕琢,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并非顽劣,而是未经打磨的真性情罢了。” 顾璨母亲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璞玉、什么真性情,她听不太懂,但“成就不可限量”这几个字,却如惊雷般炸响在她耳边! 她激动得浑身轻颤,眼眶瞬间红了,又要下拜。 “仙师……仙师大恩大德!您就是我们顾家天大的恩人呐!小妇人给您磕头了!” “我说了,不必。”符泽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威严。 顾璨母亲这才止住了动作,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嘴里翻来覆覆念叨着“谢谢仙师”。 “哼!” 一声极不和谐的冷哼从旁边传来。 蔡金简扶着被震得发麻的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是不服气地瞪着符泽。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自己得了天大的机缘,还要来抢我们这些苦哈哈的零碎?从宝瓶洲渡船上遇到你,我就没顺当过,简直是我的克星!” 第53章 天材地宝,机缘造化 蔡金简想起自己在渡船上差点被扔下去喂王八,又想起刚才被这小子轻描淡写就震飞,心中那股邪火就蹭蹭往上冒。 这小子,得了那么多好处,怎么还要跟她们这些散修抢这点微末机缘? 符泽闻言,转过头,好笑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抢?”他反问,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蔡姑娘,你倒是说说,这天底下的天材地宝,机缘造化,有哪一样是摆在那里,等着人客客气气去拿的?若非各凭本事,难道还指望它自己送上门不成?” 真是天真。这骊珠洞天本就是一场盛宴,也是一场猎场。弱肉强食,本就是至理。 蔡金简被他一噎,顿时语塞。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她咬着下唇,心中念头急转。 这符泽年纪轻轻,实力却深不可测,行事更是霸道狠绝,偏生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 她蔡金简自认有几分姿色手段,在男人堆里向来是游刃有余,何曾像今日这般,在一个少年人面前处处受制,连话都说不顺畅!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栽!他一定有什么依仗,或者只是虚张声势! 符泽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蔡金简刚起了个念头,便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试试?”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气浪以符泽为中心轰然炸开! 蔡金简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迎面拍来,比方才那一击更要猛烈数倍! 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小院的门槛之外,跌了个七荤八素,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 “不要在我面前耍那些不入流的小聪明。” 符泽的声音冰冷如刀,不带一丝温度,“你的那点心思,本皇子看得一清二楚。” 他迈步走到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蔡金简。 这女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若非看在齐静春耗费心神救她一场,今日定要让她吃足苦头。 洞天即将崩塌,她若再不知死活地搅风搅雨,丢了性命,岂非白费了齐先生一番苦心? 符泽心中念头转过,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淡淡开口。 “骊珠洞天,暗流远比你想象的汹涌,这潭水,不是你能轻易试探深浅的。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蔡金简趴在地上,又惊又怒。 这小子的实力,竟然强横到了这种地步! 她原以为对方只是仗着法宝之利,没想到其自身修为也如此骇人。 “你……你少危言耸听!”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心中已然胆寒,嘴上却不肯认输。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本姑娘迟早能找到更好的机缘!” 说罢,她狠狠瞪了符泽一眼,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去,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符泽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轻轻吐出三个字:“祝你好运。” 泥瓶巷深处。 顾璨气喘吁吁地找到了正在练拳的陈平安,献宝似的将三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到他怀里。 “平……平安哥!给!这些都给你!” 陈平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礼”砸得一懵,低头看着怀里沉甸甸的钱袋,上面绣着的云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疑惑与不安涌上心头。 “这……璨璨,你哪来这么多钱?使不得,使不得!” 他连忙要推回去。 恰在此时,一道青衫身影施施然行过巷口,腰间悬着一枚“风雪夜归人”的玉牌。 巷口那青衫身影,龙虎山嫡传符南华,目光在顾璨怀中的拳谱,以及那三袋鼓囊囊的神仙钱上稍作停顿,眉尖几不可察地一挑。 这鼓囊囊的钱袋,还有那隐约透着古朴气息的拳谱……蔡金简那女人,竟这般快就得手了? 顾璨这孩子,根骨资质皆是不俗,若能收入门下,悉心培养,将来成就定然不凡。 蔡金简一介散修,凭什么得此璞玉? 一抹精光自符南华眼底深处掠过,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这等机缘,合该有德者居之,而他符南华,自认比那蔡金简更有资格。 这骊珠洞天本就是各凭手段,既然遇上了,岂有错过的道理? 他嘴角噙起一抹自认温和的笑意,抬步便朝巷内二人走去。 陈平安正欲将钱袋推回给顾璨,眼角余光瞥见有人靠近,立时将顾璨护在身后,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警惕,目光如受惊的幼兽,紧盯着来人。 “你想做什么?!”少年人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符南华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 “这位小兄弟,莫要紧张。贫道龙虎山符南华,观你二人气宇不凡,尤其是这位小兄弟,”他目光转向顾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根骨清奇,实乃修道良才。贫道并无恶意,只是想与二位稍作攀谈,结个善缘。” 哼,不识抬举的泥腿子,也敢拦贫道的路?待会儿先结果了你,再带走这小子,倒也省事。 他口中说着客气话,袖袍下的手指却已悄然掐了个法诀,一缕微不可察的法力波动萦绕指尖,只待寻个由头发难。 巷子另一头,符泽正负手踱步,眉头微微蹙起。 顾璨这小子去了半晌,怎的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正思量间,巷子深处陡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以及一股微弱却凌厉的法力碰撞余波! 符泽脸色骤变,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朝着巷内掠去! 当符泽赶到时,眼前的一幕令他瞳孔猛地一缩! 陈平安面如金纸,蜷缩在地,嘴角溢着刺目的鲜血,胸膛微微起伏,气息已是微弱到了极点。 他那刚刚点燃,尚不稳固的长生桥,赫然已被一股霸道外力硬生生摧断! “平安哥!”顾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小小的身子扑在陈平安身上,却不知如何是好。 宁姚俏脸煞白,手持长剑,摇摇欲坠地挡在陈平安和顾璨身前,她本就重伤初愈,此刻更是气息紊乱,嘴角亦有血丝渗出,显然方才已与人交过手,吃了大亏。 第54章 天道,当真是倔强 “符南华!你……你好狠的心!竟对一个凡俗少年下此毒手!” 宁姚声音嘶哑,眼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却难掩那份力不从心。 符南华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神色淡漠,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碍事的蝼蚁。 他对宁姚的质问充耳不闻,目光落在地上昏迷的陈平安身上,闪过一丝不耐。 这小子倒是硬气,竟还敢反抗,白白浪费贫道一番手脚。 忽地,符南华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他猛一抬头,便见巷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来人一袭白衣,面容俊美,眼神却冷冽如冰,正是符泽! 符南华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虚伪地稽首一礼。 “哦?这位道友是……贫道符南华,只是路过此地,见有些争执,正欲上前分说一二。既然道友来了,此间事了,贫道便不多打扰了。” 言罢,他竟是转身便要离去,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此地不宜久留,先走为妙。 “走?” 符泽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如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巷中的空气。 “本皇子的人,你也敢动?动了,还想走?” 话音未落,符泽手腕一振,掌中那杆铭刻山川日月图纹的黑色长枪“山河”骤然消失! “咻——!” 一道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声暴起! 符南华只觉一股致命的危机自身后袭来,他骇然转身,瞳孔中倒映出一道急速放大的黑色流光! 他想躲,想祭出法宝抵挡,但那枪太快了!快到超越了他的反应极限! “噗嗤——!” 血光迸现! “山河”长枪裹挟着万钧之力,竟是直接洞穿了符南华的右肩胛,余势不歇,带着他整个人,“哐当”一声,狠狠钉在了巷子对面的青石墙壁之上! 枪身犹自嗡鸣不休,符南华被高高钉在墙上,双脚离地,鲜血顺着枪杆汩汩流下,染红了墙面。 符泽缓步走近,看着符南华此刻狼狈的姿势,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那是在原着故事中,陈平安盛怒之下,将某位仇敌按在墙上痛殴的场景。 呵,这姿势,倒有几分眼熟。 他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符南华,是你冒犯在先,胆子倒是不小,还想在本皇子面前一走了之?” “师尊!师尊!”顾璨连滚爬带地扑到符泽腿边,小脸哭得像只花猫,指着墙上的符南华,泣不成声。 “就是他!就是他打伤了平安哥!他还想强行带我走!呜呜呜……师尊,您要为平安哥做主啊!” 符泽轻轻拍了拍顾璨的头,目光幽深。 天道,当真是这般倔强么? 我已出手阻拦了蔡金简,本以为陈平安此劫可免,却不曾想,这因果兜兜转转,竟是应在了这符南华的身上。 长生桥……终究还是断了。 这便是所谓的“命数”难违?还是说,这骊珠洞天之内,另有推手? 被钉在墙上的符南华,剧痛钻心,更多的却是无边的惊恐。 他死死盯着符泽,脑中一片混乱。 怎么会这样? 我方才为何会那般冲动?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竟生出那般强烈的掳掠之心? 甚至不惜对另一个凡人下死手?这根本不合我的行事准则! 我分明记得,我只是想与他们攀谈,探查一下那拳谱和神仙钱的来路…… 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暴戾,如此不顾一切?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难道……难道我中了什么阴毒的摄魂秘术?!有人在暗中操控我的心神?! 一想到这个可能,符南华浑身冰凉,道心几乎在瞬间便要崩裂!他修道多年,最重道心稳固,若是被人无声无息间影响了心智,那比杀了他还要可怕! 再看向符泽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符南华心中那仅存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是他!一定是他!此人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诡谲莫测!我竟然毫无察觉! 恐惧压倒了疼痛和愤怒,符南华几乎是立刻便换上了一副惶恐讨好的面容,声音因失血和恐惧而发颤。 “前辈!饶命!饶命啊!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晚辈刚才一定是鬼迷心窍了!绝非晚辈本意啊!晚辈愿意赔偿一切损失!求前辈高抬贵手,饶过晚辈这一次!” 符泽听着他语无伦次的求饶,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淡漠中带着一丝戏谑的模样。 “赔偿?”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倒也识趣。既然如此,你身上一半的神仙钱,拿出来吧。” 巷中气氛凝滞如冰,宁姚的目光,却死死锁在符泽和他手中那杆“山河”长枪之上。 她心头剧震,那长枪之上散发出的气息,雄浑、霸道,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茫与古老。 这股威压……即便是在剑气长城那等天才妖孽辈出的地方,也极为罕见!此人绝非寻常! 她银牙暗咬,强撑着摇摇欲坠的伤体,声线因警惕而绷紧。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符泽对她的戒备视若无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她半分,只是手腕一翻,将“山河”枪身横于胸前。 刹那间,枪杆之上,无数细密繁复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那金光并非凡俗光芒,炽盛却不刺目,反而透着一股堂皇、浩瀚的意味,流转之间,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上沉浮,山川地理于其间轮转生灭! 一股远超先前,更加令人心悸的威压弥漫开来,看得宁姚眼花缭乱,心神剧烈摇曳! 她俏脸之上,那一贯的清冷被惊愕与茫然所取代。 猛然间,她想起了自家先生齐静春曾带着一丝遗憾的喟叹——他的本命飞剑材质有限,倾尽心血,也只能承载住“静”、“春”二字真意。 可眼前这杆长枪……这股几乎要压垮她剑心的磅礴气息……这上面铭刻的,究竟是何等惊天动地的“道理”?! 其威势,竟丝毫不逊于剑气长城那座天下雄关的浩然剑意! 不,甚至……甚至隐隐有凌驾其上之感! 第55章 可否先赊欠 宁姚的心湖,彻底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搅得翻江倒海。 符泽却不再理会兀自震惊失神的宁姚,目光重新落回墙上狼狈不堪的符南华身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催讨一笔寻常酒账。 “神仙钱,拿出来。本皇子耐心有限。” 符南华被钉在墙上,右肩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此刻心底翻涌的,却是比疼痛更甚百倍的屈辱。 该死的!宋集薪那老匹夫坐地起价,敲诈了我一笔也就罢了! 如今竟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黄口小儿如此折辱!钉在墙上,像条待宰的狗! 此仇不报,我符南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他强忍着钻心剧痛,试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位……道友,手下留情!今日之事,是在下孟浪了,冲撞了道友虎威。这神仙钱……可否先赊欠一二?待出了这骊珠洞天,符某定当加倍奉还,并有重谢!” 先稳住他!只要能离开此地,日后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符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赊账?重谢?”他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戏谑,“你觉得,本皇子会在乎你那点所谓的‘重谢’?” 符南华脸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戾,咬牙切齿,声色内荏。 “阁下莫要欺人太甚!此地乃骊珠洞天,自有圣人规矩在上!你若真敢在此地痛下杀手,一旦惊动了坐镇此地的圣人,你我皆难逃干系,被一并逐出洞天也未可知!到时候,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这是在赌,赌对方心有顾忌,不敢冒此奇险。 “可笑至极。”符泽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淡漠。 “用圣人来压我?这种威胁,对本皇子而言,不痛不痒,如同犬吠。” 圣人?若这骊珠洞天真有圣人能察觉本皇子的“人皇系统”,那反倒更有趣了。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森寒如九幽寒冰。 “本皇子倒是想看看,是你这张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不如本皇子先废你一条手臂,看看你还敢不敢与本皇子讨价还价?你的任务,想来应该比你这条胳膊重要得多吧?” 符南华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疯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真敢!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再多言半句,对方那杆诡异的长枪下一刻就会洞穿自己的另一边肩胛,甚至直接废掉自己的手臂!那所谓的“任务”,若因伤势严重而耽搁,后果不堪设想! 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符南华面色变幻不定,死死闭嘴,一副惊惧交加的模样,符泽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看来,不给你点实实在在的教训,你是学不乖的。” 话音未落,符泽身影一晃,鬼魅般欺近符南华身前。 未见他如何蓄力,只是随意地探出手,一把抓住了符南华完好的左臂! “你……你要做什……”符南华惊恐万状,话未说完。 只听“喀嚓”一声令人牙酸毛骨悚然的骨裂脆响! 伴随着符南华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却依旧凄厉无比的闷哼! 符泽竟是面无表情,以一种蛮横无匹的力道,生生拧断了符南华的左臂!那臂骨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垂下。 做完这一切,符泽轻描淡写地甩了甩手,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角的微尘。 “今日若就此放过你这等屡次三番挑衅本皇子威严的宵小,扰了本皇子清净,会让我道心不稳。这一臂,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给你长个记性。” “呃啊——!”符南华痛得浑身剧烈抽搐,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面目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 他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嚎,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白霜王朝的大皇子,简直就是个披着俊美皮囊的嗜血魔鬼! 他这是要用最残忍的方式,生生打碎我的道心啊! 那断臂之痛,固然撕心裂肺,但远不及道心即将崩裂的恐惧来得猛烈! 他再不敢有丝毫侥幸心理。 用仅存的、被钉在墙上的右手,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摸索出几个沉甸甸的钱袋,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 “我给!皇子殿下饶命……我全都给!求殿下高抬贵手,饶我这条贱命!” 巷中血腥气与绝望的气息尚未散尽,符泽看着脚下那几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面色平静无波。 他弯腰拾起,随意掂了掂分量。 嗯,比预想的还要沉甸一些。 这符南华,倒也算是个称职的“送财鼠”,只是这买路钱,未免太贵了些。 粗略一数,这几袋神仙钱加起来,竟让他先前那点家底直接翻了两番不止。他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旋即从中取出一只稍小的钱袋,看也不看,便朝着一旁兀自戒备,眼神复杂的陈平安抛了过去。 “拿着,压惊。”符泽的嗓音清冷,仿佛丢出的只是一袋寻常的铜板。 陈平安下意识伸手接住,钱袋入手沉甸甸的,袋口不经意间散开少许,露出里面黄澄澄、光灿灿的神仙钱,晃得他眼神一缩。 他猛地一怔,连忙要将钱袋推回去:“这如何使得!符皇子,无功不受禄,我……” “你用得上。”符泽三个字便截断了他的话头,眼神深邃,不容辩驳。 陈平安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暖流混杂着几分敬畏涌上。 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白霜王朝大皇子,行事乖张狠戾,却又屡次三番在危难之际对他施以援手。 他紧紧攥着那袋分量不轻的神仙钱,深吸一口气,对着符泽郑重一揖到底。 “大恩不言谢!符皇子今日援手之情,平安铭记五内!他日但有用得着平安的地方,平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此人虽行事霸道难测,却并非一味嗜杀凶残之辈。这份恩情,必须牢牢记下,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符泽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会有机会的。” 这陈平安,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未来那座巍峨的剑气长城,或许会因他而多上几分波澜壮阔。 人皇之路,正需这等有情有义之辈辅佐。 他不再多言,目光转向缩在一旁,小脸煞白,惊魂未定的稚圭,简洁明了地招了招手:“走了。” 第56章 压制修为 稚圭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小跑着跟了上去,片刻也不敢耽搁。 就在符泽即将带着稚圭踏出这条阴暗巷弄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符南华沙哑而怨毒的冷哼。 “今日算你狠!哼,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此地压制了我大半修为!否则,岂容你这黄口小儿在此猖狂撒野!” 等着吧!只要我符南华还有一口气在,今日所受之奇耻大辱,他日定要你千百倍奉还! 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符泽脚步微微一顿,却连头也未曾回一下,只是唇边泛起一丝讥诮弧度。 “压制修为?”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巷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便是让你恢复到全盛之时,再给你十年八载埋头苦修,你在本皇子面前,依旧不过是土鸡瓦狗,弹指可灭。” 话语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绝对自信,以及对符南华那赤裸裸的蔑视。 “说得好!打得太妙了!” 一直躲在陈平安身后,大气不敢出的小鼻涕虫顾璨,此刻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猛地从陈平安身后探出小脑袋,兴奋地拍着巴掌,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对符泽的崇拜光芒。 他一把拉住陈平安的衣角,压低了声音。 “平安哥,平安哥!我跟你说,我以后就跟着这位皇子大哥了!他可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好人,又厉害,又能帮我们狠狠教训那些坏蛋!你往后就别担心我啦!” 这位大哥哥太威风了!简直比说书先生嘴里那些斩妖除魔的大英雄还要厉害一百倍! 跟着他,以后肯定顿顿能吃饱饭,说不定还能学到真本事! 陈平安闻言,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既为顾璨寻到了一个看似强大的依靠而略感欣慰,又深知符泽此人行事莫测,喜怒无常,小璨跟着他,真不知是福是祸。 他摸了摸顾璨乱蓬蓬的头顶,看着孩子那双因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璨,”他蹲下身子,与顾璨平视,语气格外郑重。 “既然你心意已决,平安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拦你。只是出门在外,人心隔肚皮,凡事都要多留一个心眼,切莫轻易相信旁人,万事都要以保全自己为重,知道吗?” 符皇子此人深不可测,行事全凭喜好,但愿他能看在稚圭和小璨尚且年幼的份上,多加照拂一二吧。 他们之间的低声交谈,一字不落地清晰传入符泽耳中。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却并未回头,也未曾出言干涉。 稚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听着身后陈平安那番“婆婆妈妈”的叮嘱,忍不住暗地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凑到符泽身边,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小声嘀咕着抱怨。 “殿下,您瞧瞧,您这番好心好意地出手相助,人家可未必领您的情呢!指不定还在心里骂您拐带无知孩童,图谋不轨,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哼,这陈平安,真是个不识好歹的木头疙瘩! 殿下何等尊贵的身份,肯屈尊降贵帮他一个小泥腿子,已是他八辈子修来的天大福分,他居然还敢疑神疑鬼! 真是不知所谓! 符泽闻言,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斜了她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洞悉。 “哦?齐先生平日里教你的那些‘修心养性’、‘观人于微’的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么快就抛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了?” 稚圭被他这一句话噎得小脸一白,顿时卡了壳。 她想起自家先生齐静春平日里虽然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谆谆教诲,再仔细回想自己方才那番尖酸刻薄的言语,确实有失公允,心中不由得一阵气闷与烦躁。 可恶!又被他抓住话柄,教训了一顿! 先生的教诲我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是这姓陈的明明…… 哼!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她见符泽领着自己和那个叫顾璨的小鬼,竟是径直朝着泥瓶巷外那座她颇为熟悉的廊桥方向走去。 看样子是打算就近寻个地方落脚安顿,不由得心头猛地一紧,也顾不上先前的窘迫,脱口而出,追问道。 “殿下!您该不会是想带着我和这小鬼,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这骊珠洞天里晃悠,一直待到此间事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后背都有些发凉。 符泽刚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洗劫了符南华,得了那么一大笔令人眼红的神仙钱,如今又毫不避讳地带上一个明显是本地土着的小孩,这简直是…… 般行事,与三岁小儿抱着金元宝招摇过市,唯恐天下不知,有何区别? 他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狂妄自大到了不知死活的地步? 稚圭只觉得这位来自白霜王朝的大皇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高傲与深不可测的可怕。 符泽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看着一脸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稚圭,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扩大了几分。 “招摇过市?你想多了。” 他语气轻松写意。 “这一方小小的洞天福地,虽然藏龙卧虎,鱼龙混杂,但能踏足此地的,大多是有些来历和眼界的仙家修士。” “他们千里迢迢来此,是为求取那份虚无缥缈的‘仙缘’与‘机缘’,多数时候,还是会顾惜几分自家宗门和老祖宗的颜面,不至于为了一些蝇头小利、黄白之物,便当众撕破脸皮,自降身份,徒惹天下同道笑柄。” 他微微一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巷外那些影影绰绰、似在窥探的人影,话锋陡然一转,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充斥在逼仄的巷弄间。 “更何况,此地自有圣人布下的规矩铁律。若不动用那些花里胡哨、上不得台面的仙术道法,单凭这双拳头,这小小的骊珠洞天之内,能让本皇子高看一眼、值得认真对待的,恐怕还没几个呢。” 圣人?若真有圣人能察觉到“人皇系统”的玄妙存在,那反倒是一件出乎意料的趣事。 至于这些所谓的过江猛龙、坐山猛虎,在本皇子眼中,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不足为惧。 第57章 人皇系统的玄妙 稚圭被符泽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悻悻然闭上了。 这家伙,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偏偏自己还真反驳不了! 难道这骊珠洞天里的人,当真都是些只会动嘴皮子的软脚虾不成? 她心里嘀咕着,却也不敢再多言,只能默默跟在符泽身后。 三人沉默地向着廊桥方向行去,巷中的血腥味与怨毒气息,似乎还未曾彻底消散,被微风一带,依旧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行不多远,符泽的脚步蓦地一顿。 稚圭正低头腹诽,险些撞上他的后背,不由得抬头,疑惑地望向他。 “殿下?” 怎么不走了?莫非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桀桀桀……” 一阵阴恻恻、令人毛骨悚然的古怪笑声,自巷口拐角处幽幽传来。 稚圭与顾璨齐齐打了个寒颤。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削、面色阴鸷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嘴角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双臂环抱胸前,懒洋洋地倚靠在墙边,恰恰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马苦玄!”稚圭看清来人,下意识惊呼出声,俏脸瞬间沉了下去。 她连忙扯了扯符泽的衣袖,压低了嗓音,飞快禀报。 “殿下,此人便是马苦玄,是真武山安插在此地的眼线之一。这小子性情乖张暴戾,心胸狭隘至极,仗着有几分修为和靠山,往日里在洞天中横行霸道,没少欺辱旁人,尤其是陈平安,以前可没少吃他的苦头!” 这瘟神怎么也冒出来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符泽眼底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料到一般。 这倒是有点意思,送走了符南华那只“送财鼠”,又来了一只拦路犬么?真武山?呵。 他目光落在马苦玄身上,语气平淡无奇:“有事?” 马苦玄一双怨毒的眸子死死锁住符泽,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对符泽的问话置若罔闻,下一刻,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影骤然暴起,双拳如出膛炮弹,挟着一股阴狠毒辣的劲风,直扑符泽面门! 他心中翻腾着滔天的不甘与怨恨。 凭什么! 我马苦玄才是天命所归,才是真武山倾力培养的麒麟儿! 本该是我平步青云,一飞冲天,将来证道长生,俯瞰众生! 为何偏偏是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霜王朝大皇子,夺了我的机缘,断了我的仙路! 今日,我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以泄我心头之恨! 符泽见他一言不合便悍然出手,眼中寒芒一闪,不退反进,身形微侧避开拳锋,右腿已如毒龙出洞,后发先至,“砰”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马苦玄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之上! 这一脚力道何等刚猛,马苦玄只觉眼前金星乱冒,鼻梁骨“咔嚓”一声脆响,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丈外的墙壁上,又滚落在地。 但他竟是强忍剧痛,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口鼻溢血,眼神却愈发凶戾,招招式式皆是奔着符泽周身要害招呼,分明是存了不死不休的杀心! “哎呀!你这个坏胚!不当人子的狗东西!又跑出来添乱!” 一旁的顾璨见状,吓得小脸煞白,却仍是鼓足勇气,指着马苦玄破口大骂,嗓音尖利刺耳,“我家大哥哥好心好意,你凭什么打他!我我去叫人来帮忙!” 骂完,他扭头便要往巷子外跑。 “别去!”稚圭一把死死拽住他的胳膊,面色凝重。 顾璨急得直跺脚。 “稚圭姐姐,你放开我!再不叫人,大哥哥要吃亏的!” “你现在去叫人,才是真的给殿下添乱!” 稚圭秀眉紧蹙,压低声音解释。 “这马苦玄是真武山的人,他们之间的恩怨,算是真武山内部事务。旁人若是胡乱插手,道义上便落了下乘,反而会给殿下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她语气一顿,眼神复杂地扫了符泽一眼。 “更何况,我们跟着殿下,本就已经够扎眼的了。若是再闹得人尽皆知,只会让更多人盯上我们,把我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寸步难行!” 顾璨听得一愣一愣的,茫然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地:“我这么重要吗?” 稚圭气得差点翻白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懒得再与这小傻瓜多费唇舌。 这小东西,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重点是这个吗! 场中,马苦玄攻势越发凌厉狠绝,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杀了他!杀了他就能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他每一拳每一脚都灌注了全身力气,带着浓烈的杀意,恨不得立刻将符泽撕成碎片。 久攻不下,反而被符泽戏耍般一一化解,甚至又挨了几下不轻不重的拳脚,马苦玄气喘如牛,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一个后撤,拉开数尺距离,咬牙切齿地嘶吼。 “符泽!你为何不敢出你的长枪!是瞧不起我马苦玄吗?!” 符泽闻言,身形不退反进,又是一脚,干净利落地将他踹翻在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长枪‘山河’?”他语带轻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凭你?还不配。” 这等货色,也妄想见识“山河”的锋芒?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配! 这两个字如两柄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马苦玄心头! 他浑身一震,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刺骨的冰寒。 他终于明白了,在符泽眼中,自己甚至连一个值得他认真对待的对手都算不上! 那份高高在上的漠视与轻蔑,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加伤人! 原来我在他眼中,连做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马苦玄只觉喉头一甜,再也压抑不住翻腾的气血,“哇”的一声,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石板。 他一向心高气傲,自诩骊珠洞天年轻一辈第一人,未来板上钉钉的真武山真传弟子,何曾受过这等视若蝼蚁般的轻蔑。 “符……泽……” 第58章 根基不稳,心思太重 马苦玄双目赤红如血,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胸中那股郁结的愤懑与不甘,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 他要杀了这个家伙! 一定要杀了他!哪怕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他刚刚撑起半个身子,准备拼尽最后一口气,发动玉石俱焚的雷霆一击时。 却不想心神激荡之下,气血逆行,眼前骤然一黑。 脚下竟是虚浮无力,一个踉跄,“噗通”一声,竟是自己把自己绊倒,脑袋重重磕在坚硬的石板上,闷哼一声,竟是直接晕厥了过去。 一代天骄,竟以如此滑稽狼狈的方式收场。 巷中一时寂静。 顾璨张大了嘴巴,看看地上人事不省的马苦玄,又看看负手而立、神色淡漠的符泽,只觉得这位“大哥哥”愈发深不可测。 稚圭也是一脸错愕,她预想过马苦玄的千万种结局,却独独没料到会是这般……戏剧性。 这家伙,心气也太高了些,竟被殿下三言两语就气晕过去了?还是说,殿下那一脚,其实暗藏玄机? “呵呵。” 符泽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他瞥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马苦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 “根基不稳,心思太重。纵有几分天赋,能短时走出再远,也终有一日,会被这心魔反噬,万劫不复。可惜了,一块璞玉,却被雕琢得戾气深重,失了本真。” 真武山,便是如此培养弟子的么?只重杀伐,不修心性,与魔道何异? 他话音刚落,巷子深处,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缓缓走出,来到符泽面前数步之遥,停下脚步,对着符泽深深一揖,抱拳行礼,嗓音沙哑。 “晚辈真武山外事弟子,见过符皇子。多谢皇子手下留情,点拨我这不成器的师侄。” 这人一身灰袍,面容普通,气息却颇为沉稳,显然修为不弱。 他看向马苦玄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惋惜。 终究还是惊动了他们。来得倒快。 符泽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冷哼一声,语调不起波澜,却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压弥散开来。 “不必在此惺惺作态。说吧,是谁让你们来寻本宫的?还是说,你们真武山,当真好大的手笔,竟想拿本宫,来给你们这所谓的‘麒麟儿’当磨刀石?” 他这话语,字字诛心,如重锤般敲击在那灰袍弟子的心头。 那灰袍弟子额角渗出几滴冷汗,腰弯得更低了些,声音愈发恭敬。 “皇子明鉴,晚辈只是奉命行事,前来接引马师侄。至于其他,晚辈一概不知,也断然不敢妄自揣测山中长辈的深意。” 这位大皇子,果然如传闻一般,锋芒毕露,言辞犀利,绝非易与之辈!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 符泽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 看来,这真武山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多半是那恒澍老道之外的人在暗中捣鬼,又或者是某些旁系不甘心骊珠洞天的‘麒麟儿’就此旁落。 这马苦玄,本是他们倾力培养的棋子,我的出现,无疑是彻底打乱了他们的全盘部署。 想借我之手,看看这马苦玄的成色,顺便探探我的底细么? 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不再多言,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那灰袍弟子可以带人离开了。 灰袍弟子如蒙大赦,赶忙上前,将昏迷不醒的马苦玄搀扶起来,再次向符泽躬身一礼,而带着马苦玄匆匆消失在巷尾。 待那两人走远,稚圭才慢悠悠地凑上前来,撇了撇嘴,带着几分不解与不满。 “殿下,就这么轻易让他们走了?方才那马苦玄可是对您动了杀心,依我看,就该让他们有来无回,以儆效尤才是!免得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招惹您!” 在她看来,符泽方才的举动,未免太过仁慈了些,全无方才面对符南华时的狠厉果决。 符泽闻言,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看得稚圭心里有些发毛。 “不急。日后,有的是机会。” 他顿了顿,唇边笑意更浓,却也更冷,“这羊毛,总要出在羊身上。前提是,得先把这只羊养肥了,才好下刀,不是么?” 这丫头,还是太嫩了些。 斩草除根固然痛快,但若能让其为我所用,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岂不更妙? 马苦玄,真武山…… 呵,本宫等着你们送上门来。 稚圭听得这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猛然间觉得,符泽这话似乎别有深意,那“养肥了再宰”的眼神,仿佛不经意间也扫了自己一下,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这家伙……该不会连我也在算计吧? 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师尊留下的那些…… 她不敢再想下去,连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瞬间煞白的脸色。 符泽并未在意她的异样,目光投向廊桥方向,沉吟片刻。 “此地尚算清净,你们二人,暂且在那廊桥附近寻个僻静处歇脚。这两日,尽量少在外面走动,免得节外生枝。” 他对顾璨和稚圭嘱咐。 顾璨自然是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稚圭却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倔强与愤懑。 “殿下,旁的都好说,只是……那棵老槐树,我必须去找它算一笔账!它当初欺我年幼无知,骗走了师尊留给我……” 她话未说完,便被符泽抬手打断。 符泽眉头微蹙,略一思索,目光深远。 “老槐树么……也罢。” 他缓缓颔首,“不过,你且稍安勿躁,再等上一等。如今这小镇,怕是已经暗流汹涌,各方势力都已闻风而动,此时并非最佳时机。”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家族,怕是也该有所动作了。 刘羡阳那小子,恐怕已经被某些人盯上了。 这潭水,越浑越好。 他看了一眼稚圭,见她仍是一脸不甘,便又补充了一句。 “待我处理些琐事,自会陪你走一趟那老槐树下,讨回你的公道。” 第59章 耍几套不入流的拳脚 稚圭闻言,柳眉倒竖,俏脸上满是不情不愿,几乎要将“嫌弃”二字刻在脑门上。 “殿下,您寻那刘羡阳作甚?他不过是个游手好闲、满脑子花花肠子的废物胚子,除了会耍几套不入流的拳脚,还能有什么用处?” 在她看来,自家殿下英明神武,怎会屈尊去寻那等市井无赖。 这刘羡阳,整日里就知道围着阮秀师姐打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殿下莫不是也被他那张嘴给骗了? 符泽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似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哦?听你这口气,倒像是不愿本宫去取那份机缘?” 他语调平缓,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稚圭心头一跳,连忙摇头,矢口否认:“殿下说笑了,稚圭怎会有此想法!您的机缘,便是稚圭的机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家伙,眼神怎么这般渗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他竟能扯到机缘上去? “哼。” 符泽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似是不置可否。 他悠然踱步,目光投向远处街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稚圭与顾璨耳中. “刘羡阳此人,看似平平无奇,胸无大志,实则身怀异宝。其父当年,也是一位了不得的拳师,留下的那件宝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那套压箱底的拳法,更是刚猛霸道,威力绝伦。这两样东西,放在当今这骊珠洞天,乃至整个东宝瓶洲,都算得上是难得的珍品。”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向稚圭,似笑非笑。 “你在小镇盘桓多年,与那阮家父女也算熟稔,难道会对此一无所知?” 这丫头,心思倒是不少,可惜,在我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 稚圭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眼神飘忽,还想嘴硬辩解几句:“我……我不过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他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莫非他真有什么未卜先知的神通不成? “我知道!我知道!” 不等稚圭说完,一旁的顾璨早已按捺不住,举着小手,兴奋地嚷嚷起来,像只急于表现的小麻雀。 “符大哥,那刘羡阳确实有宝贝!我以前听我娘说过,他爹可厉害了!不过啊,” 他话锋一转,小脸皱成了苦瓜。 “那刘羡阳忒抠门了!比铁公鸡还一毛不拔!平日里连颗糖都舍不得给别人,想要他那宝贝甲和拳谱,比登天还难!就算符大哥您亲自出马,那小子也绝不可能乖乖交出来的!” 顾璨说得信誓旦旦,仿佛亲眼见过刘羡阳如何吝啬一般。 符泽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朗声一笑:“哦?竟是如此?那本宫倒更要去会会他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本宫虽无意过多干涉那搬山猿的命数,但也想瞧瞧,这刘羡阳的命轨,是否会因本宫的到来,而生出些许变数。若他此番依旧逃不过被那畜生重伤的结局,那往后,这骊珠洞天的一桩机缘,本宫也就无需再多费心神了。” 命数之说,玄之又玄。 我既已入局,便要看看,这棋盘上的棋子,究竟会如何起舞。 刘羡阳,你可莫要让本宫失望。 顾璨听得一知半解,只觉得符大哥说话高深莫测,他挠了挠头,鼻涕都快流出来了,用力一吸。 想到即将离开这生于斯长于斯的骊珠洞天,他心中忽地涌起一股离愁别绪,眼巴巴地望着符泽。 “符大哥,既然我们要去找刘羡阳,那……那能不能顺便让我跟以前那些……那些欺负过我,啊不,是认识我的人,道个别?以后,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他声音越说越小,有些底气不足。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拍着胸脯,对符泽打包票。 “符大哥,您放心!那刘羡阳的宝甲,包在我身上!别看我年纪小,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保管说得他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嘿嘿,正好让那些以前看不起我的人瞧瞧,我顾璨如今也是有大靠山的人了! “呵呵,好一个三寸不烂之舌。” 符泽被他这副小大人模样逗乐了,忍俊不禁,点了点头,“那便有劳顾璨你了。” 这宝甲,原不在本宫计划之内,若能得手,倒也不错,正好送给小妹符瑶,也算是一份心意。 他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稚圭在一旁撇了撇嘴,对顾璨的自告奋勇嗤之以鼻。 就凭你?那刘羡阳滑得跟泥鳅似的,你能说动他?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但见符泽兴致颇高,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闷闷地跟在后面。 三人不再耽搁,径直朝着刘羡阳家的方向行去。 骊珠洞天本就不大,几条巷弄穿梭下来,很快便临近了目的地。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拐过一个巷口之时,一道身影却猛地从前方一户人家的院门内冲了出来,脚步踉跄,神色慌张,正是刘羡阳。 他似乎没注意到巷口的符泽三人,只顾埋头疾奔,慌不择路地向着河边跑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符泽眉头微挑,正欲开口,却见刘羡阳慢悠悠地经过一处河边浅滩时,另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河畔的柳树后转出。 那人头戴一顶宽大的锥形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身形瘦削,气息内敛,不疾不徐地跟在刘羡阳身后不远处。 符泽目光一凝,心中陡然一动! 此人…… 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拦在了那锥帽人身前。 “阁下行色匆匆,这是要去何处?” 那头戴锥形斗笠之人,正是李二。 他肩上斜挎着一个半旧的竹篓,篓中水光晃动,隐约可见几尾鱼儿在其中摆尾。 符泽的目光在那竹篓上轻轻一扫,视线落定,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阁下这篓中的鱼儿,瞧着倒是颇为灵动,不知可否割爱,卖与本宫几尾?” 这鱼……寻常鱼贩可养不出这般神采。 尤其是那一尾通体灿金的,绝非凡品。 李二闻声,抬眼打量了符泽一番,布衣简朴,气质却沉凝如山,身后跟着的稚圭面带薄霜,那小不点顾璨则是一脸好奇。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正欲开口婉拒,毕竟这篓中之物,并非寻常鱼鲜。 第60章 你这鱼儿看着真漂亮 “哎呀!这位大叔,你这鱼儿看着真漂亮!我家殿下……啊不,我家符大哥既然看上了,那肯定就是天大的缘分!不就是几条鱼嘛,您老人家肯定不会这么小气,不舍得卖吧?” 不等李二出声,顾璨这小子却像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一把就抱住了李二身前的鱼桶,力气不大,姿势却憨态可掬,仰着小脸,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是热切。 符大哥想要的东西,我一定要帮他弄到手!这可是我表现的好机会! 符泽微微一怔,嘴角噙着一丝未散的笑意,眼中却划过一抹惊奇。 这小家伙……转性了? 在他的印象中,顾璨这小子除了陈平安那呆子的话会听几句,对其他人,尤其是自己这个“外人”,向来是戒备多于亲近。 今日这般主动积极,倒是稀奇。 难道是自己先前在泥瓶巷的手段,真把他给折服了? 顾璨似乎察觉到了符泽的目光,抱着鱼桶,偷偷回头,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邀功的神秘。 “符大哥,嘿嘿,我也不知道这鱼有啥用,瞧着也就比寻常的鱼好看那么一点点。不过呢,符大哥你既然想要,那我做随从的,肯定得给您办妥了!就当……就当是谢谢你先前帮我娘出气,还给了我那么多神仙钱!” 他声音极小,生怕被李二听了去,一番话说得飞快,小脸上满是“快夸我”的期待。 符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如此,这小算盘打得……倒也直白可爱。 他轻轻摇了摇头,这顾璨的心思,当真是七窍玲珑,又带着孩童的纯粹。 一旁的李二被顾璨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弄得有些发懵,听着顾璨那句“符大哥”,再看看符泽,眼神中透出几分了然与疑惑。 他挪开顾璨的小脑袋,看向他。 “小鼻涕虫,你今儿个怎么没跟在陈平安那小子屁股后头转悠?倒跟着这位公子到处跑了。” 李二的声音略带沙哑,却有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顾璨一听提起陈平安,小嘴一撇,随即又挺起胸膛,带着几分炫耀。 “哼,平安哥他……他有他的事!我现在跟着符大哥,符大哥可厉害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儿,去什么……白霜王朝!听说可大了,比咱们这小镇大多了!” 他稚嫩的童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与憧憬。 李二听到“白霜王朝”四字,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深深看了一眼符泽,又低头看了一眼被顾璨死死抱住的鱼桶,以及桶中那尾最为显眼、鳞片在日光下闪耀着淡金色光泽的鲤鱼。 白霜王朝……大皇子……这小家伙,竟是跟了这么一位主顾。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缘法了,强求不得,也躲不过。 他心中暗自一叹,原本坚定的念头竟有些松动,罢了,既然是有缘人,这桩小小的因果,结下也无妨。 他刚想开口,将这鱼让出。 “符泽殿下!?” 一道略显尖细,却带着几分刻意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符泽眉梢一挑,这声音有些耳熟。 只见高稹与一名身着暗色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快步而来。 那中年人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先前在登仙台有过一面之缘的吴貂寺。 高稹一见符泽,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先是愕然,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最后化为浓浓的警惕。 他目光在符泽、顾璨,以及顾璨怀里的鱼桶上来回扫视,语气不善。 “殿下怎会在此?莫非……也是为了这骊珠洞天的‘鱼’而来?” 又是他!这符泽,当真是阴魂不散! 上次登仙台的机缘被他捷足先登,这次……这鱼莫非也有什么蹊跷? 符泽唇角一勾,面对高稹的质问,丝毫不显慌乱,反而坦然自若。 “高伴读眼神不错,本宫确有此意。而且,这鱼,本宫已经拿下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这鱼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听符泽这般笃定,吴貂寺那双原本微眯的眼睛骤然一凝,目光如电般射向顾璨怀中紧抱的水桶。 当他清晰看见桶中那条在几尾普通青鱼衬托下,尤为显眼,通体泛着淡淡金色光晕,鳞甲宛若黄金铸就的鲤鱼时,瞳孔猛地一缩! 金鳞……龙气隐现!这是……传说中的‘龙门锦鲤’,有望蜕凡化龙的存在!好家伙,这等灵物,怎会出现在这小小的骊珠洞天?! 吴貂寺心头巨震,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那眼神深处,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与贪婪,转向符泽,脸上堆起一抹看似和善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符泽殿下,咱家乃大隋王朝内务府总管吴恩,奉皇命前来骊珠洞天寻访仙缘。殿下怀中这尾金鲤,与我大隋有莫大渊源,可否请殿下割爱?” 他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语气带着几分施舍般的高傲。 “咱家愿出三代神仙钱,换殿下此鱼。先前在登仙台,高伴读已将一份机缘让与殿下,也算是我大隋与贵国交好之诚意。如今这点小小物件,想必殿下不会不给这个薄面吧?若此事传扬出去,旁人说不得要笑话白霜王朝,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些。”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抬出了价码,又隐隐点出先前的人情,最后更是带上了几分贬低与威胁。 三代神仙钱,足够寻常修士家族百年用度。这符泽一个落魄皇子,还能不动心? 更何况,搬出两国邦交,他若不识抬举,便是自取其辱! 听着吴貂寺这番夹枪带棒、明褒暗贬的话语,尤其是最后那句“白霜王朝气量太小”。 符泽原本带笑的眼眸骤然转冷,一股森然寒意自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缓缓抬眼,目光如两道利剑,直刺吴貂寺。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自符泽唇边逸出,带着刺骨的嘲讽。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老阉人,你在教本宫做事?” 第61章 这鱼,本宫买下了 吴貂寺一张老脸霎时涨得青紫,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 被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在他眼中已是丧家之犬的落魄皇子,当面斥骂“老阉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竖子!竖子敢尔! “嘿——”他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尖细的嗓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冥顽不灵!不知好歹!” 他往前踏出一步,锦袍无风自动,一股阴冷的气息扩散开来。 “符泽,咱家好言相劝,你却如此不知进退!你我同为宝瓶洲修士,若能守望相助,何愁不能走出一条更宽阔的大道?你却只顾眼前这区区一条鱼,鼠目寸光,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吴貂寺痛心疾首,仿佛符泽的拒绝是断了整个宝瓶洲的未来。 符泽却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眼中寒芒一闪,身影倏动,一掌已然拍出! “老狗,”掌风呼啸间,符泽冰冷的声音清晰传来。 “当真以为本宫是三岁无知小儿,会被你三言两语唬住?” 吴貂寺瞳孔骤缩,完全没料到符泽竟敢悍然出手! 他仓促间抬臂格挡,一股巨力涌来,震得他气血翻涌。 这小畜生,好大的胆子!好强的力道! “近在眼前的好处,拱手让人?那是蠢货才干的事!” 符泽语带讥诮,攻势却丝毫不减。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一袋沉甸甸的钱已然脱手而出,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李二身前。 “李二,这鱼,本宫买下了。” 随即,他身形再转,本命长枪“山河”骤然显现,枪尖寒星点点,裹挟着沛然莫御的威势,直刺吴貂寺面门! 吴貂寺修为被封,一身阴狠手段大打折扣,此刻面对符泽这般刚猛无俦的攻势,只觉一股磅礴大力迎面压来,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怪叫一声,身形急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化作一道毒蛇般的乌光,刁钻地刺向符泽手腕。 两人兔起鹘落,招式凌厉,劲气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卷起阵阵罡风,吹得周遭尘土飞扬,草木低伏。 顾璨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小脸煞白,“啊”地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躲到李二身后,死死抱住李二的大腿,小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符大哥好厉害,但也……好吓人啊!这老太监也不是好东西! 稚圭则俏生生立在原地,衣袂飘飘,任凭罡风拂面,雪白下巴微微扬起,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对吴貂寺狼狈模样的鄙夷与不屑。 跳梁小丑,不堪一击。也就是仗着大隋的势,才敢如此猖狂。 混乱之中,唯有李二,一手拎着鱼篓,一手掂量着那袋分量不轻的钱,浑浊的眸子在激斗的两人与手中的钱袋间来回转动,若有所思。 他今日带着这条金鳞龙鲤出现在此地,本就不是偶然。 杨老头让他将此鱼赠予“有缘人”,算是一场机缘的试探。 没曾想,鱼还没送出,倒先看了一场好戏。 他捏了捏钱袋,钱袋入手沉甸甸的,显然分量十足。 杨老头曾叮嘱,此行若遇良才,不妨结个善缘,日后自有分说。 这符泽……招式虽尚显稚嫩,破绽亦有不少,但那一往无前的气势,那股子睥睨天下的霸道,却是他李二平生罕见。 杨老头曾言,观人观其势,这小子,未来不可限量啊。 他心中竟有些痒痒的。 自己虽已多年不好争斗,但此刻,竟也生出几分想与这白霜王朝大皇子切磋一番的冲动。 待此事了结,或许可以去杨老头那儿求个话,看看能否…… 场中,吴貂寺已是险象环生。他虽阴招频出,奈何修为被骊珠洞天压制,一身本事十不存一,面对符泽《人皇决》催动的霸道枪法,更是处处受制,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噗!” 吴貂寺肩头中了一枪,鲜血飞溅,身形一个踉跄。 符泽眼中杀机一闪,欺身而进,一脚踹出! “嘭!” 一声闷响,吴貂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噗通”一声,狼狈不堪地栽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溅起大片水花,呛咳连连。 高稹站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眼见吴貂寺落水,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吴貂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符泽这厮,也忒不给面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收枪而立的符泽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艰涩。 “符泽殿下,吴总管他……他也是情急,并非有意冒犯,还请殿下恕罪。此事,是在下管教不严,我代他向殿下赔个不是。” 符泽神色淡漠,瞥了高稹一眼,并无半分与他虚与委蛇的兴致。 “高伴读不必如此。”他嗓音平静无波,“皇室之间,利益倾轧,尔虞我诈,本就是寻常事。本宫早有预料,也习以为常。” 符泽话语之中,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警告之意,平静的语调下暗流汹涌。 他瞥了眼高稹铁青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高伴读,有句话本宫也想奉劝大隋一句。”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如刀,直刺高稹心底。 “宝瓶洲这块肥肉,想要独吞,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牙口够不够硬,拳头够不够大!莫要贪心不足蛇吞象,撑死了自己,反倒便宜了虎视眈眈的旁人!” 这高稹,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城府深沉。 大隋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 今日,便先给他们一记下马威,让他们知晓,本宫这块硬骨头,不是谁都能啃得动的! 高稹面色瞬间转绿,胸中怒气翻腾,几乎要压抑不住。 竖子狂妄! 当真以为侥幸胜过一个修为被封的阉人,便能与大隋分庭抗礼?! 不知天高地厚! 他强压下心头火气,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带着几分森然。 “符泽殿下,此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如今的宝瓶洲,乃至整个人间,谁人不知我大隋国力鼎盛,兵强马壮,如日中天?殿下如今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如此锋芒毕露,恐非长久之计。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殿下还是韬光养晦,收敛些为好,免得……引火烧身,悔之晚矣!” 不识抬举的东西! 若非此地是骊珠洞天,顾忌重重,本官定要让你这黄口小儿知晓何为大隋天威,何为蚍蜉撼树! 第62章 牙尖嘴利的小畜生 “呵——”符泽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本宫的将来,就不劳高伴读替本宫操这份闲心了。” 他漫不经心地一挥手,姿态带着几分慵懒的轻慢。 “与其有闲工夫替本宫这‘落魄皇子’担忧,高伴读倒不如仔细想想,如何在这骊珠洞天短短数日之内,为自己,为你背后的大隋,多谋取些实实在在的机缘。毕竟,空手而归的滋味,想必不会太好受,不是么?” 机缘?这骊珠洞天最大的机缘,早已被本宫握于掌中。 尔等,不过是些跟在后面拾人牙慧、争抢残羹剩饭的可怜虫罢了。 高稹被噎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脸上青白交加,煞是好看。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畜生! 他深吸一口气,不愿再与符泽做口舌之争,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李二。 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眼中却依旧闪烁着未曾消散的怒意与傲慢。 他从怀中摸出三只鼓鼓囊囊的钱袋,比符泽方才给出的那一只,分量显然重了不少。 “这位渔家大哥,”高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尽管“大哥”二字从他口中吐出,显得格外生硬别扭。 “方才多有得罪,是在下与吴总管鲁莽了。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三袋神仙钱,比这位……符公子给的,只多不少。这条金鳞龙鲤,对我大隋有大用处,还请渔家大哥行个方便,将它转卖与我大隋,我大隋必有重谢,绝不亏待于你!”他刻意加重了“大隋”二字,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然而,李二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更别说去看那三袋沉甸甸的神仙钱。 他只是慢悠悠地搔了搔后脑勺,动作质朴,甚至带着几分乡野村夫的憨气。 紧接着,他出人意料地弯下腰,并非去接高稹的钱袋,而是将手中装着金鳞龙鲤的鱼桶,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仍躲在他身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满眼好奇与畏惧的顾璨。 “小娃娃,来,这鱼桶,你且帮老汉我拿稳当喽。” 顾璨愣了一下,看看李二,又看看那威严的鱼桶,小手有些颤抖地接了过去。 高稹彻底呆住了,脸上的假笑僵在嘴角,显得滑稽无比。 这……这渔夫是何意?竟敢如此不识抬举?!难道他听不懂人话吗?! “渔家!”高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嫌少?我还可以再加!你可知我大隋……” “官爷,官爷,”李二终于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眸子看向高稹,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厌烦与不耐,“莫要再为难俺这小老儿了,成不?” 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被高稹的纠缠不休搅得头疼不已。 “我说官爷,您也瞧见了,方才你们动手之前,这位符公子就已经把钱给俺了。咱们做买卖的,讲究个先来后到,一诺千金,不能因为您给的钱多,俺就言而无信,转手再卖给您不是?那不成背信弃义的小人了嘛!” 说着,他拍了拍腰间符泽给的那袋压胜钱,脸上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那笑容朴实而真诚。 “再说了,这一袋钱,已经尽够俺给家里的婆娘扯上几尺好花布,再打上几斤陈年老酒了。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打鱼过活的粗人,无功不受禄,可不敢要恁多烫手的钱财。” 杨老头让俺结个善缘,这位符公子瞧着顺眼,出手也大方。 这大隋的官儿,浑身铜臭味儿不说,还一股子高高在上的臭架子,俺老李瞅着就不舒坦。 钱再多,拿着也膈应,还不够回去被婆娘数落的。 符泽在一旁抱臂而立,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此刻见高稹吃瘪的模样,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 这李二,果然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中悍妻的李二。 能让他老老实实说出“不敢要恁多”这种话的,普天之下,除了他家那位河东狮,还能有谁? 这高稹啊,今日算是踢到一块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了。 高稹的一张脸,此刻已经不是青一阵白一阵那般简单了,简直像是开了染坊,五颜六色轮番变幻,最后定格成了与方才吴貂寺如出一辙的猪肝色。 他死死瞪着李二,又转头怒视符泽,胸膛剧烈起伏,那份当众受辱的屈辱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简直岂有此理! 一个身份卑贱的渔夫,一个家道中落的丧家之犬,竟敢、竟敢如此联手羞辱于我! 羞辱我大隋! 他知道,再与这油盐不进的李二多说一句,都是自取其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胸中翻涌的怒火,却收效甚微。 他那双充斥着怨毒与不甘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死死钉在符泽身上。 “符泽!”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而怨毒。 “好!好得很!今日之辱,高某铭记在心!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迟早有一日,本官会将今日所受的耻辱,连本带利,加倍奉还于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甩衣袖,带着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那僵硬的背影,透着一股子狼狈的决绝。 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依旧瘫在河边,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形象凄惨的吴貂寺。 符泽目送着高稹怒气冲冲远去的背影,神色依旧淡漠如水,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随时奉陪。” 清冷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尚未走远的高稹耳中,无疑是火上浇油,令高稹离去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背影更显仓皇。 加倍奉还?本宫等着。只怕你大隋,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待到高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此地的紧张气氛才稍稍缓和下来。 李二转过身,看向符泽,方才面对高稹时的那份不耐与疏离已然散去,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此刻竟闪烁着几分真切的好奇与探究。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符泽,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第63章 小屁孩,找打 “这位小哥儿,哦,不对,这位公子,” 李二挠了挠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微黄但整齐的牙齿。 “听你这口音,不像咱们这小镇周边的人啊。方才那当官的,口口声声称呼你为‘殿下’,不知公子是哪一国的皇子殿下当面?” 他嘿嘿一笑,笑容憨厚:。 “俺叫李二,就是个祖祖辈辈在这河里打鱼的粗人。公子若是不嫌弃俺这泥腿子粗鄙,改日俺得了空闲,说不准会上门叨扰一二,跟公子讨杯水酒喝喝,听听外边的稀罕事儿。” 这小子,有点儿意思!杨老头让俺留意着身边的“有缘人”,莫非指的就是他? 年纪轻轻,气度不凡,出手阔绰,更难得的是,有胆气跟那大隋的鹰犬硬碰硬。这股子劲儿,对俺老李的胃口! 符泽闻言,脸上的淡漠褪去,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这笑容真诚而友善,与方才面对高稹时的冷冽锐利判若两人。 “白霜王朝,符泽。李二哥若真能赏光,符泽定扫榻相迎,好酒管够!” 这李二,竟主动示好,倒真是意外之喜。 此人看似寻常,实则深藏不露,能与他结下一段善缘,于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一直静立一旁,默不作声的稚圭,此刻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轻轻眨了眨,雪白精致的下颌微微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在她那素来平静无波的脸庞上一闪而逝。 这李二……当真是奇了! 我印象之中,这李二除了对他那凶悍无比的婆娘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之外,向来是谁的面子也不给,油盐不进,一心只念着家中悍妻的“老婆奴”。 今日竟一反常态,破天荒地主动与符泽攀谈示好,甚至还说什么要登门拜访……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符泽转过身,目光落在稚圭那张清丽绝尘的脸庞上,那里依旧残留着几分因方才之事而泛起的、未曾完全消散的薄怒。 “方才,多谢了。”符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稚圭闻言,微微一怔,那双清冷的眸子罕见地漾起一丝波澜,旋即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清冷,却夹杂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你…你突然说这些作甚?” 这人,转性了不成?先前那般霸道蛮横,此刻倒客气起来了。 符泽唇角微扬,坦然迎向她略带探究的目光。 “若非你方才暗中出手相助,稍稍扰乱了那吴貂寺的气机,本宫要如此轻易地将其重创,恐怕还得费上一番手脚。至于那隋高稹,若无你适时的沉默作为背景,本宫的言语,也未必能有这般敲山震虎的奇效。”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了几分:“于情于理,这声谢,本宫是该说的。” 稚圭这丫头,看似冷漠,实则心细如发。 方才她虽未直接参战,但那细微的灵气波动,恰到好处地在吴貂寺旧伤复发之际推了一把,否则单凭我如今的修为,一枪将其重创至此,确实有些勉强。 听符泽这般一本正经地道谢,稚圭反而更不自在了,雪白精致的下颌微微扬起,耳根处悄然漫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语气却故作淡然。 “哼,我不过是瞧那阉人与那酸儒不顺眼罢了,与你何干?” 这呆子,难道看不出我是在帮他吗?非要说得这般明白……真是…… “呀!稚圭姐姐,你脸红啦!羞羞脸!”一直躲在符泽身后,探头探脑的顾璨,此刻却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指着稚圭大喊大叫起来,满脸都是促狭的笑意。 “小屁孩,找打!”稚圭被顾璨这么一嚷,那抹绯红瞬间从耳根蔓延到了脸颊,恼羞成怒之下,也顾不得维持什么清冷形象了,抬脚便是一记无影脚,精准地踹向顾璨的屁股。 顾璨“哎哟”一声,早有防备,一溜烟躲到符泽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扮鬼脸。 “略略略!踹不着,踹不着!羞羞脸的稚圭姐姐!” 两人你追我躲,绕着符泽打闹起来,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符泽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心中却思绪万千。 稚圭,这丫头……虽非真正的人类,但得了那骊珠洞天圣人齐静春的点化,早已脱胎换骨,灵智非凡,与常人无异。 按照原本的轨迹,她日后会历经坎坷,甚至险些魂飞魄散……如今,既然本宫与她结下这份善缘,未来更是主仆一场,自然不能坐视她重蹈覆辙。 齐静春……这位骊珠洞天的读书人,是个值得敬佩的君子,也是本宫必须争取的力量。 “好了,莫要闹了。”符泽轻咳一声,止住了两人的打闹。 “稚圭,顾璨,我们先去廊桥那边观望一番。若无旁人在,便先行去拜会齐静春先生。” 按照时间推算,齐先生此刻应该还在廊桥附近。必须尽快与他搭上线,拜师之事,宜早不宜迟。 三人行至廊桥左近,尚未靠近,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河滩方向走来。 正是陈平安。 他一手拎着两尾还在活蹦乱跳、闪烁着淡淡青光的鱼儿,另一手则提着个空荡荡的破旧鱼篓,脸上带着几分收获的喜悦,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符大哥!”陈平安一眼便瞧见了符泽,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热情地举起手中的鱼。 “符大哥,你们也在这儿啊!瞧,刚摸上来的,这鱼可肥了,送你!” 符泽目光一扫,便看出那两条鱼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灵气,显然是得了这骊珠洞天灵韵滋养的异种,远非寻常河鱼可比。 这便是所谓的气运之子么?随手一摸,便是灵鱼。 他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笑道。 “那便多谢平安兄弟了,正好解解馋。”随即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问道。 “平安兄弟,可曾见过一位身着青衫,气质儒雅的齐先生?” 陈平安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齐先生啊?他老人家刚走没多久。嘿,说来也巧,方才在巷子里,我还得了先生几句指点呢!先生真是个好人!” 第64章 平安大哥,你摸鱼好厉害 符泽闻言,心中了然。 果然如此。这方天道,或者说那冥冥之中的命运轨迹,终究还是不愿放过这二人之间注定的碰撞。 齐静春与陈平安,终究是要在此时此地,结下那段师徒之缘。 看来,我的出现,并未完全打乱所有既定的轨迹,这反倒是一件好事。 “平安大哥!平安大哥!”顾璨一见到陈平安,便兴奋地扑了上去,拽着他的衣角,满眼都是孺慕与向往。 “平安大哥,你摸鱼好厉害!也带我一起去摸鱼打水仗好不好?我可会游泳了!” 符泽见状,微微一笑,对顾璨颔首:“去吧,莫要跑远了,注意安全。” 他转向陈平安,目光温和。 “平安兄弟,顾璨这孩子便暂且托你照看一下,我与稚圭还有些事情要办,去去就回。” 陈平安拍着胸脯,爽朗应下:“符大哥放心!有俺在,保管璨璨兄弟玩得开心,安安全全的!” 符泽点点头,带着若有所思的稚圭,转身朝着廊桥深处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巷弄的拐角。 待符泽与稚圭的身影彻底消失,一直静立在陈平安身旁,默不作声的宁姚这才快步上前,那双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符泽离去的方向,秀眉微蹙,神色间带着一丝凝重与不解。 “陈平安,”宁姚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 “以后,离那个符泽远一些。” 陈平安闻言一愣,满脸困惑地看向宁姚:“啊?为何啊,宁姑娘?符大哥……符大哥瞧着不像坏人啊,他还帮过我们好几次呢……” 符大哥出手大方,又帮我们解围,还送了我神仙钱……怎么会是坏人呢?宁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宁姚见陈平安一脸状况外的懵懂模样,气得差点想跺脚,心中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这傻小子!真是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的货!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那双剑水秋眸紧锁着符泽消失的巷弄拐角,缓缓对陈平安剖析。 “寻常武夫或是山上的练气士,若是交手个三五回合,我只需在旁静观,便能瞧出其路数根脚,乃至拆解他一招半式,并非难事。” 陈平安听得连连点头,宁姑娘的本事,他向来是信服的。 宁姚话锋一转,语气愈发凝重:“可那符泽……他前后在我面前出手不过两次,一次在登仙台下对那吴貂寺的弟子,一次便是方才对付吴貂寺本人与那隋高稹的扈从。我竟……丝毫看不透他的枪法路数。” 她柳眉紧蹙,似是陷入了某种深思:“隐约间,他枪式大开大合,确有几分军阵杀伐的铁血意味,甚至……甚至能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真武山刚猛拳意的影子。但若要说就是真武山传承,却又绝然不像,那枪意之中,还夹杂着一种更为古老、更为磅礴,甚至……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霸道与……苍茫。仿佛,那不是凡俗武学,而是……一种俯瞰众生的法则显化。” 这符泽,究竟是什么来头?白霜王朝的大皇子? 区区一个北地王朝,怎可能培养出这等深不可测的人物? 他身上的谜团,比那骊珠洞天还要深。 陈平安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迸出一句。 “乖……乖乖!连宁姑娘你也瞧不明白?那……那符大哥岂不是……岂不是天底下顶厉害的人物了?” 他眼中瞬间迸发出无比炽热的向往与崇拜,用力一挥拳头,满脸激动。 “如此说来,符大哥日后必定是有大作为的英雄豪杰!” 符大哥不仅本事大,心肠也好,还送我神仙钱,点拨我……若是我也能有符大哥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对啊对啊!平安大哥!”一旁的顾璨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晶晶地,拽着陈平安的袖子使劲摇晃。 “既然符大哥这么厉害,不如……不如我们一起拜他为师吧!你想啊,有符大哥罩着,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肯定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小家伙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衣食无忧,横行乡里的美好未来。 陈平安闻言,脸上的兴奋却渐渐淡去,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挣开顾璨的手。 “璨璨,莫要胡说。符大哥是天上的大人物,我……我只是个泥瓶巷的烧瓷胚,哪有那份福气去高攀。再者,齐先生刚刚才指点过我,我连先生的话都还没悟透呢,怎敢再有奢求。” 符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条路,终究得我自己一步一步走。而且,宁姑娘似乎对符大哥颇有戒心…… 三人却不知,他们这番对话,早已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不远处巷弄拐角后两人的耳中。 符泽神色如常,嘴角甚至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稚圭那双金色的眸子则在刹那间闪过一丝极淡的流光,那是她暗中动用了一丝真龙之力,将那边的声音清晰捕捉。 她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符泽一眼,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嗤——听见了么,符大皇子?你这番‘好心’,可是被人当成驴肝肺了。人家宁姑娘防你跟防贼似的,那傻小子陈平安更是对你敬而远之,生怕沾染了你的‘贵气’。啧啧,真是枉费你一番‘提携’之情啊。” 这呆子,还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人心隔肚皮,岂是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可笑至极! 符泽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唇角那抹弧度反而更深了些。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宁姚心思缜密,对我有所防备,乃是智者所为,不足为奇。陈平安虽淳朴,却也非愚钝,他有自己的坚持与道心,不愿轻易依附于人,更是难能可贵。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感恩戴德?” 他转头看向稚圭,目光深邃。 “倒是你,稚圭。这骊珠洞天之中,每隔一甲子便会有一位山上圣人轮换坐镇,你在此地历经的岁月,见过的世情人心,怕是比我在白霜王朝当皇子的数十年还要多得多。怎还会拿这等不痛不痒之事来讥讽本宫?莫非,你觉得本宫会因此而气恼?” 这丫头,看似冷嘲热讽,实则还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提醒我,莫要对人性抱有过高的期望。 只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困于过往,看不透这简单的人性反复? 第65章 凡夫俗子!懂什么! “你——!”稚圭被符泽这番话一噎,仿佛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心事,周身气息陡然暴涨,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骤然弥漫开来! 她那双原本清冷的金色龙瞳之中,此刻竟翻腾起汹涌的怒焰,猛地扭头,死死“盯”着陈平安所在的方向,声音里淬着寒冰,一字一顿。 “那陈平安若再这般不知好歹,自以为是,本座……本座便是拼着鱼死网破,魂飞魄散,也要让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这些凡夫俗子!懂什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安然度日,而我却要被困于此地,日夜承受宿命! 齐静春……若非他点化,我又怎会生出这诸多烦恼! 若非他……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那股凛冽的杀机,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巷口那边的宁姚与陈平安齐齐打了个寒颤,顾璨更是吓得直接躲到了陈平安身后。 符泽却依旧平静,他坦然迎向稚圭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本宫说过,会带你离开此地。昔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过往的委屈,本宫不会让你再受分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雄图与期冀。 “只望日后,你能放下过往恩怨,全心辅佐我白霜王朝。将来,本宫更希望你能与本宫一道,护佑这浩然天下,抵御那域外天魔的侵袭。” 稚圭身负真龙血脉,潜力无穷,若能让她彻底归心,将来必是我一大臂助。 浩然天下,危机四伏,人皇系统虽强,但单凭我一人,终究势单力薄。 而且,她与齐静春之间的因果,也是我拉拢这位骊珠圣人的关键。 “痴心妄想!”稚圭闻言,怒极反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 “护佑浩然天下?符泽,你是在说笑吗?本座恨不得将这虚伪的天地都给掀了!还护佑它?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白霜王朝?浩然天下?与我何干! 我只求一个真正的自由,一个不再被当做器物、不再被当做棋子的自由!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她怒意勃发,正欲再说些什么刻薄之言,却听得巷子深处传来一阵不疾不徐、仿佛踏在人心鼓点上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循声转头。 只见一位身着青衫、气质儒雅宛如春风拂面的中年读书人,正含笑从巷弄深处缓缓行来。 正是齐静春。 齐静春的目光先是落在符泽身上,温和一笑,颔首致意。 “符泽小友,看来你我之间,确有几分缘法。老朽方才似乎感应到些许不同寻常的气机波动,故而前来一探。” 他随即转向怒气未消的稚圭,笑容依旧温醇,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与歉疚。 “稚圭丫头,不知……可否借一步,与老朽单独说几句话? 稚圭娇躯一颤,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有怨怼,有委屈,亦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孺慕与依赖。 她下意识地便想开口拒绝。 他又要说什么大道理来教训我吗?还是…… “先生相邀,自无不可。” 不等稚圭回应,符泽已然朗声替她应下,随即不由分说地轻轻推了推稚圭的肩膀,将她往齐静春的方向送了送。 稚圭愕然回头,看向符泽,眼中满是不解与一丝被“出卖”的薄怒。 符泽却并未解释,只是对她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传音入密:“去吧。有些心结,总要解开。若是不去,日后,你定会后悔。” 稚圭满心皆是翻腾的迷雾与怒火,哪里肯依。 她猛地甩开符泽搭在她肩上的手,那双金色的龙瞳死死锁住符泽,声音尖锐,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我不去!符泽!你凭什么替我做主?我不管什么天地,什么教派,我只想问你一句,我的去处,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这个混蛋!总是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安排的模样!我偏不要听他的! 符泽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奇怪…以齐静春如今的圣人境界,要压制稚圭这缕残魂,于一方天地之内隔绝外界干扰,应是易如反掌。 她怎会如此轻易便挣脱束缚,甚至将怒火宣泄于此?这已然超乎常理。莫非… “唉……” 一声幽幽叹息自身后传来,齐静春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他目光复杂地凝望着符泽,那眼神深邃,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句低语。 “原来,古籍中曾有人称呼如小友这般的外来者为‘域外天魔’,也并非全然是空穴来风。”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萧索: “你一心只为光耀那白霜王朝,可曾想过,这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已然拨乱了多少既定的命轨?就连这丫头……”他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稚圭。 “本该对这人间再无半分留恋,却因你几番言语,屡屡生出这般强烈的执着。” 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被困得太久,怨气太深。 而符泽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连老夫也有些看不透了。 符泽闻言,心头微动,却并未深思那“域外天魔”之语,只当是齐静春感慨于自己改变了稚圭的命运线,引得这位圣人也有些措手不及。 齐先生这是…在怪我多事,扰了稚圭的清净,让她不得安宁? 他转头,望向兀自怒视着他的稚圭,沉声劝解。 “稚圭,圣人有言,自当敬听。先生既已开口,你便随先生去一趟,莫要任性。” “我偏不!”稚圭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被符泽这句“劝解”彻底引爆了所有压抑的情绪。 她猛地一抬手,竟是将腰间那只装着槐叶的陈旧布袋抓在手中,手臂高高扬起,作势便要往符泽身上狠狠砸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 那双龙瞳之中,怒火与水光交织,倔强得令人心疼。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凭什么! 第66章 此叶遇水即化 “痴儿,莫要胡闹。” 齐静春无奈地轻叹一声,屈指一弹,一道柔和的青色气劲悄无声息地拂过稚圭的手腕,那扬起的布袋便再也无法落下。 他缓步上前,目光在符泽与稚圭之间流转片刻,温声道:“你们二人,日后既要一同离开此地,在外行走,理应相互扶持,莫要再这般意气用事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符泽,笑容温醇:“符泽小友,老朽观你气运不凡,今日既是有缘,不若……老朽再送你一场机缘,如何?” 符泽微微一怔。 咦?齐先生此来,不是专为与稚圭话别么?怎地突然将话头转向了我?这场机缘,又是什么? 他心中虽有疑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拱了拱手:“先生厚爱,符泽愧不敢当。” 齐静春却不以为意,自宽大的青衫袖中缓缓取出一片边缘已有些枯卷的槐树叶,叶面脉络清晰,透着一股淡淡的岁月气息。 他将槐叶递向符泽,声音平和。 “此叶遇水即化,其中或有些许老朽的浅见。何时观之,何时了悟,皆看小友自己的时机与缘法了。” 符泽伸出双手,郑重接过那片轻飘飘的槐叶,入手微凉,隐约间似乎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浩然之气。 内有乾坤?齐静春这等人物的“浅见”,怕是寻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造化了。 做完此事,齐静春方才重新望向稚圭,眼神中的复杂与歉疚更浓了几分,语气也变得格外轻柔:“稚圭丫头,离了‘家’,往后在外,要好好的。” “家?”稚圭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尖刻与不屑。 “谁跟这破落腐朽的鬼地方是一家人!我恨不得立刻就能飞出这囚笼,永生永世不再踏足此地!还‘好好的’?真是可笑至极!” 她说着,便欲转身,似乎一刻也不愿再在此地停留。 家?我的家,早就没了!这里,只是困住我的牢笼! “唉,你这丫头……” 符泽见状,只觉一阵头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一把将那如同炸毛小兽般,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稚圭给拉了回来,免得她真的一气之下,不管不顾地冲撞了这位骊珠洞天的坐镇圣人。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稚圭,难得有此刻的安宁,莫要辜负了。你听着,今日此地,你所受的委屈,他日,我符泽定会为你一一讨还。无论是谁,欠你的,我都会让他们加倍奉还。” 这丫头,脾气上来真是谁也拦不住。不过,这股不屈的劲儿,倒是合我胃口。 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仿佛承载着远超此方天地的重担。 “但是现在,时机未到。我须得先稳住这四座天下,才能为你,也为我自己,去讨那些该讨的公道。” 人皇之路,便是要先定鼎,再清算。 这方天地,欠白霜王朝的,欠我符泽的,太多了。 稚圭猛地一怔,先前满腔的怒火与委屈,竟被符泽这番突如其来的郑重承诺给浇熄了大半。 她仰起头,那双灿烂依旧却少了些许戾气的金色龙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审视着眼前的符泽。 这家伙…他究竟在说什么?稳住四座天下?他凭什么?难道… 一股莫名的寒意夹杂着强烈的好奇,自她心底涌起。 她脱口而出。 “符泽,你……你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从前,她只当符泽是个得了逆天机缘的幸运儿,才能屡屡做出惊人之举。 可此时此刻,听着他那仿佛要将整个天下都纳入掌中的豪言壮语,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笼罩的迷雾,远比她想象的要深沉得多。 他身上那股子…睥睨一切的气势,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他真有什么天大的来头? 符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却巧妙地避开了她的问题。 “我从何处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些遗憾,需要去弥补;有些旧账,需要去清算。” 我的来处?呵,说了你也不会明白。那是一个你们无法想象的世界。 稚圭见从他嘴里套不出实话,心中有些不忿,但方才那番话带来的震撼仍在。 她眼珠一转,忽然拽住符泽的衣袖,指向不远处那株历经沧桑的老槐树,语气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狡黠。 “喂!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现在就去帮我把那老槐树上剩下的叶子都讨要过来!那可是它欠我的!” 她甚至踮起脚尖,凑到符泽耳边,压低声音怂恿。 “你要是答应,我保证,得来的叶子分你一半!怎么样?够意思吧!” 哼,让你故作神秘!先让你出出力再说!这些槐叶,可是好东西! 符泽闻言,不由失笑,轻轻拨开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摇头。 “大可不必。那些槐叶,迟早都是你自己的。于我而言,现在拿到手里也没什么大用。”他扬了扬手中那片齐静春所赠的枯黄槐叶,“我手里这一片,便足够了。” 齐静春的馈赠,岂是等闲?一片,便是一方天地,一道机缘。 至于老槐树上的那些…对如今的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意义不大。 “切!”稚圭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头,对着符泽手中的槐叶比划了一下,满脸嫌弃。 “就这么点东西,顶什么用?巴掌大小,还不够我一口吃的呢!” 真是小气!一片叶子也当宝!等我把老槐树的叶子都弄到手,看你羡不羡慕! 符泽但笑不语。 这丫头,还是不懂。 齐静春特意取出的东西,自有其玄妙。 大道至简,有时一片叶,便是一世界。 “吱呀——轱辘辘——” 一阵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符泽下意识地一抬头,目光越过廊桥的栏杆,正望见一辆朴素的青帷马车从大街上缓缓驶过。 车窗半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赵繇? 符泽眉头微微一挑,面露诧异之色。 他不是应该早就奉齐静春之命离开小镇,前往山崖书院了吗? 怎么会现在才动身?而且…看他的神色,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 第67章 一介丧家之犬 马车内的赵繇似乎也感应到了符泽的目光,他微微侧首,隔着一段距离,与符泽对视了一眼。 随即,他竟示意车夫停下了马车,自己则掀开车帘,冲着符泽的方向扬声道。 “符泽殿下,赵某即将远行,临别之际,有一事相求。待我走后,还望殿下能对书院中的同窗们,略加关照一二。” 符泽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哦?为何?” 他双手环抱胸前,姿态悠闲,语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傲然。 “赵先生,你要明白。不是谁都有资格,站在我符泽面前指指点点,让我去做这做那的。” 关照书院?凭什么?就凭你是齐静春的弟子?这天下,还没人能这般理所当然地使唤我符泽。 “说得好!” 稚圭在一旁听得解气,忍不住扬声附和,还用力点了点头。 她看向赵繇的目光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快意。 哼,这个赵繇,仗着是齐静春的得意门生之一,平日里便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偏偏资质又愚钝得很,根本不讨喜!若非他运气好,生在了这个还算安稳的时候,又有齐先生照拂,哪里轮得到他在此指手画脚!符泽怼得好! 赵繇那张原本还算端正的脸庞,此刻骤然铁青,嘴角那丝自以为是的笑意凝固,随即转为冰冷的怒火。 他声音也冷了八度,像是淬了毒的冰凌子。 “符泽!你莫要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那点机缘从何而来?若非齐先生慈悲,屡次点拨,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介丧家之犬罢了!” 这家伙,被齐先生高看一眼,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居然敢在我面前摆谱? 符泽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赵繇见符泽不语,只当他被自己说中了痛处,气焰更盛,上前一步,几乎要指到符泽的鼻尖。 “似你这等外乡之人,得了我骊珠洞天的恩惠,便该懂得感恩图报!如今不过让你略尽绵力,照拂一二同窗,竟也推三阻四?当真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 说得好!就该狠狠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稚圭在旁听得暗暗叫好,若非符泽之前拦着,她早就想扑上去给这赵繇几爪子了。 “说完了?”符泽终于掀了掀眼皮,眸中寒光一闪。 不等赵繇再开口,符泽身影一晃,右腿已如怒龙出渊,裹挟着裂帛般的风声,结结实实一脚踹在赵繇胸腹之间! “嘭!” 一声闷响,赵繇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廊桥的木栏上,又滚落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噗——”赵繇呕出一口鲜血,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只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般,剧痛难当。 符泽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微微侧首,目光中带着一丝讥讽: “我符泽敬重齐先生,那是因他值得我敬。他胸怀天下,为这方天地立心,为这众生立命,此等胸襟气魄,我自愧不如,心悦诚服。” 齐静春,确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他的道,与我虽不同,却也令人钦佩。 符泽话锋一转,森然道。 “至于你赵繇,又不曾为这方天地做过什么,更不曾为我符泽付出分毫,凭什么在我面前狺狺狂吠,对我颐指气使?” 跳梁小丑,也敢借齐静春之名来压我?可笑至极! 赵繇满脸血污,狼狈不堪地从地上撑起身子,他一手捂着剧痛的胸口,另一手指着符泽,声音因愤怒和痛苦而颤抖。 “你……你竟敢动手!我乃齐先生弟子!你这般对我,难道不怕被齐先生知晓,将你逐出这骊珠洞天吗?!” 他怎么敢真的动手?齐先生对他青眼有加,他难道一点都不顾及齐先生的颜面吗? 赵繇原以为,符泽即便再如何桀骜不驯,在得了齐静春那般天大的机缘后,对自己这个齐先生的弟子,多少也会给几分薄面。 谁曾想,对方竟是这般蛮横无礼,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哈哈哈……”符泽闻言,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愚蠢!当真是愚不可及!” 他止住笑,眼神冷冽如刀。 “你以为齐先生为何赠我那两份机缘?那是了结因果!自那槐叶落入我手,自那‘域外天人’法则加持我身,我与齐先生之间的缘法,便已走到了尽头。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齐静春此举,看似是赠予,实则是了断。 他看得比谁都清楚,我符泽的道,非他所能束缚。 这两份机缘,便是他最后的善意,也是最后的了断。 赵繇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苍白: “不……不可能!先生他……他不会……” 他不服气,猛地抬头,朝着那空无一物的虚空,声嘶力竭地大喊。 “先生!先生您看看啊!此獠凶恶,不敬师长,还请先生为弟子做主啊——!” 喊声在廊桥间回荡,却如石沉大海,除了惊起几只宿鸟,竟无半分回应。 那浩然正气充盈的天地间,此刻寂静得可怕。 符泽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弧度,摇了摇头。 “呵,孬种。被人打了一拳,便只会哭爹喊娘,指望别人替你出头吗?” 这就是齐静春的弟子?看来,齐先生的眼光,也并非总是那么准。 他再不看那失魂落魄的赵繇一眼,转身对稚圭淡然开口。 “走了。” 稚圭双眼放光,用力点了点头,紧跟在符泽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青石板路悠然远去。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稚圭一离开那廊桥,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雀跃不已。 “符泽,你可真厉害!我早就看那个酸鼻子儒生不顺眼了!整天端着个架子,好像谁都欠他似的!” 她挥舞着小拳头,愤愤然。 “若不是看在齐静春的面子上,我又岂会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面前摆谱?早就该狠狠教训他一顿了!” 哼,这个赵繇,仗着是齐静春的弟子,平日里便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偏偏资质又愚钝得很,根本不讨喜!符泽这一脚,真是踹得我心坎里去了! 第68章 桂花糕,你尝尝 符泽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行至一处僻静巷口,符泽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巷内深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 这巷子,似乎有些眼熟。 这里是…… 他略一思忖,旋即若无其事地拉了稚圭一把,稍稍偏离了原先的路径:“这边走。” 就在他们刚刚绕过巷口,准备离开之际,一道瘦削的身影从巷子深处走出,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少年面容冷峻,眼神阴鸷,正是马苦玄。 符泽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此处便是马苦玄祖孙二人的栖身之所。 若我所料不差,三日之内,刘羡阳家中定然会横生变故。 马苦玄这条线,也该渐渐浮出水面了。 “喂!符泽!发什么呆呢!”稚圭见符泽又陷入沉思,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不远处那株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急切地催促。 “别磨蹭了!赶紧去老槐树那儿!我的槐叶!再晚了,我怕那老树都被人连根拔了,到时候我找谁要债去!” 我的宝贝槐叶!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符泽被她一拽,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她那副急不可耐的小模样,不由失笑,点了点头:“好,依你。” 两人当即加快了脚步,朝着那株在小镇中矗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槐树行去。 待到槐树之下,浓密的树荫洒下一片清凉,一人一龙却同时顿住了脚步。 只见那粗壮的树干旁,正静静站着一个身着寻常棉布衣衫的草鞋少年,神情专注,似乎在与这老槐树默默交流着什么。 不是陈平安,又是何人? 先前那身着寻常棉布衣衫的草鞋少年,正是陈平安。 他肩上搭着条汗巾,手里拎着一只半满的木桶,刚从不远处的井边打水回来。 此刻,他正将水桶递给一位面带愁苦的中年妇人,妇人连声道谢,声音细弱。 “呸!又来个外乡的!” 一声尖利刻薄的嗓音划破了左近的宁静。 只见井台旁一个满脸褶子、颧骨高耸的老妇人,正斜乜着符泽和稚圭,嘴里骂骂咧咧。 “一个个丧了良心的东西,来了咱们这穷乡僻壤,也不见给咱们带来半分好处!我看你们这些外乡人,都该死在外面,死绝了才好!” 那老妇人见符泽衣着不凡,气度沉稳,愈发觉得刺眼,脑袋一转,唾沫星子横飞,直指符泽。 “尤其是你!看着人模狗样的,怕不是什么大地方来的?怎么,瞧不起我们这小地方?不敢过来怎的?有本事别来啊!” 这老虔婆,嘴巴可真够毒的。 符泽眉头微蹙,心中泛起一丝不快,倒也未曾想过与这等市井泼妇计较。 “你个老东西胡吣什么!” 不等符泽有所表示,稚圭那火爆脾气已然按捺不住。 她身形一晃,快如鬼魅,竟是后发先至,一把从陈平安手中夺过那只木桶,“哗啦”一声,满满一桶井水兜头盖脸朝着那老妇人泼了过去! “啊——!” 老妇人猝不及防,被浇了个透心凉,水珠顺着她干枯的发梢滴滴答答淌下,狼狈至极。 她刚想破口大骂,却见稚圭已然欺近身前,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此刻尽是冰冷的煞气。 “老虔婆,你再敢多说一句混账话,信不信我今晚就拔了你的舌头,让你下半辈子都当个哑巴!” 稚圭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小手甚至比划了一个拔舌的动作。 哼!敢骂符泽?找死! 若不是符泽拦着,先前那赵繇就不是被踹一脚那么简单了! 符泽也是微微一怔,有些茫然。 他倒不是意外稚圭的举动,这丫头护短得很,只是这老妇人虽言语恶毒,却也罪不至此。 稚圭这丫头,还是这般性情。 不过,这老妇也确实聒噪。 就在此时,巷口处毫无征兆地卷起一阵微风。 那风初时轻柔,拂过老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然而转瞬之间,风势陡然变得强劲,更诡异的是,这股风竟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仿佛盛夏酷暑凭空降临。 井台边几个原本看热闹的妇孺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风一冲,纷纷惊呼后退。 符泽心中一动,目光锐利地望向巷口。 只见两道身影缓缓行来。 当先一人,是个身着雪白劲装的少女,眉眼清冽,背负长剑,行走之间自有一股凌厉出尘的剑意流转。 她肌肤胜雪,容颜绝美,只是那双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直直锁在符泽身上,仿佛于万千沙砾中寻到了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符泽!”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正是宁姚。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身量略矮,穿着朴素衣裙,却难掩灵动之气的少女。 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年纪,扎着双丫髻,小脸红扑扑的,正吃力地扛着一只不小的竹篮,篮子里似乎装着些糕点,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她正是阮秀。 宁姚几步便来到符泽面前,将手中提着的一个小巧食盒递了过来,眼神期待。 “给你!我让阮秀妹妹做的,桂花糕,你尝尝。” 她怎么下山了?还带着阮秀?阮邛竟会同意? 符泽心中疑惑,但面上还是客气地推辞:“宁姑娘客气了,无功不受禄。” “哎呀,符泽哥哥,你就收下吧!”不等宁姚再劝,她身后的阮秀已是气喘吁吁地将肩上的大竹篮放下,脆生生解释起来。 “是我爹爹让我送来的!他还说,让我以后多跟你接触接触呢!说不定,往后咱们还会经常见面!” 阮秀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符泽,小脸上满是好奇。 爹爹说,符泽哥哥是很厉害的人,让我多学着点。 符泽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阮邛……这位坐镇一方的剑仙,果然有其深意。 他瞬间便明白了阮邛的用意。 这位以剑道名震天下的强者,一生所系,除却那段刻骨铭心的挚爱,恐怕便是他这唯一的女儿了。 阮秀身负火神血脉,乃神只转世,此事一旦传开,未来必定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夺或忌惮的漩涡中心。 第69章 我要回家给我娘熬药呢! 阮邛此刻让阮秀主动接近符泽,甚至言语间暗示日后多有往来,这几乎等同于一种无声的托付。 他是在为女儿的未来铺路,寻找一个足够强大、又值得信任的倚靠。 看来,我在小镇的所作所为,以及“域外天人”的身份,已经引起了阮邛的足够重视。 他这是在提前投资,或者说,是在为阮秀寻找一位未来的护道者。 符泽心中念头急转,神色却依旧平静。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与这方天地的顶尖战力之一,那传说中的五神,间接产生了如此深的联系。 这对于白霜王朝而言,并非坏事。 若能得到阮邛这等人物的善意,将来面对更广阔天地的风云变幻,都将多一分底气。 想通此节,符泽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既有被人看重认可的微妙,亦有对未来重任的思量。 “喂!你们打完水没有啊?!”稚圭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顿时不耐烦起来,叉着腰娇声喝道。 “打完了就赶紧滚蛋!别杵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挡了本姑娘的路!” 真是麻烦!早知道就不来这破井边了!我的槐叶! 她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吓得那几个原本还想多看几眼的妇人连忙提着水桶,慌慌张张地散去了。 先前那被泼了一身水的碎嘴阿婆,更是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灰溜溜地缩回了自家院门后。 陈平安见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对着宁姚和阮秀拱了拱手,带着几分歉意。 “宁姑娘,阮姑娘,这里人多嘴杂,我先带你们离开。” 他说着,轻轻拉了拉宁姚的衣袖。 宁姚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符泽身上,带着几分不舍。 阮秀则仰起小脸,看着符泽,鼓起勇气问道。 “符泽哥哥,那我以后……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吗?” 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符泽看着她那纯真无邪的模样,心中微暖,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自然可以。”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剑气长城的方向。 “而且,很快,我会亲自去一趟剑气长城。” “剑气长城?” 宁姚那双清冽的眸子倏然亮了起来,宛若寒夜里的星辰,熠熠生辉。她往前凑近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与期待: “我……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又急急补充:“我爹他,其实不太想我离开这儿。但若是……若是跟着你,兴许他会点头。” 她这是…… 符泽着实愣住了。 并非因为宁姚的请求突兀,而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源自“人皇系统”的天地气运,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猛地激荡起来,凭空暴涨了一大截! 这妮子,莫非是我的福星不成?不对,这气运的增长,恐怕与她父亲,那位坐镇一方的阮邛剑仙未来的某个重大决策,脱不开干系。 符泽心中念头飞转,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符泽,你既然心里犯嘀咕,干嘛不直接上山问问阮大剑仙?” 稚圭歪着小脑袋,瞅着符泽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脆生生地打破了沉寂。 她这丫头,向来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问阮邛? 符泽尚未开口,一旁的阮秀已是眼睛一亮,小手兴奋地一拍。 “对呀对呀!符泽哥哥,我带你们上山!我爹爹肯定在家!你们有什么话,当面问他就好啦!” 她小脸上满是雀跃,刚才还愁着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邀请符泽上山多待一会儿,眼下这机会简直是送上门来的。 太好了! 爹爹交代的事情,我可得办好! 一行人便不再耽搁,由阮秀在前头蹦蹦跳跳地引路,朝着那座被云雾半遮半掩的落魄山行去。 青石板铺就的山路蜿蜒向上,两旁古木参天。 刚走到半山腰一处略微平缓的地界,迎面便走来一个挎着鱼篓的黑瘦少年,肩上还扛着一根用竹子削成的简陋鱼竿,鱼篓里空空如也,显然今日收获不佳。 那少年抬眼一瞧,待看清符泽身边活泼灵动的稚圭时,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脱口而出: “稚圭?!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刘羡阳伸手指着符泽,满脸的不可思议。 在他印象里,稚圭这丫头除了粘着陈平安,对其他外乡人可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要你管!刘羡阳,你这黑炭头,再多嘴多舌,仔细你的皮!” 稚圭柳眉一竖,叉着腰,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架势,作势就要去拧刘羡阳的耳朵。 哼!本姑娘跟谁在一起,关你屁事! “稚圭,不得无礼。” 符泽淡淡开口,制止了稚圭的动作。 嗯? 他目光微凝,就在刘羡阳出现的那一刹那,他敏锐地察觉到,丹田气海之内,那股与刘羡阳相关的气运牵引之力,竟然比先前在老槐树下感应到的还要强盛了几分!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将他与刘羡阳以及……阮秀,都牵扯到了一起。 莫非,这刘羡阳的气运,也与阮秀这丫头有所勾连? 火神转世,其本身的气运便足以搅动一方风云,牵扯无数人的命运丝线,倒也不足为奇。 刘羡阳见稚圭被符泽一句话喝住,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他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当我没问,当我没问……” 说着便想侧身从旁边溜走。 “刘羡阳,留步。” 符泽的声音不高,却让刘羡阳的脚步如同被钉住一般,僵在了原地。 “啊?还有……还有事?”刘羡阳有些结巴,心里直犯嘀咕。 这外乡人瞧着斯斯文文,怎么气场这么吓人?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既然遇上了,便一同上山去坐坐吧。” “这不太好吧?我还要回家给我娘熬药呢……” 刘羡阳眼神躲闪,连连摆手。 上山?去阮大剑仙家?我可不敢! 符泽眸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与我一同上山,或许,会有惊喜等着你。” 第70章 聒噪,跟我上山! 刘羡阳闻言,却是梗着脖子,一脸正气凛然。 “我刘羡阳行得正坐得端!从不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什么惊喜不惊喜的,我不稀罕!我娘还等我鱼呢!” 他说得义正言辞,仿佛符泽是什么引诱良家少年的骗子。 这小子,还挺有原则?只是这原则,怕是用错地方了。 符泽心中暗忖。 “嘿!你这黑炭头,给脸不要脸是吧!” 稚圭可没那么多耐心,见刘羡阳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娇叱一声,身形一晃便窜到刘羡阳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便往山上拖。 “走!跟我们上山!符泽让你去,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磨磨唧唧的,耽误本姑娘时间!” 真是的,符泽好心好意,这黑炭头还拿乔! 刘羡阳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嘴里嚷嚷着: “哎哎哎!你这丫头怎么动手动脚的!放开我!我真不去!” 这已经是符泽第三次跟我说什么改变未来了!我哪有什么未来好改变的? 现在趁着这些外乡人还没走光,赶紧多打点鱼,多砍点柴,换些铜板给我娘买药,给我姐攒点嫁妆才是正经事! 他心中念头百转,只觉得这些外乡人神神叨叨的,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就在刘羡阳被稚圭强行拖拽,心中满是抗拒念头的瞬间,符泽眉头猛地一蹙。 嗯?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抵抗之力,自刘羡阳身上散逸而出,却又并非源于刘羡阳自身的主观意愿。 果然,这便是冥冥之中的阻力么?针对刘羡阳,还是……针对我? 符泽心中冷哼一声,不再迟疑。 他大步流星上前,蒲扇般的大手探出,一把便攥住了刘羡阳那只企图挣脱稚圭的胳膊,力道沉稳,不容抗拒。 “哎哟喂!”刘羡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怪叫一声,整个人都差点蹦起来,回头便见符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顿时一哆嗦。 “你……你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男男授受不亲啊!我可要为稚圭姑娘守身如玉的!” 这家伙,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浆糊? 符泽哭笑不得,反手就是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刘羡阳后脑勺上。 “聒噪!少废话,跟我上山!” “哎哎哎!别打别打!”刘羡阳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声音却小了许多。 “我也没说不答应啊!你先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这么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他嘴上强硬,眼神却已有些飘忽,显然是被符泽这突如其来的强硬给震慑住了。 这外乡人力气怎么这么大!比俺爹打铁的时候还猛!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呼——! 一股狂猛无匹的妖风平地卷起,毫无征兆! 那风势之烈,远胜寻常山风,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排斥与阻碍之力,直直朝着符泽与刘羡阳二人当头罩下,竟是要将他们生生从山道上卷下去! 周遭的树木被吹得疯狂摇曳,枝叶哗啦啦作响,仿佛下一刻便要连根拔起! “怎么回事?!”稚圭俏脸一白,小手急急掐诀,便想祭出神通将这诡异狂风驱散。 然而,她那往日里无往不利的术法,此刻竟如泥牛入海,丝毫不起作用! 那狂风如有实质,沉重无比,她竟是连一丝一毫都撼动不了! 这怎么可能?! 稚圭小嘴微张,满脸的难以置信。 在这骊珠洞天之内,除了少数几位大能,何曾有过她稚圭都应付不了的状况? 这股风,透着一股让她都感到无力的天威? 符泽却对此早有预料,面色沉凝,只是眸中精光一闪。 果然来了! 他身负“人皇系统”,走的乃是以武证道,聚拢天地人三才气运的无上之路。 而如今这方天地,仙道昌隆,天道意志无形中便以仙道为主宰。 他这样一个“异数”,一个要另起炉灶、大兴武道的存在,在天道眼中,无异于逆行。 这刘羡阳,身负火神遗泽,气运深厚,本就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天道阻止刘羡阳上山,便是在阻止他符泽汇聚气运,壮大人道! 这风,看似针对刘羡阳,实则是冲着他符泽来的! “无妨。”符泽侧首,声音平稳,给了稚圭一个安心的眼神。 “哼!谁……谁担心了!”稚圭小脸一红,兀自嘴硬,但那紧握的小拳头却悄然松开了几分,担忧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符泽身上。 这家伙,总喜欢逞强! 符泽不再多言,铁钳般的手紧紧箍住刘羡阳,脚下猛地一踏,竟是顶着那几乎要将人吹飞的狂风,一步步艰难地往山上挪去! 呜——呜—— 风声愈发凄厉,如同鬼哭神嚎。 山道两旁的碗口粗细的树木,竟真的被狂风连根拔起,裹挟着泥土碎石漫天飞舞! 刘羡阳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面无人色,魂飞魄散,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我的娘诶!符……符泽大哥!你……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缺德事,遭天谴了吧?!放开我,我要回家!这山我不上了!太吓人了!” 他猛地一挣,试图甩开符泽的手。 然而,就在他发力的瞬间,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竟被那狂风卷得双脚离地,险些倒栽葱飞出去! “啊啊啊——救命啊!”刘羡阳吓得涕泪横流,尖声叫嚷,声音都变了调。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我这辈子干过最大的坏事,也就是小时候不懂事,偷偷想……想扒墙头看稚圭她洗澡……我一眼都没瞅见啊!老天爷饶命啊!别劈我!要劈劈他!” 他手忙脚乱地指向符泽。 完了完了!今天怕是要死在这儿了!我还没给我娘买药,还没给我姐攒够嫁妆呢! “闭嘴!”符泽额头青筋一跳,又好气又好笑,反手又是一巴掌盖在他脸上,震得他眼冒金星,总算止住了那杀猪般的嚎叫。 “现在想走?晚了!瞧见这风势没有?咱们现在只能往山上走!若是被卷下山,你这细皮嫩肉的,保管被撕成八块,摔个四分五裂,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着!” 这话如同兜头一盆冰水,让刘羡阳瞬间清醒了三分,再看那山下呼啸盘旋的狂风,比山上更烈,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造孽啊——!”刘羡阳哭嚎一声,彻底没了脾气,只能死死抱住符泽的胳膊,任由他拖拽着。 我刘羡阳上辈子是刨了谁家祖坟了啊!怎么就遇上这么个煞星! 第71章 天地之力威压 符泽一人承受着来自天地的伟力,还要拖着一个几乎吓瘫的刘羡阳,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青石板在他脚下寸寸龟裂,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眼神依旧坚定,腰杆挺得笔直,一步,又一步,硬生生在狂风中开辟出一条向上的通路,已然走过了大半山腰。 那股来自天道的排斥之力,压得他骨骼都在作响,丹田内的《人皇决》却自行高速运转起来,丝丝缕缕的金色气运自“山河”长枪中涌出,护持周身,抵御着那无形的压力。 人皇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这点阻碍,算得了什么! 阮秀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小脸煞白。 她拉着稚圭的手,才勉强没有被那狂风的余波吹倒。 她忽然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 那狂猛的山风,竟是如有灵性一般,始终绕着她和稚圭,风力虽大,却并未对她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主要针对的,赫然便是符泽与刘羡阳二人! 这风……是冲着符泽哥哥来的! 爹爹说过,符泽哥哥非同寻常…… 难道……这就是爹爹说的变数? 少女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决然。 她咬了咬下唇,猛地一跺脚,娇小的身影竟是迎着那肆虐的狂风,一步抢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了符泽的身前! “符泽哥哥!我来帮你!” 就在阮秀那娇小却坚定的身影挡在符泽身前的刹那,异变再生! 原本狂暴得足以撕裂金石的飓风,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了咽喉,声势骤然一滞! 那股几乎要将天地掀翻的恐怖威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衰减,虽依旧强劲,却比之先前,弱了何止七八成! “咦?”刘羡阳挂在符泽胳膊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此刻也察觉到风势变化,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奇的抽噎。 符泽身躯微微一震,体内那股与天地伟力抗衡的滞涩感,陡然间轻松了许多。 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一股温煦如春日阳光的暖流,悄然自阮秀的方向弥漫而来,透过她的身体,似有若无地融入了他那磅礴的天地之力中,进而汇入他四肢百骸,最终在丹田内《人皇决》的金色气旋旁,凝结成一缕微弱却纯粹至极的火焰气息。 这股气息,与他自身刚猛霸道的人皇气运截然不同,却又奇异地相融无碍。 这是……火神遗泽之力? 阮秀……她竟然能将自身气运如此直接地加持于我? 符泽心中巨浪翻涌。 他知道阮秀身负火神血脉,气运不凡,是他计划中聚拢人道气运的关键一环,却未曾料到,这份助力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 若火神一脉肯立于我这一方,日后我汇聚人道大势,岂非如虎添翼? 一瞬间,符泽对未来的道路看得更加清晰。人皇之路,本就是聚万民信仰,合天地气运。 这火神之力,亦是天地正朔之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激荡,侧首,目光落在阮秀那张因奋力抵御余风而涨红的小脸上,眸光温和却不失郑重: “多谢。” 没有多余的言语,但那份谢意,沉甸甸的。 阮秀被他看得微微一窘,小声道: “符泽哥哥,我……我没事的。”她只觉符泽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让她心头小鹿乱撞。 “我们上山!”符泽低喝一声,不再耽搁,脚下发力,速度陡然加快。 有了阮秀分担了那股针对性的“天谴”,他压力大减,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哎哟!等等我!”刘羡阳被他一带,差点又是一个趔趄,哭丧着脸,却也不敢再有丝毫放手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紧,几乎成了个人形挂件。 他现在是看明白了,这符泽就是个煞星,但也是唯一的救星! 稚圭见状,银牙轻咬,她虽无法像阮秀那般直接以气运相助,但一身术法修为亦是不凡。 她双手掐诀,一道道柔韧的青色气流自她指尖飞出,缠绕在符泽和刘羡阳周身,虽不能完全抵消风力,却也巧妙地卸去了不少冲击,让他们前行得更为稳妥。 哼,本姑娘才不是在帮你,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出事! 稚圭心中默默给自己找着理由,小脸却因法力消耗而微微泛白。 四人合力,顶着那已然弱化许多的怪风,一步一个脚印,终于在半刻钟后,踏上了那座小山的山顶。 呼—— 就在他们双脚踏上山顶平地的一刹那,那纠缠不休的狂风如同完成了使命一般,倏然消散,无影无踪。 天空依旧阴沉,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已然不见。 “啊——我不活了!我活过来了!我又活过来了!” 刘羡阳“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四仰八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衣衫早已被汗水和泥土浸透,狼狈不堪。 他拍着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 “娘诶!我刘羡阳这辈子没这么刺激过!我感觉我从鬼门关门口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 他抹了把脸,颤巍巍地爬起来,一把就想去抱符泽的大腿。 “符泽大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哥!不!你是我亲爹!不不不,你是我祖宗!这山太邪门了!我现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一个人下山!我就跟定你了!你可千万别丢下我啊!” 这家伙,变脸倒是快。 不过,能屈能伸,倒也不算太蠢。 符泽心中有些好笑,却也懒得理他这夸张的表演。 “咳咳。” 一声略显苍老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间简朴的小木屋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着青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 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正是这骊珠洞天福地之主,阮邛。 阮邛的目光先是落在自己女儿阮秀的身上,看到她虽然有些狼狈,但并无大碍,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符泽,以及还扒拉着符泽裤腿的刘羡阳,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最终,眼神复杂地停留在阮秀那紧紧挨着符泽的身影上,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都进来吧。” 第72章 人皇系统道心所向 稚圭和刘羡阳如蒙大赦,阮秀也拉了拉符泽的衣袖,示意他进去。 然而,就在符泽抬脚欲跨入木屋门槛之际,阮邛却突然出声。 “符泽,你留下。” 符泽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阮邛。 阮邛的眼神此刻充满了审视与探究,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身为父亲的警惕与忧虑。 他挥了挥手,示意阮秀他们先进去:“秀儿,你先带他们进去歇息,准备些茶水。我与符泽小友,有些事情要单独商议。” 阮秀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符泽,又看了看自己父亲,最终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带着惴惴不安的刘羡阳和面色平静的稚圭走进了木屋。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庭院中只剩下符泽与阮邛二人。 山风不知何时又起,却只是寻常微风,吹动着阮邛的衣袂,也吹起了符泽额前的碎发。 阮邛负手而立,沉默了片刻,方才开门见山: “方才山下的动静,我已知晓。秀儿那孩子的心思,我也大致明白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符泽,我且问你,你可有那份魄力,护住她?” 来了。 天下父母心,果然如此。 符泽心中了然。 他迎着阮邛那锐利如剑的目光,神色坦然,语气坚定。 “阮前辈,符泽在此立誓,我符泽存在此世一日,便会护阮秀安宁一日。她以气运助我,我若连她的周全都无法保证,还谈何人皇大道,谈何庇护苍生?”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 “既然要借她气运助我成就大道,符泽自然没有亏待她的道理。他日我若功成,她便是这人道气运庇护下,最尊贵之人之一。” 这不是空口白话的承诺,而是他身为“人皇”的道心所向。 阮邛那双深邃的眸子死死盯着符泽,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良久,他眼中的审视渐渐化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骤然间! 毫无征兆! 阮邛猛地踏前一步,右拳紧握,骨节爆响,一股凝练如山岳般的拳意轰然爆发,没有丝毫留手,一拳便朝着符泽的面门狠狠砸来! 这一拳,快如闪电,势大力沉,带起的拳风刮得符泽脸颊生疼! 好胆! 符泽瞳孔骤缩,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细想,身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右手一振,那杆一直背负在身后的本命长枪“山河”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刹那间便已握在手中,枪尖寒芒一闪,不闪不避,径直朝着阮邛的拳头疾刺而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 符泽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枪杆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气血翻涌,整个人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而另一边,阮邛的身影却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闷哼一声,竟是被符泽这一枪直接震得倒飞出三米开外,“嘭”的一声撞在木屋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时间,两人皆是一愣。 符泽握着“山河”长枪,感受着枪身传来的兴奋嗡鸣,以及体内那股因阮秀气运加持而愈发凝练雄浑的《人皇决》真气,心中亦是震惊不已。 这一枪的威力……怎会如此之大? 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但方才那一枪的爆发力,似乎超出了他的预估。 难道是……阮秀的火神之力,与《人皇决》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与增幅? 而阮邛,此刻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晃了晃有些发麻的手臂,撑着墙壁站稳,看向符泽的眼神中充满了惊疑。 这小子…… 他阮邛在这骊珠洞天之内,虽因天地压制,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但凭借他多年积累的底蕴和对力量的掌控,也足以称得上是难逢敌手。 方才那一拳,他虽未动用全力,却也用了七八分力道,本以为足以试探出符泽的深浅,甚至给他一个下马威,却万万没想到,会被对方一枪震退如此之远! 那枪上传来的力量,刚猛霸道,更隐隐带着一股皇道威严,竟让他都感到了一丝心悸! 电光火石之间,阮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再联想到方才山下那因阮秀介入而骤然减弱的天地排斥之力,以及此刻符泽身上那隐隐与女儿气机相连的微妙感应,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是秀儿! 定然是秀儿那丫头,将自身的火神气运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了这小子! 否则,单凭他自身,绝不可能有如此进境和这般威力! 一想到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竟然如此轻易地便将自身最重要的气运托付给一个相识不久的外人,阮邛心中既有欣慰,更多的却是一股难以遏制的恼怒与担忧! 好小子!竟敢如此算计我女儿! 一股无名火自阮邛心头“噌”地冒起,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厉色一闪,低吼一声: “好!好一个符泽!再来!”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这一次,竟是收起了所有外放的气机,但其双拳之上,却凝聚起一股更加纯粹、更加恐怖的武道力量! 这一次,他不再是试探,而是动了真格! “砰!” 阮邛脚下青石地面应声碎裂,整个人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再次朝着符泽猛扑而来,双拳如锤,直捣黄龙! 符泽见状,眼神一凝,胸中豪气亦被激发! 既然要战,那便战个痛快! 他手腕一抖,竟是将“山河”长枪猛地往地上一插,长枪没入青石地面半尺,枪身兀自嗡鸣不休。 “前辈,请指教!” 符泽不退反进,双臂一振,筋骨齐鸣,体内《人皇决》疯狂运转,金色气血勃发,不依靠兵刃之利,竟是打算以纯粹的武道肉身之力,硬撼阮邛这含怒一击! 刹那间,两道身影再次狠狠碰撞在一起! 拳掌交击,气劲迸发,一时间,小小的庭院内,劲风呼啸,如同擂鼓争鸣! 庭院之中,拳风与气血激荡卷起的烟尘还未完全沉寂,战局却已然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起初,符泽面对阮邛这等积年老怪含怒出手,纯以肉身硬撼,自然是险象环生。 阮邛的拳法大开大合,每一击都蕴含着劈山断岳之力,逼得符泽只能凭借《人皇决》带来的强悍肉身和敏锐战斗直觉勉力支撑,身影在拳影间闪转腾挪,显得颇为狼狈,有好几次拳风擦身而过,衣衫都被撕裂,皮肤上渗出血痕。 第73章 偷师学艺啊! “砰!” 又是一记硬碰,符泽闷哼一声,被震得气血翻涌,蹬蹬蹬连退七八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老家伙,果然有几分真本事!若非阮秀的火神之力与我的人皇气运隐隐相合,怕是三招都撑不过去! 符泽心中暗凛,但眸中的战意却愈发炽烈。 木屋之内,窗户纸被悄悄捅破了几个小洞。 刘羡阳一张脸挤在洞口,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乖……乖乖!这……这还是人打架吗?拆房子呢这是!” 阮秀更是紧张得小脸煞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她深知自己父亲的实力,在骊珠洞天这等小地方,父亲就是无敌的代名词! 可符泽竟然能赤手空拳与父亲硬撼至此,这简直超乎了她的想象! 符泽哥哥……他怎么会这么强? 少女心中波澜起伏,既有担忧,又有一丝莫名的倾慕。 “嗤!”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旁边传来。 稚圭不知何时也凑到了一个破洞旁,瞥了一眼阮秀那震惊的小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就惊讶了?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家公子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她虽未明言,但心中却有几分了然。 自从跟在符泽身边,她冥冥中感觉到,自己身为真龙骊珠所蕴含的那一缕精纯龙气,似乎在潜移默化地滋养着符泽,甚至开始有了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反哺。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仿佛只要她待在符泽身边,就能为他带来某种气运上的增益。 这家伙,身上肯定有大秘密! 明明没有与本姑娘签订任何契约,这龙气反哺……莫非是那什么‘人皇’的特权? 稚圭暗自嘀咕,她并不知道符泽身上那“人皇系统”的玄妙,只当是符泽自身命格非凡,能引动她的龙气相助。 也罢,本姑娘暂时就当是投资了! 而此刻的战场,风云再变! 就在刘羡阳等人以为符泽即将落败的刹那,符泽的颓势骤然止住! “嗯?”阮邛一拳落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只见符泽深吸一口气,双目之中金光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先前那股左支右拙的狼狈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如山、浩瀚如海的磅礴气度! 《人皇决》在他体内疯狂运转,每一条经脉都仿佛化作了奔腾的江河,四肢百骸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更奇妙的是,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阮邛之前的拳招路数,竟是在这短短数息之内,将阮邛的招式拆解、领悟,然后融入自身! “砰!砰!砰!” 符泽不退反进,双拳挥舞,竟是主动迎上了阮邛的攻势! 起初几招,他的拳法还略显生涩,带着模仿的痕迹。 但三招过后,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圆融,到最后,他打出的拳招,竟与阮邛的招式有了七八分神似,却又多了一股皇道霸气,少了几分阮邛的沉郁,多了几分睥睨天下的张扬! “这怎么可能?!”刘羡阳直接失声叫了出来。 阮秀更是用小手捂住了嘴巴,美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稚圭小嘴微张,虽然她早有预料符泽不凡,但亲眼见到这般匪夷所思的临阵学艺,依旧让她心神震动。 这家伙……是个怪物吗?! 庭院中,阮邛越打越是心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符泽的拳法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精进,甚至开始隐隐压制住了自己! 这小子他娘的竟然在偷师!而且学得比老子当年还快! 阮邛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年轻时也曾被誉为武道奇才,但与眼前这小子一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更让他憋屈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停不下来了! 符泽的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锁死了他的后续变化,逼得他不得不继续出招,而每多出一招,就仿佛被符泽多“偷”去一分精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切磋了,这分明是符泽在借他的手,光明正大地“抢”他的武道感悟! “你这臭小子!!”阮邛气得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何,反而被符泽的拳势引动,打得酣畅淋漓,竟有些欲罢不能。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打法,也从未见过如此妖孽的天赋! “哈哈!前辈拳法精妙,晚辈受益匪浅!” 符泽朗声长笑,拳势再变,又将阮邛一套压箱底的连环招式学了去。 “你……你这个滚刀肉!”阮邛差点被气笑了,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 “承让了,前辈!” 符泽猛然一声断喝,双拳齐出,与阮邛硬撼一记,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各自震退数步。 符泽还要再上,阮邛却连忙摆手,气喘吁吁。 “停!停!不打了!再打下去,老子这点家底都要被你掏空了!” 他指着符泽,手指头都在哆嗦,半晌,才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 “你小子,简直就是个土匪!强盗!无赖!” 符泽嘿嘿一笑,收敛了气势,拱手道。 “前辈过奖,晚辈只是侥幸学到些皮毛。” 皮毛?你这叫皮毛?老子几十年的苦修,被你一顿饭的功夫就学去了十之七八,这还叫皮毛?!阮邛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有气没处撒。 女儿的心,看样子是跟着这小子跑了。 自己的得意拳法,也被这小子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还能说什么? 阮邛神色复杂地盯着符泽看了半晌,那眼神中有震惊,有恼怒,有无奈,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和期许。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将胸中所有的郁结都吐了出去,摆了摆手,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沧桑。 “罢了,罢了!就当我阮邛,欠了你们白霜王朝的!小子,你记住了,秀儿既然选择了你,你若敢负她……” 他话未说完,但那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足。 符泽神色一正,郑重道:“前辈放心,符泽此生,绝不负阮秀!” 阮邛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远方,似乎穿透了这骊珠洞天的禁制,望向了那风雨飘摇的广阔天地,语气沉重了几分: “这天下,不太平了。你既有此等机缘和天赋,日后,便好好守住这方天地,莫要让苍生受苦。” 第74章 天下要不太平了 符泽闻言,心中一凛,感受到了阮邛话语中的份量。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前辈之托,符泽敢不从命?为了这天下百姓,为了这朗朗乾坤,符泽,定不辱使命!” 这一刻,他身上那股人皇气运再次勃发,竟让阮邛都感到了一丝心悸。 “哇……”刘羡阳在窗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那个……阮前辈,符泽大哥是不是就没我啥事了?我可以下山了吗?” 他现在是真怕了这山,也怕了这两个猛人。 谁知,阮邛闻言,猛地转过头,一双锐利的眼睛盯住了刘羡阳,看得刘羡阳心里直发毛。 “你想走?”阮邛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笑容。 “呃……我……”刘羡阳话还没说完。 阮邛身形一晃,便出现在刘羡阳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刘羡阳“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资质也还算……马马虎虎!” 阮邛上下打量着刘羡阳,像是铁匠在审视一块顽铁。 “既然符泽这小子不肯拜我为师,那这份便宜,就给你占了!” “啊?”刘羡阳彻底懵了。 “从今天开始,你,刘羡阳!” 阮邛一字一顿,声音洪亮如钟。 “便是我阮邛的关门弟子!以后,就留在这山上,随我修行!” 庭院内,阮邛刚刚宣布收刘羡阳为徒,话音未落,却见刘羡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我不拜!” 刘羡阳梗着脖子,一脸倔强,丝毫没有面对一位顶尖高手的敬畏。 他猛地一指符泽,声音洪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理直气壮。 “阮前辈,您老人家拳法是厉害,可要说拜师,我刘羡阳要拜,就得拜那天下第一牛的!符泽大哥比您……感觉更厉害那么一点点!”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刚才符泽那临阵偷师、反败为胜的场面,简直是神乎其技,比阮邛一开始的凶猛霸道更让他觉得高深莫测。 阮邛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嘴角抽搐了几下,像是刚吞了只苍蝇。 他堂堂阮邛,骊珠洞天数一数二的人物,主动开口收徒,竟然被个毛头小子当面拒绝了? “你小子,再说一遍?”阮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 刘羡阳脖子一缩,但还是梗着:“我……我要拜符泽大哥为师!” “好!好得很!”阮邛怒极反笑,身形一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然出现在刘羡阳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住了刘羡阳的后领,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 “符泽大哥救我!”刘羡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呼救,就被阮邛提溜着往庭院角落去了。 “砰砰乓乓!” “哎哟!别打脸!” “前辈饶命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一阵鸡飞狗跳,伴随着刘羡阳杀猪般的惨叫和求饶声,听得木屋窗边的阮秀和稚圭都是眼皮直跳。 稚圭撇撇嘴,小声嘀咕:“活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 阮秀则是满脸担忧,却又不敢上前求情。 片刻之后,阮邛黑着脸走了回来,身后跟着鼻青脸肿、衣衫凌乱的刘羡阳。 此刻的刘羡阳,再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蔫头耷脑,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阮邛身后,眼神却时不时地往符泽那边瞟,充满了幽怨。 待阮邛重新落座,刘羡阳瞅准一个空档,猛地一个滑跪,抱住了符泽的小腿,声音带着哭腔,那叫一个凄惨。 “符泽大哥!我的亲大哥!您行行好,发发慈悲,带我下山吧!这山上太吓人了,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呜呜呜……” 他这番作态,倒真有几分痛哭流涕的架势,只是这枕头,换成了符泽的腿。 符泽哭笑不得,低头看着这个活宝,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他轻轻拍了拍刘羡阳的肩膀,温声道。 “羡阳,男儿膝下有黄金。阮前辈肯收你为徒,是你天大的机缘。你的资质,在我看来,的确不凡,若能得阮前辈悉心指点,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符泽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鼓励: “安心在此修行,待你学有所成,这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届时天高海阔,任你闯荡!” 话音刚落,符泽清晰感觉到,体内“人皇系统”的气运之力,竟如滚滚江河般汹涌澎湃起来,猛地往上涨了一大截! 嗯?符泽心中一凛。 不对劲!我这番话,分明是劝他留下,怎地反而……助长了他想跟我一同离开的念头,从而增加了我的气运? 他有些疑惑,目光不经意间一扫,便落在了刘羡阳那偷偷摸摸,却又带着几分炽热的眼神上——那眼神,赫然是望向一旁百无聊赖,正用小脚踢着石子的稚圭! 我靠! 符泽瞬间明悟,心中一片无语。 原来根子在这儿!这小子,是看上我家小丫头了? 他原以为刘羡阳性子耿直倔强,要让他心甘情愿留下,怕是得费一番口舌。 哪曾想,这小子自己一头撞进了“情网”,反而成了自己气运增长的助推器。 这算什么?歪打正着? 还是……自投罗网? 冥冥之中,符泽甚至感觉到,这方天地的气机都为之一滞,仿佛连那高高在上的天道,都对这突如其来的“白给”气运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复杂。 这气运,来得也太轻松了些。符泽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阮前辈!”符泽突然扬声,对着一脸“孺子可教”表情看着刘羡阳的阮邛喊了一嗓子。 阮邛和刘羡阳皆是一愣。 符泽指着还抱着自己大腿的刘羡阳,一脸“正直”。 “刘羡阳这小子贼心不死,嘴上说着留下,我看他眼神飘忽,怕是想找机会偷偷溜号呢!” “啊?!”刘羡阳大惊失色,猛地松开符泽的腿,指着符泽,气得浑身发抖。 “符泽!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如此奸诈!我真是错看你了!枉我还想拜你为师!” 他本以为符泽会帮他说话,至少能拖延一下,哪知道符泽反手就把他卖了! 第75章 下山!剑气长城 阮邛闻言,原本缓和下去的脸色再次一沉,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在刘羡阳身上。 “好小子,还敢有二心?”阮邛一步上前,又一次拎住了刘羡阳的后领。 “不……不是!前辈!我没有!是他诬陷我!符泽大哥,你不能这样啊!”刘羡阳手舞足蹈,却哪里挣脱得了。 符泽对着他挥了挥手,露齿一笑,阳光灿烂:“羡阳,安心修炼,日后若有难处,尽管来寻我。我相信以你的资质,很快就能学有所成的。” 到时候,你若真能凭本事下山,再来寻我,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只是不知,我这一番搅局,你日后还会不会遇到那头搬山猿,落得个只剩一口气的下场? 符泽心中暗忖,对于改变既定命运之事,他隐隐有些好奇和期待。 眼看刘羡阳再次被阮邛“教育”去了,庭院角落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声响。 符泽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转身对一旁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稚圭招呼一声。 “稚圭,走了,我们下山。” “且慢!” 就在符泽和稚圭将要踏出庭院门槛之际,阮邛略带沙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符泽脚步一顿,缓缓回身。 只见阮邛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先前那股子怒火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深沉的情绪。 这位铸剑宗师的目光,越过符泽,落在了不远处正好奇张望的阮秀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 “符小兄弟,”阮邛的声音沉稳了许多。 “你既决意要去那剑气长城,我这女儿,性子执拗,看样子将来多半是要随你一道的。有些事,老夫终究不太放心。待你离去之前,能否再上山来一趟?老夫……有些话想单独与你分说。” 符泽何等眼力,从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深处,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与不舍。 那是属于父亲对女儿远行的担忧,深沉而厚重。 他心中了然,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终究还是放不下自己的骨肉。 “阮前辈放心,晚辈省得。”符泽微微颔首,语气郑重。 “待此间事了,启程之前,定会再来拜会。” 阮邛默然点头,不再多言,只是那目光,却久久停留在阮秀的身上,仿佛要将女儿的模样深深刻在心底。 辞别阮邛,符泽带着稚圭,沿着崎岖山路下山。 山风呼啸,吹动两人的衣袂,也吹起了稚圭心中的诸多好奇。 行至半途,稚圭终于按捺不住,仰起小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符泽,你方才上山,是不是……就是冲着那老头儿的什么气运来的?” 她如今跟着符泽,眼界也开了不少,隐约能感觉到符泽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机流转。 符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置可否。 稚圭见他不答,小嘴一撇,继续追问。 “你这般行事,就不怕被人瞧出端倪?你那提升气运的法子,虽说神妙,可也太……太招摇了些吧?万一被哪个厉害的家伙盯上,岂不麻烦?”在她看来,符泽这种近乎“明抢”的气运增长方式,简直是把“我有宝贝”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符泽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 他轻笑一声,声音在山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稚圭,若有朝一日,这天下将倾,人人自危,届时,我若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傲然于世,庇护一方?” 他顿了顿,眺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 “我身后,是白霜王朝的千万子民,是他们的期盼与信赖,支撑着我必须不断变强。” 而这,仅仅是开始。 符泽心中默默补充。往后,这四座天下,还有那数之不尽的苍生黎民,他们的命运,或许都将与我息息相关。 我这点手段,与那真正的大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稚圭眨巴着大眼睛,小脑袋瓜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她能感觉到符泽话语中的沉重与决心,却不甚明了那“天下将倾”的真正含义。 她只是嘟囔了一句:“总觉得怪怪的。”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而且我发现,自从跟了你之后,我吸纳天地间那些好东西的速度,好像变慢了好多。感觉像是被你偷偷分走了一大半!” 符泽听罢,朗声一笑,倒也不隐瞒:“此乃常理。” 他心念微动,一丝微不可察但精纯至极的“人皇气”自指尖逸散而出,刹那间便融入周遭天地,引得山林间的草木都似乎精神了几分。 稚圭身为精怪,对此感应尤为清晰,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我之道,与寻常修行者不同。” 符泽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 “我聚拢的是众生之念,凝结的是人道之运。我的队伍愈是壮大,追随于我的人信念愈是坚定,我身上的气运便会愈发鼎盛,力量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他看着稚圭,眼神坦然。 “你既选择追随于我,你的气运,自然会有一部分,通过我这‘人皇系统’的转化,反哺于我所庇护的土地,滋养我白霜王朝的子民。这并非掠夺,而是一种共荣。” 符泽心中已做好了准备,稚圭这小丫头,性情直接,听到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气运被这般“挪用”,怕是要当场炸毛,甚至拂袖而去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稚圭听完这番解释,非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脸蛋因为激动而泛起一抹兴奋的红晕。 “哇!这么神奇?!”她一把抓住符泽的胳膊,使劲摇晃着,语气雀跃。 “那岂不是说,我们队伍里的人越多越厉害,你就越厉害,然后大家都能沾光?” 她猛地一拍小手,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那我们赶紧把那个叫陈平安的泥瓶巷小黑炭,还有那个守着破落道观的齐先生,都一起拐走啊!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肯定也有好多好多的‘好东西’!把他们都拉进队伍,你的气运岂不是要涨翻天?!” 第76章 凡人之躯,登神之路 符泽哑然失笑,这丫头的思路,总是如此清奇而直接。 他揉了揉稚圭的小脑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陈平安暂且不论,那齐静春……怕是不能轻易离开。” “为何?”稚圭不解,在她看来,只要对符泽有利,就该统统打包带走。 符泽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座小镇,那座书简湖,以及那位青衫儒士孤寂的背影。 “齐静春……他肩上扛着的,是这骊珠洞天积攒了千年的因果反噬。他的命,已经和这方天地,和那座书简湖,死死绑在了一起,宛如一体。莫说是我,便是天仙下凡,也难以轻易将他从那份沉重的宿命中剥离出来。” 他能感觉到,齐静春与这方天地的联系,是一种近乎法则层面的羁绊,那是用自身大道去填补天地缺憾的宏愿,一旦牵动,便是石破天惊。 稚圭闻言,小嘴一瘪,方才的兴奋劲儿顿时消散了大半,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头:“这样啊……那太可惜了。” 但她很快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可是……齐先生那么厉害,我远远看着都觉得他深不可测,连这里的百姓他都能想办法保下来。他若能跟着你一起离开这小地方,去到更广阔的天地,岂不是能做更多更大的事情?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困死在这里,最后和那些因果一起消散吗?” 稚圭这番话,倒是让符泽心中微微一动。 是啊,齐静春这等人物,若真能摆脱宿命,随自己一同前往剑气长城,乃至日后图谋天下,无疑是一大臂助。只是…… 符泽脑海中念头急转,人皇系统并未对此给出任何提示,显然,撬动齐静春这等级数人物的命运,其难度远超想象,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 他沉吟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吐出三个字:“看机缘吧。” 符泽话音刚落,正欲迈步,心中却蓦地一跳,仿佛有一道无形的丝线,从遥远未知之处探来,轻轻拨动了他的心弦。 他猛然转身! 稚圭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刚想开口询问,却见符泽周遭的景象骤然变幻! 前一刻还是熟悉的下山石径,山风拂面,草木摇曳。 下一瞬,浓郁的白雾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伸手不见五指,耳畔唯有自己和稚圭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稚圭小脸煞白,下意识便要祭出本命神通,却被符泽抬手按住。 “别慌。”符泽的声音沉稳如山,目光锐利如电,穿透层层迷雾,望向前方。 浓雾深处,一道纯白无瑕的身影静静伫立。 那身影背对着他们,身形看去并不如何魁梧,甚至带着几分女子的纤柔。 然而,一股沛然莫御、仿佛能刺破九霄云天的锋锐气势,却从那身影之上轰然散发,压得周遭的浓雾都似在微微颤抖! 是她!廊桥底下的那截断剑剑灵! 符泽心头一凛,瞬间明悟。 这等锋芒毕露、纯粹到极致的剑意,普天之下,他只在一人身上感受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上前一步,隔着数丈距离,恭敬地躬身行礼。 “晚辈符泽,见过前辈。” 那纯白身影微微一颤,似有些意外。 随即,她缓缓转过身来。 白雾似乎在她转身的刹那,都变得柔和了几分。一张清冷绝尘,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孤寂的女子面容映入符泽眼帘。 她的目光落在符泽身上,那双仿佛蕴藏着万古星辰的眼眸中,竟缓缓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你……认得我?”剑灵的声音清冷空灵,似远似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符泽坦然颔首:“前辈剑意冠绝,晚辈曾有幸在廊桥下瞻仰过前辈的锋芒,虽未见真容,但这股气势,晚辈不敢或忘。” 剑灵闻言,那抹笑意更深了些,却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今日现身,不过是心血来潮,想看看……那个扰动了此地气数,又身负人道龙气的特殊之人,未来究竟能做出何等惊天动地之事。” 她的目光仿佛能洞穿符泽的五脏六腑。 符泽毫不掩饰,迎着她的目光,字字铿锵。 “晚辈不才,欲以凡人之躯,登临武道神坛!” 他体内《人皇决》自行运转,一股淡淡的金色光晕自身上浮现,那是人道气运与自身武道意志交融的体现。 “这条路,或许在前辈眼中不值一提。但符泽坚信,武道一途,若能臻至顶峰,未必不能为人族,为这苍生,杀出一条朗朗乾坤,扭转倾颓之局!” 剑灵静静地听着,眸光闪烁,良久,才幽幽一叹。 “凡人之躯,登神之路……呵呵,自古以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都消逝在这条路上。荆棘满布,九死一生,何其艰难。” 符泽神色不变,眼神愈发坚定。 剑灵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奇异。 “但你……似乎与旁人不同。你的命数,如被浓雾遮掩,连我也看不真切。未来,没有人能断言你会走到哪一步。” 说着,她素手轻抬,一截晶莹剔透、宛若实质的剑指凭空凝聚。 那剑指之上,缠绕着一缕凝练至极、璀璨夺目的剑气,剑气吞吐不定,蕴含着锋锐无匹、斩断一切的恐怖意境! “嗡——” 剑气离指,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射向符泽眉心! 符泽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这一缕剑气之中蕴含的恐怖威能,足以轻易斩杀寻常上五境修士! 但他并未闪躲,因为他从这剑气中,感受不到丝毫杀意,反而是一种馈赠? 这是…… 符泽心中巨震,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运转“人皇系统”将这股力量纳入己用。 剑气没入眉心,瞬间化作一股清凉之意,融入他的神魂之中,并未造成任何损伤,反而让他对剑道的理解,瞬间拔高了一个层次。 他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位神秘强大的剑灵,竟如此轻易地……将这等逆天机缘送给了自己? 要知道,这一缕剑气,不仅仅是力量的加持,更蕴含着她对剑道的无上感悟! 第77章 气运融入己身 “前辈,这……”符泽刚想开口。 剑灵却轻笑一声,嗓音带了几分玩味。 “怎么?方才收纳剑气之时,可不见你半分迟疑,动作比谁都快。现在倒想起问缘由了?” 符泽被她一说,老脸微红,但旋即洒然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 “好处就在眼前,晚辈若还推三阻四,那不成傻子了?前辈此番馈赠,晚辈感激不尽。若他日真要前往那剑气长城,有前辈这一缕剑气护身,晚辈自信,便是龙潭虎穴,也能横着走一遭!”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真心。 这一缕剑气,绝对是他目前为止,得到的最大助力之一! 剑灵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浓,却也带着一丝无奈与释然。 “你这性子,倒是……有趣得很。” 她顿了顿,神色郑重了几分,坦然回应。 “给你这份机缘,一则,是因你身上那股不容忽视的浩然之气。身负此气者,心性错不到哪里去,断不会做出那等荼毒苍生、有违天和的恶事。” “二则……”剑灵的目光变得深邃悠远,仿佛在透过符泽,看向某种不可名状的命运。 “我确实看不透你的未来。你身上压着的‘东西’,太重,也太杂,仿佛牵扯着无数因果。我能做的,也只是顺应心中那一点感应,助你一臂之力罢了。” 原来如此。 符泽心中了然。浩然正气是通行证,而自己身上那“人皇系统”带来的未知变数,才是剑灵投资的关键。 他不再矫情,郑重地朝着剑灵再次深施一礼,语气诚挚。 “前辈厚爱,晚辈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所成,必不负前辈今日之赠!” 符泽话落,眼前的浓雾便被无形大手猛地撕开,霎时间烟消云散。 “符泽!你、你没事吧?” 稚圭焦急的声音自身旁传来,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她小脸依旧有些发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莫名其妙和担忧,正上下打量着符泽。 符泽心中尚回荡着那剑灵前辈的余音,以及眉心处那缕剑气带来的玄妙感悟,闻言只是微微定了定神。 稚圭见他半晌不语,更是急了,伸手就想探他的额头。 “你刚才突然就跟傻了一样杵在那儿不动,然后、然后就对着空气作揖!你是不是在山上中了什么邪法?还是……还是阮铁匠下手太重,把你给打傻了?” 小丫头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语气里都带上了哭腔。 在她看来,阮邛那老铁匠下手没轻没重,一拳能开山裂石,符泽这小身板,被打出点毛病简直太正常了。 符泽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有些无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瞎想什么呢。不过是偶有所感,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 他自然不会将剑灵之事全盘托出。 这等机缘,太过匪夷所思,说出来稚圭也未必能懂,反而徒增烦恼。 他心中暗忖,如今稚圭的心思,怕是全放在自己未来的‘自由’二字上。 也罢,等先将她带回白霜王朝,安顿下来,再与她细说自己未来的打算。 符泽的目光深邃了几分。 稚圭身负真龙血脉,其龙气浓郁纯粹,若能让她心甘情愿,以龙气滋养白霜王朝的国运,乃至反哺天下苍生,对“人皇系统”的成长,对自己《人皇决》的修行,都将有难以估量的裨益。 当然,他们的终点,必然是那座巍峨雄壮的剑气长城。 届时,稚圭的龙气,在抵御妖族入侵,稳固长城阵法方面,定能发挥出超乎想象的巨大作用。 就在符泽思绪流转之际,身旁的稚圭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的恐惧。 “怎么了?”符泽察觉到她的异样。 “不、不知道,”稚圭摇摇头,有些困惑,“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冷,心里毛毛的。” 符泽若有所思,却未多言,只道是山风吹的,便携着她继续下山。 行不多时,山道拐角处,一道略显臃肿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中年妇人,正是先前在刘羡阳家门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刘羡阳的母亲,刘夫人。 此刻,刘夫人正扶着一名婢女,气喘吁吁地往山上走,显然也是冲着阮邛的铁匠铺去的。 她一抬头,恰好看见符泽与稚圭二人。 在看清符泽的刹那,刘夫人眼中先是一愣,随即一抹毫不掩饰的精光与算计之色一闪而逝。 她脸上迅速堆起热络的笑容,故作熟稔地迎了上来,语气夸张。 “哎呦!这不是那位小仙师吗?瞧您这气度,真是不凡啊!不知小仙师师从何处仙山洞府?” 刘夫人此刻只认出符泽是个身怀修为的修仙者,至于他身边的稚圭,她也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在哪见过。 她心中盘算着,这少年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定然来历不凡,若能拉上关系,对自己儿子将来谋夺那件家传宝甲,说不定会有助益。 符泽见她这副嘴脸,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只觉得有些厌烦。 这妇人满心算计,贪婪之色溢于言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他懒得与她虚与委蛇,语气淡漠,直截了当: “刘夫人若是想凭着几句奉承话,就让我帮你去压迫刘羡阳,从他手中夺走那件宝甲,恐怕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况且,那件宝甲,不久前,已经在我手里了。” “什么?!” 刘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绝对不可能!羡阳那孩子,把那宝贝看得比命还重要!前些日子我还打听过,他藏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会……怎么会到你手里?你、你是什么时候说服他的?” 她太清楚自己那个儿子了,那件宝甲是他爷爷留下的念想,也是他安身立命的依仗,平日里谁多看一眼都要炸毛,怎么可能轻易交予外人? 这少年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 然而,看着符泽那双古井无波,刘夫人心中那点去找刘羡阳麻烦的念头,不知怎的,竟悄然熄灭了。 这少年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也就在此时,符泽的脑海中,那沉寂已久的“人皇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行为符合“人皇”济世扶危、庇护良善之准则,成功截取并转化一丝独属于“刘羡阳”的气运之力,融入己身!】 【当前气运值微量提升。】 第78章 你竟敢与我刘家作对 先前那系统提示音带来的些微喜悦,尚未在符泽心头彻底散去,刘夫人那张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脸庞,便已然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你!你竟敢与我刘家作对?!” 刘夫人声音尖利得几乎能刺破人的耳膜,她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你可曾想过,得罪我刘家的后果?!” 符泽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语气平淡得不起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刘夫人若有胆量,大可来试试。” 这般轻描淡写的姿态,无疑是火上浇油。 刘夫人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她指着符泽,手指都在哆嗦:“好!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暴怒,眼神中却多了几分阴狠与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刘氏一门,为求一线生机,为求这洞天福地中虚无缥缈的机缘,跋山涉水而来,几乎耗尽了家族大半的底蕴。 她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带着那不成器的儿子,去了传说中的老槐树下叩拜,试图求得一丝垂青。 她听闻,那老槐树有灵,偶尔会赐下机缘,助人明悟,甚至延年益寿。 可那老槐树,岂是寻常人能说得动的?任凭她磨破嘴皮,散尽带来的诸多祭品,也只换来几片冰冷的落叶,空手而归。 那老东西,根本不为所动! 此刻,她看着符泽,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嫉妒,随即又换上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捏住了符泽的什么把柄. “小子,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识相,将从羡阳那里得来的那份机缘,乖乖交出来!我刘家不仅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许你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如何?” 在她想来,符泽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哄骗了她那傻儿子,得了宝甲。 只要能拿回宝甲,一切都好说。 符泽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如同撞见了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在耳边喋喋不休。 “聒噪。” 他懒得再与这妇人多费唇舌,牵起稚圭的小手,便要转身离去。 就在符泽牵着稚圭,欲转身离去之际,刘夫人目光如电,死死钉在了稚圭紧握的小手上——那上面,赫然捏着一枚青翠欲滴的槐叶! 那槐叶,与她费尽心机却只得几片枯叶的模样,形成了何等鲜明的对比! “那是……槐叶?!”刘夫人失声尖叫,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嫉妒与贪婪彻底吞噬了她的理智。 “老槐树的机缘!你们竟然也得到了老槐树的青睐?!” 这小贱人!这该死的小子!他们凭什么?! 她先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给我拿下他们!夺了那槐叶!”刘夫人面目狰狞,厉声嘶吼,手臂猛地一挥。 她身后那几名一直蓄势待发的刘家护卫,闻声而动,如饿狼般扑向符泽与稚圭!这些人,皆是刘家耗费重金培养的武道好手,个个都是六境修为,常年刀口舔血,煞气逼人。即便在这洞天之内受到此方天地规则的压制,一身实力大打折扣,联手之下,也绝非寻常修道者能够轻易抵挡! 符泽眸光一寒,“山河”枪影乍现,未曾出鞘,一股无形的气浪已然席卷而出! 《人皇决》悄然运转,那一丝自刘羡阳处截取的气运之力,此刻竟如有神助,随着符泽的意志,化作沉甸甸的威压,狠狠压向刘家众人! 这股力量,并非单纯的修为压制,更带有一种源自冥冥之中的大势倾轧,仿佛整个天地的意志都站在了符泽这一边! “噗通!噗通!” 冲在最前的两名刘家护卫,连符泽的衣角都未曾碰到,便觉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巨力袭来,胸口一闷,眼前一黑,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挤压挪位,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口鼻溢血,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其余众人亦是如遭雷击,双腿发软,仿佛被无形的山岳镇压,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们连站稳都异常艰难,更别提上前动手了。 “这……这怎么可能?!” 刘夫人尖叫出声,满脸的不可置信,她脚步踉跄,险些跌倒。 她带来的可都是刘家精心培养的武道好手!哪怕实力被压制,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眼前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怪物?! 符泽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地上那两名生死不知的护卫身上,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刘夫人,这两个人若不及时救治,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刘夫人浑身一颤,看着地上那两名面如金纸的护卫,心中的怒火与恐惧交织,让她几乎疯狂。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符泽,声音嘶哑:“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告诉你,这些人皆是我刘家耗费心血培养的精锐!他们若是在此地殒命,我刘家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你!” 符泽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真武山传承,符泽。此次前来,不过是寻一位故人罢了。” 符泽心中念头百转。 他此番冒险深入这骊珠洞天,图谋的,远不止那几片槐叶。 陈平安此人,身负大造化,如同黑夜中的一盏煌煌灯火,明亮耀眼,却也因此引得无数趋光之辈,化作扑火的萤虫,前赴后继。 可惜,这灯火虽亮,能留给陈平安自身的机缘,却已然不多。 符泽看中的,正是这份大造化本身。 若能将陈平安带回白霜王朝,悉心培养,未来未必不能成为王朝手中一柄无往不利的尖刀,为他一统北境,乃至问鼎中原,铺就一条通天大道。 这才是他身为“人皇系统”宿主,真正该谋划的大局。 “真武山传承,符泽。”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像六座无形的山岳,狠狠压在了刘夫人的心头。 真武山! 这三个字,在修行界,尤其是在那些知晓些内情的洞天福地“土着”耳中,不啻于惊雷贯耳! 第79章 仙人不敢阻拦 刘夫人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 她出身的刘家,虽然在小镇上算是一霸,但放眼整个骊珠洞天,也不过是中下流。 可即便是她,也曾听闻过关于真武山的只言片语。 那是一个行事霸道,却又底蕴深不可测的古老山头,最喜在各大洞天福地开启之时,派遣弟子门人进入其中,名为历练,实则……搜刮机缘,甚至,直接“请”走那些身负大气运的种子! 真武山看上的东西,看上的人,什么时候失手过? 刘夫人心中一片冰凉。 她终于明白,为何眼前这少年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手段。 也终于明白,为何老槐树会对他另眼相看。 真武山的人,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再想到符泽先前那番话——“寻一位故人”,刘夫人更是心惊肉跳。 这“故人”是谁?难道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两名气息奄奄的护卫,又看了一眼符泽那张古井无波的脸,所有的不甘与怨毒,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 “原来是真武山的高足当面,妾身……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上仙恕罪。”刘夫人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在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也恢复了几分镇定,却依旧带着敬畏:“既然上仙是为故人而来,我刘家……自然不敢阻拦。今日之事,皆是妾身的不是。只是……” 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地望向符泽: “我刘家,与上仙今日之梁子,算是结下了。他日若有机会,妾身,或是我刘家子弟,定会再向上仙……讨教一二。”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意味,更像是在给自己找回一点颜面。 符泽不置可否,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撩拨一下。 刘夫人见状,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她知道,今日这亏,是吃定了。 她连忙招呼着剩下那几个还算完好的护卫,手忙脚乱地抬起地上那两个重伤垂死的同伴,狼狈不堪地仓皇离去,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敢再多讲。 待到刘家众人彻底消失在小巷尽头,稚圭才松开紧攥着符泽衣角的小手,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皱着小鼻子,嫌恶地朝着刘夫人离开的方向“呸”了一声。 “那个老虔婆,真讨厌!符泽哥哥,她好凶!” 符泽低头,看着小丫头那张义愤填膺的小脸,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稚圭眼珠子一转,凑到符泽身边,小声嘀咕。 “符泽哥哥,咱们以后有机会,能不能把他们那个什么刘家祠堂给砸了呀?我看他们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符泽闻言,转头瞥了她一眼,表情有些玩味。 这小丫头,人不大,心思倒还挺记仇。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砸,自然是要砸的。只不过,动手的人,现在还不好说。” 稚圭心思单纯,并未听出符泽话中的深意,只当是符泽应承了她,顿时眉开眼笑。 “太好了!那符泽哥哥,我们还去不去老槐树那里呀?我想再多摘几片叶子,那叶子泡水喝,甜丝丝的,可好喝了!” 符泽沉吟不语。 老槐树的机缘,他已取得。 再去,意义不大。 更何况…… 他抬头望向天空,虽然晴空万里,但他能敏锐地感觉到,这方骊珠洞天的天地规则,正在发生着某种微妙而剧烈的动荡。 各方蛰伏的势力,恐怕都要坐不住了。 “刘夫人那等货色,都能为了刘羡阳身上可能存在的‘遗宝’,拉下脸皮来寻衅滋事,可见其他人只会更加不择手段。”符泽眸光深邃,“这骊珠洞天,要乱起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符泽带着稚圭,准备返回先前那座廊桥,与阮秀等人汇合之际,前方的道路上,一个魁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身高近丈,浑身披着浓密黑色毛发,筋肉虬结,宛如铁塔一般的……猿猴? 不,更准确地说,是一头已经修出人形轮廓,但依旧保留着大量妖类特征的搬山猿! 那双铜铃般的眼眸中,闪烁着凶悍与狡黠的光芒。 稚圭一看见这长毛的怪物,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满是嫌弃地往符泽身后缩了缩,小声嘟囔。 “又是毛茸茸的……我最不喜欢这些长毛猴子了,看着就脏兮兮的。” 那搬山猿显然听力极佳,听见了稚圭的嘀咕,它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竟露出几分人性化的诧异,目光在稚圭身上滴溜溜一转,又看向符泽,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 “小子,你从哪里拐来的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看着倒是水灵,有几分不凡。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将她让给本大王?本大王可以用三颗‘火浣珠’来换!” 稚圭闻言,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小小的身影猛地从符泽身后窜了出来,指着搬山猿的鼻子,奶声奶气地怒斥:“你这个臭猴子!烂猴子!你说谁是丫头片子!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然而,那搬山猿对稚圭的威胁却浑不在意,反而咧开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獠牙,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哈哈哈!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可惜啊,就算你出身再如何了得,跟了这么个不知所谓的小子,如今也不过就是个傍人而生的奴婢罢了!还敢在本大王面前放肆?” 它那双闪烁着贪婪光芒的眼睛再次转向符泽,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小子,别不识抬举!本大王看上这丫头了,开个价吧!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搬山猿的狂言尚在廊桥上空回荡,符泽却已没了半分耐心。 惯着他?这头不开眼的畜生,也配? 没有预兆,没有半分多余的言语。 符泽的身影在原地倏然淡去,下一瞬,一只手掌,白皙修长,仿佛不带一丝烟火气,却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搬山猿那张毛茸茸的巨脸,直直扇了过去! 第80章 打起来了! 搬山猿铜铃般的巨眼中,本能地闪过一丝轻蔑。 区区人族少年,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甚至懒得调动多少妖力,只准备随手将这不知死活的小子拍成肉泥—— “啪!!!” 一声爆鸣,清脆响亮,却又沉闷如山崩,震得整座廊桥都嗡嗡作响! 掌未至,风先临!那掌风何止是劲风,简直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罡煞,刮得搬山猿面门剧痛,仿佛有无数钢针在攒刺他的神魂!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栗,骤然攫住了搬山猿的心神! 这小子! 他眼中的轻蔑与残暴瞬间被骇然与惊恐取代。 这股力量,这股气势……与数日前在飞舟上所见的那个仅凭言语机锋和背景压人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那时节,这小子在他眼中不过是只稍有心计的蝼蚁,可现在,这扑面而来的威压,却浩瀚如渊,霸道绝伦,仿佛一尊行走于世间的远古! “不好!” 搬山猿脑中警钟狂鸣,数百年厮杀养成的本能让他想也不想,巨大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腰身以一个完全违背骨骼构造的角度极限扭曲。 饶是如此,那凌厉的掌风依旧擦着他的鼻尖扫过,一缕焦臭味弥漫开来,他颊边一撮坚韧的黑毛,竟被那无形的劲力直接拍成了飞灰! 他先前站立之处的空气,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噼啪爆响。 只差分毫,他这颗修炼多年的头颅,就要像个烂西瓜一般爆开! “哇——!打得好!打得妙!” 稚圭方才还吓得躲在符泽身后,此刻却像只打了胜仗的小猫,兴奋得小脸通红,用力拍着小手,清脆的叫好声响彻廊桥。 “符泽哥哥,加把劲!狠狠地揍这头臭毛猴!打烂他的屁股!” 小丫头片子,倒是精神得很。 符泽缓缓收回手掌,神色不起半分波澜。 他目光扫过脚下微微颤动的廊桥石板,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此地狭窄,动静也太大了些。”他语气平淡。 “这廊桥若是塌了,想来阮绣她们也不好通过。我们下去,寻个宽敞地方解决。” 这般云淡风轻,视他这头威震一方的搬山大妖如无物的态度,比方才那一记耳光更让搬山猿感到屈辱。 搬山猿此刻只觉头皮发麻,脸上火辣辣一片,那更多是惊惧与后怕交织的产物。 他本能地升起一丝退意,今日这少年邪门得紧,自己此行身负宗门重任,为的是那骊珠洞天深处的莫大机缘,若在此处与这等煞星平白耗损,甚至阴沟里翻船,岂不冤枉? 然而,符泽那句“下去说”,却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心头火上! 下去说?! 他堂堂搬山猿王,在骊珠洞天之外,哪个不开眼的宗门老祖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喊一声“猿老祖”?如今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人族小子如此轻慢! “庶子!尔敢如此欺我!” 搬山猿一双巨眼瞬间血红,胸中那股被压抑的凶性与身为强者的尊严,被符泽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什么宗门机缘,什么后果,尽数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畜生,本王今日必取你狗命!” 他怒吼一声,周身妖气狂涌,不再顾忌符泽那诡异的“真武山”身份,也顾不得其他,只想将眼前这可恶的小子撕成碎片! 符泽眼神骤冷,心中再无半分波澜。 这蠢猴子,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 也罢。 “既然你这般急着投胎,”符泽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漠然,“那我符泽,今日便发发善心,成全你。” 他本还想留着这头蠢猿,看看能否从它身上套出些此地其他妖族或修士的情报。 但既然对方一心求死,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这蠢货的机缘如何,是福是祸,也与他再无半分干系。 人皇之路,从不与将死之人多费唇舌。 刹那间,符泽手中已多了一杆通体幽黑的长枪——“山河”! 枪身之上,仿佛有万千山河脉络隐现,一股苍茫厚重,又锋锐无匹的气息弥散开来。 《人皇决》悄然运转,丝丝缕缕的玄黄气运自虚空中垂落,加持己身。 符泽整个人的气场为之一变,不再是先前的淡漠疏离,而是充满了煌煌如日,主宰一切的威严! “轰——!” 廊桥之上,一人一妖瞬间战作一团! 搬山猿嘶吼连连,双臂挥舞如风,每一击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巨力。 然而,往日里足以让他横行无忌的恐怖力量,在符泽那杆看似寻常的长枪面前,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每一次兵刃交击,都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透过枪身反震而回,震得他气血翻腾,双臂酸麻欲裂。 符泽的枪法,大开大合,却又精妙入微,每一枪的角度、力道都恰到好处,仿佛早已预判了他所有的动作。 搬山猿越打越是心惊肉跳。 这怎么可能?! 这才短短几日功夫!数日前在那艘破烂飞舟上初遇之时,这小子在他面前,尚且需要依靠言语试探,借那所谓的“真武山”之名来虚张声势。 可如今,其实力竟已暴涨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境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彻彻底底地压制了! 对方的每一击,都仿佛带着一方天地的伟力,让他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念头。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 即便此刻身在骊珠洞天之外,没有此地诡异法则的种种限制,自己恐怕……也绝非这小子的对手! 这种成长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妖孽”来形容,这简直是……怪物! “吼!”搬山猿狼狈不堪地避开一道几乎要将他开膛破肚的枪芒,气息已然散乱,他嘶声咆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子!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你早已和此地某些隐秘存在暗通款曲,得了什么逆天造化不成?!” 他眼中闪烁着一丝绝望中的希冀,更像是在给自己寻找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本王……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若今日就此收手,真武山与我等背后的势力,将来未必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莫要自误前程!” 到了这般境地,他竟还想着拿所谓的“势力”来压人。 第81章 似道临图,还想吓唬谁 符泽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那笑容比万载玄冰还要冷冽。 “蠢猴子,死到临头,还指望用你那可怜的背景来吓唬谁?”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柄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搬山猿的心口。 “有这点摇尾乞怜、搬弄是非的小聪明,还不如多琢磨琢磨,怎么才能在小爷枪下多活几息。” 话音未落,符泽眼神陡然一凝,杀机毕露! 手中“山河”长枪发出一阵兴奋的嗡鸣,枪出如怒龙蹈海,卷起漫天枪影! “至于你那点微末的智商和浅薄的心眼,还是全部用在如何保住你这条狗命上吧!” 这一刻,符泽再无半分戏耍之心,每一枪,都蕴含着《人皇决》的霸道真意,每一击,都直指搬山猿周身要害! 枪影重重叠叠,恍若山河倾覆,瞬间便将搬山猿所有的闪避空间,尽数封死! 廊桥之上,符泽枪出如龙,每一击都裹挟着山河倾覆之势,压得那搬山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枪影与妖气碰撞激荡,轰鸣声不绝于耳,整座廊桥摇摇欲坠,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炽热扭曲。 这般惊天动地的打斗,早已惊动了骊珠洞天内蛰伏的各路人马。 一时间,山林间,水泽畔,不知多少道隐晦或惊疑的目光,都投向了廊桥方向。 “乖乖,这是哪路神仙在斗法?” “看那妖气,是搬山猿王那头老畜生!另一个……好年轻的人族小子!” “嘶——那人族小子使得一手好枪法,竟能压着猿王打!” 对洞天内许多久不出世的原住民而言,这等层级的激战,不啻于一场视觉盛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他们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人群之外,陈平安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拳头紧攥,手心全是汗,只觉得那搬山猿凶焰滔天,每一声咆哮都震得他心头发颤。 “符大哥……他,他不会有事吧?”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焦灼。在他朴素的认知里,符泽虽然厉害,但那猿猴一看就不是善茬。 不行,不能干看着! 陈平安猛地一咬牙,扭头望向身旁抱剑而立,神色清冷的宁姚,急切地开口。 “宁姑娘,你的刀……能不能借我一用?!” 宁姚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平淡如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哦?你要刀作甚?” “那猴子太凶了!符大哥一个人……我,我想去帮忙!”陈平安脸憋得通红,语气却异常坚定。 宁姚终于偏过头,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仿佛能看透他心底最深处的念头。 “陈平安,你掂量过自己么?不过是个连自身气运都守不住的穷小子,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去帮?莫说帮忙,怕不是一头扎进去,连自己都得搭进去喂了那畜生。” 她的话语如冰棱般扎人,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陈平安被噎得一窒,脸更红了,却梗着脖子,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 “符大哥……他之前帮过我好几次!这份恩情,我不能不还!就算真搭进去,我也认了!” 少年人的热血与执拗,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纯粹,又如此不合时宜。 就在陈平安心中那股“报恩”的念头攀升至顶点的刹那,远在战场中心的符泽,身形微微一震!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毫无征兆地自他四肢百骸间涌起。 这股力量并非凭空产生,更像是……某种被触动的因果,化作了精纯至极的助力,涌入《人皇决》自行运转的周天。 《人皇决》,承载人道气运,人道之中,恩义为重! 陈平安那份不掺杂任何私心杂念的纯粹善意与报恩之心,竟在冥冥之中引动了气运流转,反馈到了符泽身上! “这是……”符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了然。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人皇决》真气陡然间雄浑了数分,与“山河”长枪之间的联系也愈发紧密,仿佛枪即是我,我即是枪,心意相通,如臂使指! 人皇之道,不外乎聚人道之心,凝人道之力。 这小小的善缘,竟有如此反馈,当真是意外之喜。 既然如此……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再不给那搬山猿任何喘息之机。 “吼什么吼?聒噪!” 一声清喝,符泽体内暴涨的力量尽数灌注于“山河”长枪之上! 枪身幽光大盛,其上镌刻的山川脉络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阵低沉的龙吟! “人皇印,镇山河!” 没有繁复的招式,只有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倾泻! 长枪携着万钧之势,对着那搬山猿当头砸下! “不——!” 搬山猿眼中刚刚燃起的最后一丝凶悍,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它想要闪避,想要格挡,但符泽这一枪仿佛锁定了它的所有气机,快到极致,也重到极致! “嘭——!!!”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比之前的任何一次碰撞都要沉闷,都要恐怖! 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廊桥剧烈地晃动,桥面石板大片大片地龟裂、崩塌,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峡谷。 待到烟尘稍歇,众人骇然发现,那凶威赫赫的搬山猿王,竟已不见了踪影! 只有在廊桥中央,一个巨大的人形坑洞触目惊心,坑洞边缘的石板尽数化为齑粉。 而符泽,持枪而立,衣袂飘飘,神色淡漠,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稚圭小嘴张成了“o”型,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赞叹:“符泽哥哥……你,你把它捶到地底下去了?” 符泽收枪,枪尖在地面轻轻一点,那深坑之中,才传来搬山猿微弱的呻吟,显然是白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嘶——!” 就在此时,一道略显尖锐的抽气声自不远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古怪道袍,头顶束着发髻,手持一枚铜钱轻轻摩挲的年轻道人,正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此人,正是那自诩算尽苍生,谋划深远的陆沉。 第82章 助师兄一臂之力 陆沉方才眼见符泽与搬山猿激斗,本还抱着几分看戏的心态,甚至盘算着如何在关键时刻插手,卖个人情,或是将局势导向对自己师兄最有利的方向。 可就在刚才,符泽力量暴涨,一枪定乾坤的刹那,他手中的那枚用来推演天机的古老铜钱,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烫得他几乎要脱手! 他心头一跳,连忙凝神掐算。 这一算,他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陆沉失声低呼,声音都在发颤。 在他那双能够洞察气运流转的眼中,就在方才短短一瞬间,骊珠洞天内原本如涓涓细流般分散在各处的机缘气运,竟如同百川归海。 疯狂地朝着符泽汹涌奔腾而去! 那势头之猛,之霸道,让他这个自诩布局者的心脏都差点停跳! “疯了!简直是疯了!”额头冷汗涔涔,忍不住跺了跺脚,看向符泽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与嫉妒。 “此子……此子简直就是一个新生的域外天魔!他一出现,便如狂风过境,将这洞天之内所有沉寂的、有主的、无主的机缘,尽数鲸吞蚕食!!” 他心中在咆哮。 要知道,他为了助师兄在此地成就那“化三教为一体”的无上大道,耗费了多少心血,布下了多少暗手,小心翼翼地理顺了多少因果,才勉强将一部分机缘牵引向预设的轨迹。 可今日,符泽的出现,以及这突如其来的气运暴动,将他所有的精心算计,所有的铺垫,冲击得七零八落! 这简直是在刨他师兄的根基啊! 再等下去,这搬山猿怕是真的要被这煞星当场了结! 这头蠢猿虽然不堪,但也是他计划中一枚不大不小的棋子,死了可惜。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阻止这气运的进一步流失! 陆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骇浪,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紧走几步上前,对着符泽遥遥一揖。 “这位……道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符泽瞥了他一眼,眸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出现。 对于陆沉在此地的真正目的,他虽不尽知,却也猜到几分,无非是想搅浑这潭水,为他那位神秘的师兄谋取好处。 他将“山河”长枪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好整以暇地看着陆沉,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不知这位道长,有何指教?” 揣着明白装糊涂,符泽倒要看看,这位未来的三教合一的圣人,现在想玩什么花样。 陆沉被符泽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脸上的苦笑更浓了几分,他拱手再拜,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 “道友误会了,贫道陆沉,忝为此地一散修。见道友神威,心向往之。只是这搬山猿虽有取死之道,但其身上牵扯甚多,道友若就此了结,恐会平白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辞,最后长叹一声,语出惊人。 “实不相瞒,贫道此来,是想帮道友,扭转一份本不该属于道友的机缘。” 陆沉原以为,自己身为道家三掌教之一,未来三教名义上的执牛耳者,即便眼下修为未至巅峰,在这骊珠洞天之中,凭借师门余荫与自身算计,也理当如鱼得水,至少不该如此被动。 符泽并未如他预料中那般,立刻横眉冷对,或是出言讥讽。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深邃的眸子古井无波,仿佛陆沉所言之事,与他并无太大干系。 眼见符泽没有立刻发作,甚至似乎默认了他留下搬山猿一命的‘建议’,陆沉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悄然落下了一半。 他暗自庆幸,倘若这煞星真一意孤行,当场将那蠢猿彻底了结,自己苦心孤诣的诸多布置,怕是真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搬山猿虽蠢,却是他师兄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关乎着后续一系列机缘的引发。 可眼下这局面,洞天内气运激荡,他若强行出手干预,只会让局势更加糜烂,甚至可能引火烧身,将自己也卷入这失控的漩涡。 顾全大局,顾全大局啊! 陆沉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自认和煦的笑容,清了清嗓子,正欲再度开口,将那套早已烂熟于心的‘顺天应人、趋吉避凶’的说辞娓娓道来。 哪知,异变陡生! 一道森然寒意骤然炸开! 符泽竟是毫无预兆地动了! 他甚至没有半分多余的言语,手腕一抖,那杆沉凝如山的‘山河’长枪,竟如一道离弦之箭,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直朝着陆沉面门甩了过来! “你!” 陆沉骇得魂飞天外,脚下下意识一错,身形狼狈地向后飘出数丈,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夺命一枪。 “山河”枪擦着他的鼻尖飞过,枪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几缕被斩断的发丝悠悠飘落。 长枪“咄”的一声,深深钉入他方才立足之处的石板,枪尾犹自嗡鸣不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 “贫道并无恶意……”陆沉惊魂未定,刚想辩解。 “聒噪。”符泽冷然打断,枪尖斜指地面,一缕缕山河气运凝而不散。 “陆道长,聪明人不做糊涂事。此刻,安分一些,对你我都好。别逼我……现在就清场。” 那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与决断。 暗处,一直默然旁观的齐静春,素来平静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这符泽……行事当真霸道,不按常理出牌! 方才陆沉那番话,明里暗里都在示好,甚至带着几分哀求,换作旁人,或许就顺水推舟了。 他倒好,直接一枪招呼过去,半点情面不留。 齐静春嘴角不由自主地逸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几分了然。 难怪,难怪那史书上语焉不详的‘域外天魔’,纵然只是伪十五境,便能搅动一方天地风云,令三教都感到棘手。 这种不沾因果,或者说,主动斩断自身与世界既定命运的苗头,哪怕只是初见雏形,也足以让陆沉这等精于算计之辈,焦头烂额,束手无策了。 第83章 终究是陆沉 陆沉一张脸青白交加,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显然是被符泽这一下给气得不轻。 但他终究是陆沉,城府深沉,很快便强压下怒火与惊惧。 他知道,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但有些话,他必须说,有些局,他必须布。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符泽身旁,一脸警惕望着他的稚圭身上,眼珠微动,计上心来。 “符道友,贫道方才所言,句句肺腑。”陆沉语气一转,带上了几分悲天悯人之意。 “你当真以为,带走她,对你,对你身后那一方天地的子民,是好事么?” 他声音压低,仿佛不经意间泄露天机。 “这位小姑娘,来历不凡啊。被数方大势力联手镇压千年,身上因果纠缠之深,远超道友想象。尤其是那‘英灵殿’一线,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道友若真想为白霜王朝求一个安稳,庇佑万民,有些因果,还是莫要沾染太深为妙。带走她,于你而言,弊远大于利!” 陆沉这番话,看似为符泽着想,实则暗藏机锋,既点出了稚圭的隐秘,又暗示了符泽若一意孤行,将会面临的重重阻碍。 符泽眉峰微挑,尚未开口,他身旁的稚圭却先炸了毛! “你这臭道士胡说八道些什么!”稚圭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陆沉的鼻子便是一通娇叱。 “我稚圭行得端坐得正,自诞生以来,从未做过一件亏心事,更未曾对不起谁!凭什么你们这些牛鼻子老道要跑来搅和我的事?!” 小姑娘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她是真的动了怒。 以前被镇压,是她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符泽这个变数,眼看就能脱离苦海,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却要横加阻拦,怎能不让她火冒三丈。 更何况,小姑娘此刻是铁了心要跟着符泽。 她这些时日待在符泽身边,越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缕微薄的龙气反哺给符泽的次数愈发频繁,而从符泽身上逸散出的、那股磅礴浩瀚的人道气运,也同样在滋养着她,让她所能汲取和炼化的力量,远超以往独自修行! 稚圭自己也觉得纳闷。 她的小脑袋瓜里,最近老是盘旋着一个古怪念头。 有那么几个恍惚的瞬间,她甚至能清晰感知到,符泽身上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运,简直比她记忆里那条曾背负过万物生灵的真龙老祖宗,还要来得沉重、厚实,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像,就像整片天都塌下来,全压他一个人身上似的。 她曾小心翼翼地跟符泽提过一嘴。 符泽听完,面无表情,只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可笑。” 稚圭撇撇小嘴,心里嘀咕,哪里可笑了,明明就是嘛! 随即,符泽那双幽深的眸子扫过她,又转向不远处地上趴着,出气多进气少的搬山猿,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我符泽行事,素来自认端正。经脉被毁,修为尽失,国破家亡之际,求的不过是一线生机,一条活路。若这天道真要降下什么狗屁因果,专挑我这种倒霉蛋下手,那便尽管来便是。”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浑不在意的嘲弄。 “它若真有本事找上门来,也就算它……有点道行。” 这份气魄,让稚圭心头一颤,望向符泽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而那厢,被“山河”枪阵先前余波震得七荤八素,又被符泽一枪钉晕过去的搬山猿,此刻终于悠悠转醒。 一睁眼,便对上了符泽那双冰冷刺骨的眸子,以及那杆缓缓向它挪过来的,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山河”长枪。 “咕噜。”搬山猿喉咙里发出一声艰难的吞咽,硕大的头颅上,铜铃般的巨眼瞬间写满了惊恐。 这煞星……他,他真想宰了俺老孙?! 它不是没想过求饶,可对上那双眸子,所有到了嘴边的软话都跟冻住了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呵。”符泽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落在搬山猿耳中,却比九幽寒风还要砭人肌骨。 “方才你这孽畜扑过来的时候,那一爪子,可是照着本皇子的天灵盖来的,半点没留情面呐。” 符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子秋后算账的凉意。 “怎么,现在轮到你了,就想活命了?” 他提起“山河”枪,枪尖在青石板上划过,带起一串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 “你这猴子,也算是骊珠洞天一霸,称王称祖惯了。今日之事,是你先动的手,下的也是死手。本皇子若还讲什么慈悲为怀,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一番话,直接判了搬山猿的死刑。 搬山猿一听这话,浑身毛发倒竖,眼中的恐惧迅速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凶戾取代。 横竖都是一死! 老子跟你拼了! “吼——!” 一声震天怒吼自搬山猿口中爆发,不再是之前的色厉内荏,而是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它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原本就魁梧的身躯竟似又拔高了几分,周身妖气如墨汁般翻涌扩散,原本只是有些阴沉的天空,刹那间风云变色,乌云密布,电蛇乱舞! 轰隆隆! 整个小镇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屋瓦簌簌掉落,街边的摊位被震得东倒西歪。 “我的娘诶!快跑啊!” “天塌了!天塌了!” 那些原本躲在屋檐下、门缝里探头探脑,看神仙打架热闹的骊珠洞天原住民,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热闹,一个个哭爹喊娘地从屋里冲出来,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几个老者更是捶胸顿足,指着天上那恐怖的异象,老泪纵横地哀叹。 “作孽啊!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们招谁惹谁了……” 搬山猿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符泽,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咆哮。 “小子!今日能将老祖我逼到这份上,也算你倒霉!” 它胸膛剧烈起伏,周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一股远超先前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老祖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搬山之力!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它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第84章 要给洞天拆了! 符泽眼神一凝,心中瞬间明了。 这孽畜,是要燃烧阳寿和本源修为了! 这股气息,这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劲头,不正是原着中,这老猴子用来跟陈平安那小子同归于尽的压箱底绝技么! 好家伙,这是打算提前上演了? “符泽!快走!” 就在此时,一道娇叱声自身后传来。 稚圭不知何时已冲到他身旁,小脸煞白,一只手臂上竟已覆满了细密的青色龙鳞,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她一把抓住符泽的胳膊,语气急促。 “这老猴子疯了!它要拼命了!这里是小镇中心,再打下去,那棵老槐树非被它毁了不可!”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急坏了。 那老槐树对她而言,意义非凡。 符泽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他能感觉到,在小镇的几处暗影之中,有数道隐晦的气息在蠢蠢欲动。 这些人,是来看戏的?还是……在期待着什么? 若老槐树真毁在了这搬山猿的手里…… 符泽嘴角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那倒真是有意思了,恐怕正好遂了某些藏头露尾之辈的心愿,让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计划,少费许多手脚。 这些世家大族,算盘珠子倒是拨得噼啪响。 好家伙!这等惊天动地的阵仗,看得小镇东边一处隐蔽院落内,一个袒露着半边膀子,浑身腱子肉虬结的汉子摩拳擦掌,唾沫星子横飞。 “杨老头,您瞅瞅,这热闹!这搬山猿王发了疯,符泽那小子又是个硬茬。你说,这会不会是我郑大风的机缘?万一我上去帮衬一把,得了那位的青眼……” 郑大风一双牛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远处那冲天妖气和符泽挺拔的身影,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他郑大风憋屈了多少年了,就等着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啪!” 一声脆响,却是旁边一位叼着旱烟杆,眯缝着眼的老头,不轻不重地用烟锅巴敲了下郑大风的脑门。 “机缘?我看你是想早点去见阎王爷。” 杨老头眼皮都懒得抬,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 “那符泽小子邪性的很,少去招惹。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郑大风脖子一梗,有些不服气,小声嘀咕。 “陈平安他们不也活蹦乱跳的?符泽再厉害,还能比三教祖师更惹不起?” 他寻思着,自己好歹也是一方好手,符泽再强,还能强到哪里去? 说不定这正是自己扬名立万,甚至更进一步,踏入那梦寐以求境界的踏脚石! “梆!” 又是一记旱烟杆,这下力道重了些,敲得郑大风龇牙咧嘴。 杨老头终于睁开了浑浊的老眼,眼神却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陈平安是陈平安,那是泥瓶巷里自己滚出来的,命硬得很!符泽……哼,” 他重重哼了一声,声音压低了几分。 “那小子,老头子我……看不透!” 郑大风心头一凛,杨老头轻易不评价人,一旦开口,必有其道理。 看不透?这评价可就太高了! 杨老头深吸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这骊珠洞天是块宝地,也是个旋涡。那符泽小子身上的气运,古怪得很,比那搬山猿的妖气还要霸道几分。你若真想往上爬,就给老子安分点。跟这种连我都看不透的人物交手,对咱们而言,弊大于利,懂?” 杨老头心里门儿清,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可符泽这小子,邪门! 身上那股子气运,让他都有些心惊肉跳。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机缘巧合了,倒像是天命所归一般,裹挟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势! 而战场中心,符泽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自丹田气海直冲百骸! 他敏锐地察觉到,四面八方,至少有十几道或明或暗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贪婪,更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但他浑不在意! 识海之中,人皇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接连响起,每一次搬山猿的妖力冲击被他化解。 每一次“山河”长枪与对方硬撼,他都能清晰感知到,那原本沉重如山的气运,竟又凝实了几分,甚至隐隐有金光流转! “叮!宿主迎战搬山猿王,引动骊珠洞天气运,人皇气运+10!” “叮!宿主展露不屈意志,人皇气运+15!” “叮!检测到多方势力关注,宿主威势渐显,人皇气运+20!” …… 这些虚无缥缈的气运,此刻却像是实质的丝线,一缕缕缠绕上他的神魂,最终汇聚成一股冥冥之中,与这方洞天,与那些潜藏的强者,都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却又无法斩断的联系! “痛快!痛快!”符泽心中狂笑,这感觉,太他娘的爽了! 他一把推开紧抓着自己胳膊的稚圭,眼神亮得吓人。 “小丫头,退开!这一战,本皇子非打不可!” 稚圭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小脸更白了。 “你疯了!它已经不要命了!” “不要命才好!”符泽长枪一震,枪尖直指妖气冲天的搬山猿,豪情万丈。 “若能扛过此劫,我符泽,必将获益无穷!” 他能感觉到,这骊珠洞天之中,藏龙卧虎,不知有多少未曾被《剑来》原着提及的能人异士,天才妖孽。 只要今日这一战,他能胜得漂亮,胜得霸道!将这搬山猿彻底镇压,甚至……斩杀!那么,这些人身上逸散的气运,都将成为滋养他人皇气运的养料! 甚至,他隐隐感觉到,就在小镇东边,有一股熟悉的气息,若隐若现。 那是……郑大风?还有,杨老头? 有意思,真有意思! “你……你简直胆大包天!”稚圭气得直跺脚,小巧的鼻尖都皱了起来,恨得牙痒痒。 “你现在这副样子,就不怕被那杨老头盯上吗?!” 她一想到杨老头,就一肚子火。 这些年来,若非杨老头、崔诚这些老家伙联手镇压,她早就逍遥自在了,何至于被困在这小小的骊珠洞天,还要看人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