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躲避高考去屠龙》 第一章 离校 暮色沿着玻璃窗蜿蜒爬升,像一尾墨色锦鲤游过泛黄的宣纸。铅云低垂的雨前天空将教室浸在青灰的釉色里。 班主任老张用板擦敲了敲讲台,粉笔灰簌簌落在他的蓝色夹克上。“晚自习半小时后开始,要参加的同学抓紧休息一下。” 教室顿时泛起细密的声浪,课本在课桌间流转的沙沙声,与后排男生压低的争论声交织成潮汐,却在某个角落悄然退去——顾翊正将《五年高考》塞进书包,封皮掠过夕阳最后一缕金线。 “顾同学......”抱着点名册的少女在三步之外驻足。风掠过半开的窗,将陈雯雯鬓角的碎发吹成颤抖的蝶须。少年恰在此时抬眼,暮色在他琥珀色的瞳仁里熔成一汪滚烫的金箔,惊的她仓皇后退半步, “你今天也不上晚自习…” “不上。”少年干脆利落的回答。 陈雯雯怀中名册簌簌震颤,未及说出口的句子碎成齑粉,随她仓促转身时带起的风散落在过道里。 “顾翊!“路明非突然出现扒着课桌边沿,活像只守着树洞的松鼠,“明早周末网吧包机有优惠,要不...” 话音未落,铁塔般的黑影挟着汗味碾过过道。徐岩岩臃肿的身躯撞得课桌椅吱呀摇晃,路明非连人带椅翻倒在地的闷响惊起女生的低呼。 “哎哟对不住啊路哥。”胖子假意搀扶的手悬在半空,肥肉堆叠的眼角泄出讥诮,“不过你这小身板确实该多吃点......” 话音戛然而止。 顾翊的帆布鞋底印在徐岩岩后腰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道,二百斤的躯体像被击飞的保龄球撞进卫生角。扫帚簸箕轰然倾覆的声浪中,少年指尖还停在单肩包金属搭扣上,仿佛方才雷霆般的侧踢不过是掸去衣襟尘埃。 “对不住啊,徐哥。”他对着满地狼藉颔首,绷紧的下颌线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不过你也确实该减肥了。” 老张的黑板擦重重砸在讲台上,粉笔灰如霰雪纷扬。“无法无天!统统给我......” “老师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收拾!”路明非弹簧般蹦起,半边脸颊还沾着灰,却已扯出标志性的烂笑,“顾翊他...他鞋带开了!对!他刚才是想系鞋带来着!”语无伦次的辩解伴着拖拽力道,硬是把僵立的少年拽向走廊。 看到两人已经离开了教室,徐岩岩扶着墙根支起身,身上的肥肉正随着喘息剧烈震颤,他抹了把蹭破油皮的嘴角,低声骂道:“家谱就剩自己的货…” 路明非感觉掌心攥着的校服布料突然绷成铁板。顾翊转身的刹那,走廊外最后一片夕阳恰好漫过窗棂,在他绷直的脊背上镀出熔铁般的暗红。鞋底与瓷砖摩擦发出锐响,却在即将暴起的时候被斜刺里伸出的手臂截断。 “别打!真别打!”路明非半个身子都吊在顾翊左臂,他凑近时镜框撞上对方肩胛,声音突然压低,“老班还在呢,你等没人的时候再打啊!” 暮色在顾翊侧脸游移,那些熔化的金箔在他瞳孔里重新凝成琥珀。卫生角传来塑料桶倾倒的闷响,徐岩岩正手脚并用地扒开散落的扫帚,肥硕身躯在墙面投下颤抖的阴影。 “明天我去找你。”顾翊甩开桎梏,黑色帆布鞋踏过走廊积水,“记得这次你掏钱。” 路明非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叹了口气,连忙跑回班,“我现在收拾,我现在就收拾…” ——— 雨幕像破碎的蛛网笼罩着仕兰中学,顾翊刚踏出教学楼,后颈突然被某种湿冷重物击中。干瘪的篮球裹着泥浆滚落脚边,他转身便看见楚子航倚在廊柱上,运动服拉链敞到胸口,发梢还滴着刚淋的雨。 “你最近怎么样?”他的声音穿过雨帘。 顾翊将湿透的黑色额发捋向脑后:“还好,师兄你呢?马上高考了有信心吗?” 楚子航的瞳孔颤了一下,转瞬又沉入漆黑的寒潭。“我不高考了。”他说道:“我会出国留学。” “出国?”顾翊有些意外。 “芝加哥的一个大学。”楚子航从运动裤口袋抽出右手,指节处结着暗红色的痂——上周剑道部集训时留下的。 他虚握的拳头松开又攥紧,仿佛在丈量某种看不见的凶器:“走之前一起吃个饭。” “知道了,”少年转身时帆布鞋碾过积水。“我会去的。” 楚子航站在原地,直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雨雾深处。 “需要我陪你去吗?”他突然提高音量,尾音撞在湿漉漉的墙面上溅起回声。这话说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怔住了,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借他的声带振动。 雨声中传来模糊的回应:“去趟医院而已。” 街道浸在铁灰色的天空下。梧桐叶在风中痉挛,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染成诡异的光斑。顾翊拐进巷口时,积水突然泛起不自然的涟漪——有人正踩着他的影子起舞。 “口是心非。”少女的声音裹着蜜糖般的毒,鸦羽般的长发在夜风中绽开成流动的墨瀑。她赤足踏过水洼,足弓却纤尘不染,“明明想拽着他衣角哭诉‘陪陪我吧’不是吗?” 顾翊攥紧书包带加快脚步。雨滴穿透少女半透明的身体,在她发梢凝成虚幻的珍珠。 “你这周出现的次数比你上个月还多。”他撞开便利店的门,风铃在暴雨中发出垂死哀鸣。 “因为你的san值快清零了呀~”少女突然倒挂着出现在他面前,潮湿的长发垂落如黑色藤蔓,发丝间浮出的面容美丽的让月光都碎成星屑。她伸手戳向少年眉心,“看,又来了。” 便利店骤然死寂。自动门仍在机械开合,收银台后却空无一人。冰柜照明灯滋啦闪烁,少女轻盈落地,足尖点过之处漾起血色波纹。 “要来了哦。”她哼着走调的《欢乐颂》,“猜猜这次来的是什么….”冰凉的手指抚上顾翊颤抖的喉结。 路灯接连爆裂。黑暗深处传来鳞片摩擦地面的声响,混着生锈齿轮卡死般的尖锐嘶鸣。少女的白衬衫在虚空中猎猎作响,她转身时已化作半透明幻影,瞳孔泛起金色。 “如果你死在这里——”她突然将冰凉的手掌贴在顾翊心口,“重症监护室那位,该让谁照顾呢?” 顾翊摸到书包夹层里的瑞士军刀,金属外壳残留着血锈。他对着虚空嘶吼:“你到底是什么?” 少女的轻笑混着雨声刺入骨髓,身后整面玻璃幕墙轰然炸裂。扭曲的阴影撞碎雨幕冲进便利店,它身影还残留着人类轮廓,惨白的皮肤下凸起蛛网状的青黑色血管。它的眼眶被两团沸腾的金色占据,下颌骨不自然地向外翻开,露出匕首状的森白獠牙。最骇人的是那些顺着脖颈蔓延的鳞片,每片都如同被强酸腐蚀过,边缘翻卷着露出下方蠕动的血肉。当它抬起本该是手掌的部位时,五指早已异化成乌黑的钩爪,朝着货架后的少年猛扑而来 第二章 厮杀 怪物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张着獠牙冲向顾翊。它的身形高大,裸露的肌肉极其粗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顾翊站稳脚步,目光冷静,手中的刀尖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寒光。 怪物的利爪挥来,顾翊轻巧地侧身避过,右手挥刀,刀光如银蛇般刺向怪物的咽喉。怪物发出一声嘶吼,试图后退,但顾翊的速度远超普通人,他的身影几乎模糊成了一道影子,旋即刀刃深深刺入怪物的眼睛,鲜血喷涌而出,怪物发出凄厉的嘶鸣,双膝无力地跪倒在地。 当怪物跪倒时,顾翊拽住最近的货架。金属网格轰然倾覆。整排货架被拽倒时,膨化食品包装袋在重压下接连爆开,芝士味的碎屑与血雾混合成粉红色的雪。怪物在金属网格下的挣扎逐渐微弱,最后彻底没有了声息。 喘息未定,第二只怪物从破碎的玻璃处冲了进来,它的体型更为庞大,眼中闪烁着饥饿的光芒。顾翊迅速闪身躲过,随后猛的踏地,借着破碎的玻璃跃出到了店外。 夜色中,顾翊喘着粗气,目光扫视四周。店外的街道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路灯昏黄,照不亮远处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缓慢地崩塌。远处的建筑的窗户如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这片死去的土地。 就在这时,顾翊发现了另外的怪物。它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它保持着人类女性的上半身,眼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妈的。”顾翊握紧了手中的刀,这个世界他只有这一个朋友。 第二只怪物突然从便利店内冲了出来,它扭转着身躯,张开双臂,好像张开了的大嘴要将少年一口吞下。 但顾翊突然后撤,随后猛地发力蹬在灯柱上。反作用力让他炮弹般撞进怪物的怀中,手肘狠狠的击中怪物一块胸骨。 骨裂声和怪物痛苦的嘶鸣被暴雨吞没,顾翊趁机正手持刀,刀尖向上。刀的尖端捅穿怪物下颚从颅顶穿出。腥臭的血液喷泉般涌出,在雨中蒸腾成一片血雾。 顾翊站起,此时的他浑身浴血,宛如一个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 就在顾翊准备面对剩下的两只怪物时,那只体型巨大的怪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啸,声音刺破了夜空,震得顾翊的耳膜生疼。他的眼前瞬间充满了燥点,两只怪物见此同时向他冲来,顾翊知道已经避无可避了,他准备硬抗下这轮攻击。 危急关头,顾翊的瞳孔骤然变成了金色 粘稠的暴雨停了。 不,是雨滴悬浮在空中,每一颗水珠都映出他金色瞳孔。霓虹灯牌爆裂的火星凝固成金色光点,怪物扑击的动作变得像老式放映机的卡顿画面,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翊感到自己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猛地向上跃起,地面在他脚下无声的爆裂,空气变得粘稠如汞,顾翊跃起时带起的气流将凝固的雨幕撕开扇形缺口。刀刃切入怪物喉咙的刹那,他看见暗青色骨髓从骨缝中缓缓渗出,与几乎静止雨水混合成诡异的翡翠色。 手中刀身震颤着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上面满是裂痕,已如同风中残烛。 当刃尖终于穿过怪物的脖子时,整个世界突然恢复流动。爆裂的霓虹灯管迸溅出金色流星,怪物的咆哮与刀刃破碎声同时炸响。顾翊回头看着青灰色头颅在空中旋转,断裂的颈椎处喷出暗红色血雾,那些血珠在雨中拉成长短不一的丝线,宛如某位疯狂画家甩出的油彩。 最后一只怪物正在后退,覆盖鳞片的脚爪将瓷砖刨出火星,它浑浊的瞳孔里第一次映出恐惧的涟漪。 顾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某种灼热的冲动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他下意识绷紧小腿肌肉,雨滴再度悬浮起来并泛起琥珀色光晕。可这次的带着撕裂脑髓的剧痛,视网膜上突然炸开记忆的雪暴—— 漫天大雪中,穿着防护服的身影在燃烧的穹顶下奔逃。玻璃幕墙后的培养舱排列成森白矩阵,某种流萤般的蓝色液体正从破裂的管道喷涌而出。警报红光里,冷冻舱表面凝结的冰晶突然炸裂,舱内蜷缩的身影有着与他相同的金色瞳孔...... “不!” 眼中的猩红光速退去,时间流速也刹时恢复正常,顾翊踉跄着后退,怪物在恢复的暴雨中划出涟漪。顾翊的瞳孔一时失焦,他看见怪物狰狞的獠牙突然突破粘稠的空气,青灰色利爪裹着腥风撞上左肩。 骨骼碎裂声与便利店玻璃橱窗的爆鸣同时响起,他的身体砸穿三排货架,泡面碗与铝罐饮料在空中炸开,膨化食品包装袋的碎屑像廉价彩带般纷纷扬扬。 顾翊踉跄着撑住货架,左肩贯穿伤让整条手臂痉挛般抽搐。他扯下沾血的便利店围帘缠住伤口,在自动门警报声中撞进雨幕。怪物正一辆货车上弓着脊背等待,裸露的肌肉组织在霓虹灯下泛着机油般的光泽。 最后那只怪物从倾倒的货车顶扑下时,顾翊正握着半截啤酒瓶。他迎着腥风突进,玻璃碴捅进怪物口腔的瞬间拧腰旋身,借着冲力将两米高的躯体抡向电话亭。钢化玻璃轰然炸裂,怪物在尖锐的金属框架间疯狂扭动。少年抄起地上崩断的电话线,绞住它裸露的气管直到腥臭的血液净透了运动鞋。 战斗结束后,顾翊踉跄着走进便利店。货架像被龙卷风席卷过,膨化食品包装在积水中漂浮。他靠着冷藏柜坐下时,余光突然瞥见某栋居民楼二楼窗帘缝隙里的反光——半张苍白的脸正贴在玻璃上盯着自己。 霓虹灯管开始抽搐般明灭。货架上的缺口突然被成排的矿泉水填满,破碎的玻璃橱窗复原成完整的促销海报,一切都仿佛在不停地抽搐。 尖叫声从背后炸开时,顾翊正对着完好无损的玻璃门。镜面倒映出浑身浴血的他,身后货架旁抱薯片的女孩打翻了购物篮。穿西装的顾客撞翻促销堆头,红牛罐子滚过顾翊脚边时沾上红色的血迹。 “杀、杀人了!”店员尖叫着扑向报警器,指甲在塑料外壳上刮出刺耳声响。顾翊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把现实世界的地砖染红。 “这次比上次好很多哦~”少女坐在冷藏柜上晃着小腿,指尖在他颈侧画出虚幻血线:“需要给你人工呼吸吗?” “别碰我。”顾翊冷冷的说道。 少女突然贴近他耳畔,呵气如终年不化的雪:“可是你刚才,明明很享受那种感觉啊。”她虚点少年胸口,“就像….” 警笛声由远及近。 顾翊抓起书包冲进雨幕,身后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第三章 调查 夏泊舟每天最后一个完成任务指标。回到宿舍,天已黑,她独自提起铁桶到冲凉房。 只不过此时的埃迪森根本没有关注那几名巫师学徒,而是和试管内的几滴药剂残液斗智斗勇。 骆驰这些话没在她心里激起起太大的波澜,她经过太多的风浪,也孤独惯了。 方生没有冷面相待,收下贺礼之后,还特地给他们讲解了一点炼丹经验。 特别是在回想起,昨日她和奶奶上门找叶尘麻烦的那一幕,就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除去收购各种矿石、灵药等资源,加上此次外出花费,林尘身上剩下的灵石也就千余枚,这还要留着供自身修行。 过了一会,他把电话扔到一边了,脑袋发麻一片空白。他的情绪失控,好像突然间癫狂了起来。 此时这位领袖最期盼的就是能够进入传说中的妖精洗礼池。而现在她却收到了一个最让她无法接受的信息。 诺利亚安心中怒吼着,同时在憎恶身体的表面,却是再次冒出了一股黑色的火焰。 卡特躲避不及,凭着本能将链锯剑挡在身前,下一秒变种人便撞上了他。 一毛不拔是他的本性,只占便宜不吃亏是他的座右铭,眼前就是个不花钱喝好酒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说完之后,商毅将那张写着“皇帝”的卡片,移到了另外三分卡片一侧偏上的地方。 在来之前,唐浩已经从楚嫣的口中得知了金苹果存放的地点——教皇宫,以及教皇宫所在的位置了。 卡里兰看林夏说得那么肯定,还犹豫了一下,不过林夏肯定是以前没有来过这里,里面是什么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难道还怕他不成,“赌就赌了,你等着输我十个金币吧!”他举着剑,对林夏说道。 周壹身上并没有带多少东西,也就一个包里的随身的几件冬天的衣服,只不过周壹没有穿军装出来而已。 陈弈点了点头,坐下来和麦加登一起享用这战场当中难得的美餐。 余传仁微笑道:听说你经常以此招对付下面a人,让他们防不胜防,这不过是向你学习嘛。 想来想去林夏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来保存自己的颜面,就那样mimi糊糊的睡了过去,只到第二天早起的兰多将他给叫醒,林夏这才爬了起来。 看到北河县的记、县长都已这样说话,常宁看了看肖剑风,肖剑风点了点头,两人都不想把事情做绝,多少应该给人家记、县长一点面子。 众人又看过金昱虎伤势,肩头血流不止但未及伤骨,不知道是水下扎枪受阻还是手下留情,但止血首要,让梁莫撑船,把金镖头送了回去。 要知道庚金龙算得上是功法修为天赋卓越者,但是了晋升戳椎期却耗费他的三年时间的功法修为,而柳拓靠着一枚九霄碧顶丹一夕竟成,奇迹天成。 同样巨大的痛感就像是浩浩荡荡的江潮袭卷柳拓全身上下,柳拓狠狠咬住了牙关,虽然剧痛难忍,但他目光依然坚毅如冰。 武铮结果画展开来看了看,提名满月下画着的是莲蓬岛西向东望的绝壁,应该是向下俯豃的视角吧比起水颜藏图要全面一些,还有些标记符号,但未注明是宝藏所在。 “总体而言,这一批玩家的表现的确出色,没有几个庸才。”在那金属搭建的会议室中,一人如此开口,声音听上去有些年轻。 柳拓疾掠而去,借势发力,枭狼劲迅捷如狂雷连串狂轰,七个狼旋风如泥犁地狱中的凶神恶煞阵阵风吼,密不透风的拳点狂砸,在逆天河的胸口中爆炸。 话说的客气,但也全都是客气话,可以说原封不动又推了回去,一点没有往下接的意思。 1:这张卡超量召唤成功的回合,这张卡以外的场上的卡的效果不能发动并无效化。 陆毅说完这些话,仿佛把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东西都释放了出去,无力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问道。 这一回在座的人几乎都听出来了,刘志,这是向谋取军权,名正言顺更好的摆布在场众人。尤其是单寻妃有些懊悔,面前这弱不禁风的秀才,有如此野心,竟然我哥江湖百晓生被个孩子玩弄于股掌之中,还一玩就是几年。 罗柏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如果在北境他自然不怕任何人,但其他地盘的对手,甚至如果他现在想要讨伐兰尼斯特,还要跟李灵一借道,因为孪河城现在已经不再属于他。 有风掠过池塘水来,夹带着蛙声阵阵,汗水已收,叫人有说不出的舒爽。 在萨莉的要求下,这喵哥把材料是一样一样的拿出来了。当喵哥把超浓缩后的泰拉石给拿出来后,这萨莉就惊讶的瞪起了眼睛。 第四章 家 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泪痕,顾翊裹着浴巾站在氤氲水汽里,发梢坠下的水珠洇湿了地毯。远处路灯在暴雨中晕成模糊的光团,像溺水的月亮。 电脑屏幕在昏暗客厅里明灭不定,未读消息的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疼。他蜷进座椅,鼠标在联系人列表逡巡片刻,先点开那个卡通头像。 柳淼淼:“顾翊,今天雨下的很大,你到家了吗?” “到家了,谢谢关心。”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看见自己倒映在屏幕上的脸——被浴室蒸汽熏红的眼尾,湿漉漉垂落的额发,像条搁浅的鱼。 备注栏突然跳转为“正在输入...”,顾翊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边缘,直到时钟上秒针转了两圈才等到简短的“那就好”。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的纹路,指尖悬在键盘上良久,最终关了对话框——“嗯”字太像块冷硬的铁,还是直接不回了吧。 切换到咸鱼头像的对话框时,微波炉正发出沉闷嗡鸣。 路明非:“死没死?没死回消息,去医院了没?姥爷咋样?” “医院今天没去,出了一些事。”他敲完这行字时,热牛奶的甜香已漫过客厅。路明非的回复来很快,带着他特有的关切:“没死就行,明天去医院之前记得来网吧。”顾翊望着屏幕轻笑出声,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流进袖口,凉意刺得他睫毛微颤。 “真该给你颁发钢铁直男奖杯。”轻飘飘的讥诮从沙发另一端传来。少女裹着米色羊绒毯,赤足蜷在阴影里,手中马克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面容。“那个叫柳淼淼的姑娘,每次发消息前要把每个字放在天平上称三遍吧?你倒好,回得比自动应答机还敷衍。” 顾翊起身时皮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把钝刀划破寂静。 “喂!”她摆了摆腿,“你真是直男啊!女生和你聊天时立刻垮起脸走人,很不尊重人的好吗?” 顾翊握住房门铜把手,“和你聊什么?你什么你都愿意告诉我。” “那我们可以话话家常嘛。”米色毯子堆在她腰际,整个人如同被揉皱的宣纸蜷在阴影里,“你这种有几分姿色又天天冷着张脸的男人最招人疼,关心你的人很多——”马克杯蒸腾的热气在她鼻尖结成细小水珠,“你怎么只对路明非这么好啊?” 门轴发出幽咽的叹息,开门时少女已然斜倚在鹅绒被上,月光将她的轮廓晕染成半透明的绢画。“不想聊就不聊了呗。”她拨弄着床头闹钟的金属铃铛,“没意思。” 顾翊的眉峰在阴影里聚成山峦:“你今天格外活跃。” “毕竟你差点变成雨夜里的一滩血渍呀。”铃铛突然发出刺耳鸣响,她飘到顾翊面前时带起山茶花味的微风,“我总得确认自己的栖身之所是否牢靠。” “你到底是什么?” 少女的衬衫下摆无风自动,像午夜绽放的优昙婆罗花。“不是精神分裂,不是多重人格。”她忽然贴近顾翊耳畔,发丝拂过颈侧激起细小的战栗,“更不会影响你性别认知——现在放心了?别在互联网上继续焦虑了。” “那你就把话说清楚!”顾翊的声音在房内炸开:“那个世界是什么?那些怪物是什么?我为什么会碰到这些事情?!” 少女飘落在床沿,“我和你说过,那个是另一处空间,在这里叫龙墟,在西边叫尼伯龙根。”她指尖绕着发尾打转,“至于你?顾翊你难道还认为自己是普通人吗?从小你就和身边的人格格不入,你的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别的小孩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伤在你这睡一觉就好了,而且——”女孩含笑看顾翊一眼,“你从小到大,生过一次病吗?” 女孩的话语还在继续,“你没有父母,从小就和姥爷一起生活。姥爷从小教你隐藏自己,不要表现的和其他人不同,你隐藏太久真把自己当普通人了?” 顾翊无端的想起小时候姥爷抱着自己,给那些已经快速愈合的伤口擦药的场景。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还是没解释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在高架上出现?还有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我是什么,高架上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会帮助你,未来有一天我或许会让你回报,但远不是现在。” 顾翊摇了摇头,不解的发问:“那你为什么不能把这一切都给我解释清楚?” 女孩看向窗外的雨,“顾翊,你未来会碰到比我更合适解释的人,他们迟早会找到你。在他们面前,现在的你和白纸一样藏不住任何东西,你要对于这些情况了解的太清楚,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 沉默在雨声中膨胀。远处高架桥的霓虹在顾翊眼底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最后一个问题,“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为什么你不救下大巴上的所有人?” 玻璃上的雨痕将女孩的面容切割成深浅不一的色块,“很抱歉我做不到,”她忽然前倾身体,带着山茶花香味的手伸向顾翊的脑袋,顾翊的睫毛颤了颤,最终没有后退——这个事情让少女眼底泛起奇异的光,如同暴雨夜海面上的磷火明灭。 少女的掌心覆在顾翊发顶,“不要因为做不到的事情苛责自己,你能救下姥爷已经是奇迹了。” 顾翊垂首盯着地毯绒毛的倒伏轨迹,再抬眼时,指间只剩穿堂风卷起的细碎光尘。空荡房间里,最后的尾音正沿着窗棂雨痕攀爬:“...暴风雨里活下来的海燕,终会看到乌云后的晴天。” 第五章 高架(上) 天台上残留的雨水顺着锈蚀的排水管滴落,铅灰色的云絮被风撕成碎片,露出经雨水涤荡后泛着冷釉色的苍穹。 顾翊竖起夹克领口,阻挡雨后的凉风灌进脖颈。身侧的路明非趿拉着球鞋,第三次踢飞路面的碎石。 “我说,”他拖长音调打了个哈欠,“两个网瘾少年不去网吧拯救艾泽拉斯,杵在大街上干什么?” 顾翊忽然停步,目光掠过路明非翘起的呆毛:“今天不想打,陪我走走吧。” “不是哥们,”路明非急走两步与他并肩,卫衣抽绳在风里晃成钟摆,“我俩都是男的,两男的逛什么街啊?”他夸张地搓了搓胳膊,“要被班里那些人看到该怎么说啊!” 碎石子在他们脚下发出细响。顾翊忽然指向街角,藤本月季从铸铁栅栏里探出血色花瓣,缠绕着“白夜咖啡馆”的霓虹灯牌。蓝紫色光晕里,彩绘玻璃窗正流淌着蜜糖般的光泽。 “找个坐的地方。”他叩响黄铜门环,惊醒了趴在收银台打盹的虎斑猫。 推开铜制门铃叮当作响的玻璃门,混合着焦糖与雪松木香气的暖流扑面而来。顾翊径直走向角落的墨绿色丝绒卡座,路明非跟着坐下时,皮质座椅发出轻微的挤压声。侍应生递来的菜单上还沾着新鲜研磨的咖啡粉 顾翊合上菜单,“两杯卡布奇诺。” 直到侍应生的鞋声消失在吧台后,路明非终于扯了扯衣服的下摆:“这两个月我俩一直没有好好聊聊,你总是避开我。我理解你出了那么大变故,但如果你想聊聊….” “现在说这个很像bl漫的展开。”顾翊突然用银匙敲响骨瓷杯,嘴角弯起的弧度像是被无形丝线吊着,“还是说路少爷终于打算对我下手了?” “靠!”路明非抓着蓬乱的头发撞向椅背,“老子就不该关心你!” 他的指甲无意识抠着桌布上的咖啡渍,声音突然低下来,“我听别人讲那天大巴侧翻….” 顾翊转动杯子的手指蓦地收紧,褐色液体在杯沿荡开涟漪。窗外有电车叮铃驶过,玻璃幕墙上的光影切割着他苍白的侧脸。“那不是车祸。”他淡淡说道:“那天…” ——— 早春的日光像融化的蜜糖涂满高速公路,顾翊蜷缩在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校服拉链磕着下巴。车载空调吹散他额前碎发,露出眉骨处淡青的血管。 前排座椅靠背网兜里塞着姥爷的紫砂保温杯,枸杞在浅褐色液体里载沉载浮。 “小顾,尝尝这个。”斜前方伸来戴着翡翠镯子的手,牛皮纸袋窸窣作响。穿墨绿色旗袍的杜阿姨转过头,眼尾笑纹里盛满松子糖的甜香,“你姥爷非说你爱吃榛子酥...” “杜若蘅,你少惯着他。”姥爷顾怀远正用钢笔在《李商隐诗选》扉页批注,银丝眼镜滑到鼻尖,“这小子昨天刚偷喝我半瓶竹叶青。” 车厢里泛起善意的哄笑。诗词社的老人们裹着各色羊绒披肩,保温杯磕碰声与剥坚果的脆响此起彼伏。司机老杨跟着收音机哼评弹,后视镜上挂的平安符随颠簸轻晃,朱砂写的“出入平安”被晒成褪色的红。 顾翊把榛子酥掰成两半,糖霜簌簌落在校服裤褶皱里。远处隔离带闪过零星野花,淡紫色的瓣膜在风中颤抖如蝶翼。他正要阖眼假寐,一滴水珠突然砸在车窗上,绽开的涟漪里倒映出姥爷陡然绷直的脊背。 “见鬼了?”老杨猛拍雨刷器按钮,“天气预报说全天晴啊!” 铅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苍穹。不过三次呼吸间,暴雨已如天神倾倒的银盆轰然坠落。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凌乱弧线,柏油路面腾起乳白色水雾,整个世界仿佛被塞进灌满水的毛玻璃罐。 “掉头!赶紧掉头!”穿中山装的周老先生捶打座椅,“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淋雨!” “各位别急,前面两公里就有匝道...”老杨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仪表盘指针在80码刻度疯狂震颤,可窗外掠过的公里牌数字正以诡异的速度倒退——exit47,exit46,exit45... “怎么越开越远了?”杜阿姨的翡翠镯子磕在窗沿。所有人都看见本该出现的匝道口消失不见,高速公路像被无形剪刀裁切的黑色缎带,永无止境地向前延伸。更诡异的是,隔离带外的旷野上竟没有一辆车——这条通往市郊的主干道,此刻寂静得像座被遗弃的墓园。 顾翊的指甲陷进座椅海绵。回头,姥爷枯枝般的手指正死死攥住诗集,泛黄的纸页被攥出深褐皱痕。 “呜哇——” 婴儿啼哭刺破雨幕的刹那,顾翊看见姥爷手背暴起的青筋。那哭声忽远忽近,时而像从地底渗出,时而像贴着车窗游走。穿玫红唐装的赵奶奶突然尖叫着指向车尾,浑浊瞳孔里映出挡风玻璃上密密麻麻的手印——无数青黑色的小掌印正从玻璃边缘向中心蔓延,仿佛有看不见的孩童在拍打车窗。 “幻觉!都是幻觉!”周老先生掏速效救心丸的手抖得像风中秋叶,“闭眼!都闭眼!” 轮胎摩擦地面的锐响撕裂耳膜。顾翊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扑向姥爷,老人被他整个笼在臂弯。金属扭曲声与玻璃爆裂声同时炸响,世界在翻滚中碎裂成万花筒般的色块。他听见杜阿姨的翡翠镯子撞碎在车顶,周老先生的包飞过眼前,温热的血珠悬浮在翻飞的《李商隐诗选》纸页间。 当大巴最终侧翻在路基斜坡时,顾翊的锁骨正抵着扭曲的金属扶手。血腥味混着汽油味涌进鼻腔,他摸索着掰开姥爷的安全带,玻璃碴在掌心划出浅浅的血痕——但十来秒后那些伤口便愈合如初。 “翊娃子...”姥爷沾血的手突然攥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往东跑,别管...” 凄厉的嘶吼淹没了尾音。顾翊抬头看见挡风玻璃缺口处探进的怪物头颅——那东西长着人类孕妇的肿胀肚腹,脖颈却扭曲成蛇类般的s形,鳞片缝隙里渗出的黏液在雨中腾起青烟。更多黑影从路基下方攀援而上,它们的指骨刺破皮肤,化作森白骨刃刮擦着车体。 “姥爷,走!”顾翊踹开变形的安全门,冰凉的雨水浇醒他每一根神经。那些黑影停顿了半秒,突然齐刷刷转头看他,数十双熔金瞳仁在雨幕中亮如鬼火。 第六章 高架(下) 顾翊拽住姥爷的后衣领奋力向上拖拽,侧翻的车体在暴雨中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老人肩胛骨与变形的金属门框刮擦出刺耳声响,浑浊的痛呼刚溢出喉头就被雨幕吞噬。更多蛇颈怪物正从车窗破口涌入车厢,釉质鳞片刮擦铁皮的声音令顾翊后颈寒毛倒竖。 “别看!”姥爷的警告混着血沫呛出喉咙,可顾翊的眼角余光已经瞥见车厢内的惨状。那些怪物正用青黑色指爪撕开人体,杜阿姨的指甲死死的嵌在某个怪物额头上,周老先生半截身子悬在行李架上,被咀嚼时手中紧握的速效救心丸锡壳还在闪着冷光。 “走!”他揽住姥爷干瘦的腰身纵身跃下,突然有一阵腥风从身后而来。 顾翊旋身挥拳。他指节撞上怪物下颚鳞片,细密的金色纹路在怪物皮下骤然浮现。伴随着琉璃碎裂般的脆响,那具足有两米高的躯体竟斜飞出去,在沥青路面犁出数米长的沟壑,暗红色血液在雨水中沸腾成琥珀色液体。 姥爷的指甲抠进顾翊肩胛,浑浊的喘息喷在少年耳后:“丢下我...你才有机会...” “闭嘴!” 顾翊的怒吼裹着狂风,眼瞳深处金芒如熔化的剑刃一闪而逝。顾怀远枯瘦的身躯猛然僵直,那些劝告被某种无形的威压碾碎在喉间。 惨叫声仍在倾覆的车厢里回响。背起老人的刹那,顾翊听见身后传来血肉剥离的黏腻声响。某个被怪物叼住腰腹的乘客正在疯狂捶打车窗,肠子拖拽在破碎的玻璃缺口:“救救我!求求你...” 当顾翊极速离去时,那人的哭嚎突然扭曲成咒骂:“顾翊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你会…啊!”戛然而止的诅咒被骨刃破膛声取代, 沥青路面在顾翊脚下化为流动的墨色,身后此起彼伏的嘶吼织成催命符,姥爷的叹息混着血锈味渗入耳膜:“把我留在这吧…两个人走不掉的…” 少年眼眶涌出的热泪在风中凝成冰珠,他收紧勒住姥爷的双臂。他不能接受,今天要不然两人一起离开,要不然一起死在这里。 骨骼爆裂的脆响刺破雨幕。顾翊侧目时,正看见一个三米高的蛇颈怪物将人形同类脊椎抽出躯体,暗金色竖瞳锁定他后背,随后猛的掷出。 “躲开!” 破空声袭来的刹那,顾翊旋身将姥爷抛向后方,那截脊椎如同淬毒的标枪,洞穿他右胸的瞬间余势未减,尖端的骨刺也顺势没入姥爷尚未落地的肩膀。 两人砸在沥青路面溅起的血花中,少年看见自己喷洒的猩红液体竟在雨中蒸腾起金色雾气。 追击怪物群突然集体僵直,继而发出交配季蟒蛇般的嘶鸣。距离最近的三只怪物停止了追击,布满倒刺的舌信疯狂拍打獠牙,暗绿色黏液从嘴角瀑布般倾泻。 “嘶哈——!” 为首的巨型死侍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嘶鸣,但整个怪物群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层层叠叠扑向那滩泛着金光的血水。两个同类在争抢中撕咬住彼此咽喉,黑血喷溅在高速护栏上竟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那个掷击的蛇颈怪物却反常地后退半步,熔金竖瞳里翻涌着恐惧与渴望交织的暗潮。 就在此时,雨帘中漾起奇异的波纹。少女足尖点在被金色血雾蒸腾的雨珠之上,漆黑的发丝如同凝固在琥珀中的墨痕。过大的白衬衫被暴雨浸透却未显旖旎,反而透出森然寒意。她垂眸望着躺在血泊中的少年。 “很狼狈哦。” 顾翊沾满血液的眼睑剧烈颤动,“帮…”, 少女却用冰凉的指尖抵住他开裂的唇纹,沥青路面在她脚下泛起水银般的涟漪:“我救不了你。“她忽然贴近少年耳畔,檀口吐息间飘出山茶花的气息,“只能你救自己。” 顾翊感觉视网膜仿佛被熔岩浸透,视野骤然蒙上金红滤镜。世界发出老式电视机跳频的嗡鸣,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突然变成一帧帧卡顿的幻灯片。他看见雨滴悬停在姥爷灰白的鬓角旁,看见怪物再度掷出的骨刺正以蜗牛爬行的速度旋转前进。 皮肤下传来万千蚂蚁啃噬的剧痛,黑色鳞片刺破血肉疯狂增殖。这些冰冷的鳞片沿着脊椎向全身蔓延,将少年包裹成一个狰狞的怪物,最后一片鳞甲覆上眼睑时,他听见脑海里响起玻璃器皿炸裂的脆响。 某种比野兽更原始的意志接管了身体。 等顾翊重新掌控四肢时,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浓稠的血腥味混着内脏的酸腐灌入鼻腔,沥青地面布满放射状裂痕,三米高的护栏钢筋像被巨力揉皱的锡纸。那些怪物的残肢以他为中心呈环状散落,某个尚在抽搐的头颅被钉在路牌上,暗金色竖瞳仍残留着惊恐。 右胸传来酥麻的痒意,少年颤抖着扯开破碎的衣襟。本该被贯穿的伤口竟光滑如初,只有新生皮肤泛着珍珠色的微光。 “姥爷!“ 老人仰躺在龟裂的路基旁,半截暗红色脊椎仍嵌在左肩。顾翊握住那截冰凉脊椎时,鳞甲未褪的手指轻易将其拔出,昏迷的老人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黑血竟带着细碎鳞片。 “坚持住,我这就...“少年嘶哑的承诺戛然而止。 阳光像一柄黄金手术刀剖开天幕。 沥青路面蒸腾起白茫茫的水雾,顾翊跪坐在道路中央,那些扭曲的钢筋护栏此刻规整如新,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的位置还是覆着崭新的反光漆。远处侧翻的客车安静地横卧着,只有破碎的玻璃和泼洒的鲜血,证明那不是暴雨制造的集体幻觉。 “不要命啦!”出租车轮胎在地面拖出焦黑的弧线,司机探出车窗骂道:“高架上找死啊!” 顾翊茫然跪在路中央,怀里姥爷微弱的脉搏与喇叭声渐渐重合。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却完好无损的双手,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 “120...救护车!”顾翊的嘶吼撕裂潮湿的空气。他徒劳地按压老人塌陷的胸口,“报警!叫救护车!” 第七章 分析 路明非瘫在椅子上,球鞋底蹭着柚木地板发出吱呀声。“居然会有这种事情......“他抓了抓翘起的呆毛,“这个世界果然不正常。” 顾翊摩挲着杯沿的手指突然顿住:“你居然没觉得我在编?” “拜托,我认识你五年了,分得清你是不是在胡诌。”路明非突然前倾,卫衣抽绳在两人之间晃成钟摆,“博尔特昨天刚跑出9秒72,但我俩高一测你体能极限时,你比现在的他都快不少——” 他突然抓起方糖罐往桌面一墩,“这要是正常人类,我把糖罐生吃了!” 顾翊手中褐色液体在瓷面上荡出细密涟漪:“等回过神时,我已经抱着姥爷跪在高速公路中央。柏油路面蒸腾着热气,喇叭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你杀红眼把怪物们都吓坏了呗,连忙把你这尊大佛送出来。” “或许吧,但后来…”他顿了顿,玻璃幕墙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从学校老师到街坊邻居,都只记得姥爷突发重病住院。” 顾翊的声音浸满寒意,“就像有橡皮擦在修改现实,我打电话给那些遇难者的家属,接电话时都说亲人十年前就去世了。” 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警察那边怎么说?” “当天下午就结案了。”顾翊淡淡说道:“说是司机疲劳驾驶引发的事故。” 路明非有些拘谨的问:“那你姥爷现在…” 侍应生端着新烤的司康饼经过时,顾翊垂下眼帘。等奶油甜香飘远,他才开口:“不好,仍然在昏迷,伤口也一直很难愈合。血也开始慢慢变成黑色。” 玻璃幕墙外突然又开始下起稀稀拉拉的小雨,路明非盯着咖啡杯沿,“吉人自有天相,总会有办法的......” “希望我也是,”顾翊忽然扯开领口,露出肩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昨天出校后,我又被拉进了那个地方。” 路明非睁大眼睛:“这次也是杀穿后出来的?” 顾翊点了点头,路明非的指甲深深陷进沙发扶手的皮革里。“那这该怎么办呢?” 玻璃幕墙外积雨云翻涌如墨,沉默在在两人之间蔓延。 路明非盯着顾翊领口渗出的暗色血渍,忽然触电般弹起来。“对了!”他半个身子探过桌面,卫衣下摆扫过凉透的卡布奇诺,“你今天下午才去看你姥爷吧?” 顾翊被飞溅的咖啡渍逼得后仰,“对啊,你要干啥?” “这些破事我看科学也解决不了。”路明非摸出手机打开翻盖,屏幕蓝光映得他瞳孔发亮。“这得走玄学。” 玻璃幕墙外闪过青白电光,将顾翊绷紧的侧脸照得煞白:“玄学?” “城东云隐寺,香火旺得邪乎。”路明非把手机怼到他眼前,“上周张婶家丢的三花猫就是在那儿求回来的,听说住持能观因果......” “封建迷信。”顾翊别过头喃喃,雨点突然密集起来,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的声响像无数小石子坠落。 腕骨骤然剧痛。路明非五指如铁箍收拢,指甲在顾翊的皮肤上压出月牙状红痕,“那劳驾您用傅里叶变换推导推导?推导您老是怎么被拽进异次元当人肉沙袋的?” 他拽着顾翊往冲向门口,“香火钱我出,你只管跟着磕头。” 顾翊踉跄着抓住门把手,“现在?你哪里来的钱?” 门外灌进来的雨丝扑在路明非颤抖的睫毛上。他低头扯紧连帽衫抽绳,“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对,感觉姥爷要不行了。所以我从姑妈哪里偷了一些爸妈给我的生活费。” “你疯了?”顾翊反手扣住路明非,“上次偷买游戏机被吊着打的事忘了?不怕?” “怕啊!”路明非突然甩开他的手,雨珠顺着发抖的睫毛往下淌,“但我更怕...“尾音消散在街上由远及近的鸣笛里。 “怕啥?“顾翊有些好奇。 “你管啥!”少年突然炸毛般跳起来,湿透的刘海黏在涨红的额头,“我掏钱你去就完了!”他拽着顾翊冲进雨幕时,帆布鞋在积水里踩出四溅的银花。 ——— 李承泽将文件重重拍在桌面上,纸页在金属桌面擦出刺耳声响。“一车重大车祸,受害者和幸存者信息全被删除,车辆牌照也刻意抹去。这报告连基本要素都不全,简直是糊弄三岁孩童!” 陈建国布满老茧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报告边缘,眉心挤出深沟。这位老刑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警服领口已被冷汗浸透。 “陈队,你分管全市刑侦工作。”李承泽突然倾身,审讯灯般的目光直刺对方瞳孔,“当真毫不知情?” “我以三十年警龄起誓。“陈建国声音发涩,“若非今日这份报告,我甚至不知道高架上出过事。这...这不合常理。” 这时角落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技术员的抱怨道:“电子档案库查无此案!接警记录、现场照片、医院收治记录...全都不存在!档案袋也是空的。”他举起空空如也的蓝色档案袋,封口处的红戳鲜艳得刺目。 一名黑衣人突然靠近,“承泽,伤亡人数过十却全网一点消息没有,幸存者凭空蒸发。”他压低嗓音,喉间压抑着战栗,“我不认为这是混血种能做出来的。有东西在我们不清楚的情况下扭曲了现实,更改了至少几千人乃至几万人认知。兹事体大,我们是否该向局里….不,我们是否该向‘天机‘汇报。” “先等等。”李承泽摆了摆手,注意力重新转向报告。“凡走过,必会留下痕迹,对方很明显无法彻底删除整个事件,虽然我们手中只有这个错漏百出的案情调查报告,但这也能帮我们缩小了范围。” “市立医院、高架管理处….”他每说一个词就屈起一根手指,“多线并进,证物科发现的织物残片,也赶快把来源查清楚。” 李承泽看了一眼窗外,南方的梅雨季节总是这样,上午晴天还没露几次头,这下又阴雨连绵了。 第八章 医院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残影,钢青色的雨像是从云端坠落的液态汞,将摩天大楼的棱角腐蚀成模糊的剪影。后视镜里浮动着无数破碎的霓虹,那些猩红与幽蓝的光斑如同巨兽的独眼,在雨帘后窥视着十字路口孤独的车辆。 “快到医院了。”顾翊心想。 今天终究还是被路明非拽去了云隐寺。刚跨出车门,豆大的雨点便砸在青石板路上,香火鼎盛的寺庙转瞬空了大半。顾翊跟着路明非踩过湿漉漉的台阶闯进正殿时,住持正倚着功德箱打盹,檐角铁马在骤雨里叮当作响。 说明自己被恶鬼缠身,老和尚枯枝般的手指立刻搭在顾翊腕间足有半柱香时间,随后忽然倒吸口凉气:“阿弥陀佛,施主这脉象浮滑如游鱼,分明是魑魅缠身呐!” 他边说边从供桌底下抽出张泛黄的价目表,金粉勾的“辟邪套餐”四个字在烛火下晃眼。顾翊盯着最底下那行6700元的标价,余光瞥见路明非喉咙滚动了两下。 “大师,我两是学生…..”路明非搓着裤缝开口,话没说完就被住持截住:“佛门本不该谈钱,可这香烛法器都要成本...” 随后两人像菜场摊贩般讨价还价,最终定在1500块时,老和尚突然从蒲团下摸出pos机,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 所谓驱邪仪式倒像场荒诞的沐浴秀。冰凉的“圣水”顺着顾翊脊梁骨往下淌,住持还用冷茶抹顾翊眼皮,随后暴喝“茶能明目!”惊得供桌下打盹的狸花猫炸毛窜出。 仪式完成后两人本想离开,但住持已从经幡后推出个移动展柜。桃木剑压着泛黄符纸,五帝钱缠在镀金十字架上,菩提念珠间还混着串星月菩提。 “施主请留步!”老和尚指尖拂过琳琅满目的驱邪物件,“请尊开光貔貅镇宅如何?今日香火钱满两千还在qq上赠电子木鱼。” 顾翊用指尖挑起串刻着《般若心经》的钛钢项链,“佛寺卖十字架?” 住持袈裟广袖忽地扬起,腕间沉香手串与百达翡丽相撞叮当:“小施主着相了,三教合一方显我辈格局。当年王重阳祖师...“他边说边往路明非怀里塞了个项链,“此物最宜化解恶鬼!” 住持给两人忽悠的一阵一阵的,在‘来都来了’的心态下又花了几百买了三个项链,随后在路边等车时顾翊看到主持一身名牌上了辆大奔,瞬间觉得肯定是被坑了。 但路明非不这么认为,他只是拍了拍顾翊肩膀,“你看人家这袈裟都镶金线,肯定是得道高僧...” 顾翊十分不解,“为什么袈裟镶金线就是得道高僧?” “不是得道高僧,怎么会穿这么贵重的袈裟?” 顾翊被路明非这套说辞噎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就沉默听他在一旁不停胡扯,思考间车已经快到了医院。 “我马上下车了,你让师傅再送你回吧。” 路明非放下了刚通完话的手机,“忘问你了,买两个项链就行了,为啥要多买一个?” “楚师兄马上要出国,送他一个礼物。” “楚师兄?你说那个经常和你一起打篮球的楚子航?你俩打个篮球感觉半个仕兰的女生都会去看。” 顾翊思索一下,确实一打球附近的女生不少,还会给两人送东西,但都被拒绝了。 “三鲜馅饺子配皮蛋粥,”路明非对着反光的手机眯起眼,“刚打电话人说没多久就送到,你就在岗亭雨檐下等着,别让人伙计淌水进医院,这种大雨还配送的商家没几个的。” “你关心小哥倒不关心关心我?”顾翊扯开黏在后颈的衬衫领口,安全带金属扣撞在真皮座椅上发出闷响。 手机和盖声清脆地截断话音。路明非偏头打量他浸在阴影里的侧脸,嗤笑出声:“就你这样的,埋北极冰川里三千年,等融化了都能原地复活。” “你他…”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顾翊的脏话,“小伙子,医院到了啊!” 顾翊猛地推开车门,六月暴雨劈头浇在发烫的耳廓上。他听见身后传来慢悠悠的补充:“给人留的你手机号——记得接电话…” 车门摔上的闷响混着轮胎碾过水洼的哗啦声,吞没了路明非未尽的尾音。顾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见岗亭暖黄的灯光在积水里碎成跳动的金箔。 拿到了自己的晚饭,顾翊走进了住院部。消毒水的气味与嘈杂声浪扑面而来。住院部三楼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轮椅轱辘碾过地砖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呼叫铃。 他打开病房门,老人仍保持着那个姿势深陷在白色被褥里,床头监护仪的绿光在暮色中规律跃动。从尼伯龙根回来后,姥爷就一直陷入昏迷中。 他问过那像鬼魅一样的女孩,女孩回答普通人被强行拉进尼伯龙根都会很难受,何况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那次的经历对他的伤害非常大。 顾翊又问女孩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吗,那是他第一次见女孩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她伸出手想摸顾翊脑袋,但那次顾翊躲开了。 他坐在病床旁,眼前的姥爷面容依旧慈祥,但脸上却少了那份久风历雨的睿智和温暖,多了几分虚弱和疲惫。顾翊记得小时候,姥爷总是笑着给自己讲故事,那些故事里充满了温情和希望,可如今,他自己的故事似乎走到了尽头,仿佛他生命的一切美好都在被夺走。 “不该是这样的。”顾翊低声喃喃,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翊盯着窗外,思绪飘远。姥爷昏迷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每天都来陪伴,眼睁睁看着一位曾经强壮、坚定的老人逐渐消瘦,甚至连最基本的起床都成了奢望。他握住姥爷的手,心里明白这不是一场能战胜的病,这是一个上下左右都无限高的墙。 窗外骤雨渐成帘幕,碎玉乱珠敲打窗棂的声响里,顾翊的眼眶蒙上雾气。他指节泛白地攥住老人枯藤般的手,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将胸腔里翻涌的酸楚尽数咽下。 第九章 仕兰女诸葛 晨雾尚未散尽的仕兰中学校门前,顾翊倚着香樟树斑驳的树干。六点四十分刚过,一辆薄荷青出租车碾过湿漉漉的树叶,在晨光里刹住。 车门推开时带起细小的气流,楚子航单肩挎着黑色剑袋跨出车厢。他今天没穿校服,烟灰色高领衬衣衬得下颌线愈发凌厉,最惹眼的还是那双眼睛,即便在阴天里也流转着暗芒,仿佛古卷里走出来的持剑修罗。 “师兄早。“顾翊直起身,“果然又是踩着剑道部开门的点。” 楚子航怔了半秒,眼里掠过涟漪。 “早。” “送你个礼物。”顾翊从校服口袋扯出钢链,链子在雾气里泛着冷光,“昨天被路明非拽去庙里驱邪,顺道买了这个。”他忽然卡住似的别开脸,“就当你去美国之前的践行礼。” 金属链条落入掌心时带着体温。楚子航注意到吊坠内侧镌刻的古梵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纹路,“谢谢。” “师兄,我就先走了。”顾翊后退半步撞碎树影,他扯出个笑转身要走。 楚子航几步跟上,“我知道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如果你想聊聊的话,”他说这话时望着操场彼端,剑道馆的鸱吻正刺破晨雾,“任何时间。” 顾翊怔了一下,远处传来早训生晨跑的脚步声,“知道了,等你走之前请客的时候在聊聊吧。” 楚子航点了点头,两人在操场上分开。 —— 六月的蝉鸣裹挟着粉笔灰在光束中浮沉,路明非的指节重重碾过发烫的太阳穴。休息日后第一天的课程总像浸了盐水的鞭子,抽的自己欲生欲死。 当历史老师用枯叶般沙哑的嗓音念着:“德军对列宁格勒的九百天围困......”时,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血管里流淌的困意正在凝固。 路明非把下巴搁在历史课本上,目光穿过教室蒸腾的热浪。他看到顾翊正在用钢笔尖拨弄昨天买的项链。正午的阳光将他侧脸轮廓熔成一道金边——这场景与五年前的开学日奇妙重叠。 那年九月的阳光同样毒辣,当路明非抱着新领的教材撞开初一三班铁门时,发现大半女生目光都黏在后排靠窗的黑发少年上,那人穿着过分挺括的白衬衫,冷白皮在阴影里泛着玉质光泽,直到对方突然抬眼,路明非才惊觉自己竟盯着个同性看了整整十秒。 当两人对视时,路明非下意识攥紧了新书包,这种把倨傲刻在眉骨上的家伙,向来是男生堆里最招人嫌的活靶子。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放学后的巷口——他被抢劫了!当三个染黄毛的社会青年围上来时,路明非怕的掌心里全是冷汗。 就在他准备认命给钱时,一个书包划破暮色砸在领头混混脸上,他看见顾翊的拳头裹着风声凿进对方腹部,那人竟像断线风筝般撞翻了两个垃圾桶。金属的撞击声惊起一群白鸽。 之后顾翊弯腰对他伸出了手,夕阳把他睫毛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是路明非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琥珀色虹膜里沉着碎冰般的星光。 从那天起,顾翊的身旁就多了很多聒噪,路明非会在早读时戳他手肘:“你知道老班今天裤链没拉吗?”会在课间操时对他提醒:“第三排那个女生偷看你好几眼了。” 最初顾翊至多用鼻音回应,直到某个值日后的黄昏,路明非感慨苏晓樯又变好看了,顾翊疑惑的问他不是一直暗恋陈雯雯吗?他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以为随手扔进风里的每句废话,都被对方妥帖地收进了名为记忆的玻璃罐。 下课铃打断了路明非的思绪,他打着哈气伸了个懒腰,正要把脸埋进历史课本继续睡时,课桌突然被敲出三声清响。 苏晓樯杵在过道里,漆皮短靴碾着地砖缝隙。阳光穿透她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在路明非眼皮上划出细碎光斑。“路明非,请你帮忙办个事。” 路明非把下巴支在课本堆成的小山上,“稀奇啊,您这仕兰女王蜂还能求到我这个工蚁头上?” 苏晓樯翻了个白眼,“陈雯雯要组织升学宴,你去问问顾翊参不参加。” 路明非夸张地掏了掏耳朵:“这年头传话都流行曲线救国了?您二位随便去个邀请一下不就行了?” 苏晓樯的目光穿过班级,顾翊正斜倚在窗边翻书,六月的阳光将他轮廓熔成一道淡金剪影,“陈雯雯有些怕他。至于我?我不喜欢和他说话。” 路明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为啥啊?顾翊多好的人啊?还长得这么帅…” 路明非的辩解被苏晓樯凌厉的眼刀截断。“那是对你,还有高三那个楚子航。我能感觉到他和其余同学之间的隔阂,而且那是他主动设置的。” 路明非愣住了。确实,顾翊永远像座被晨雾笼罩的雪山——看似近在咫尺,实则永远隔着凛冽的风雪。整整五年,他的朋友竟只有自己和那个总在剑道馆擦剑的大帅哥。 “我可以去问问,但我不保证他一定能去。” “你去,他一定去。” “为什么啊?”路明非莫名其妙,搞的好像自己是顾翊的女朋友一样。 斜射进教室的日光将苏晓樯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唇角勾起猫似的弧度:“因为赵孟华他们也会去。” 路明非挠了挠脑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喂!” 课间的喧闹里,路明非一屁股坐在顾翊课桌边缘。铁质桌角硌得他大腿生疼,却还要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顾翊从书里抬眼,“我不叫喂。” “这时候接什么烂梗啊楚雨荨!”路明非险些从桌上滑下去,手忙脚乱抓住窗框才避免惨剧。楼下传来值周生扫落叶的沙沙声,混着顾翊喉间溢出的嘲笑。 他揉着撞疼的膝盖嘟囔:“陈雯雯组的聚餐,你去不去?” 笔在指尖转过一道银弧,顾翊的视线重新落回书页:“你去吗?” “去啊。”路明非掰着手指细数,“文学社的都去,我不去干啥?” “文学社?那赵孟华也会去?” 突如其来的问句让路明非噎住。“应...应该吧。” 书页发出清脆的合拢声。“那我也去。” 路明非愣住了,这苏晓樯料事如神,这是不当小天女要当仕兰女诸葛了? 第十章 遇袭 路明非正要开口,赵孟华突然横插进来。少年单手撑在顾翊课桌上的姿态像头巡视领地的豹子,腕间的欧米茄海马系列泛着冷光,精心修剪的鬓角在晨光里划出锋利弧度 “顾翊。”骨节分明的手指叩响桌面。 “说。” 赵孟华太阳穴突地一跳。顾翊仍垂首翻着书本,连睫毛都懒得颤动半寸,仿佛眼前杵着的不是活人而是团空气。 “老班让你去办公室。”每个音节都裹着冰渣。 顾翊抬眼扫过教室挂钟,“路明非,帮我去高三找楚师兄。就说请他午休去剑道部一趟。” “你要干啥啊?”路明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顾翊唇角微勾,“借他一把剑练习用。” 赵孟华隐约看见顾翊瞳孔深处掠过金色的残影。那种被大型掠食者锁定的战栗感让他心惊胆战,霎时落荒而逃。 顾翊嗤笑一声,对路明非说道:“走吧。” 路明非望着顾翊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嘟囔了几句自己不是跑腿小弟,然后跑向高三的楼层。 高三精英班的寂静像堵实体墙。路明非贴着墙根蹭到前门,瞥见楚子航独坐末排。阳光将他侧脸镀成鎏金雕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这让他想起学校内广为流传的比赛录像:去年全国半决赛,楚子航那柄木刀挟着破风声将卫冕冠军劈飞三米。 “学姐,麻烦喊下楚师兄。”路明非用气声呼唤前排女生。 女孩看了一眼路明非,朝身后喊道:“楚子航!有人找。” 楚子航抬头望来,那是双能把沸水凝成霜的眼睛。路明非僵硬地挥了挥手,看着对方朝门口走来。 可当路明非退到走廊,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影。他扒着门框探头张望,冷汗突然浸透校服后背——楚子航的座位空荡荡的,更诡异的是,整个教室安静得像口深井,竟没人注意到有个少年凭空蒸发。 “学姐,楚师兄呢?”路明非声音发颤。 “不是跟你出去了?”女生不耐烦地用红笔圈住模拟卷错题。 路明非跌跌撞撞冲进走廊,抓住正闲聊的男生:“看到楚子航出来了吗?” “你中邪了吧?”男生甩开他的手,“他班门口一直就你一个。” 路明非意识到了什么,登时如坠冰窖。 —— 楚子航他缓缓抬头,坐满人的教室此刻只剩下空荡的风声在桌椅间游荡。前门虚掩着,走廊外传来滂沱雨声,像无数银针击打着玻璃窗。 他走出教室门时。那个唤他出去的少年已经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痕般消失了。更诡异的是整个高三楼层都陷入死寂。走廊外翻涌的雨幕中,他嗅到了记忆深处最熟悉的气味:铁锈混合着腐殖质的腥甜,像被暴雨冲刷过的墓园。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前排课桌的金属支架在昏暗天光里泛着冷芒,楚子航的指节在桌沿停顿半秒,突然发力拧断整条桌腿。暗灰色的铝合金管在他掌心轻颤,断面折射出狼牙般的棱角。 婴儿的啼哭就在这时刺穿雨幕。 那声音像钝刀刮擦耳膜,从教学楼底层盘旋而上。楚子航咽下灼热的呼吸,指甲深深掐进金属管,指节泛出青白。他太熟悉这种音调了——十四岁那年的高架桥上,无数黑影就是这样在暴雨中哀嚎。 当第一道黑影攀上楼梯转角时,楚子航已经将钢管斜持在身侧。那东西的脊椎诡异地反曲着,青灰色表皮布满鳞状凸起,本该是手掌的位置延伸出两柄森白骨刃,它嗅到人类气息的瞬间,嘴巴大张,露出环状排列的尖牙。 楚子航疾驰的破空声与怪物的骨刃的铮鸣同时炸响。 他在骨刃及喉前矮身滑步,钢管精准捅进怪物左眼窝。粘稠的黑血喷溅在他高领衬衫上,腐蚀出蛛网状的焦痕。怪物嘶吼着挥动另一柄骨刃劈来时,少年已经借着反作用力腾空跃起,膝击狠狠撞在它扭曲的颈椎处。 骨骼碎裂的脆响中,楚子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与磅礴的雨声重叠。湿透的额发黏在眼前,他握着滴血的钢管走向楼梯拐角——那里正传来更多窸窣的爬行声。 四具佝偻的阴影正沿着楼梯扶手攀援而上,青灰色骨节在墙砖刮擦出令人牙酸的锐响。它们突然集体转向的动作整齐得可怕,布满鳞状褶皱的咽喉深处爆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骨刃划破潮湿空气的瞬间,整片空间仿佛被折叠成杀戮的茧房。 楚子航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竖线,那年雨夜的记忆碎片与眼前寒光重叠。他旋身避开最先袭来的利爪,钢管在掌心翻转出银亮弧光,精准刺入第二头怪物裂至耳根的巨口。腥臭血浆喷涌的刹那,少年借力腾空,军靴重重踏在第三头怪物的额头上,骨裂声混着雨幕轰鸣在耳畔炸开。 颈间项链突然灼烧般滚烫起来,鎏金波纹如液态阳光漫过走廊。那些扭曲的生物瞬间僵直,眼睛在圣光中接连爆裂,黑色血雾与腐蚀性黏液在空中交织成诡异蛛网。它们痉挛着向后飞退,骨刃在墙面犁出火星四溅的沟壑,像被灼伤的夜枭遁入黑暗。 楚子航怔忡半秒,指腹摩挲着犹带余温的项链,这东西真的有用? 空气骤然撕裂的爆鸣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某种超越人类感知极限的危机预警令脊柱窜过电流,却终究快不过那道银光。少年瞳孔收缩的瞬间,右臂已被子弹击穿。白森森的骨茬在空气中暴露不足半秒,就被喷涌的动脉血染成赤色。 他像被抽去脊梁的蛇般蜷缩痉挛,喉结剧烈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鲜血从破碎的伤口汩汩涌出,沿着地板滑动,形成一道道鲜红的线条,又被他抽搐的身体抹开,最终染红了地面。 “这东西哪来的?” 金属刮擦般的异国腔调刺破黑暗。金发男人反手甩了个枪花,左轮的硝烟尚未散尽,黄铜弹壳坠地的脆响已在潮湿的空气中震颤。 “好像现在的你也回答不了问题。” 他走到楚子航跟前,单手扯住了少年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男人歪头端详着少年惨白的面容,枪管戏谑地拍打他完好的左脸。 楚子航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对方虹膜中游动的金色,那光芒不似人类更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竖瞳。 第十一章 言灵-君焰 金发男人的鼻尖几乎抵上他溃烂的额角,枪口同时重重压进太阳穴的凹陷,他在楚子航耳边低声说道:“本来你可以晚点死的,但你拿出这个东西,我还是早点杀了你为好。” 他耳语般呢喃:“我估计你的尸体也能刺激到你的朋友。” 濒死的耳鸣中,楚子航听见血管爆裂的闷响。某种比疼痛更尖锐的东西刺穿颅骨,视网膜突然炸开漫天星屑。失重感撕扯着五脏六腑下坠时,记忆突然浮现——仪表盘幽蓝光芒里,男人回望的眼瞳正与此刻自己眼中的金色重叠。 金发男人瞳孔骤缩。少年周身震颤沛然巨力,将他整个人掀飞撞向墙壁。瓷砖裂纹蛛网般蔓延的瞬间,他的嘴角却扬起扭曲的兴奋——他明白什么要发生了。 楚子航碎裂的肩骨发出瓷器修复般的清鸣。暗红血肉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提线木偶,在超速再生中扭曲出诡异的舞蹈。断裂处的神经末梢像春日抽芽的藤蔓疯狂生长,新生的皮肤泛着宛如熔岩流淌的赤金纹路。 他浑身颤抖,感受到体内不断传来的强大波动,奇异的力量让他浑身如同过电般震颤,也令他从绝望中觉醒,破碎的伤口不再是致命的死穴,而是他新生的标记。 “危机关头觉醒了血统吗?”男人舔舐着虎口崩裂的伤口,金色竖瞳在烟尘中收缩如针。他突袭的右手化作五道残影,指甲暴长成森白骨刺。 楚子航抬起复原的手,并掌成刀状,猛地击向金发男人揪向他领子的那只手臂。那一掌带着强烈的力量,直接将金发男人的上臂打得寸寸断裂,扭曲的肢体像被抽去脊骨的蛇瘫软垂落。少年借势后跃时,瞥见对方眼中灼烧的狂喜。 他盯着少年眼瞳里沸腾的金色,喉咙里滚出岩浆翻涌般的笑声:“来!让我看看你的言灵是什么!” 烈焰在楚子航掌心骤然腾起,赤金的火舌舔舐着少年苍白的指节。没有预兆,没有咒语,就像睫毛在强光下自然闭合那般简单——当他重回现世的那一刻,火焰便成了他肢体末梢的延伸。 楚子航轻声念诵一段晦涩句子,走廊瞬间化作炼狱。 赤金色火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廊道,斑驳墙皮在高温中蜷曲剥落,钢筋水泥发出濒死的呻吟。金发男人瞳孔骤缩,五指成爪撕开头顶楼板,碎砖混着火星簌簌坠落。整栋危楼在轰鸣中震颤,像头垂死的巨兽在火海里翻滚。 “真是令人惊喜的见面礼啊——”戏谑声自天花板破洞传来,男人裹挟着未散的焦烟轰然落地,亮金色发梢还跃动着零星火苗。他舔去嘴角血渍,金色的眼瞳在烟尘中灼灼发亮:“君焰…竟是如此暴烈的权柄吗。” “跟我走吧。”男人忽然张开双臂,破碎的西装下露出焦黑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你的言灵不该浪费在这种废墟里,我们能让它绽放更绚烂的...” 金发男人的蛊惑骤然凝固在喉间。少年沉默着撑起身躯,砖屑混着血珠从额角滑落,那双熔金瞳孔里翻涌着比烈焰更暴烈的意志。他始终保持着缄默,连喘息都压抑在喉间,仿佛所有言语早已在血液里淬炼成刀锋。 男人张开的双臂僵在半空,戏谑神情第一次出现裂痕。 他本来断裂的右臂骨突然发出陶瓷器皿开裂的脆响。苍白的骨质从伤口螺旋状增生,每一节新生骨骼都泛着手术刀般的冷光。楚子航看见对方小臂像被无形的手捏塑的陶土,尺骨旋转着刺穿皮肤,在月光下划出半道圆弧后突然笔直延伸——最终凝固成一柄五十厘米长的弧形骨刃。 “既然你不想走——”骨刃劈开两人之间的空气时,刃身上密布的细密骨刺正在高频震颤:“我就切断你的四肢,带你走。” 楚子航后撤半步,鞋跟碾碎满地玻璃残骸。他看见对方瞳仁收缩成两道竖线,那是顶级掠食者锁定猎物的信号。 骨刃破空的尖啸与少年暴起的残影同时迸发。金发男人精准预判着进攻轨迹,刃锋提前封死所有角度——却见楚子航骤然拧身,裹着火焰的拳头轰向斑驳墙体。承重墙在君焰的暴怒中分崩离析,少年借势撞碎玻璃窗,万千玻璃碎片在他身后绽成水晶暴雨。 “sonofthe…”男人嘶吼着扑向窗沿,迎接他的只有滔天火海。赤金色焰浪顺着墙壁疯狂流窜,整栋建筑的外墙正在融化为岩浆瀑布。暴雨与火光交织的深渊里,早已不见那个沉默的暴走身影。 —— 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爬虫,不知为何外面又开始下雨了,顾翊皱起眉头,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正在听着班主任的训诫,“你要学会控制情绪...”老张的尾音突然被打断,门框与墙壁碰撞的巨响让所有教师惊起。 “顾翊!出事了!出事了!楚师兄也被拉进去了!”路明非几乎是滚进办公室的,额角沁出的冷汗将刘海粘成几缕粘在煞白的脸上。 顾翊已然瞬移般出现在他身侧,五指扣住他颤抖的肩胛——那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楚子航?”少年声音里淬着冰碴,窗外惊雷炸响的瞬间,所有人看见他虹膜深处熔岩般翻涌的金红色。 老张的保温杯砸在地上迸裂,褐色茶渍在瓷砖缝里蛇行。他强撑着张口欲斥的刹那,正撞上顾翊回眸时掀起的血色风暴。那像是一个巨龙盘踞在尸山血海之上的凝视,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结成固态的恐惧。女教师们的尖叫卡在喉间化作呜咽,钢笔在教案本上划出癫痫患者般的轨迹。 路明非茫然环视东倒西歪的人群,“他们中邪了?”话音未落,顾翊已扯着他撞进走廊 第十二章 进入 李承泽后颈抵着冰凉的椅背,指节间夹着的卷宗在台灯下泛着青白,他这次来滨海主要是为了抓捕代号‘肉匠’的混血种罪犯。 他始终觉得高架和便利店这两起案子和’肉匠‘有联系,现在只是需要证据。 李承泽看着‘肉匠’的档案照片,那个金发中年男人在监控镜头里歪着头笑,畸变的手指正从便利店店员胸腔抽出,凝结的血珠悬在指尖,像颗将坠未坠的红宝石。 ‘肉匠’是个危险人物,他的言灵是能修改人类的肉体。 他合上眼睑,十七桩命案现场在记忆里次第铺开:柏林歌剧院穹顶倒吊的芭蕾舞者、开普敦贫民窟里血肉浇筑的圣母像、曼谷湄南河上漂浮的千眼佛首….每具尸体都是肉匠用言灵捏造的恐怖艺术品。 即便李晨泽见过很多疯狂的混血种罪犯,但看到‘肉匠’所犯现场的图,他仍然感到心悸。 过去三年间,执行局在六大洲布下的天罗地网总能被他逃脱,不久他就会进入另一个国家犯下另一起血案。 由于案情实在骇人听闻,总部的‘诺玛’和国内‘盘古’、日本的‘辉夜姬’三大超级人工智能合力探查。最后锁定了‘肉匠’就在中国滨海市。 这次他居然能逃过国内边境审查和天眼,可见他的言灵对逃亡确实很有效。 李承泽又将目光投向滨海两个案子,检测报告显示那块沾血的布料来自某校服厂——该厂供货覆盖全国,仅在滨海市就有十三所中学采用。随着调查深入其中十家被排除,只剩下三家:滨海实验附中、第六高级中学,以及距离案发地很近的贵族学校——仕兰中学。 这三家都有嫌疑人,其中仕兰嫌疑最大,目前的想法是把嫌疑人全部控制住,随后一一询问。 “砰!” 李承泽的思绪被开门声打断,只见一名黑衣专员闯了进来,“指挥,探查到仕兰中学周围突然被某种领域覆盖,推测是‘龙墟’!” 李承泽的目光骤然锁定上嫌疑人名单里的头一位——仕兰中学,高二三班,顾翊。 “安排警方开道,通知施耐德教授,我要与他通话。”他拿起一把长剑,剑鞘上纹着一排排游龙,“对了,把顾翊的所有资料都带到车上,我要再看一遍。” —— 走廊墙壁在江凡眼中被割裂成两片时空。左侧阳光将瓷砖晒出暖玉光泽,右侧暴雨在玻璃窗上炸开银蓝电弧。成群结队的校服身影贴着裂缝穿行,却无人察觉这幕荒诞的蒙太奇。 “这他妈是《寂静岭》里跑出来的里世界吗?”路明非抱着灭火器罐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消防栓的金属外壳。他看见自己颤抖的指尖正在两种光线中交替发白,“你之前就是被吞进这种鬼地方?” 顾翊转头,他的睫毛在交界处投下奇异的重影,左眼映着晴空右眼蓄满暴雨。“尼伯龙根,”他吐出这个词时,雨幕那侧传来婴儿啼哭般的风声,“我要进去了。” 路明非双手在半空中无措地比划,像要抓住某些看不见的丝线,“万一是陷阱呢?要不要先报警?或者找消防队破墙......” “你觉得普通人看得见这个吗?”顾翊指向抱着作业本走过的眼镜男生。那人腋下试卷擦着雨幕边缘掠过,纸页却干燥如初。 路明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裂缝两侧的光影在他瞳孔里割裂成冰与火。某个抱着篮球跑过的男生撞到他肩头,这寻常的触感突然成了救命稻草。 “带...带我进去!”他猛地拽住顾翊衣摆,布料下的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两个人总比......” “你连体育课跑个一千米都要喘半节课。”顾翊打断他,“我不能边保护你边战斗。” 灭火器罐体被路明非攥住,金属冰冷的触感顺着手掌爬满全身。他想说可以当投掷物,想说自己能帮忙盯梢,可喉咙不知为何始终堵着。走廊突然响起预备铃,穿堂风掠过他汗湿的后颈,恍惚间竟像某种生物冰凉的吐息。 顾翊忽然叹了口气,“守着这里,等我回来,如果我没回来…” “就给你烧最新款的游戏机?”路明非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顾翊怔了半秒,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路明非感觉到那五根手指如烙铁般发烫。 “活着回来。”路明非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听着像g。 顾翊的球鞋碾过那道锋利的时空裂痕。鞋底胶纹在触及雨幕的刹那,沥青般的浓稠阴影突然沿着裤管攀爬而上,仿佛有无数漆黑触手正将他拽向深渊。在路明非的瞳孔里,那个身影正被两股截然不同的重力撕扯——左侧衣襟被阳光熨得笔挺,右侧布料却吸饱了暴雨的铅灰色。 他看见顾翊回头——少年的侧脸在雨幕那侧泛起青铜器般的冷光,瞳孔深处两簇金火正在灼穿暴雨。 走廊喧嚣忽然变得刺耳。路明非的后颈汗毛突然竖起——穿酒红色西装的男孩正倚在公告栏旁,水晶袖扣折射着不属于人世的光晕。他站在穿梭的人流中央,却如同被无形屏障隔绝,连飘落的灰尘都绕开他皮鞋的弧度。 男孩歪头露出猫戏鼠般的笑靥,熔金瞳孔流转着讥诮。路明非的灭火器砸在地上,巨响惊得路过的女生跳开半步。再抬头时,公告栏前只剩被风掀动的月考排名表。 第十三章 暴怒 顾翊立刻冲向高三的楼层,腥臭味随着楼层上升愈发浓烈。这种气味他很熟悉,他杀死过不少只。 某种困兽的躁动正在血管里奔涌,最后三级台阶被他直接飞跃而过。 当应急通道门被撞开的刹那。灼热的气浪掀飞了他额前的碎发。整层走廊如同被喷火器洗礼过的蜂巢——焦黑的墙体像被巨兽舔舐过,裸露的钢筋如炭化的肋骨支棱在废墟中。天花板垂落着熔化的荧光灯管,像凝固的银色泪滴。每块地砖都布满蛛网状裂纹,缝隙里蒸腾着蓝白色的余烬。 在这炼狱般的场景中央,金发男人正用骨增生肉瘤包裹的森白骨刃拨弄着地上一块焦炭,他的马丁靴碾过碳化的课桌椅残骸,碎屑在靴底爆出火星。那些尚未干涸的血迹在高温中凝结成暗红色晶簇,像撒了一地的石榴石。 “正主终于来了。”男人抬起骨刃指向顾翊,刃身上粘着的碳化物簌簌掉落。他背后是被冲击波掀翻的储物柜,扭曲的金属门板嵌满了玻璃渣,恍若某种现代艺术雕塑。 “上次我被拉进这里,离开时看到了一个人在观察我,那个人是你吗?”顾翊边走边说。 金发男怔愣半秒,突然爆发狂笑:“看来我的潜行课该重修了?” 顾翊的帆布鞋陷进半融化的地胶,鞋底传来滚烫的触感:“楚子航在哪里?” 男人靴尖踢中金属的颤音在焦土中格外清脆。沾血的项链滑过碳化的地板,链子在高温中熔成诡异的麻花状——这正是楚子航的那个辟邪项链。 “他死啦!” 鎏金色风暴在顾翊眼底炸开。时空瞬间凝滞成琥珀,当他突进时,金发男凝固的笑容还僵在脸上。他鹿皮刀鞘中的猎刀被无声抽走,顾翊球鞋蹬地的反作用力沿腰椎螺旋攀升,回旋踢精准命中男人的下颌,血珠在空中拉出猩红弧线,男人轰然撞进数米外的承重墙。 “你都做了什么…”金发男咳着血沫撑起身,但瞳孔骤然收缩。 少年原本站立的大理石地砖正呈辐射状爆裂,裂纹中激射的碎片还未落地,球鞋已带着骨骼碎裂声印上他的胸腔。 在墙体凹陷的粉尘雨中,他看见顾翊握着自己的猎刀,刀刃正滴落属于他的血。 男人刚要发声,寒光已刺入口腔。卡斯蒂利亚精钢锻造的刀尖轻松碾碎他的臼齿,直指大脑的死亡寒意令他浑身战栗。 濒死本能催动金发男人胸骨爆出六根森白骨刺,堪堪逼退即将贯穿他颅脑的少年。 猎刀抽离时发出皮革撕裂般的嗤响——顾翊让刀刃沿着颧骨横拉,在空中划出完美的血扇。 金发男人忍痛凝视着十步外微微颤抖的少年,他能看见对方颤抖的肩胛骨轮廓——那是连续超负荷爆发后的生理性战栗。 正在愈合的脸颊传来蚁群啃噬般的麻痒,皮下组织如同蛆群涌动,将破碎的颧骨重新拼接完整。他反手扣住背后增生出的锯齿状骨刃,男人知道少年很快就要再次发动进攻,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防御。 “既然如此…” 男人用力在墙上一蹬,炮弹般冲向顾翊,既然无法防御,那就趁着他现在虚弱的窗口期主动出击!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少年,什么任务见鬼去吧,我要杀了他,我要在这里杀了他! 杀意沸腾的瞳孔里,少年突然模糊成虚影。 前扑的身躯尚在半空,金发男人突然察觉到诡异的失重感。左肩传来迟到的冰凉触觉,视野里飘起细密的猩红雨幕。 那是他自己的鲜血正在空中凝结成悬浮的血珠。战术背心右半部分连同已化成骨刃的右臂无声滑落,断口处光滑如激光切割,暴露出正在痉挛的肺泡组织。 三百公斤体重的躯体轰然坠地,动脉血压将破碎的锁骨渣滓推出伤口,在墙面溅射出放射状血痕。他挣扎着用左手撑起上半身,视网膜残留着最后影像:男孩原本的位置残留着半道未消散的残影,染血的指尖正轻轻拂过重新泛起黄金光泽的眼瞳。 他残缺的躯体在地面抽搐,双眼疯狂转动着寻找敌人踪迹。可视野里只有空旷的走廊。 这时左肩肩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喉间发出嗬嗬声响,这次他甚至没看到刀光——整条右臂已随着泼洒的血瀑飞向三米外的柱子。 男人的后脑重重磕在开裂的地砖上,涣散的瞳孔里,球鞋的鞋底底裹着呼啸声不断放大。 “等一…!” 嘶吼在鞋底碾碎喉骨的瞬间扭曲变形,破碎的音节与软骨碎片同时在喉管里爆裂。 少年又踏一脚,男人的视野随着颅骨变形扭曲成万花筒。不及他反应,刀尖已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直指他的头颅。 “真是个暴君~” 清越男声切开血腥帷幕。顾翊瞳孔骤缩,脚下只剩龟裂地砖与污血——金发男消失了! 猛然转头,十米外站着个身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的男人,月光呢面料泛着液态汞般的光泽,白金袖扣上雕琢着鸢尾花纹章。他整理酒红色领带的动作宛如歌剧指挥收起指挥棒,露出张兼具古典雕塑美与现代锐气的面容——像是从冷战时期间谍电影走出的致命绅士。 “请允许我修正。”男人轻抚钻石领针,身后虚空泛起涟漪,露出昏迷的金发男残躯,“这废物并未杀死你朋友,他只是...超额完成了我的剧本。” 话音未落,顾翊猛的踏击地面,男人刚所在的区域霎时尘土飞扬,飞射的钢筋混着混凝土块如霰弹般四处迸溅。 但迸溅的混凝土块却在触及男人前诡异地悬停,他后退的步伐如同滑过黑胶唱片的指针。当少年借反冲力跃至承重梁时,发现对方始终保持着精准的十米间距。 “倔强得令人心疼。”男人摘下左手麂皮手套,接住飞向眉心的碎石。英伦腔里带着雪莉酒般的醇厚与危险:“现在能听听长辈的提议吗?” “那废物是你的人?”顾翊的嗓音裹着冰碴,“还有——”短刀猝然横在手中,“我前两次被拽进这鬼地方,也是你搞的鬼?” 男人脸上漾开和煦的笑意,温声应道:“自然。” 尾音未落他却神色微变,一抹无奈攀上他好看的的眉梢——顾翊的身形毫无征兆地原地溃散,残影尚在视网膜残留,本体已挟着森冷刀光闪现于板甲男面门之前。钢刃撕裂空气,以贯穿颅骨的决绝之势直刺对方的面门。 “锵!” 刀锋在距离男人面庞三指处猝然凝滞,空气中泛起水纹般的透明涟漪——某种无形障壁震得刃口嗡嗡颤鸣。 顾翊瞳孔骤缩,撤刀时鞋跟猛碾地面,身形如绷紧后突然松开的弓弦般倒射而出,与男人重新拉开距离。 “时间零吗?你的言灵很可怕,但是现在的你..还没资格向我冲锋。”话音在最后一个音节突然化作实体化的威压,顾翊膝弯猛然下沉,整栋教学楼的玻璃幕墙开始同步震颤,钢筋混凝土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第十四章 神秘人 顾翊的膝盖深深陷入地面,碎石刺破裤管扎进皮肉。无形的重压如同倾倒的山脉压在他肩头,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腥甜。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却仍用颤抖的右臂支撑着不肯完全跪下。 “非要这样才肯好好说话么?”男子轻叹一声,指尖微抬。顾翊身上的压迫感骤然消退半分——那力道计算得精准至极,恰好容他喘息,却不容起身。 “时间紧迫,外面的‘渡鸦’很快就会进来。”男子摇了摇头,“顾翊,你的愤怒完全没有必要。楚子航没死,他不仅觉醒了言灵,还耍了那个蠢货一把,他现在就藏在这附近想要偷袭干掉那个蠢货。” “他没死?”顾翊眼中的寒潭突然漾起波纹,“言灵又是什么?” 远处操场传来沥青融化的嗤响,六道熔金色光流正在草坪上蚀刻出狰狞沟壑。男子瞥了一眼逐渐成型的符文。“这些不如一会儿让‘渡鸦’来解释。顾翊,因为你的觉醒,诸多势力都将主动或被动的开始行动。你像是突然出现在棋局上的一个变量,会打破已有的平衡乃至改变整个局势。” “你打算用这种方式威胁我?”顾翊的骨节在重力压迫下发出脆响,却仍昂着头冷声开口。 “威胁?”男子笑了一下,“不,我从不屑用强硬手段。我只是想提醒你,选择站在哪一方,决定了你未来的命运,你这份提前觉醒的血统就视作我的善意吧。” “让怪物袭击我的家人,让人渣来袭击我的朋友,这就是你所谓的善意?”顾翊的虎口崩裂渗血,短刀一寸寸刺入地面将自己撑起,“要不我往你脸上开两个血窟窿,权当回礼?” “啊...你在意这个。”男子挥手,“没关系这个人一会留给你,‘渡鸦’们就要进来了,瑞安你也该落幕了。” 他的身影突然泛起水波纹般的涟漪,旋即已如被抹去的炭笔画般骤然消失。 空气突然爆开蛛网状裂纹,金发男子如同被挤出的果核般弹射而出。他双臂交叠护在胸前,手腕处环绕着蜈蚣般的缝合疤痕——那两只本应躺在血泊里的断手,此刻正被暗紫色肉芽强行粘合在关节处。 当涣散的瞳孔捕捉到顾翊身影时,他喉咙里发出溺水般的抽气声,“能和解吗?” 顾翊暴起的瞬间,短刀撕裂空气发出龙吟般的颤鸣。瑞安残缺的骨刃仓皇格挡,金属交击的刹那,他看见少年瞳孔深处炸开的金色风暴——那根本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神。 —— 警报声刺耳地撕裂了校园的平静。陈雯雯攥着花名册的手指节发白,名单末端那两个墨迹未干的名字仿佛在灼烧她的视线——顾翊、路明非。她第三次环视操场东侧列队的学生,风卷起散落的试卷掠过空荡荡的队列缺口。 班主任张老师攥着扩音器匆匆赶来,制服领口歪斜着卡在脖颈,“小陈,先带同学们上三号大巴!” “可是他们...” “我知道,”张老师打断了陈雯雯,“老师会去找,你先带同学们上车,上车再清点一次人数!” 陈雯雯下意识转头,突然看见三个人逆着晨光从校门口走来。领头的青年生得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目,黑色碎发垂在额前,修身的黑色制服包裹着颀长身形,乍看像是刚毕业的实习教师。 “您好,请问您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吗?”青年在五步外站定,嗓音清冽如冰泉。 班主任攥紧了手中的点名册,纸张发出轻微的窸窣声。“是的,请问有什么事?我学生......” “请问你们班顾翊在哪。”目光扫过班主任胸前的工牌,李承泽问道。 “他突然不见了!”陈雯雯抢在班主任开口前踏前半步,马尾辫随着动作轻晃,“还有我们班路明非也不见了,我们把体育馆和实验楼都找遍了......” 李承泽微微偏头,视线落在少女因急切而泛红的脸颊上,“谢谢。” 他转向班主任时,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穿警用作战靴的壮硕男人大步流星走来,头顶上的国徽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安心的光斑。 “同志,我是滨海市刑侦支队队长陈建国。”中年警官亮出证件,“请相信警方,我们保证把孩子们安全带回来。现在先带孩子们疏散,好吗?” 陈雯雯还想说什么,但张老师用力按住她颤抖的肩,“相信警察。” 大巴引擎轰鸣的瞬间,陈雯雯看见李承泽对着耳麦说了句什么,随后大批的黑衣人冲进校园,开始在操场上组装着什么。 —— 李承泽的眉心蹙起冷峻的折痕。先遣队刚汇报受阻的讯息让他很不安。 一道鎏金漩涡在操场上发出熔岩沸腾的嗡鸣,然而每当突击队员试图突入,通道表面就会泛起细密的能量波纹——那些青灰色光膜如同活物般吞吐着暗金咒文,将全副武装的特勤人员尽数弹开。 李承泽见状命令同时打开六个通道,六道金色漩涡同时绽放在操场上,然而同样的青色光膜如影随形浮现。这显然是有人刻意设置的拖延战术,七十多名突击队员面面相觑,有人想故意拖慢他们的时间,很明显他成功了。 通道散发的金光将李承泽的眼睛都映成白金色。他凝视着泛起涟漪的结界表面,细密的光纹正随着破解进度逐渐黯淡。这样的空间禁制岂是混血种能够完成的?滨海这一系列事情背后一定有一个幕后黑手,而他们现在即将踏入的战场,恐怕会和这个神秘黑手正面交锋。 “报告,准备好突破了。”一名黑衣人报告道。 “打开通道。” 青年指挥官的瞳仁被暴涨的金光点燃。坍缩的通道在临界点爆发出一阵强光,他的黑发在能量乱流中狂舞如旗。“突击组,随我攻进去。”他扯下被气浪掀飞的通讯器,“记住,尽量抓活的。” 李承泽的指令像手术刀划开凝固的空气。整个突击队从不同方位切入光漩。 第十五章 事终 李承泽度过光漩,霎时苍穹像被泼了沥青。瓢泼大雨下,浓黑云层翻涌着铁砂般的质感,闪电在云隙间蜿蜒却无声,直到三秒后才传来闷雷。 战术手电光束刺破雨帘,五层的教学楼像被巨人啃噬过的残骸,西侧墙皮整片剥落,裸露的钢筋如同锈蚀的肋骨架。所有玻璃窗保持着爆裂瞬间的放射状裂纹,最诡谲的是顶楼天台,半边混凝土结构凭空消失,断裂处垂挂着数十条课桌腿。 李承泽的手掌如铡刀劈开雨幕,“热成像显示三层有生命体征,b组建立环形防线,a组随我进入教学楼。” 他的命令被雨幕中的爆裂声打断。三楼的墙壁轰然炸开,混凝土碎块如霰弹般迸射。 瑞安倒飞的身影在雨幕中拉出暗红色尾迹。他畸变的右臂正以肉眼可见速度膨胀,增生出森白与靛蓝交错的骨刺丛林,却在下个瞬间被顾翊的拳影轰得粉碎。 “这是…”李承泽瞳孔收缩。他看见黑发少年如鹞鹰般掠过断壁,双手绞住瑞安左臂,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死亡圆弧,将他直直的砸向地面。 “轰!” 地面龟裂的轰鸣声里,瑞安脊椎与地砖碰撞出令人牙酸的脆响,路面也在撞击中炸开蛛网状裂痕。 顾翊撞碎空中迸射的碎石俯冲而下,手中短刀泛起冷光,直指瑞安的头颅,却在斩落的瞬间被七寸青锋截断。 “铛——!” 剑鞘与短刃相击的刹那,方圆十米内的雨滴同时震碎,李承泽的风衣下摆被气浪掀起,露出内衬暗绣的半朽世界树纹章。顾翊虎口迸裂的血珠悬浮在半空,折射着两人眼中沸腾的金色火焰。 “让开。”顾翊嘶吼的说道。 李承泽手腕翻转,八面汉剑在雨幕中抖落一串寒星,“执行局办案,请配合调查。” 话音未落,顾翊已被反震之力撞的倒射而出。外墙在撞击瞬间凹陷出蛛网状裂痕,墙体表面剥落的墙灰一度形成短暂的人形白雾,又在暴雨中坍缩成苍白的泥浆。 李承泽把靴底从沥青层里拔出。以他为中心辐射的裂纹保持着迸发瞬间的张力,最长的裂痕甚至蔓延到操场边缘的锈蚀单杠下方,仿佛有头看不见的巨兽刚从地底拱起了背脊。 当顾翊从尘雾中跃下时,七柄刀剑正钉穿瑞安的四肢关节,暗红色拘束剂顺着针管注入他暴突的颈动脉。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顾翊的黄金瞳在雨帘后明灭不定。 李承泽冷漠开口:“比起这个,不如解释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顾翊眼瞳中的金色暴涨,“不关你的事。” 李承泽风衣下摆突然猎猎作响,八面汉剑在雨幕中震出龙吟般的颤音。剑格吞口的青铜龙首霍然睁目。他身后专员们的枪械保险栓也同时弹开,十二道准星锁定顾翊周身要害。 “等等!” 楚子航撞开摇摇欲坠的教学楼大门冲来,他张开双臂挡在顾翊面前。“他不是威胁!” 李承泽的剑尖在雨帘中凝滞,剑锋距离楚子航咽喉仅剩三寸。他注视着少年漆黑眼瞳中跳动的暗金色火苗,“你认识他?” 楚子航喉结擦着剑锋上下滚动,他侧过脸看向顾翊,“他们是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人,不是你的敌人。” 顾翊瞳孔深处的暴走的金色逐渐平息,“我相信你。” 李承泽收剑入鞘,“我现在需要你们两把事情全部讲清楚。” “等等,”顾翊握紧正在愈合的虎口,“你们遇到过一个叫路明非的学生吗?” 李承泽点了点头,“之前校内疏散时,他一直在校内躲着,躲过了疏散。后面被我们的人找到了,现在因该也被送去疏散点了。” 楚子航看见顾翊绷紧的肩膀骤然松懈,暴雨冲刷着他的后颈,蒸腾起一片白雾。 “现在需要你配合调查。”李承泽说道:“关于你的血统,以及你最近发生的一切。” 天际突然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浓黑云层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裂缝,阳光倾泻而下。龟裂的教学楼外墙在光线中泛起涟漪,破碎钢筋水泥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痕迹般消融,爆裂的玻璃窗也恢复成镜面般的完整。 一名执行部专员对李承泽说道:“指挥,龙墟消失不见了。” 李承泽点了点头,“走吧,到合适的地方谈。” —— 落地窗外,暮色如潮水般漫过钢铁森林。顾翊望着玻璃幕墙上最后一丝鎏金残照。那些折射着夕晖的写字楼像无数柄斜插的青铜古剑,将晚霞割裂成碎片坠落在底下的车水马龙里。 “感谢配合。”李承泽将黑色皮质笔记本咔嗒一声合上,“大部分事情都弄清楚了。” 顾翊向后仰进沙发靠背,人造皮革发出细微摩擦声:“那我折腾的这些…算不算违法?” 李承泽眉峰微挑,“当然不,受害者不需要为自救行为负责。”他忽然起身,“那我先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稍作等候。” “你答应过会解释我的疑惑!”顾翊一掌拍在玻璃茶几上,震得金属托盘里的茶具叮当作响。 李承泽单手解开领口通讯器的磁吸纽扣,“年轻人,耐心是美德。专门安排的讲解员马上就到,同龄人沟通起来更...”他顿了顿,战术靴跟在地面敲出渐远的节奏,“方便。” 金属门轴在李承泽身后发出短促的嗡鸣,随后那扇镶着防弹玻璃的钛合金门突然再度裂开缝隙。走廊冷白灯光里立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女,酒红色长发如同熔化的赤铜垂落腰际,耳垂悬挂的银色四叶草坠饰正在轻微晃动。 “初次见面,我叫陈墨瞳。”她唇角扬起标准的三十度外交式微笑。 顾翊陷在记忆棉沙发里举起右臂,“那什么...能先叫个饭吗?我现在很饿。” 陈墨瞳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这个混球是把自己当成了服务生吗? 第十六章 陈墨瞳 玻璃幕墙倒映着车灯流火,顾翊靠在沙发上发呆,这时金属门滑开的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时正见陈墨瞳踩着帆布鞋跨过光暗交界线,肯德基纸袋在她指尖晃出细碎的响动。 她将纸袋往茶几一抛,坐在了顾翊对面“饭给你买好了,双层鳕鱼堡配冰可乐,现在能听姐姐说正事了?” 塑料包装纸的窸窣声中,天花板监控探头突然亮起红光。陈墨瞳变魔术般摸出激光笔,翠绿光束精准刺入镜头感光元件,烧焦的塑料味与她的轻笑同时绽放:“某些老古董总改不了偷听的毛病。” “所以那片鬼地方到底是什么?”顾翊拿起汉堡,“那些怪物,还有袭击楚子航的男人...”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陈墨瞳从风衣内袋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先回答我,你相信龙存在吗?” 顾翊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你见过龙?” 相片被两根纤长手指推过玻璃茶几。画面里是具浸泡在沥青状液体中的巨型骸骨,即便隔着相纸,某种源自血脉的威压仍让顾翊喉头发紧。那具骸骨仅头骨就堪比集装箱大小,嶙峋骨刺穿黏稠黑液直指苍穹。 “这是什么?” “龙。”陈墨瞳说:“这个照片拍摄于1986年美国得克萨斯,一个施工队在施工时挖到了它,没多久他们就被墓里的死侍全杀完了。” “死侍?” “就是你遇到那种怪物,当混血种的龙族血统比例超过临界值,人类意识逐渐被龙类本能吞噬,最终就会沦为这种东西。” “混血种?那又是什么?” “字面意思,人与龙的混血。”她忽然倾身向前,铃兰香陡然逼近,“比如正在吃鳕鱼堡的顾同学,比如此刻坐在你面前的我。” 顾翊摇头否认道:“我虽然没见过我父母,但根据我姥爷的说法,他们绝不是龙。” 陈墨瞳拿起一杯可乐,“你现在没有签亚伯拉罕契约,我很多事情没法讲清楚。混血种不是意味着你是人龙杂交出来的。” “所以龙真的存在?”顾翊震惊了,他最近想过无数可能,但唯独没有这个。 “是的,当人类还处在茹毛饮血的阶段,那个时候正是龙族文明的巅峰,他们建造起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城市…具体的你以后会了解到。” “那它们怎么消失了?”顾翊有些好奇,既然龙族真的存在,还拥有高度发达的文明,那为什么现在是人类的天下? “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平民,没有签亚伯拉罕契约,我没法给你讲。” “那我能使用某种超能力,也是因为我是混血种吗?” “是的。你说那种超能力叫言灵。”陈墨瞳喝了口可乐,“我们常说苏美尔的文字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但那只是人类的。有比那古老的多语言和文字,那就是龙文!龙是伟大的生物,它们能直接感受到到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五元素,并用自己的语言调用他们。” “袭击楚子航的那个人使用的也是言灵?他是罪犯?” 陈墨瞳点了点头,“他的言灵叫‘赝体’,是种很可怕的言灵。他在全球犯下了很多恐怖罪行,执行局一直抓不到他,前不久才得到了情报他会出现在这座城市。于是李承泽作为特派专员前来,我则是被家里强行安排来打杂的。” “听你这意思,你不是执行局的人?“顾翊捏着汉堡包装纸的手顿了顿,他一直以为这个女孩也是那个执行局的人。 “当然不是,”她屈起裹在裤子里的长腿,“我连实习专员都不算,不过是家里非要我在入学前见见世面。” “那你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 “等你签亚伯拉罕契约…” “行行行知道了。”顾翊把咬了一半的汉堡丢回纸盒,番茄酱在生菜叶上颤了颤。他后仰陷进沙发时,天花板垂落的吊灯正在陈墨瞳瞳孔里折射出碎金般的光点。 女孩再次拿起可乐,“闲着也是闲着,听说你言灵已经觉醒?”她红色的发梢扫过可乐杯,“让我看看能让李承泽亲自盯梢的言灵是什么,因该不会是那种能轰掉半栋楼的能力吧?” “倒没那么夸张。“顾翊望着在空调风里摇晃的吊灯,金属链条正发出极轻的嗡鸣,“不过很难描述。” 陈墨瞳突然拍了下茶几,冰块在可乐杯里撞出清响:“那就演示一下。” 顾翊眼底的金芒像被点燃的镁条般猝然亮起。陈墨瞳指尖突然传来失重感,方才还握着的可乐杯此刻正在茶几另一侧凝着水珠,杯壁外沿的冰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升腾。 “你这是…”陈墨瞳的瞳孔骤然收缩。 “等等。”顾翊打断她。“好像能带你进来。” 一根金黄色的薯条应声跃起。在陈墨瞳的瞳孔倒影中,那根炸物突然凝固在空中,细碎的面包糠碎屑如同被施了魔法的星尘,保持着迸溅瞬间的完美形态。 绝对的寂静如潮水漫过房间。中央空调送风口飘出的气流停滞成透明绸带,窗外闪烁的车灯在玻璃幕墙上凝成永不断续的光轨。陈墨瞳耳畔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她试探性地伸手触碰悬停在眼前的番茄酱——粘稠的红丝在她指尖拉出晶莹的桥,却迟迟不肯坠落。 “时间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凝滞的时空里异常清冽,恍若掷入冰湖的碎玉。“居然是这种级别的言灵吗?” 所有悬浮物突然坠落,薯条砸在玻璃桌面发出闷响。顾翊眼里的金焰倏然熄灭,冷汗正顺着他的鬓角滑到下巴:“今天用太多了,维持不了多久。” 陈墨瞳支着下巴轻笑,红发在静止后重新流动的空气中微微荡漾。她凝视着少年被冷汗浸湿的鬓角,“你以后会意识到这个言灵的意义的。” “那你的言灵是什么?” “我啊..”她将冰镇可乐杯贴在发烫的脸颊,“我的言灵还没觉醒呢。” 第十七章 CC 金属门在陈墨瞳身后无声闭合,走廊冷白灯光在她红发上镀了层霜。李承泽倚在走廊的防火栓旁,指间转动的战术笔突然停驻:“诺诺,情况怎么样?” 少女倒映在钢化玻璃上的笑容带着狡黠:“装什么啊?那屋里至少五个针孔,我烧毁的不过是明面上最蠢的那个,单纯是为了让他放松一些。” 笔咔嗒收进西装内袋。李承泽掏出pda调出加密界面:“侧写结果?” 陈墨瞳敛起玩世不恭的神情,“认知层面上他对龙族史、言灵体系、混血种社会等确实毫不知情。但他对我们仍然有所保留,当然也有一些是他根本不想讲的。” “正常。”李承泽的瞳孔反射着pda蓝光,“如果现在就敞开心扉——” “那才是需要警戒的蠢货。”陈墨瞳接得行云流水,“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个s级?拥有时间零的混血种放任在人类社会...”红瞳突然危险地眯起,“就像在闹市区埋了颗原子弹。” “校工部已经打包好他的中学档案,校长特批的加急许可正在走流程。” “居然要和我同期入学?”陈墨瞳的帆布鞋突然抵住对方锃亮的皮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心急了?他都还没成年…” “年龄不是问题。”李承泽转向走廊尽头的落地窗。霓虹光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界,远处cbd大厦的led幕墙正滚动播放着某条珠宝广告。 陈墨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钻石光芒在夜色里忽明忽灭。“那他和那个楚子航报告的事情呢?这个城市里居然有这么大规模的尼伯龙根!”她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你知道这意味什么,这里肯定有纯血龙类。” 李承泽平静地说:“我们知道。” —— 冰,无边无际的冰。 顾翊站在蓝得发黑的冰面上,极寒的纹理在脚下蔓延成蛛网,极目处冰面与天穹咬合成银蓝色的弧线,没有风掠过耳际,没有碎雪粘在睫毛,整片荒原像是被镶嵌在墨玉里的死物。更诡异的是顾翊并没有觉得冷。 他碾了碾鞋底,冰层发出咯咯声。 “梦?” 喉间滚出的低语撞碎在凝固的空气中。 “可不就是梦嘛。”清泠泠的尾音刺破死寂,黑发如墨色绸缎拂过他的侧脸。 少女仿佛从冰面析出的精魅,及腰黑发泼墨般垂落,过分宽大的男士衬衫下摆悬在膝弯,裸露的小腿白得晃眼。 顾翊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冰面倒影里,女孩的眼角弯成狡黠的月牙。 “顾同学生气的样子比板着脸可爱多了。”她赤足踩着冰面旋转,透明趾尖点过之处绽开细小的霜花,“要听睡前故事哄你么?” “最后一次见你是在去录口供的路上,”顾翊的声线比冰层更冷硬。“你不让我把那个人说的话告诉李承泽他们,到底是为什么?” 冰面忽然荡开一圈涟漪。女孩毫无征兆地倾身贴近,青丝擦过顾翊的脖子泛起冷香。她的睫毛几乎要扫到他的下颌, “你好高呀。”少女踮起脚尖,吐息间白雾凝成细小的冰砂,簌簌落在顾翊领口。 顾翊后撤一步,靴底与冰层摩擦出短促的嘶鸣。 “回答问题。” “真没劲..”少女倏然后仰跌坐在冰面上,蓝黑冰层里倒映出她晃动的脚踝。“不让你讲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在他们眼中就已经够可疑了,何必增加别人对自己的怀疑呢?” “在怀疑我什么?” 女孩歪头轻笑,“你知道还问我干什么?讲道理你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疑吧。” “那我身上这些事情,你知道真相吗?” 女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撒谎。” “漂亮的女人都会撒谎。” “所以你是承认了?” “那你猜这句是不是撒谎。” “我姥爷知道真相吗?”顾翊突然开口,冰原深处传来细微的崩裂声,像是有人踩断了冻僵的树枝。 少女晃动的脚踝突然静止。她俯身凝视冰层下的幽蓝,“一小部分。” “所以这也是他一直昏迷的原因,”他用陈述句的语气念了出来,“有人不想让他醒。” 少女的指尖在冰面画出六边形霜花:“你的过去现在彻底在迷雾中了。”她突然用指甲刮擦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造成这个局面的人,就爱看猎物在玻璃迷宫里撞得头破血流。” “这个人是你吗?” “不是,如果是我,我会把你姥爷藏起来。” “那到底是谁?”顾翊的质问的回声在天地间游荡成呜咽,“那个西装男?” “我不知道。” “这又是谎言。” “也许吧。” “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顾翊突然扣住她的腕骨,冰面在他们脚下骤然绽开无数条裂痕,少女被他拽的踉跄起身,“我和姥爷有血缘关系吗?” 山茶花味的冷香骤然浓烈,少女仰头看着少年,顾翊看见她瞳孔里映着自己金色的眼睛。 “看你怎么看,顾翊。”女孩答道:“看你认为是血脉的传承重要还是精神的传承重要。” 顾翊没有回答,“我果然不是他亲外孙,他现在遭受的这些磨难都是我带给他的。” 远处传来冰川移动的呜咽。顾翊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少女腕骨在他掌心发出细小的咯吱声,仿佛攥着的是千年冰核雕成的玉镯。 女孩的的另一只手抚上了顾翊头顶,“小孩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些事情不是你带给他的,是他自己选择的,在接受你时他就知道了所有风险。” 顾翊低着头一言不发。 “哎呀,好啦!”女孩狠狠揉了揉顾翊的脑袋,“让我们想点开心的,你现在总归是能进入卡塞尔了。” 顾翊偏头挣脱这过于亲昵的触碰“卡塞尔?那是哪里?” “你朋友楚子航要去的地方,也是你该去的地方。” “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因为只有在那,你才能快速变强,你需要卡塞尔的资源。”女孩看着自己仍被握住的手,淡淡的开口说道。 “快速变强?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发生了吗?” 女孩的指尖顺势点上他眉心,“顾翊,你觉得你还在驶向风暴?”她叹了口气,“看看脚下吧,我们早就在风暴中了。” 冰原突然泛起水纹般的波动,女孩的声音裹着细碎冰晶在空气里震颤:“时间要到了,请你先把睡懒觉的习惯改掉,卡塞尔要求学生必须早起。” 顾翊正随着冰层透明化而缓缓下沉,“等等!”他五指猛然扣紧少女正在消散的手腕,“我该叫你什么?” “叫我什么?”女孩模糊的面容在晨光折射中泛起虹彩:“就叫我......” !” 楚子航掀开窗帘的手僵在半空,是什么?” 顾翊翻身坐起,看见初升的太阳卡在窗户夹角,犹如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熔金火球。 第十八章 卡塞尔之门 晨光穿透薄纱窗帘,在少年凌乱的被褥间织就细碎金网。顾翊将手臂横在眼前,布料褶皱在逆光中勾勒出朦胧轮廓。 “师兄...”他喉间滚着未散的睡意,“这才几点...” 楚子航站在床尾阴影处,黑衬衫领口泛着冷调光泽:“李指挥让我早些来叫你,有人要见你。” 被褥窸窣声戛然而止。顾翊抬起半截手肘,晨光刺得他眯起眼睛,“谁?” “不知道。” “别又是要签什么血契才能说的机密吧?”少年尾音带着戏谑。 楚子航摇了摇头,额前碎发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可能是学院的招生组。” “学院?”顾翊猛地坐起,弹簧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师兄说的那个...专门培养混血种的地方?他们都是主动来招生的?” “原则上会主动吸纳新人。”楚子航转身看向窗外,玻璃倒影里他的瞳孔泛起暗金涟漪,“但也有例外。” 蝉鸣突然刺穿晨间的寂静。顾翊赤脚踩在冰凉地板上,歪头时锁骨从宽松领口滑出:“什么意思?” 楚子航刚要开口,橡木门轴突然发出滞涩的吱呀声。逆光中李承泽倚着门框,夹克在晨风里轻轻摇晃:“顾翊,我们需要谈谈。”他手中牛皮档案袋烙着暗红色火漆。 —— 顾翊跟着李承泽穿梭在大楼里,发梢翘起几簇呆毛。他胡乱套着松垮的白色卫衣,晨露未褪的凉意渗入赤脚踩着的塑料拖鞋,每一步都发出啪嗒轻响。 “你姥爷...”李承泽忽然开口,夹克下摆随着步伐在走廊灯光里划出冷硬弧线,“我们安排了专属医疗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但龙血侵蚀需要长期观测。” 金属门框在顾翊眼前嗡鸣闭合。少年盯着对方的后颈,嘴巴动了动:“谢谢。” “不用谢,是我们的工作出现了纰漏。所有的治疗费用都由我们承担。” 穿过最后一门时,顾翊被强光刺得眯起眼。暖风裹着雪松香薰涌来,羊毛地毯瞬间吞噬了所有脚步声。他看见落地窗前站着个活像圣诞老人的老头——他裹着苏格兰格纹西装,银白络腮胡随着笑容在红润面颊上抖动,金丝眼镜后湛蓝瞳孔亮得惊人。 “亲爱的顾翊!”老人张开双臂扑来时,西装翻飞间露出内袋插着的鹅毛笔,“看看这黄金比例的骨骼!”他不由分说抓起顾翊手腕,指腹在尺骨处重重一按,“天呐,这双手天生就是拿来砍龙…” 李承泽轻咳一声。老人触电般松开手,讪笑着掏出丝帕擦汗:“咳,我是说...欢迎加入卡塞尔学院!我叫古德里安。”他变魔术似的从公文包抽出一卷文件。烫金校徽在晨曦中舒展成半朽世界树。 “可以先看看我们学校的介绍!” 顾翊被这份热情弄的有些窘迫,“教授,我还没说要加入卡塞尔学院。” “没有吗?”古德里安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八音盒般僵住,随即又弹簧似的摆动起手臂:“不重要!不重要!就像春天必然要开花,卡塞尔学院就是你的命运轨迹!” “您的中文...挺标准的。”少年用指尖摩挲着烫金校徽上的世界树纹章。 “对吧!对吧!”古德里安突然来了精神。他变戏法般摸出个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某知名新闻台的重播画面。 “我每天跟着《朝闻天下》练习发音,连副校长都说我的儿化音比芝加哥唐人街的糖葫芦还地道!而且我们学校全面推行中文,你来了完全不用担心交流问题。” 顾翊的视线扫过文件扉页的美国联邦教育部钢印,忽然伸手按住正在播放新闻的屏幕:“所以贵校为什么要全员学中文?” “因为中国学生的学费好赚啊!”古德里安笑了起来。“开玩笑的。主要还是着眼未来,看看马上就要到来的北京奥运会,你们这个国家正在崛起啊!我们校长目光长远,当然要紧随时代的步伐!” 说道激动处他甚至站了起来,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东方。 “教授!”李承泽突然出声,手指在檀木桌沿敲出沉闷的钝响。 古德里安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他讪笑着摸向档案袋,拿出一张张照片,照片上的学院风格古雅,让人看着贵气满满。 “我们学校环境优美!看看那是我们学校的图书馆,那是运动馆,还有音乐厅呢!当然最棒的是食堂!美味的德国猪肘得到了校内广大教职工与学生的一致赞誉!”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看来他也没少吃。 顾翊想插嘴但总是没办法,老人继续滔滔不绝,“我们学校课余生活十分丰富,有各种运动。” 他又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女生乘着船板,背后千帆竞逐,“这是我们学院比较出名的帆板赛,我们已经连续两年压过了芝加哥大学的那些混蛋!” 顾翊的指节无意识叩击着扶手。听这位老人介绍,卡塞尔学院好像只是一个普通大学,但根据楚子航的说法,那里是混血种都会去的学校,所以这个教授肯定隐藏了不少讯息。 “教授,你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一些。我已经接触了很多事情,甚至击杀过不少那种叫死侍的怪物,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龙的。” 古德里安手一抖,“我去?承泽,还没进校签东西呢,你们就把裤衩子都露了?” 李承泽微微点了点头,“顾翊说的确实是对的,他已经接触了不少。” 古德里安颓然跌坐在扶手椅上,精心打理的络腮胡蔫成团枯草。“好吧,顾翊。”他抽出一个文件。“我们的校长十分欣赏你,他诚挚邀请你来卡塞尔。” 古德里安将钢笔按在入学确认单上,朝顾翊的方向推了过来。 “现在,你同意吗?” 顾翊的指尖悬停在确认单上方三寸,钢笔尖凝结的墨珠在晨光中泛着暗金色泽。 等待许久。钢笔终于吻上纸面,笔尖划破寂静的声响让古德里安教授屏住了呼吸。少年签名的力度透纸三分,最后一笔收锋时,古德里安教授突然爆发出洪亮的笑声。 “太棒了!我看曼施坦因他们拿什么和我斗!” 精心打理的络腮胡随着面部肌肉滑稽地抖动。他挥舞着纸张原地转了个圈,苏格兰格纹西装下摆掀翻了茶几上的骨瓷杯。 李承泽及时接住即将坠地的茶杯,杯底与檀木桌面碰撞的脆响让老教授瞬间僵住,他轻咳一声,“以后我就是你的导师了,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 “教授。”楚子航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廊下,黑色衬衫领口别着卡塞尔校徽,“施奈德教授正在线上等您汇报招生进度。” 古德里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涨红的脸庞让人想起圣诞橱窗里的驯鹿玩偶。“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顾翊我待会再来找你。”他倒退着撞开橡木门,却在走廊里发出更大的碰撞声。 顾翊低头凝视指尖的墨渍,李承泽将温热的拿铁推到他手边,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落地窗外的白鸽群。 “欢迎入学。” 少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恍惚听见龙翼振破云层的幻听。窗外突然有群鸦惊起,它们的羽翼在逆光中宛如无数把出鞘的利刃。 第十九章 校长与副校长 芝加哥北部的卡塞尔学院笼罩在初夏的夜色中,青铜时针在钟楼上泛着幽光。突然间,暗红色火柱骤然撕裂夜幕,从中央实验井喷涌而出。地动山摇的轰鸣声中,整座学院建筑群如同被惊醒的远古巨兽般震颤。 “装备部这些驴草的混账!”钟楼顶层传来玻璃器皿破碎的声响,副校长弗拉梅尔导师正用手掌猛锤窗台,乱如枯草的金发随着暴怒的肢体动作簌簌抖动,“曼施坦因!立刻让施奈德带着冲锋队下去,把这群疯子全都给我突突了!” 倚在青铜星象仪旁的光头教授无奈地推了推金丝眼镜,“十五分钟前他们切断了所有通讯频道,现在只能通过地下管道的震动频率判断——他们可能真的在用重金属摇滚乐对抗爆炸冲击波。” “对抗?”副校长抄起橡木桌上的轩尼诗李察干邑猛灌一口,琥珀色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他的丝绸睡袍上,“你管这冲天烈焰叫对抗?再这样烧下去,英灵殿都要被炼成焦炭,校工部的人呢?” “已经过去了。”曼施坦因答道。 “这群混蛋,学校刚一放暑假就干这种事。实在是气煞我也!”副校长布满青筋的手掌重重拍在橡木桌上,震得青铜星象仪的齿轮发出哀鸣。 他踉跄着走向墙角的酒柜,随手抄起一瓶1978年份的麦卡伦威士忌,拇指粗暴地顶开瓶塞就往喉咙里灌。 话音未落,橡木门突然被推开。月光与火光交织处,银灰色西装的剪影宛如出鞘利剑。 曼施坦因看向门口,“校长?” “见鬼!”副校长惊得差点打翻水晶醒酒器,“你不是在米兰看范思哲的春夏高定吗?” “有些突发情况,急着回来。”昂热抬手抚平西装翻领。 “你这趟来回要烧掉多少航空燃油?”副校长拎着见底的威士忌瓶摇晃,“现在居然没有环保组织来学院门口抗议,真是诸神保佑。” “去年我向绿色和平组织捐了五百万英镑,应该不会有环保组织过来找我的茬。”校长接过曼施坦因递来的威士忌,琥珀色液体在杯壁挂出熔金般的痕迹,“曼施坦因教授,现场指挥就交给你了。” 曼施坦因颔首退下时,走廊传来第七次爆炸的震动。昂热望着窗外翻卷的赤红云层,嘴角扬起刀锋般的弧度:“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好事坏事?”副校长将威士忌酒瓶重重顿在雕花玻璃茶几上,暗金色酒液在瓶身内壁激起细碎的涟漪。他布满血丝的眼珠紧盯着昂热,像是要从对方银灰色西装上灼出个洞来。 “算我多问,”他忽然自嘲地嗤笑一声,枯草似的金发随着摇头的动作簌簌作响,“你找我能有好事?” “这件事说不上坏事,但也很难是好事。”昂热修长的手指在档案袋边缘轻轻一叩,然后起身走向书柜,暗红色天鹅绒窗帘被气浪掀动,在身后翻卷成血色的波涛。 副校长叼着雪茄凑近档案,浑浊的烟雾在鼻尖缭绕。当他翻到某页时,燃烧的烟灰簌簌落在洁白的纸张上:“见鬼?居然是时间零?”他猛地抬头,水晶吊灯的光晕在镜片上折射出冷冽的锋芒。 “他还有堪称恐怖的恢复力。“昂热背对副校长,指尖抚过书脊上鎏金的拉丁文题字,“便利店遭遇尼伯龙根,他独自迎战死侍群,次日清晨伤口就愈合的七七八八了。我们都知道,混血种是觉醒了血统,得到龙血滋养之后,身体素质和恢复能力才能大幅增长。” “打住!”副校长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突然背书是想暗示什么?” “混血种觉醒前不过是强健些的凡人,如此惊人的恢复力,证明他早就觉醒过了。”昂热转身,“但李承泽说顾翊声称自己没觉醒过。我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但这说明他缺失过一段记忆。” 副校长手中橙红火光在阴影中明灭:“说到底他们是中国籍,背景审查该由他们——” “他们做了详尽的背调。都没什么问题。”昂热的指节叩在档案袋上咚咚作响,“顾翊社会关系简单,父母早亡由外祖父抚养,看不出有什问题。” 烟雾缭绕中传来轻笑:“完美无瑕的档案,反而最可疑?”副校长吐出烟圈看着它消散在空气里,“你觉得一个人如果早就觉醒过血统,档案却没有一点反应,太过异常?” “我们都清楚混血种的觉醒条件,自然觉醒会伴随剧烈的生理反应,外力刺激更会留下明显痕迹。”昂热摇了摇头,“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该这么干净的。” 副校长瘫在雕花椅背里,两条腿放肆地搭上红木办公桌,“报告中说之前发生隧道案和便利店案时,顾翊身边出现了现实被干预的情况,所以他的档案被润色掉,并非不可能。现在的问题是,干这个事情的人是谁呢?” “按照之前的笔录,顾翊说在他要击杀掉‘肉匠‘瑞安时,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阻止了自己,西装男十分强大,可以轻松的压制顾翊。李承泽他们无法立刻突入尼伯龙根恐怕也拜他所赐。” 昂热的话语戛然而止。窗外第八波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彩绘玻璃嗡嗡作响,吊灯投下的阴影在副校长脸上蛇行游走 “艹!”副校长突然踹翻脚凳,雪茄从指间滚落在地毯上烧出焦痕,“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现在才抖出来?” 昂热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火光在他银丝眼镜上流转:“总得给老友留点惊喜啊。” 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青铜星象仪的齿轮发出年迈的摩擦声,远处火舌正贪婪地舔舐天际。 第二十章 离别之前 副校长将烟蒂狠狠碾灭在陶瓷烟灰缸中,迸溅的火星宛若垂死的萤火。“这少年身边满是谜团,我们找不到突破口。他姥爷呢?” 昂热用拇指摩挲档案袋边缘,“老兵。他外祖父隶属第四野战军,是出了名的活地图。后续入朝参战揍过你们。” “闹麻了昂热,”副校长挤出一声嗤笑,“你们米字旗就没参加联合国军?” “我们对他进行了检查,贸然进入尼伯龙根确实对他伤害不小,但中国那边对他进行了全面治疗,他本该醒来的。” “本该?”副校长从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支雪茄,滤嘴在虎口处磕出细密的烟草碎屑。 “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但就是醒不来。”昂热的声音裹挟着钟楼外隐约的爆鸣,“就像有双无形的手,把他的意识锁进了大脑最底层的暗格。” 副校长叼着未点燃的雪茄凑近,蓝焰打火机的幽光在他眼窝投下骷髅般的阴影,“你不觉得这爷孙俩像俄罗斯套娃?越拆谜面越新。” 昂热停在落地窗前,暗红色天幕被火柱撕扯得支离破碎,冰冷的空气却顺着大理石地面攀上脚踝。“所以你的结论是?” “喀嚓”一声,蓝焰舔上雪茄。 副校长的瞳孔收缩成针尖,“你真不觉得这男孩是某位棋手塞进棋盘的马前卒?”烟雾从他齿缝溢出,在两人之间织成蛛网,“专钓我们这种自以为执子的蠢货。” “是饵也得咬。“昂热转身。“把他接到卡塞尔,仔细的监控他,如果知道有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炸,那最好还是把炸弹控制在能随时处理的地方。” 副校长捏着雪茄的手悬在半空,“你确定不是把炸弹送进了我们心脏?” “卡塞尔不仅是我们的军校。也是我们最坚固的堡垒。”昂热将一盒古巴雪茄轻轻放在红木桌沿,“何况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顾翊的血统确实很强,我们没道理放弃一个能评上s级的混血种。” 副校长死死盯着昂热,“该死,你不会是想反用这个炸弹去炸龙族吧?” 第九波爆炸的轰鸣截断话头,彩绘玻璃的震颤声在两人耳膜间久久回荡。窗外赤焰如龙,将昂热侧脸镀成青铜面具:“与怪物的战争,本就该用怪物的血来浇灭。” “疯了。”副校长喃喃自语。 —— 晨光像熔化的金箔般漫过窗台,路明非的手指勾住窗帘穗子猛地一扯,蝉鸣裹挟着六月的燥热撞进房间。 “起床!都十一点了,不喊你真不起是吧?” 顾翊把脸更深地埋进亚麻枕套,睫毛扫过粗粝织物时带起细密的痒。他能听见路明非趿着人字拖在木地板上焦躁地画圈,塑料拖鞋拍打声里混着冰格碰撞的脆响。 “该死的,今天学校休课,还不让人多睡会?”他抬手截断从指缝漏进的光瀑,浮尘在光柱中跳着无序的华尔兹。 “那是你睡到十点的理由,不是十一点的。”路明非俯身撑住床沿,“我好心过来陪你过夜,早饭还得我做,合着我是你的管家吗?” “是你自己要跑来的。”顾翊猛地翻身坐起,床垫弹簧发出濒死的呻吟。他嗅到空气里漂浮着焦糖般的烘焙香,目光掠过路明非眼下淡青的阴翳——这家伙准又熬夜打游戏了。 “早饭吃啥?” “包子油条。” “你会做这个?” “当然不会,楼下王记买的,但牛奶是我煮的。” 顾翊扶着头走向座位,晨光在橡木桌面上流淌出琥珀色纹路。青花瓷盘里卧着几只焦糖色油条,表皮炸裂处绽出雪花似的面絮。玻璃杯中的牛奶正腾起袅袅蒸汽,在杯壁凝结成蜿蜒的珠链。 路明非咬开油条的瞬间,金黄的油星迸溅在蓝边瓷碗上,牛奶表面顿时浮起几粒细小的油花。“你今天要干啥?“他含混地问着。 顾翊将剥好的茶叶蛋滑入对方碗中,蛋白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玉色。“一会去医院看姥爷。已经安排好转院去bj了,可能要跟过去几天。” “哦哦。”路明非突然对碗沿的缺口产生浓厚兴趣,拇指反复刮蹭着那道月牙形豁口。“你几号出国啊?” “八月底,和楚师兄一起走吧,” “好。”路明非的应答短促得像是被剪刀裁过 “干什么?”顾翊用匙背推开漂浮的奶皮,“舍不得我?” “什么啊!”路明非的塑料拖鞋在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吱呀声,“我只是担心你被纸醉金迷的资本主义世界给腐化了!” 顾翊眼中泛起涟漪,他轻笑道:“路明非,你知道我不单是去上大学的。” “是啊!你又不给我说清楚!”路明非突然把筷子拍在碗沿,陶瓷相击的脆响惊散了空气中的浮尘,“每次说到关键就搬出保密协议,你当自己在演《谍影重重》啊?” 顾翊垂眼搅动牛奶,银匙与瓷壁相撞的叮咚声里,奶皮裂成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我签了保密协议,很多事情不能讲。你也一样,我给你讲的事情,你也不要给别人讲。” “知道了知道了。”路明非掏了掏耳朵,“你重复了多少次,我耳朵都起茧了。” 顾翊的视线掠过路明非翘起的发梢,三天前自己告诉李承泽他们,路明非也算半个知情人时,李承泽他们的反应平静得像是早有预料,只是让自己提醒路明非别说不该说的。 顾翊也仔细观察了一下古德里安的反应,他好像知道路明非是谁,甚至很熟悉。但顾翊不打算把这些告诉路明非,免得他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别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我是出国,不是死了。现在也不是古代只能写信联系,你多熬熬夜不就能和我聊天了?” “你是人啊!”路明非捏碎了手中的油条,金黄的碎屑从指缝簌簌而落,“我明年可是要直面高考炼狱的!哪像您老人家拍拍翅膀就润了。” “那不一定,说不定你后面也出国留学了。” 牛奶杯底与桌面磕出清脆的响:“开什么国际玩笑!就我这成绩?”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你们学校该不会真是什么超能力者学院吧?” “你觉得呢?”顾翊皮笑肉不笑。 “停!”路明非突然捂住耳朵,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尖叫,“当我没问!我可不想哪天被黑衣人请去喝茶!” 刚才有些凝重的气氛一下被冲淡了不少,路明非叹了口气,“那你这两个多月都干啥啊?” “收拾收拾吧,毕竟要长时间出国。不过这两个月家里也一直就我一个人,你想来随时来,天天见面也不是问题。” “那你这也太爽了,彻底没人管。”路明非摊在椅子上。“对了,陈雯雯发消息告诉我班级聚会推到8月底了,那时候快开学了,人也齐。” “嗯嗯。”顾翊心不在焉的答道。 “你去的吧?要走了不给同学们打个招呼?” “班级聚会我会去。”顾翊用纸巾拭去嘴角的奶渍,“听说这次地址是赵孟华安排的?准备在丽晶酒店办?“ “好像是,赵公子大手笔啊。”路明非啧啧感叹,“不过说来也奇怪,你和赵孟华一直很不对付,为啥啊?” “没有原因,我就是看不惯他。”顾翊倾身向前,“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路明非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逼得后仰,“需要的吧。”他小声嘟囔。 “总之我会去的,毕竟要走了,总得打几声招呼。” “这才对嘛!你说说你这两年高中上的,班里一些人你怕是都没说过话吧!” “也许吧。”顾翊转动着玻璃杯,牛奶在杯壁拉出螺旋状的白色痕迹。 “要不是你这张脸,我估计你在班里就是个透明人。”路明非抓起凉透的油条在空中比划,“之前让你参加文学社你也不参加,什么集体活动你都拒绝。” “我为什么要参加文学社?”顾翊饶有兴致的看着路明非,“我又不喜欢文学社里的谁。” 路明非的脸瞬间涨成煮熟的虾子,“你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但你这个反应很有意思。”顾翊淡淡说道。“我估计全班就你以为你藏的很好。” 路明非歪头吹起荒腔走板的口哨,塑料拖鞋在地板上打出凌乱的节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估计赵孟华那批人看你不爽,可能也和你这个事情有点联系。” “什么啊,”路明非弱弱答道:“我觉得还好,大家正常同学而已。” 顾翊看着路明非发红的耳尖,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就当是吧,你感情问题我们以后再说。” 第二十一章 聚餐 2008年8月28日晴 路明非刚迈出便利店就被热浪裹住全身。阳光穿透发丝炙烤着头皮,仿佛有无数钢针在扎。他眯起被强光刺痛的眼睛,右手在眉骨处搭起临时凉棚。 “接着!” 他突然扬手一抛,那团裹着寒气的乳白色物体在空中划出晶亮的抛物线。顾翊下意识张开五指,接住迎面飞来的雪糕。 路明非顺势倚在滚烫的栏杆上,“我啊——”他拖长尾音咬开包装纸,“只喜欢三月和四月,平等的讨厌其他的月份。” “为什么?”顾翊用牙齿撕开凝结冰霜的包装边沿,冷雾顺着裂口袅袅升起。他有些疑惑,这才三天没见路明非又在犯什么神经。 路明非正与融化的奶油作斗争,糖水顺着指缝滑向手腕:“因为这两个月的气温才像给活人准备的。” “那秋天的十月十一月呢?” “啊~”路明非伸出舌尖舔过雪糕,被冰得弓起脊背打了个寒颤。他对顾翊竖了一个中指,“别抬杠,十月的秋老虎能咬死人你信不信?对了,你姥爷在bj怎么样?” 顾翊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安顿好了,特护病房,专人护理,恒温恒湿。我又去了一趟,没啥问题。” “他们倒是舍得下本。”路明非含糊的说道。 “人情总要还的。” 顾翊抬头望向街道对面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彩色玻璃窗将阳光折射成七棱镜,“丽晶酒店你来过吗?” “表弟生日宴在这儿办过。”路明非突然触电般站直身子,“喂!不准提我打碎水晶杯的事!” 顾翊望着酒店金色旋转门轻笑:“需要帮你占陈雯雯邻座么?” “滚滚滚!”路明非的耳尖瞬间红过晚霞,鞋子拍打地面的节奏陡然加快。两人身影没一起没入玻璃幕墙的冷光中。 电梯门在六层无声滑开,水晶吊灯的光瀑倾泻而下。顾翊眯起眼睛,穹顶上垂落的威尼斯琉璃灯串正在穹顶投下粼粼波光。 两人走到一个房门前,打开后二十人座的红木圆桌像浮在星海中的孤岛。赵孟华安排的高清投影仪在地毯上投出‘仕兰中学’的烫金校徽,随着他们的脚步泛起涟漪。 “路哥你还真把顾翊带来了!”靠门的徐岩岩拍了一下桌子,震得骨瓷餐具叮当作响。 路明非扯出个弧度标准的微笑,食指在太阳穴旁比了个不伦不类的敬礼。 顾翊的目光掠过圆桌对面,陈雯雯正坐在赵孟华右边。她面前的白瓷杯升腾着雾气,把她的书封氤氲成模糊的色块。 “这儿有人吗?”路明非拽着顾翊停在苏晓樯身侧,女孩的chaneln°5香水混着冰酒酿的甜香。 小天女晃了晃香槟杯,碎钻耳钉在灯光下炸开细小的光斑:“给你俩留的专座。” 水晶转盘发出细微的嗡鸣,银质汤匙突然在骨瓷杯沿敲出清越的声响。陈雯雯按着水蓝色连衣裙起身。水晶灯的光芒在她锁骨处折出柔光,随着呼吸起伏的碎花裙摆下,纤细的脚踝在米色凉鞋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现在人齐了,我作为学习委员说几句,”她的声音像春溪漫过鹅卵石,“暑假结束就高三了。最后一年大家要互相督促,早读别迟到,晚自习别偷溜去网吧,希望明年这时候我们都在理想的大学,谢谢大家。” 掌声旋即像涨潮的海浪漫过包厢,顾翊注意到路明非拍的格外用力,掌心泛起的红晕一直烧到耳后。 “都动筷子啊!”赵孟华屈指叩响转盘,瓷勺碰撞声顷刻盖过了中央空调的嗡鸣,徐岩岩正用叉子戳着龙虾沙拉,和徐淼淼争论今年英超的夺冠热门。 “听路明非说,你要去留学?”赵孟华忽然擎着红酒杯转向顾翊,深红酒液在他指间摇晃出暗涌。满桌刀叉声戛然而止,十七道目光如探照灯般聚来。 顾翊瞥见路明非正无辜地往嘴里塞芒果慕斯,奶油沾在唇角都忘了擦。 “是的,过两天就走了。” “哪所学校啊?”徐淼淼的叉子悬在半空,金枪鱼刺身啪嗒掉进芥末碟。 “卡塞尔学院。” 圆桌陷入奇异的静默,只有中央空调吐出叹息般的冷气。“这咋没听说过呢?”有人小声嘀咕,柳淼淼已经偷偷在桌下打开手机浏览器。 “在芝加哥郊外。”赵孟华摇晃着红酒杯,酒液在杯壁挂出暗红泪痕,“据说要验资质才能入学?去年我在华尔街日报见过他们校董的专访,妥妥的贵族学校。” 顾翊缓缓起身,修长的手指握住高脚杯纤细的腰身,“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招生标准,不过谢谢。” 赵孟华忽然笑起来,“提前脱离高考苦海的人,敬你。” 两只酒杯相碰。 “顾翊以后当华尔街之狼可别忘了老同学啊!”徐岩岩突然嚎了一嗓子,满桌顿时炸开哄笑。路明非跟着拍桌起哄,余光却瞥见陈雯雯正用纸巾轻拭那本《飞鸟集》封面的水渍,春日般的侧脸倒映在红酒中微微荡漾。 第二十二章 聚餐后 路灯在沥青路面上晕开团团昏黄光斑,行道树蜷曲的叶片间凝结着白昼未散的暑气。路明非后背抵着消防栓的铸铁外壳,帆布鞋尖无意识地碾着碎石。 旋转门将水晶吊灯的金色光屑泼洒在人行道上,他第17次抬起手机确认时间:“这怎么还不出来。” 玻璃幕墙忽然漾起涟漪,顾翊的身影穿透光幕走来。 “和赵孟华聊啥了啊?”路明非踢开脚边的碎石,迎了上去。 “没说什么。”顾翊驻足时恰好站在树影的分界线上,“他说要解开之前的误会。” “那解开了吗?” “重要吗?“少年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现在怎么回?” 轮胎与地面尖锐的摩擦声撕破夜色,哑光黑宾利慕尚以漂移姿态切入人行道缺口。副驾车窗降下时,苏晓樯精心打理的长卷发率先探出:“要不要本小姐发发善心送你们——”她的尾音突然卡在喉咙里,目光越过两人肩头。 “excuseme——”带着东欧腔调的英语黏糊糊贴上来。金发青年从阴影里浮出,卫衣兜帽下鼻梁高得能停麻雀,手里攥着台宝丽来sx-70古董拍立得,“thisbuilding...”他比划哥特式尖顶,“amazing!photo?”他每个单词都像在糖浆里滚过,边说边把相机塞向顾翊。 顾翊后撤半步,鞋跟撞上路缘石的声响惊醒了呆滞的路明非。“hewanttakepicture?right?”他突然蹦出中式英语,抢在对方回答前夺过相机,“中国人最助人为乐啦!where?” 青年兴奋地指向建筑尖顶,月光正从十二扇彩绘玻璃中滤出青灰色光晕。路明非单膝跪地摆出专业架势,镜头却固执地对准三米外的消防栓。“maybe...higher?”青年指着哥特式飞扶弱弱提醒。 苏晓樯嗤笑着抽出宾利后座的真皮靠枕掷过去:“跪这个!” 镁光灯炸裂的刹那,青年卫衣领口滑出半枚暗红色胎记,形如折断的十字架。 “perfect!”青年凝视着缓缓显影的相纸,突然抓住路明非的手上下摇晃,“friends?allthree?phototogether?”他尾戒的棱角硌得路明非倒抽冷气。 “他说要拍三人纪念照!”路明非转头翻译时,发现苏晓樯早已斜倚在车头补妆,珊瑚色唇膏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拍拍呗。”女孩漫不经心地旋回唇膏。 “来嘛顾翊!我俩都没几个合照呢。”路明非拽动顾翊时正巧踩住苏晓樯垂落的裙裾,三人顿时跌作一团滚进取景框。苏晓樯的细高跟深深楔入顾翊的aj气垫,路明非翘起的呆毛戳进女孩的左眼睑。未等调整姿势,镁光灯再次炸开。 相纸在苏晓樯掌心甩出残影。“什么嘛!”她尖叫着拍打路明非的额头。相纸上,路明非翻着白眼比出剪刀手,顾翊的侧脸在过度曝光中化作发光轮廓,而苏晓樯发顶悬浮着诡异的金色光斑,如同中世纪圣画中的荆棘冠冕。 青年倒退着融入夜色,“goodbyeyouthree!” 苏晓樯泄气地拉开车门:“算了,上车吧。”三人依次钻进宾利。 车门闭合的瞬间,空调冷气卷着雪松香氛漫过三人衣角。苏晓樯将珍珠手包甩在身侧,真皮座椅随着她调整坐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先说地址,顾翊你家住哪?” “紫东苑,”顾翊说道:“就在南浦加油站对面。” 苏晓樯对司机颔首时,又看向另一侧,“路明非你呢?” “我今晚借宿他家。“路明非整个人陷在座椅里,“这不是马上要...” “你俩该不会...”苏晓樯突然倾身越过中央扶手,睫毛膏晕染出的猫眼线微微上挑。“有什么事吧~” 路明非弹簧似的弹坐起来,膝盖撞上储物箱发出闷响:“别乱七八糟的脑补啊!他后面要转学去美国,我帮着收拾行李顺带住一宿!“ 苏晓樯噗嗤笑出声,唇角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像是波斯猫发现了毛线团的踪迹。她慢悠悠旋紧唇膏盖,“紧张什么?不过说起来...”她突然用唇膏指向两人,“从初中开始你俩就跟连体婴似的。” 路明非浑身不自在,“有吗?” “可不是?课间操永远站最后一排说小话,运动会两人三脚一起摔成滚地葫芦,我就没见过你俩分开过。”苏晓樯的珍珠耳坠随着车身晃动轻颤,“全校半数女生都在嫉妒你呢,路明非。” 少年猛地挺直脊背,后脑勺撞上真皮头枕发出闷响,“这话说得...我成全民公敌了?” “毕竟你独占某人啊。”苏晓樯指尖缠绕着发尾,目光转向另一侧阴影里的人影,“顾翊,几号航班?” “大后天下午。” 车载香薰机吐出淡蓝烟雾,将苏晓樯的叹息融进雪松气息里:“那...祝你前程似锦。”她忽然摇下车窗,夜风卷着高架桥的霓虹灌入车厢,在少女眼中熔成灿烂的金河。 眼间车内氛围有些不对,路明非主动打破沉寂:“今天聚餐多热闹啊!上次这阵仗还是徐淼淼被流氓堵巷子,咱班男生抄家伙一起去的时候!” “当时有人可没参与集体行动。”苏晓樯淡淡说道 空气骤然凝固。路明非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次全班男生跑去打群架,对面人比想象多,大家都吃了些亏,不过好在把淼淼捞回来了。”苏晓樯说:“路明非被人打了一个大电炮,有人看到后才单枪匹马杀过去,把七个混混揍的差点进急诊室。” 路明非恨不得钻进座椅缝隙。记忆如潮水漫过——那天顾翊白衬衫沾着血迹回来,指关节处凝着暗红。这个事情一度闹的很大,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抱歉。”顾翊忽然开口。 苏晓樯怔住,水晶指甲掐进真皮扶手:“谁要你道歉了?“她猛地转向窗外,“我可没道德绑架你。” 车载显示屏的蓝光在三人脸上流淌。司机摸索着按下音乐键。 “那个...要不我给大伙道个歉?”路明非尴尬的说道。 “滚!” 双重声浪震得车窗嗡鸣。苏晓樯气鼓鼓地咬碎薄荷糖,顾翊的侧脸在光影交界处愈发模糊。车驶入跨江隧道时,后视镜里映出三张年轻面孔,像被命运暂时粘合又即将碎裂的拼图。 第二十三章 迎新 机舱突然剧烈震颤,安全带将顾翊重重按回真皮座椅。他猛地扯下丝绸眼罩,暖金色阅读灯下,少年伸展的腰肢在座椅凹陷处绷出漂亮的弧度。“师兄,还多久到啊?”尾音里还带着慵懒的睡意。 楚子航膝头的《北欧神话考据》翻到折角处,铅灰色云层在舷窗外翻涌。“很快就要落地芝加哥了。”他合上硬壳书脊,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我睡了这么久吗?”顾翊坐了起来,深灰色羊毛毯从肩头滑落,“那个叫诺玛的女生订的头等舱太好了,我第一次知道飞机座椅能完全放平成床。”他戳着扶手上的触摸屏,淡蓝光晕在指尖流转。 “我睡着前我们聊到哪了?”顾翊慵懒的说道。 “你睡着前说到西装男消失,你第二次对瑞安拔刀。“楚子航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书封烫金的卢恩符文,舷窗倒影里,他的瞳孔似有熔金流淌。 “对啊,当时我不确定你死没死,就想着先把那孙子砍了再说。“顾翊抓过冰镇苏打水灌了两口,碳酸气泡在喉间炸开,“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阳光如液态黄金倾泻进舷窗。楚子航整个人浸在光瀑里,却像尊青铜雕塑般冷硬。“我想问你个事情。” “什么啊,师兄?” 楚子航转头,“你当时在高架上,有没有见到奥丁?” “奥丁?”顾翊很诧异,那个叫尼伯龙根的地方为什么会有祂。 “是的,骑着八足天马,手持冈格尼尔的神明。”每个音节都像在唇齿间淬过火,楚子航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书页在膝头簌簌发抖。 顾翊摇了摇头,“和我给你说的一样,只有死侍群,没见什么神明。” 涡轮轰鸣声骤然尖锐,机舱灯光转为暗红。楚子航望向云海尽头若隐若现的芝加哥天际线,熔金瞳色被垂落的额发遮去大半。“这样啊...”叹息轻得像雪。 “师兄,是发生过什么吗?”顾翊撑住扶手向前。 楚子航抬手将遮光板压下三寸,阴影如面纱笼住眉眼:“回头我再给你说吧。” 顾翊不知怎地,他能从楚子航身上感受到一股化不开的苍凉,他张了张嘴,却被广播里的空姐打断:“各位乘客,我们即将开始下降......” —— 传送带嗡鸣声渐歇,顾翊手机突然震出蓝光,“诺玛说接机专员到了。”他将手机转向师兄 “锵锵——!”突然斜刺里窜出个穿牛仔背带裤的姑娘,栗色短发随着蹦跳扬起:“这里这里!” 女孩踮脚挥动的腕间系着银质铭牌,在机场顶灯下闪过“卡塞尔-2007”字样,“我是苏雨晴,学院2007级,是你们的接待专员!”她仰头露出八颗贝齿的完美笑容,右手悬在半空像截白玉藕。 “顾翊。”两人手掌一触即分,他垂眸瞥见对方衣服上别着的世界树徽章。 身后的楚子航微微点头,“楚子航。” “你俩比照片上帅好多啊!”苏雨晴不动声色后撤半步,指间变魔术般亮出三张磁卡车票:“专线在b2层,我们走吧。” 顾翊看了一眼b2的方向,“请问学院具体在哪呢?” 女孩忽然压低嗓音,卷翘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阴影:“不让我给你们讲的很具体…总之就是在芝加哥北边。” “不能先去芝加哥逛逛吗?晚点去行不行?”顾翊说道。 “今天不行,等放假的时候再来吧。” 顾翊扬起眉毛,“不是军事化管理吗?还有假期?” “当然是有假期的。”苏雨晴转身带路时,短发扫过徽章上的暗纹校徽。“但相信我...”她回头眨眨左眼:“不如去五大湖玩玩。” —— 银灰色列车撕开雨幕疾驰向北, “是真有钱啊...”顾翊的呼吸在玻璃上晕开白雾,“专门修条轨道就为接学生?这得用金砖铺路吧?” 楚子航捏着骨瓷杯呷了口大吉岭,茶汤在杯中晃出琥珀色的光晕:“李指挥说每年补贴学生三万六千美元的时候,你不就已经感慨过一次了吗?” 苏雨晴端着托盘轻盈穿过车厢,薄荷香随裙摆荡漾:“在说补助金?”她将新泡的红茶推给顾翊。“要是接外勤任务,赚得可比补助多哦。” “学生还能出外勤?”顾翊喝了一口。 “去年西雅图港口的集装箱事件,就是大三生解决的。”女孩指尖轻叩窗沿,世界树徽章映着窗外流动的雨丝,“如今执行局人手也有些吃紧,学生也越来越多的被征调了…” 顾翊皱眉刚要追问,苏雨晴突然从帆布挎包抽出文件,牛皮纸袋在桌面划出轻响:“麻烦先签这个。”她手腕的银质链子随动作轻颤。 保密协议正文在列车颠簸中微微晃动,顾翊快速扫过那些“禁止向非适格者透露”“违反者将接受记忆修正”的条款,钢笔尖在签名栏拉出锐利笔画。 随后苏雨晴抽出印有槲寄生纹样的入学确认单,“麻烦也签一下这个。” 看到两人都签完了,苏雨晴绽开笑脸:“欢迎来到卡塞尔,祝愿你们二位在未来四年一切顺利!”苏雨晴将镶铜边的橡木盒扣上锁扣,“到了学校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图书馆找我,我现在在那里兼职。” “一会到了后的流程是什么?”顾翊问道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苏雨晴拍了下脑袋,“一会古德里安教授会来见你们。”随后会先给你们分配宿舍,然后…”列车突然冲进隧道,她腕间的银链在黑暗中亮起星子般的微光。 当自然光线重新涌入车窗时,错落有致的银灰色建筑群铺展开来。几栋几何体建筑由空中连廊相接,光伏玻璃幕墙映出流云,楼顶花园垂落的紫藤在晨光里摇曳。列车正滑入嵌着铜框的玻璃月台,电子显示屏滚动着「末班新生接驳专列」的红字。 列车的灯骤然亮起,“哦,快到了。”苏雨晴看了一眼窗外,随后再次看向两人,“明天会安排你们去3e测试,看看你们二位的血统等级。绝大部分学生基本都报到完了,你们到的稍微有一点晚。” 顾翊看着苏雨晴,“那学姐的血统等级是多少呢?” “我啊。”苏雨晴指着自己,“我是a级。而你顾翊,你还没到校就已经是风云人物了,直接压过了加图索家的少爷。” 第二十四章 入学辅导 车厢内响起机械运转的嗡鸣,顾翊望着窗外逐渐减速的月台灯光,“我们不下车吗?” 苏雨晴的发丝随着摇头的动作扫过肩头,“等等古德里安教授。” 话音未落,金属门豁然洞开。老教授抱着牛皮纸袋风风火火闯进来,纸袋里露出《龙族谱系学》烫金书脊。“正好都在,校内情况有些…有些混乱。咱们提前做入学辅导。”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玳瑁眼镜,带着两人穿过摇晃的车厢。 深红色天鹅绒帷幕前,古德里安突然停步。老人枯瘦的手指攥住帷幔边缘,眼底泛起奇异光芒:“我也就不问你们相信不相信龙族存在了。” 帷幕轰然坠落,青铜画框折射出冷冽幽光。顾翊的瞳孔骤然收缩,脊椎窜起的寒意将他钉在原地。楚子航指节泛白地抓住座椅扶手,黄金瞳不受控地燃起。 画面上,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后,仰天突出黑色的火焰。 凄厉的嘶吼声在顾翊颅腔内震荡,那不是通过耳膜传递的声波,更像是刻在血脉深处的古老回响。 “这是什么?”顾翊强撑着说道。 “龙族的皇帝,黑王尼德霍格。”古德里安枯瘦的手指抚过画框边缘,“《老爱达经》记载,当祂咬断尤克特拉希尔的最后根系,就是世界末日到来的那天。” 顾翊的视线被那对燃烧的龙瞳死死攫住,“你们...是研究龙族遗产的学者?” “这只是我们职责一部分,”古德里安伸出一根手指,“卡塞尔学院的真正使命,是屠龙。” “屠龙?”顾翊愣住了,“龙族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死亡对它们而言不过是长眠。”古德里安感慨:“高阶龙类在濒死时会将本体封入''茧''中,当星轨运行至特定相位,这些怪物便会裹挟着滔天怒火重临人间——而最近十几年,龙族的复苏明显加快了。” “为什么龙族都要攻击人类呢?” “因为龙族对我们人类抱有刻骨的仇恨。”老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每一片龙鳞都浸泡着血海深仇,每当它们从茧中苏醒,第一个念头就是将人类文明烧成灰烬。” 楚子航有些不解,“为什么龙族会如何仇恨人类?” 古德里安眼底映出黑龙仰天喷吐的死亡之火,“黑王尼德霍格陨落前,用他最后的权柄向龙族下达了永恒诅咒——言灵·皇帝,让全体龙族必须杀光人类。这个诅咒如同基因密码刻进每只龙类的骨髓,让杀戮人类成为它们必须要做到事情。” “那是人类杀死了尼德霍格?”顾翊问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尼德霍格为何如此仇恨人类。 “这个要聊就要很久了。”古德里安摆了摆手,“具体的开学后你可以选修昂热校长的《龙族家族谱系与历史》学习一下。” “我们校长叫昂热吗?”顾翊注意到楚子航绷紧的肩膀略微放松,但他的瞳孔却始终锁定着青铜画框。 “是的校长全名叫希尔伯特·让·昂热。”古德里安突然挺直胸膛,手掌轻触胸口校徽。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却掩不住眼中沸腾的敬仰:“他既是伟大的屠龙者,更是点燃火种的教育家!” “那教授,卡塞尔学院是由谁建立的?”顾翊问道,“我看学院拥有庞大的财力,那学院背后是谁呢?” 古德里安轻微颔首,“你两这种提前接触过龙族事件的,确实比一般的学生好解释不少。” “这个问题要追溯到中古时期的欧洲。彼时被称为''血裔''的混血种家族遍布欧陆,他们既是屠龙者,亦是彼此争斗的鬣狗。”老教授的声音突然浸满沧桑,仿佛穿越了百年的血腥硝烟,“直到十六世纪,残存家族缔结《血契盟誓》,秘党——这个横跨大陆的屠龙同盟就此诞生。” “1946年,二战余烬刚熄,秘党元老会达成共识,不能再让各大家族、组织自行培养混血种。于是在北美建立了卡塞尔学院,由当时声望最高的英雄——希尔伯特·让·昂热担任校长。”古德里安娓娓道来:“并同时设立了执行局,处理世界上的龙族事件。” 顾翊皱起眉头,“这都是西方的,中国的呢?还是混血种基本来源于欧洲?” 古德里安摆了摆手让顾翊稍安勿躁,“中国是和欧洲一样主要的龙族聚居地。但你们那的事太复杂一时半会讲不清楚,我简略一点。” “中国的混血种联合组织从古至今一直叫‘天机’,一直自成一派,全面和世界接轨也才二十多年。1985年秘党派出代表,也就是校长前往谈判,希望和天机结盟,并申请联合办学,如果天机愿意甚至可以把学院地点从北美迁到中国。” “然后呢?”顾翊适时送上‘捧哏’ “然后天机同意了参与执行局的管理,也同意了联合办学,但还是要求学院地点不变,你们的人会直接到北美学习。” “这是为何?直接家门口上学不好吗?”顾翊不解,送上门的福利哪有不要的道理? “秘党确实很想把地点安排到中国,但是天机说不能接受大批外国混血种进入国内。同时申明愿意帮助解决全球龙族复苏问题,也愿意将天机在全国的组织改组成执行局形式,但中国土地上的所有事情还是由天机说了算,不接受外国势力的指导。” 古德里安看向两人,“执行局中国部地位不低于卡塞尔总部且必须全部由中国人组成,人事任免、任务、财政这些必须由天机说了算,卡塞尔每年毕业的中国学生也必须有三分之二回中国部任职。” “挺合理的。”顾翊点头。 “确实很合理,秘党没想到天机这么开明,条件完全不过分。自那之后大批的中国教师和学生就进入了卡塞尔,学生每年占新生总数的五分之二,执行局里也出现了一大批中国专员。” 第二十五章 龙族存在的证据 古德里安拍了拍手,“接下来,我会为你们展示龙族文明存在的铁证!”他转身朝门外唤道:“富山雅史教授!” 推拉门滑开的瞬间,穿着西装的男子躬身而入。他梳着严谨的背头,金丝眼镜下是日本人特有的狭长眼型,鼻梁处有道淡褐疤痕。双手提着两只黑色手提箱,银色钛合金包边在顶灯下泛着冷光,箱体接缝处隐约可见防爆装置的幽蓝指示灯。 “在下富山雅史,学院心理辅导教员。”他将皮箱平放在橡木桌上,对着两位少年鞠躬,“很荣幸为二位展示学院传承多年的瑰宝。” 楚子航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注意到教授右手虎口覆着层薄茧——那是常年握刀才会形成的印记。 “这两件文物均属绝密级藏品,校长特批从冰窖调取。”富山雅史将拇指按在生物识别锁上,箱盖弹开的瞬间溢出森白寒气。他剥开三层液氮冷冻的碳纤维防护层,铂金托盘上静静躺着枚盾形鳞片。 那鳞片足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表面流转着液态金属般的光泽。顾翊伸手触碰时,寒意竟穿透战术手套渗入骨髓。鳞片纹理在顶灯下变幻出青铜器铭文般的古老符号,锋锐边缘将空气割裂出细微颤鸣。 “试试这个。”富山雅史突然将某物塞进顾翊掌心。 金属的冰凉触感让顾翊浑身紧绷——那是把沃尔特ppk手枪,与此同时,楚子航指腹抚过鳞片边缘,血珠瞬间在苍白的皮肤上绽开,可见这鳞片的锋利程度。 “请对准鳞片射击。”日本教授将那枚龙鳞固定于防弹玻璃窗前。 顾翊扣动扳机。霎时间雷鸣般的爆响撕裂空气,后坐力震得他腕骨几乎脱臼。子弹化作赤红流光从龙鳞上方擦过,在接触玻璃的瞬间竟爆发出榴弹炮般的冲击波! 防弹玻璃应声炸成万千棱镜,狂风裹挟着金属碎片在车厢内横冲直撞。楚子航闪电般拽倒顾翊,一块锋锐的玻璃碴擦着他耳际掠过,深深钉入身后的《龙族谱系学》典籍。 “全员警戒!”暴喝声中,十二名黑衣特工破门而入。他们戴着的战术头盔下,暗金色瞳孔在硝烟中明灭不定。古德里安教授的白大褂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正手忙脚乱地按住纷飞的《言灵周期表》图纸。 “冷静!冷静!”古德里安高呼,“一点意外而已!” 待烟尘散尽,众人换了一个车厢。 富山雅史望着嵌在保险箱里的完好龙鳞,镜片后闪过数据流般的微光。“根据报告,顾同学绝对是s级,但这射击精度…这么近都打偏了吗?” “你是不是拿了装备部的改造枪?!”古德里安突然暴跳如雷,指着仍在冒青烟的枪管——那里赫然蚀刻着骷髅头与“explosivelove”字样的危险标志。 日本教授难得露出窘态:“在下只是好奇他们说的''后坐力辅助瞄准系统''...” “那些炸弹狂魔连马桶都会改装成炸弹!”老教授揪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白发怒吼,“下次再碰装备部的东西,我就让校长你调去和曼施坦因教授共事!” 富山雅史尴尬至极,“这枚龙鳞于1900年随斯文·赫定的驼队跨过塔克拉玛干来到欧洲,当瑞典探险家将它从楼兰的残垣中掘出时,以为不过是件西域古甲。直到梅涅克·卡塞尔先生在欧洲沙龙里认出了它。” 说这他打开了另外一个箱子,一只圆柱形的玻璃瓶被送到了两人面前。“这就是第二个证据。” 当圆柱形密封罐被托出的瞬间,顾翊和楚子航都震惊了,淡黄溶液里悬浮的生物美得令人战栗——它修长的尾椎骨如古琴弦般优雅蜷曲,覆满珍珠母贝色鳞片的脊背在水波中泛着虹彩。两片半透明的膜翼舒展如敦煌飞天帛画,飘荡的长须比最上等的蚕丝还要莹润。 “1796年,恒河雨季。”富山雅史的声音浸满朝圣者的虔诚,“印度土邦主为治疗麻风病,生剖了盘踞神庙三十年的巨蟒。在它的肚子里,他们找到了造物主的杰作。这是一个龙类幼崽,甚至还没有死去,只是在沉睡状态。” 顾翊的掌心沁出冷汗。红龙胚胎的爪尖抵着玻璃内壁,每片指甲都如同最纯净的琥珀雕琢而成。当福尔马林溶液泛起微波时,那些珍珠色鳞片竟折射出《千里江山图》那般的青绿色。 “它何时会真正醒来?”顾翊喃喃问道 “按照我们的计算,2077年就会彻底苏醒。” 楚子航皱起眉头问道:“还让它活着,是它有研究价值吗?” 富山雅史点了点头,镜片在顶灯下折射出冷光:“是的,龙是很暴烈的物种。他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很难捕捉到活的龙族。”他隔着防护手套轻抚密封罐,“这个是意外之喜。” 顾翊注视着溶液里蜷缩的幼龙,“龙族毕竟是另一个物种,它们是龙,还视人类为死敌。”他突然转头看向教授,“那混血种的龙族血脉究竟从何而来?” 富山雅史的目光转向古德里安,老教授见状说道:“因为龙族除了龙的形态,”他扶正歪斜的玳瑁眼镜,“还有人的形态。” “人的形态?教授的意思是龙族还能化成人形?” 古德里安重重颔首,“是的,龙族能化成人形。至于混血种具体怎么出现的,还是等你上相关的课程在了解吧。” 顾翊骤然转头看向身侧。楚子航整个人在听到“化成人形”时突然绷紧如弓弦。他低垂的眼睑下,暗金色正从瞳孔边缘渗出。 “龙族既然能化成人形,”顾翊接着问道:“那很多神话中神的形象来源是不是龙族呢?” 古德里安抚掌大笑,“不愧是你啊顾翊,这么快举一反三了!不少神明的形象确实来源于龙族,比如你们中国的火神祝融,其实就来源于龙族一个著名的初代种。”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楚子航额发下的阴影里,黄金色瞳光如同淬火的刀锋,骤然亮起。 第二十六章 入侵? 古德里安拍了拍手,“好啦好啦,基本的事情都安排完了。你俩可以入校了。” 顾翊点了点头,外套下摆随着起身动作泛起褶皱。他瞥见楚子航正将《龙族谱系学》插回书架,书脊烫金文字在对方苍白的指节间一闪而逝。两人转身时,皮质座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两位教授不进校吗?”顾翊忽然收住脚步。车厢顶灯在古德里安镜片上折射出菱形的光斑,老教授正在整理牛皮纸袋的手僵在半空。 “啊,我还有些工作...需要在车上完成。”古德里安扯了扯卡其色领带,一滴冷汗顺着法令纹滑落到胡茬里。 “我也就先不进校了。”富山雅史立即点头附和。 顾翊又转向倚在吧台边的苏雨晴,少女纤长的手指正无意识摩挲着银质咖啡勺。“学姐不进去?” “我还有些事情要核对,等晚上再进。”苏雨晴扬起公式化的微笑,她说话时始终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几片枫叶被气流卷着撞在防弹玻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两人踏上月台时,暮色正顺着哥特式尖顶流淌下来。卡塞尔学院的正门如同巨兽张开的颚骨,黑铁栅栏上缠绕的荆棘玫瑰早已枯萎,暗红色花瓣碎屑在晚风中打着旋。楚子航的球鞋碾过一片落叶,清脆的碎裂声在空荡的广场激起回音。 “新生报道日不该人声鼎沸么?”顾翊皱眉望着死寂的校园。巴洛克式教学楼拱窗内漆黑如盲眼,本该绽放的琉璃花窗尽数蒙着防爆膜。 楚子航的黑色额发被突如其来的气流掀起,他感觉到一股领域覆盖了自己。瞳孔深处泛起鎏金暗涌,又倏忽熄灭。 “我用不了言灵了。” 顾翊的瞳孔突然被金色光芒覆盖,周围瞬间安静,楚子航扬起的发梢定格成漆黑的鸦羽,一片枫叶以违背物理定律的姿态凝固在坠落轨迹中, 当时针走过某个不可见的刻度,静止的世界轰然崩塌。枫叶继续坠落。 “我还能用时间零。”顾翊说道 “那是什么?”楚子航突然走向树丛,当他俯身拨开灌木时,七具身穿深红色作战服的身躯散落其间。血浆在迷彩布料上晕染出诡异的图腾,领口处的半朽世界树徽章却折射着冷光。 楚子航屈膝跪在泥泞中,食指按在最近那人的颈动脉上。“还活着!” 顾翊警惕的环视四周,“所以学院是被入侵了才这么安静吗?” 楚子航刚要进行的急救动作突然被金属风暴撕裂——三十米外,阔叶乔木的阴影里迸发出炽烈的枪火。 时间零的领域在千钧一发间展开。顾翊拽着楚子航滚向橡树后方,子弹擦着他们掠过,在树干上凿出蜂窝状的弹孔。松脂混合着火药味在鼻腔炸开,楚子航闻到其中掺杂着某种金属特有的腥甜。 “该死,狗屁秘党和天机,自家大本营都能被入侵?”顾翊骂道。 枪栓撞击声在耳畔此起彼伏。楚子航靴尖挑起身旁散落的枪支。金属部件与鹅卵石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他单膝跪地卸下弹匣检查,黄铜弹头在阳光下泛着蜂蜡般的光泽。 “满弹。”他将突击步枪抛给顾翊。 “厉害啊,师兄你从哪学的?”顾翊手忙脚乱接住武器。 “‘爸爸’在夏威夷教我的。” 顾翊听到三点钟方向传来战术靴碾碎枯枝的声响,三个黑影正以散兵线逼近。 “我们如何确定他们不是学院的人?”顾翊侧头问道。 楚子航猫腰潜向另一具躯体,他扯开对方深红作战服领口,看到了半朽世界树徽章,“有校徽,敌人是黑衣服的。” 顾翊点了点头,看着在枫树林的斑驳阴影中时隐时现的身影,抬枪就打。三发子弹呈品字形擦着黑衣人头顶飞过,在橡树躯干上炸开三朵木屑飞溅的弹花。 楚子航面无表情,“看来你枪法确实挺烂的。” 顾翊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把突击步枪塞过去时枪托差点撞到树木。“师兄还是你来吧。” “现在你还能用言灵。”楚子航的食指拂过机匣上雕刻的纹路,瞳孔倒映出三十米外正在变换阵型的黑影,“我压制,你收割。” “行,我数到三——”顾翊话音未落,对面突然传来破锣般的吼声。某个黑衣人正躲在观赏石后方,防毒面具让他的声音像是从铁罐里传出:“狮心会的杂碎!你们总部都被恺撒端了,还搁这儿装什么硬汉?” 顾翊正要前冲的身形猛地顿住。他转头时,眼里的金色忽明忽暗:“狮心会?卡塞尔保卫科的代号?那个恺撒是入侵的头目吗?” 楚子航按住他肩膀,“留活口,我看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三个黑衣人正从三点钟方向包抄而来。为首的战术靴碾碎落叶,防毒面具后的声音闷如雷雨:“你们两绕后!他们只有两——” 楚子航的子弹打断了喊话。7.62mm子弹精准掀飞领头者的夜视仪,第二发子弹擦着第二名突击手的裆部钉入泥土。黑衣人们狼狈翻滚,子弹在花岗岩路面上迸溅出蓝色火花。 “现在。”楚子航的声音像是冰层裂开一道细缝。 顾翊深吸一口气,瞳孔深处亮起熔岩流淌般的金芒。世界霎时褪去颜色。 在绝对寂静的领域中,顾翊化作一道灰色残影。第一个黑衣人刚抬起枪口,后颈已挨了记精准的手刀。第二个正欲翻滚躲避,却发现自己的战术背带不知何时被系在了行道树上。当时间重新流动的刹那,两人如同被抽去骨头的皮囊般瘫软在地。 最后一个黑衣人刚要扣动扳机,突然发现瞄准镜里的目标消失了。冷汗浸透的后背传来金属的凉意——柯尔特m1911的枪管正顶着他的腰椎。 “现在可以聊聊天了,狮心会是什么?恺撒又是谁?”顾翊的呼吸带着灼热的白气,时间零的余韵让他瞳孔中的金色尚未完全消退。 被他钳制住的黑衣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防毒面具的目镜上映出楚子航的身影——那个黑发少年正用鞋子踩着另外一名昏迷的同伴,抢来的匕首抵在他的喉结上。 俘虏突然扯着嗓子喊起来:“你们不是狮心会的!那你朝我们开枪干什么?” 楚子航挑开手中俘虏领口。深黑色作战服内侧,银线绣着的半朽世界树与卡塞尔校徽完全一致。 第二十七章 自由一日 顾翊尴尬的看着黑衣人,“所以这就是自由一日。” 黑衣人猛地扯下面具,露出张布满雀斑的英伦面孔。他气急败坏地用牛津腔喊道:“不然呢?校规特许的战争游戏日!所有学生都能持枪械自由交火——你们新生本该从侧门报道!来我们和狮心会的战场干什么?”他金棕色卷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像团燃烧的铜丝。 顾翊更尴尬了,“抱歉,我们不知道,教授没有给我们提过这个事。” “哪个教授?”黑衣人突然警觉,像是嗅到血腥味的猎犬。 “古德里安教授。”楚子航开口。他不知何时已收起了匕首。 紧绷的气氛突然泄了气。“哦他啊,”黑衣人嗤笑着将突击步枪甩到背后,“去年他还把披萨菜单当龙文课教材递给我呢。” 他褪去战术手套,露出指节处青紫的淤痕:“莱诺·克劳福德,大三生。这算是不打不相识?” 顾翊握住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时,听见远处传来教堂钟声。十九点整的鸣响惊起一群夜鸦,黑色羽翼掠过哥特式尖顶。 “所以今年学生会要赢了?”顾翊问道。 莱诺突然挺直腰杆,“当然!学生会从来没胜过狮心会,但今年我们有恺撒!他成功预测了狮心会的所有战术,并在单挑中干掉了狮心会会长!我看他今年就能成为学生会主席。” “伤员在哪!”暴喝声撕裂暮色。十二道雪亮的光束刺破黑暗,医疗组标志性的白大褂在风中猎猎作响。为首的光头男人手持强光手电,额角青筋随着步伐跳动:“自由一日十九点就结束了!这些躺尸的又是什么情况!” 顾翊看着白衣人们给昏迷的狮心会成员注射一些东西,不一会他们就全部苏醒了过来。 医疗组长诧异地挑眉,手电光束扫过两个昏迷的学生会成员,“等等,这两个学生会的怎么没反应?” 顾翊尴尬的说道:“他们...是被我用手刀击晕的。” 光头教授猛地转身,强光手电几乎戳到顾翊鼻尖:“新生?”他打量着顾翊,“新生不报道反而过来参加这种活动吗!真是恬不知…” “哎呀终于结束了!曼施坦因你在这啊。”古德里安的声音撕开凝滞的空气。老教授抱着牛皮纸袋从树林里钻出来,“顾翊你咋也在这?咋不去报道呢?” “教授!”顾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您没提自由一日的事情!” 古德里安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苏雨晴没给你讲吗?”他转头寻找支援,却看见女孩正在给昏迷者调整颈托。 “不是您说会亲自讲解吗?”苏雨晴抬起头,发丝间还粘着片枫叶。 莱诺战术腰带上的对讲机突然爆出电流杂音,一个冷冽的声线穿透暮色,“克劳福德,你是在给敌人做临终关怀吗?怎么还没完成扫荡回来?” 莱诺手忙脚乱地按住对讲机:“副主席,这里有...”他瞥了眼正在接受医疗检查的学生会成员,“有些意外情况需要收尾。” “那就快点回来吧。”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庆功宴的香槟塔已经堆好了,我不希望说庆功词时还看不见突击队长。” “明白!”莱诺不自觉地绷紧,仿佛正在接受检阅的士兵。当他转身面向顾翊时,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等等,你们二位怎么称呼?” “顾翊。”少年指了指身旁沉默的身影,“他是楚子航。” 莱诺的瞳孔骤然收缩,远处教堂最后的钟鸣正巧在此时沉寂,他忽然抓住顾翊的手腕,“见鬼!你们就是今年特招的...听我说!”他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灼热的焦躁,“千万要选学生会!狮心会那帮老古董还在用羊皮卷写战术书呢!” 医疗组推着担架从他们中间穿过,浓重的消毒水味冲散了未尽的话语。莱诺已经背起两个昏迷的同伴,他倒退着跑进枫树林,最后那句“很荣幸认识你们”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 曼施坦因教授的光头在强光手电下泛着青辉,他像嗅到异样的夜枭般缓缓转头:“古德里安,这就是那两个新生吗?“手电光束扫过顾翊。“开学第一天就放倒两个b级混血种吗?” “啊哈哈...”古德里安教授干笑着把牛皮纸袋抱在胸前。“这次真是意外,我也会犯一些错嘛…” “带着你的意外去校长室解释!”风纪委员咆哮道。 “至于你们——”他瞪着两个新生,却在楚子航淡漠的注视下突然泄气,“算了,去把入学手续办了吧。” 医疗组长收起最后一支空针管,“看来,今年的《事故报告》要多写三页了。” —— 顾翊踩着满地枫叶,听见远处传来玻璃杯相撞的清脆声响。透过林荫道尽头的拱门,能望见学生会庆功宴的灯光如碎金般在哥特式窗棂间流淌。穿着银色礼服的侍者托着香槟穿行。 楚子航停下脚步。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他们在用液氮急冻香槟塔。”楚子航忽然说。夜风送来细微的咔咔声,像是冰晶在玻璃杯壁生长。 顾翊这才注意到宴会厅外的露天平台,学生会成员正在用喷枪融化冻住酒瓶的冰雕。戴着威尼斯面具的女生们嬉笑着把玫瑰花瓣撒进冒着寒气的香槟池,某个醉醺醺的男生正用军刀削开雪茄。 楚子航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庆祝胜利的方式,应该更...”他斟酌着用词, “更庄重?”顾翊接话,“看来师兄不喜欢学生会啊。” 楚子航没说什么,两人推着行李箱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十八章 芬格尔 校工部负责人将黄铜钥匙拍在楚子航掌心时,“1区303,四人寝。” 这位肱二头肌将制服撑出明显弧度的壮汉突然压低嗓音,“不过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他意味深长地扫过两个中国新生,“里面那位...是个神人。恐怕你们要自己打扫卫生了。” 顾翊挑起半边眉毛:“新生宿舍难道不该是焕然一新的吗?” “哈!”肌肉虬结的男人发出短促的嘲笑,“等你们见到那位活化石就明白了。”话音未落,军靴已踏着走廊回音远去。 “走吧师兄。” 两人拖着行李箱穿梭在宿舍楼里,铁灰色楼梯间飘荡着残留的火药味,自由之日硝烟在地面上积了层薄灰。 楚子航平静地跨过走廊里翻倒的自动售货机,铝制罐身上还嵌着枚变形的子弹。 顾翊侧身让过两个抬着担架狂奔的医疗部成员——担架上那个褐发女生正捂着被染成红色的胸口,中气十足地哀嚎着学生会不讲武德。 两人在303的门口同时驻足。 酸腐的油脂气息混着隔夜辣椒粉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有人把整间快餐店的泔水桶倾倒在此。顾翊颈后寒毛竖立,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深吸口气,猛的打开房门。 夏末的穿堂风裹挟着铁锈味涌入室内,扬起满地印着吮指原味鸡图案的包装袋。楚子航垂眸避开迎面飞来的半块汉堡包装纸,黑色碎发下眉头微蹙。顾翊的瞳孔在看清室内全貌时骤然收缩——泛着油光的地板上堆叠着近百个肯德基全家桶纸盒,四张铁架床中有三张被炸鸡残骸占据,唯一能下榻的床铺上正蜷缩着座肉山。 那是个身高超过190公分的金发男人,油渍斑驳的白色背心被浑圆肚腩撑成半透明,下摆卷到胸口的褶皱里,露出长满卷曲胸毛的胸膛。凌乱的金色长发在枕头上结成块状,胡茬泛着炸物特有的焦黄光泽。 当顾翊跳上铁架床时,整张床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混蛋,你给我醒来!”顾翊揪住男人油腻的衣领。随着剧烈摇晃,男人肚皮上堆积的炸鸡碎屑簌簌滑落,在床单积出片片金黄。楚子航默默退后半步,看着顾翊的黑色高帮鞋陷入地板黏腻的油污中。 “啊!恺撒万岁!”男人惊起,他深陷的眼窝泛着宿醉的青黑,灰蓝色瞳孔在看清来人后骤然放大:“见鬼,现在几点?自由一日结束了吗?” 顾翊额角青筋暴起,攥着对方领口的手又收紧三分:“现在是该问这种蠢话的时候?看看这间猪圈!” 男人一把握住顾翊的手,眼神真挚,“你必须告诉我,我也是学生会的一份子。” 顾翊一脸无奈,“什么学生会,自由一日已经结束了。” 壮汉满脸震惊连忙看向窗外,只见一片漆黑的天色。 “哪边赢了?”他尖叫道。 “学生会。” “恺撒的帝王蟹冷盘!“男人突然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像头受惊的北极熊般滚下床铺。当他赤脚踩到地板时,粘稠的油污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嗤声,“让开让开!现在赶去安珀馆还能吃到金枪鱼腩刺身......” 话音未落,顾翊的虎口已钳住男人后颈。少年指节因用力泛白,手指勒进对方泛着汗酸味的衣领:“我说——”他每个字都淬着冰渣,“收拾干净。” 刹那间,金发男人浑身肌肉绷紧如临大敌。他缓缓转头,油腻发梢扫过顾翊杀气腾腾的脸:“学弟,听说过芬格尔·冯·弗林斯吗?”灰蓝瞳孔闪过狡黠的光,“我也是卡塞尔学院的传奇人物,你不该如此不尊重我。” 楚子航无声地抽出刚抢过来的匕首,刀尖抵住正在偷偷往门口挪动的男人腰际。月光从敞开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刀刃上蜿蜒的暗纹,也映出芬格尔骤然僵硬的滑稽表情。 —— 时间已进深夜,喧闹的学院也渐渐安静了下来,303寝室也变得焕然一新。 不得不说芬格尔有一套,他在数个小时内就将宿舍收拾得一干二净。 此刻芬格尔呈大字型瘫在铁架床上,湿漉漉的金发在枕巾洇开水痕,刚洗净的面庞在月光下竟透出几分古希腊雕塑般的俊美——前提忽略他身上那股人至贱则无敌的气质。 “两位师弟,”他吐着舌头翻了个身,“看在我连恺撒的金枪鱼腩刺身都没吃...现在能给我这个可怜人颁个卫生标兵奖吗?” 楚子航闻言抬眼扫过泛着洗洁精反光的地板。顾翊则拎着衣架冷笑:“难言之隐?”他抖开最后一件衬衫,“你是指把宿舍变成炸鸡博物馆的癖好?” “天地良心!”芬格尔突然诈尸般弹起,床架与墙壁碰撞出巨响,“我也不想这样,但我是留校的。你们不知道装备部那些疯子趁着暑假学生少,做起实验有多丧心病狂!我只敢缩在寝室点外卖,连去食堂买猪肘子都不敢!” 顾翊想起入校时那个叫英灵殿的宏伟建筑上的可疑焦痕,看来芬格尔所言非虚。他摆了摆手,“罢了,芬格尔你几年级。” “7年级。” “七年级?”这下不只顾翊,连一直沉默着的楚子航都抬头看向芬格尔。 “准确来说是四年级!”芬格尔鲤鱼打挺坐起,“想当年我也是骑着哈雷横扫芝加哥的a级精英,装备部那帮疯子见我都得绕道走...” “所以你留级留了3年?”楚子航问道。 “是啊,冷面师弟。”芬格尔感叹:“我当年也是有过辉煌的啊!” 顾翊看着眼前的抠脚大汉,实在难以想象辉煌的芬格尔是个什么样子。 “对了,”芬格尔说:“还不知道你们叫啥呢。” “他叫顾翊,我叫楚子航。”冷脸师弟的自我介绍简洁得令人发指。 刹那间,芬格尔眼中迸发出饿狼般的绿光。他赤脚跳下床的动作震得天花板簌簌落灰,背心堪堪遮住浑圆肚腩:“居然是你们两个?我的翻身之日终于降临了!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午夜走廊回荡,直到周围传来叫骂声。 第二十九章 言灵与考试 黑暗如融化的沥青填满寝室,三处电子设备的光源在粘稠夜色中浮动。芬格尔的旧手机搁在啤酒肚上,蓝光将胡茬间的炸鸡碎屑照得纤毫毕现:“学院一直有个论坛叫''守夜人论坛'',我建议你们赶快注册一个号。”他屈起指节敲了敲遍布划痕的屏幕,“你们在那里火了很久了。” 顾翊不解,“火?火什么?” “你们两个早让人挖干净了!”芬格尔的拇指在屏幕上划出残影,“特别是你顾翊,现在论坛上还挂着你的热帖呢。” 他忽然压低声音模仿新闻播报,“《震惊!s级新生未入学已能斩杀a级高危目标》——这标题也不知道谁起的,起的真好啊!” 楚子航的床铺传来衣料摩擦声,月光恰好勾勒出他绷直的脊背轮廓:“执行局的任务应该属于机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师弟。”芬格尔用指甲敲了敲手机后盖,劣质扬声器发出闷响,“新闻部在校内和执行局都有自己的成员。” 顾翊挠了挠头,“所以论坛就在讨论这些?” “何止讨论!”芬格尔翻身,铁架床发出濒临散架的呻吟,“他们连你的体检报告都扒出来了,现在论坛赌盘里押你是s级混血种的赔率已经跌破1:1.02。” 顾翊的指节无意识叩击着铁质护栏,金属震颤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所以s级混血种的定义究竟是什么?为什么都说我是s级?” “混血种金字塔的尖顶,血统纯度无限接近临界血限却不会堕落的怪物。”芬格尔张开双臂,背心腋下的破洞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血统纯度、龙族基因稳定性、言灵强度——当这些参数全部达到,校董会就会在档案袋盖上烫金的s。所以s级真的很少很少的!” 黑暗中传来楚子航平缓的声线:“你还见过别的s级吗?” “在校这么多年就见过一个,校长。顺带一提,”芬格尔突然压低声音,“校长的言灵和顾翊你一样,都是时间零。” 顾翊岔开话题,“那为什么都这么笃定我是s级呢?” “因为你太强了啊!你在刚觉醒血统时就能轻松击败‘肉匠’这个顶尖a级混血种,那是需要执行局数个杀戮小队围杀的怪物。而且你的言灵,时间零诶!你知道他在言灵周期表排多少吗?84!这可是很强大的言灵!只有顶级血统的人才能拥有。” “那君焰呢?”顾翊又问。 “你说冷面师弟的言灵啊,他序列号是89,也是高危言灵。” “那为什么没有说楚子航是s级混血种的?” “因为根据大家挖出来的资料,楚子航身体素质这些差了你不少,大家都预测他这次会拿到a,当然a级也很厉害了。” “但君焰不是比时间零排名高吗?” “但实战不是数学题啊师弟,君焰确实是很强的言灵,但时间零在战斗上的加成太大了。”芬格尔竖起一根手指,“举个例子,冷面师弟可以开君焰直接给你烤了,但你在他发动言灵前就有九种办法弄死他,九种!” 沉默在室内蔓延。许久,楚子航淡漠的声线划破寂静:“他确实能做到。我发动言灵需要念一些晦涩难懂的句子,顾翊可以轻松击杀我。” “那叫龙文,是刻在你基因里的。”芬格尔补充:“龙族用这种语言沟通、杀戮、建立王朝。你念诵时血管里响起的轰鸣,是远古祖先在基因链里打下的烙印。” 顾翊听的皱起眉头,“那芬格尔,3e考试又是什么?” “考试的缩写是eee,全称是extractionevaluationexam。意思是血统评定考试。主要用于鉴定学生的龙族血统,龙族血裔对于‘龙文’会有共鸣,共鸣时会产生‘灵视’的效果,也就是自然而然会看见龙族文字浮现在脑海里。”芬格尔跟顾翊解释,“这能力对龙族血裔非常重要。龙族血裔有被称作‘言灵’的超自然能力,在他的‘领域’内,他以龙文说出的话将成为一种规则。因此‘语言’是龙族发挥能力的工具,对龙文不敏感的学生通常能力不足,经过3e就要降级,太差的勒令退学。” “但我和楚子航已经觉醒了言灵,还需要参加这个考试吗?” “总要走个过场嘛。”芬格尔打了个哈切,“也就考十个龙文音节,对你们这种怪物来说就像抄写字母表,没一会就答完了。” 顾翊的剪影在月光中微微前倾,“那考完3e考试后干什么?” “重点来了!”芬格尔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我们学院是精英制度吧?校长整天念叨着:‘theone!theone!‘。所以不同的血统等级享受的福利是不一样的,比如我这种等级只能吃猪肘子和kfc,但你俩评到a,那就是想吃啥吃啥,福利满天飞。” 沉默如同液态的夜,缓缓漫过三个人的呼吸。楚子航的目光如刀般裁开月光:“你的等级是什么?” “e”芬格尔惨兮兮的回答。 “e?居然能有这个等级吗?”顾翊震惊了,“我记得最低不是c吗?在低的连黄金瞳都点燃不了。” “我留级太久了,一点点降下来的。所以需要抱紧你们的大腿啊!”芬格尔突然哀嚎着扑向护栏,铁架在重压下吱呀作响,“只要你们评上a级,我就能蹭到高级餐厅的饭!这学院是血统暴政的完美范本。e级连猪肘子都限量供应,a级能预定勃艮第红酒炖小牛膝!我甚至还能设法今年毕业。师弟们我可不想掉到f啊!” 隔壁墙体突然传来闷响。石灰碎屑簌簌落在顾翊枕边时,带着北德州口音的怒吼穿透墙体,“芬格尔你个混球!你当这里是牛仔酒吧?” 楚子航无声地翻了个身,芬格尔却把腿架上护栏,“亲爱的唐森,我这是在给新生做入学辅导——” “见鬼的辅导!”墙体又被重重踹了一脚,震得窗边百叶帘簌簌发抖,“你他妈在说勃艮第炖牛膝!” 顾翊叹了口气,“有啥事明天再说吧。” 第三十章 狮心会和学生会 “师弟!师弟!该醒神了!”顾翊在摇晃中艰难掀开眼皮,芬格尔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几乎要贴到他鼻尖。他皱眉瞥了眼腕表,沙哑道:“这才八点…离考试还早啊…” “所以更需要提前准备啊!”芬格尔晃着手里啃了一半的培根三明治,“昨天关于3e考试的注意事项才讲到一半,你总不想像去年那个印度新生似的,考到一半被抬出去吧?” “师兄呢?” “你说冷面师弟?他好像去晨练了。真是个狠人,我可起不了那么早。” 铁门突然发出轻响,裹挟着晨露寒气的楚子航推门而入。黑色运动服勾勒出精瘦腰线,他沉默地将牛皮纸袋放在堆满电子产品的桌上,蒸腾的热气在玻璃窗上晕开白雾。 “冷面师弟真是贤惠!”芬格尔饿虎扑食般抓向纸袋,“这家的枫糖可颂可是很难排的…” 顾翊支起身子,后颈碎发被静电撩起几绺。他取过尚带余温的牛奶杯,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杯壁烫金校徽:“师兄早。” “早。”楚子航颔首,又转向芬格尔,“我注册了守夜人论坛。发现那个诺玛不是学院的秘书,她是学院的人工智能?” “也可以说是贴心小秘书嘛。”芬格尔舔掉指尖的糖霜,“毕竟她同时处理着全球混血种的档案库、执行局的作战指令,顺便还能给挂科生发补考通知——当然你们的3e考试答卷也由她解析和判卷。妥妥的超级ai!” 顾翊握住杯沿,“合理,人工智能是绝对理性的。” “所以能杜绝一切作弊可能。”芬格尔忽然正色,旋即又嬉笑起来,“不过你要是能破解诺玛的防火墙,校长说不定会破格聘你当技术顾问。” “去年刚入会。”芬格尔含糊说道:“主要福利太好了,恺撒给新人配的定制猎刀能抵我半年伙食费!何况他确实很厉害,是一个天生的领袖。那家伙举着香槟宣言要缔造新时代的样子,确实比狮心会的老古董们讨喜。” 顾翊转着陶瓷杯若有所思:“那帮我解释下狮心会和学生会到底怎么回事?校内就这两个社团?” “当然不止!剑道部、炼金社、星际争霸同好会...不过势力最大甚至能干涉校规制定的。”他忽然压低嗓音仿佛在说什么秘辛,“还得是狮心会和学生会这对冤家。” “那很奇怪啊,既然是学院,那学生会不该势力更大吗?”顾翊咬了口可颂,“那为什么我昨天碰到的学生会成员说他们今年才赢一次自由一日?” “no!no!no。”芬格尔摇了摇头,“狮心会的历史可比卡塞尔学院还长哦!而且早期学院可没有现在这么自由,那时候是纯纯的军校!变得自由也就是近十年的事情。学生会能崛起和学院教育方针转变关系很大。” “狮心会确实创立的很早。”楚子航突然将手机转向他们,屏幕上泛黄的《秘党年鉴》正展示狮心会初代纹章:荆棘缠绕的盾徽上,沉睡雄狮的鬃毛浸染着暗红色。 “看看!冷面师弟连证据都找好了。”芬格尔指着屏幕,“狮心会以前可是秘党的''青年骑士团'',是核心机构!建校后才成为一个社团。” 芬格尔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学生会建校后才成立,早年不过是狮心会的陪衬——毕竟那时候能通过血统测试的,谁会选个连言灵训练场都没有的新组织?所以当校长改了教育方针,那些受不了狮心会清规戒律的家伙,终于能正大光明投奔学生会的威士忌派对了。” 顾翊咬开酥脆的可颂,金黄油润的蜂窝组织渗出枫糖浆的甜香。“狮心会管这么严吗?” 芬格尔仰头灌下最后一口矿泉水,塑料瓶在他手中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差不多吧。”他随手将瓶子捏成扭曲的抽象雕塑,“狮心会的管理风格就像十九世纪的清教徒,但大多数人终究是耽于享乐的。以前大家别无选择,可如今卡塞尔的铁血军事堡垒属性减少,所以学生会的崛起是必然的。” “但是恺撒加速了这个过程?”顾翊问道。 “那可是命运的黑色幽默!”芬格尔突然拍案,“知道吗?我们尊贵的副主席其实一开始是想加入狮心会的。”他故意停顿两秒,欣赏着顾翊挑起的眉峰,“然后被那些老古董用''理念不合''的理由拒之门外了。” “拒绝?”顾翊的陶瓷杯停在半空,杯沿奶沫在晨曦里泛着珍珠光泽,“按你的描述,恺撒不该是各组织争抢的精英么?” “因为恺撒这个人就和狮心会格格不入啊!”芬格尔突然站起来模仿歌剧演员的姿态,右手抚胸左手高举:“想象一下吧!庄严的狮心会大厅里突然闯进开屏的孔雀——镶钻猎刀、私人飞机、香槟喷泉,还有他那些穿着白纱裙的芭蕾舞团!合适吗?这合乎周礼吗?” 他夸张地打了个寒颤转向楚子航,“但如果是冷面师弟这样的,那百分百是进狮心会。” 顾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晨光正勾勒着楚子航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你这样说我就能理解了。”他轻笑着将最后一口可颂塞进嘴里。 “那么二位,”芬格尔突然撑着桌面俯身,阴影笼罩住整张餐桌,“有没有考虑过加入哪边阵营?” 顾翊转动着校徽马克杯,杯底在橡木桌面划出细小的同心圆,“我不会参加社团,太麻烦了。我高中不少同学都劝我不要参加社团。” “冷面师弟呢?“ 楚子航平静的说:“还在考虑。” “你包进狮心会的。”芬格尔笑道:“狮心会里不少人是为了锻炼自己才吃苦,但冷面师弟我看不像,你像是没苦硬吃的。” 第三十一章 3e考试 顾翊推门而入的刹那,喧嚣声如退潮般骤然平息。夕阳穿过彩绘玻璃在他肩头洒下碎金,二十六道目光将他笼罩。“这就是顾翊!”后排传来压抑的惊叹,“s级…” 顾翊置若罔闻,目光扫过全场径直走向座位,但当他指尖划过手机屏保的刹那,绯色发梢掠过他的桌子。 “又见面了。” 陈墨瞳单臂撑在他课桌边缘,酒红色长发在腰际卷起惊心动魄的弧度。她穿着黑色露肩针织衫,锁骨处银色四叶草吊坠随呼吸起伏,像是暗夜中游弋的银鱼。 顾翊抬眼时,正撞进她猫科动物般的瞳孔里。那双眼睛如同被雨水冲刷过的石榴石,灼灼生光。“李承泽倒没骗我,你居然真和我同级入学。” “真巧。”顾翊转着钢笔,墨蓝树脂笔杆在指间翻出冷光。 陈墨瞳旋身落座的动作像只慵懒的猫,椅背随着她的重量后仰,几乎要贴上顾翊的考桌。“能在卡塞尔遇见半个熟人挺不错。” 顾翊有些意外,“你不是天机的人吗?应该认识不少人才对。” “因为我不是天机的人啊。”陈墨瞳笑道:“我们陈家不隶属于天机,只是和天机是合作关系罢了。” “原来国内的混血种没有统一吗?” 陈墨瞳颔首:“是的,其实秘党也没有完全整合欧洲的混血种家族,包括北美也是有另外的组织的。” 钢笔在指尖骤然停滞。顾翊望向窗外树木投下的阴影,“看来我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 “聊点实际的。”陈墨瞳跳过了这个话题,“你都觉醒过血统了,那你产生过灵视现象吗?” 顾翊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有过。” “这样啊,不过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产生过灵视。” “那你都看见了什么?” “我妈妈躺在床上,一个影子走过来抽走了她的灵魂,她死了。” 顾翊刚想说什么,但门被骤然打开。曼施坦因教授从外面进入,他看了一眼腕表,“全部人到齐,现在宣布考试纪律!” “作弊是绝对禁止的,违反者会被取消一切资格!不要试图偷看别人的试卷,摄像头覆盖了整个教室,没有任何死角!也不要试图携带电子通讯设备,无线电波在教室里也是被监控的!我知道你们都是天才,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比你们更加天才的人也曾在这个教室里考试,你们现在能想到的作弊手段,都有人尝试过……” “现在关闭你们的手机,和你们的学生证一起放在桌角!”曼施坦因教授用手掌拍击讲台,“包括你们携带的私人文具——这场考试只允许使用学院提供的试卷和铅笔。” 老式挂钟的铜摆在他身后摇晃,秒针走动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陈墨瞳歪头将垂落的酒红发丝别到耳后,当她的目光扫过顾翊时,忽然竖起两根手指在太阳穴晃了晃:“goodluck.” 金属卷帘落下的轰鸣淹没了尾音,十六扇彩绘玻璃窗被封锁,穹顶的氙气灯管逐排亮起,将考场浸在手术室般的冷光里。穿着墨绿制服的监考员穿行于课桌间,分发着a4纸与削尖的hb铅笔。 这就像一场平常的考试,但有一点不同,那就是试卷是一片空白。 所有的新生都是疑惑。这张空白的试卷出乎所有人意料,顾翊皱起眉头举手,“教授,试卷有问题。” 曼施坦因领着人已经退到门边,“作答就好。试卷没有任何问题。顺便一提,讨论是不禁止的,只要你们不抄袭别人的答案。那就祝各位好运了。” 门扉闭合的刹那,吉他前奏从暗藏的音响中流淌而出。顾翊听过这首歌,是绿日乐队的《wakemeupwhenseptemberends》。 “你听见了吗?“陈墨瞳的声音像是穿过水幕传来。 顾翊转头时,少女的虹膜正在发生异变,原本石榴石般的深红褪成半透明的琥珀色,细碎金砂在瞳孔深处旋转,如同被惊动的星云。她纤长的睫毛缓慢眨动。 “这声音像…” 话音未落,整个考场陷入诡异的寂静。那个抱着泰迪熊的娇小女生突然开始撕扯玩偶,棉絮雪花般纷扬;梳着脏辫的黑人男生四肢着地,喉咙里发出断续的音节;最前排的亚裔少女用铅笔疯狂涂画,碳粉在白纸上擦出暗红斑痕。 顾翊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诡异地扭曲。地面的大理石纹路活了过来,化作无数交缠的龙蛇。当他抬头望向陈墨瞳的座位,只看到空荡荡的桌椅在氙气灯下投出双影——其中一道分明是展开的膜翼。 黑暗在此刻轰然降临。 —— 监控室内,曼施坦因看着三百六十度监控,画面上二十七双黄金瞳如同炼金矩阵次第点亮,唯独顾翊闭目端坐如同入定老僧。 古德里安撞开门的瞬间,胶片打印机正吐出考生体征数据,纸带在地面蜿蜒如白蛇。 “你考场不要了?”曼施坦因盯着3号屏幕,陈墨瞳正把膝盖蜷缩到胸前,这个素来张扬的姑娘此刻像只被雨水打湿的流浪猫。 “都忙着呢!”古德里安摆了摆手,“我那考场有个小子正在里面模拟打篮球,边打边要music,还不停的铁山靠。” 他凑近屏幕,“顾翊怎么还没反应?” 曼施坦因皱起眉头,“他不可能没有反应,除非他是白王血裔。” “白王血裔?太扯了吧?”古德里安瞪大眼睛。 警报骤然炸响——顾翊睁眼了。 那不是人类应有的瞳孔。赤金色纹路如同熔岩在虹膜上流淌,竖立的瞳孔深处跃动着幽蓝磷火,恍若将落日与极光同时囚禁在方寸之间。悬挂在穹顶的氙气灯管接连爆裂,飞溅的玻璃渣在触及他发梢的瞬间汽化成晶尘。 正在跳祭祀之舞的印度女生突然僵直,黄金瞳如风中残烛般熄灭;用笔作画的男生怔怔望着指尖,大家一个二个脱离灵视状态,因为某种亘古的威压如潮水漫过考场。 “撤离!全部撤离!”曼施坦因嘶吼着撞开教室门,警报器的红光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在彩绘玻璃上。 学生们踉跄着涌出教室,陈墨瞳缀在队尾,回头时正撞见顾翊慵懒地支起下巴。少年翘着二郎腿,铅笔在指尖转出银弧,哼唱的旋律与绿日的名作完美契合。 “有意思。”她舔了舔虎牙,转身时酒红长发扫过门框,像是告别的旌旗。 第三十二章 梦 男孩的意识在刺骨严寒中浮沉。狂风裹挟着冰晶抽打面颊,鼻腔里灌满铁锈味的寒气。他模糊感觉自己的肋骨正硌在某个宽厚背脊上,男人粗重的喘息混着冰碴,雪尘在靴底爆开成细碎白雾。 “Блrдь!they’ring!run!” 男人突然转身暴喝,声浪震得松枝积雪簌簌坠落。男孩在颠簸中勉强抬头,瞥见七步开外的女人正单膝跪射。柯尔特巨蟒的枪口炸开六道金红火舌,弹壳坠入雪地蒸起青烟,她深褐色的卷发在气浪中翻涌如海藻。 男孩看见她回眸时瞳孔泛着琥珀色的冷光,女人的眼神坚毅,似乎在低语些什么,但男孩听不清楚。她的面孔除了眼睛都如同云雾般朦胧,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无法辨认。 冻土震颤的幅度骤然加剧。男人一个踉跄将男孩甩进雪堆,男孩挣扎着撑起上身,三十步外暴雪幕布被某种存在生生撕裂。六米高的黑影裹挟着硫磺气息撞碎冷杉林,血色竖瞳如探照灯般扫过三人。 “run!”男人嘶吼声与骨翼破空声同时炸响。男孩的心脏疯狂跳动,像是要撞碎胸腔的囚笼,他看见恶魔扬起的利爪撕开空气,带起的风压将女人射出的弹道吹成扭曲的银线...... 后来发生了什么? 顾翊不知道,因为他醒了。 —— 警报器的红光在教室里蔓延,顾翊撑开沉重的眼皮,六支伯莱塔92fs的击锤声整齐划一地响起。 “顾翊!冷静!冷静!你现在醒过来了。”古德里安几乎扑到他面前。“你终于醒来了啊!” 曼施坦因教授向前一步,“你叫什么?” “顾翊。”少年下意识蜷起手指,发现掌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记忆像被利刃切断的胶片,他只记得那个噩梦最后,墨汁般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再睁眼就陷入这场荒诞的包围。远处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某个路过的学生正被安保人员厉声驱逐。 “你在哪里?” “卡塞尔学院,3e考试考场。”“顾翊注意到四周翻倒的课桌椅,四处散落的试卷被踩出凌乱的鞋印。 古德里安突然瘫坐在地上,“赞美上帝,我们不用殉职了。” “顾翊,”曼施坦因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顾翊茫然摇头,“我只记得我突然被黑暗笼罩,然后…然后做了一个梦。” 古德里安突然弹起来,“你让其他考生同时脱离灵视!随后你就开始答题。答完题突然开始...”他滑稽地踮起脚尖转了个圈,“开始跳芭蕾!边跳边狂笑,还砸东西!” 顾翊的瞳孔倏然收缩,他低头看向自己鞋子。执行部专员们的枪口随着这个动作同时抬高两寸,金属摩擦声在房间里激起细碎回音。 “等一下教授,”顾翊扶额,“跳芭蕾?” “是啊!我都不知道你原来学过芭蕾。” “我从来没学过芭蕾,我甚至从来没有跳过舞。” 曼施坦因听到这话皱起眉头,抬手示意把枪放下,“富山雅史教授你可以进来了,进行下初步诊断。” 推门而入的脚步声轻得像猫。富山雅史提着黑色医疗箱穿过枪阵,箱体表面蚀刻的校徽在警报灯下忽明忽暗。这位心理部负责人将箱子平放在课桌上。 “顾翊同学,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富山雅史温和开口。” 顾翊摇头,“没有,我哪里都很好。” “可能会有点刺眼。”富山雅史说着按下银色手电筒,顾翊条件反射地闭眼,睫毛在强光中投下栅栏状的阴影。 “从目前来看,他现在是稳定了。”富山雅史的话执行部专员们肌肉微松,“但我们需要你去医院做一次彻底的体检,可以吗?” “好的。”少年撑着课桌站了起来。 —— 屏幕里男孩正哼着歌答题。铅笔在空白试卷上划过蛇形轨迹。答完题后他忽然甩开铅笔,足尖点地时带着顽童恶作剧般的欢快——课桌椅成为他芭蕾舞步的临时搭档,每当遇到挡道的障碍,他便单手拎起桌沿甩向墙角,碎裂声成了踢踏舞的即兴伴奏。跳累时他翻身坐上窗台,晃着腿凝视着被黑色幕墙封锁的彩绘玻璃。不出片刻又跃回地面继续旋转,如同一只被永动发条驱使的锡兵。 副校长猛灌一口威士忌,琥珀色酒液顺着胡须滴落,“跳的挺好,”他打了个酒嗝,“这水准直接进莫斯科大剧院也没啥问题。” 昂热指间的雪茄升起一缕钴蓝色烟雾,眼眸倒映着屏幕冷光,“确实,一看就练过。” “考个3e考试闹这么大。”副校长叹了口气,“这事在守夜人论坛上已经爆了!好在他之后的奇怪举动我们成功封锁住了。” 他抓起冰桶里融化的冰块抹了把脸,“这咋圆?建校后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呢。” 昂热将青瓷茶盏轻轻放回茶托,盏底与托盘的碰撞声清脆如磬:“灵视反应有些大而已。” “有些大?你疯了?这是有些大吗?”副校长调出视频:悬挂在穹顶的氙气灯管接连爆裂,飞溅的玻璃渣在触及顾翊发梢的瞬间汽化成晶尘。 副校长指着视频,“这是什么?王域?你给我找了个龙王回来?” 昂热微微摇头,“如果这是王域,那考场周围不会有人活下来。王域是龙王才有的,在领域范围内,龙王的精神意志会形成绝对压制。”他指尖划过茶盏边缘,“这个距离王域还远着呢。” “但是他确实形成了一个精神领域对吧?你见过有混血种有这种东西吗?” “见过,见过三个。”昂热掀起茶盖,碧螺春的蒸汽在他眉骨间氤氲成雾。 “谁?” “梅涅克·卡塞尔。” “还有呢?” “日本的皇。” “最后一个呢?” “我。” 副校长瘫进真皮转椅,椅背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盯着天花板上摇曳的铜制吊灯,仿佛要从巴洛克风格的鸢尾花纹饰里盯出个答案。 “我咋把你这个老不死给忘了呢?” “总之这不是什么大事,“昂热起身,“给校董会汇报的时候,就说顾翊开启了黄金瞳,造成了巨大的威压,导致同考场其余考生脱离了灵视状态。” “他们会信?” “他们一定会信。” “为什么?” “我经常在他们面前展示。” “….” “曼斯要到了,我去见他一面,后面的善后就交给你了。”昂热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副校长看着昂热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要开始了吗?” 第三十三章 青铜计划 “天机说找到了青铜城的大致位置?“昂热猝然转身。 “是的。”曼斯应道。 “他们如何确定的?” “这是天机隐藏的技术,我们不知道。” “天机底蕴吓人啊。”昂热棱角分明的面容浮起一丝喟叹。 “天机让我告知你这一消息,并让您转达给校董会,他们只相信您,并不想多和校董会沟通。” “也好,”昂热鼻腔里发出轻嗤,“正好给这些政客的脑袋降降温。这几年人才井喷,我看有些蠢货都开始做起成为新时代龙族的美梦了。” “还有,”他突然截断话头,“青铜城上的情报,你藏了不少吧。” “是的。” “什么时候告诉我?” “等我彻底确定一些事情。” 昂热喉间滚出低沉的笑,“曼斯你成长了。要没有你们,我真觉得我们要彻底堕落了。” 曼斯眼睫微颤,“说实话现在天机里不少人是比校董会可信的。” 昂热踱至落地窗前,望着下课铃响后沸腾的学院,“正常。天机在近代有多腐朽我们心知肚明,但自从52年完成重组,基本肃清旧天机势力后,他们是新生的,自然生机勃发。” “而我们…...”他的瞳孔泛起暗潮,“二战后某些人堕落的速度实在是骇人。” 曼斯接口道:“有相当一部分校董会成员根本意识不到,执行局面临的压力正在指数级增长。” 昂热唇角扯出讥诮:“他们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人类本就是被过往豢养的物种,二战后龙族事件断崖式下跌,从46年稳定到88年,基本跨越两代人,足够在颅骨内浇筑思想钢印了。” 昂热忽然振袖转身,“不扯闲篇了,你要什么? 曼斯肃容:“我申请对除卡塞尔外的秘党机构进行暗中彻查。” 昂热眉峰微挑:“不是说到10年在进行吗?为什么要提前这么多?” 曼斯眼底掠过星芒:“因为青铜计划进度大幅提前,我预计在09年就能有具体结果。” —— 富山雅史将检测报告折叠成规整的方形,“所有生命体征都在标准区间,依我看只是灵视反应稍显剧烈。” 顾翊提起牛仔裤,金属纽扣碰撞发出细响。“谢谢。” “顾翊,你灵视时都看到了什么?”曼施坦因发问,这位风纪委员会主席的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却有几缕碎发被中央空调吹得翘起。 “像是...被风雪淹没的噩梦。”顾翊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病床护栏,“有人在逃亡,恶魔在追杀他们。” “这样吗?不用在意,灵视时能看到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人是看到最深的恐惧,有些人是看到开心的东西,有些人则是像看了一部电影。” “比如我!”古德里安突然蹦到病床前,“我的灵视是我追着二十多个医生满医院跑!他们白大褂像鸽子群似的扑棱!” 顾翊有些错愕,“为什么教授你要追着医生跑?” “因为那样我开心啊。”古德里安奇怪的看着顾翊,一副他的问题莫名其妙的样子。 顾翊欲言又止,他感觉自己对这个教授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曼施坦因的手掌精准拍在同事后脑勺,清脆的拍打让墙角的医疗推车都震了震。“闭嘴!” 他转向顾翊时又恢复公事公办的口吻:“你可以返回宿舍了,记得好好休息。晚上记得选课,明天就要开始正式课程了。” 顾翊有些拘谨,“教授我毁了整个考场...” 曼施坦因竖起手掌打断他,“不用担心这个,其他考生已在备用考场完成考试。现在你需要做的是调整状态。” “好的。” 古德里安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神秘兮兮地看向顾翊,“猜猜看?你的3e考试成绩是什么?” “什么?” “s级!”老教授手舞足蹈,“十道题你全部答出来了!真的很厉害!” “那楚子航的成绩您知道吗?” “知道,他是a级。”古德里安点了点头,“今年又是大丰收的一年,a级数量不少。” 顾翊点头,“谢谢教授了。” 曼施坦因接着说:“后续也会把你的学生证发给你。你是s级享受的福利也是最好的。你的学生卡可以当信用卡使用。” 古德里安突然凑近顾翊耳畔,“你的学生卡权限...啧啧。”他竖起两根食指交叉成罗马数字x,“十万美金透支额度!” 顾翊震惊了,“这么多?那楚子航的学生卡额度是多少?” “5万美元。” “那芬格尔呢?” “他的学生卡已经停了,他现在还欠着3万美元,诺玛经常对他进行催缴。”说完曼施坦因就翻了个白眼。 “这样啊,”顾翊的嘴角不自觉抽动,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毫不意外。 “回去休息吧。”曼施坦因按下呼叫铃让护士收拾残局,“学生证会直接投递到宿舍信箱。” “那我就走了,三位教授。” 顾翊推开橡木门时,夏夜的凉风裹挟着忍冬花香扑面而来。月光为巴洛克式廊柱镀上一层水银,他沿着鹅卵石小径走向宿舍区,碎石在鞋底发出细碎的响动。 草坪间蜿蜒的溪流泛着泠泠波光,萤火虫在接骨木丛中浮沉如星屑。有个女生抱着大提琴箱匆匆而过,琴弦在颠簸中漏出一串低音,惊动了喷泉旁拥吻的情侣。穿白裙的姑娘嗔笑着推开男友。 顾翊驻足凝望,忽然觉得眼前这幅画面有些似曾相识。 第三十四章 论坛上 铜制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顾翊推门的瞬间就被暖黄灯光笼罩。芬格尔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上,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卧槽s级回来了!”他用力拍打膝盖,震得床头挂着的啤酒罐叮当作响。 顾翊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住了,“不是还没有公布吗?” 松木门板残留着走廊的凉意,他反手带上门时注意到芬格尔的笔记本正闪烁着诡异的绿色代码。 “哼,我自有渠道。”芬格尔伸出食指在太阳穴旁晃了晃,劣质牛仔衬衫领口歪斜着露出锁骨,活像刚结束三天通宵的赌徒。 顾翊将帆布包甩到床上,“楚师兄呢?”他望向对面空荡荡的床铺,军绿色被褥叠得如刀削般整齐。 “面瘫师弟啊…”芬格尔突然从零食堆里摸出半包薯片,咀嚼声混着含混不清的嘟囔,“八点整就出门夜跑了,跟瑞士钟表似的准时。” “本来想告诉他一个好消息的。” “你说他评上a级了?”芬格尔得意的晃了晃手机,“下午我就给他讲了,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从哪知道的?”顾翊十分诧异,诺玛还没公布的东西在他这全部提前知道了。 芬格尔哼了一声,“我在这上了七年学,不要小看我的情报网啊!” 顾翊懒的和他扯淡,他打开守夜人论坛,他刚在路上注册了一个号,名字很简单,也没发过言。 “喂喂!”旁边的床突然剧烈摇晃,芬格尔倒挂着探出上半身,柔顺的金发垂成金色瀑布。“哪怕用''爆血の狂龙''都比一个句号强啊!” “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没发过言啊。” 芬格尔嘿嘿笑道:“因为我有守夜人论坛的后门啊。” 顾翊愣住了,“什么意思?” “很简单,就是我能绕过管理者随时调取守夜人论坛的数据。” “意思是你黑掉了守夜人论坛。” “是的。” “你怎么做到的。”顾翊有些震惊,他没想到芬格尔还有这一手。 “很简单,副校长是守夜人论坛的管理者,但他也是个酒鬼。”芬格尔突然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惊天秘密,“两年前我扛了半打龙舌兰去找副校长——那老头喝到第三瓶就开始抱着酒瓶唱德克萨斯民谣了。等他醉倒在地毯上,我就在钟楼的终端系统里给自己开了个小后门。” 顾翊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是一个高端黑客,是直接黑进去的。” “高端的黑客都是肉身突破防火墙的。”芬格尔高举薯片袋如同举着火炬。 顾翊翻了个白眼,指尖重重戳在手机屏幕上。守夜人论坛的界面在冷光屏上晕染开来,置顶帖的猩红标题突然剧烈震颤,迸溅出像素化的血液特效——这是管理员用高级代码呈现的视觉冲击。 【置顶】震惊!s级中止3e考试,原因竟然是?!(热) . 【新】八一八那位比较冷酷的s级新生[持续更新] 楼主【吃瓜猹猹】今天19:41 姐妹们!刚挖到惊天大料!顾同学不仅实力强到离谱,居然还是母胎单身![爆哭.jpg] [评论区实时热词云:联系方式/课程表/宿舍楼栋] . 当第三条标题伴随着粉红泡泡特效浮上来时,顾翊的指节捏得发白——“震惊s级多年单身竟然因为他是南通!证据在此。”荧光绿的字幕在黑色背景上诡异地蠕动,像是某种深海蠕虫。 “该死怎么全是我?“少年把手机摔在床单上,屏幕里飘过的爱心特效还在不死心地跳动。 芬格尔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这个南通的推论倒是很有创意,要不我们......” “闭嘴!” “别打我,我认真说!”芬格尔举起双手,“你今天太爆了啊。一个人开启黄金瞳导致其余27人脱离灵视状态?闻所未闻。” 顾翊的眉峰在顶灯下镀着金边,“可我并不记得我做了什么。“ “哎呀师弟,”芬格尔忽然像条鳝鱼般扭动起来,“你说出来我听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顾翊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就是,古德里安他们说我灵视后开始答题,答完题就开始跳芭蕾,边跳还边砸东西。可我没有学过芭蕾。” “哦哦哦——”芬格尔嚎叫起来,“这个你不用担心,很多人灵视时都会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举动,和人打了麻药一样,控制不住自己。” 顾翊又翻了白眼,“你说的这些教授们告诉我了,你能说点我不知道吗?” “那我点出一点——”芬格尔忽然将整袋薯片倒进嘴里,咀嚼声像碎石机在碾压混凝土,“那你肯定是学过芭蕾的。” “见鬼!我说过了我没学过芭蕾。” “师弟!”芬格尔突然用易拉罐底重击床头,铝罐凹陷处映出他骤然肃穆的脸,“我没开玩笑。” 他染着油渍的食指戳向自己太阳穴,“人在灵视时作出的举动肯定是你会的,不存在你不会芭蕾,但灵视了就突然会了这个说法。不然我动不动灵视一下岂不是能凑齐不少技能?” 顾翊彻底瘫在了床上,“可…我真的不记得我学过芭蕾。” “唉——”芬格尔叹气:“别头疼了,说不定你只是忘了而已。人的大脑很奇怪,记忆也会欺骗我们,更别说你还是s级混血种!属于尿检结果出来了,全是龙血,没有一滴尿的主。” 顾翊被芬格尔的说法干沉默了,只好跳过这个话题:“也好,那我选个课吧。” 芬格尔侧头,“我推荐你大一时一定要选昂热校长的《龙族家族谱系与历史》。” “哦?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课很难,昂热校长抓着很严,甚至作弊都难!”芬格尔解释:“你想想怎么在一个时间零拥有者面前作弊?但这个课又是必修,所以我建议你在大一大二事情比较少的时候学掉。” “好吧,选了。”顾翊眯起眼睛看向课程时间,“我看了一下,明早就开始上课?” “是的,校长喜欢在早上上课。剩下的课程你自己选吧,凑够学分就行。“ 顾翊点了点头,忽然,守夜人论坛首页又炸开新的烟花特效,标题用哥特字体: 【爆】独家视频!s级在3e考场跳芭蕾舞!边转圈边砸桌椅! 顾翊猛地站起来,床架在重压下发出濒死的吱呀声。他的影子被顶灯拉长到墙上,宛如暴怒的龙类张开双翼。芬格尔还来不及收起贱贱的笑容,就被揪着衣领按在床上。 “你个混球!”少年眼底的金芒几乎要烧穿虹膜,“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三十五章 上课前夜 顾翊死死的掐着芬格尔,“所以你他妈是新闻部走狗?” “纠正一下,”被按在床垫上的败犬竖起油乎乎的食指,“应该说新闻部都是我的狗。”他咧开的嘴角还沾着薯片渣,活像只偷了油的老鼠。 顾翊气极了,“也就是说——我跟你说的每句话,都会变成守夜人论坛的爆贴?!”铁架床随着剧烈摇晃发出濒临散架的哀鸣。 “点击量就是金加隆啊师弟!”芬格尔在窒息边缘艰难地挤出声音,“穷鬼有穷鬼的生存哲学......” “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处世之道!”顾翊眼底金芒暴涨,忽然瞥见门缝渗入的冷光在地面拉出第三道阴影。 楚子航挟着夜跑后的寒露推门而入,运动服拉链严丝合缝地卡在喉结下方。芬格尔立刻蜷成虾米状惨叫:“面瘫师弟!救命!这位s级要谋杀师兄啦!” 顾翊的脚重重碾过对方后背,“你之前都叫他冷面师弟,怎么改口面瘫了?“ “因为我原以为他只是喜欢冷张脸。”金毛败犬突然挺尸般直起腰,“现在发现他是真的面瘫!” “我也发现你是真的贱人!”顾翊抓起枕头按向那张贱脸,羽绒纷飞中传来沉闷的嚎叫。 “我加入狮心会了。“ 楚子航平静的声线如同手术刀切开喧闹。两个扭打的身影骤然定格,芬格尔顶着一头鹅绒坐起来时,活像个蒲公英。 “什么?” 双重惊呼震得窗框嗡嗡作响。顾翊松手跳下床,“不是说还要考虑一阵吗?” “正常正常,“芬格尔拍打着满身碎屑,仿佛在举行某种神秘除尘仪式,“咱们面瘫师弟这气质——”他忽然双手合十作武士刀状竖在鼻尖,“简直就是为了狮心会量身定做的。” 楚子航解开运动腕带,“他们在论坛发现我的评级,今晚约见诺顿馆后达成了协议。” “入会福利呢?“芬格尔突然像嗅到肉味的鬣狗般凑近,“免费炼金武器保养?优先任务接取权?还是能预定漂亮女会员的下午茶时间?” 回应他的是楚子航摇头。 “那总要搞点仪式吧?”芬格尔不依不饶地扒住上铺栏杆,“比如在初代会长画像前歃血为盟?或者把名字刻在什么地方?” “下周诺顿馆宣誓。”楚子航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两口。 “无聊透顶!“芬格尔轰然倒回床铺,“知道学生会入会仪式多硬核吗?裸奔!绕着安珀馆跑三圈!” 顾翊正在拧开的汽水瓶喷出白沫:“玩这么大?” “你以为呢?”芬格尔说道:“月光流淌在年轻人紧实的臀大肌上,那是自由的气息!是青春的赞歌!” “所以你也......”顾翊的眼神逐渐飘向对方松垮的裤腰。 “当然!”芬格尔骄傲地挺起胸膛,“我特意挑了新月之夜,堪称暗夜里的幽灵跑者。” 始终沉默的楚子航忽然转头,淡漠的瞳孔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恺撒·加图索也参与过?” “何止参与!”芬格尔突然用咏叹调拔高音阶,“那位贵公子扛着猎刀冲在最前面,月光在他屁股上镀的银比他那把狄克推多还亮!用他的说法,就算裸奔他也得拿第一。” 顾翊摇了摇头,“我宁愿被死侍追着啃屁股,也不会参加学生会,太炸裂了。” “那你要参加狮心会吗?”楚子航突然说,“他们托我转达,狮心会的大门永远朝s级敞开。” “不了,我真的不想参加任何社团。师兄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天生喜静。” 楚子航颔首:“好。” 芬格尔此时在上铺悠悠开口:“那可不,您是s级,本来就在学院的食物链顶端,当然不用加入某个组织。” “对了芬格尔,”顾翊抬头,“你不是有守夜人论坛的后门吗?把有关我帖子全删了。” “这不成!太明显了!”芬格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弹起,“副校长发现后门漏洞的话那不炸了!我还想靠这个发财呢!” “包你这个学期的夜宵,不过你得保证宿舍的卫生,还有你自己的卫生。” “成交!”芬格尔瞬间化作扑向键盘的鬣狗,指甲敲击声密集如暴雨,“爸爸您要删到哪种程度?热搜前十还是前二十?还是全删了?” “全删了。” 顾翊望着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已删除]标识,忽然听见金属罐被捏瘪的脆响。芬格尔正叼着吸管嘬最后几滴可乐,活像只舔舐蜜罐的棕熊。 “对了师弟,要不明天晚上的夜宵您提前到中午吧?”芬格尔把易拉罐捏成抽象派雕塑,“正好我也得去听昂热老头的课。” “你他妈也上这门?”顾翊又要炸了,“留级生需要重修《龙族谱系》?” “准确说是第三次重修。”芬格尔竖起拇指,比出闪耀白牙,“对了,面瘫师弟,这节课你选了吗?” 楚子航摇头,“据说这门课很难,校长卡论文很严,很多人会选在大三大四课程压力轻松些时选。所以我先选修的是《龙族与世界神话史》上午十点开课。” “失策啊!”芬格尔捶打床板如丧考妣,“我还想多骗一个陪我重修呢。” “你不是说这门课大一选比较好吗?你不说大一比较轻松吗?”顾翊声音冷如寒霜。 “我不这样说,师弟你不会选啊。” “芬格尔!”顾翊暴起跳上芬格尔的床铺。 303宿舍里飘荡着杀猪般的哀嚎:“谋杀师兄啦——!” 第三十六章 开学第一课 芬格尔头发几乎要炸起来,“师弟啊,我就不该让你喊我,开学第一课我们两个就迟到?” 他瞥了眼手表,突然惨叫:“完了!还剩一分钟!”他扭头朝身后的顾翊嚷道:“快用你的言灵想想办法!” 顾翊踉跄着跟在后面,明显还没完全清醒,“用了也是迟到,我现在最多降速二十倍。” “完蛋了!”芬格尔绝望地说:“这可是校长的课啊!我又要挂了。” —— 教室穹顶垂落的暖光里,柚木课桌泛着温润的光泽。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讲台上——银灰色头发整齐后梳的老人正用麂皮手套轻拭黄铜怀表,考究的戗驳领西装包裹着挺拔身姿,暗红色领巾下隐隐可见龙首纹章。 “亲爱的苏同学,”他将怀表收进马甲口袋,冰蓝色瞳孔泛起笑意,“麻烦汇报一下签到结果吧。” “报告校长,应到九十七人,实到九十五。”苏雨晴利落的站起,“缺席者是芬格尔·冯·弗林斯和顾翊。” 细碎的议论声在教室里游走。谁都知道希尔伯特·让·昂热的《龙族家族谱系与历史》从不等人,也知道没人敢在他的课堂迟到。 昂热点了点头,“谢谢你苏同学。我们就不等了,直接开始上课。“ 他面向众人开口:“诸位早安!我是希尔伯特·让·昂热,卡塞尔学院现任校长,也是你们这堂课的老师。” “正如诸位所见,这门课叫《龙族家族谱系与历史》”他举起讲台上半尺厚的大部头,“今天我们要从四大君王说起…” “砰!“ 门板重重撞在墙上,一个身影跌作一团滚进教室。 “该死,你不会轻点推?”顾翊的咒骂格外清晰。 “别做梦了,这种教室根本没法偷溜。”芬格尔回应,金发凌乱的他直起身,对着讲台九十度鞠躬,“非常抱歉院长!我们迟到了!” 冲天的笑声响起。 后面进门的顾翊愣在原地。少年凌乱的碎发下,琥珀色瞳孔还泛着睡意,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站直身子:“抱歉来迟了。” 笑声一下更大了。 昂热轻轻敲击了一下讲台,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芬格尔·冯·弗林斯。”昂热的眉毛扬起优雅的弧度,“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这是你第三次重修我的课程?” 芬格尔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额前碎发几乎要扫到柚木地板:“您的记忆力令人惊叹。确实是第三次,但也是最后一次!” “但愿如此,过来领你和顾翊的教材吧。” “好嘞校长!“芬格尔弹簧般直起身,谄笑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小跑着接过书本。 “你好顾翊。”昂热转向站得笔直的少年,冰蓝色瞳孔漾起奇异的波纹,“这是我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在学院里还适应吗? “谢谢校长关心,我很适应。”顾翊轻微颔首,他觉得眼前这个老人好帅。 “你确实很适合。”老人指尖轻点典籍上的青铜纹章,“自由一日击倒三名学生会干部,从自由一日创立以来从来没有新生做到过。” 底下传来细密的讨论声,大家的目光一同汇聚向坐在前排,那个被一群黑衣人围着的金发少年身上。 少年没说什么,他冰海般的蓝瞳掠过讲台,顺势交叠起包裹在定制西裤中的长腿。 顾翊有些尴尬,“那天是误入交火区,我已经和学长们道歉了。” “我已经批评过古德里安了。”昂热抚平西服前襟的褶皱。“相信你也收到了你的3e考试结果,我很欣慰学院又出现一个s级,希望你接下来四年一切顺利,现在你和芬格尔坐下吧。”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希望你以后别迟到了。虽然你是很优秀的学生,但我也要对你进行处罚。” “谢谢校长,我接受处罚。”顾翊和芬格尔一起坐到了后排。 “这样吧,文艺部在筹划迎新晚会,但一直向我抱怨人手不足,不如你和芬格尔一起去帮帮忙?” “我同意校长!”芬格尔突然举手,金发随着动作甩出夸张的弧度,活像只看到肉骨头的金毛犬。 “我也同意。”顾翊举手,随后他压低嗓音问芬格尔:“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你不懂!”芬格尔用书挡着脸窃笑“文艺部到处都是漂亮的学妹!” 顾翊翻了个白眼。 “我们现在继续讲课。”昂热说道。 “大家都知道黑王是龙族的领袖、皇帝、顶点。”校长用粉笔在黑王名讳下划出三道血痕般的横线,“那黑王之下呢?” “白王!”前排戴圆框眼镜的女生举起手。 “很好。”昂热点头,“那是黑王最伟大的造物,黑王分给了祂最多的力量,并让他掌管着第五元素’精神‘的权柄。可惜祂最终发起了叛乱。” 黑板震颤着浮现一片片板书,几乎是瞬间完成,顾翊睁大了眼睛。他感觉校长开启了言灵。 “随祂一同叛乱的还有三分之一的龙族。在艰难的平定叛乱后,黑王将白王钉死在通天神柱上,用冰海之水冲刷祂的骨骸整整四十昼夜——直到白王的血染红整片极地冰原,随后吃了祂的肉,把祂的骨骼化成冰屑,又把冰屑烧融之后倾入火山,完全毁灭了白之王的躯体和灵魂。” 大家都听着很入神,除了芬格尔,他正在典籍扉页画乌龟。 “经历过白王叛乱后...”昂热看着大家,“黑王对统治似乎失去了兴趣,于是他根据剩余四大元素创造了四个君王。并分封祂们在世界四方代祂统治。这四大君王分别是天空与风之王,海洋与水之王,大地与山之王,青铜与火之王。” “校长!” 前排突然举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指节上的银质戒指折射出冷光。金发青年站起身,铂金色发丝流淌着华彩。定制白衬衫被饱满的胸肌撑起,海蓝色眼眸如同第勒尼安海最深邃的波涛,冷厉的下颌线随着说话起伏。 “那这四大君王的名讳是什么呢?” “问的很好,恺撒。”昂热指尖划过黑板,不等大家反应,粉笔灰已经簌簌落下,‘诺顿’二字如刀刻斧凿般浮现。 “比如青铜与火之王,在古巴比伦楔形文泥板与《冰海残卷》中都被称为诺顿。但...”他手腕轻抖,另一个瞬间显形:“我们在奥勒良年间的《龙文密藏》里也发现了康斯坦丁这个称谓。所以我们很难确定,龙王的名讳到底是什么,也许他们名字很长,也许他们有很多名字。” “校长,我有个疑问。”顾翊举手 “很好,顾翊。”昂热冰蓝瞳孔泛起赞许的涟漪,“我喜欢不怯场的学生。” “龙王苏醒过吗?” “当然,历史上四大君王曾多次苏醒。”校长将粉笔抛起又接住,石膏粉末在光柱中纷飞如雪。“公元前24世纪的灭世洪水,正是海洋与水之王企图重启纪元的杰作,祂发动了灭世言灵‘归墟’。” 教室里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龙王的力量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居然能仅以言灵之力就覆灭整个世界。 “那人类是怎么幸存的?”有人问道。 “当然是讨伐祂,不过历史并没有具体记载海洋与水之王是怎么陨落的。我们只知道,在祂刚发动言灵的虚弱期,有人讨伐了祂,阻止了世界的毁灭。” 昂热抬手阻止学生发问,继续说道:“那个人正是《苏美尔王表》记载的大洪水时期末代君主,乌巴尔图图之子——祖苏德拉。”昂热调出楔形文字拓片,“这位被学界普遍视为诺亚原型的人物,讨伐了海洋与水之王,送祂进入了下一个轮回。” “轮回?”有人不解。 “理论上来说龙王是不死的,祂们在苏醒后会立刻制作茧。这样在自己陨落后,会让自己的精神重新回到茧里再次孵化。等待漫长岁月后重获新生。” “那这样说,黑王也是不死的吗?”恺撒皱起眉头。 “当然,黑王终有一天会回来。”昂热声线平缓,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祂在陨落时就说过…” 所有人都听见了血脉深处的战栗,仿佛太古的阴影正从校长的吟诵中苏醒。 “吾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 教室陷入深海般的死寂,唯有青铜挂钟的钟摆在切割时间。 恺撒交叠的长腿忽然放下,定制皮鞋叩击地板的声音惊醒了凝固的空气。“这话不像是说给人类听的,倒像是说给龙族听的。” “没错恺撒!”昂热的声音骤然提高,“黑王是怎么陨落的?根据我们收集到的全部资料可以得出结论。所有的龙族,在四大君王的率领下,集体背叛了黑王,并在通天神座上杀死了祂!” 顾翊泛起困惑,“但按照我入学辅导时古德里安教授告诉我的。黑王在陨落前一刻发动了言灵皇帝,强制命令所有龙族必须灭绝人类。既然是龙族杀死了祂,为何要向人类复仇?” “顾翊、恺撒。”昂热轻笑:“我很欣慰有你们两个学生,让这堂课没有变成我枯燥的单口。” 投影仪切换成了破碎的史诗壁画:燃烧的天空下,渺小人类正将长矛刺入黑龙逆鳞。 昂热指尖划过壁画中焦黑的土地,“顾翊的这个疑问,有许多猜测。一种猜测是人类在黑王陨落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所以他仇恨人类,必须要覆灭人类。” “还一种是…”昂热眯起眼睛,“必须灭绝人类,黑王才能归来。” 昂热的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教室。苍白的恐惧像雾气凝结在每张年轻的面孔上,有人死死攥住周边同伴的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看来我这个老家伙讲得太投入了。”昂热忽然轻叩讲台,灯光应声亮了三度。他慢条斯理地整理暗红色的领巾,“这些终极命题,我们留在后续课程探讨。” “现在回归基础知识——”昂热指向投影出的龙族谱系图,“我们划分龙族有几个等级,即初代种、次代种、三代种以此类推。什么是初代种呢?就是诸位熟知的四大君王及其他龙族亲王,祂们是黑王亲手铸造的至尊...” 芬格尔突然用胳膊肘戳了戳顾翊,藏在竖起的课本后低声嘀咕:“喂,我重修这门课整整三次,还是头回见校长第一节课就把禁忌话题捅得这么深。”他说话时金发在额前晃动,像极了偷啃火腿时还要警惕主人的猎犬,“这些关于黑王归来的密辛,往常都是在期末才会揭开的。” 顾翊的视线从投影幕布上狰狞的黑龙图腾收回,他压低嗓音问:“那为什么突然改了?” “天晓得。”芬格尔突然把书本倾斜出危险的角度,露出扉页上墨迹未干的乌龟涂鸦,“说不定是最近挖到什么惊天秘闻,又或者......”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少年琥珀色的瞳孔,看的顾翊有些发毛,“我不知道,有可能是想换种教学方式吧。” 顾翊懒得深究,他看着昂热的身影,“校长真的是个好帅的老头,你知道他多大吗?” “保守估计一百四十岁左右吧?” “什么?”顾翊的眼睛骤然增大,他强压着声量,“一百四十多岁?他看着才六七十左右!” “你也不看看校长的言灵是什么,”芬格尔撇了下嘴,“时间在他身上仿佛暂停了,别看校长年龄这么大了,他一样是当世最强的屠龙者!时间零简直就是防腐剂,你也有福了。” “顾翊,芬格尔。”昂热轻敲讲台,回声在穹形天花板上荡出涟漪。他转身时冰蓝色瞳孔掠过两人藏身的后排,嘴角却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感谢你们的赞美,不过你们可以在课下讨论我,我也欢迎你们课后到校长室和我面对面探讨。” “抱歉,校长!”两人异口同声。 芬格尔立刻挺直腰板作专心状,却从牙缝里挤出蚊呐般的抱怨:“看吧,老妖怪的听力也是bug级的!” 第三十七章 格斗课 晨光浸染的小道上,栗色短发如流瀑般在少女肩头轻盈颤动。苏雨晴倒退着跃过青石砖缝,指尖依次点过两人鼻尖,“你们两个居然真敢迟到啊。这下被拉去搞迎新晚会的壮丁了吧。” 芬格尔撇嘴,斜睨顾翊方向,“都怪某人自己说喊我,结果闹铃都叫不醒…”他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 顾翊闻言手肘不轻不重地撞向对方肋间,转头望向正低头将腕间纠缠的银链一圈圈绕回皓白手腕的女孩:“学姐你也来上这个课啊。” “当然是助教啊。”苏雨晴扬起的工牌折射着细碎阳光,金属扣环叮当作响,“我兼职很多的。这门课我大一就修完了。” 顾翊抓了抓后颈翘起的黑发:“迎新晚会会很累吗?” 少女旋身避开垂落的紫藤花枝,笑声清泠:“还好啦,我就在文艺部,部长安排工作很有条理,你就放心去吧。” 芬格尔突然撑着砖墙猛地站直身子:“师妹,你干助教有学分和钱赚吗?“ “当然有,不然谁愿意当助教?“ “那我也要干!”芬格尔乱糟糟的金发随着动作簌簌震颤。 “你?”苏雨晴摇头,“学分靠前的优先,师兄你的学分是负的吧?” 芬格尔顿时耷拉下来。 树荫在她身后裂开细碎的金箔,少女倒退着踏入阴翳时,“不过今天校长讲课临时改了课件,讲得很深。我看大概率是为了你哦,s级。” 芬格尔痛苦地抓乱头发,“特意关注他,然后我还跟着他迟到,还是校长!上帝保佑我吧!” 苏雨晴点开手机,冲着两人播放起两人罚站的视频,无数弹幕正从两人身上流过,“你们两又出名了,论坛上全都是你们两排排站的图片。” 她转向沉默的黑发少年,“顾翊,你下午是格斗课对吧?小心,我看有很多新生都想和你交手。” 芬格尔突然拽住顾翊衣袖,“师弟,看来你下午要被人围攻了。”顿了顿又咧开嘴,“不过无所谓,我师弟能打十个。” 顾翊慢条斯理抽回被攥皱的衣袖,琥珀色瞳孔映着远处钟楼,塔顶钟声恰好在此时敲响,雪色鸽群应声腾空,振翅声如潮水漫过草坪。 顾翊看着鸽群,“没关系,我从小就很会打架。” 苏雨晴笑着退向紫藤花廊,“记得两点去上课。”她忽然隐入花影,声音裹着紫藤香气飘来,“很多高年级都会去观摩,我也会去给你加油的!” 顾翊望着最后一抹白色消失在藤蔓后,转身眯眼打量芬格尔,“你中午想吃啥?” “吃个牛排啥的吧。”芬格尔搓着下巴,突然压低嗓音凑近,“我下午也会去给你助威,甚至会藏进新生群里,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顾翊后退半步避开扑面而来的热气,“你这么大个子能混进来?” “别小瞧师兄啊,我当年潜入课可是拿的a!” 顾翊抬手挥开垂落的藤蔓,“那走吧,去找师兄,他也要上这门课。” “等等我!”芬格尔小跑着踩碎满地光斑,“先说好,我要吃战斧牛排配黑松露酱——” “我知道了!你再嚷嚷就去吃猪肘子!” —— 太阳高悬于穹顶,灼热的光线将青灰色训练场晒得发白。五十名身着黑色作训服的新生如标枪般挺立在操场中央,外围层层叠叠挤满了高年级学生,金属护栏被挤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诸位好,本学年战斗训练课程由我负责。”膀大腰圆的教官背手踱步,作训靴碾过沙砾发出细碎的爆响。他古铜色脖颈上横亘着蜈蚣状的疤痕,“斯科特·卡森,卡塞尔1997级生,现在记住这个名字——本学年我会成为你们的战斗训练教官。” “今天作为摸底测试,内容是格斗,我相信不少人在进入卡塞尔之前就很有格斗经验了,具体规则…” “报告!” 斯科特转身时腰带上的金属扣发出脆响,“姓名?” “兰斯洛特!“金发少年出列时扬起一片浮尘,阳光在他发间流转如同液态黄金,“请允许我提出疑问——既然我们要面对的是龙族,那为何我们还要研习人类格斗技?” “好问题。”斯科特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轻笑,鹰隼般的目光刺向队列,“第一,高等龙族都能化成人形;第二——“他竖起两根手指,“你的敌人并不一定是龙族。在你们以后要面对的敌人中,不光是死侍,那些受到龙族力量蛊惑,甚至干脆服务于龙族某个强大存在的混血种,并不少见。” 场边传来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还有疑问?” “报告教官,没有!”兰斯洛特脚跟并拢发出清脆撞击声。 “就先你了,出列。”斯科特指向训练场中央的圆形沙坑,“按惯例,摸底战允许主动挑战。规则是无限制格斗,直至对方丧失意识或认输。但注意眼睛等要害部位不准攻击。” 他停顿了一下,“因为不好治。” 围观人群骤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金属护栏在推挤中哐啷作响。兰斯洛特解下佩剑扔向场边,作训服在热浪中猎猎作响:“我主修剑术,但徒手格斗也有些心得。申请挑战新生楚子航。” 无数道视线如箭矢般射向人群后方。楚子航正半蹲在地,与顾翊、芬格尔玩着猜拳游戏,三人的手掌在沙地上映出交错的影子。 震耳欲聋的笑浪掀翻操场上空。 “我?”黑发少年茫然抬头。 芬格尔憋着笑猛推他后背,楚子航踉跄着跌进沙坑时,作训服后襟还印着两个灰扑扑的手印。 斯科特抱臂审视着拍打灰尘的被挑战对象,“你应战吗?” “应战。”楚子航回答,随后将作训服的外套脱下。 “揍翻他!” “开盘了!金发小子3倍的赔率!” “压楚子航的来这边!” 此起彼伏的声浪中,斯科特退至场边。沙粒在两人靴底咯吱作响,热风卷起兰斯洛特的金发,他死死盯着楚子航。 “终于到这一天了。” 第三十八章 云泥之别 苏雨晴踮起脚尖张望,栗色短发被沸腾的声浪掀起涟漪。她拍了一下身边人,“大家都这么看好那个兰斯洛特吗?” 叶胜推了推黑框眼镜,“开学前欧洲那些家族搞聚会比武…” 他的话突然被爆发的欢呼打断,因为场内楚子航应战了,等声浪稍歇他才开口“他在那场比武中表现很好。” 少女歪头时水晶发卡滑落一截,“可是楚子航打过实战,实打实面对过‘肉匠’,大家不该更看好他吗?” 男孩喉间溢出声轻笑,他望着沙坑里正把外套抛给顾翊保管的楚子航,“因为’肉匠‘是顾翊击败的,大家只知道他面对过,具体表现如何谁都不清楚。” 苏雨晴突然扯开她书包侧袋拉链,“表哥!”她晃着从夹层翻出的柠檬糖,“你怎么对西方混血种家族的事情这么清楚啊?” 叶胜从苏雨晴手中接过一块糖果,没有回答女孩问题:“要开始了,先看。” —— 兰斯洛特的军靴在沙地上犁出深沟,金发被汗黏成绺状。他后撤步时突然暴起,右勾拳裹着热风直取楚子航太阳穴。 楚子航漫不经心抬起的左手精准扣住对方手腕,指节顶住尺神经沟的刹那,兰斯洛特整条手臂瞬间充斥着麻痹感。观众席的尖叫卡在喉咙里,他们看见楚子航借着对方前冲的力道旋身,作训裤腿扬起的沙尘在阳光下形成金色漩涡。 “太慢了。”楚子航的吐息喷在对手耳后。 兰斯洛特的军装领口猛然收紧,楚子航的右膝已顶住他腰椎凹陷处。当胫骨压上腰椎横突的瞬间,兰斯洛特能听见自己脊椎发出可怕的咯吱声。他疯狂肘击后方却次次落空,楚子航像条鲶鱼般贴着他后背滑动。 看台突然寂静,所有人盯着沙地上两串完全重叠的脚印——兰斯洛特每次变向突进,楚子航都精确地踏在他半秒前的落脚点。苏雨晴的柠檬糖从张开的唇间掉落,在叶胜磨白的帆布鞋上弹跳。 “看来在他的动态视力下,兰斯洛特的动作太慢了。”叶胜淡淡地说。 兰斯洛特突然暴喝,左腿蝎子摆尾般后撩,但军靴钢头尚未触及目标,脚踝已被冰凉的手指锁住。楚子航像抖地毯般猛拽,兰斯洛特整个人顿时被抡成半月形砸向沙地。 “砰!” 沙子漫天扬起,楚子航单膝压住对手胸骨,左手三指呈钩状虚扣在喉结上方2厘米处,汗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滴在兰斯洛特惨白的脸上,炸开成小小的咸涩水花。 “承让。” 楚子航睫毛上沾着的金砂在颤动,被汗浸透的白衬衫透出肩胛骨漂亮的肌肉线条。 斯科特教官的铜哨同时吹响:“胜者,楚子航!” 喧嚣声直上云霄,兰斯洛特突然抓住楚子航的左手,他瞳孔里燃着幽火:“你明明能更快的击败我的。” 楚子航没说什么,抽手离开,当他走向场边时,围观人群自动裂开通道。人群后的顾翊抬手把外套抛还给楚子航。 芬格尔的尖叫同时刺破云霄:“妈的你刚才那招太帅了!教教我!” 苏雨晴看向四周,此起彼伏的低语声像电流般在人群中窜动。大家原本都很看好兰斯洛特。但此刻沙坑里尚未散尽的金色尘雾,正昭示着两人云泥之别的残酷事实。 斯科特单手搭在遮阳棚立柱上,正午阳光直射在露天训练场上,他的影子在砂砾地面缩成小小一团。他开口:“好了,接下来还有自告奋勇的吗?” “请让我来。”一个东亚少年从人群边缘跨步上前,深深鞠躬。 斯科特用登记簿遮住刺眼的阳光:“名字。” “高桥瞬,我想挑战一下顾翊君。”少年保持着鞠躬姿态。 斯特特扬了扬眉毛,“日本学生,真不多见。” 他转向顾翊,“你应战吗?” 顾翊眯眼看向挑战者,阳光正从高桥瞬背后的金属围栏缝隙里刺过来。某些中国学生对着那个笔挺的背影发出嘘声,声浪撞在滚烫的护栏网上嗡嗡作响。 “自然。” 顾翊踏步而出,地面腾起的热浪扑面而来。欢呼声惊飞了围栏外柏树上的麻雀,它们扑棱棱掠过被晒得发白的天空。 高桥瞬再度鞠躬,“感谢您愿意与我一战。” 顾翊抬手挡住直射眉心的阳光:“你是专门想和我打?为什么?” “顾翊君可能不太关注自己的消息。”高桥瞬解释:“你在刚觉醒血统的情况下,轻松击败了''肉匠''这个新闻,早在校内传的沸沸扬扬了。” 顾翊扬了扬眉毛,“所以你是想试验一下是真是假?” “当然不是。顾翊君身上的气质和眼神都告诉我,你是一个真正的强者。”高桥瞬认真的看着顾翊,“我想与你一战有我的缘由。一年前‘肉匠''在鸭川河岸犯下了恐怖的罪行,那天也是这样的晴天。当时第一时间前去追捕的两名专员也被他斩杀,其中一人是我极重要的前辈。” 训练场突然安静下来,蝉鸣声刺穿凝滞的热浪。 高桥瞬继续说:“去收尸时,我已经认不出前辈扭曲的身体了,那天本该是他向日本分部递交转正申请的日子。” 他握紧双手,“我一直将他视作必斩之敌。但被我视为终身大敌的人——却被顾翊君在刚觉醒血统时击败了。” “我想知道…”高桥瞬眼里的火焰烧穿蒸腾的热浪,“我想知道我和顾翊君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砂砾地面蒸腾的热气扭曲了两人之间的空气,顾翊点了点头,“未战为什么就要认为自己败了?” “这在顾翊君眼中这是对自己不自信吗?但我是个现实主义者,从看到前辈尸体那刻就是,我知道自己一定胜不过你。” 爆发的蝉鸣突然静止,少年猛地踏地,扬起双拳,“但同样被告知过——勇敢就是面对明知战胜不了的敌人,仍要拔剑上前!” 顾翊郑重点头,“那就来吧。” “顾翊君。”高桥瞬爆发冲来,“就让我看清斩落我噩梦之人应有的模样吧!” 第三十九章 云层之上 高桥瞬冲锋时不小心咬破了口腔内壁,血腥味与灼热的空气同时在喉管燃烧。右拳收在腰际蓄力,左手虚握成爪护住咽喉——这是前辈教他的突进式。 视野里顾翊的站姿松散得近乎傲慢,可某种违背常理的寒意突然攫住他的后颈——那个看似随意的身影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之下涌动着令人战栗的暗流。 十步之距。 金属围栏在高速移动中扭曲成液态银光,高桥瞬的视网膜突然捕捉到顾翊垂落的右手——那截苍白手腕正在轻微震颤,像是即将出鞘的振刀。 七步之遥。 砂砾突然开始逆流。当高桥瞬意识到那是被顾翊冲锋掀起的飓风时,黑发少年已化作螺旋状的残影。训练场的沙尘被裹挟成微型龙卷,这景象让高桥瞬想起法医课上见过的弹道凝胶——当旋转的子弹穿透时,那些破碎的纤维正如此刻螺旋绽放的沙暴。 视网膜残留的影像开始背叛现实。少年确信自己预判了顾翊左膝的弯曲角度,可挥出的右拳却什么都没击中,太阳穴突突跳动的血管如同警报器,攻击要来了,但来自何方?怎样袭来?他的本能发出尖锐的啸叫。 世界开始倾斜。 当后颈传来针刺般的预警时,高桥瞬顺势拧腰回旋,这个曾在本家比武中完成绝地反杀的得意技,此刻却那般的迟缓。他看见顾翊蹬地时激起的沙尘悬浮成璀璨的星环,而他的神经信号甚至来不及抵达指尖。 “啪!” 剧痛从左脸炸开,天空骤然填满整个视野。 少年试图蜷缩身体做出受身动作,砂砾地面在背脊下迸发龟裂脆响。在涣散的瞳孔倒影里,顾翊收势时的残影正缓慢重组:他右臂呈手刀状斜指苍穹,冷厉的眼神如同审判之剑。 死寂如玻璃罩扣住训练场。 高桥瞬左耳的蜂鸣中,某种荒诞的顿悟刺穿意识——当自己挥出第一拳时,顾翊的掌风就已经要印刻在他的颧骨上了。 苏雨晴攥着叶胜衣袖,“天啊!表哥你看清发生了什么吗?” 叶胜眯起眼睛:“不知道...就像被按了快进键。顾翊突然消失在原地,然后高桥瞬就...”他举起右手比划,指尖划过空气的轨迹突然折断,仿佛在重现那个击飞画面。 第一声孤零零的掌声来自场外,那个一直在平板上记录什么的紫色头发的女生突然跳起来拍手,掌声在寂静中炸响。这声响像是击碎了某种结界,欢呼声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层层扩散,最终汇聚成淹没训练场的声浪。 顾翊被推搡着的人群包围,欢呼声在耳膜上形成蜂巢状的共振,他透过攒动的人头缝隙,看见高桥瞬正缓缓直起腰身。 当声浪出现短暂间隙时,高桥瞬的声音像一柄竹刀劈开热浪:“谢谢,您让我看清了云层之上的天空。” —— 英灵殿的穹顶下,十六盏工业吊灯将钢架结构的阴影烙在大理石地面。油漆未干的校徽在舞台背景板上缓缓旋转,脚手架间穿梭的学生们正在悬挂足有三层楼高的猩红帷幕。 顾翊跨过缠绕着彩灯的电源线时,正在梯子上调整聚光灯的男生手一抖,光柱突然扫过观众席前排。抱着道具箱路过的女生踉跄撞到桁架,箱中羽毛面具雪片般倾泻而下。 “大家继续工作!”苏雨晴手间握着卷尺,她抬腿踢开滚到脚边的灯架,“不要停下手头工作!” 骚动如同涟漪在大厅荡开,顾翊弯腰避开垂落的金箔亮片,听见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顾翊看向苏雨晴,“学姐这里是你负责的吗?” 苏雨晴笑笑,“当然不是,我只是文娱部的一个小卒子,不过学弟你来得正好。” 女孩突然拽住他胳膊往控台区拖,“薇薇安部长在等你帮她完成她的玩命工程。” 顾翊抬头看见十米高的穹顶横梁上,褐发女生正单膝跪在安全绳网里。她吊带衫后背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右手握着钉枪将水晶灯串固定在浮雕间隙,短裤边缘的安全扣随着动作不断撞击钢架。 “部长!”苏雨晴对着对讲机大喊,“你要的苦力到了!” 钉枪声戛然而止。薇薇安突然解开安全绳,踩着横梁助跑三步纵身跃下。观众席爆发出尖叫的刹那,她抓住垂落的彩绸在空中荡出圆弧,鞋底擦着顾翊鼻尖掠过,稳稳落在一堆绒布坐垫上。 “你好s级,我叫薇薇安。”她将钉枪插回大腿绑带,褐发间沾着木屑,“本来这种高空作业该用升降机,不过...” 她沾着机油的拇指划过身后吱呀作响的老旧设备,“校工处说这玩意比我年级都大。” 顾翊注意到她小臂新鲜的擦伤,“你在布置什么?” “秘密武器。”薇薇安突然掀开控台防尘布,露出足有冰箱大小的老式调光台,“等晚会开始,这里会升起十米高的火焰瀑布!” 苏雨晴无奈,“部长非要亲自调整每盏par灯的色温,说什么''火焰的层次感决定艺术的生命''。” “毕竟要让新生们感受卡塞尔的...”薇薇安突然被头顶崩落的螺丝打断,“上帝啊!道具组谁负责高空螺栓?” 顾翊伸手接住坠落的灯罩,聚碳酸酯外壳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四周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他能听见附近两个女生压低的尖叫:“他接住了!居然徒手接住了!” “看来校长没骗我。“薇薇安抽出对讲机开始调试频道,“s级确实适合当安全员,要不要考虑加入文娱部?你的室友正在后台给火焰装置做压力测试。” 顾翊望向东南角突然窜起的橙色火苗,芬格尔的惨叫穿透烟雾传来:“救命!这喷火器绝对过期了!” “他看起来...”苏雨晴憋着笑递来安全帽,“挺享受的。” 穹顶突然传来钢索崩裂的脆响。顾翊闪身接住坠落的脚手架横杆时,薇薇安正抓着彩绸荡向失控的灯光桁架。整个大厅的惊叫声中,他听见女孩在高空大笑:“你先忙!一会陪我去搬点东西!” 第四十章 报警 雨滴在车窗上拖出银色泪痕,艾玛·哈珀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校车碾过水洼时,后座男生突然怪叫起来,模仿着丧尸的嘶吼扑向她座椅后背。她没回头,只是把耳机音量调高两格。 “这天气不对劲。”前排的麦迪开口,他手指在玻璃上划出潮湿的水痕,“早上体育课还晒脱皮,现在简直像在热带风暴里。” 确实,芝加哥的夏天很少会有这种级别的暴雨。艾玛把书包抱得更紧了些。车窗外连绵的雨幕中,她看见自家那栋浅蓝色维多利亚式建筑在坡顶摇晃,常青藤在狂风中翻卷成墨绿色的浪。 母亲凯特的红色雨衣在站牌下洇成暗红一团。艾玛跳下车时踩到水坑,母亲的手立刻抓住了她的书包带。 “这鬼天气简直了!”凯特把伞倾向女儿,自己左肩被雨淋得发亮。 “爸爸今天要调试新系统,今天要晚点回来。”到家后凯特把热可可塞进艾玛手里,玄关的感应灯映出她眼角的细纹,“你猜他中午发什么神经?突然说要把阁楼的老鼠夹换成红外线警报器。” 艾玛咬着马克杯边缘笑出声。父亲迈克尔总对智能家居有种偏执,上周刚给自家门装上人脸识别锁,可是并不好用。 “妈,我们今天吃什么?”艾玛看着走向厨房的凯特。 “很快就好,你先去把电视打开!” 晚餐时电视新闻闪着刺眼的蓝光。“这是本月伊利诺伊州第二起恶性案件。”女主播的声音像被静电干扰过,“受害者遗体呈现非常规撕裂伤,fbi已介入...” 凯特突然夺过遥控器,“小孩子不需要看这些!”屏幕暗下去的瞬间,艾玛瞥见马赛克下支离的轮廓,胃部泛起酸涩的抽搐。 艾玛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西兰花,“学校今天发了安全须知,让我们注意安全。”她盯着牛肉浓汤表面的油花,“班里的男生说那个连环杀手...专挑独生子女家庭下手。” 凯特切牛排的餐刀在瓷盘上发出尖锐的刮擦声。“别听那些男生吓唬人。”她把切好的肉块推给女儿,“再说了我们社区治安很好的,你放心吧。” 落地窗外的常青藤在暴雨里狂舞,忽然有枝条“啪“地抽在玻璃上。艾玛手一抖,银质汤匙掉进浓汤里,溅起的汤汁在桌布上烙下褐色斑点。 “可是麦迪说...” “麦迪的哥哥只是在警局打杂,他那些内部消息都是骗人的。”凯特用纸巾擦拭女儿的手指。 “我吃好了。”艾玛推开还剩三分之一的牛排,“妈,我突然困了,想先上去睡会。” “这么早吗?去吧宝贝。” 二楼卧室的雨声像无数指甲在抓挠瓦片。在凌晨一点十七分,艾玛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床头电子钟泛着血红的微光。楼下传来断断续续的电视杂音,混着某种类似湿毛巾拖过地板的摩擦声。 “妈妈?”她的棉袜被楼梯毯吸收的寒意浸透。血腥味在她踏上台阶时突然浓烈起来,像铁锈混合着腐坏的牛排。 “艾玛......”母亲的声音从餐厅传来,每个音节都裹着粘稠的气泡声。 当她的右脚陷入某种温热液体时,月光恰好穿透云层——客厅地毯上铺着一条暗红色溪流,源头是竖立在沙发旁的尸体。父亲迈克尔的被完美剖成两半,像解剖课标本般对称地垂挂在沙发两侧,左半身手掌里还握着半块枫糖饼干。 凯特的尸体正趴在餐桌上。艾玛看到母亲的后脑勺像融化的蜡像般塌陷,颈椎以不可能的角度扭向右侧,被钢筋贯穿的胸腔随着每次呼唤喷出血沫。“宝贝...过来...”她声带显然已经断裂,但那个声音依然在持续振动。 当阴影里的生物完全显现时,艾玛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凝成冰碴。蜘蛛般细长的四肢撑起一具苍白躯体,最恐怖的是那张脸——眼珠泛着金光,眼白部分完全被沥青般的黑色吞噬。裂到耳根的笑容里露出鲨鱼般的三角齿列。 当阴影里的生物完全显现时,艾玛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凝成冰碴。蜘蛛般细长的四肢撑起一具苍白躯体,最恐怖的是那张脸——只是眼白部分完全被沥青般的黑色吞噬,嘴角裂到耳根的笑容里露出鲨鱼般的三角齿列。 “好孩子应该听妈妈的话。”怪物突然说话时,凯特的尸体突然抽搐着立起来,折断的脖颈发出枯枝断裂的脆响。艾玛转身狂奔时听到身后传来血肉撕裂声,母亲的残躯正以蜘蛛般的速度攀上天花板,断裂的肋骨像镰刀般刮过吊灯水晶。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炸开,艾玛撞进房间的力道让门框木屑飞溅。她反锁房门的双手抖得像暴风中的芦苇,边反锁边颤颤巍巍的打开手机。 “我叫艾玛!红枫巷13号!有东西在杀人!”女孩用后背抵住剧烈震颤的衣柜门,腐肉与铁锈混合的恶臭正从门缝渗出,“它杀了爸爸妈妈,可妈妈还在动!还在追我!” “保持冷静,警车已经出发。”女接线员的声音突然掺入雪花噪音,“如果能躲进...” 木门爆裂的咔嚓声如同冰川崩解,艾玛看着门板裂缝中伸入的惨白指节——那绝不是人类应有的构造。三十厘米长的指骨泛着尸蜡般的冷光,其上还有极其锋利的指甲。 “啊——!”少女的尖叫冲破喉咙。 接线员玛姬的耳麦突然灌满刺耳杂音,她攥紧胸前的银十字架,“艾玛?艾玛能听到吗?”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夜班办公室激起回音。 听筒里先是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紧接着是类似液压机挤压肉块的闷响。玛姬能清晰分辨出软骨断裂的咯吱声、肌腱剥离的黏腻声,以及某种带着液体回音的咀嚼节奏——就像有人用生锈的绞肉机缓慢碾碎带骨牛排。 “上帝啊...”玛姬的祈祷词被突如其来的寂静截断。整整二十七秒,她只能听见细微的滴答声,仿佛有粘稠液体正坠落在手机麦克风上。办公室的老旧空调发出嗡鸣,她这才发现自己保持着踮脚前倾的姿势,脊椎因为过度紧绷而阵阵抽痛。 “艾玛你还在吗?” “哗啷!” 玻璃爆裂的轰鸣中,玛姬敏锐的捕捉到某种生物快速移动的窸窣声。 第四十一章 安铂馆 【热】【爆】强!无敌的两新生![点击播放高清录像] 楼主【情报科小乌鸦】今天13:24 现场直击!两位新生的战斗![视频.avi] [点击展开2389条回复] . 顾翊蹙眉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好友申请提示,各类头像的验证消息如潮水般持续刷新。荧蓝的光倒映在他的眸子里,将原本清冷的面容衬得愈发苍白。 门锁咔哒转动的声响中,芬格尔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包装袋从门缝里挤进来,“瞧瞧这些!”他得意地抖了抖印着甜品店logo的纸袋,“法式鹅肝酱、比利时松露巧克力,还有东京空运的抹茶大福!师兄对你们好吧!” 话音未落,他衣领突然被揪住。顾翊的指节抵在他喉结下方一寸,“你给我解释一下,我和师兄的个人信息是怎么泄露这么全的?” “天地良心!”芬格尔的喉结在掌心下艰难滑动,“有很多学妹拿零食和甜品堵我!我不给她们走不脱啊!而且这只是糖衣炮弹,咱们哥三把糖衣吃掉,炮弹打回不就行了?” 顾翊怒极反笑,“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师弟!你不该怪我泄露你俩个人信息的!这学校里每个人都身怀绝技,与其让她们主动扒你们的过去,不如我来作你们消息的泄露源,这样我们二一添作五,我拿她们好处,你们也能保持伟光正的形象。” “按照你这说法这还是个好事了?” “那当然!”芬格尔拍拍胸膛,“说真的,师弟你也该谈谈恋爱了。刚好有三个学妹约你烛光晚餐,考虑下?” “砰!” 芬格尔捂着泛红的额头栽进鹅黄色懒人沙发,他像条搁浅的鱼般扑腾两下,“谋杀啊!师兄这颗脑袋很重要的!你不吃就不吃,打人干什么?” 顾翊懒得搭理这戏精,他看向安静擦拭竹刀的楚子航,“师兄,兰斯洛特今天在训练场那个态度,是对你有意见吗?” 楚子航平淡的说:“会长提前预定我当副主席,他可能有些不满吧。” “新生当上副主席?狮心会不是最讲究资历吗?”顾翊扬眉。 沙发缝里探出乱糟糟的金发,芬格尔揉着通红的额角龇牙咧嘴:“很简单啊,血统评级a+,实战考核全优,关键这面瘫...咳,这冷峻气质和狮心会古典做派完美契合!不选他做副会长都说不过去啊。” 楚子航摇头,“我不清楚会长考量。” 顾翊正要接话,芬格尔突然触电般蹦起来,一股脑蹿到两人中间,“对了!今晚安珀馆冷餐会,恺撒想邀请你们去。” 他左手勾住顾翊肩膀,右手试图拍楚子航却被不动声色地避开,“你们去吗?恺撒这个面子必须给啊!” 顾翊点击手机屏幕的动作微顿,“我和他素无交集,为什么会邀请我呢?” “所以才要见见嘛!英雄自然要见英雄,好汉自然要会好汉。” “恺撒给了你多少好处?”顾翊盯着芬格尔,这位这么卖力想拉自己去,肯定有利可图。 “帮我清空学生卡的债务。”芬格尔可怜巴巴。 楚子航归刀入鞘,“狮心会与学生会理念不合,我就不必了。” “别啊面瘫师弟!” 芬格尔哀嚎着转向顾翊,“至少你跟我去?听说恺撒请了米其林三星主厨,鹅肝都是现从勃艮第空运的!”他掏出手机划出菜单,“看这焦糖布丁的厚度,看这和牛雪花纹!你就去吧!你真的忍心让师兄承受被催债的恐惧吗?” 顾翊瞥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恺撒找我做什么?” “新生联谊嘛!你今天格斗课把他的蕾丝舞团迷得七荤八素,人家副主席总得见见你吧?” “好吧,刚好我也想见见他。” —— 斜飞的雨丝在安铂馆上织出流动的银网。黑衣侍者手持银色检测仪挨个核验请柬,湿漉漉的大理石台阶上散落着被雨水打蔫的玫瑰花瓣,新闻部成员们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像机躲藏在墨绿色雨棚下,镜头盖上都凝着细密水珠。 顾翊左手撑着黑伞扯了扯浆挺的衬衫领口,伞骨划开的雨帘后,身侧的金发男人罕见地将乱发梳成背头,可惜鬓角还是被斜雨打湿了几缕。定制西装完美包裹住倒三角身材,暗纹领针在锁骨位置折射出细碎银光。若不是那对标志性乱颤的灰眉毛,顾翊几乎要认不出这个往日在寝室抠脚吃泡面的废柴。 “这西装你从哪刨出来的?” “这可是师兄的传家宝!”芬格尔单手转着伞柄得意地笑,“要不是为了给你撑场面,我才舍不得穿,放心后面所有的社交场我都替你挡了!” 顾翊翻了个白眼,跟着芬格尔走向正门。 “看路。” 芬格尔用手肘捅他,伞面相撞激起一串水花,下颌朝红毯两侧扬了扬。镁光灯突然暴雨般炸开,在雨幕中晕染出朦胧光晕,顾翊这才惊觉自己正暴露在二十多台摄像机前,伞面上噼里啪啦的雨声与此起彼伏的快门声里传来女孩们兴奋的抽气。 “见鬼,这到底是冷餐会还是戛纳红毯?”他将伞面压低三分低声质问。 芬格尔正对着镜头比划摇滚手势,闻言揽过他肩膀大笑:“放松点师弟,你可是s级!” 话音刚落,侍者推开大门。水晶吊灯的光瀑倾泻而下,在顾翊视网膜上灼出斑斓残影。他本能地抬手遮挡,却见芬格尔已经收伞旋身,伞面残余的雨水在光瀑中划出细碎虹彩。 顾翊跟着他踏进前厅,蕾丝折扇与烫金名片便如雪片纷至沓来。法国贵族后裔、德国剑道传人、华尔街投行千金...各色美瞳在灯下泛着妖异的光,他仿佛坠入塞壬巢穴的迷航水手。 “芬格尔!”他咬牙切齿地转头,却见那抹银灰身影正以饿虎扑食之势冲向冷餐台。冰雕天鹅颈项间,芬格尔左手擎着鱼子酱塔,右臂横扫过半打马卡龙,腮帮鼓动如囤粮的仓鼠,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绅士的模样。 “顾同学我看了你昨天的切磋视频,你好厉害啊!” “能交换下课程表吗?” “顾翊宴会结束后我们能谈谈吗?” “我代表我的家族…” 名片、蕾丝手套与宝石美甲在眼前交错,顾翊有些头疼,他被芬格尔卖了,现在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先回复谁。 “还请各位让我和顾翊单独聊聊。” 低音像大提琴g弦震颤着掠过,喧闹声潮水般退去。人群自发裂开通道,恺撒·加图索立在四层水晶吊灯的正下方,仿佛被命运追光锁定的君王。铂金色长发垂落在定制西装后领,海蓝色瞳孔倒映着整个宴厅的浮华。 “我原本该亲自递邀请函。“恺撒信步走来,“但芬格尔说在你们国家,重要邀约必须由熟人转交才显尊重。“ 顾翊盯着恺撒,突然笑出声:“他骗你的,我们没有这个传统。” 恺撒眉峰微挑,“看来我需要补补中国文化课了。请跟我来,我们在安静的地方谈谈。” 宴会厅再次骚动起来。人群退至两侧,顾翊能清晰听见“两个都好帅”、“血统优势”之类的碎片词句。 恺撒踏上铺着暗红地毯的旋转楼梯,顾翊跟着他走到三楼。推开普通木门后顾翊注意到房间内小圆桌上摆着吃剩的披萨盒,与外面的场景形成荒诞对比。 “喝点吗?”恺撒从恒温酒柜取出冰雾缭绕的瓷瓶,“你们中国人不是讲究''葡萄美酒夜光杯''吗?” 顾翊摇头,“我不喜欢红酒的味道。” “这样啊,”恺撒有些意外,“你可能是受不了单宁的味道。” 他忽然翻转手腕,酒液在空中划出银弧,精准落进杯中,“但这个单宁含量可以忽略不计,尝一下吧。” 抿了一口的顾翊挑眉,“有点桃子味,但我还是不喜欢,兑点东西会更好。” “这么看你和我会很有共同语言,我第一次喝的时候,往里面加了半罐雪碧。”恺撒把自己扔进天鹅绒沙发,长腿随意架在茶几上,“” 顾翊跟着坐下,“直说吧,找我这个新生有什么事?”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该正式认识下,毕竟我们在昂热校长的课上配合的不错。” “看来我们都是好奇的人。”顾翊放下酒杯。 “是的,我们都好奇未知的事情,即便那是龙族。” “看来我给副主席的第一印象不错?” “我向来相信第一印象,”恺撒盯着顾翊,“在课上看到你迟到时,我就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 顾翊转动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琥珀般的眼睛泛起涟漪。 “我朋友很少。” “我也一样。” “你是学生会的副主席。”顾翊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读音,“朋友居然会少吗?” 恺撒低笑,“我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可不是学生会成员的朋友。” “我听说你很快就不会是副主席了。”顾翊转动着高脚杯,“而是主席。” 恺撒仰头饮尽杯中酒,“准确来说是代理主席,原主席要转去执行部,我下周接任。” “这样啊,”顾翊恍然,“不过你也是应得的,我在守夜人论坛上看了你自由一日的作战计划,很漂亮的布局,狮心会从一开始就输了。” 恺撒轻笑:“谢谢夸奖,你比我想象中好相处得多。在来之前,我甚至准备好听你说''我一天就能击穿整个狮心会''之类的狂言。” “我没那么蠢。”顾翊向后陷入沙发阴影,“顺便说,你也比我想象的好相处。” 恺撒举起酒杯,“那么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自命不凡的公子哥?目中无人的暴君?” 两人目光在半空相撞,同时笑出声来。楼下圆舞曲恰在此时转成爵士鼓点,震得墙角的板甲嗡嗡作响。 “对了,加图索…” “恺撒。”金发贵公子纠正道:“以后叫我恺撒就好。” “你的中文老师是中国河南人?” 恺撒举杯的动作微妙地停顿,“你怎么知道?” “口音。”顾翊竖起食指,“你说中文总带着点河南口音。”他突然切换成豫东腔调,“你老师是不是总说‘中不中’? 恺撒思索一下,“他确实爱用这个口头禅....” 话音未落,轮胎摩擦大理石的尖啸刺破雨幕。恺撒霍然起身,天鹅绒窗帘被他撞得翻卷如浪。广场上,火红跑车正甩尾漂移出完美弧线,雨帘中传来女孩放肆的笑声: “芝加哥!我现在要去芝加哥!有人陪我去吗?” 暴雨将她酒红色的长发淬成暗色绸缎,湿透的黑色吊带裙紧贴肌肤,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的瞳孔在车灯映照下呈现出奇异的绯色,像是浸在冰酒里的红宝石,折射出某种令人心悸的锋锐光芒。 顾翊看见恺撒握在窗帘上的指节骤然收紧,他深蓝色瞳孔里翻涌的炽热几乎要熔穿玻璃。 “抱歉。”恺撒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今晚不能再陪你喝一杯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未等顾翊开口,金发贵公子骤然转身撞向落地窗。 钢化玻璃炸裂的瞬间仿佛冰晶瀑布逆流,亿万颗碎钻裹着寒风暴雨倾泻而入。他在下坠中掏出沙漠之鹰朝夜空连开三枪,让所有探向跑车的脚步僵在原地。 “接住我!”他的吼声混着玻璃脆响。 酒红长发的女孩猛然打满方向盘,法拉利在雨地上划出燃烧般的圆弧。敞篷车顶堪堪掠过下坠的恺撒时,男孩精准扣住真皮头枕翻身跃进副驾。 “你是谁?”女孩斜睨着正在系安全带的男孩 “恺撒·加图索,你要的副驾驶。” “为什么要跳窗户?” “为了第一个坐上你的副驾。” “那鸣枪呢?” “为了第一个坐上你的副驾。” “我喜欢你的回答。” 女孩一脚油门踩到底,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三米高的水幕,将十几个正要冲出来的纨绔子弟浇成落汤鸡。 当跑车碾过玫瑰花圃的刹那,陈墨瞳忽然侧首。她看到恺撒瞳孔里翻涌的炽热终于冲破冰封,化作熔岩般的金芒在眼底流淌。 第四十二章 征调 芝加哥7:18am 十二辆黑色雪佛兰suburban如同钢铁巨兽围住蓝顶洋房。施耐德跨过门槛,扫视着宛如屠宰场的现场。尽管尸体已转移,但浓重的血腥味仍在现场挥之不去。 “警方都撤了吗?” “二十分钟前都撤了,局长。”黑衣专员像影子般贴在他身后三英尺处。 “汇报一下。“ “本月第三例,作案手法完全一致,不过这次...”特工从战术背心夹层抽出平板,“这个家庭在客厅装了监控。” 施耐德指尖划过监控截图。01:16:21的监控画面里,青灰色类人生物倒悬在天花板,金色竖瞳直勾勾盯着熟睡中的男主人。当感应灯骤亮的刹那,利爪已刺入男人胸膛,血浆如礼花般在沙发上绽放。 “他们只在客厅安装了监控,其他行凶现场我们看不到了。” 施耐德用解剖刀般的目光切割着影像。“是混血种,但距离死侍不远了,身份确认了吗?” 黑衣专员调出记录,那是一个白人青年入狱照:“卡尔·米勒,首案受害者莉莎的亲生儿子。莉莎与丈夫离婚后孩子的抚养权被判给了父亲,一年后莉莎再婚,母子自此再没联系。直到上周,米勒的父亲去世了,他试图联系母亲,但与其在电话上爆发了争吵。随后米勒被拍到出现在母亲家附近,当晚就爆发了灭门惨案。” 施耐德看着记录,“所以米勒觉醒了血统,然后亲手撕碎了自己母亲的新家庭?” “尸检报告显示首案创伤面更粗糙,且尸体是完整的。”专员划动解剖影像对比,“他当时力量远没有这次这么大,还是个普通人类的身体素质。” 施耐德思索片刻,“父亲的死亡是血统觉醒的契机,他当时还没彻底觉醒血统,但复仇执念催化了龙血侵蚀。当他撕碎母亲新家庭时,人性也随之肢解了。” “不止如此。”特工补充道:“它也觉醒了言灵,按照受害者报警时说法,米勒能操纵人死后的尸体,疑似言灵·王之侍。” “王之侍?”施耐德眯起眼睛,“附近监控有没有拍到什么有用的?” 黑衣专员摇了摇头:“只拍到了一个黑影冲进了森林,剩下有用的不多。” 施耐德推开吱呀作响的橡木门,积雨云在他虹膜上翻滚,“申请区域热成像扫描,因为大雨,现在地表温度正在骤降,看能不能把这个畜生揪出来。” “还有!”他看向身后,“通知校长,我要从卡塞尔调两个学生参加本次任务。” —— 薇薇安刹住脚步,“所以你真的单枪匹马干掉了肉匠?” 顾翊调整了下怀里摞到下巴的两个合金箱,“不算单枪匹马,要下死手时被李指挥拦住了。” “新生就击败a级通缉犯?”女孩的吊带衫肩带滑落半截,“你当时才觉醒吧?这合理吗师弟?” “师姐也是在论坛上看的?” “当然啊,当时守夜人论坛都传疯了。现在回答第二个问题——”她突然贴近,睫毛膏晕染的眼角闪着狡黠,“师弟的言灵到底是什么?” “不是什么秘密…”顾翊迟疑一下,“时间零。” “哈!”银铃般的笑声在回音壁上来回震荡,“你们这届真是群星璀璨啊,a级遍地走不说还藏着s级!不过s级可不是什么好身份,执行局那些吸血鬼,毕业后肯定要逼着你满世界救火。“ 顾翊用肩顶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走廊穿堂风掀起他后颈碎发,“那师姐毕业后要干什么?” “我啊——”薇薇安突然踮脚抽走最上方的器材箱,她小臂肌肉因负重绷出漂亮弧度,“找个轻松的分部,遇到龙族事件就喊你这个s级救场,本姑娘就缩在星巴克喝星冰乐,等你们这些劳模把世界收拾干净再出来晒太阳。” “听起来像提前退休。” “这叫战略性生存!”她旋身时马尾甩出清冽的花香,“我也出过外勤,当时险象环生!不是上届的叶胜和酒德亚纪,我们肯定会出现死伤…” “嘭!” 突然响起的破门声打断对话。五道漆黑身影如楔子切入大厅,领头的银发老者踩着满地泡沫道具踱来,“同学们还在布置晚会舞台?忙点好呀!” 薇薇安咔嗒扣上钉枪保险栓,“古德里安教授?你又来挖墙脚?“ 薇薇安手中钉枪咔哒上膛:“古德里安教授?你又来抢人?” “这次真是十万火急。”古德里安有些尴尬,曼施坦因刚才听到调令气炸了,现在已经杀去了校长室,只能让自己来当这个恶人。 女孩气得几乎跳脚,“喂!本来人手就不够你还真要带人走啊!” “马上给你再调二十个新生!”老者耳尖泛起窘迫的潮红。 “这还差不多。”薇薇安鼻腔里挤出冷哼。 古德里安趁机抬高枯枝般的手臂,“顾翊!快过来一下!” 空气骤然凝结。悬在半空的幕布忽被掀开,发梢沾着道具蛛丝的苏雨晴快步走出,“教授,出什么事了?” “哎呀小苏!你也在忙啊?帮我向你爷爷问安啊!” “您还没解释呢。” 苏雨晴太清楚这个老滑头的德行了,古德里安的手腕被她擒住,少女五指如钢箍般收紧。 老人眼珠骨碌转了两圈,终是泄了气:“我就实话实说了,顾翊需要立即出任务,执行局征调他了。” “刚入学就出外勤?” 双重声浪震得顶灯摇晃,所有忙活的学生都停了下来。 古德里安胡须簌簌抖动,枯掌虚按半空,“两个祖宗!小声一点!” 话音未落,顾翊已穿过满地狼藉走来,“教授需要我做什么?” 古德里安如蒙大赦攥住少年手腕,“小顾同学,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诺玛已经提前帮你给任课老师请好了假,一会征调信息她也会发给你。先别问,跟我走就好!” 他边说边拽着顾翊往安全通道退去,同时朝呆立当场的少女们喊话:“晚点再解释,你们先让芬格尔顶着,我回头亲自过来给你们修升降机!” 缩在桁架后的芬格尔闻言一颤,手中扳手当啷坠地。 第四十三章 离校 曼施坦因的双目几乎要迸出火星,把红木桌面拍得咚咚作响:“校长呢?” 副校长整个人深陷在昂热的高背皮椅里,锃亮的马靴随意搭在办公桌上:“被校董会紧急召去意大利了。” “那我请问,执行局现在是不是钱缺人缺的连基本建制都维持不住了?”曼施坦因的秃顶沁出细汗,青筋在太阳穴突突跳动。 “形势确实日益严峻,但整体仍在我们掌控范围内。特别是天机的加入,大批中国籍探员极大填补了战力缺口。”副校长直起身来,雪茄的烟雾在晨光中织成薄纱。 “那我需要立刻与校长取得联系!” “理由呢?”副校长斜睨着对方,银质打火机在指尖灵巧翻转,“打断弗罗斯特主持的会议?那个老顽固正愁找不到机会弹劾我们,你这是要往他手里递刀?” 曼施坦因攥紧文件夹,“那顾翊和恺撒被征召出外勤的事,昂热校长到底知不知情?” “当然,”副校长在烟灰缸边缘轻磕雪茄,“否则施耐德哪来的权限调动学生?” “那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已经让部分优秀的三年级生参与执行局任务了,四年级生则根本就是执行局的实习生——”曼施坦因怒道:“现在连新生都要填进战场?我想请校管理层注意一点,我们不是非洲军阀!不用童子军上前线!” 副校长挠了挠头发,“施耐德只点名要了顾翊和恺撒。前者是百年难遇的s级混血种,还有实战经验。后者...加图索家的幼狮虽然理论课一塌糊涂,但实战课评分可是近几年最高纪录。对于他俩战场才是最好的课堂。” 曼施坦因不解,“我们经历过很多惨痛的教训,何必如此快的把好苗子送进战场?难道当年…” “儿子…” “注意你的称呼!” “我亲爱的好大儿啊...没有人会忘记。当时我们最训练有素的军队,在冰海下全军覆没。使得我和昂热不得不重新思考教育方向,也许和龙族的战争,我们需要的不是军队,而是天才。” “什么意思?” “theone!一个绝无仅有的天才,一个让龙王们也畏惧的屠龙者,一个就足够!就像梅涅克·卡塞尔那样!”副校长低声说,“但那样的天才在温室是长不出来的。” —— 顾翊推开滑动的车厢门,午后阳光在真皮座椅上流淌成金色溪流。恺撒·加图索正斜倚在靠窗位置,铂金色长发散落在墨绿色天鹅绒椅面,如同雄狮舒展在草原。他单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转着把刀,刀刃在光影间划出冷冽的弧线。 “恺撒?” 刀啪地收进银质刀鞘,意大利贵公子直起身,“果然执行局也不会放过你。”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古德里安教授的意思是要我出任务。”顾翊坐在了恺撒对面。 恺撒将旋转的手机推过桌面,“诺玛已经发了,你看。” . 【诺玛通知】 编号:e1129-密苏里湖 执行专员:恺撒·加图索(实习)、顾翊(实习) 集合坐标:41°52''43.8“n…. 时限:2小时37分后 . “我没想到才入学就得出任务。”顾翊叹了口气。 “我倒觉得还好,在我看来强大的人就该出现在前线,你能让前线少死很多人。” “那你呢?” “我?我自然也是。”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顾翊看了眼窗外,“我听说你昨天被抓了?” “是的,我们还没开出校,就被校工部的人围了。”恺撒耸肩,“曼施坦因教授扣了我们各五分,理由是‘在校内飙车’和‘在非训练场域使用实弹’。” “我能理解你直接跳出窗户是为了抢先,那你朝天鸣枪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震慑别人不让他们抢先。” “…你是个有趣的人。”顾翊轻笑。 “这样吗?”恺撒挑眉,“我只是觉得如果想就要去做,比如那个姑娘,我本打算今天就和她表白的。” “这么快?你们昨天才认识吧?” “但我爱上她了。”恺撒喃喃:“对了她和你同届,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顾翊扶额,“所以你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她叫陈墨瞳。” “没辙,我还没问就被被风纪委员会按住了,曼施坦因教授特意把我俩分开批评。我刚才从关禁闭的地方放出来。” “我们学院居然还有关禁闭的地方吗?”顾翊有些意外。 “是的,在地下。据说过去是用来关押穷凶极恶的混血种罪犯的。” “那你知道这次任务的内容是什么吗?” “不知道,但我有猜想。”恺撒打开手机,“最近芝加哥出现了连环杀手,所犯案件都是灭门。他最近一次作案是在昨晚。” “是龙还是死侍?” “都不是,”恺撒回答:“死侍是只有杀戮本能的怪物,如果是死侍绝不会是连环案,而是一场持续不断的屠杀。龙则是骄傲的生物,它们不会针对个体,只会把芝加哥炸了。” “哗啦—”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男人伫立在门框阴影里,仿佛一具裹着黑风衣的青铜雕像。呼吸面罩遮住他枯槁的下半张脸,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暗红瘢痕,像是岩浆在蜡像上凝固的纹路。氧气泵在他腰间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看来你们很放松,很好。”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打磨过。 顾翊的脊背瞬间绷直:“你是?” “执行局局长,冯·施耐德。”男人走了进来,“你们是我特批的临时专员。” “我听过你,楚子航说你是他的导师。”顾翊点头。 “现在不谈私交。”施耐德的眼白布满血丝,像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恺撒的推理完全正确——凶手是濒临堕落的混血种。” “那他有言灵吗?”恺撒询问。 “有,推测为王之侍。” “额,”顾翊举手,“我不知道这个言灵的效果。” “我忘了你还没上言灵学的课。”施耐德沙哑的说:“言灵·王之侍,言灵周期表排28。在领域范围内,通过刺激生物的肾上腺素分泌,显著提升其体能、攻击性和敌意,使其成为服从命令的作战单位。太古时期,龙族喜欢用这个言灵强化效忠的人类或野兽,将其转化为军队。” “我明白了。”顾翊颔首 “现在休息一下,等到芝加哥后会让你们参加作战会议。” 第四十四章 会议 芝加哥执行局据点a12会议室 顾翊的目光掠过长桌,除了恺撒和施耐德还有十二个人。他们穿都着黑色制服,机械般整齐划一的坐姿透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人齐了,我们现在开会,”施耐德点击电脑,会议室大屏幕上显出一个人的入狱照。 青年凌乱的金发如同枯萎的麦秆,深陷的眼窝里嵌着浑浊的蓝瞳,监狱连体服松垮垮挂在嶙峋的锁骨上。 “凶手的个人信息已经确定,卡尔·米勒,21岁,高中学历,有吸毒史,两次因盗窃入狱。”施耐德说 “在他14岁时双亲离婚,他的抚养权判给父亲——里查德·米勒。里查德有家暴史,卡尔一直与父亲关系紧张。两周前父亲去世,他试图找母亲接济他,被拒绝后发生争吵。随后被监控拍到出现在母亲的公寓附近,当晚发生了灭门惨案。随后他又犯下两次灭门案,我相信各位都读过案情报告了,现在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提。” 恺撒翻看着资料,“那卡尔·米勒是何时觉醒的血统呢?” 施耐德看向身侧,“沃克。” 沃克站起身来——他约莫三十出头,鬓角修剪得干净利落,军装式风衣的金属纽扣一直扣到喉咙下方。 “根据我们的推测,”他声音带着情报人员特有的冷硬:“父亲的死亡是卡尔血统觉醒的诱因,在屠戮母亲全家后他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血统由此全部觉醒。” 恺撒用拇指抵住棱角分明的下颚,“也就是说觉醒血统不到两周?” 沃克按下遥控器,大屏幕的画面上,一具青灰色人形生物正以违反人体力学的姿态倒悬在天花板夹角,身上的鳞片闪着寒光,尾椎处延伸出一段青色骨尾。 “这是昨夜第三起灭门案现场拍摄的影像。可以看到,卡尔身上已经出现了龙化现象。” “从觉醒到完全龙化,不足两周?”有专员举手询问:“我记得学院档案里还没有这么快的。” “请注意鳞片生长方向。”沃克闻言指向屏幕,屏幕上被放大的局部画面里,青色鳞片呈螺旋状从颈动脉向耳后蔓延,“这是龙血强行突破基因链的撕裂性增生,说明卡尔在极短时间内承受了过量龙血侵蚀。” 顾翊举手,“抱歉,我是个新生很多相关知识都还没学,想问一个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引发的呢?为什么他刚觉醒血统就会这样。” “我们更倾向于是精神刺激引发的血统暴走。”沃克重新落座,“连环杀戮带来的肾上腺素激增,会加速龙血的侵蚀。” “那也不该这么快的。”桌边传来声音。小组的成员纷纷点头,他们没少处理过暴走混血种,龙化如此快这是第一个。 施耐德拍了拍桌子,“确实,从常理来看他龙化确实太快了,不过这个问题等我们干掉他自然能得到解答。” 周围人闻言立即肃坐,他们知道施耐德要下命令了。 施耐德点击鼠标,大屏幕切换成芝加哥西部的森林地图,无数荧光蓝点在地表流动。 “八个小时前完成的卫星热成像扫描没有获得什么,但是….”卫星地图表面骤然亮起三条交织的猩红路径,“我们的搜猎小组在森林内部,检测到了卡尔横穿森林时留下的龙类信息素。” “凭借诺玛的大数据搜查、轨迹建模。配合已经掌握的龙类信息素,我们依旧能追踪到它。”施耐德转向长桌末端:“但案发间隔正在加速——首案与次案间隔六天,次案到三案仅三天,他的杀戮欲望越来越控制不住了。心理部的最新预测是,下次犯案就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我们需要立即行动。” “那我们该怎么做?”有专员举手。 “两位新生。”施耐德突然看向恺撒和顾翊,“听说过言灵·天演吗?” “天演?”恺撒愣住了。 “是的,”施耐德回答:“我们找来了古德里安教授,经过他的推算与诺玛辅助,我们成功预测了他下次即将到达的街区——greenvalleyheights。” 顾翊轻轻用肘碰了碰恺撒,“天演的作用是什么?” “使用者的思维速度远超常人,能在瞬间处理海量信息,并通过逻辑推演预测未来的可能性。”恺撒低声解释。 施耐德灰眸闪过一丝赞许,“看来恺撒的言灵学确实下了功夫。” “毕竟实战需要,我上学期文化课只有言灵学拿了a。战斗时总得知道对手藏了什么鬼把戏。”恺撒漫不经心地转着笔,金属光泽在指间流转。 “那就让知识派上用场。”施耐德嘶哑的说:“你和顾翊负责正面迎战。” 会议室在一阵寂静后炸开,左侧第三席的战术专员霍然起身,军靴撞出金石之音:“局长!目标已呈现龙化体征,让两个没通过战地测验的新人迎战?” “他们连《高危混血种应对手则》都还没学习!”某位女性专员补充。 施耐德缓缓抬头,垂落的银灰发丝纹丝不动。所有抗议声如同撞上无形的铁壁,会议室陷入深海般的死寂。 大家都是执行局的精英,知道施耐德不会更改命令了。 沃克将双手撑在橡木桌面上,食指划过地图上的社区轮廓:“今天日落前对该社区完成秘密疏散,随后我们进入该地区埋伏,等待卡尔出现,他出现后立刻启动炼金矩阵将他关在里面。随后….” 他屈指叩了叩地图中央,“两位新人正面强攻,我们在外围压阵。” 施耐德点头,“齐头并进,常规的搜索也不能停,争取在侵入社区前找到它。剩下的你们去安排吧,今晚八点作战会议,现在...”灰色的瞳孔转向两位新人,“让他们彼此熟悉一下战斗方式。” 第四十五章 上帝的荣光 沃克推开安全屋的金属门,防弹玻璃柜在冷光灯下泛着蓝晕。满墙枪械如同钢铁荆棘,从柯尔特蟒蛇到伯莱塔霰弹枪,硝烟味混着枪油味在密闭空间里沉淀。 “挑顺手的。”沃克屈指叩了叩防爆玻璃,“提醒一下,热武器装备部都改造过。” 恺撒径直走向角落的钛合金箱,箱盖掀开时寒气扑面。两把镀银沙漠之鹰躺在天鹅绒衬垫上,枪身蚀刻着加图索族徽。“我有武器了。”他抽出猎刀,半米长的狄克推多发出龙吟般的清响。刀脊密布暗金纹路,像是熔岩在玄铁中流淌。 “好刀。”顾翊盯着刃口流动的冷光。 “谢谢。”恺撒将猎刀收回黑檀木鞘。 沃克转向顾翊:“你呢?” 少年不死心地望向mp5冲锋枪,但突然想起入学测试时那发轰穿列车流弹,有些迟疑。 芬格尔说过装备部总爱给子弹加料。他犹豫一下正要开口,恺撒突然按住他肩膀:“建议你别碰那些会爆炸的武器,如果你想用热武器,我的沙鹰可以借你一把。” 顾翊苦笑转向冷兵器柜:“长刀吧。” 沃克掀开雕花木箱,一柄苗刀静静躺在红绸上。墨色刀鞘缠着金丝蟠龙纹,吞口处翡翠貔貅衔着七寸刃锋,月光般的刀身在出鞘瞬间照亮三人眉眼。 “校长知道你会选长刀,特意给你准备的。”沃克指腹抚过刀镡处的梵文刻印,“炼金武器——倾河,明朝锦衣卫斩杀过龙侍的旧物。” 顾翊接过反手挽了个刀花,刃风削断空中飘落的尘埃。恺撒吹了声口哨:“你以前学过冷兵器格斗?” “没有,我只是顺其自然。”少年收刀入鞘,刀锷与鞘口严丝合缝。 沃克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会议前你们还有大半天的时间磨合。” 他转身时军靴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却在门口被顾翊叫住。 “我和恺撒主攻也是校长的意思吗?” “自然,否则校长不会替你准备武器。” 顾翊用拇指摩挲着苗刀吞口处的翡翠貔貅,刀鞘在掌心转出半轮冷月:“校长真觉得两个新手能胜任主攻手?” 金属门框在沃克背后投下狭长的阴影,“按学院规定,即便大三的学生,在参与战场实践课时都只允许参与后勤工作。” “所以这是特例中的特例?”顾翊皱眉。 “至少在我十年执行局生涯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他跨出门槛的瞬间又回头补了一句,“顺便说,你怀里那把刀,当年执行局在苏富比拍卖行回收它时,落槌价是三百七十万美元。” 顾翊手腕一颤,苗刀险些脱手:“这么值钱?” “但真正珍贵的不是材质,而是这把炼金武器的活灵。”沃克看着少年惊愕的脸,“这把刀的活灵极其倨傲,执行局八成专员连刀鞘都打不开。” “有吗?”顾翊拇指轻推刀镡,七寸青芒如流水出涧,“挺好开的啊。”归鞘时翡翠貔貅咬合刀锋的脆响,像极了某种嘲讽的嗤笑。 沃克无言地盯着少年行云流水的动作,战术手套缝合线在他掌心绷出细密的裂痕。他突然转头看向恺撒,被火燎过的声带挤出砂砾般的音节:“你试试。” 恺撒眉峰一挑,探手抓向刀柄,“正有此意。”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刚触及刀柄,刀鞘骤然爆出龙吟般的震颤,恺撒手背青筋如群蛇暴起,狄克推多在他腰间震出嗜血的蜂鸣,仿佛远古巨龙在警告僭越者。 “咔——”苗刀突然安静下来,任由他完全抽出寒潭般的刃身。 “确实需要点技巧。”恺撒甩了甩发麻的腕关节,海蓝瞳孔倒映着刃口流转的暗金铭文。 沃克的眼角抽搐着:“看来校长选你们主攻...确实有他的道理。” “对了沃克组长,活灵到底是什么?”顾翊说。 “古代炼金术的巅峰——将龙族的灵魂或者精神碎片注入武器。”沃克回答:“越是强大的活灵越挑剔主人,它们只认血脉纯度。” “原来是这样。”顾翊看向刀身。 “抓紧时间熟悉一下对方的言灵吧。”沃克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顾翊侧头,“他说的对,我还不知道你的言灵是什么呢。” “镰鼬,我能通过构成以自己为圆心的大型领域,在领域内建立复杂的声音通道。”恺撒解释:“镰鼬能够通过气流震动捕捉声音,大幅增强使用者的听觉感知范围,甚至能将声音转化为“立体信息”。其效果类似于“声呐雷达”,可精准定位目标的位置、动作,并分析环境细节。” 顾翊颔首,“我的….” “我知道你的言灵是什么,时间零。”恺撒突然截断他的话。 “你怎么知道的?” “守夜人论坛。你的血统评级、言灵序列、甚至每天爱喝什么都被标价出售,5美元一份。” 他从胸袋抽出手机,屏幕蓝光映出守夜人论坛的界面。置顶帖子赫然标注着顾翊的侧脸照,标题是《s级新生档案大起底(含睡颜照)》 “他妈的芬格尔!”顾翊怒火中烧,他决定这次回去一定要给芬格尔刀了。 恺撒看了眼时间,“离作战会议还早,不如我们一起去放松一下,我知道这附近一个很棒的城市绿地。” “执行局会让我们走吗?” “管他们干什么?”恺撒手指虚点顾翊胸口,“你有时间零,他们拦不住我们。开会前回来就行。他不是让我们提前熟悉彼此的战斗方式?我还没体验过时间零领域内是怎么样的。” —— 暮色在芝加哥天际线晕染开来,钢蓝色穹顶下摩天楼群次第亮起星点灯火。恺撒仰躺在城市绿地的草坪上,左手枕着后脑,草叶间露水洇湿他铂金色的发梢。 “时间零真是恐怖的权柄。”他感叹:“我现在能理解校长为何被称为近代最伟大的屠龙者了。” 顾翊盘膝坐在他两步外,闻言轻笑:“我离校长还差得远呢,现在只能降低周围时间流速二十倍,持续五六秒就虚脱。” “言灵都需要开发。”恺撒揪了根草茎咬在齿间,“你可是s级,迟早能达到校长的水准。” “你的言灵呢?给我演示下?” 恺撒翻身坐起,海蓝瞳孔在渐浓的夜色里亮得惊人。“也好。” 顾翊感觉有一股巨大的领域覆盖了整个公园。 恺撒闭着眼仿佛坠入蜂巢般密集的声浪漩涡。地铁轮轨摩擦声、十二个街区外警笛呼啸、密歇根湖面鸥鸟振翅、甚至草叶间露珠滚落的颤动,都在他耳膜上敲击出立体的声谱。 “猜猜一会过来的姑娘们会问我们要什么?我赌是手机号。”恺撒突然睁眼,领域如退潮般消散。 “这也能听出来?” 没等顾翊追问,两个穿着露脐装的拉丁裔女孩已踩着滑板靠近。她们用带着墨西哥口音的英语索要两人电话号码。 恺撒摇了摇头,“很遗憾,我们今晚就要离开芝加哥。” 看着女孩们悻悻离去的背影,顾翊说:“要不是知道你镰鼬原理,我会以为你是吉普赛占卜师。” 晚风掠过湖面卷来潮湿的水汽,恺撒忽然转头:“顾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杀人是什么感觉?” “你没杀过人?”顾翊有些意外。 “死侍不算。”恺撒的侧脸被远处霓虹灯染成冷紫色,“真正的人类,没有。” “我也没有。”顾翊回答:“唯一想杀的...被人拦住了。” “那你说卡尔·米勒已经龙化到那种程度...还算人类么?” “重要吗?”顾翊轻声说:“他屠了三个家庭,我们只需阻止他继续作恶。” “你说的对。”恺撒抚过胸前银十字吊坠,“上帝创造的世界一定是公平正义的,如果有人犯了错,他就该支付代价,当断手的断手,当断脚的断脚。如果有人犯了错又能不支付代价,那谁还相信上帝的荣光呢?” “没想到你居然信教。” “我爱的人信。”少年冷硬的眉峰突然柔软,像是想起了某个被夕照笼罩的下午。 风掠过湖岸的芦苇荡,两缕黑发与金发在气流中纠缠又散开。 “顾翊?” “嗯?” “我俩是朋友了吧?” “嗯。” 两个少年的影子在草地上缓慢交叠,在他们身后,整座城市的霓虹次第绽放,恍若诸神打翻的珠宝匣滚落人间。 第四十六章 斩魔(上) “所以已经确定了它的言灵就是王之侍吗?”恺撒看了一眼沃克,身后的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并没有完全确定,我们是根据最后一位受害者死亡前的音频做的猜测。这就是那段音频的录音——”沃克点开手机,开始播放一段音频。 沙沙的电流声骤然撕裂寂静,少女的尖叫刺穿在场每个人的鼓膜:“我叫艾玛!红枫巷13号!有东西在杀人!它杀了爸爸妈妈,可妈妈还在动!还在追我!” 沃克按下暂停键,女孩破碎的尾音戛然而止。 “但根据执行局现场勘查显示,”恺撒翻开泛着油墨味的尸检报告,“客厅到女孩卧室的确有十二道新鲜抓痕,符合有生物快速移动痕迹,但最终并未发现任何尸体移动的迹象。只有母亲的尸体残骸是在女孩房间发现的,这一个证据。” “是的,但前期到达的警方操作不规范,极大的破坏了现场。”沃克调出法证照片,上面是被啃噬得只剩小半截的腰椎骨,“而且凶手吞噬了所有能证明言灵效果的证据,包括母亲的遗体。” 顾翊忽然合上《言灵周期表》,精装书脊撞在桌面发出闷响。“课本上说王之侍只能操控活体肾上腺素,普遍还需要该活体对言灵使用者敌意不大。如为什么这个卡尔连尸体都能操控?” “当龙血浓度突破临界值,言灵会产生异变。”沃克指了指照片上的青灰色怪物,“而且言灵的效果与强度和使用者的血统挂钩。在古代典籍中记载过,一位尊贵的龙族亲王使用王之侍,驱使三万阵亡士兵的尸骸攻陷了乌鲁克城。” “是哪位龙王?” “很遗憾,历史没有记载下祂的名讳。” “好吧,那他的王之侍能操控我们吗?”恺撒将尸检报告推到桌角。 沃克抬眼扫过两人,“王之侍很难操纵对自己包含敌意的目标,也很难对高血统目标起效果。校长安排你俩主攻并非没有道理。” “明白了。”顾翊点头,“那一会我主攻….” “切忌过早下结论。”沃克突然打断他,“对方完全可能是其他未知言灵。” “你还在隐瞒一些东西。”恺撒突然露出雪白的牙齿,那是个毫无温度的微笑 “并无实证,只有怀疑。”沃克与恺撒对视:“提前抵达现场的警员...行为模式有些异常,我们目前还在排查。” “确实不合理。”恺撒摊手,“芝加哥犯罪率并不低,警察面对连环凶杀现场不该犯那种低级失误。” “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必要时我们会介入的。” —— 它掠过屋檐的姿势像只畸形的壁虎,鳞片刮擦瓦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整条街的黑暗像沥青灌进瞳孔,没有电视荧光,没有婴儿啼哭,连垃圾桶翻倒的响动都消失了。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 后颈鳞片突然针刺般发紧,某种古老的本能在脑髓里尖叫。可混沌的思绪被记忆碎片撕开——女人扭曲的脸从电话听筒里浮出来,猩红嘴唇喷溅着毒液:“你和你那个毒虫老爹就该一起死!不要来干扰我的生活!” 它利爪无意识抠进混凝土,脊椎处的骨尾烦躁地拍打墙面。 “妈妈...妈妈...”喉咙里滚出混着血沫的嘶吼,涎水在獠牙间拉出银丝。杀戮的饥渴如烙铁灼烧内脏,这具躯壳里有什么东西在啃食最后的理智。 那些幸福的笑脸必须撕碎,就像她撕碎我的人生。 沉木气息钻进鼻腔,是那栋挂着风铃的蓝房子。曾经抱着快递箱站在门前的记忆突然清晰,那时指甲还没长出倒钩,指节还能按响门铃。他记得屋里飘出烤苹果派的焦香,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刺穿耳膜。 就像她和新男人生的贱种。 和她的新家一样,和所有该被撕碎的家一样。 利爪穿透门板像捅破宣纸,木屑簌簌飘落。在寂静中格外清脆,里面是一片黑暗。 混沌的脑袋突然泛起刺痛,仿佛有烙铁在神经上滚动。腐朽的脑神经终于拉响警报,可沸腾的龙血已经接管身躯。 两个雄性气味。等等,为什么是雄性?餐桌上没有全家福,儿童房里没有泰迪熊,这不对这不对这不对—— 黄金瞳在黑暗中燃起。黑发少年端坐沙发如入鞘利剑,横在膝头的古刀流淌着月光。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战栗让它浑身鳞片炸开,不是恐惧,是贪婪。咬碎他的骨头!痛饮他的脊髓!这样就能变得….完整? “你来了。”少年声音清越如刀鸣。 它喉骨发出齿轮生锈般的摩擦声:“你...是...谁…” 苗刀出鞘的寒光割裂黑暗,“那你呢?卡尔·米勒?还是被本能控制的野兽?” 卡尔...米勒...某个遥远的名字在颅骨内碰撞。记忆闪回注射器推进静脉的冰凉,父亲酒瓶砸在眉骨的剧痛,还有...还有母亲再婚请柬上烫金的笑脸。 “吼——!” 窗外突然迸发的金光如神罚降临,炼金符文沿着地面裂缝疯狂蔓延,在穹顶织成囚笼。 金发贵公子站在光瀑中央,手中的猎刀倒映着矩阵流转的轨迹:“炼金矩阵成了,砍了它!” 黄金瞳对黄金瞳的刹那,它催动血管里奔涌的权柄,可它的力量撞上某种更高阶的威压,就像野狗对着狮王呲牙。 它后撤的瞬间掀起腥风,可少年突进的速度比它更快。空气被刀锋撕开的尖啸尚未传入耳膜,那抹瑰丽的金色已经占据全部视野。 鳞甲破碎的脆响迟了半秒才炸开。颈椎传来冰凉的触感,等它意识到那是刀锋切入血肉时,狂暴的冲击力早已将躯体掀飞。撞碎石膏墙的剧痛中,那双黄金瞳仍在视网膜上灼烧,如同烙铁在神经末梢刻下印记。 月光从墙上破洞倾泻而下,少年收刀时带起的光弧像银河垂落。它蜷缩在废墟里抽搐,某种刺痛突然扎进混沌的意识—— 戒毒所布满裂痕的镜面里,那个正在呕吐的苍白青年抬起头,浑浊的蓝眼睛透过镜面尘埃,正倒映着少年瞳孔里沸腾的、帝王般的金色。 第四十七章 斩魔(中) 苗刀传来的反震力让顾翊虎口发麻,刀锋与鳞片摩擦迸溅出刺眼的火星。怪物在废墟中抽搐着撑起上半身,青灰色骨尾突然如钢鞭般抽打地面,混凝土碎块在反作用力下激射如雨。 “你真的很硬,很难切开你的鳞片。”顾翊甩了甩发麻的手腕,翡翠貔貅在刀镡处吞吐寒芒。 回答他的是撕裂空气的暴鸣。怪物蜷缩的四肢猛然舒展,利爪在月光下划出四道交错的银弧。顾翊瞳孔中金光流转,方圆十米内的尘埃突然悬停——时间零领域展开的刹那,他旋身错步,刀锋自右肋逆鳞切入。 青黑色血雾在时缓领域里缓慢膨胀,当时间流速恢复正常的瞬间,怪物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裹挟着砖石碎块撞穿承重墙。 恺撒的枪焰在此时撕裂黑暗。改装沙鹰喷吐着十字形火舌,.50ae弹头凿进怪物正在愈合的创口,新生鳞片在特制汞核心弹头下脆弱如琉璃。弹着点绽放的黑血在墙面泼洒出狰狞的星图。 “小心!”顾翊突然暴喝。 恺撒正要更换弹匣,视网膜上却浮现出惊悚的画面——原本瘫倒在瓦砾中的怪物,此刻竟化作顾翊的模样持刀扑来!战术本能压倒理性判断,枪口下意识偏转十五度。 真正的顾翊在子弹擦过耳际的瞬间旋身腾跃,战术靴底在墙面借力猛蹬,凌空膝撞将正欲扑击的怪物顶出窗外。玻璃在龙化躯体的撞击下碎成钻石尘雾,月光如银汞倾泻进满地狼藉。 “你被王之侍控制了?“顾翊反手将苗刀插进地板,刀身仍在高频震颤。 恺撒扯开被冷汗浸湿的衣领,“没有,但我确实看见你变成了这畜生。”他枪口指向窗外,““看来他的言灵是...幻瞳?” “好名字。”顾翊拔刀甩落污血,“我主攻,你策应。” 顾翊走出房子,金色纹路正在建筑外围明灭闪烁。 炼金矩阵组成的光牢外,大批执行局专员们正在待命,他们面容肃然,手中的枪械泛着冰川般的幽蓝。 “死...”怪物破碎的喉管挤出含混的音节,骨尾突然卷起暗红流光。顾翊瞳孔骤缩——那截扭曲的肢体末端,竟攥着支微型注射器! 顾翊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一定要阻止它。 时间零领域瞬间铺展,悬停的尘埃在月光中凝成银河。但怪物早已预判般提前动作,针头刺入口腔的刹那,暗红液体已尽数推入血管。 刀光闪过,三根利爪伴着黑血冲天而起。注射器玻璃管在怪物掌心炸裂,顾翊收刀时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还是迟了! “该死…” “吼!!!” 怪物脊背猛然弓起,鳞甲缝隙渗出熔岩般的金红纹路。原本两米高的躯体暴涨至三米,尾椎处新生出第二根骨刺。顾翊甚至来不及收刀,破空声已炸响耳畔。 “铛!” 倾河刀身弯曲成惊险的弧度,沛然巨力让顾翊如同被攻城锤击中。他撞穿房子外墙,在漫天烟尘中咳出血沫。 怪物朝天怒吼,踏击地面猛扑而来。骨尾扫开碍事的承重柱,新生的龙类前肢撕开硝烟,利爪直指少年咽喉。 “砰!砰!” 千钧一发之际,两簇枪焰如流星划破黑暗。恺撒连开两枪,特制弹头在怪物额角炸开青黑色血花。汞合金在鳞片缝隙间沸腾,龙化生物冲锋的势头骤然凝滞。 恺撒见状抛下手枪,踏着倾倒的博古架跃起,狄克推多划出金色的弦月。 “锵!” 猎刀劈入颅骨的闷响令人牙酸,刀锋与新生骨板摩擦出火星。怪物被巨力掀飞,撞塌罗马柱时洒落漫天大理石碎屑。 “还能打吗?”恺撒扯开压在顾翊身上的橡木梁。 少年抹去嘴角血渍,倾河刀身的貔貅纹路正泛起流水光晕:“当然。” 废墟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爆响。怪物的脊椎节节暴突形成龙类骨板,尾椎分裂出蝎尾状副肢,青灰鳞片正被黑曜石质感的龙鳞取代。 沃克攥着对讲机嘶吼:“请求支援实习专员!重复...” “否决。”施耐德的声音裹挟电流杂音从通讯器传来,“继续由实习专员执行讨伐。” 沃克愣住了,施耐德作风强硬、冷酷,但并不是一个忽视生命的人。 “杀!!!” 龙化的怪物仰天嘶吼,声波震碎方圆十米的玻璃,黑曜石鳞片随着咆哮泛起熔岩纹路,它化作黑色闪电直扑而来,沿途的阻挡物如同纸糊般粉碎。 顾翊在飞溅的晶雨中眯起眼睛,黄金瞳亮度暴涨,手中倾河刀突然响起古筝般的颤音 时间零领域瞬间铺展,顾翊纵身跃起,苗刀抡出满月月轮。 曾经在领域内缓慢如蜗牛的怪物,此刻利爪挥动竟带起残影——那双熔金竖瞳正以惊人的速率转动,死死咬住少年移动的轨迹。 顾翊一把击开怪物的抓击。刀刃与龙爪相撞迸发的火星照亮了怪物胸甲。 “砍不动...那就刺!” 时间零全力催动,倾河刀尖凝成一点寒星,他旋身突刺,刀尖精准刺入怪物胸甲。 刀身莫入怪物胸膛的刹那,时间流速恢复正常。巨力贯穿刀柄,黑血如同高压水枪般从怪物胸腔喷涌而出。 “咔嚓!” 但刀尖并未如顾翊所想刺穿心脏,它卡在了龙类特有的环状骨笼上。他瞳孔骤缩——那些新生骨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转眼就要锁死刀身。 顾翊看见怪物扭曲的面容上扯出了扭曲的冷笑,龙类竖瞳里映出少年惊愕的倒影。 “给我出来!” 他暴喝收刀,靴底猛踏怪物心口,反作用力将双方同时震飞。少年借势后空翻,刀锋在骨笼闭合前千钧一发抽出。 怪物三米高的躯体倒飞着撞穿房子外墙,再度飞了出去,沿途洒落的黑血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顾翊凌空后翻落地,刀尖垂落的血珠在恺撒脚前溅出梅花:“看到了?常规手段破不开它的防御。” “要用那个吗?”恺撒有些迟疑。 “用,早点弄死他。” 第四十八章 斩魔(下) 顾翊瞳孔中的金色骤然坍缩成炽白,又在一秒内爆燃成赤金烈焰。 龙化怪物的竖瞳以每秒千次的频率颤动,熔岩纹路的鳞片表面倒映出无数个顾翊的残影。它发出困惑的嘶吼,利爪本能地扫向左侧虚空,却只撕碎了凝固的光线。 真正的刀锋是从右上方切入的。倾河刀身震颤着发出龙吟,翡翠貔貅纹路在高速摩擦中燃起青焰。刀刃切入鳞甲时爆发的火星如同焊枪切割钢板,黑血尚未喷涌就被刀气蒸发成腥臭的雾气。 怪物踉跄着转身,第二道刀光已经自下而上撩起。颈椎处的逆鳞应声而裂,暴露出青灰色的颈动脉。当它试图用骨尾护住要害时,第三个顾翊的残影出现在正前方,苗刀如毒蛇般刺入右眼窝。 时间流速在领域内被拉长成粘稠的蜜糖。沃克看到少年化作赤金色的流星,在怪物周身织出死亡的罗网。每一道刀光都精准刺入鳞片间隙,黑血喷溅的轨迹在时缓领域中凝固成荆棘丛生的黑森林。 “嗤——” 当第三十七道刀痕绽放在怪物膝盖后侧时,时间流速突然恢复正常。积蓄的动能如海啸般爆发,龙化生物如同被无形巨手按向地面。砸到瞬间掀起的冲击波震碎了附近的地砖,蛛网状裂痕中腾起的烟尘还未升空就被刀气斩碎。 “准备好了!”恺撒的咆哮从二楼废墟传来。 顾翊旋身后撤,战术靴在地面犁出两道焦痕。月光照亮他手中倾河刀——原本银亮的刀身此刻布满蛛网状血纹, 二楼的外墙轰然倒塌,恺撒如同古代投石机掷出的燃烧弹般撞破烟幕。他怀中抱着的暗银色枪械流转着炼金纹路,足有婴儿手臂粗的枪管此刻正喷吐出三米长的火舌。 “轰!!” 雷鸣般的枪声让整条街道的汽车警报器集体嘶鸣。沃克看到恺撒的金发在气浪中狂舞如狮鬃,昂贵的作战服瞬间被后坐力撕成布条。贵公子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穿三层石膏墙后才堪堪停下。 被击中的怪物如同被陨石正面击中。特制弹头在接触鳞片的瞬间分裂成十二枚炼金破甲锥,旋转着钻进龙类骨笼的缝隙。当汞银核心与心脏接触的刹那,超过千度的高温等离子流从弹体内部迸发。 “喀啦啦——”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中,怪物的胸腔如同绽放的金属玫瑰般炸开。黑曜石质感的胸甲碎片,混合着骨笼以及沸腾的龙血泼洒在四周。那颗足有方向盘大小的暗金色心脏暴露在空气中,表面密布的血管正以极快频率抽搐。 “结束了。”顾翊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倾河刀尖垂落的血珠尚未落地,少年已经踏着沸腾的血雾突进。他的瞳孔倒映出怪物破碎的黄金瞳。 “哧” 刀锋刺入心脏。 —— 小男孩撅着嘴站在橡树下,几个孩子把皮球砸在他胸口。“笨卡尔的爸爸是瘾君子!” 雀斑男孩吐着舌头,“妈妈说跟你玩会变成弱智!” 泪水在蓝眼睛里打转,小男孩转身哭哭啼啼的走着。 远处传来高跟鞋敲击路面的脆响。女人湖蓝色的裙摆掠过转角,薰衣草香水和廉价烟味混在夏风里。 “妈妈!” 小男孩踢开挡路的易拉罐,磨破的鞋头扬起灰尘。他先是小步快走,接着变成狂奔,沾着番茄酱的衣角像白鸽翅膀般拍打。 最后一缕夕阳光斑消失前,他撞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女人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正在颤抖,却稳稳接住了扑来的小男孩。 —— 顾翊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怪物。 它的骨爪垂在自己身侧,正在崩解的龙类躯壳竟呈现出拥抱的姿态, 刚才它居然不防御,反而主动迎上了自己的刀锋。 少年猛地抽刀后撤,沸腾的黑血顺着倾斜的刀身冲刷而下,在砖缝间蜿蜒成蛛网。 怪物青灰色的身躯轰然倒地。那些正在褪去鳞片的人类皮肤下,隐约浮现出男人蜷缩的轮廓。 沃克看着少年手腕轻抖,倾河刀锋撕开空气的尖啸声中,粘稠的黑血如石油般泼洒在地面上。 顾翊收刀入鞘。 他眼中的赤金色正如退潮般消散,露出原本琥珀色的瞳孔。可当晚风掠过他低垂的睫毛时,沃克恍惚间觉得,少年有些….悲伤? “善后的可以进场了!”沃克的命令在死寂的街道上炸响。他忽然发现四周的执行局专员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二十余双眼睛死死盯着战场中央——那里躺着正在汽化的龙类残躯,以及满地折射着诡异虹光的黑血。 “都没听见吗?!”他第二次怒吼时用战术手电的白光扫过众人呆滞的面孔。 仿佛突然拔掉静音键,众人连忙回答:“是!” 防毒面具扣合的咔嗒声、金属收容箱开启的碰撞声、汞蒸汽消毒器启动的嗡鸣瞬间填满空间。 “任务成功,目标已被讨伐。”沃克按住对讲机。 “收到。”施耐德回答:“善后工作做好,任务报告明早前提交给我。”说完施耐德便停止了通讯。 通讯中断的忙音里,沃克注意到顾翊正望着某块碎裂的地砖——那里小半张烧焦的纸片正在黑血中缓缓卷曲。 “不愧是s级。”沃克走到少年身侧,“干的很好,我敢说执行局没有几个人有你们做得好。” 顾翊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刀镡上的翡翠貔貅,“谢谢夸奖,我去看看恺撒。” 顾翊踏过仍在冒烟的楼梯残骸,月光从天花板的破洞漏下来,在废墟上织出银蓝色蛛网。恺撒仰面躺在倾倒的档案柜与石膏板之间,昂贵的手工衬衫沾满混凝土粉末,金发间还插着半片陶瓷花瓶碎片。 “能拉我一把吗?”恺撒伸手,顾翊注意到对方右肩不自然的扭曲,伸手时故意避开那片淤紫,握住了对方的左手。 双手相触的瞬间,恺撒借力腾跃的姿势依旧优雅如舞步,“装备部那些疯子...下次他们应该把后坐力参数刻在墓碑上。这是我最后一次用他们改造的东西。” 两人踩着吱呀作响的地板走向旋转楼梯,顾翊用刀鞘拨开垂落的电线。月光突然大盛,他们看见一楼沙发居然奇迹般完好——意大利小牛皮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只是表面蒙了层灰尘与玻璃碴 “这次能补回你被扣的分吗?”顾翊坐下。 恺撒陷进沙发时带起一团灰色尘埃,“轻轻松松。” 夜风突然灌进破碎的落地窗,带起满地纸张如白鸽纷飞。 两人再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不知不觉间,顾翊睡着了 第四十九章 山雨欲来 “马克西姆,你喜欢什么颜色?” 男孩蜷缩在双层床下铺,毛毯裹住他单薄的肩膀,“我不知道。” 铁架床突然发出呻吟,上铺垂落几缕黑色长发。女孩倒挂着探出身子,“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但我讨厌白色。” 男孩仰头望着她颠倒的面容,“为什么?” “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白色,学、墙壁、床单...连营养剂都是该死的乳白色。”她侧头,暴雪在窗外呼啸成旋涡。 “因为这里只有冬天。”男孩回答。 女孩翻身跃下,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我更喜欢夏天。”她贴着男孩坐下 “你见过夏天吗?” “我没见过,”她将额头抵在起雾的玻璃上,融化的冰水顺着鼻梁滑落,“但我们会看到的。” . “顾翊!顾翊!” 耳畔传来恺撒刻意压低的声音,顾翊猛然惊醒。 “起来了,等会回酒店再睡。”恺撒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 顾翊撑着沙发直起身,他现在头疼欲裂。“现在几点?我睡了多久?” “凌晨五点。”恺撒甩了甩屏幕龟裂的手机,蓝光映出他眉骨处的擦伤,“你刚睡了一个多小时。” 沃克踩着满地玻璃碴走进来。执行组长的黑风衣下摆沾着沥青状污渍,“善后好了,我会安排车送你们回酒店。” “哪家酒店?”恺撒弯腰捡起沙鹰,镀银层在晨光中卷曲如蛇蜕。 “芝加哥半岛酒店。”沃克回答。 恺撒扬眉,“哪里不错,我住过。” 沃克转身离去,却在门口被恺撒的猎刀鞘拦住去路。狄克推多横在斑驳的门框上。 “我有个问题,”恺撒的海蓝瞳孔在晨雾中泛着冷光,“卡尔当时注射的东西,那是什么?” 执行组长的背影凝固了半秒,“不知道。” “但那个东西催化了它的血统,进一步推动了它龙化。”顾翊扶着倾河刀柄起身。 沃克侧过脸,“等我们调查清楚,你们会知道的。” “这是某种炼金术产物?”恺撒继续追问。 “这不是实习专员该关心的事。”沃克摇头,“你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完成的很好。” 顾翊突然踉跄着扶住倾倒的博古架,他按住太阳穴,“那个针剂...我在时间零领域里看到药剂颜色...暗红色...像是...” “先走吧。”恺撒突然拽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 施耐德倚在桃花心木办公桌边缘,手指摩挲着下巴。“催化药剂?”他皱起眉头,“这不可能。” 沃克站在阴影交界处,“情况恐怕比预想的更棘手。” “尸体检查结果呢?” “技术组正在解剖米勒的尸体。”沃克将档案袋压在肘下继续说:“我们可以等一下报告。” “大概是没用的。”施耐德嘶哑的嘲讽:“既然敢放出来就不会怕我们查。” 玻璃幕墙外,紫色闪电劈开云层,刹那照亮办公室墙上悬挂的半朽世界树纹章。 沃克沉默着,显然他是认同这一说法。 施耐德摆了摆手,“先不提这个事情了,两个新人表现的如何。” “恺撒·加图索符合预期,战术评级达到a。”沃克说。 “顾翊呢?” “很好,好的吓人了。你确定这是他第四次参加战斗?” 施耐德笑了起来:“都是些值得期待的年轻人。他们的言灵表现呢?” “恺撒的潜能尚待开发,至于顾翊…”沃克打开电视,画面里顾翊的残影正以夸张角度折转,长刀的寒芒在慢放镜头中织成死亡蛛网 “神速在战斗中实在是一个过分的霸权。” 施耐德笑意更深了:“沃克,我们有一些言灵是刹那的混血种。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神速会伴随着巨大的惯性。速度越快身体负荷越大,因此他们很难做出流畅的战术动作。” 他的眼神映出几分玩味,“可时间零不一样,能让使用者在极速中依然可以随心所欲,这也是校长最强大的地方。” 沃克的目光扫过窗外暴雨,喉间发出沉闷的认可声:“等他后续对言灵的开发了。” “所以要多给他们实战机会。”施耐德突然撑起上半身,“他们以后出外勤的次数不会少,楚子航他也一样。” 沃克的黑手套在档案袋边缘压出褶皱:“请原谅我的僭越,但这样的培养节奏是否操之过急?” “沃克,战后到1988年,全球龙族有关事件年均多少起?”不等沃克回答他便自己说了:“最高不超过三十起。” “但九十年代暴增到三位数,新世纪更是变本加厉。知道2007年全球记录在案的龙族有关事件有多少起吗?”施耐德死死盯着沃克,“1247起——这还不包括哪些弱政府或者无政府的地区,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这些数字会在以后继续上涨。” 沃克胸前的半朽世界树在雷光中闪烁:“恕我直言长官,我们现在的战力...” “卡塞尔的新生代确实越来越强,天机加入也极大缓解了压力,即便这个数字在多一倍,我感觉我们也能撑住。”施耐德突然打断下属,“但龙王苏醒的征兆已经出现,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办公室陷入死寂,唯有雨声在玻璃外嘶吼。墙上的摆钟突然报时,齿轮咬合声惊醒了凝固的空气。 “我明白了,长官。”沃克立正说道 第五十章 风满楼(上) 半岛酒店顶层套房笼罩在雨幕的灰蓝色调里,顾翊打开刚问执行局要的thinkpadt61 顾翊脱掉外套倒在鹅绒床垫上,windowsxp启动音刺破雨声的瞬间,qq弹窗如同爆炸的军火库般占据整个屏幕。 路明非的熊猫头头像疯狂跳动,消息记录从三天前开始堆叠成红色瀑布: “在?卡塞尔伙食咋样?” “靠你不会真被抓去洗脑了吧?” “我去,哥们你不是被人骗走搞电诈了吧?” “但你那么强也没有电诈组织能抓住你啊!” 最后四条定格在两小时前,每个字都浸透衰仔特有的惶急。 顾翊敲击键盘,“这几天没怎么看qq,抱歉。” 消息提示音几乎在回车键弹起的刹那炸响。 “你吓死我了,你在干啥啊?”熊猫头疯狂抖动。 “忙工作。”顾翊扯掉发硬的战术背心。 “真在搞电诈?”对方秒回。 “滚,我真在忙工作。”顾翊对着屏幕翻白眼。 “好吧,我也不多问,也不敢多问。熊猫头发来流泪黄豆表情。 “国内才早上吧,起这么早?”顾翊瞥见时钟显示18:13 “并不,我还在网吧通宵,不过一会网管就要重启系统了,我打算去吃那家小笼包。” “你姑妈不管你了?”顾翊愣住了,今天是周三,他居然能跑去通宵? “没有,他们昨天有事出去了。 “好吧,你还在星际争霸吗?我听说cf不是很火吗?” “主要陪老唐打,我玩cf没有星际争霸厉害。” “你还在和老唐玩啊,我说你俩隔着网线能成为忘年交也是挺抽象的。” “你懂个屁!不说了,得下机了,你以后记得看消息!不要装死!” 路明非的头像暗了下去。 顾翊合上电脑,去洗个澡吧。 起身时浴室雾面玻璃映出颀长身影,花洒旋钮转到热水档的瞬间,外面传来窸窣响动。 “先别去了,我还在这呢。盘腿坐在凌乱被褥间,过大的衬衫领口滑到肩头,黑绸般的长发垂落在真丝枕套泛起月光涟漪。 顾翊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你要干什么?” 白瓷般的赤足突然蹬开羽绒枕像猫科动物般弓起后背跃进少年影子里。亚麻衬衫下摆翻卷如受伤的白鸽翅膀。 “聊聊天咯。”她侧头看着顾翊,“最近都没怎么见。你刚宰了个龙化怪物,我来做战后心理调理——言灵用的怎么样啊?” 顾翊倚着门框,语气淡漠:“还行。” “别装了!翻身跳回床上,“你对战斗时它速度一度能跟上你很不满吧?” 顾翊皱眉:“按照测试我现在最多只能降低周围时间流速二十倍,怎么让我更快。” “说到这我有事情要问你,我为什么能在卡塞尔使用言灵?” 女孩笑起来,眼尾漾起狡黠的弧度:“你真觉得副校长的戒律能彻底压制你啊,你俩血统差不多诶!” “戒律?那是什么?言灵吗?” “对的,言灵·戒律的序列号为106,属于精神属性的言灵,危险程度被评定为“低”。其释放者会构建一个以自身为中心的领域,在该领域内,所有龙类和混血种的言灵能力均会被压制,除非对方的血统等级高于释放者。”女孩解释:“通过强制领域内的个体遵守“戒律”,如同缴械一般剥夺其使用言灵的权限。” “副校长的戒律能覆盖整个学院?这么厉害。” “当然,他可是顶级炼金大师,不过能让戒律覆盖面那么广并长时间维持,还得是靠那座钟楼里面的东西。” 顾翊眯起眼睛:“所以你还是对现实满了解的吗?” 顾翊懒得和她计较,“有什么方法提高我的攻击力?” “我去,猛地翻身坐起,衬衫下摆翻卷露出半截瓷白腰线:“你现在和人形巨兽一样猛,你还不满意?” “我今天很难击破龙化怪物的防御。” 女孩叹了口气:“贪得无厌啊…确实有别的方法,但不用我教,卡塞尔的那些疯子很快会那个方法教给你的。只不过使用它需要付出代价,甚至于你的灵魂。” “副作用这么大吗?” “所有馈赠都有价格。靠在靠背上,指尖敲着木质床沿:“有什么力量是没有代价的?关键是你愿不愿意把灵魂卖个好价钱。” 顾翊垂下眼睫,任少女的诡辩在潮湿空气里浮沉。他太熟悉这种对话节奏——就像垂钓,总有些银鳞咬住饵料又狡猾地吐出,只在水面留下一串讥诮的气泡。 “这次事件的水很深,你知道些什么?”他换了一个话题。 “这句是谎言?” 少女突然撑起手肘,“猜猜看?” 她歪头笑着,瞳仁里是和少年一样的琥珀色,“我现在只是寄生在你意识海里的神待少女,怎么可能对外面的事情这么清楚。” 话音被顾翊骤然逼近的身影截断。少年指节抵住床沿,阴影朝着女孩笼罩下来:“但你能清楚副校长戒律作用这么强的原因,还知道卡塞尔隐藏的技术。” “嘘——”冰凉的指尖点上他嘴唇仰起脖颈,“我告诉过你了我们现在在风暴中,耐心一点,你迟早会看清风暴里浮沉的魑魅魍魉。” 突然,恺撒嗓门混着门板震动传来:“顾翊,你怎么电话也不接,要去吃饭吗?” “不给你朋友开门吗?”她唇角噙着的笑意,舌尖还卷着蜜糖般的尾音,“还是你想我陪你再睡一觉?” 顾翊起身离开,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恺撒斜倚门框,“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的餐馆,走吗?我请客。” 顾翊颔首,“好。” “那我在楼下等你。” “等一下!”顾翊喊住恺撒,“你今天不让我继续追问,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事情的水很深,不该我们去问。”恺撒侧头。“能制造那个药剂的势力,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绝大部分都是自己人。你懂了吗?” “这样吗…”顾翊喃喃。 “你先去洗澡吧,刚好我也去。”恺撒说:“我看你里面水还开着呢。” 顾翊这才想起水没有关,心里突然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浪费了水资源。 “好的,我现在去。” 顾翊看着恺撒离去的背影合上了门扉。 关门声惊碎了满室静谧。顾翊望着空荡的床榻,月光正在羽绒被上流淌成苍白的河床,好像女孩从来未曾来过。 第五十一章 风满楼(中) 芝加哥的夜色被雨水洗得发亮,霓虹灯在积水中碎成斑斓的色块。 恺撒领着顾翊左拐,两人一起走进一条飘满花椒香气的窄巷。 “酒店的餐厅太难吃了,”恺撒嫌弃的说:“我带你去吃真正好吃的。” 顾翊扫过两侧密集的繁体招牌:川香阁、潮汕砂锅粥、东北饺子王… “吃什么?” “中国菜。” “我从中国来,到大洋彼岸接着吃中国菜?”顾翊扶额,附近满是中文,让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国内。 “不然呢?”恺撒忽然驻足转身,眼里满是玩味,“难道你想吃美国白人饭?我作为意大利人原本觉得德国菜已经够烂了,直到我来到美国。” 顾翊被问住了,只好转移话题,“中国菜系很多,你想吃什么?广东菜吗?我看很多外国人都很喜欢广东菜。” “我确实很喜欢粤菜,但今天来这主要是为了这个。” 两人停在一盏褪色灯笼下,匾额上“燕京楼“三个鎏金大字。檀木雕花门廊里飘出果木炙烤的焦香。 顾翊望着玻璃橱窗里悬挂的枣红色烤鸭:“原来你想吃烤鸭。” “当然,这是我最喜欢的中国菜。” “你这么喜欢烤鸭啊?”顾翊怔住。 “当然,你们中国人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恺撒推开雕花木门,黄铜铃铛惊醒了打盹的服务生,“上次在罗马尝过之后,我就计划着有天要去bj吃正宗的。” “那你去的那天记得喊我,我和你一起去。”顾翊轻笑。 檀木门扉在身后轻响,雨声被隔绝成朦胧的背景音。两人走到靠窗的座位,恺撒用指尖敲了敲浸着油光的木纹桌面,服务生攥着圆珠笔小跑过来。 “twogentlemenwanttoorder?”服务生握着圆珠笔的手停在便签纸上。 “精品烤鸭一份。“恺撒的指甲划过塑封菜单,“葱烧海参、九转大肠、油焖大虾。” 服务生圆珠笔悬在点单本上方:“阁下,您..您的中文很好。” “谢谢,请去忙吧。” 恺撒把菜单竖着插回木架,黄铜铃铛随着新客人进门发出刺响。三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白人男子挤在门廊抖落雨伞,带进来的风掀动了桌布。 顾翊望着玻璃上扭曲的霓虹倒影:“看来你带财。” “带财?我确实带钱了。”恺撒从风衣内袋抽出张黑卡,金属镶边在吊灯下闪过冷光。 “带财是说招来财运。”顾翊看着第二批进来的两个背包客,“从我们刚坐下这家店就不断进客。” “那为什么不是你带财?” “我有个朋友,我俩在一起总会倒霉,我肯定不是带财的人。”顾翊翘起二郎腿,看着门口。 “你们两经常碰到倒霉的事情?” “是的,状况总是很多。” “那我倒好奇你朋友是个怎么样的人了。”恺撒摇头。 说话间又进来八个壮汉,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最后两人关门时特意挂上“closed”铁牌,皮质手套按在门把上停顿三秒。 “看来我确实带财带的有点过了。”恺撒扫视一圈。原本用餐的两桌人察觉到情况不对,撂下筷子匆匆离去。 顾翊盯着最新那桌客人鼓起的后腰:“现在看来可能倒霉的是我,倒是错怪他了。” 所有新来者都沉默地翻着菜单,翻页声刷刷作响。穿深蓝制服的服务生端着烤鸭推车过来时,推车轮在某个瞬间卡死在瓷砖缝里——他后颈突然渗出冷汗,发现所有客人的目光都钉在自己身上。 顾翊忽然对僵立当场的服务生招手:“小哥,烤鸭不要了,带着大家从后巷撤吧。” 店员哆哆嗦嗦点头,转身却撞上两堵肉墙似的冲锋衣壮汉。 “让他们走,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们都砍了。”顾翊冷声警告。 第一批进来的灰衣人中有人突然咳嗽:“letthemgo.”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器。 挡路的壮汉侧身刹那,大厅里的服务生集体跑向厨房,随着纷乱脚步声渐远, 顾翊瞥了眼手机屏:“我手机没信号了。”恺撒闻言挑眉查看自己的电话,信号格刺目地熄灭着,“我的也用不了。” 这时最初咳嗽的白人男子起身。这是个瘦削如秃鹫的矮个子,灰帽衫兜帽下露出鹰钩鼻的轮廓。他踱步到两人桌前,枯枝般的手指搭上椅背:“可以坐下聊聊?” “不行。” “坐吧。” 顾翊与恺撒同时开口,两人都有些尴尬。 恺撒优雅地摊开手掌示意同伴决定,黑色风衣下传来沙漠之鹰枪套皮革的细微摩擦声。 顾翊将竹筷在指间转出残影:“我讨厌和陌生人一起吃饭,你还是站着吧。” “这可没有礼貌。”来人继续拉扯椅子就要坐下。 破风声骤起。银筷化作寒芒擦过来人耳际,半截没入后方砖墙时,墙皮簌簌落下。男人保持着谄笑后退半步,露出袖口若隐若现的蛇形纹身。 男人保持着后退的姿势举起双手:“我只想与二位进行文明的对话。”他袖口的蛇形纹身在吊灯下泛着青芒,像条真正的毒蛇在皮肤下游走。 顾翊拿起另外一支筷子,“你可以站着说。” “当然,但有些隐秘的事情….”男人凑近,劣质古龙水混着汗味扑面而来,“需要移步更隐蔽的场所,能请二位移步吗?” 恺撒轻笑出声:“若我们拒绝呢?” 霓虹灯影在玻璃窗上扭曲成血色,男人瞳孔骤然收缩:“那就只能用一些强硬的手段了。” 破空声撕裂了尾音。两根竹筷如交错的银色闪电贯穿男人咽喉,后发那支竟精准劈开前支尾端,带着血珠将男人钉在墙上。尸体滑落时,牌匾上的拓片金龙溅满猩红。 “动手!” 尸体轰然倒地的闷响如同发令枪,十二把格洛克17同时上膛的声响宛如金属风暴的前奏。 恺撒拔出沙漠之鹰,同时旋身踢翻圆桌。 一时之间,枪声大作。 第五十二章 风满楼(下) 弹壳在瓷砖上跳跃出清脆的颤音,恺撒背靠雕花廊柱换弹,金发沾着墙灰簌簌落下:“带武器了吗?”他对着三米外大喊。 “没带!等我一下,我绕后干扰他们,你做好准备。”顾翊的声音从吊灯残骸下传来。他瞳孔泛起金色涟漪。 但在时间零领域展开的刹那,三柄胁差竟撕裂了凝滞的时空,刀尖距离他咽喉仅剩三寸。 顾翊后仰时嗅到刀刃上的山茶油味,那是日本剑客保养刀具特有的气息。他足尖勾住翻倒的八仙桌横梁,整个人如折纸般从刀网缝隙滑出。 领域再度张开,他扫视全场,但并未发现袭击者来源于那。 胡桃木地板在时缓领域中发出龟裂的呻吟。顾翊闪至左侧敌人身后,拇指精准扣住对方颈椎凹陷处。骨骼碎裂声未及传开,他已抽出尸体腰间的匕首,反手将刀刃楔入右侧敌人下颌。当时间流速恢复正常时,幸存的第三人正惊恐地看着同伴头颅以诡异角度折叠。 “小心!”恺撒的吼声与双枪齐射的轰鸣同时炸响。四名枪手刚想调转枪口就被.50ae弹头掀飞天灵盖,血浆在檀香屏风泼洒出写意山水。 残余的袭击者开始向门口溃退,却在触到门把时僵住——顾翊不知何时已堵在玄关,匕首正滴落着鲜血。 刀光再起,鲜血四溅。他踏着尸体堆成的台阶跃起,刀刃劈开雨幕的轨迹宛如新月。 实木门板突然爆裂成万千木刺。六个黑衣人破门而入,手中mp5冲锋枪的激光瞄准点瞬间布满整个空间。顾翊旋身踹飞最近的餐桌,对着正更换弹匣的恺撒嘶吼:“先去厨房!” 恺撒在滑跪中完成换弹,当他撞开厨房弹簧门的瞬间,冷冻柜的白色雾气裹着花椒香气扑面而来。顾翊几乎同时闪入,匕首贯穿门框将一名追兵钉在门外 会和后,两人在浓烟与枪火中背靠而立,恺撒的衣服浸透鲜血却笑得癫狂:“早知道该点外卖的!” “逃出去再说。” 顾翊旋身踹翻沸腾的老汤锅,八升滚烫高汤呈扇形泼向冲进厨房的杀手,首当其冲的杀手整张脸皮瞬间滋啦作响。他扣住对方痉挛的手腕反拧,霰弹枪管顺势抵住了杀手的下颌。 “你太吵了。” 扳机扣响的震颤从虎口直窜脊椎,杀手的天灵盖碎片裹着脑组织溅上房顶,在高速旋转的扇叶间炸成绯红雾霭。 顾翊化作残影掠过后续冲入者,刀在时间零加速下泛着幽蓝冷光。三颗头颅同时飞起,动脉血柱在蒸汽中泼洒,将大半个厨房染成一片红色。 最后幸存的杀手瘫跪在血泊里,颤抖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别…别杀…”顾翊不等他说完便一脚击晕了他。 整间餐厅已化作血肉屠场,受伤的杀手惨叫声遍布整个餐厅,顾翊踏着满地碎瓷走向大门。 突然他后颈汗毛倒竖——最早被竹筷贯的尸体消失了!原本尸体所在的地方,只剩一滩黑色的血迹。 玻璃门外骤亮起七对车灯,轮胎撕扯的尖啸刺破夜空。黑色suv如同钢铁巨兽撞碎门廊,火箭筒炮口在摇摇欲坠的灯影中泛起冷光。 “跑!” 墙壁轰然破碎,火箭弹掀起的火浪吞噬了他们残留的残影。冲击波将两人抛向街道。 顾翊在地上翻滚,在碎石雨中抓住恺撒,“快点跑!” 他们飞跃巷弄,身后子弹在雨帘中织成火网。顾翊拽着恺撒撞破咖啡馆橱窗,时间零展开的刹那,弹头击碎展柜马卡龙的画面如同慢放的毁灭艺术。 顾翊瞳孔金色更胜,破碎的玻璃突然悬停成千万颗“雨滴”,他左臂肌肉贲起,五指如钢钳扣住恺撒,两人在时缓领域中化作两道重叠的残影,顺势跃入正在行驶的敞篷跑车,车主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车后座位上的两人,惊恐的尖叫还未出口就被恺撒手刀劈晕。 “我去,你刚都干了什么?,我们怎么突然出现在车里?”恺撒大吼。在他的视角里两人刚还在咖啡店,随后便突然出现在了车上。 顾翊俯身顺势按住刹车,跑车在湿滑路面拖出五米长的胎痕。 “你会开车吗?”恺撒问 “不会,你开。”顾翊将昏迷的车主抛向街边惊叫的人群。 “系好安全带!”恺撒跃入驾驶位,猛打方向盘冲进逆向车道,直上高架。 后视镜里,七对车灯如同嗜血兽瞳般出现,火箭筒炮管正在天窗缓缓升起。 敞篷跑车在逆向车道上撕裂夜色,仪表盘红光在恺撒紧绷的下颌线间明灭。 “艹!”他猛捶方向盘,金属鸣响混着引擎嘶吼在车厢震荡,“手机!看看有没有信号!” 顾翊指节扣住剧烈颠簸的车门,另一只手从浸透硝烟的外套内侧掏出手机。屏幕蓝光刺破黑暗,映亮他眉骨处凝结的血珠。 “通了。”他将手机抵在耳侧。 沃克的咆哮几乎穿透听筒:“你们把唐人街拆了吗?十个街区外的巡警都听见爆炸声了!现在芝加哥所有的警力都在朝你们过去!” “我们正在被七辆车追杀。他们人数众多,训练有素还有重武器。” 顾翊的声线像绷紧的钢丝,车身擦着逆向货车掠过,飞溅的碎石在底盘奏响死亡鼓点。 听筒里传来纸张撕裂般的电流声。 “见鬼...直升机正在穿越电磁干扰区,给我往市外冲!距离人口密集区越远越好!” 顾翊可以听到沃克敲击键盘的脆响如同催命符,“你俩收着点!别在闹市区和他们交战。不然市政府的索赔单堆起来会比你们墓碑还高!” 恺撒突然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潮湿路面划出沥青碎屑。敞篷车几乎是贴着油罐车侧面滑过。 他对着手机迸出怒吼:“我现在正在逃命,没空和他们交战!还有我们快死了!不想我们死你们就快点!” 车身在离心力中发出金属哀鸣,江凡抓住安全带的手背青筋暴起。霓虹灯牌在视野中扭曲成赛博光流,前窗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纹,后车开始射击了。 “抓紧。”恺撒燃起黄金瞳,仪表盘指针疯转着突破红色警戒区。跑车极速冲下环城高架,将cbd的玻璃幕墙抛在身后。 第五十三章 疾速追杀 恺撒看了眼倒车镜,追击车队首车的天窗正升起m249机枪,黑黝黝的枪口如同毒蛇昂首。 “该死!” 他单手扯开安全带卡扣,把沙鹰砸进顾翊怀里,“拿着,压制他们。” 顾翊有些迟疑,但还是接枪转身,连续扣动扳机朝后方猛烈开火。 七发.50子弹在潮湿空气中犁出灼热轨迹,第一发擦着机枪手头顶飞过,第二发击碎后车的左后视镜,后续两发偏的无影无踪,第五发子弹击中公交站牌,第七发干脆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黑暗里。 机枪手甚至松开握把,对他们比出倒竖的中指。比完立即还击,m249枪口喷吐的火舌将跑车后保险杠撕的千疮百孔。 恺撒猛打方向盘躲过扫射,车载空调出风口被流弹击中,迸溅的塑料碎片擦过他暴怒的侧脸,“你在和我开玩笑?好歹打到人车上吧!刚才用筷子杀人的气势呢?” “闭——嘴——!” 顾翊满脸涨得通红,黄金瞳在剧烈颠簸中燃成两簇幽火,“有没有冷兵器?” 恺撒从风衣内侧甩出把带樋的战术匕首:“刚从尸体裤腰摸的,扔准点。” 时间零展开,街道两侧霓虹招牌的光晕凝成悬浮的光带。顾翊盯着追击车辆的司机,手腕轻抖,刀刃旋转着洞穿后车的前挡玻璃,刺入司机的前额。 方向盘随着尸体前倾被猛然右打。一吨多重的车辆在失控中侧翻,底盘与柏油路面摩擦出炫目火花,最终撞断消防栓的瞬间翻出道路,在绿化带燃起熊熊火光。 “还剩六个!”顾翊抹去鼻血,视网膜残留着过度使用言灵造成的灼烧感。 后视镜里追击车队突然散开阵型,一辆改装悍马的八缸引擎发出巨兽般的咆哮,氙气大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恺撒猛捶方向盘:“这玩意装的是航天发动机吗?这么快?” 仪表盘指针在红色禁区疯狂震颤,两车间距已缩至五米。悍马车头镀铬骷髅装饰泛着冷光,仿佛死神咧开的牙齿。 “稳住车身!” 顾翊左手死死扣住车框,顺势探出身去,被血沁透的黑发被车外的狂风吹的贴在脸颊上,右手一把攥住后视镜支架。 恺撒大惊,“你要干什——”话音未落,铬合金镜框已带着螺纹撕裂的金属声落入顾翊掌心。 时间零再度展开,喧嚣世界突然沉入深海。狂风的呜咽、引擎的嘶吼、弹壳落地的脆响全部凝固成蜂鸣般的白噪音。 后视镜被猛的掷出。 当时间流速恢复正常的瞬间,五公斤重的金属构件化作银芒贯入驾驶室。司机的头颅像被重锤击中的西瓜般爆开,颅骨碎片混着脑浆在车厢内炸成血莲花。失去控制的悍马车头猛然左偏。 失控的钢铁巨兽侧翻时擦出长达三十米的火链,后方躲避不及的另一辆悍马被卷入金属风暴。两车残骸如同被孩童踢翻的积木,在街道上翻滚迸溅出金属暴雨,燃烧的残骸滚入路边一片漆黑的商铺,将奢侈品展台化作火海。 “现在剩四辆。”顾翊跌坐座椅,鼻孔滴落的血珠在真皮上晕开暗红花纹。过度透支的言灵正在反噬,他头痛欲裂,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 “不要命了?再乱用言灵,你就要死了!”恺撒扯着嗓子吼,左手猛打方向盘碾过路面裂缝。后方追击的改装车趁机逼近,氙气大灯将两人影子投在废弃广告牌上。 顾翊扯动嘴角想回骂,但太阳穴突来的剧痛却让他蜷成弓形。破碎的画面残片突然刺入脑海:雪….漫天的大雪…..火,冲天的大火。 “妈的…” 顾翊的眼前的片段被金属撞击的锐响碾碎。并行悍马突然偏转,三吨重的钢铁猛兽用侧腰撞向跑车,防撞杆刮擦出的火星瀑布般泼洒在两车之间。 恺撒右手青筋暴起将方向盘拧出悲鸣,左手抽出沙漠之鹰对着对方前胎连开三枪。 橡胶爆裂的闷响中,悍马如同被斩断蹄筋的野牛般踉跄,车头险些失控啃上路缘石。 恺撒的黄金瞳燃起,抬枪侧头瞄准,三声枪响撕破夜空,第二发.50弹头掀开副驾驶天灵盖,红白混合物呈放射状泼满防弹玻璃;第三发穿透驾驶者喉结,血箭从颈后飙出。 “咳...咳咳...”驾驶员双手死死掐住破碎的咽喉,指缝间溢出的血沫在方向盘烙下掌印。失控的悍马车头猛然昂起,像被斩首的巨兽般腾空翻转,当三吨重的残骸最终侧卧在路肩时,油箱泄漏的汽油正顺着排水沟蜿蜒成赤色溪流。 望着后视镜里映出追兵骤减的车灯,恺撒甩了甩震麻的虎口:“还剩三辆。” 他又想起餐厅里那个被筷子爆头又消失的杀手——这些人的追击执着得反常。 恺撒侧打方向盘,跑车冲出主干道,后视镜里,两辆黑色suv正从天窗探出rpg发射器,第三辆改装车顶棚突然掀开,旋转机枪的六根枪管开始预热。 顾翊回头看着追击车辆,“现在才用重火力,说明他们刚是真想活捉我们。” “疯子!死了这么多人还追,我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恺撒骂道:“沃克的直升机是从月球起飞吗!我们要死了!” 轮胎碾过公路裂缝的震颤突然消失,柏油路面在车灯中化作无垠的黑色冰原。 顾翊后仰看向漆黑的天空———没有月光,没有霓虹,唯有引擎嘶吼撕扯着粘稠的黑暗。 螺旋桨的嗡鸣突然钻进他耳道。 他猛地支起身子,视线里有三道银线正切开云层俯冲而来,那是沃克说的救援?还是更致命的猎杀?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手机铃炸响,顾翊拿起手机。 “我们到了,尽快驶出杀伤区。”沃克的声音混着频道干扰的嘶啦声。 第一朵红莲在后方二十米处轰然绽放。 热浪推着跑车向前窜出两米,后视镜框住一幅燃烧的末日图景:追击车的底盘在火球中垂直升起,车门像纸片般卷曲剥落,四条焦黑人影手舞足蹈地跌入火海。 剩余两辆车疯狂扭动,轮胎在地面刮出焦臭的z形尾迹。空中又闪过两点幽蓝冷焰,像是死神在云层后擦亮火柴。两枚导弹拽着彗尾俯冲,精准吻上引擎盖的刹那,钢铁巨兽化作沸腾的金属熔浆,齿轮与骨骼碎片在蘑菇云中极速升腾。 恺撒一脚跺死刹车,跑车在惯性中横移出七米。焦糊的橡胶味混着人肉烧灼的荤腥灌入车厢,他趴在方向盘上剧烈咳嗽,“沃克你他妈...咳咳...打的好。” 第五十四章 剑御 恺撒望着远处扭曲变形的车架残骸,“我跑过很多赛车比赛,这次是最刺激的。” 沃克的嗤笑从听筒传出:“你们可以去参加速度与激情剧组了。我们封锁了周围的交通,不会再有追击了,支援很快就会到。” “那我要休息会…”顾翊倚着破碎的车窗。 “等等!事情还没完!”恺撒猛然转头,燃烧的金属废墟中,一辆哈雷肥仔撕裂浓烟。骑手灰色连帽衫被血浸成黑褐色,正是那个咽喉被竹筷贯穿的男人。 “下次记得瞄准他的脑袋。”恺撒低声说。 “又见面了啊,二位。”男人在三米外甩尾急停,“用武装直升机清场,不愧是秘党。不过距离这么近,怕是阿帕奇也不敢开火了吧。” 顾翊指尖抚过腰间暗藏的匕首,“你又来送死了吗?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我是来和二位谈谈的。”男人忽然掀开外衣,内衬里数十把刀片同时震颤飞出,在火光下泛起蓝汪汪的寒光。 沃克的怒吼从顾翊手中炸响:“坚持住!支援马上…”话未说完,手机突然挣脱顾翊掌心,子弹般射入男人手中。 “他太吵了。”男人五指收拢,手机金属外壳在他掌心坍缩成齑粉。 “剑御?”恺撒黄金瞳骤亮,“能操纵这么多刀片,看来你的血统不低啊。” 顾翊看着男人身边纷飞的刀片:“挺像万磁王的,所以在餐厅偷袭我的也是你吗?” 男人优雅欠身:“是的,阁下的反应速度令人惊叹,时间零也是个可怕的言灵。不过...”他盯着顾翊太阳穴暴起的青筋,“短时间内连续这么多次使用言灵,您现在还能维持清醒已是奇迹了。” 武装直升机旋翼搅动浓烟,顾翊望向男人,“你叫什么?” “我?”男人指着自己,“叫我无名氏就好,我来找二位是想带二位看看真相,世界活在秘党编制的谎言里太久了。” 恺撒枪口纹丝不动:“邪教疯子都爱说这套。” “尤其是您,加图索少爷,”男人背后的刀群突然分裂成八股银流,“我尤其想让您看一下真相。” 顾翊向前一步,“卡尔·米勒事件,和你们有关系吧?” “当然,我们只是给了一个绝望的男人,可以向世界复仇的力量。” “所以你也该为那三个覆灭的家庭负责。”顾翊的黄金瞳再度点燃。 “为什么呢?”男人不解,“我们只是提供了力量,并没有替他做出任何选择。如果这也是罪,那卡塞尔执行局这些年在全球为了屠龙这一大义也犯下了累累罪行,谁配审判谁?” 顾翊懒得继续废话,就要暴起给他砍了。但恺撒突然扣住他肩膀,“别冲动,剑御范围内,冷兵器都是他的玩具。” 无名氏轻笑:“又是以正义为名的杀戮吗?不过二位今天已经杀了数十人了,也不差我一个。” 男人身后的刀群突然炸开银芒,三十六个刀片如同蜂群倾巢而出。恺撒拽着顾翊扑向跑车,金属撞击声暴雨般砸在车门上。一柄飞刀穿透钢板,擦着顾翊耳朵钉入地面,刀尾仍在高频震颤。 “扔掉匕首!”恺撒嘶吼着拍开顾翊腰间刀鞘。银光划破夜空没入黑暗。 “直升机为什么不开火!”顾翊背靠滚烫的车架大喊,鲜血正从鼻腔渗出。 “太近了!任何武器都有误伤我们的可能,而且这附近有大量正在燃烧的残骸,他们用夜视仪很难看清底下的情况。” 五柄飞刀突然九十度折转,刀尖朝下如银色流星坠落。顾翊点燃黄金瞳,时间零展开的刹那,刀锋距离两人头顶仅剩两寸。 两人翻滚出掩体,领域强制破碎的余波震得顾翊眼眶渗血。 “我能再开一次。”顾翊抹去七窍溢出的血线,黄金瞳锁定男人身侧最后五柄护体刀,“近身战!” “给我创造一个破绽!”恺撒回答,两人在时间零中化作虚影突进。 领域在距离无名氏三米处崩塌,男人额头血管凸起,五柄飞刀飞出,同时所有飞刀开始回防护主。 时间流速恢复的瞬间,顾翊飞身挡在恺撒面前,五柄利刃刺入胸膛带起血雾,直接将顾翊击飞出去。 无名氏瞳孔里映出两人染血的身影,嘴角刚勾起冷笑突然僵住——恺撒右手青筋如龙盘绕,狄克推多化作银色闪电脱手。 剑御的领域疯狂震颤,无名氏指尖划出残影试图操控猎刀,却发现那柄古刃完全脱离掌控。 “什么…” 他最后的低语被刀刃破颅声斩断,刀锋从眉心贯入后颈穿出,带着红白浆液钉进后面的广告牌钢架。 “蠢货,炼金武器我看你怎么操控。”恺撒冷笑,后方袭极速来的刀片在距离他后背几寸的地方无力的落下。 顾翊滑倒在地,插在胸膛的飞刀随着喘息晃动。恺撒接住他下滑的身体。 “没事吧!” 恺撒的手指拂过顾翊胸前的刀片,发现那些刀刃入肉不到半寸,真正致命是他连续过度使用言灵。 顾翊的黄金瞳忽明忽暗,鼻腔喷出的血珠在半空就蒸成红雾。他抓住恺撒的袖口想说些什么,喉管里却涌出带着黑色结晶的血块。 警笛声刺破夜空,恺撒抬头看见武装直升机探照灯划过浓烟指向自己所在的位置,不远处大批的车队正在朝这里极速驶来。 恺撒一把抱起顾翊,朝着车队狂奔过去,“救人!医疗组!救人!” 顾翊在恺撒怀中咳着血沫,眼神涣散地望向无名氏的尸体,那具身躯正在诡异的自燃。 世界陷入黑暗 第五十五章 暴血 医疗舱蓝光流转,副校长隔着玻璃窗盯着顾翊,“这小子睡了多久了?” “两天。” “血统暴走的那些迹象呢?” “早就消失了。” “不科学啊!这真的不科学啊!这还是人类吗?” “作为教育家,你的措辞可以更文雅些。” “文雅?”副校长猛地转身,“昂热,你比我更了解血统暴走会怎样,那是睡觉能睡好的?” “所以他没暴走。”昂热侧头。 “不是,恺撒的报告你没看?这小子七窍流血还吐黑血块,这不典型血统暴走的早期迹象吗?” “只是言灵使用过度而已,时间零对人体压迫程度不高,但对精神的压力很大,这一点和刹那正好相反。” “你为什么就如此肯定?”副校长眯起眼睛,“还是你想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是s级,自然有过人之处。”昂热慢条斯理的转动尾戒。 “在座的那个不是s级?你这套哄别人还行,可哄不到我。”副校长嗤之以鼻,昂热明显脸都不要了,开始胡扯。 “袭击者身份查清了吗?”昂热突然转移话题。 副校长翻了个白眼:“那些碎肉?dna比对全是普通人,连混血种都不是。” 他忽然想起什么,“那个言灵是剑御的头目呢?” “自燃了。”昂热摸出银烟盒又塞回口袋,“烧得一干二净。” “有意思。”副校长抱胸靠在樯上,“敌人在我们眼皮底下袭击专员,我们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昂热抬手,“这个案子从开头疑点就很多,执行局开始彻底介入是卡尔·米勒第三次犯案,但之前两起案件的调查就很粗糙。等我们彻底介入的第三起案子,首批到达的警察十分不专业,他们极大的破坏了现场导致我们始终无法确定敌人的言灵是什么…” “警察查了没有?”副校长打断昂热。 “查了,富山雅史亲自做的催眠审讯,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副校长突然笑出声:“什么线索都找不到,就是最大的线索——有人在用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证明自己无处不在。” 昂热点头:“确实是这样,根据施耐德的报告,我们知道卡尔·米勒血统觉醒以及龙化可能是人为的,有人能催动他觉醒。” 副校长抓着油腻的头发来回踱步:“他们能创造出催化血统的药剂?我不敢想,在我的印象里这东西只在18世纪末才制作过。当时龙族大量复苏,绝望中的秘党没有选择,等到事态平息,早就废止了,甚至连图纸都毁了。” “没错,”昂热转动尾戒时翡翠折射出寒光,“就是你的父亲制作的。” 副校长猛地刹住脚步,“别提那个老不死的!不对?你个混球暗示是我给的吧?” 昂热勾起嘴角:“逗你玩还是这么有意思。” 他在对方彻底暴怒前继续说:“我听夏洛子爵谈过这个东西,当时开发的催化剂能让混血种临时提升血统浓度。因为利诱太大,大量秘党基层成员在私下秘密注射,导致元老会被迫全面销毁了所有样本。而且根据夏洛子爵的描述,那东西绝对达不到让普通人龙化的效果,除非他们改良了配方。” “是这样的。我们都清楚,不少黑帮禁止贩毒不是有底线,而是毒品利润太大会摧毁组织的架构。”副校长感叹。 昂热一本正经:“你什么意思?你是暗示校董会里都是黑社会吗?” “不然呢?当年全面销毁催化剂的决议是元老会全票通过的,现在有人能复刻改良这种禁忌技术。从哪来的?能从来的?月球吗?”副校长冷笑。 昂热举手虚按空气:“现在下判断还太早,调查还在继续,或许会有新线索。” “好吧!”副校长拍了拍手,“那我俩现在干什么?坐在这儿看这小子睡成睡美人,我先申明即使他很帅,我也对男人没兴趣。” “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昂热的声音让空气瞬间凝固。 副校长倒退两步,眼镜瞪得滚圆:“什么?你居然会征求我的意见?上次你这么说的时候,第二天冰窖里就少了不少炼金文物!” “刚才我们谈到的催化剂...当年禁令颁布后,狮心会不得不寻找替代品开发新技术。” “等等等!”副校长双手在胸前交叉比出禁制手势,“你要把暴血干什么?给新生当入学礼物?” 昂热侧头避开飞溅的唾沫星子:“教给适合的人而已,你也看到了,顾翊的血统稳定性十分高,我们该把暴血给他。” “你疯了?不对你本来就是疯子…但你疯也要有个限度吧?他血统稳定的原因目前我们并不知道!万一他开暴血成死侍怎么办?一个s级血统,拥有时间零的死侍?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吗?” “我相信他。” “我不相信你!他的血统是s级,你清楚他距离临血限界有多近,为什么要让他使用血统精炼技术?”副校长摊开双手,他觉得昂热简直不可理喻。 “因为还不够。” “s级不够?”副校长气极了,“s级不够什么够?” “在龙王面前不够。”昂热轻声说道。 副校长沉默了,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昂热,“时代变了,现在不是以前,面对龙族只能靠人命去填。我们近些年发展了大量的新技术…” “弗拉梅尔,”昂热打断他,“在龙王面前,即便那些新技术有用,我们也需要能站在祂们面前的人。他的时间零能冻结龙王十分之一秒,那也是十分之一秒的机会。” “唉,”副校长叹了口气,“你让我在考虑考虑。” “你能考虑就好。”昂热微微颔首。 “那这小子什么时候醒?”副校长瞥了一眼顾翊。 “医疗部预估四十八小时内。”昂热看了眼手表。 副校长凑近观察窗,“还行,比你强,我记得你当年直接昏迷了一年。” “我们面对的敌人不一样,不过迟早有一天,他也会面对那地狱般的战场的。” 第五十六章 苏醒 顾翊的眼皮颤动时,消毒水气味率先钻入鼻腔。他睁开眼看到冷白色天花板, “我......“ “没死,也没进天堂。“带着笑意的女声从左侧传来。 顾翊侧头,看见阳光正透过亚麻窗帘,为褐发少女镀上流动的碎金。薇薇安交叠着双腿斜倚在窗台,短裤下瓷白的肌肤几乎要融进雪色床单,纤长手指灵巧地剥开蜜橘,果皮在她指间翻飞成螺旋状的橘色缎带。 “学姐?”顾翊被强光刺得眯起眼睛,“你怎么...” “没办法啊,恺撒和楚子航都需要上课,只能我这个没啥课的混子来当你陪护咯。” “恺撒他怎么样?”顾翊嘶哑的问 “活奔乱跳的呢,你真该看看的,他昨天整了个大活!”薇薇安按下床头的清水按钮,将吸管递到对方唇边。 “什么?” “他和诺诺表白了,闹的满城风雨,曼施坦因教授被他气的要长头发了。” 顾翊呛出半口水:“诺诺?不是陈墨瞳吗?” “诺诺就是陈墨瞳。”薇薇安扯过纸巾擦拭溅到顾翊脸上的水渍。 顾翊重新躺平感受着身下凝胶床垫的凉意:“怎么没有芬格尔的消息?” “也在上课。”女孩有些不好意思,“迎新晚会时把他用的太狠了,他这几天本该好好休息的,但那门课不能逃课。” “那晚会怎么样?” 女孩怔住了,“真意外,你这重伤患还有余力惦记文艺活动?” “毕竟我也参与过准备。” “安啦,很成功。火墙尤其成功,你回头可以去守夜人论坛看看。”女孩轻笑。 “那就好,我能下床吗?”顾翊抬头,这才注意到四周景象:窗台上堆着好几个个果篮,墙边堆放着很多花朵,甚至墙上都挂着特制的“早日康复”横幅。 “这是什么?” “同学们送的。”薇薇安抽出手机,屏幕中是论坛上他的祈福贴,足有两千多楼。 “东西太多了,副校长特批把你的病房改成了慰问品陈列馆。”她晃了晃啃到一半的橘子,“反正你这几天都得住这儿,这些吃的你也吃不完,不如我来帮你吃。” “学姐,我昏迷几天了?” “三天多,据说你透支言灵透支太过分了,深度昏迷是你的身体在保护你。” 顾翊深深吸气,胸口传来细微的刺痛:“那天确实用过头了。” 薇薇安忽然倾身向前,发梢垂落的阴影扫过顾翊鼻尖:“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人能把你们两逼到那份上?” “恺撒什么都没说?”顾翊望着天花板。 “什么都没说,不过…”少女撇撇嘴,拿起手机屏幕是守夜人论坛的帖子,是一辆敞篷跑车在疾驰,“不过你俩在芝加哥飙车的视频大家都看了。” 顾翊望着视频里自己染血的侧脸:“抱歉学姐,我不能说。” “安啦安啦!我也就多余一问。”女孩站了起来。 “我去喊医生,顺便...”她看向顾翊,“帮你把你的朋友们喊过来。” “师姐。”顾翊撑起上半身,输液管在身后摇晃成银链。 女孩回眸,她看见顾翊认真的看着她,“谢谢。” 薇薇安愣怔半秒,突然转身,“感谢我就下次请我吃饭吧!” 病房重归寂静后,顾翊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坐起。三天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燃烧的街道、悬浮的刀片、以及无名氏自燃时诡异的青色火焰。 他心中满是疑问,但他知道这些疑问只有一人能解答。 他的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物体。床头柜上摆着个造型奇特的花篮,紫罗兰与白玫瑰间插着三柄银质餐刀。当顾翊抽出压在花泥下的卡片时,瞳孔骤然收缩。 素白卡片上只有用英文写就的短句:“致屠龙者——当心你斩断的蛇头。” —— 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老教授沙哑的声线像台年久失修的留声机。芬格尔的额头第三次磕在课桌,投影屏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图谱正在扭曲成催眠的漩涡,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睫毛扫过课本的沙沙声。 《炼金史》,这门课简直是活体安眠药。芬格尔用指甲掐着虎口,他不能睡,彻底睡着就得扣分。 妈的,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芬格尔晃着脑袋,寝室这几天静得离奇!面瘫师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每次只能他单方面说脱口秀,通常是讲了半天都得不到一句回应。有时能得到回应了,但也只是鼻音,或者一句简单的“好。” 主要他一个人住还好,但多了一人还成这样,实在是让他浑身难受。更何况冷面师弟极端洁癖,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动不动就拉他打扫。 顾翊那本小说还摊开在他桌上。还是他他几天前出门上课时随手扔下的模样,现在看着就像个讽刺的墓碑。 自己想去看看顾翊,但最可恨的是连探视都他妈像朝圣!顾翊病房外的走廊永远飘着花和水果的甜腻,除了薇薇安进去都要预约,而芬格尔脸黑,他一次都没预约成功过。 “喂。” 手肘突然被笔尖戳中,芬格尔转头对上苏雨晴嗔怒的眉眼。少女像只炸毛的布偶猫:“再打瞌睡就要被老古董挂科了!” “反正执行局又不需要历史学家。学妹怎么总像个老妈子?”他打了个哈切。 苏雨晴又扎了他一下,“不准说我老!” 芬格尔吃痛,“学妹,你不是助教吗?怎么还在我跟前?” “因为有事告诉你,”少女突然狡黠地凑近,“顾翊…刚才苏醒了哟!” 课桌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移位,芬格尔猛然起身。整个教室的目光如聚光灯般打来。 “芬格尔?” 老教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浑浊的眼球缓慢转动,“做噩梦了?需要我为您吟唱安魂曲么?” 此起彼伏的窃笑中,苏雨晴突然被拽住手腕。芬格尔踏出座位,“报告!苏助教突发急性肠胃炎!” “我?肠胃炎?”少女的脸颊瞬间涨红,不等她说什么,芬格尔已经拽着她逃离了教室。 第五十七章 时间零 主治医师摘下听诊器时,“恢复速度惊人,这两天就能出院了。” 顾翊刚要道谢,喉咙却因太久未发声只能挤出气音。护士长贴心地递来润喉糖,薄荷清凉刺得他眼眶泛酸。 医生点了点头,“不用说什么,这是我们的工作。”说完就领着众多医护人员离开了病房。 “别急着感动,晚上想吃什么?本小姐亲自去食堂打饭。”薇薇安抱臂倚着门框。 “肯德基。” “喂!”女孩叉腰逼近病床,“你当自己是金刚狼吗?刚从深度昏迷中苏醒就要吃炸鸡。” “那就看师姐安排吧,你吃啥我吃啥。” “这还差不多。”薇薇安哼了一声。 两个鬼祟身影从门缝挤入,芬格尔扛着的伸缩梯“哐当”撞上门框。跟在他身后的苏雨晴抱着全家桶,炸鸡香气混着番茄酱包噼里啪啦往下掉。 薇薇安大惊,“芬格尔?amara?你们两怎么进来的?” “都怪他!”苏雨晴气的跺了一下脚,“他非要拉着我来,我告诉他没预约进不去。他直接从校工部哪里偷了一个梯子说:’拎着梯子哪里都能进‘没想到居然真的管用,一路上都没人拦我们。” “surprise!”芬格尔怪叫,“师弟,看看师兄给你带了什么?” 薇薇安抄起病历板拍过去:“要死啊!人才刚醒来!” 芬格尔连忙躲开,“先别打我!等我和我师弟说几句话!” 随后他反手将折叠梯倚在墙角,径直掠过满地果篮,伸手晃了晃顾翊的输液管,“活着呢?” “差点死。”顾翊苍白的唇角微扬。 两人话音未落,病房门第二次被推开。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立在门口,考究的黑色西装衬得他像刚从谈判席走下来。 他单边眉梢微微挑起:“很热闹啊。” 空气突然凝固。芬格尔握着输液管的手僵在半空,苏雨晴怀里的另一块番茄酱包“啪嗒”砸在地板上,只有薇薇安还能维持体面,将病历板背到身后微微欠身:“校长。” 老人步履轻快地踱进病房,瞥了眼墙角的铝制伸缩梯,“芬格尔,你探完病还要给校医院修修东西?” “绝对没有!”芬格尔触电般弹开两步,“我就是...听说师弟醒了,过来...过来进行爱心慰问!”他边说边用余光瞄向病房门口。 昂热颔首,“那么,能麻烦各位让我和顾翊单独谈谈么?” 问句裹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众人如退潮般涌向门边,薇薇安临走还不忘把炸鸡桶带走。 当最后一丝门缝合拢,老人随手拖过陪护椅坐下,他十指交叠置于膝头。“怎么样?”他问得轻描淡写。 顾翊撑着床栏支起上半身,“一切都好。” 昂热颔首,“所有的任务过程我都看了,你干得很漂亮。” 少年忽然倾身向前,“校长,袭击我和恺撒的人...” “还没有查到。”老人截断问询,“但我们也找到了一些线索。” “这样么...” “说说看,”昂热话题转得突兀如刀锋偏折,“你觉得时间零是怎样的言灵?” “诡诈。”少年脱口而出。 老人眼尾笑纹深了些:“好答案,那破绽呢?” 顾翊思索一下:“对精神负载很大,续航很短。” “所以你才会在战斗中每次只开启一到两秒,用高频次短爆发代替持续消耗,”他抚掌轻笑,“聪明的决策,孩子。” “谢谢夸奖,校长是最强时间零使用者,能教教我技巧吗?” “当然。”昂热点头,“但我们首先要明白,时间零的血系源流不属于四大君王,而是黑王。” “黑王?”顾翊怔住,“血系源流又是什么?” “抱歉,我忘了你没上过几堂课。”昂热扶额。“血系源流就是这个言灵源自于那,打个比方;你朋友楚子航的君焰源自青铜与火之王,恺撒的镰鼬源自天空与风之王。” “原来如此。” “时间零可能是已知言灵中是最难被理解的,尽管他序列号并不是很高。我们都知道龙族的所有言灵都是通过控制某种元素来实现的。但元素中并无时间元素,该言灵却能操纵时间。所以我们给它的危险程度评级是未知。” “未知?” “是的,比如在时间零之上,编号89的君焰危险程度是高危。在时间零之下,编号为82的剑御危险程度是中等。” “那个无名式的言灵就是剑御。”顾翊眼睛一亮。 “是的。顺便一提,你和恺撒干掉他的战术很漂亮。” “那我该如何提升时间零的效果和持续时间?”顾翊问 昂热从果篮里挑出个橘子掂了掂,“很简单,多用。言灵就像肌肉,”他忽然握拳,西装袖口下隐约浮现苍老却精壮的线条,“就像你每天做俯卧撑,肌纤维会在撕裂重组中变得更强韧。你每次开启时间零,精神承受的负荷都会让神经突触产生适应性变化。如果我没猜错,你在校内是可以使用言灵的,为什么不用呢?” 少年若有所思,“我以为校规禁止校内使用言灵…” “只要你不搞大破坏,比如把钟楼炸成烟花,那没人会为这个找你麻烦。”老人狡黠地眨眨眼。 “我知道了,”顾翊点头,“但我有些好奇,校长的时间零能持续多久呢?” “不如我展示一下吧?”昂热笑着将橙子抛向半空。 少年刚要回答,忽然瞳孔骤缩。坠落的橙子诡异地悬停在空中。老人眼瞳化作璀璨的金色,细密光尘在他银发间凝成光晕,整个病房陷入诡异的静谧。 “五秒。”冰蓝色虹膜重新浮现时,橙子“啪”地落在老人掌心,“常规状态能稳定维持五秒,极限值...太久没试过了。” “那时间流速的比例呢?”顾翊声音发紧。 “大约五十倍。”昂热剥开橘皮,“也就是我能有五分钟的时间。” 顾翊瞪大眼睛,“真是...可怕。” “你迟早也能做到,要不要打个赌?明年今天,你的极限至少翻倍。”老人将剥好的橘子放进少年掌心。 “但愿吧。“顾翊望着橙肉上缓缓渗出的汁水苦笑。 “要相信自己,”昂热掏出手帕擦拭指尖,“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聚会了。毕竟总赖在年轻人身边,会变成讨人厌的老古董吧?” “没有校长您...”话音戛然而止。 顾翊呆望着紧闭的房门,病房里只剩下空荡荡的折叠椅还在微微摇晃。 第五十八章 各自夜话 顾翊陷在雪白枕头中,盯着天花板重复:“我就不能现在出院吗?” 楚子航将沾着油渍的餐盒收进垃圾袋,继续用消毒湿巾擦拭床头柜,“少吃点炸鸡你可能更早出。” 顾翊老脸一红,“我就尝了两块...基本都是芬格尔抢着吃的。” “也许吧。” 楚子航把湿巾叠成规整的方形扔进垃圾桶,转身开始整理窗台上歪斜的果篮。 顾翊盯着师兄一丝不苟的后背,决定换个话题:“师兄今天课程怎么样?” “很顺利,今天上了剑道选修课,老师很厉害。”楚子航将苹果与橙子按颜色分类摆好。 “哪位老师?” “校长,他今天兴致很高,临时来带了一节课。” “昂热校长?”少年猛地撑起上半身,“你们和校长对练了?” “当然,”楚子航调整好最后一个果篮的丝带结,“课中有人向校长挑战,校长同意了,不过要进行十番打。” “就是要同时对阵十人?结果呢?”顾翊眼睛发亮。 “九人瞬间倒地,”楚子航转身,“我挡下一击,随后也被击飞出场外。” 顾翊咽了下口水:“可怕。” 战绩可怕,但他丝毫不意外,那个老人地实力深的宛如海面上的冰山,没人知道水下还有多少。 “校长很高兴我能接他一刀,说要让装备部给我定制武器。”楚子航说。 “你选好了什么武器类型了吗?” “选好了,太刀。” “太刀?”顾翊脱口而出,旋即自嘲地笑,“也很合理,师兄你从小就在练剑道…” “嗯。”楚子航打断他未尽的话语,“装备部说会参考古法锻造。” “太刀是很有意思的武器啊..”顾翊感慨,“我在怪猎p2g就很喜欢用,我记得国内论坛都说,不玩太刀的人生是相对失败的。” “我不懂游戏。”楚子航面无表情。 顾翊长叹:“师兄你总是绷得像张满弓,偶尔也该松松弦啊。” 楚子航没说什么,只是将滑落的被角掖回床沿,然后坐到了床边。 “师兄吃过饭没?”顾翊看向楚子航。 “稍后去食堂。”楚子航突然说:“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顾翊有些意外。 “你和薇薇安的关系,是什么?” “什么啊…”顾翊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子航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锁屏亮起,手机屏幕上《病弱学弟与美丽师姐的午夜诊疗室》标题猩红刺目,配图是薇薇安俯身调整输液速率的侧影。 “那些混蛋发的,我回头就让芬格尔给他们都封了!”顾翊咬牙切齿地摸向枕头下的手机。 “所以你们没有在一起。” “当然!我和师姐才认识不到两周!我还好,这种绯闻对女生太失礼了。” “你说的对。”楚子航颔首。 “师兄啊…”顾翊突然笑出声,在寂静病房里格外清亮,“你能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聊八卦吗?我看你这样绷不住啊。” “好。”楚子航再度颔首,“还记得飞机上我说有事要告诉你么?” “记得。” “现在刚好,你想听吗?” 顾翊望着楚子航的侧脸,缓缓点头。 —— 苏雨晴趴在松软的羽绒被上,“哇师姐,论坛上你和顾翊的帖子都刷屏了哎!” 吹风机嗡鸣声戛然而止。薇薇安甩了甩长发,“每年这时候不都这样?我和我的绯闻对象系列,传统节目了。” “谁让你是豪门的大小姐呢!”苏雨晴翻身陷进云朵似的枕头堆,“家世显赫又美得惊心动魄,活该住在八卦风暴眼呀。” “没用的呀。”薇薇安轻笑:“在欧洲那些贵族眼中,我们家只是一个北美暴发户了罢了。” “哎!”苏雨晴笑着滚到床沿,“贵族那套我不懂,我们从唐末开始就不玩贵族那套啦!” 薇薇安指尖掠过吊灯开关,房间霎时沉入黑色。“今晚难得收留你,可不是来聊这些的。” 苏雨晴支着下巴,“你的舍友都出去走外勤了?” “对啊,她们刚被执行局抓走当苦力,据说都是管后勤,可累了!” “唉,我表哥这学期一开始被抓去当苦力了。”苏雨晴的声音闷在羽毛枕里。 “哦?去哪里出任务了?” “不知道,好像是国内吧。” 薇薇安拍了拍女孩,“那你个表嫂呢?” “什么啊!”女孩忽然笑出声,“还没彻底在一起呢,不过他俩是一起出任务。” “从新生挑战赛到院内比武,他俩打了三年擂台。”她望着窗外,“肯定会在一起的,时间问题。” “今年墨西哥那次任务…”苏雨晴的声音突然变轻,“是不是我哥带着你们杀出血路,不然你们等不到救援就都玩完了?” “是的,你的表哥和预备表嫂都很厉害,”薇薇安感慨,“最后需要有一个人断后,他俩还差点打起来了呢。” 苏雨晴忽然抓起丝绸抱枕捂住脸:“男人啊,总是拧巴的很。”她突然瞪圆眼睛,“等等!话题怎么拐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月光恰好在此刻漫过薇薇安勾起的唇角,“好啦,你要问啥啊?” “师姐你对顾翊有意思吗?” 薇薇安愣住了,“只是对他有些好奇。见几次面就沦陷未免太夸张了,我又不是恋爱脑!” “可智者也会为爱涉险呀。”苏雨晴晃着小腿,“现在论坛押注追的赔率都破百了,都说你俩俊男靓女,天生一对…” 蓬松的羽毛枕破空袭来,两人笑闹着滚作一团,薇薇安冰凉的指尖探进对方衣摆:“让你再编排我!” “我错了我错了!”苏雨晴喘息着讨饶,“说正经的,师姐明明很厉害,怎么最近总在校园里当闲云野鹤?” 空气忽然凝滞。薇薇安扯过织锦窗帘,月光如潮般从她眼中撤离:“上次太危险了,如果不是救援及时赶到,我们肯定伤亡惨重。所以后来家族向执行局施压,要禁止我参加外勤,虽然我的言灵也不适合正面交战吧。” “我倒羡慕你呢。”苏雨晴感慨,“家里恨不得我明天就提着次代种头颅去领赏金,害我拼命刷学分就是为了大三能经常出去砍人。” “安啦。现在出了个s级,你大可以抱紧他大腿。” 苏雨晴忽然支起上半身,“哇哦——师姐果然很在意他!” “苏!雨!晴!”三个字从齿缝间迸出,薇薇安指尖陷进天鹅绒被面,“果然不该对你心软!” “我错了我错...哈哈...痒!”女孩的讨饶混着笑音。 薇薇安冰凉的指尖已探进她腰间。床上丝绸抱枕翻飞。 “要死...”苏雨晴喘息着擒住对方手腕,蕾丝肩带滑落至臂弯,“我明天还要上课呢!你就放过我吧!” 薇薇安指尖还勾着女孩一缕乌发:“再敢拿论坛八卦消遣我,下次可不止挠痒这么简单。” 暗香浮动的寂静中,苏雨晴望着悬在面前的绝美面容轻声呢喃:“知道啦,我的大小姐。” 第五十九章 尼伯龙根 金秋十月的阳光斜切过彩色玻璃窗,在图书馆橡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管理员推了推眼镜,手持扫描仪核对《炼金术基础:元素置换二十二则》的编码,书架间漂浮的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沉落。 bs-35号书架后方突然传来书本坠地的闷响。他看了眼腕表——18:47分,今天是周五,图书馆关门很早,现在离闭馆只剩十三分钟,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在那?更奇怪的是,那排书架属于古籍区,需要很高的权限才能进入。 他沿着经年摩挲的书架过道前行。拐过第三道拱门时,看见黑发少年屈膝坐在胡桃木长桌上,身旁散落着《北欧符文考据》《人类神话秘闻录》等大部头。 “同学?快闭馆了,请问你在这里干什么?”管理员问道。 少年转身,“你好,我想是找几本书。” “你怎么进来的?” “我刷卡进来的啊。”少年愣住了。 “不可能!”管理员握紧警报按钮,“我整下午都守在入口处。” “但我的确刷了。”少年递出一张黑卡。 管理员看了一眼,眼睛一下瞪的很大,“顾翊?你就是那个s级新生?” “是的。”少年收回卡片。 “抱歉,最近总有人溜进来恶作剧。”管理员抹了把额汗,“你在找什么?” “我最近都在研究北欧神话史,但正统文献都停留在表层传说。找不到我要的答案,所以我在找介绍尼伯龙根的书。” 管理员突然拍手:“bs-28顶层!那里有弗拉梅尔大师研究尼伯龙根的手抄本,编号bs-375-7x。” “能外借吗?” “当然,s级权限可以调用馆内任何资料。”管理员看着摇摇欲坠的书堆,“需要帮你送到哪里?” “送?你们还提供配送服务?” “当然,这些古籍太珍贵了,一般都是我们配送到指定位置。” 顾翊眼睛倏然发亮:“全部送到我宿舍,1区303,多谢了。” “没问题,我现在去安排。” 他转身走向拱门时,管理员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这些古籍只能借用一天..”话音戛然而止。少年身影早已不在,唯有铜制吊灯在空气中微微摇晃。 —— 宿舍里唯一的光源来自闪烁的电脑屏幕,蓝白光影在芬格尔圆睁的瞳孔里跃动。他整个人陷在座位里,薯片碎屑正随着急促呼吸从嘴角簌簌掉落。 此刻屏幕里锈迹斑斑的铁链正在绞盘转动中缓缓收紧,戴着猪头面具的杀人狂即将启动新的死亡机关。 “你居然喜欢看这种血浆片?” “啊!!!”芬格尔惨叫着从座位上弹起,转头看见顾翊正抱着厚达五公分的大部头站在自己身后。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芬格尔捂着狂跳的心脏。 “就刚才啊,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顾翊一脸无辜。 芬格尔气的牙痒痒,顾翊出院之后就入魔了,天天开着时间零玩闪现,有时候下课铃刚响整个人就从教室消失了。你说他开就开吧,他还喜欢吓人,尤其喜欢吓自己。 “不是我说你师弟!”芬格尔抓起鼠标暂停了血腥画面,“能不能不要回个宿舍都开时间零啊?上周你在厕所镜子里突然闪现害我刮破下巴的事忘了吗?” 顾翊已经窝进单人沙发,膝头摊开书本,“考虑一下吧。” 芬格尔盯着对方,忽然想起三天前在食堂,这位s级当着他的面用不到一秒喝完南瓜汤消失的画面。“师弟啊,不是我说你,大学是享受青春的时候,你天天往图书馆跑什么跑?你该学学恺撒,刚下课就带着女朋友跑了,现在估计已经在芝加哥摩天轮上搂着诺诺看夜景了。” 顾翊从书页间抬起左手,手掌悬在半空。 “什么意思?” “给钱,你给钱我就去享受青春。” 芬格尔转身用后脑勺对着他,液晶屏里适时传来电锯破开血肉的音效。“你还是卷到死吧!”他恶狠狠咬碎最后一片薯片。 顾翊突然转头看向屏幕,“芬格尔,你知道尼伯龙根吗?” 芬格尔用拇指重重按下空格键,画面定格在杀人狂扭曲的面具上。“知道啊,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顾翊“啪”地合上书,“所以每个龙族都能创造出尼伯龙根吗?” “也不是啊。”芬格尔的转椅后仰发出危险的咯吱声,“至少得三代种,年中执行局端掉的那个尼伯龙根,就藏在纽约一座废弃高楼里,大概...像帝国大厦那么大。” “三代种极限就是那么大?” 芬格尔坐直身体,“差不多吧,维持尼伯龙根可比创造难多了,血统不高也就这么大了。” “如果有个覆盖整座城市的尼伯龙根,那是什么等级的龙族能做到的?” 芬格尔猛地拍桌,震得显示器晃动:“我去,你不是知道了什么吧?有龙王复活了?” “没有,只是假设而已。” 芬格尔松了口气,“那肯定是初代种等级,这太夸张了,如果我没记错,执行局从来没有面对过一座城市那么大的尼伯龙根,历史上也没有过。” “这样啊。” 转椅轮子在地面划出刺啦声,芬格尔整个人转过来面对顾翊:“你突然怎么对尼伯龙根这么感兴趣?” “因为我被抓进去过。” “原来如此…”芬格尔恍然,“你当时被抓进去的是哪里?学校?” “我被抓进过两次,”顾翊伸起两根手指,“第一次是在高架上,死侍袭击了大巴。第二次是在我高中附近的便利店,尼伯龙根突然出现,死侍又袭击了我。” “那就有意思了啊,进入尼伯龙根通常有三种方式。第一种,通过某种特定的环境进入,比如突然下暴雨,你可能在雨中误入。”芬格尔每说一句就竖起一根手指,“第二种,龙类给你上了标记主动邀请你进去…” “那我们人类能主动进入吗?”顾翊问。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种方式,这种方式是天机的技术。”芬格尔哼哼摇头,“我们都清楚,尼伯龙根如果不是龙类主动开启,那么我们几乎拿它没有一点办法。但是当龙类主动让尼伯龙根覆盖某处地方时,那尼伯龙根与现实之间的隔阂,就会骤然减少,给我们创造出用炼金术打开通道强行突入的可能。” 顾翊明白了,“原来如此,当时李指挥他们当时就是用了这种技术啊。” “是的,这技术通常可以作用在在新创造的尼伯龙根,以及活动频繁的尼伯龙根上。” 第六十章 书籍 “那我这两次进入都属于哪种?”顾翊问 芬格尔咔嚓咬碎薯片:“第一次高架事件大概率是误入,至于便利店那次?明显是人家强行拽你进去的!你小子这是得罪人了!不对,是得罪龙了!” 少年仰头望着天花板,“第三次呢?那时候楚子航遇袭,我冲到走廊时凭空出现一个通道,简直像在邀请我进去?” “什么?!”芬格尔大惊,“这…闻所未闻啊…龙是暴戾的生物,要不然是误入,要不然强行抓,这居然邀请你?有这么有礼貌的龙吗…” 顾翊叹口气:“我也好奇啊。” “所以你才研究尼伯龙根?”芬格尔好奇,“你想干啥?报仇吗?想冲进去给人砍了?” “也有吧。”顾翊轻笑。 “狠人!不愧是敢主动进尼伯龙根的铁骨头、硬汉子!”芬格尔竖起大拇指。 “你最近看了《雍正王朝》?”顾翊无奈抚额 “对啊,实在是太好看了,我最喜欢…” “等一下,”顾翊打断芬格尔,“我有个问题,龙族毕竟曾建立过辉煌文明,可为什么现代发现的遗迹多在荒僻之地?根据卡塞尔近二十年考古报告,大部分的龙族遗迹集中在无人区,但像中原、西欧这些人口稠密的地方却很少?古文明发源地在过去也是龙族重要的聚居地,理论上该有更多遗迹,但现实恰恰相反。那是不是代表整个龙族文明都沉睡在无数庞大的尼伯龙根里?” “厉害啊师弟,”芬格尔赞叹:“这也是卡塞尔的猜想,尼伯龙根是龙族通过炼金术创造的“死人之国”,本质是一个与现实空间重叠但独立存在的悖论空间。所以龙族文明都在里面并非没有可能。” “那我有种更可怕的猜想…”顾翊幽幽说道。 “你说。”芬格尔被他说的有些发毛。 “会不会龙族文明根本没有覆灭,反而在尼伯龙根中呢?” “哈!”芬格尔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但这是不可能的。我前面说过了龙是骄傲暴戾的生物,他们能接受世界被人类统治?可能吗?就算他们不想,那还有黑王死前的言灵·皇帝呢!” “确实,我杞人忧天了。”顾翊点头。 “龙族文明遭受彻底的重创是事实,不然人类是崛起不了的。”芬格尔摆摆手。 “那我所在城市的那个尼伯龙根是怎么回事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都出了这个事,你哪个城市现在肯定在被严密监视。过一阵也许就有结果了。” “那这有个问题啊,”顾翊盯着芬格尔,“既然那里面确实有条龙,它为啥不杀出来和人类爆了?” “还是两种可能,”芬格尔挺起胸膛,一副自己是龙族专家的模样,“一,那个龙类还处在茧化的沉睡中。二,那是个血统高贵到能抵抗言灵·皇帝的龙。为了人类好,我希望还是第一种吧…” 顾翊刚要开口,门板突然发出三声短促的敲门声, 芬格尔坐直身子:“奇了怪了,这个时间谁会来?面瘫师弟又不会敲门。” 顾翊打开门,门外的少女穿着卡塞尔学院制式校服,黑色长发垂落腰际,她将羊皮卷轴按在胸口,朝着顾翊微微颔首。 “你好,s级。”清冷声线惊醒了发怔的顾翊。 芬格尔从门后探出半张脸,吹出戏谑的口哨声:“师弟艳福不浅呐!前有好心师姐照顾,后有...” “闭嘴!”顾翊低喝,随后转向门外,“苏茜?有事吗?” “我奉命将这个文件交给你。”她递出泛黄卷轴,上面满是拉丁文。 “给我?”顾翊接过卷轴,“谁给我?” “会长,但据说是校长要求的。” 苏茜后退半步,“副会长让我转告,他还有工作需要处理,你们二位就不用等他了。” “好的,谢谢了。”顾翊说。 “分内之事。”苏茜转身离开。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芬格尔才瘫回椅子哀叹:“都忙,忙点好啊。” “你是暗示自己是空巢老人吗?”顾翊斜睨把脚架在桌子上的某人。 “刚才那个师妹好漂亮,你怎么认识的啊?”芬格尔一脸挪揄。 “收起你那副可憎的面容,她是狮心会的,我去找师兄时见过。” “哎!”芬格尔哀叹,“原本以为又有新闻了。对了,她和面瘫师弟关系怎么样啊?” “怎么样?还行吧。”顾翊觉得芬格尔莫名其妙。 “那行,也多了个新闻素材。”芬格尔满足的拍了拍手。 “我劝你三思而后行。”顾翊将手轻放芬格尔肩头。 芬格尔打了个冷颤,“我知道了!不写你俩的花边新闻。” 门环再度被叩响,芬格尔睁大眼睛:“今晚这是怎么了?” 顾翊开门一瞬间,整面橡木门被推车撞得剧烈震颤。肌肉虬结的校工部壮汉抹着汗珠咧嘴:“s级,这些是您要求配送的书籍。” 他身后推车上,羊皮古籍与青铜简册堆成摇摇欲坠的小山。 顾翊转头看向正在偷摸薯片袋的芬格尔,“过来帮忙。” “造孽啊!”芬格尔哀嚎,“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和你住在一起!” 两人开始开会忙活,把一本本书放到了顾翊的桌子上。 壮汉看了眼空空的推车,“我后天会来取得。那就这样,再见s级。” “谢谢。”顾翊道谢,随后合上门扉。 “要死,这是真要死…”芬格尔呈大字瘫在床上,“我要求工伤赔偿!你得请我吃顿好的!” “行。” 芬格尔弹了起来,“我要吃战斧牛排!配上勃艮第...” “烧烤摊,牛肉串管够。“顾翊看着桌子上的书山。“把师兄也喊上。” 床板传来沉闷的扑通声,芬格尔用枕头蒙住脸发出含糊哀鸣:“暴君!你这是压榨劳动力!”忽然又探出半张脸,“记得多点两串羊腰子…” 顾翊没有理他,他发现刚才苏茜拿来的羊皮纸被压在书山下面了。他叹口气,没办法一步步来吧。 顾翊拿起最上面的弗拉梅尔手记,因为是手抄本,已经翻译成了中文。标题写着《论尼伯龙根·弗拉梅尔著》 顾翊看到首页有个漂亮的花体字没有翻译,他拿起给芬格尔,“芬格尔这行字你认识不认识?” 芬格尔接过,“认识,这是法文。” “你会吗?” “看不起谁呢?我连你们中文都能学会,何况是法文?”芬格尔没好气的摆手。 “那写的是什么?” “我看看啊..上面写着‘所见皆为幻影,所触方为真实’。” 第六十一章 勇敢 楚子航推门而入,两盏台灯将宿舍切割成明暗交错。 芬格尔深陷在转椅里,液晶屏蓝光映着他扭曲的五官,画面里断肢正随着电锯嗡鸣飞溅。他一边倒抽冷气,一边往嘴里塞着吃的。 “没想到一点了你们还没睡。”楚子航看了一眼手表。目光扫过占据大半张书桌的书籍堆。顾翊正用笔抵着下巴,面前摊开的古老卷轴几乎要垂到地面。 芬格尔猛地扯下耳机,“面瘫师弟你可算回来了!这家伙从八点折腾到现在,根本不让我睡啊!” 顾翊举起泛黄的羊皮纸,“师兄知道狮心会送来这个吗?” “知道,会长亲自取的。”楚子航将校服外套挂上衣架。 “原来如此,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不过这份东西储藏在狮心会档案馆的最深处,只有会长能进去。” “怪不得,我说怎么有点发霉的味道。”顾翊闻了闻羊皮卷。 楚子航的视线掠过橡木桌面上倾斜的书塔,“这些书是用来干什么的?” “还不知道吧!这位爷最近痴迷上尼伯龙根了,刚才把弗拉梅尔大师的手稿看完,现在又盯上了你们狮心会的老古董。我看他不仅要当s级又要当卡塞尔卷王,这是啥?比你优秀还比你卷?师弟你能给别人留条活路吗?”芬格尔抢先回答。 “但它是拉丁文的,我读不懂,有词典也很难。”顾翊抬头。 楚子航走到顾翊身后,“拉丁文是一门‘死语言’,所以语法才重要,字词句反正可以查字典。” “问题是我连基础语法都不懂,师兄你会吗?” “不会。” 顾翊突然揪住正要溜向床铺的芬格尔,“对了,万事通。你会拉丁语语法吗?” 芬格尔睡衣领子被扯得歪斜,“轻点!我十岁前确实学过点拉丁文...” 顾翊突然扣住他手腕,眼神真挚,“那就拜托了,师兄。” “别!现在知道叫我师兄了?”芬格尔像被踩住尾巴的猫,炸起毛来,“我不想和你一起学习啊!你就让我堕落下去吧!” “你之前不是让我享受青春吗?帮我翻译这些,下次假期我也可以带你去芝加哥。想坐摩天轮我也可以陪你。”顾翊晃了晃手中黑卡。 “tom!”芬格尔眼底迸发出饿狼般的绿光,“现在年轻人就该有这种求知精神!师兄这波挺你!” “对了师兄,”顾翊看向楚子航,“这些文件能给除我之外的人看吗?” “既然没有要求,那就默认可以。” “那就好,”顾翊立即将词典推向楚子航,“我们今晚熬个夜给它肝出来。” “师弟啊…”芬格尔弱弱的说:“现在都一点了,我们不能明早再肝吗?师兄很多年没有这么拼了,你让我适应适应。” “我等不及,”顾翊摇头,“反正明天没课,我回头大出血请你俩在芝加哥吃好的。” “拿来!”芬格尔夺过钢笔狠狠蘸进墨水瓶,“今天不活了!” 楚子航默然将台灯调亮三档。台灯光晕中,三人的影子在墙面交错晃动,不时传来抓狂的咒骂。 —— 钟楼顶层的露台在月色中泛着冷光,副校长叹了口气,“你终究是把暴血给他了?” 昂热倚靠着花岗岩栏杆的背影纹丝未动,水晶杯中的金褐色酒液折射出星辉。 “他是个心思缜密的孩子,知道怎么使用这份馈赠。”他抿了口单一麦芽威士忌,冰块碰撞声清脆如剑鸣。 “昂热,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有信心?你的信心从何而来?” “难道不该么?”昂热杨眉,“他的战绩,已经超越了执行部半数精英。” “我从不质疑他的实力,“副校长烦躁地挥手,“但暴血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你真的相信他能永远压制住对力量的饥渴?” 玻璃杯底磕在大理石台面,昂热垂眸望着酒液中荡漾的月影。 “他能。” “为什么?就凭你所谓的直觉?” “就凭他比我们所有人都更贪恋人间烟火,”校长突然轻笑,眼里蓄着百年岁月沉淀的星光,“当一个人被无数羁绊缠绕,就舍不得坠入深渊。” 副校长翻了个白眼,“权力可是最甜美的毒药,多少屠龙者最终堕落于暴血带来的力量下?不然我们也不会如此严格的管理它。” “弗拉梅尔。”昂热忽然转身,“飞翔总是从坠落开始。人生如此,暴血也是一样。真正的强者不会臣服于力量,而是驾驭它。我们需要的‘theone’必须是这样的人。” “够了够了!”副校长举起双手后退半步,“你们剑桥毕业的都该去当神棍!我只盼那小子别变成你这样无所畏惧的疯子。” 昂热仰头饮尽杯中残酒:“你错了,从来没有无所畏惧的人。因为真正的勇气啊...”他望着天穹尽头摇摇欲坠的星辰喃喃,“永远诞生在明知恐惧为何物之后。所以我们唯有在恐惧的时候方能勇敢。” 副校长摩挲着胡须叹息:“或许你是对的...那件事查得如何?” “这正是我深夜造访的原因。”他凝视着钟楼下方的校园,“记得那些追杀顾翊和恺撒的‘平民’么?” “不是早就调查出来了吗?南美‘锡那罗亚集团’的人。”副校长摸出酒壶猛灌一口,“就那个往北美偷运可卡因起家的犯罪集团。” “他们可不止贩毒,还从事军火行业,拥有自己的武装组织。根据诺玛截获的卫星通讯,三周前他们在麦德林郊区用rpg击落过缉毒直升机。” “正常,他们追击时展现的战术素养,说是海豹突击队我都信!伤亡惨重都坚持追杀!”副校长感叹。 “因为他们是真正的死士。”昂热从内袋抽出文件,首页照片上是肌肉虬结的士兵,“就是这支被称为‘赤蟒’的精锐部队,每人都要注射名为‘惧噬体’的神经药剂。” 副校长看着那些暴涨的肾上腺素指标倒吸冷气:“这是他们能有的?这根本是炼金术级别的药剂!” “是的,这个药剂如它的名字一样,能一定程度上压制恐惧情感,让人十分兴奋。” “这东西不会是一个黑帮类的草台班子能有的,他们只是被推到明面上的卒子,背后黑手另有其人。”副校长说。 “你说的没错。”昂热眼神淡漠,“所以今晚十三个行动组会同时切断他们在巴拿马运河的走私网。我相信总有能查出来什么。” 第六十二章 行动之前 叶胜倚在车座上打了个哈欠,后视镜里倒映出他泛着血丝的眼睛:“沃克组长,这次怎么突然把我和亚纪调回来?对付些贩毒混混,随便派几个执行部新人就能解决吧?” 副驾驶上的沃克正在调试左轮,月光从车窗斜照进来,在他鬓角镀了层银边:“怎么,曼斯教授怕是把执行局十八代祖宗都问候遍了吧?” “何止!”叶胜猛地直起腰,“教授现在看到执行部的文件就摔杯子,上周还骂你们‘黄鼠狼转世’——专逮肥鸡下手。” “看来曼斯这次去中国对他影响很大,居然歇后语都会用了。”沃克咔嗒一声合上弹仓,沙哑的笑:“这次规模很大,对手明面上的实力不强,但幕后黑手的实力不可小觑。我们可能遭遇混血种。所以这次一口气调了十三个组行动。” “确实啊,十三组联合行动?”叶胜的困意瞬间消散,“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所以局长才会亲自坐镇。” “他们是追杀s级和加图索少爷的那群疯子?”叶胜问:“诺玛发的报告里说他们顶着s级的屠杀,悍不畏死地冲锋。我一直以为是夸张修辞。” “是的,”沃克颔首,“那些杂碎给每个士兵注射炼金药剂,让他们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很难感到恐惧。” “唉,我最近在国内都忙疯了,天天被拉着练潜水。这些消息都没怎么仔细读。”叶胜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个s级...顾翊,实战表现真有传闻那么夸张吗?” “很夸张,我没见过年轻时候的校长,但我想他当年应该就是那样的。”沃克感叹。 “这样啊…” “我记得你不是说过自己看过他上格斗课吗?怎么还好奇?” “他那时候可没使出全力。”叶胜忽然摇下车窗,让咸腥的海风灌进车厢。“我说组长,为什么不能开开空调呢?这中美洲热死人啊!” 沃克侧头望向窗外,“热吗?我怎么没有感觉。” 叶胜把胳膊肘搭在窗框上,海风扬起他乱糟糟的刘海:“看来您被执行局彻底同化了,已经以吃苦为荣了。” 话音未落,车窗玻璃被轻敲三下。女孩的脸庞在月色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齐耳短发被咸湿的海风撩起几缕,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那双标志性的杏核眼正微微眯起。 沃克摇下车窗。 “组长,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她说话时习惯性用虎牙轻咬下唇,这个细微动作让原本严肃的面容透出几分稚气。 沃克抬手看了眼腕表,“大概三点吧,那时候是人最困的的时候。” “对我这种球迷来说就不会——”叶胜突然挺直腰杆,“在国内我们三点看球是传统!”他边说边比划着射门动作。 亚纪嫌弃地后仰,白眼几乎翻进额发里:“那你打哈欠干什么?我看你睫毛都快黏在一起了。” “喂!我们从浦东飞到这又转直升机,整整二十八小时!”叶胜扯开战术背心领口,露出被汗浸湿的衬衫,“我能不困吗?任务是铁打的,队伍也是铁打的,但人是肉做的啊!” “是是是,我的借口多,你最吃苦耐劳行了吧?”亚纪甩头,“也不知道上个月是谁把潜水装备落在…” “别说!”叶胜大惊。 “我申明一点,”沃克突然出声打断,他的目光在两人间缓缓移动,“原则上我们不把情侣编为一组。” 亚纪脸色瞬间涨红,却梗着脖子反驳:“拜托组长!谁要找他当男朋友,我会找一个在宿舍囤三天泡面汤碗的男朋友吗?” “喂喂这属于诽谤啊!”叶胜差点被口水呛到,“那次是我要赶论文!你没干过吗?!” “但愿是我会错意。”沃克沙哑的笑声混着海浪声传来,“亚纪,你上车休息会吧,我需要两个精力充沛的‘普通同事’。” 他特意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音,推开车门时带进的夜风卷走了叶胜未完的辩解。 亚纪鼻尖挤出轻哼,利落地走上车,“组长走了,你就把空调打开吧!” 叶胜升起两边的车窗,食指在控制台划过,“是是是,姑奶奶。” 亚纪拍了拍叶胜的头枕,“唉——就该毕业了,今年却在执行局待得比学校还久。我的大学生活居然就这样结束了吗?” “没关系啊。”叶胜转身面对她,“曼斯教授直属校长,我们都被他预定是他行动组的人了。以后肯定常驻卡塞尔,你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要你多嘴!”亚纪突然拔高声线,“女孩子就不能偶尔...偶尔...偶尔伤春悲秋一下吗?” “行行行,您说的都对。”叶胜举手投降,“卡塞尔学院年度最佳潜水员兼文艺少女。” 亚纪噗嗤笑出声,虎牙在唇间若隐若现:“本来就是!上周模拟深潜测试,我比你快整整三十秒!” “是,您简直和水猴子...”叶胜话音未落,亚纪的巴掌已经拍在他后颈。 “说谁是猴子呢!” “我我我!我是水猴子!您是美人鱼!”叶胜护住后脑勺连连后退。 亚纪忽然收敛笑意,“我们这次是突袭货轮是吗?”她望向港口方向,五艘万吨巨轮的黑影正随浪起伏。 “没错,五个行动组突袭货轮,剩下的行动组压制港口。” 亚纪忽然伸脚轻踢驾驶座,“那你还不快睡,可别一会掉队了~” “不劳您费心!”叶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倒是某位‘美人鱼’,甲板战可比不得水下,你一会跟着我…” 车载电台突然爆出电流杂音,施耐德教授砂纸摩擦般的嗓音刺破寂静:“沃克?在吗?” 叶胜弹射起身,抄起对讲机撞开车门,十米外,沃克正倚着集装箱吞云吐雾, “组长!”叶胜压低声音疾奔,“局长的紧急通讯。” 沃克食指拇指碾碎烟蒂,接过对讲机,“长官。” “毒枭的无线电静默提前解除了。”施耐德的话语夹杂着纸质地图翻动的哗啦声,“我们也提前行动,你们的目标是港区b7泊位的货轮,这也是嫌疑最大的,记住一定要尽快压制。” “明白。”沃克甩开黑风衣下摆转身。 “集合!” 十一道黑影从集装箱缝隙中骤然显现,战术靴底撞击水泥地面的声响如同暴雨,亚纪最后一个从车厢跃出,她边跑边咬住皮筋束发。 沃克的目光扫过众人,“b7货轮。情报显示港口内只有敌人,没有交战规则,遇到抵抗格杀无论,活口留给压制港区的行动组抓。” “是!” 第六十三章 行动 叶胜的黄金瞳在黑暗中拉出两道流焰,骤然刹住脚步。他对着身后比出战术手势:“亚纪,后面来一个。” 酒德亚纪单膝跪地卸下背负的黑色长匣,金属卡扣弹开,她举起mk11mod0狙击步枪的伸缩枪托抵住肩窝。透过热成像瞄准镜,角落里晃动的橘红色人影正打着哈欠探头。 “啪嗒” 7.62mm亚音速弹穿透男人前额的瞬间,那人后脑爆开的血花在热成像里呈现诡异的暗紫色。 尸体摔倒声被浪涛吞没,亚纪利落收枪。 “打得好,不过没我好。”叶胜点头。 “要你管!”亚纪将温热的弹壳揣进战术包,随后做了个鬼脸。 叶胜笑着按下对讲键,黄金瞳盯着远处驾驶室的舷窗:“组长,甲板前段清场完毕。” 沃克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很好,他们还不清楚我们进来了。去驾驶室会和。” “收到。” 叶胜转头朝亚纪扬起下巴,“走。” 两人沿着集装箱阴影疾行,靴底踏击地面的闷响被浪涛声完美覆盖。当他们闪身钻进货轮上层建筑时,亚纪突然扯住叶胜的战术背心。 “三层甲板有红外报警。”亚纪用唇语示意。 叶胜的黄金瞳骤然明亮,龙族血统赋予的夜视能力让他看清横亘在楼梯间的红色光束。他调整角度,突然甩出匕首,刃口精准切断电源线。 亚纪竖起大拇指:【厉害】 他们沿着消防通道螺旋而上,海风湿咸的气息混杂着铁锈味灌进鼻腔。在四层转角处,亚纪突然按住叶胜肩膀,比划道:【敌人数量】 叶胜闭目凝神,言灵·蛇的领域悄然展开。无形的精神体顺着金属管道游走,将整栋建筑的声波震动反馈回他的神经末梢。他忽然睁眼,开始比划:【都在顶楼驾驶室内】 亚纪挑眉比划:【几个?】 叶胜竖起五根手指,又蜷起其中一根——这是他们学生时代发明的暗号,代表“五个半”,意思是四个清醒的,一个在打盹。 当他们冲上顶楼时,沃克正屈膝贴在驾驶室门侧,比出战术手势:【位置?】 叶胜食指指向室内:【五,全在驾驶舱】 沃克下颌绷紧的线条略微松弛,朝身后比出破门手势。六名专员瞬间全部紧贴墙壁,爆破手从腰封抽出塑性炸药,指尖按压黏土状物质在门锁处。 沃克左手悬在半空开始倒计时,指节蜷曲的阴影投射在舱门上如同猎鹰收翼。当第二根手指即将弯折的刹那。 “轰!” 东南方港区突然炸开赤红火云,冲击波震得舷窗玻璃嗡鸣不休。 霎时间警铃大作。叶胜一惊,这是发生了什么?行动暴露了? “破门!”沃克暴喝声压过警报。 爆破手拇指重重按下起爆器。舱门在硝烟中化作扭曲的金属花瓣,叶胜与沃克几乎同时突入,枪焰在昏暗舱室里划出交错的金线。弹壳坠落的脆响中,四个身影接连栽倒。 沃克突然调转枪口,最后一发子弹精准撕开第五人右肩,那人栽到在地面,惨叫声混着电子杂音格外刺耳。 “绑了。”沃克军靴碾住俘虏手腕,枪管烙铁般压在对方太阳穴。 俘虏用西班牙语嘶吼着恶毒的诅咒,沃克虽然听不懂具体词汇,但能听出是在骂他,他翻转枪托砸向对方颧骨,骨裂声与惨嚎同时炸响,俘虏塌陷的鼻梁顿时涌出暗红血泉。 酒德亚纪抽出战术捆扎带半跪在地,擒拿绳绕过俘虏骨折的右肩时故意加重力道。 “啊——!” 她面无表情地收紧最后一个锁扣:“骂的真难听。” 叶胜单手扶着舷窗边缘,黄金瞳里倒映着港区翻卷的赤色火云:“组长,港区怎么了?” 沃克与他并肩而立按下耳麦:“指挥中心,货轮控制完毕,港区发生了什么?” 电流杂音中传来施耐德教授特有的砂纸摩擦般的嗓音:“港区有混血种的言灵是鬼魂,趁我们不备引爆了一个军火库。” 沃克按住耳麦沉声道:“指挥部,我们可以做什么?” “让叶胜到港区来,他的言灵在巷战中作用很大。”施耐德回答。 “收到。”沃克看向叶胜,“你听到命令了。” “好的。我现在就去。”叶胜颔首,立刻开始整理装备,补给弹药。 亚纪突然举起右手,“我呢?” 沃克用枪管顶了顶帽檐,嘴角扯出弧度:“先别陪你的‘普通同事’了。”他踢了踢脚边俘虏渗血的肩膀,“你会西班牙语对吧?过来翻译。” 随后转头朝阴影里比了个手势,“‘骸骨’,你和叶胜一起去港区。” 舱室角落戴着骷髅面罩的执行部专员无声颔首。 叶胜老脸一红,逃也似得离开了船舱。 亚纪脸红的更厉害,“组长!” “过来翻译。“沃克军靴重重踩住俘虏骨折的右臂,在惨叫声中俯身,“告诉他,他要是一句不实,我就弄断他另一条胳膊。问他港口为什么突然停止无线电静默了?” 亚纪开始翻译,俘虏啐出口血沫溅在亚纪靴尖,用母语快速说了起来。 “他说原本准备开始装货了,但还没进行就我们被偷袭,还说我们是偷袭的懦夫。”亚纪后撤半步,嫌弃地看了一眼俘虏。 “装什么货?” 俘虏咧开染血的牙齿发出嗤笑,亚纪同步翻译的声线骤然紧绷:“毒...品。” “目的地是那里?” “他说是…巴尔的摩。” 沃克突然揪住俘虏衣领提至眼前,“除了毒品你们还运什么?” 亚纪同步传译的尾音未落,俘虏突然迸发出癫狂大笑,西班牙语脏话混着血沫喷溅。沃克毫无征兆地拧腰挥拳,指虎在颧骨上撞出闷响,俘虏翻着白眼瘫软下去。 “原来您懂点西班牙语。”亚纪盯着地面上溅落的血点。 “仅限于脏话,他后面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只是小卒子,什么都不知道,但知道我们肯定会死。” “傻叉,” 沃克甩着手套上的血渍走向控制台,“通知下去,把这艘船翻过来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第六十四章 攻坚 叶胜与代号“骸骨”的执行部专员在港区高速移动。建筑物那些锡那罗亚集团成员的尸首姿态诡异,有人倚着栏杆保持掏枪动作,有人保持着走路的走势,所有致命伤都集中在眉心或咽喉。 “你看。”骸骨突然提醒。叶胜黄金瞳微微收缩,看到远处五层办公楼正迸溅着密集的枪火闪光。 “组长,你告诉三组,我们从北方靠近。”叶胜按住耳麦。 “稍等正在转接...三组注意,我们小组的支援正在靠近。”沃克回复。 通讯频道突然炸开重型机枪的扫射声,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喂?报位置!” “我们会从北侧接近,枪口别对着西北角!”叶胜弯腰疾行 频道突然沉寂两秒,那个声音骤然拔高:“小叶?活见鬼了!你也在啊!” 叶胜脚步骤停,“白...白大哥?” “快滚过来!见面再说!”男人在枪林弹雨中依然中气十足。 两人沿着阴影切入办公楼西北角。混凝土外墙布满螺旋状弹痕,空气中漂浮着催泪瓦斯的辛辣。 当叶胜闪到一个集装箱后,一柄修长的唐刀突然抵住他咽喉,在看清面容的瞬间转为横拍。 “臭小子!”身高近两米的壮汉张开双臂,叶胜被铁钳般的臂膀箍得骨骼作响,战术背心上的陶瓷插板都发出哀鸣。 “肋骨...要断了...”叶胜挣扎着捶打对方后背,“白振国你他妈轻点!” “你小子还是这么瘦啊!”白振国松开松开熊抱,络腮胡间沾着不知是谁的血渍。 叶胜捶了对方胸膛一记:“你不是在国内西南分部吗?怎么跑这来了?”他注意到白振国左臂绑着带血的绷带。 “国内现在安稳得很,去年把滇南那窝端了之后,我闲得骨头缝里都要长蘑菇了。“白振国说:“年中就跟局里打了调职报告,想出国发光发热。嘿,你猜怎么着?那帮孙子愣是卡了我两个月!” 叶胜刚要接话,突然被白振国拽着战术背心拉低身形。一梭子机枪子弹擦着集装箱顶棚掠过,火星在钢板上犁出赤红沟壑。 “小心流弹!”骸骨贴着集装箱滑步靠近,骷髅面罩下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要叙旧等清完场。” 白振国瞥了眼面罩上的骷髅涂装,突然笑出声:“这闷葫芦是你新搭档?可比亚纪妹子差远了。”说着用枪管顶了顶叶胜后腰,“那丫头呢?没跟着你来?” “在货轮审讯俘虏。”叶胜耳尖微红,挥手拍开对方的枪管,“别打听人家私事。” “得,算我多话!” 白振国收敛笑意,抽出折叠的蓝图铺在弹药箱上。图纸边缘沾着褐色的血迹,他用拇指在房屋西侧划出弧线:“四组那帮菜鸟让人炸了西侧弹药库,结果惊了整栋楼的毒贩,生生让突袭战打成了攻坚战。现在楼里每个窗口都架着机枪,三楼可能还藏着一个重火力。” 叶胜的瞳孔微微收缩。透过破损的玻璃幕墙,能看到三楼某扇窗后闪过橘红色人影。热成像视野中,那人肩头扛着的圆柱形物体正散发着危险的高温。 “我们还不能用重火力。”白振国食指重重戳在图纸中央,“这栋楼是锡那罗亚集团的账房,地下金库可能藏着他们和北美的交易记录。” 他转头望向办公楼后方,集装箱堆场尽头隐约可见巨型仓库的轮廓,“这栋楼也是通往港区核心仓库的必经之路。我们不得不拔掉它。” 骸骨突然开口:“攻坚方案是什么?” 白振国咧开嘴露出森白牙齿,熊掌般的右手拍在叶胜后背:“小叶的狙击水准,在卡塞尔那是数一数二。你俩去找个狙击点,把三楼rpg、四楼机枪点全敲了。我带突击队从消防通道强攻。” 叶胜刚要点头,突然瞥见白振国战术背心侧袋露出的半截照片。泛黄的照片边缘,穿旗袍的温婉女子正微笑。 “嫂子怎么样?” “正面阵地跟人对射呢,这婆娘疯起来根本管不住。”白振国把照片塞回暗袋,突然压低声音,“别跟她说我又受伤的事,听见没?” 叶胜笑着用食指与拇指圈出ok手势,白振国转身,“本来以你的言灵,该让你负责攻坚的,不过这里你枪法更重要。快去吧!” 两人穿过集装箱堆场,最终停在一座废弃塔吊的钢铁骨架下。z型铁梯垂直嵌入混凝土基座,叶胜扫过第三层平台,被海盐侵蚀的检修通道里,半开的检修门恰好形成天然掩体。 骸骨率先攀上摇摇欲坠的梯子,叶胜紧随其后。 “风速7米每秒,东南偏东。”骸骨报告,激光测距仪的红点在三楼窗框跳跃,“直线距离大概403米。” 叶胜卸下亚纪的mk11狙击枪,指尖抚过枪身时突然顿住,上面的东西大部分已经调好了! 他摇头轻笑:“这丫头…” “二点方向,二楼第三个窗口。”骸骨报告:“窗帘后,持akm。” 十字准星切开灰绿色窗帘,热成像里橘色人影正叼着香烟调试弹匣。叶胜食指匀速扣动扳机,7.62mm弹头穿透玻璃后在目标额头处炸开血花。 “rpg!三楼西侧!”骸骨突然低吼。 瞄准镜里,扛着火箭筒的壮汉正在窗框后调整角度。叶胜迅速旋动调整,十字线稳稳咬住对方露在窗外的右膝。子弹穿过髌骨的瞬间,失控的火箭弹在室内炸开,冲击波将三个身影抛向半空。 “四楼东端,m249机枪手。”骸骨报点的同时,叶胜已经开火。瞄准镜里正在更换弹链的身影突然僵直,防弹插板上的弹孔冒出青烟。 当第六枚弹壳滚落时,整栋办公楼的火力网骤然稀疏。白振国见状给霰弹枪上膛。 “跟我上!” 五名突击队员如猎豹般蹿出掩体,落在最后的小个子女人突然加速,黑色马尾在硝烟中拉出墨色轨迹,“白振国你魔法披风!” 她边跑边甩出两枚震撼弹,精准砸进二楼破损的通风口。 三楼残存的机枪手终于反应过来,一挺m249开始喷出火舌。 子弹洪流即将吞噬小队的刹那,白振国右手猛然攥拳。以他为中心的三米半径内,空气突然泛起水波状的扭曲,大量的弹头在屏障表面撞出蓝色涟漪,如同暴雨砸在无形的玻璃穹顶。 “居然是无尘之地吗?”骸骨调整观测镜的手顿了顿。 叶胜的第七发子弹穿过正在换弹的机枪手头部,“他很厉害的。” 话未说完突然调转枪口,将二楼探身的枪手击毙。 白振国领队趁机突入了建筑,跟在身后小个子女人趁机甩出钩锁,纤细身影借力荡上二楼窗台。她双持的乌兹冲锋枪泼洒出扇形弹幕,两个来不及转身的毒贩被打成筛子。 “我已经攻进来了!小叶记得继续掩护我们!”白振国提醒。 叶胜闻言继续保持着抵肩姿势,十字线继续在硝烟弥漫的楼体间逡巡。 第六十五章 货物 建筑物一楼爆发出骤雨般的枪声,白振国率领的突击队正在肃清残敌。二楼窗口不断闪过小个子女人的身影,她手持乌兹冲锋枪在走廊间游走,弹壳雨点般从半空坠落。 突然,三楼某处猩红的热源在热成像视野里明灭不定。叶胜调整焦距,试图看清那个长方形物体的轮廓。那是某种精密仪器?还是... “我们基本肃清了一楼和二楼。”耳麦里突然炸响白振国的声音,“三楼情况怎么样?” “我还在寻找那个热源。”叶胜的食指轻搭扳机,“体积不大但温度异常,可能是高爆炸药。” “那我上去帮你引蛇出洞!” “等等——”叶胜话音未落,白振国已经踹开防火门冲了上去。霰弹枪在走廊炸开轰鸣。 “找到了!”叶胜瞳孔骤缩。那个高温物体正在向走廊移动! 白振国刚用枪托砸碎某个毒贩的喉结,突然听到金属滚轮撞击地面的声响。染血的玻璃后,赤膊壮汉正推着银色金属箱狂奔,箱体表面正泛着暗红血光。 “炼金炸弹!”白振国怒吼着迎了上去,壮汉见状突然扯开箱体侧面拉环,整个金属箱开始高频震颤。 “砰!” 枪声响起,叶胜的7.62mm子弹精准穿透壮汉脚踝,失控的金属箱擦着护栏飞向半空。白振国蹬着墙面纵身跃起,抱着炸弹重重摔进沙袋掩体。 “艹!”白振国死死压住躁动的金属箱,箱体内部传出机械齿轮咬合的咔哒声,“居然是炼金炸弹!这些杂碎从哪搞到的?” 叶胜的十字线扫过三楼每个窗口:“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继续清场,我盯着所有出口。” 接下来的战斗变得异常高效。每当有毒贩试图探头,狙击子弹就会穿透他们的的脑袋。小个子女人顺着通风管道摸到五楼,和剩下的突击队一起解决了最后的重机枪手。 叶胜耳麦里传出白振国剧烈喘息:“拆除了...得亏这群野路子没搞懂引爆程序,不然就难办了。” 叶胜从狙击点站起,作战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真是千钧一发啊。” “是的,但不知道这些东西从那流出来的。”骸骨将观测镜折叠收进战术包,面罩下的呼吸声格外粗重。 “没事,我相信今晚我们能获得一个答案。” 两人一起顺着梯子离开塔吊,远远看见白振国正将密封箱推向一辆车。 “立刻送去后方,虽然拆除了,但并不是百分百安全。”他对司机说道。 “明白!我现在就去。”司机点了下头,载着危险品绝尘而去。 白振国起身拍落护膝上的灰烬,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叶胜肩头,“枪法还是那么好啊!” “一般吧。” “装货。” 白振国轻笑,随后按住耳麦,“指挥部,主办公楼已肃清。缴获炼金炸弹一枚,正在转运。” “收到。三组按原计划向核心仓库推进,办公楼由其余组接手。”施耐德回复。 “明白。”白振国看向叶胜,“走吧,去宣布命令。” 叶胜刚转过集装箱拐角,耳畔就炸开熟悉的川渝口音:“小叶娃儿!没想到你也在这啊。”女人甩着马尾走来。 “刘红玉同志!”叶胜脚跟并拢行了个夸张的军礼,“你果然也来了。” “没办法,谁让某些人离不开我呢?”刘红玉揪住白振国耳垂。 白振国龇牙咧嘴地歪着头:“你嫂子那是怕我被那个金发大波浪给勾走了。” “就你批话多。”女人的巴掌精准拍在男人后脑勺。 骸骨面具下传出闷笑,周围专员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几个年轻队员甚至默契地背过身检查弹匣。 “全体注意!”白振国揉着发红的耳根跳上弹药箱,“指挥部最新命令,我们继续前往仓库,都检查一下!我们一分钟后出发。” 众人休整一番后,白振国站了起来。 “走!”随着队长的手势,十四道黑影呈战术队形扑向仓库。 仓库的铁门前,白振国按住叶胜肩膀,“小叶,用言灵试下。” “好。” 叶胜闭眼,青灰色血管在太阳穴微微凸起。无数“蛇”穿透墙体,在堆积如山的货架间游走。 “空的。”他睫毛颤动两下,“至少没有活物。” 白振国颔首,“虽然言灵探查没人,但也不要掉以轻心!” 他身后十四名队员立即分列成三个战术扇面,爆破手半跪着检查铁门缝隙。 “没有诡雷!”他汇报。 “破门!” “砰!” 霰弹枪轰断门闩的瞬间,浓重的樟脑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突击手们交替突入时的战术手电光柱里,数以百计的木箱堆积成山,潮湿的篷布上还凝结着水珠。 “a区安全!” “b区无异常!” 随着各小组回报,白振国用刺刀撬开最近木箱,蜡封碎裂时露出成捆的美元。“指挥部,仓库已控制,请求下一步指示。” “指挥部收到,立即展开搜查。” “明白。” 白振国看向身后,“全员散开搜查!记住,一定要保持警戒!” 叶胜与骸骨默契地走向东南角货堆,打开一个木箱,里面满是被塑料包裹的物品。 匕首划出寒芒,塑料封膜裂开的瞬间,白色晶体粉末簌簌洒落。 “甲基苯丙胺。”骸骨用指尖捻起粉末嗅了嗅,“纯度很高。” 叶胜看向后面,“翻后面那堆。” 两人掀开防水布时扬起呛人的灰尘,却只找到更多同规格的毒品箱。 防弹背心晃动声由远及近,白振国拎着霰弹枪出现,“我接手这里,你们去里面看看。” 叶胜点头,走向深处。 两人绕过霉变的棉花堆,突然出现二十多个暗红色长方形箱体,每个都足有两米长,表面用铁链缠绕着。 “这箱子不对劲。”骸骨走到一个箱子跟前。 “白队!”叶胜高呼,“这里发现异常货物!” “来了来了!”白振国拎着液压剪冲来。 三声金属脆响后,叶胜与白振国各执箱盖一端。骸骨退后三步举枪瞄准。 箱盖掀开的刹那,防腐剂与尸臭混合的气味让三人同时后仰。战术手电光束中,布满鳞片的青灰色躯体正在透明液体里微微起伏——人形生物蜷缩着,眼睛紧闭,好像正在沉睡。 “天!他们居然运这个?”白振国后退一步。 叶胜看着剩下的箱子,“这下麻烦了…” 第六十六章 力量 晨光穿透薄雾漫过窗棂,将彻夜未眠的台灯光晕稀释成灰白色。芬格尔突然甩开钢笔,颤抖的手指在羊皮纸上游移:“这、这都是什么鬼东西!狮心会到底把什么禁忌之物送来了?” 楚子航看着羊皮卷轴,“血统精炼技术,他们居然真的封存着这种技术。” “释放雄狮之心?”芬格尔几乎要把脸埋进纸页,“说得倒是风雅,这不就是强行突破临界血限吗?真是群疯子!” 顾翊翻身跃上床,“现在知道为何秘党当年对狮心会讳莫如深了。”他仰面望着天花板,晨曦在他脸庞镀了层金边。 “这玩意儿比装备部的装备还危险!”芬格尔手脚并用爬上对面的床铺,“校长竟然允许你接触这种...这种...技术。” “师兄。”顾翊突然侧身看向下方的楚子航。晨光里的年轻人依然保持着挺拔的坐姿,“你知道狮心会有这样的传承吗?” “不知道,”楚子航摇头,“可能只有历届会长才知道。”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芬格尔猛地探出半个身子,“重点是你真要尝试?这他妈不是什么小把戏,是直接和死侍化跳贴面舞!” 顾翊枕着双臂望向逐渐亮起的天穹:“为什么不呢?上面也说了能以人类的意志驾驭龙族的力量。” “万一变成浑身冒鳞片的怪物怎么办!卷轴里说用意志驾驭力量?哈!每个堕落的混血种都觉得自己是特例!” “我相信我自己。” “不是我说你啊…” “等一下!”楚子航打断两人,“核心原理我还是没理清,人类意志如何突破50%的临血界限。” 芬格尔整个人瘫在床柱上,金属床架随着他的动作吱呀作响:“它这方法虽然疯狂,但还真有说法。这就要说到基因层面了,人类基因在龙类基因面前就像暴风雨里的舢板,我们之所以没翻船,全靠大脑这个锚点死死拽着缆绳。而血统精炼技术就是主动砍断缆绳,让龙血像海啸一样扑过来。随后凭借‘意志’…我找不到更好的词,就称为意志吧。凭借意志驾驭龙类基因。甚至凭借意志让因为你放松管控而沸腾的龙血。重新沉寂下去。” 顾翊皱起眉头,“但按照这种说法,优势基因不该全面碾压吗?” “人类在龙类面前却是脆弱,但我们也很坚强。”芬格尔哼哼:“我举个例子,你现在用手指碾压一个面包屑,这个面包屑确实在你双指的力量下确实很脆弱,但你的双指能彻底摧毁它吗?不能吧?无论你怎么用力总会有面包屑在你指尖存在。放到基因这里也是一样,龙类的基因确实强大,但人类的基因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楚子航点头,“我懂了,所以关键是诱导龙血在特定阈值形成新的平衡。” “差不多吧是这个理。”芬格尔说:“所以说要‘释放狮子之心,驾驭狮子之心’这卷轴写得云山雾罩,细想倒也有一些道理。” 顾翊看了眼桌子上的羊皮纸:“后附的训练方法全是心理学范畴,什么正念冥想、痛苦耐受力这类的。” “废话!”芬格尔翻身,“不完全掌控自己的脑子,怎么哄骗它给龙血开闸泄洪?” “真是骇人的技术。”顾翊感慨。 “何止骇人!简直是骇人!”芬格尔突然蜷缩成一团,活像见了猫的老鼠,“根本是与恶魔交易!这力量比海洛因还蚀骨——初尝甜头后定会忍不住二次开启,三次四次......直到你的理性彻底被对力量的渴望压倒。依我看,练这个的十之八九都成了死侍,余下那些也是走在死侍化的路上。” “那我有个问题,死侍的尽头是什么?会蜕变成真正的龙类吗?”顾翊问。 “当然不会!早说过人类的基因就像烧不尽的野草。哪怕龙血占比99.999%,那剩下那一点也会一直存在。存在就没发变成龙类,只会是更厉害的死侍。我们把死侍划分了三个档,人型、蛇形、龙形。死侍的尽头就是龙形死侍,终究无法达到纯血龙类。” “那这样看死侍也很可悲啊。” “是啊..”芬格尔感慨:“一直想要完整,一直渴求力量,但永远无法达到,即便看到彼岸很近,可那咫尺之距却也是万丈天涯。” 楚子航将卷轴缓缓卷起,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也会训练这个。” “疯了!全疯了!你为什么也疯了啊面瘫师弟!”芬格尔跳起来,“卡塞尔年度新闻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两大猛男携手堕入深渊始末》!” 顾翊支起身子凝视下铺:“别劝了芬格尔,师兄是复仇者,复仇者总是渴望力量。这是他的选择,我们干涉不了。” 芬格尔的目光突然锋利如刀,身上的贱贱的气质也霎时消失不见,“原来如此,你和校长,和…一样,都是复仇者。” “校长也是复仇者?”顾翊捕捉到对方瞬间的动摇。 “是的…”芬格尔翻身面朝墙壁,“他的复仇持续了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校长的仇人是谁?” “龙族,全体龙族,直到最后一只龙被杀死,他的复仇才算结束。想知道真相的话,建议选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自己去问问他吧。”芬格尔幽幽地说。 “我会的。”顾翊颔首。 “师弟啊,既然面瘫师弟是为复仇,你又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我身边发生的事情,我感觉自己在风暴中心,因此必须获得更强的力量。”顾翊垂眉。 “这样啊…” “芬格尔,你会考虑练这个吗?”顾翊突然发问。 芬格尔瞬间弹坐起来,床架吱呀声里混着他夸张的语调:“我不,我可不!你俩发疯我可不发,我就想有一天毕业能去个安稳的分部,有阳光沙滩美女,就这样混完一生。” 顾翊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斑轻笑:“倒是很适合你。” “停停停!”芬格尔揪着被角裹住半张脸,“突然温情脉脉的师弟比龙王还可怕!快用你平时的态度骂我!” “滚!”顾翊抄起枕头砸过去,“你他妈就是欠的!” 芬格尔接住枕头垫在脑后,突然正经起来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听着,我不拦你们练暴血,但我有个建议给你们。” “什么?”顾翊问,楚子航也抬起头看向芬格尔。 “不要忘记自己是谁,即使全世界都忘了。” 第六十七章 紧急通知 10月14日,晴。 金灿灿的树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顾翊单手插兜穿过教学楼。刚结束课程的他白衬衫领口微敞。 沿途不断有人红着脸递来信封,却在少年温雅疏离的“抱歉”声中黯然退开。 转过大门拐角时,顾翊忽然顿住脚步。五十米开外的银杏树下,褐色长卷发的女孩斜倚树干,阳光穿透枝叶投在她象牙白的脸庞上。 当女孩目光转来时,顾翊眉峰微挑:“师姐?” 薇薇安正要咬碎嘴里的棒棒糖,突然发现顾翊不见了,再定神时少年已经站在半步之外。 “你!”她惊得往后一仰,后脑勺撞上树干的瞬间被温热手掌垫住,“怎么突然...用言灵啊!” “不能让师姐等。”顾翊收回手。 “学弟很会嘛,谁教你这样讨女孩子欢心的?” “什么?”顾翊怔住了。 “没事儿~”女孩退后两步背着手笑,“走啦,请你喝咖啡。” 顾翊微微颔首,与她并肩穿过林荫道。他垂眸瞥过女孩随风轻扬的发梢:“来了也一个多月了,还是很难相信学院居然允许学生自己开店。” “这些能让学院创收不少。”女孩侧头看向他:“据说校董会对于学院日益天文数字的开支很不满。” “我看大家对校董会也很不满,尤其是加图索家。” “因为加图索家的管理者总是和学生对着来呗。”女孩耸肩,“你知道吗,九十年代学院里吃饭是不要钱的,随后被弗罗斯特用铺张浪费给强制废除了。” “怪不得芬格尔提起他就没有好话,骂得很难听,和另一个旗鼓相当。” “代校董。”女孩纠正,“另一个骂弗罗斯特代校董的人是谁?” “恺撒。” 女孩噗嗤一笑,转身推开咖啡馆的小门。咖啡豆焦香混着秋日凉意扑面而来,她倒退着迈进暖黄光影里,“进来吧,他们家的咖啡非常好喝。” 顾翊跟着薇薇安走到临窗位置。巨型落地窗外秋阳斜照,将银杏叶影斑驳地投在木质桌面上。 薇薇安托腮望着窗外:“师弟喜欢秋天吗?” “对季节我没有特别偏好。” “师弟是个公平的人啊。” “公平么?”顾翊侧头,“不过我有个朋友只喜欢三、四月。平等的讨厌其余月份。” “为什么?” “因为他说只有这两个月气温才适合人类居住。” “师弟的朋友是个有趣的人啊。”薇薇安轻笑,忽然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劳驾!” 一个女生从吧台后探出头,看到薇薇安时翻了个白眼,系着咖啡围裙快步走来。 “老规矩?‘涮锅水’对吧?”圆珠笔不耐烦地敲打着点单本。 “今天有贵客。”薇薇安朝对面眨眼,“给这位…” 话未说完点单本已啪地合上,女生凑近顾翊:“你是…我去!s级?!” 没等顾翊回答她便拍着胸脯回答:“这单免了!要试试我们的秋季特调吗?榛果…” “给他基础拿铁。”薇薇安截断话头,“很适合秋天的咖啡。” 女生撇着嘴走远后,顾翊压低声音:“为什么不要钱?” “因为你是s级,她想抱大腿咯。”女孩耸肩。 “那师姐点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叫涮锅水?” “美式。安吉拉她吧…”她朝吧台方向抬了抬下巴,“是意大利人,在他们眼中美式就是涮锅水。” “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落地窗外的银杏叶影在两人之间缓缓游移。薇薇安忽然身体前倾,“师弟,最近这周你都在忙什么?根本找不到你人。” “我在研究一个新课题,昨天刚有些眉目。”顾翊回答。 “s级就是不一样。你新生报道才一月不到吧?你都开始研究课题了。”薇薇安感慨 “没办法,校长亲自交代的课题,总得完成好。” “不少学生还是嫉妒你的。”薇薇安看着顾翊,“龙族谱系学课上,校长对你毫不掩饰的偏爱简直要写在脸上。” “有吗?我感觉任何学生主动多和校长沟通,他都不会拒绝的。” “校长确实是位优雅的老绅士。但不知为什么,总让人觉得...”她歪头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有些难以接近?” 顾翊正要开口,安吉拉端着托盘风风火火地插入两人之间。“来了!涮锅水和拿铁各一份!” 她将咖啡重重放在桌上,“还有什么随时叫我,s级记得以后多来啊!” 薇薇安望着安吉拉蹦跳着离开的背影,“真是势利!” 顾翊喝了一口,“牛奶很好喝。” “对吧!”薇薇安轻笑:“拿铁在意大利是早餐时喝的,本质上就是咖啡风味的牛奶。” 顾翊望着杯中晃动的奶泡,“恺撒说过,多数人喜欢的不是咖啡,而是...” “带有咖啡风味的饮品!”女孩突然拍手,“没想到加图索大少爷还会说人话。” “师姐很喜欢咖啡吗?” “挺喜欢的。师弟呢?对咖啡有偏好吗?” “没有特别偏好,不过我更习惯喝茶。” “也是,你是中国人。”薇薇安点头。 银匙搅动深褐漩涡,顾翊抬眸:“师姐今天找我有事吗?” 斜倚窗框的少女忽然偏头,“怎么?没事就不能找师弟喝咖啡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顾翊放下小匙。 女孩忽然泄了气,下巴枕在交叠的手背上:“好吧,确实有事。大三生都要去执行局任务现场实习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我已经提前实习过了。” “是是!你厉害!”薇薇安竖起手掌作投降状,“我刚收到诺玛调令,下周就要去执行局报道了。” “实习专员通常负责后勤,应该不会直接接触危险区域。” “停!”薇薇安伸手,“谁担心这个了?只是来和你说声再见。” “大概会去多久呢?”顾翊放下咖啡。 “半个月起跳吧。”薇薇安嘟囔,“具体去那里还没有通知。” 手机在此时发出蜂群般的嗡鸣。顾翊解锁屏幕,诺玛的猩红标识填满整个界面。 【紧急通知:顾翊同学,请于17:00前抵达执行局总部b3会议室。倒计时01:23:57】 第六十八章 任务简报 顾翊推开b3会议室的门。会议室内冷白色灯光下,芬格尔正倚在恺撒座椅旁,“会长您看!我早就说学生会应该建立定期保养装备的制度...” 恺撒慵懒地陷在座椅里,“每次学生会集会怎么没见你?” “会长明鉴!”芬格尔竖起三根手指,“天天去的未必是忠臣,不去的未必不忠!” 楚子航安静地坐在对面,听到门响时微微抬头,随后颔首。 当看清来人的瞬间,恺撒突然笑出声:“想到了,你肯定也会来。” 顾翊反手带上门,“诺玛有说要干什么吗?” “只说五点前到b3集合,别的什么都没说。”恺撒漫不经心地回答。 “什么?!”芬格尔突然从椅背上弹起来,“副校长明明说让我来接受卡塞尔年度先进个人表彰的啊!” 顾翊走到楚子航右侧空位落座,“你上学期挂了多少科?” “五科,”芬格尔声音突然低下去,又猛地直起腰:“万一教授们发现我深藏不露的潜力呢?” “我到底该说你不要脸还是自信?”顾翊扶额。 楚子航将太刀横放膝头:“执行部惯例,紧急集合通常是任务简报。” “确实。和上次我和恺撒被征召时的格式很像。”顾翊认同。 芬格尔整个人瘫进椅子里发出哀嚎:“完了完了!和你们三个变态出任务?到时候别说全尸,骨灰盒都装不满!” “倒也没那么夸张。”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施耐德推门而入。 三人同时起身,“教授。” “坐下吧。”执行局长抬手示意。 芬格尔扒着桌沿探头:“局长大人给个准话,不会是龙王苏醒了吧?” “不是。” “那就好...”芬格尔松了半口气,“至少骨灰盒能装满了。” 顾翊凝视着施耐德,“任务内容是什么?” 执行局长布满疤痕的手指划过投影仪开关,蓝光在墙幕上流淌。画面定格在巴尔的摩市区。 “潜入任务。下周三在巴尔的摩,有个秘密拍卖会,你们要做到就是潜入哪里。” “原因是什么?”恺撒举手。 “我们怀疑在这个拍卖会上,有人正在非法售卖的龙族文明遗物。”施耐德调出十来张模糊的文物照片。 “卖家身份我们知道吗?” “听说过锡那罗亚集团吗?”施耐德看向四人。 “听说过。”楚子航回答:“盘踞在中美洲的超级毒品集团,现任首领代号‘雅卡‘。真实身份一无所知,cia组织过对他几次抓捕,从未成功。” “没想到cia也会干好事啊!”芬格尔感叹。 “你错了,”楚子航否认:“cia抓捕他最大原因是他不合作,还大肆吞并与cia有合作关系的毒品集团。” “我收回刚才说的话。”芬格尔弱弱回应。 “楚子航介绍的很好,正是他们。”施耐德调出交易记录,“过去三年,这个组织经手的文物走私案同比激增400%。我们调查发现其中不少和龙族文明有关。” “这好好的毒贩不干,怎么突然干上文物走私了?跨界证明自己?”芬格尔摇头。 “倒也能理解,据说他们的毒品经销网络遍布整个美洲,可以很轻松的把那些龙族遗物转手。那些网络能运送成吨的毒品而不被发现,简直是完美的走私渠道,我是买家我也信任他们。”恺撒回答。 “正是如此。执行局已经在全北美锁定三十七处走私节点,但锡那罗亚核心管理层我们始终没有掌握,”投影画面瞬间切换成十三个灰色人影,“据说他们有十三人。但即使在集团内部也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们。” “十三个?该不会要凑齐最后的晚餐吧?” “根据线报,”施耐德完全无视了芬格尔的烂话,“周三的拍卖会上会有一位‘大人物’亲临现场。你们的任务就是:混入拍卖会,随后等待这个人出现,活捉他。” “活捉之后呢?”恺撒问。 北美地图在墙上轰然展开,数十个红点如疱疹般浮现。“当你们发出信号,我们会突入现场逮捕与会的所有人。执行局在全美也会同时行动,同时摧毁他们所有节点,瘫痪整个经销网络。” 楚子航将手平放在会议桌上:“那我们该用什么身份潜入那里?” 施耐德按下遥控器,投影蓝光应声熄灭:“北美混血种联盟。” “汉高的人?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恺撒皱眉。 “过去一个月的情报交叉比对显示,北美混血种联盟与锡那罗亚集团存在资金往来。不久前弗拉梅尔副校长陪同校长专程拜访了汉高的庄园…” “用拜访这个词太客气了。”恺撒冷笑,“我猜是校长带着折刀去‘拜访’的吧?” “过程并不重要。经过某些不愉快的谈判和某些愉快的交易,汉高同意提供身份凭证。你们将以北美混血种联盟观察员的身份进场。” 顾翊转头看向恺撒,“他是什么人?” “汉高啊…他十九世纪最著名的西部枪手,现在则是北美混血种联盟的掌舵人。他们就像…”恺撒停顿片刻寻找措辞,“混血种世界的影子政府,用黑手党手段维持混血种世界的地下秩序。” “原来是这样。”顾翊恍然,“那我们动不了他们吗?” 恺撒从鼻腔里发出短促的气音,“汉高是我们半个盟友,毕竟在屠龙这件事上,大家勉强算利益共同体。” “纠正一下,”施耐德加重语气,“汉高是我们可疑的盟友。这次行动中,不要完全相信任何来自他的保证。” 芬格尔突然从椅子里弹起来,“局长大人!我感受到这次任务如山般的沉重压力。所以斗胆请问,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次任务的名单里?”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校长。”施耐德灰眸扫过芬格尔,“他亲自在征兆令上写下你的名字。” 芬格尔像被抽掉脊椎般瘫回座位,哀叹:“一定是以前偷吃他冰箱里鱼子酱的事被发现了!我就知道那个白鳇鱼子酱有诈!” 执行局长完全无视了芬格尔的表演,转向其余三人:“还有问题吗?” 楚子航沉默摇头,恺撒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问题,顾翊盯着投影墙若有所思,最终也轻轻摇头。 “很好。”施耐德起身,“回去准备一下,七点钟准时出发。” 第六十九章 瑞诗假日 巴尔的摩港区-瑞诗假日酒店 埃米利奥·罗德里格斯将战术腰带又收紧半寸,后背紧贴酒店大门的大理石廊柱。耳麦里安保组的确认声此起彼伏,他望着旋转门,恍惚间想起三天前接到的紧急调令。 锡那罗亚集团几乎把所有残存的赤蟒精锐都调来此地。这个念头让他有些感慨,作为集团最锋利的尖刀,赤蟒部队鼎盛时期曾有两百名战斗员。然而芝加哥行动折损数十人,巴拿马港口遇神秘组织袭击又损失半数,如今只剩不到六十人。就连自己这支正在镇压墨西哥城叛乱的战术小队都被紧急召回,可见这次拍卖会的重要性。 “先生,请止步。”埃米利奥突然横臂拦住一队宾客。 领头的阿拉伯富商皱眉时,他注意到对方保镖腰间明显的棱角凸起:“阁下,能请您的护卫将武器交给我们保管吗?” “我需要安全保障。”富商摩挲着翡翠扳指。 埃米利奥微微欠身,露出战术背心下暗藏的枪柄轮廓:“这座建筑有一百名赤蟒队员驻守,您应该相信我们的专业。” “算了,把武器给他们。”富商生气的摆手。 保镖们陆续将武器拍在托盘上,埃米利奥颔首:“感谢您的理解,为表歉意,我会安排专人给您的护卫保养枪械,拍卖会结束后在大门处领取就好。” “好吧,希望不要让我白跑一趟。”富商嘟嘟囔囔走进酒店。 目送咒骂着远去的金线刺绣长袍,他嘴角微微抽动。按赤蟒的行事准则,这种货色早该沉进切萨皮克湾喂蓝蟹。但主管的警告在脑海炸响:来的就是客,不能表达出丝毫不敬。 加长林肯的关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四道修长身影踏着暮色迤逦而来。为首金发巨汉足有一米九高,黑色西装几乎要被虬结的肌肉撑裂。他身后半步跟着气质高贵的金发青年,青年海蓝色的瞳孔直视前方,连余光都不曾施舍给躬身行礼的安保人员。 后方两位东亚青年形成微妙反差。背着黑檀木琴盒的那位身形笔直如军刀,碎发下漏出的眸光十分冷冽,身侧同伴却松散地转着钥匙,卫衣兜帽压住额头,简直要让人误以为是来度假的纨绔子弟。 埃米利奥瞳孔微缩,这正是他留守正门的原因。他快步迎上时,大高个已将请柬拍在他胸前:“给,快给我家少爷和他朋友让路!” 瞥了一眼请柬上烫金的鹰隼徽记,埃米利奥甚至没敢翻开就深深鞠躬:“这就安排专人护送各位去贵宾厅。” 他身后的安保人员见状对着耳麦低吼:“vip通道清场!现在!” 大高个从鼻腔里哼出气音:“武器要上交吗?” “当然不用。”埃米利奥保持着鞠躬姿势,余光瞥见金发贵族连眼皮都懒的抬。仿佛他就是根无关紧要的门柱。 两个黑发青年擦肩而过时,背着琴盒的那个突然侧头,眼眶里闪过熔金般的炽芒。埃米利奥后颈汗毛根根竖立,仿佛被雄狮按住的羚羊。 直到四人消失在走廊尽头里,埃米利奥才敢直起腰。他摸了摸后颈的冷汗,突然理解主管为何反复强调:“有些贵客是不可直视的。” · 电梯轿厢内空气近乎凝固。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额头渗出冷汗,后颈能清晰感受到大高个粗重的鼻息。 金属壁上倒映出金高个正躬身对金发贵族低语:“少爷,拍卖会七点开始,三位可以在顶层套间稍作休整。” 金发青年下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兜帽青年突然插话:“那咱们何必提前过来?” “喂!”大高个蒲扇般的手掌拍在护卫肩膀上,他恶狠狠问道:“我家客人问你呢!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被拍得踉跄的护卫诺诺回复:“抱、抱歉先生,我也不清楚…” “废物!” 暴喝声在密闭空间炸响。护卫余光瞥见兜帽青年嘴角抽搐,金发贵族纤长的睫毛也颤动了一下。两人好像在…憋笑? “得了,别为难这些基层人员。”兜衣青年说罢将卫衣帽檐又压低几分。 叮——电梯适时停稳。 雕花铜门开启的瞬间,两名身着白色长裙的迎宾女郎屈膝行礼:“贵宾这边请。” 穿过铺着波斯地毯的走廊时,兜帽青年仰头望着穹顶的水晶吊灯:“包场整栋酒店,好大手笔。” “瑞诗本就是拍卖行的产业。”金发贵族终于开口。 兜帽青年微微颔首:“这样啊。” 说话间众人已然来到门前。大高个跨前两步。“三位,我先进去检查下。”他壮硕的身躯在门缝间一闪即逝。 金发贵族侧头看向两侧侍立的迎宾女郎,海蓝色瞳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退下吧,拍卖会开始前不必打扰。” “好的。”两位侍女躬身退下。 “没有监视器。”大高个突然探出头来, 四人鱼贯而入的瞬间默契散开,黑衣青年反手将琴盒轻放在波斯地毯上,金属搭扣弹开的脆响在空旷套房内格外清晰。 大高个边掀开窗帘检查边扯着嗓门:“少爷您看这环境还成不?” “尚可。”金发贵族踱步至落地窗前,切萨皮克湾的暮色在他眼底流淌,“休息两小时罢了。” 兜帽青年正蹲在检查插座,闻言抬头笑道:“一会拍卖会打算扫多少货?” “全部。”金发贵族回头。 “没有监听器。”黑发青年说,所有人目光汇聚。他掀开琴盒衬布,寒光乍现——苗刀流水纹路在暮色中泛青,一柄猎刀躺在两把沙漠之鹰旁,还有把太刀被黑色刀鞘裹得严实。 “上家伙。”芬格尔刚要探身,却被兜帽青年按住手腕。 顾翊有些迟疑,“这东西装备部出品吧?别把整栋楼信号都掐了。” “哪能啊!”芬格尔从琴盒夹层掏出拳头大的金属物体,“必要时候当炸弹使唤而已,最多就这个房间的信号屏蔽了。” 他拇指按在指纹锁上的瞬间,恺撒已倚坐在真皮沙发里,修长双腿交叠着搭上茶几。 “过来开个会吧。”他说。 第七十章 短会 顾翊蹲下身,“芬格尔,大概多久能黑进去?” “有诺玛远程辅助,最多一分钟。”芬格尔盘坐在地毯上,笔记本在膝盖上泛着冷光。他说话时十指仍在键盘翻飞。 恺撒解开西装纽扣,“接入监控系统,我要全酒店视野。” “正合我意!”芬格尔拇指重重按下回车键,液晶屏幕突然分裂成无数监控画面。电梯轿厢里西装革履的宾客正在整理领结,后厨白帽厨师抡起斩骨刀剁开牛肋,停车场保安叼着烟蒂倚在立柱旁。 楚子航凝视着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贵宾房全部没有监控。” “看来主办方很清楚哪些人不可窥探。”恺撒语气挪揄。 芬格尔突然“啧”了一声,鼠标滚轮飞速转动:“不过有些区域的监控被关闭了。地下车库、后厨冷库、货仓、拍卖会场,还有货运电梯。” 顾翊单手撑着下巴,“不如直接报哪些地方能看。” “其实覆盖率挺高的,但关键节点全盲。”芬格尔调出3d建筑模型,红色区块如同毒疮遍布结构图。 “很刻意啊。”顾翊眯起眼睛。 恺撒交叠的鞋子在茶几上轻轻一点:“果然没这么简单。” “贵宾房现有几间启用?”顾翊忽然问道。 芬格尔切回登记系统:“四个。除了我们这间,还有北美混血种联盟预留的a01,剩下两个登记名没什么意义,我们也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 楚子航正在用软布擦拭太刀,刀身映出他微蹙的眉峰:“需要提前探查么?” “别。”顾翊竖起食指晃了晃,“开会前就别提前打草惊蛇了。” 恺撒交叠的长腿从茶几上收回,“来商量下行动计划吧。” 芬格尔率先举起右手:“作为侍卫去会场太扎眼了,我留守房间提供技术支援!” “你是不想参与直接冲突吧?”顾翊斜睨他 “天地良心!”芬格尔仓皇摆手,“怕死不是卡塞尔人!我是为了行动好!” 恺撒打断他:“地下货仓、冷库这些盲区都在地下,我认为值得探查一下,需要专人负责。就让我…” “我去。”楚子航将擦拭好的村雨收起。 “狮心会还是这么爱出风头?”恺撒扬眉。 “狮心会只是喜欢承担责任。”楚子航面无表情。 “你意思我不喜欢承担责任?”恺撒冷笑。 两人隔着水晶茶几对视,芬格尔突然探出头:“打!打起来!” “你俩先别吵了…”顾翊扶额。 不知道为什么楚子航和恺撒总是很容易起掐起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而且这和双方在各自组织的身份无关,他感觉两人就是天生的冤家。 争吵声戛然而止,恺撒和楚子航都看向顾翊。 顾翊转向恺撒:“还是让师兄探查吧,我俩去现场。在座的就你参加过类似的拍卖会。” “我没意见。”恺撒耸肩。 “没意见。”楚子航说。 众人目光转向芬格尔,他正因为恺撒和楚子航没有打起来显得有些失落,看到众人望向自己连忙挺直腰杆。 “我…我也没问题。” 顾翊转向楚子航,“师兄准备怎么潜入地下?” 楚子航抬手示意芬格尔调出酒店平面图。他修长的手指精准点在电梯井的位置:“等拍卖会开始,安保力量会向会场聚集。我走电梯井进入地下,优先探查货仓。看看能不能提前掌握他们要拍卖什么。” “孤胆英雄!硬汉子!”芬格尔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后脑勺立即挨了顾翊一记反手拍。 顾翊揉着手掌转向恺撒:“拍卖会开始前还有一个冷餐会,冷餐会期间我们怎么行动?” 恺撒正将沙漠之鹰插进定制枪套,闻言抬眸:“我对另外两个贵宾挺在意的,冷餐会开始后,我们分头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掌握他们的身份。” “武器问题怎么办?”楚子航突然出声,“你们怎么把武器送进会场?” “我的沙鹰随身,至于刀...” “放琴盒里,我背着。”顾翊说:“守卫问起就说我喝高兴了就要弹,没有人能拦着。” 芬格尔正在调试信号干扰器,闻言撇嘴,“这借口离谱得让我失去吐槽的勇气...” “越荒谬越真实。”恺撒轻笑:“都休息一下,七点准时进场。” —— 薇薇安抱臂倚在黑色厢式车旁,月光把她的卷发镀成银白。她轮流打量着眼前两个穿作战服的女孩:“执行部是疯了吗?怎么会派你们两个新生出外勤......” 诺诺背靠车门摆弄着战术匕首,刀刃在她指尖翻出银花,“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拿我当人质,防止我男朋友在里边乱来。”她突然扭头冲苏茜眨眨眼,“至于这位嘛——原因应该差不多?” 苏茜把垂落的黑发撩到耳后,她直接略过诺诺的调侃,“师姐,我们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待会里边打起来,我们就在外围抬担架。”薇薇安看向酒店,“急救组在b区待命,我们负责把人给他们送过去。” “会出现伤亡吗?”诺诺歪头询问。 “拜托!”薇薇安笑出声,“你也不看看现在在里边的是哪三位祖宗?他们肯定会让会场血流成河的。” “我还以为师姐要我们抬自己人。”诺诺从作战服口袋摸出根口腔糖。 “里面有那三个狠人,今晚又调过来这么多精锐,能出什么意外?”薇薇安说:“我们就在后方划划水,等着回校拿学分就好。” 诺诺把口香糖弹进嘴里,贝齿咬得糖块咔咔作响:“没想到学姐这么躺平啊。” 薇薇安怔了怔,低头扫视自己倚着车门的站姿:“我没躺下啊?虽然我挺想躺下的。” “不是这个意思啦。”诺诺无奈的解释:“躺平在中文里还有摆烂的意思。” “这样啊——”薇薇安尾音拖得老长,忽地笑出声,“那就对了,我们今晚就是要躺平,一切以拿学分为目的。” 苏茜突然转头望向酒店,看了眼腕表,“六点五十,拍卖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第七十一章 冷餐会 走廊上顾翊扯了扯连帽卫衣的下摆,恺撒整理着衣袖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个衣架子,为什么你这么抗拒西装。” “我高中校庆穿过一次,太难受了,衣领卡得我脖子像被铁处女夹着。”顾翊回答。 恺撒轻叩耳麦,“芬格尔,另外两家贵宾动向如何?” “正在移动!”耳麦里传来清脆的键盘敲击声,“两个房间都出来人了!出来两人...天啊!”芬格尔突然倒抽冷气。 “全是东亚美女!a02号房的像个大小姐,至于a03那个...”他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这身材比例简直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长的腿!你俩看看。” 顾翊颦眉盯着手机屏幕。左侧监控画面里,女人一袭漆黑西装套裙,长发用银簪盘起,右侧画面中另一位女子裹着白色露背鱼尾裙,十厘米高跟鞋将小腿线条绷得笔直,月光透过走廊落地窗在她身上流淌,宛如披着银河行走。 “两个都像是日本人。”顾翊说。 恺撒凑近端详片刻,“为什么贵宾室会是日本人?分头接触,你选哪个?” 顾翊指尖正要滑向左侧,却见右侧画面里的女子突然驻足。她慵懒地倚着栏杆,侧脸在吊灯下泛着羊脂玉的光泽。他手指在半空微顿,转而点在白色裙摆上:“这个。” “原来你喜欢这款的。”恺撒眉梢挑起戏谑的弧度。 “喂!”顾翊瞪他了他一眼,“别用你欧洲贵族的思维揣测别人!” “好了好了。”恺撒笑着后退半步,指尖转向黑西装女子,“这位倒像执掌权柄之人,我去会会。” 顾翊闻言重新审视画面:黑西装女子正微微偏头和侍者说话,有一种很自然的上位者姿态。 “确实...”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太多掌权者了,他们的姿态都很像。”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该走了,冷餐会就要开场。” 两人转过鎏金廊柱时,芬格尔在频道里哀嚎:“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们近距离接触美女!我申请调换一下!” · 顾翊贴着鎏金廊柱的阴影穿过拱门。大厅穹顶垂落的琉璃灯在暖风中叮铃作响,香槟塔折射出的斑斓光晕将冷餐会的浮华盛景铺展开来——银质托盘盛着鱼子酱在侍者指间流转,黑松露的馥郁混着花香在空气里发酵,燕尾服与曳地长裙的衣角在弦乐中彼此交缠。 “芬格尔,现在大厅的监控能看到吗?”顾翊问 “能看到了,客人一进入就能看到了。”耳麦里传来清脆的键盘敲击声,“两位女士的定位我找找…那个大小姐在二楼露台,长腿美女在吧台方向。” 恺撒的声音突然切入频道:“分头接触,拍卖会开场后在此集合。” “明白。”顾翊偏头望向那斜倚在吧台边的窈窕身影。 “芬格尔,我需要搭讪策略。”他有些尴尬。 “她手里那杯是冰美式?” 顾翊眯起眼睛,黑色液体的表面在玻璃杯壁凝出细密水珠:“看起来像。” “那就点杯冰美式。”芬格尔的坏笑,“去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同样不爱酒精的人,您点的也是冰美式吗?’包有用的兄弟!” “可我不喝冰美式。”顾翊皱眉。 “别怂啊师弟!冰美式在苦也没生活苦,为了任务干了!” “好吧。”顾翊泄气,走向吧台。 “一杯冰美式。”顾翊叩了叩台面。调酒师擦拭杯子的动作突然停滞,某种微妙的表情在镜片后稍纵即逝。 “好的稍等一下。” “芬格尔,师兄在干什么?”顾翊问。 “在我跟前看你们啊,等开场他才会突入地下,现在不少护卫还没过去呢。” “我感觉这个女人武力很高,你要小心。”楚子航的声音传来。 “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能看出她也练剑道,而且很厉害。” “收到。” 盛满黑色液体的玻璃杯被推至面前,顾翊僵硬地转身,正撞进女人含笑的眼眸。对方正托腮凝视着他,眼尾漾开的笑意让穹顶垂落的水晶灯都黯然失色。 “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他的指节在杯壁沁出薄汗,“会遇到同样不嗜酒精的...” “小帅哥,先把你背的琴盒放下吧。”女人用杯口轻碰他的玻璃杯,“你的容貌确是出类拔萃,在我见过的男人中数一数二。但搭讪台词太拙劣了,平常是只靠这张脸搭讪吗?” 耳麦里死寂般的沉默中,他看见对方瞳孔里映出自己紧绷的轮廓。 “顺便,”她晃了晃玻璃杯,气泡在深色液体里升腾破碎,“我喝的不是冰美式,是冰可乐。” 耳麦里传来芬格尔短促的轻咳:“自由发挥吧师弟,我去支援会长了。” 通讯戛然而止 “你喜欢冰美式吗?”女人倾身,丝缎般的长发扫过桌面。 “不喜欢。”顾翊盯着杯底沉淀的深褐色颗粒,心理直后悔听了芬格尔的狗屎建议。 女人对着吧台后方勾了勾指尖。侍应生快步上前,“您好,需要什么?” “给这位先生一杯冰可乐,加柠檬角,谢谢。” “好的。”侍应生转身离去。 “看来你是冰可乐的忠实拥趸。” “有谁不迷恋这种廉价的快乐呢?”她旋开打火机点燃细长的薄荷烟,青烟在两人之间织就朦胧的网。 “搭讪的人通常应该先自报家门,你是...” “我代表家族来参会。”顾翊回答。 女人突然笑出声,“北美混血种联盟什么时候开始吸收东亚面孔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顾翊瞳孔骤缩。 “这个拍卖会我来过三次,a01和a04号房永远留给他们的。”红唇贴着杯沿抿出诱人的水痕,“不过小帅哥你不像她们的人。” 侍应生适时递来的冰可乐,顾翊灌下一大口,碳酸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痛感让他清醒:“为什么?只因为我是东亚人?” “那些家伙身上浸着华尔街的铜臭味,十分目中无人,一看就是来逐利的。”她打量着男孩,“而小帅哥你啊,你像是过来砍人的。” 第七十二章 神秘女人们 “那你的身份又是什么呢?”顾翊看着女人。 她将垂落的发丝别至耳后,“我啊…就是个替老板跑腿的打工仔,可比不得您这种出手阔绰的大少爷。” “打工仔?你的老板对哪件拍品感兴趣?”顾翊迎着她戏谑的目光追问。 “今天要亮相的每件都是稀世珍品呢。敦煌古卷,炼金长剑,还有...那颗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琥珀。我老板让我尽量的多带一些回去。” “真巧,我对每一件也都势在必得。” “每个都拿下?”女人有些惊讶,“小帅哥带的钱够吗?” 少年仰头饮尽杯中可乐,看向脚边的琴盒,“肯定带够了。” · 恺撒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二楼露台的雕花铁艺椅上,黑西装女子正用银匙搅动骨瓷杯里的抹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阁下比预想中来得晚些。”她抬眼时,耳坠在夜风中轻颤。 “我有这么明显吗?”恺撒解下外套搭在椅背。 “这层露台是我们的专属区域。”女子示意侍者添茶,“会特意寻来的贵客,通常都带着特别的故事。” “只是想交个朋友,来自日本?”恺撒端起茶盏。 “不愧是加图索家的继承人。”女子执壶续茶,热水注入瓷杯激起碧绿茶沫,“听说庞贝先生上个月刚拍下我国流出的战国胁差。” 恺撒眯起眼睛:“你们知道我的身份?” “去年就看过头像照片了。不过您放心,我们不会透露您的真实身份。” “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恺撒指腹摩挲着杯沿。 “日本分部。” “日本分部?”恺撒放下茶盏,“作战会议可没提到你们会参与。” “看来加图索先生对日本分部并不了解。我们虽然隶属秘党,但保留着相对独立的行动权。” 恺撒抱臂后仰,“有所耳闻,我叔叔常说你们只臣服于校长,而不是秘党。” “弗罗斯特先生总是…有些过激。”她将点心碟推向对方,“不过请放心,今夜的行动我们会配合总部。” “不必,你们置身事外不要添乱就好。”恺撒推开瓷碟,蓝瞳冷凝如冰, “总部的各位是来收缴那些龙族物品吗?”她忽然问。 “这是我们的职责,我更想知道,日本分部为何要与锡那罗亚集团合作?”恺撒凝视着女子。 “我们只是对龙血琥珀感兴趣。毕竟能让死者复生的圣物,谁不心动呢?” 耳麦突然传来电流杂音,芬格尔刻意压低的声音:“会长,诺玛正在核实日本分部是否参与。继续套话,问问她具体身份。” 恺撒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姿:“能冒昧问下您的身份吗?” “樱井。”她将名片推过桌面,“家主的秘书而已。” 恺撒拾起那张素白名片,“上面只有姓氏。” “还请您见谅,日本分部有自己恪守的规矩。”女子垂眸。 “理解。”他将名片收进内袋,“贵部负责人今晚不打算现身?” “家主偶感风寒,由在下代为出席。” “家主?”恺撒眉峰微挑,“看来贵部与执行局的现代架构确实迥异,倒像是传承百年的华族门阀。” 女子执壶的手在半空凝滞片刻,温热的茶汤在杯口腾起袅袅青烟:“若您有机会造访东京,自然能理解我们的运作方式。” “我有天会去的。”恺撒起身,“希望拍卖会期间,贵部能遵守我方的要求。” “再会,加图索先生。”她起身鞠躬。 恺撒走下螺旋楼梯,“芬格尔,顾翊在哪?” 耳麦里传来芬格尔含糊的咀嚼声:“还在吧台呢。” 恺撒望向吧台,黑色琴匣斜倚在顾翊椅子旁,少年耳尖泛着可疑的绯色。 “那位女士呢?”恺撒落座。 “她说还事情先走了。”顾翊嗡瞈答道。 芬格尔的窃笑从传来:“会长你错过好戏了,刚才师弟被御姐撩得耳朵都红了...” “闭嘴!”顾翊大怒,“要不是你教的狗屁搭讪技巧,至于对话节奏被她把持吗?” 恺撒闻言大为好奇,但还是选择任务为重,“情报收获如何?” “零。”顾翊无奈,“就知道她是替老板打工的。” 芬格尔在耳麦里憋着笑继续拱火:“会长您可别怪师弟,那个级别的女人绝对是海后里的航空母舰,寻常男人在她面前连三个回合都撑不住。师弟已经够可以了,至少没有犯错误。” “芬格尔我迟早要把你砍了。”顾翊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其实不算完全没收获,我接触的也是替幕后人物跑腿的角色。看来真正的大鱼都藏在后面。”他海蓝般的瞳孔扫过水晶吊灯下觥筹交错的人群,“可惜没有血系结罗,我感觉在场的混血种数量不少。” “无所谓,反正今后他们都得在执行局的特别羁押室。”顾翊说。 恺撒点头,“芬格尔,诺玛的核实进度怎么样?” 耳麦突然传出刺耳的电流声,芬格尔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奇怪...刚刚还能...现在完全...”背景传来密集的键盘敲击声,“见鬼!和指挥部的加密频道断开了!” 顾翊瞬间按住琴匣搭扣,恺撒的眼睛在阴影中燃起冷焰,两人同时望向穹顶上缓缓转动的监控摄像头,原本规律闪烁的红色信号灯此刻全部熄灭了。 顾翊五指扣住琴盒暗扣,“要提前动手么?” 恺撒摇头,“先按兵不动,很可能是锡那罗亚集团主动切断了酒店内外通讯。” “那我们怎么通知指挥部行动?” “简单。让楚子航对着天空来发君焰,他们自然明白出状况了。” 耳麦突然传出刺啦杂音,芬格尔的声线像是被揉碎的纸页:“不对劲啊...那为什么我还能...嗞啦...联系到你们...”背景传来密集的键盘敲击声,“我…尝试了一下,互联网…也登不上去了…” 穹顶十二盏水晶吊灯骤然亮起,黄金光芒如利剑刺穿昏暗。拍卖师戴着白手套的手掌按在鎏金话筒上:“诸位贵宾,请依请柬编号入座,我们的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第七十三章 拍卖会开始 芬格尔的指尖在键盘划出残影。几块分屏监控画面同时泛着雪花噪点,他扭头看向身侧抱刀而立的楚子航:“师弟,所有摄像头都废了,我嗅到阴谋的味道啊。” “还能控制电梯和消防系统么?”楚子航问。 “中央处理器倒是还能连上,这些都还行,就是监控彻底废了。”芬格尔调出三维建模图,酒店立体结构在屏幕旋转, 楚子航手握刀鞘,黑色西装衬得他眉眼愈发冷峻:“拍卖会刚好也开始了,我去地下看看。” 芬格尔把无线耳麦递过去:“通讯频道暂时还能用,需要支援就喊师兄。” “好。”楚子航将耳麦塞进右耳,开门离去。 · “情况如何?”芬格尔的声音混着有些嘈杂电流声刺入顾翊耳中 “暂时风平浪静。”顾翊扫视一圈,“除了手机信号全灭。刚才穿马甲的服务生说这是拍卖会传统。结束后会立刻恢复。” “正常正常,杀头买卖嘛!” “师兄出发了没?”顾翊问。 “前脚刚走,锡那罗亚高层有没有现身?” “鬼影都没见着,估计要等压轴才出来。”顾翊看向正在陆续入座的人群。 芬格尔打了个嗝,“恺撒呢?怎么这么安静。” 恺撒用目录挡住斜射过来的聚光灯:“最后三件拍品名称都成了黑色问号。” 顾翊闻言凑近,确实在压轴位置,原本该标注拍品名称的位置印刷着三个硕大的“?”。 “工作人员说这是惊喜,我估计其中之一就是龙血琥珀,另外两个是什么不清楚。”恺撒说。 顾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台前突然亮起一束追光。主持人拄着手杖踏上展台,丝绸面料的燕尾服在聚光灯下泛着幽蓝光泽:“诸位尊贵的宾客,拍卖会正式启幕!十件稀世奇珍静待有缘人,望各位倾注心神——” “静观其变。”恺撒将拍卖目录对折成扇,在掌心轻敲两下,“注意观察七点钟方向那些侍者,他们腰间有枪套的凸起。” 顾翊借着抚平衣服的动作侧身,余光扫过立柱阴影里游走的侍应生。这时主持人已念完冗长的开场词,手杖重重顿地:“现在,让我们请出首件秘宝——传说中齐格弗里德的长剑!” 灯光应声聚焦在缓缓升起的展柜上。暗红天鹅绒衬垫间横卧着一柄四尺长的德意志双手剑,剑脊布满藤蔓状暗红纹路,即便隔着防弹玻璃也能感受到刃口的寒芒。 主持人刻意压低嗓音:“经我们鉴定,此剑曾浸泡过龙血,起拍价一百万美元,每次加价五万起。” 场下顿时泛起低沉的嗡鸣。前排有位老人率先举牌:“一百一十万美元。”这声报价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此起彼伏的竞价声即刻在穹顶下炸开: “一百三十万!” “一百四十五万!” “一百五十万美元!” 顾翊瞥见下方有个中东面孔正要举牌,却被恺撒突然扬起的拍卖牌截断。他漫不经心地说:“五百万美元。” 死寂在拍卖厅蔓延了半秒,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惊呼。无数目光如箭矢般射向二层贵宾包厢。 主持人扶了扶单边眼镜,声音因兴奋发颤:“a4包厢出价五百万!还有人更价吗?” “那是混血种联盟的人!”台下有人窃语。 “那金发,也不知道是其中的那个家族…” 恺撒懒洋洋地斜倚在座椅上,那些细碎的议论声擦过他耳畔,但他毫无反应。 “五百万一次!五百万两次!”主持人拍卖锤急速翻飞,好像生怕这位有钱的主反悔。 “成、成交!”主持人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让我们恭喜a4包厢的贵宾!接下来是第二件秘宝..” 升降台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一尊青铜炼金罗盘在防弹玻璃罩中浮现,表面蚀刻着八条首尾相衔的龙形纹路。 “此物出土于危地马拉雨林深处的玛雅神庙,经权威机构检测...”主持人突然压低嗓音,“与上古文明存在直接关联。起拍价七十五万美元,每次加价不超过五万。” “八十万!”第三排的俄罗斯人率先举起香槟杯。 “九十万!”传来带着葡萄牙口音的报价。 顾翊含笑转向恺撒,见他正用拍卖目录给自己扇风,当竞价攀升到一百万时。 “五百万。”恺撒手腕轻扬。 惊呼声骤然拔高,而始作俑者甚至有空对顾翊眨了眨眼睛。 “先...先生们女士们!”主持人手杖哐当撞上展台边缘,单片眼镜歪斜着卡在鼻梁,“五百万!a4包厢再次出价五百万!” 他几乎是在用唱诗班的颤音嘶吼:“一次!两次!三次!” “当!” 槌头砸落,拍卖会现场一片死寂。 第三件藏品在机械运转声中升起。是一块泛黄丝帛,篆文若游蛇般盘踞在边角处。恺撒甚至没等主持人念完介绍词,拍卖牌已然斜斜探出帷幕:“五百万。” “这不合规矩!”第三排突然站起个蓄着络腮胡的富豪,“主办方该查查他们!” 声浪如同火星溅入油锅,不满的骚动从各个角落升腾。侍者们腰间枪套在立柱阴影下若隐若现,耳麦里传出安保主管低沉的指令。 主持人单手按住耳麦倾听片刻,朝二层包厢深鞠躬,“尊贵的a4贵宾,您的豪气令人惊叹。为确保拍卖公正,烦请配合…” “告诉你们老板一个姓氏就够了,他们自然明白。”恺撒声音淡漠。 主持人有些意外,这里可不是什么合法的场合,基本不会有人在这透露自己的具体身份,这是一种默契。 全场屏息中,年轻人漫不经心的语调清晰落下:“加图索。” 拍卖会瞬间安静了下来,顾翊注意到至少六个侍应生同时按住耳麦后退半步。 主持人惊愕地扶正单片眼镜,耳麦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与急促的西班牙语。他再开口时嗓音带着颤音:“尊贵的加图索先生,请原谅我们的怠慢...” “无妨。”恺撒用拍卖牌轻叩围栏,“继续拍卖会吧。” 顾翊凝视着下方强作镇定的主持人,“直接亮明身份没问题?” “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恺撒瞥了眼表盘,“况且楚子航应该已经潜入地下了,我们尽量帮他多吸引一些注意力。” · 楚子航双臂肌肉绷紧,金属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洞开。他按住耳麦说话:“芬格尔,让电梯下来。” “正在接管控制系统,十秒后到位。”芬格尔回复。 楚子航将村雨横咬在口中,俯身观察深渊般的竖井。钢丝缆绳突然震颤着绷直,厢体轰鸣声自上而下迫近。他在轿厢擦过身侧的瞬间跃出,轻巧落在金属顶板,震起一层浮灰。 轿厢在b2层停滞时,楚子航用刀撬开检修口。电梯表倒映着顶灯冷光,空荡的轿厢里残留着雪茄与香水混杂的气味。 见空无一人,他轻轻跳进电梯内。 “电梯门被我锁了,要打开吗?” “开。” 电梯门徐徐展开,楚子航在门缝扩张到二十公分时侧身闪出。安全通道的应急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防火门上。 芬格尔的声音有些失真:“师弟,酒店货仓的位置在你现在所处b2层西南角,穿过这里后右转第三扇防火门。但现在只能靠你随机应变了,你知道监控没了。” 楚子航贴着防火门内侧的阴影移动,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好,我有问题联系你。” “好运。”芬格尔罕见地没有插科打诨。 楚子航沿着消防通道疾行,地下二层的通风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掩盖了他掠过管道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当转过转角时,他骤然停住脚步,十五米外的t型通道口,五名持枪守卫正在激烈争论。 “?notienesentido!(这没道理)”领头的光头壮汉猛捶墙面,防弹衣上的战术挂件叮当作响,“yamandamosatresequiposarriba...”(我们已经派了三队人上去) 楚子航将身体缩回阴影,指节轻叩耳麦:“你会西班牙语,他们在说什么?” 耳麦里传来清脆的键盘敲击声,芬格尔压低嗓音:“等一下啊…他们在质疑为什么还要继续增派人手去上层,提到‘老板的命令’和‘贵宾区异动’,还提到有三个安保小组正在往拍卖厅移动!” 此刻光头重重朝地面啐了口唾沫,,“nosvamos.”(我们走) 巡逻队杂乱的脚步声朝着消防楼梯方向远遁。 楚子航看了一眼:“他们被调去上层了。” “看来恺撒那边把仇恨拉得很稳啊。”芬格尔嘿嘿笑:“对了师弟,刚才他们的对讲机提到货仓有‘特殊货物’需要双倍看守,你最好小心一点。” “收到。” “果然有不对的地方啊!”耳麦里传来芬格尔的咂舌声,“师弟去吧,看看能不能发现直接证据。” 楚子航沿着路闪身前行,鞋底在地面擦出极轻的摩擦声。偶尔出现的巡逻队员还未来得及转头,黑色身影已如游隼般掠过视野死角。 金属门扉在眼前浮现时,血腥味骤然浓烈起来。楚子航抬手按住耳麦:“芬格尔,把门打开,情况不对。” “滴——”电子锁解除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门轴转动的刹那,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冷白灯光下,一具西装革履的尸体呈扭曲的“大“字形仰面倒地,头颅如同被液压机碾过的番茄,脑组织与暗红血沫凝成一片。 村雨无声出鞘,少年扫了一眼,货仓里摆着三十余个暗红木箱。 楚子航突入货仓,双手拂过木箱表面,和作战会议的记忆比对了一下。 “确认发现暗红木箱,还有一个穿西装的未知人员死在了门口。”他压低声线。 “该死!”芬格尔的呼吸声骤然粗重,“他们居然真的在往美洲大陆运输死侍!等等...你说有人死了?” 楚子航单膝跪地开始翻看尸体,手套在血痂表面擦出黏腻的声响。当他掀开浸透血浆的西装后襟时,靛青色刺青在皮下组织间若隐若现。 “这是个日本人?”他皱眉用刀尖完整挑开布料,展露出覆盖整个后背的浪花纹样,“这种满背的浮世绘风格刺青,是日本黑道才会用的。” “哈?”芬格尔的惊呼,“你说那具尸体是日本的黑道?” “纪录片里看过这种刺青,当时就记住了。”楚子航用刀尖戳了戳刺青边缘,“看来有人捷足先登。” 当他直起身转向货仓深处时,瞬间眯起眼睛。七具穿着锡那罗亚集团制式防弹衣的尸体倒伏满地,脖颈处切口平整如镜面,尚未凝固的动脉血在地面汇成暗红色溪流。 “看守小队被全歼。”他蹲下查看最近一具尸体,指尖悬停在切口上方,“仰角切入,斩击轨迹完全一致。” 刀锋突然在掌心翻转,村雨在空气中划出相似的弧度。他皱起眉头,和他直觉一样,凶手用的武器也是太刀。 “芬格尔,立即联络顾翊他们,确认那个穿白色鱼尾礼服的日本女人是否还在拍卖厅。”楚子航快步走向货仓最深处。 “明白!”沉默一阵后芬格尔声音传来:“师弟说他们都在包厢看不到,他现在去找一下。” “好…” 楚子航的声音戛然而止。在货仓最深处,有一个青铜棺椁,约三米长的棺身遍布龙纹浮雕,八条手臂粗的合金锁链如死蛇般散落四周,都是被人用刀切断的。 楚子航沉声汇报:“芬格尔,我发现青铜棺椁。” “青铜棺椁?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棺椁长什么样子?” “不重要了。”楚子航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椁内部,黄金瞳瞬间亮起,“无论里面装的是什么,现在都不见了。” 芬格尔的声音陡然拔高,“见鬼!你马上撤退!我这就想办法联系指挥部,申请提前发动总攻!“ 楚子航刚要回应,耳畔突然炸开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啸。他猛然转身,目光如刀劈向货仓中央。那三十余个暗红木箱正在剧烈震颤,箱体接缝处渗出沥青般浓稠的黑色黏液。 第七十四章 惊变 现场的气氛十分的压抑,已经拍卖了第七件拍卖品,前七个都被恺撒用不讲道理的方式全部拿下。全场鸦雀无声。从第三个藏品后,后续的藏品都没有人竞价了,变成了恺撒的独角戏。 “各位,拍卖会的前半段已经结束了,我们中场休息一下,大家可以去放松一下。”主持人的背脊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此刻只觉得压力山大。 拍卖锤重重砸在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当!” 会场里顿时响起细密的声浪,像被惊动的蜂群。顾翊注意到有几桌宾客已经开始收拾物品,有人甚至直接起身朝出口走去。他侧身看向恺撒,发现对方正用拍卖目录给脸颊扇风。 “无所谓,他们逃不掉的。”恺撒目光掠过顾翊的肩头,“这波拉了不少仇恨,我估计一会动手有不少要来砍我们的。” “巴不得他们来。”顾翊冷笑。 “咚咚”。 两声克制的叩门声穿透包厢的寂静。恺撒与顾翊目光在空中交汇,金发青年用目录轻敲掌心:“进。” 镶金铜门无声滑开,主持人苍白的脸从门缝间浮现。燕尾服前襟洇着汗渍,“尊贵的加图索少爷。”他又转向顾翊,“这位先生是...” “我朋友。”恺撒扬起眉峰,“有事吗?” “恕我冒昧...”主持人用白手帕擦拭鬓角,“董事会派我来询问,您是否打算对最后三件压轴品继续采取这种...豪迈的竞价方式?” 恺撒将折扇般的目录抵在下颌轻笑:“今天心情不错,想给家族收藏室添些摆件。” “明白了。”主持人突然九十度鞠躬,单片眼镜险些滑落,“请允许我提醒,后续拍品起拍价均在千万级别。您不妨稍等片刻,待我报完底价再出价。” “有意思。贵方竟主动教客人竞价技巧?”恺撒有些意外,对方的镇定有些超乎了自己的预料。照理来说听到加图索家应该意识到秘党已经介入,他不清楚对方有持无恐的来源是什么。 “能为加图索家服务是我的荣幸。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和我说。”主持人微笑。 “那就安排我与你们老板见个面,我对他十分感兴趣。”恺撒前倾身体,海蓝瞳孔泛起冷光。 主持人浑身一颤,他按住通讯器低声交流片刻,挤出勉强的笑容:“老板此刻...正在处理要务。拍卖结束后定当亲自登门致歉,您看这样可以吗?” “无妨。”恺撒后仰靠回椅背,“就先这样吧。” 当铜门重新闭合,顾翊看向恺撒:“他们很可能是在拖延时间。” “确实。但他们既然清楚我们的身份,为何还如此有恃无恐?”恺撒问。 顾翊刚要开口,耳麦突然炸出芬格尔的声音:“师弟!那个穿白鱼尾裙的长腿妞还在现场吗?” “贵宾都在包厢里。”顾翊的余光扫过深红色天鹅绒帘幕,“看不见,怎么了?” “面瘫师弟那边发现了不少尸体,你最好去a02包厢确认下。”芬格尔敲击键盘,“那位女士很可能提前我们潜入了酒店货仓。” “快去吧。免得出现意外。”恺撒颔首。 顾翊起身离开包厢。他数着包厢门牌上的烫金数字,在a02门前驻足。 “先生?”侍应生从阴影里浮现,“需要帮助吗?” “我是包厢客人的朋友。烦劳通传。”顾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侍应生审视的目光掠过他,指节在雕花木门上叩出三声脆响。声波在寂静中扩散,如同石子坠入深潭。 “女士?”侍应生提高声调,“您有访客。” 门内还是一片死寂,顾翊眯起眼睛。 侍应生后颈渗出冷汗,再次叩门。“女士?是否需要医疗协助?” 顾翊突然按住他,“可能有意外,快点开门。” “好的…好的…”侍应生仓皇开门,门轴转动的刹那,那位女士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顾翊走进包房,茶几上的马天尼杯沿还凝着半枚唇印,冰球在琥珀色酒液中浮沉。顾翊的指尖抚过冰凉的丝绒座椅,叹了口气。 “芬格尔,告诉师兄人不见了。”他按住耳麦疾步后退,“目标消失,重复,a02目标消失!” 走廊警报声骤然炸响,侍应生踉跄着撞上浮雕壁柱。与此同时,拍卖厅穹顶的水晶吊灯突然熄灭,黑暗如潮水吞没了此起彼伏的惊叫。 · “咔滋。“ 耳麦中突兀地响起薯片碎裂的脆响,混杂着少女含混的抱怨:“长腿!长腿!你在干什么?” 女人裹着漆黑作战服的身影如同灵猫般掠过钢架,“闭嘴吃你的薯片,我正在往主电室移动。” “我们明明可以靠买的!”被称为薯片的女孩突然噎住,传来碳酸饮料吞咽声,“就非得抢吗?” 长腿突然蜷身缩进阴影,走廊巡逻的守卫揉着惺忪睡眼从前方经过。她压低嗓音:“那可是加图索家的少爷,你打算和他竞价到九位数?” “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啊...”薯片幽幽叹息:“你还是直接抢吧。东西都送上去了吗?” “对,琥珀这种小东西都送上去了,最后那件青铜棺椁还在货仓,我估计是想最后再送上去,毕竟是压台大戏嘛。” “真没想到这个集团的人这么疯,那可是个龙诶!他们都敢卖!” “我也觉得他们疯了,所以我为了避免他们非法买卖生物,已经给它放出来了。” 耳麦那头陷入死寂。 “啊啊啊啊!”尖叫声几乎刺穿鼓膜,“你放生了一个三代种?!这栋楼里可是有几百人的!” 长腿被震得偏头:“小声点!要被你震聋了!现在整个酒店都是卡塞尔执行部的铁桶,不搅浑水怎么带走真正的目标?” “那是活的龙类!”薯片几乎在哽咽,“它会把周围夷为平地的!” 长腿贴着墙根疾行,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电力室:“不会的,卡塞尔三个小怪物正在现场,三代种还没发力就要被他们给砍了。” “那个龙已经醒来了吗?“薯片又吃了一大口薯片。 “当然。我在附近观察了一会,有个日本人在我之后进入货仓,”她突然压低嗓音模仿骨骼碎裂的脆响,“咔嚓,龙捏他脑袋像捏碎核桃似的,脑浆迸了满地呢。” “也就是说...有个三代种正在酒店走廊游荡?” “差不多吧。”长腿指尖的长刀折射着冷光,“刚从青铜棺椁里爬出来,现在估计在享受新鲜空气呢。它肯定对这个世界满是疑惑。” 薯片叹息:“确实啊,睡了一觉起来发现世界彻底变了,换我会疯吧。” 长腿没有回答。她透过网格凝视电力室,三个武装人员正在检查闪烁着红光的配电箱。暗金光芒在她眼底升腾,言灵·冥照的领域无声张开,她身体表面泛起水波般的纹路,整个人骤然消失。 三道寒光在电力室凭空闪现。 头颅滚落声与鲜血喷溅声同时响起,无头尸体摇晃着栽倒在地面上,血珠顺着警示标识往下流淌。 长腿显形时正将刀刃收回刀鞘,刀上残留的血迹在金属地面洇开细长红线。 “我现在要把电关了。”她踩过血泊握住总闸把手,“关了我就要突袭拍卖会底下那个地方,剩下两个藏品应该都在那里。” “你爱咋咋地吧…”薯片要死不活的说。 · 埃米利奥·桑切斯知道自己要死了。 冷汗沿着防弹衣内衬往下淌,后腰别着的格洛克17仿佛重若千钧。他鼻腔里充斥着浓重腥气,那种屠宰场特有的,血液与内脏混合发酵的恶臭。 金色的微光在门缝间明灭,犹如幽暗墓穴中摇曳的鬼火。埃米利奥的喉结上下滚动,战术靴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吱呀声。当门轴转动的刹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那个东西正倚在货箱上。 人形躯壳包裹在褴褛的丝绸长袍里,它缓缓转过头来,颈椎发出朽木断裂的脆响。 埃米利奥的括约肌突然失控,温热液体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流淌。他曾在贫民窟挨过三发霰弹,曾在墨西哥城街道里和cia的清理小队血战。但从未感受过这种源于血脉深处的战栗。 “人类,现在是哪一年?”那东西的嘴唇纹丝未动,轰鸣声却直接在颅骨内炸响。 保安队长感觉太阳穴仿佛插进烧红的铁钎,耳道涌出温热液体。他瘫跪在地,额头猛砸地面。 “2008年!公元2008年!”他嘶吼着回答。 “2008年?” 古奥的音节在脑海里沸腾,埃米利奥看到走马灯在视网膜上闪烁。母亲在瓜达拉哈拉的玉米饼摊,女儿第一次圣餐礼的白纱裙,还有上周刚纹在肩头的骷髅玫瑰——所有记忆被无形的手揉成碎片。 “这里是哪位王的治下?”颅压持续攀升,眼睑毛细血管接连爆裂,保安队长的视野浸入血色。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疯狂捶打头颅,指甲在颧骨犁出深可见骨的沟壑。粘稠的灰白色物质从鼻腔喷涌而出。 “砰!” 西瓜爆裂般的闷响在走廊回荡。无头尸体摇晃两下,重重砸在地上,伤口处渗出汩汩血流。 龙类抬起骨节嶙峋的右手,暗金竖瞳映着墙面的喷溅轨迹。“卑贱的血脉...”它凝视指尖沾染的脑组织碎屑,那些承载记忆的蛋白质正在掌心迅速碳化。 “上面…”龙类突然驻足,黄金瞳穿透数层楼板望向拍卖厅,“如此浓郁的混血种气息...” 它的胸腔发出风箱般的轰鸣,那是沉眠千年后首次畅快的呼吸。电梯井深处传来钢缆崩断的巨响,应急灯在剧烈震荡中明灭不定。 龙类站在二层走廊拐角,它已经遇到了三个人类,但他们都没回答自己的困惑。它知道自己该去找那些混血种问问,无论什么时代,他们都比普通人类知道的更多。 它突然朝地下伸手,古老的血脉召唤穿透建筑骨架传导到货仓。龙类不知道为什么人类要圈养着如此多死侍,但它不介意让这些死侍为己所用。 “醒来。”龙类吐出青铜编钟般震颤的古语。 接下来它还有一个工作,数千年的沉睡损伤了它的实力,但所幸这个还能施展,它不能让这些人类逃了。 “以吾血裔之名,此地当为...”它的尾音化作震耳欲聋的龙文咏唱,庞大的领域以它为圆心,骤然覆盖了整个酒店。 · 楚子航的黄金瞳在黑暗中爆燃,三十具暗红木箱在刺耳金属撕裂声中爆裂。腐臭的沥青黏液喷溅在货仓顶部,数十条苍白肢体从箱体残骸中探出。死侍群如破茧的毒蛾般舒展身体。 村雨在掌心旋出刀花,楚子航摆出居合斩起手式。但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些可怖生物竟无视他的存在,裹挟着腥风径直掠过货仓大门扬长而去。警报声与某种生物的嘶吼在走廊形成诡异共鸣。 “芬格尔!”楚子航按住剧烈震颤的耳麦高喊,背脊抵住龟裂的墙壁,“死侍群被召唤,突然集体暴走!立即通知指挥部和顾翊他们!” “滋...师弟...通讯...”芬格尔的吼声被尖锐电子噪音切割成碎片,最终归于死寂。楚子航扯下报废的耳麦,提起村雨踏着满地支离破碎的箱体残片冲向大门,鼻尖突然捕捉到硫磺燃烧的刺鼻气息。 楚子航沿着安全通道疾步上行,浓烈的铁锈味混合着内脏腐臭灌入鼻腔。他看见消防栓旁瘫着半截残躯,断口处骨茬参差,肠管拖曳出三米长的血痕,看样子被死侍利爪硬生生扯断的。 b1层的防火门扭曲成麻花状,金属表面布满深达寸许的抓痕。楚子航透过破碎的玻璃,看到走廊墙面上溅满放射状血迹,像某种诡异的现代艺术展品。 一楼转角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六具尸体呈环形倒伏,中心位置留着直径两米的圆形焦痕。那些被烧融的防弹衣与混凝土交融在一起,楚子航蹲身轻触地面,指尖传来灼烫的刺痛——这像是龙类烈火的余温。 当他冲进一楼大厅时突然驻足,他盯着酒店旋转门外诡异的黑暗,那里本该是灯火通明的滨海大道。 “尼伯龙根...”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七十五章 暴血的力量 顾翊在漆黑中逆着惊慌失措的人群疾步前行,指尖擦过天鹅绒壁毯确认方位。当他撞开包厢铜门时,应急灯正灌入室内,照亮了琴盒大开的现场。恺撒单手拎着倾河苗刀递来,刀镡在红光下泛着青芒。 “不用等了,直接行动。”恺撒的侧脸被应急灯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苗刀入手瞬间传来熟悉的沉坠感,顾翊反手将刀背贴住小臂:“我们和芬格尔失联了。” “不管了直接...”恺撒话音未落,西侧墙壁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痕。混凝土碎块裹挟着钢筋残片如霰弹般喷射,水晶吊灯残骸与断肢残骸在冲击波中抛向半空。 一道人影破壁而出。 那生物裹着褴褛的丝绸长袍悬停在空中,骨节嶙峋的右手保持着贯穿混凝土墙的姿势。暗金竖瞳在粉尘中明灭不定。 “逃...快逃啊!” “怪物!有怪物!” 歇斯底里的尖叫在拍卖厅炸开,人群如同被惊散的沙丁鱼群涌向出口。地面突然传来剧烈震颤,赤红火浪在安全通道若隐若现。 顾翊拔出长刀,“师兄在用君焰,肯定遭遇了什么。我来拖住这东西,你去截拍卖行的人,别让他们跑了。” “好。” 恺撒单手撑住包厢围栏跃下,在下坠途中反手抽出狄克推多,冲向拍卖会后面。 苗刀在地面犁出火星,顾翊迎着粉尘走向那个悬浮的生物。褴褛长袍下传出青铜编钟般的颤音,拍卖厅的大理石地砖在声波中逐层皲裂。 “僭越。”龙类缓慢地曲伸指节,那些崩落的墙砖违反物理定律悬浮起来。 顾翊突然蹬地前冲,倾河撕裂空气斩断悬浮碎石的瞬间,他看见龙类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燃起的黄金瞳。 时间零的领域骤然展开,顾翊身形化作暗红光线中的一道银色流光。刀锋切入龙类左肋,血液后知后觉地喷溅在晶屑纷飞的水晶吊灯残骸上。 龙类覆盖青鳞的面部肌肉猛然抽搐,暗金竖瞳收缩——这个卑贱的混血种的言灵竟然如此高贵? “汝竟敢...”龙类喉间滚动的古奥音节被刀锋破空声打断。顾翊皱眉旋身避开悬浮的钢筋,反手在对方脊背又添两道血痕:“叽里咕噜说啥呢,听不懂!” 龙类突然昂首发出青铜编钟般的嗡鸣,残破的丝绸长袍无风自动。顾翊眯起眼睛,那分明是言灵发动的征兆。倾河刀身爆出龙吟,三道银弧强行切入龙类的胸膛,将即将成型的言灵硬生生劈碎在空气里。 “卑劣!”龙类首次用现代英语嘶吼,骨爪凌空划出炽热的火线。炽热的火墙贴着顾翊鼻尖掠过,将他逼退到龟裂的罗马柱后。 见逼退了顾翊,龙类身侧的烟尘中突然亮起熔金般的光芒,它身旁浮现出直径三米的青铜熔炉虚影,无数兵器胚胎在其中沉浮。 龙类骨爪探入青铜熔炉虚影,竟从中抽出两柄青铜长剑。暗金色樋沿着剑脊蜿蜒而下,刃口流转着熔岩般的光泽。 顾翊背抵罗马柱暗暗咂舌,这就是言灵·天地为炉?凭空制造武器啊。 “你...卑…”龙类喉骨摩擦出断续的音节,双剑交叉成斜十字指向对手。它覆盖青鳞的面部在抽搐,显然并不是很熟悉人类的语言。 顾翊甩了甩发麻的虎口,苗刀在掌心转出半轮银月。时间零领域再度展开的刹那,他整个人化作残影突进。刀锋即将触及龙类咽喉时,却见那双暗金竖瞳突然精确追踪到自己的运动轨迹。 “铿!” 双剑交叠架住倾河刀刃,青铜与陨铁相撞迸出刺目火星。龙类臂铠上的鳞片层层竖立,骨节爆响中竟将顾翊连人带刀推出三米。两人脚下的大理石地砖应声碎裂。 顾翊后背重重撞在包厢铜门上,硌得他闷哼出声。他甩着发麻的右臂啐道:“你力气真大。” 龙类不再言语,它意识到与这狂徒对话只会是给他创造机会。亮金瞳孔爆燃起炽烈金芒,青铜与火之王一脉的威严在此刻尽数释放。赤金色火浪轰然炸裂,整个空间在君焰的伟力中震颤崩塌。 硝烟尚未散尽,龙类挥动双剑斩出十字形剑气。气浪劈开浓烟瞬间,顾翊的嗓音却从另一侧传来:“两种言灵?你果然是龙族。” 龙类猛然突刺至声源所在,剑锋却只贯穿虚空。“释放君焰竟然吟唱的如此快,这就是龙族的天赋吗?” 青铜鳞片骤然紧缩,龙类抬臂将方圆十米化作熔炉炼狱。君焰火舌翻卷着吞噬四周,就在烟尘最浓烈时,苗刀的冷光突然从它胸前透出。 龙类震惊了,这个人类何时到达了他的身后?! 顾翊手腕狠拧,倾河刀身在龙类心脏中搅出破碎闷响。他贴着对方嶙峋的脊骨冷笑,黄金瞳在烟尘中亮如鬼火。 龙族生物咳出大口暗金血液,他的心脏已然破损。它骤然发狠,君焰火环在周身凝固成赤金色结晶状屏障,灼热气浪竟被强行禁锢在固定形态。顾翊疾退数步,瞳孔骤缩——那些本该爆裂的火焰此刻如同熔岩铠甲般贴合在龙类体表,翻涌的火舌被某种伟力定格成固态波纹。 “居然能固化君焰...”少年喉结滚动,握刀指节因高温炙烤泛起青白。 龙类怨毒的目光穿透跃动火幕,覆盖青鳞的面部因震怒扭曲变形。作为初代种后裔,它无法接受自己初次苏醒便被卑贱混血种重创的事实。青铜鳞甲在火铠下铮然作响,熔金色瞳孔中翻涌着酝酿千年的杀意。 顾翊缓缓直起身躯,热风掀起他浸透汗水的额发。少年眼中决然之色愈盛:“看来只能用你试那招了。” 刀镡相撞发出清越龙吟,暴戾的威压从少年单薄身躯中喷薄而出。黄金瞳炽烈如熔炉,倾河刀身竟在血统催动下延伸出三尺,刃口震颤着割裂空气。 龙类喉间滚出浑浊龙文:“你的血统…这是…封神之路?”它大惊,随后是滔天的怒火:“蝼蚁!何等僭越!” 顾翊眯眼压下沸腾的龙血。他尚未完全掌握暴血技巧,这并不是完整的暴血,只是暴血的第一步——催动血统。但此刻奔涌在血管里的力量已足够将时间零推至极限。 银月般的刀光劈开凝固火幕,少年化作银色流光突入炼狱。龙类仓皇举剑格挡,青铜剑却在暴血加持的倾河下寸寸崩裂。刀锋撕开凝固火焰,深深楔入龙族肩胛,青鳞与血肉在陨铁锋芒下如同热刀切蜡。 “这样就能杀了你了!”少年旋身发力,刀刃顺着骨骼纹路切向心脏。 龙类发出震怒的嘶吼,身上的君焰骤然爆炸,逼退了就要把它切成两半的少年。 它嶙峋脊背突然爆出两团血肉。森白骨刺穿透青鳞破体而出,沾着粘稠血丝的骨翼在粉尘中完全舒展,翼展竟达三米有余。 “轰!” 骨翼掀起飓风,龙类带着凝固在体表的君焰铠甲直冲天穹。穹顶应声爆裂,钢筋混凝土碎块倾泻而下。顾翊瞳孔中映出那个燃烧着冲天而起的黑影,靴底在龟裂的大理石地面猛的一蹋追了上去。 “别想逃!” · 楚子航的思维在黑暗中高速运转,青铜棺椁里面绝对封存着远超预估的恐怖存在。这些突然暴动的死侍集群,显然是受到棺中苏醒之物的召唤。这群死侍的目的地必然是拍卖大厅。决不能让这些嗜血生物突破到顾翊和恺撒所在的地方,必须赶在它们抵达前完成截杀!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他必须走一个捷径! 楚子航抬腿猛踹,电梯门在蛮力冲击下扭曲变形。潮湿的井道风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他纵身跃入电梯井,屈膝蓄力后猛然蹬墙,像弹射器般冲向上方黑暗,就要下坠的瞬间他突然转身,村雨刀尖精准刺入砖缝,楚子航借着刀身弯曲的弹力再度腾空而起,连续两次蹬墙折跃后,三楼电梯门已近在咫尺。 “砰!” 肩膀与电梯门相撞的轰鸣震得耳膜生疼,楚子航借着惯性翻滚进走廊,起身时已经完成居合斩预备动作。香氛与血腥味混杂的空气中,密集的鳞片摩擦声正从安全通道涌来。 他如同黑色箭矢冲向声源,在转角处与黄金瞳的潮水迎面相撞。死侍群踩着同类的争先攀爬而上,领头的男性死侍脖颈还系着暗红领带,撕裂的嘴角咧到耳根。 “言灵·君焰。”古奥的音节从楚子航口中说出。 西装死侍突然暴起,泛着金属光泽的利爪直指楚子航。 村雨在黑暗中划出银月弧光,刀锋切入死侍肋下的刹那,楚子航手腕翻转上挑,一刀两断。 被纵向劈开的躯体喷洒着黑血撞上墙壁,两半身躯仍在地面上抽搐抓挠。 腥臭血雨淋湿脸庞的瞬间,楚子航完成了龙文咏唱的最后字节。赤金色火环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六个突进中的死侍在高温中碳化成扭曲剪影。冲击波将后方死侍群掀翻下楼梯,焦糊的鳞片碎屑如黑雪纷飞。 然而更多黄金瞳在烟尘中亮起,被烧融半张脸的死侍竟用指骨勾着栏杆继续攀爬。楚子航后撤半步调整呼吸。 刀光再闪,三根袭来的利爪应声而落。楚子航侧身踢碎某个死侍的胸腔,却在收腿时感到小腿传来刺痛。低头看见某个只剩上半身的死侍正用獠牙撕咬着小腿,暗金瞳孔里翻涌着疯狂的喜悦。 村雨贯穿颅骨。楚子航在死侍颅腔中猛拧刀柄,脑组织绞碎的闷响中拔刀甩臂,残破尸骸旋转着砸中后方扑来的同类。 君焰的冷却时间太久,死侍群如潮水般涌来,他知道在连续冲击下已来不及再次咏唱龙文。细小的绒毛悄然爬上脖颈,如同一层铁青色苔藓长在皮肤表面。 一度暴血! 与顾翊不同,楚子航仿佛天生就该与这种禁忌之力共生。他已经初步掌握了这个力量。也许正如那个卷轴中记载:一无所有之人、毫无退路之人最适合这种力量。 死侍群的冲锋突然凝滞,野兽本能令它们感知到了更高阶猎食者的气息。楚子航俯身前冲,村雨在黑暗中划出连绵水光。人形死侍的肌体如同热刀下的黄油,断肢与脏器在刀锋过处泼洒成残酷画卷。诡异的是飞溅的黑血触及刀刃便化作清水,刀身始终保持着镜面般澄澈,此刻泼洒的不止是鲜血,更是由杀意凝成的暴雨水幕。 楚子航的黄金瞳在黑暗中燃烧得愈发炽烈,瞳孔深处仿佛有熔岩在沸腾。村雨每一次斩断骨骼的震颤都顺着刀柄传至心脏,那种粉碎生命的快感如同剧毒般渗入全身。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与死侍的嘶吼交织成诡异的韵律,每一次利刃入肉的闷响都让指尖兴奋到发麻。 第七具躯体的脊椎在刀锋下断裂时,楚子航突然看见男人最后注视自己的眼神,那是他最后的目光,温柔得与四周暴风雨格格不入。 “爸爸…” 混沌的杀戮欲望突然被刺破,楚子航眼睛恢复清明。他猛然踏碎地面暴退三米,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冷汗顺着暴起的青筋滑落,衣服已经被死侍的黑血浸透成暗褐色。 他急促喘息着望向尸横遍野的走廊,原本密集的黄金瞳此刻稀疏了大半。断肢残骸堆积在防火门前形成骇人的血肉斜坡。楚子航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右手,暴血带来的鳞片已经蔓延到腕骨位置。 他还是低估了暴血对意识的影响,刚才差一点他就沉沦于杀戮中。 “还剩二十来只。”他强迫自己恢复理性思维,得亏这些死侍在人形中也属于偏弱的,不然怕是自己暴血了也不管用。 赤金色光芒再度凝聚,楚子航将村雨倒插进地面稳住身形。古奥的龙文音节震得空气泛起波纹,君焰火环第二次在死侍群中轰然盛放。焦黑的残肢撞上天花板又纷纷坠落,在焚烧血肉的噼啪声里,他再次握紧刀柄。 无论如何,他都会死守在这里,直到最后一刻。 第七十六章 抢夺琥珀 恺撒在廊道中疾驰,身后拍卖大厅传来的激烈的震荡,某种古奥的威压距离这么远仍令他后颈汗毛倒竖。顾翊面对的绝对是一只龙类,但为什么会有一只龙类在现场?他想要去支援顾翊和楚子航,但此刻他必须按计划截住拍卖行的人。至于芬格尔?希望他能撑到学院的支援到达。 狄克推多猛的拔出,恺撒突然刹住脚步。镰鼬早已将信息送入耳膜。两点钟方向走廊转角,两个心跳声正贴着墙根移动。 他贴着墙壁滑步前移,在武装人员探头的瞬间出刀。刀锋破空声未至,猩红已泼上墙壁,两名守卫捂着喷血的喉管栽倒在地,瞳孔还残留着惊愕。 “真不专业。”恺撒甩落刀上的血珠,这种程度的守卫甚至不值得浪费子弹,拍卖行真正的武装力量怕是都集中在里面。 他猛然踹开大门,可眼前景象与预想截然不同。 浓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应急灯管在头顶滋滋闪烁,红光映出横陈的尸体。七具尸体正义诡异姿态散落在地。有人脖颈180度扭曲,有人胸腔凹陷成碗状,最外侧那位甚至保持着拔枪姿势,可整条右臂已然齐根断裂。 “我看不到你。”恺撒的黄金瞳在阴影中明灭,猎刀狄克推多横在身前,“但能听见心跳,你的言灵是冥照?” “不愧是加图索家的少爷,我可连呼吸都屏住了呢。”女人的叹息拂过耳畔,修长人影如墨汁滴入清水般渐渐浮现。指尖正把玩着龙血琥珀。 恺撒的沙漠之鹰上膛,枪口与刀尖形成交叉夹角:“现在交出来。” “我的老板给我的工作就是带走它,我不能给你。”女人轻笑。 “这样啊,那我只能把你留下了。” “砰!” 沙漠之鹰爆出轰鸣,但子弹穿透的却是残影。 女人莫名出现在一米外,嘴角带着讥诮的笑:“我原本以为加图索少爷是标准的意大利绅士呢,没想到也会偷袭吗?” “我给过你警告了。”恺撒收起枪的刹那,两人同时暴起。 “锵!” 刀锋在空中碰撞,狄克推多与太刀擦出的火星照亮女人苍白的脸,她眼尾扬起危险q的弧度:“真可惜,你留不住琥珀,也留不住我。” 女人骤然抽刀反撩,太刀裹挟劲风劈向恺撒下盘。恺撒纵身跃起,狄克推多寒光如电直刺她的咽喉。女人见状后仰出近乎折断的弧度,擦着恺撒刀光掠过,闪身瞬间再度融入黑暗。 女人消失的瞬间,两道寒芒尖啸着破空而来。恺撒扬刀横劈,金属相撞声里两枚十字镖弹向天花板。未等火星散尽,他猛然抬枪朝虚空处连开三枪,硝烟中赫然映出女人抬刀格挡的身形。 “偷袭对你是真不管用啊。”她擦去颊边弹片擦出的血珠。 恺撒沉默突进,狄克推多大力劈落。女人横刀招架,但精钢锻造的太刀竟崩出半指宽缺口。趁其身形微滞,恺撒一脚踹向对方腹部。 但女人竟以违反人体力学的姿态反踢高鞭腿。恺撒大惊,对方高鞭腿的轨迹竟直指自己裆部!千钧一发间他后撤半步,让靴子堪堪擦过下摆。 女人借势旋身立起,“没想到啊,你也怕这招。” “没有男人能免疫这招。”恺撒嘴角抽搐,自己刚才差点就丧失了战斗力。 “等一下!”女人忽然垂落太刀,“加图索少爷,你猜此刻你的朋友们正经历什么?他们都在苦战,放我走,你还能及时支援。不要做让自己的后悔的事情。” 恺撒冷笑:“此刻我们各自钉死在割裂的战场,支援不过是奢望。与其谈相信,不如说赌。而我押他们一定赢。” “十赌九输。” 女人话音未落骤然暴起,太刀斜斩向恺撒,但他却反常地垂手静立,直到对方刀峰,即将触到咽喉的刹那。 他突然猛蹬地面,反作用力将他极速推出,他闪过劈砍,侧身面对女人薄弱的侧面。一记重拳轰在女人肋下,骨骼碎裂声与闷哼同时响起。狄克推多寒芒紧随其后,刀锋劈向摔倒的女人。 “铛!” 太刀与猎刀相撞,女人在最后关头横起了太刀,挡下了恺撒的追砍。 迸溅的火星照亮两张脸。女人嘴角溢血却仍在笑。恺撒则面目狰狞,满脸都是想要快点结束这场战斗的渴望。 “咔..咔..” 两柄利刃在角力中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就在恺撒与女人角力时,他耳膜深处突然炸开一记心跳声。他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心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镰鼬的领域居然漏过了这个存在! 身后破空声骤起。两枚三棱手里剑分别袭向两人。恺撒的刀身骤然偏转,同时猛蹬女人腰侧。 女人闷哼着被踹向左侧的同时,他转身挥刀,狄克推多精准劈飞逼近眉心的暗器,火星在刀锋上炸出刺目弧光。 “铛!” 金属交击的余音里,走廊尽头的阴影中西装革履的东亚男人踉跄着显形,领口歪斜处露出繁复的般若刺青。他啐出一口唾沫,用日语咒骂道:“可恶!” “日本分部?”恺撒皱起眉头。 他余光瞥见女人正贴墙起身,她反手擦拭嘴角血迹,太刀在地面立住,“看来觊觎龙血琥珀的不只有我们啊,对了小少爷,谢…” “我还有事要问你,你还不能死。何况我没兴趣让我的另一个敌人帮我杀人。”恺撒打断她。 “真是个傲慢的家伙…”女人低笑。 话音未落,七道黑色身影自门口鱼贯而入,新加入的袭击者清一色立领西装,胸襟处隐约可见各类刺青。” “日本分部叛乱了?还是你们是冒名顶替的?”恺撒的质问掷地有声。回答他的是骤然收拢的包围圈以及八拔同时竖起的刀。 恺撒与女人后背相抵,女人笑道:“可真讽刺啊加图索少爷,刚才你还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呢,怎么转眼间就要共同对敌了?” “别自作多情。”恺撒眼神淡漠,“等清理完这些人,我依然不会让你走。” “无趣的男人。”女人摇头。 恺撒的刀锋指向刚才偷袭的男人:“你居然能躲过镰鼬的探查。言灵是冬?你在外面藏了多久了?” 男人没回答,只是将太刀横举齐眉。 七个人爆起的瞬间,恺撒和女人背脊相撞。“左边归你。”他话音未落,冲向了右边四个敌人。 女人冷笑一声,迎上了左边的敌人。 刀刃相撞的蜂鸣交错炸裂。恺撒侧身用刀背格开斩向肋下的刀光,左手精准击在袭击者持刀手腕,逼迫他放弃了武器。 “小心!”女人喘息着说,刀柄转着砸飞两柄袭来的短刀,随后转身,太刀擦着恺撒掠过,替他拦下背后偷袭的刀刃。 恺撒的黄金瞳骤亮,狄克推多突然横劈,砍进了一个袭击者的颈部,他旋即如断线木偶般栽倒。 刀锋交错中,两人精准配合击退了敌人第一波的攻势。 “这七个人…”女人突然蹙眉:“不对,他们是八个。” 恺撒的黄金瞳扫过房间,发现一个男人始终立在五米外的安全距离,瞳孔里的金光比在场所有人都要炽烈。对方西装下肌肉虬结,仿佛在酝酿某种古老的力量。 “那个人有问题。”恺撒刀尖微抬。 女人格开袭来的胁差,刀刃在对方胸腹撕开血线:“这些人配合默契得反常,我怀疑他的言灵是…” “王之侍!”两人异口同声。 恺撒说完就暴起冲了过去,直指后排的男人。 “拦住他!”男人首次出声,日语发音带着点北海道腔调。 众人闻言围了上来,混战中恺撒反手劈断某人的腕骨,任由他的刀尖扎进右臂。带着伤活生生从人墙中撕开血路。当他冲到最后一道防线时,背后已新增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恺撒吃痛发狠,拳头狠狠击碎最后一名拦路者的鼻梁。现在他和男人之间已经很近了。 剩余的敌人正要继续追击,但女人突然切入战圈。太刀在她掌中化作银蛇,刀刃劈砍的角度刁钻毒辣,竟同时封住所有追击路线。 “加油啊小少爷!”她颈侧青筋暴起,太刀在一次次格挡中剧烈震颤,刀身已然布满锯齿状裂痕。 在女人的支援下,恺撒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破封锁,狄克推多的刀锋在空气里划出尖锐的啸音,直指那个始终屹立不动的男人。 望着冲来的金发少年,西装暴徒首领终于动容,“八嘎!一群废物!” “太吵了。”恺撒金发被劲风掀起,右臂猛的一甩,狄克推多顺势脱手而出! 暴喝声中猎刀化作流星,男人慌忙抬刀格挡,但刀竟被狄克推多生生劈成两截。余势未消的猎刀直接贯穿男人眉心,巨大的惯性带着尸体飞出三米,将他钉死在樯上。 笼罩战场的无形领域突然破碎,剩余七人仿佛被抽去脊椎般瘫软在地。他们裸露的皮肤下青筋暴凸,眼球在眼眶中疯狂震颤——这是言灵·王之侍被强行打断后的精神反噬。 “漂亮的投掷技。”女人喘息着抹去眼皮上的血渍,太刀突然反手刺入最近瘫倒的暴徒心脏,她游走的身影如同死神镰刀,太刀每次挥砍都会带起飞溅的血线。 恺撒撑着地面缓缓起身,被血浸透的白衬衫紧贴肌肉轮廓。他冷冷注视着女人补刀的动作:“我需要活口。” “真遗憾,我恰好相反。” 杀完人后她倚着断裂的立柱缓缓坐下,曲起染血的左腿,破损的裤子裂口处露出青紫色瘀伤:“你很不错啊少爷,人长得帅,下手够狠,还特别会打架,加图索家有你这样的继承人真是有福了” 恺撒背靠墙壁调整呼吸,“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是告诉过另外那个小帅哥吗?”女人用太刀支起身子,“我就是个给老板打工的,和你这种天生贵胄可不一样。” “少废话,现在把琥珀给我。”恺撒站起,狄克推多直指女人咽喉。刀锋在距离颈部三厘米处停住,他持刀的手腕正微微发抖,细密血珠顺着小臂滑落刀柄。 女人仰头望着悬在颈部的利刃,微笑着轻轻推开,“现在的你吗?看看这身伤口,后背三道切口只要再深半寸...” 恺撒突然发力将刀锋压进半寸,鲜血瞬间从女人颈侧渗出:“你必须把琥珀留下。”他黄金瞳里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 “轰——!” 女人正要开口,整栋建筑物突然剧烈震颤。天花板簌簌抖落的墙灰中,他们同时听见贯穿人灵魂的龙吟,那声音仿佛青铜巨钟在颅腔内轰鸣,带着无比的暴怒与…惊恐?! 恺撒踉跄扶住震颤的墙壁,黄金瞳骤然熄灭,“这是...” “释放完整龙躯要消耗海量能量。没有刚苏醒的龙类会这么做。你那个叫顾翊的朋友...“她看向四周龟裂的墙壁,“竟能逼着它现出龙躯,真是...可怕啊。” 仿佛回应她的惊叹,第二声龙吼再度响起,混凝土立柱表面突然浮现蛛网般的裂纹,整条走廊的应急灯管接连炸裂。在最后熄灭的红色闪光中,恺撒看见女人瞳孔里转瞬即逝的狡猾。 “现在你还想拦着我吗?”女人突然旋身撞向另一侧的大门,太刀在黑暗中下劈,门栓应声断裂,旋即整扇铁门轰然倒塌,露出后方黑洞洞的货运通道。 “站住!” 恺撒举枪的手微微发颤,他受的伤太重,流的血太多,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听见远处拍卖大厅传来钢筋混凝土崩塌的巨响,某种重物正在楼层间横冲直撞。 “别动!”他咬着后槽牙扣动扳机,子弹却只擦过女人扬起的发梢。沙漠之鹰后坐力震得他伤口更加迸裂,冷汗顺着下颚滴落在地上。 卷发消失在货运通道拐角,女人带着讥讽的轻笑飘荡在黑暗里:“没打中吧!再不去救人,你的朋友们就要变成龙粪了,小少爷。” 第七十七章 对战龙族 顾翊的黄金瞳拉出两道熔金轨迹,时间零领域被催动到极致。他的视网膜上残留着龙类振翼掀起的风暴乱流,但直觉已经先于视觉指引着突进方向。 龙类覆盖青鳞的脖颈突然炸开血花,陨铁刀锋撕裂鳞甲砍入颈椎,它发出震怒的嘶吼,凝固在体表的君焰铠甲轰然爆燃。顾翊在火浪袭来的刹那就地翻滚,苗刀顺势下压将龙类整个抡向地面。 “轰!” 混凝土楼板在撞击中坍塌,龙类裹挟着碎石坠入下层展厅。顾翊毫不犹豫跃入破洞,靴底踩碎楼板借力俯冲。他看见龙类正踉跄撑起残破的身体,暗金血液沿着颈椎切口汩汩涌出。 刀光再闪! 龙类猛然旋身挥动骨翼,嶙峋骨刺与苗刀相撞迸出刺目火星。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它覆盖青铜鳞片的右手突然探出,硬生生架住即将斩断颈动脉的刀锋。 “咔嚓——” 鳞片破碎声与骨裂声同时响起,顾翊的虎口被反震力震得发麻。龙类的手掌被陨铁刀锋切开狰狞豁口,暗金血瀑顺着刀刃喷涌。龙类用一只手的代价,死死握住了顾翊的武器。 “卑贱的人类!”龙类喉间滚动的古奥音节突然化作暴戾的尖啸,完好的左手裹挟着固态君焰直掏顾翊心窝。 顾翊瞳孔骤缩,果断松开刀柄暴退。失去支撑的苗刀被龙爪攥住,少年后撤躲过攻击的瞬间,双脚蹬地如猎豹般再度突进。 顾翊顺势握住被龙类抓住的刀柄横拉,刀锋与龙骨摩擦迸出耀目火星。龙类残缺的右手仍死死钳制着刀刃,顾翊见状双手齐握刀柄,咬牙用力一斩。 “嗤!” 三根指节旋转着飞上半空。 龙类发出凄厉的惨叫,固态君焰铠甲轰然爆散,硝烟尚未腾起,顾翊早已借着刀锋切碎指骨的冲力撤出五米开外,随后骤然消失不见。 “生命力真是顽强。”少年戏谑的嗓音盘旋在屋内,“你们龙族是真的难杀,这都多少致命伤了?你居然还能战斗。” 龙类无视少年的挑衅,它突然屏息,仔细的倾听四周。在安全通道传来的隐约爆炸声中,一缕布帛撕裂声正在急速逼近。 “簌!” 龙类周身鳞甲骤然颤动,青铜光泽沿着脊椎节节攀升。霎时间,整个空间被熔金般的烈光吞没——言灵·炽日! 顾翊的眼睛瞬间灼烧般剧痛,整个视野被炽日的金红完全占据。生物本能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倾河刀身横转的刹那,某种裹挟着固态火焰的巨力轰然撞上刀脊。 “当啷——!” 陨铁与骨爪相撞,顾翊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君焰凝成的火蛇顺着刀身攀援而上,他的外衣霎时碳化剥落。 “该死…” 少年吃痛,时间零领域在皮肤焦化的剧痛中应激开启。 当龙类的骨爪第二次撕裂硝烟时,顾翊已经出现在十五米外的墙后,他背靠冰冷的墙壁急促喘息,裸露的肩膀上跳动着细小的火苗。焦黑表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新生的嫩肉在高温中渗出细密的血珠。 “嘶...”少年龇牙吐掉嘴角的血沫,握刀的手因剧痛不住痉挛。他能清晰感受到后背肌肉正在龙血加持下疯狂再生,但烧灼的痛楚依旧令他难忍。 “果然,现在直接对付龙类还是太勉强了嘛?” 清泉般的声音突然出现,墙垛阴影里浮出少女轮廓,她的黑色长发正随风晃动,过大的男士衬衣下摆垂在莹白膝盖上方。 “快点想办法。”顾翊用刀稳住身形,他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看不到,但依旧本能的朝向女孩。 少女纤长睫毛垂落:“我没有办法。我说过了,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现在我没空和你猜谜语!”顾翊转身避开又一轮火浪。 她凝望少年的眼神仿佛穿透皮囊直视灵魂:“你已经掌握了暴血,现在该使用它了。”话音未落女孩的身影已如烟消散, 眼睛灼烧的刺痛骤然加剧,顾翊知道君焰又来了,他本能的横手格挡。 “轰——!” 爆炸声中,君焰的冲击波将他整个人掀向半空。后脑撞碎墙板的刹那,世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悬浮在废墟中,顾翊能感受到龙类冲向自己的震颤,死亡正在朝他迫近。就在这时羊皮卷轴上的古语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一无所有之人,毫无退路之人...” “原来如此。”少年嘴角扯开带血的弧度,某种枷锁在灵魂深处应声碎裂。 顾翊眼睑猛然掀开,他的视力恢复了。焦黑创口下新肉如蛇蛻皮般蠕动重生,黄金瞳从亮金色转为金红色。毛孔间渗出细密绒毛,近看竟是层层叠扣的玄黑鳞甲。 一顿暴血开启。 时间零轰然扩张,龙类扑杀带起的音爆才堪堪抵达,陨铁刀锋擦着龙类腕部鳞隙抹过,暗金血箭尚未溅起,第二道斩击已切开右侧腹鳞。 “吼——!” 龙类惊怒咆哮,它试图后撤重组攻势,却发现对手化作银线缠绕周身。言灵·炽日的吟唱刚在喉中准备,一记精准点刺便刺穿了它的声带。 “同样的招数还想奏效吗?!”顾翊嘶吼。 倾河刀锋随着吼声刺入龙类左眼。暗金血泉喷涌的瞬间,龙类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骨翼猛然展开。 但此刻的顾翊早已突破极限,时间零领域在暴血加持下已经能降低时间流速三十倍。龙类左翼尚未完全舒展,银白刀光已沿着骨膜间隙精准切入,宛如热刀切黄油,嶙峋骨翼被少年直接切断。 “砰!” 少年切断骨翼后顺势踹在龙类后心,龙类踉跄前扑的刹那,苗刀贯穿脊柱从前胸透出。 龙类骨爪裹着残存的君焰回身横扫,顾翊后撤避开高温。它趁机撑起残躯,却见少年突然松手弃刀—— “嗤啦!” 陨铁刀锋贯穿胸膛,龙类被巨力钉在墙上。龟裂纹路尚未蔓延,顾翊已如鬼魅般闪现至眼前,覆着黑鳞的左手钳住龙类下颌。 “砰!砰!砰!” 骨裂声与金属撞击声交织,顾翊包裹玄黑鳞甲的拳头在时间零加速下化作黑色残影。每记重击都在周围激起震荡波,龙类面甲在重击下如青瓷般片片碎裂。 龙类残存的瞳孔深处突然迸发决绝之色。顾翊感到指间传来沛然巨力,尚未反应便被轰然掀飞,撞碎两间客房才止住退势。 烟尘散尽时,他看见毕生难忘的景象——龙类人类形态的皮肤正在龟裂,青鳞如雨后春笋刺破表皮。骨节爆裂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它瘦削身躯正在膨胀舒展。那些被斩断的骨翼残端喷涌出血色肉芽,转瞬编织成完整的膜翼。 龙化! 顾翊瞳孔大震,这是龙族的底牌,彻底解放龙躯获得恐怖战力,无论是言灵的施放速度还是威力都能获得巨大提升。 此刻青铜鳞片正在龙类体表疯狂增生,狰狞骨刺破体而出,原本的致命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吼——!” 完全体的青鳞巨龙盘踞展厅,六米长的龙躯将四周的残骸碾成齑粉。黄金瞳亮度骤增,龙吼裹挟的冲击波掀翻整层楼板。当顾翊从瓦砾中抬头时,正撞见巨龙咽喉深处凝聚的熔金光斑。 言灵·君焰·龙息形态! 火瀑倾泻而下的瞬间,顾翊蹬碎地面弹射而起。液态火流擦着前胸掠过,他翻滚落地时,整层空间已化作炼狱。相当多的金属物品都被熔成赤红铁水,消防喷淋系统爆裂的水柱尚未落地便蒸腾成雾。 “轰!” 第二道龙息接踵而至。顾翊在火浪中跃上房顶,沸腾气流掀开他灼伤的面颊,黄金瞳透过浓烟锁定龙喉——那里有片鳞片正随呼吸明灭。 “就是这!” 刀脊反光掠过龙类竖瞳的刹那,苗刀化作银线直刺咽喉! “铛!” 龙首暴戾甩动,骨角与刀锋相撞迸出环形气浪。少年借反冲力旋身跃上龙脊,苗刀顺着鳞隙狠狠楔入。 “给我闭嘴!” 刀锋贯穿的一刹,巨龙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它疯狂甩动头颅撞碎承重墙,膜翼鼓荡着掀起飓风。顾翊被狂暴的气流掀离龙背,却在坠落瞬间本能扣住垂落的龙尾。 “吼——!” 龙类撞穿楼板想要直冲天际,顾翊眼神冷厉——决不能让这畜生升空! 他死死抓住龙尾,开始攀援而上。到达龙类后背时倾河刀在掌心旋转半周,朝着龙类的脊椎方向狠狠刺入。 “嘶昂!” 剧痛让巨龙在空中剧烈翻滚。顾翊单手抓住刀柄悬吊在半空,另一只手大力撕开龙的鳞甲。黑鳞覆盖的指节刺入血肉,硬生生扯出半米长的龙筋。 尼伯龙根领域开始坍塌。 无数空间裂痕在四周蔓延,顾翊能感受到领域核心传来的震颤。他猛然蹬踏龙背腾空,黄金瞳锁定巨龙后颈。 龙类惊恐地扭身喷吐火流,却被少年穿透烈焰。暴血加持下的时间零领域突破三十倍,顾翊的身影在龙类视网膜上拉出道道残像。 真正的刀锋直接刺入。 “噗嗤!“ 倾河贯穿龙类脖颈的瞬间,尼伯龙根彻底崩解。 · 叶胜焦躁地来回踱步,不时的环视忙碌的指挥室,眉峰不自觉地拧紧。不久前整个酒店突然被尼伯龙根覆盖,原本就要发动的突袭行动被迫停止,目前已经和潜入小组丧失了一切联系。 “沃克。”施耐德突然说。 站在他身侧的执行组长立即挺直腰背,“局长。” “带队突入尼伯龙根,不计代价带回楚子航、顾翊以及恺撒·加图索。”施耐德沙哑的说。 “是。”沃克立即颔首领命,转身朝外走去。 叶胜疾步追上,“组长,怎么说?” 沃克边走边说:“新形成的尼伯龙根,很轻易就能突进去。技术组推算这种程度的领域甚至无法扭曲环境,只能拙劣复制现实场景。” “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纯血龙类?锡那罗亚集团走私死侍我们是清楚的,但是龙?太夸张了。”叶胜摇头。 “锡那罗亚集团很可能找到了龙族茧化的青铜棺椁。你知道的,亚马逊雨林中存在不少龙类遗迹,他们偶然发现什么并非不可能。” “您的意思是他们敢走私龙类?真是疯了…”叶胜大为震撼。 “无所谓。今夜过后,锡那罗亚集团将不复存在。” 叶胜紧跟沃克穿过广场,看着突击队员们正在往弹链里填装子弹:“组长,你觉得他们三个能撑住吗?” 沃克头也不回:“当然,有些人天生就是屠龙的料。” 话音刚落,他突然驻足,“注意!” 突击组全员瞬间立正。沃克冷声开口:“有纯血龙类存在,立刻更换汞核心破甲弹,三分钟后突入尼伯龙根!” “是!”众人回答。 叶胜转身刹那,三个纤瘦身影从后闪出将他团团围住。薇薇安的指尖几乎掐进叶胜肉里,“叶胜!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让你们撤了吗?”叶胜大惊。 “不说清楚我们不会走的。”诺诺摇头。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突然炸响,所有人条件反射按住武器。叶胜猛然抬头,夜空中细碎的金色光尘如逆向的流星雨升腾。 “尼伯龙根崩溃了!”沃克大吼。 他话音未落,酒店顶层轰然炸开。混凝土碎块裹挟着酒店消防喷淋系统的水雾倾泻而下。 震耳欲聋的龙吟撕裂水幕,森白骨翼刺破烟尘。众人发现有个暴戾的身影攀附在龙脊上。 那人的外衣已成褴褛布条,但刀锋正随着他极速的腾挪在龙类脊背犁出深可见骨的血槽。暗金龙血如岩浆泼洒,在夜空中拉出燃烧的轨迹。 “那是…顾翊吗?”薇薇安惊恐的说。 “他们开始掉下来了!”有人大喊。 “散开!快点都给我散开!”沃克大吼着指挥突击队远离酒店附近。 顾翊与垂死的巨龙一同从高空坠落,凛冽夜风灌满破碎的衣襟。少年望着身下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终于放任暴血带来的眩晕吞没意识。 第七十八章 会和 芬格尔贴着门板听了几秒,这才蹑手蹑脚拧开房门。走廊里飘荡着混凝土粉尘,远处墙体裂开道道缝隙,显然尼伯龙根崩溃后,龙类带来的冲击对酒店的伤害不小。 他刚探出半个身子,对面客房的门锁突然传来“咔嗒”轻响。穿吊带裤的少女正踮着脚往外挪,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那姑娘“哇”地往后蹦了半步。 “你...你还在这啊!”女孩攥紧手里的笔记本,耳垂上的蓝牙耳机闪着微光。 芬格尔挠着后脑勺:“要不我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咔——” 走廊镜头方向突然传来开门声,女人踉跄着撞开安全通道门。她身上的黑色紧身衣浸透暗红,不少布料被利器划开或长或短的裂口,露出底下翻卷的皮肉。 “薯片。”她哑着嗓子扶住墙。 被称为薯片的女生箭步上前架住同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碰上几个硬茬。”女人扫了眼芬格尔,右手本能摸向腰后暗藏的短刀,“东西到手了,撤。” 苏恩曦瞥向正在往门后缩的芬格尔:“这还有个卡塞尔的人呢,他能放我们走吗?” “不不不!”芬格尔高举双手后退,“我就是个管设备的,你们看我这肱二头肌像是能打的样吗?能打的现在全去打架了,没必要针对我,你们撤就行。” 酒德麻衣的黄金瞳在阴影里明灭,冥照的领域如黑纱般铺展开来。两人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只有她沙哑的尾音飘荡在硝烟里:“告诉加图索家的小少爷..他的枪法还欠些火候。” 芬格尔叹了口气,贴着墙根往楼梯间挪动。空气中的焦糊味愈发刺鼻,他刚推开防火门,扑面而来的热浪就掀起了额前乱发。 混凝土碎块在台阶上四处都是,下方隐约传来钢筋扭曲的呻吟。他观察一下,旋即整个人如猎豹般弓身弹射,靴底在断裂的楼梯上轻点三下便落到下层平台。此刻展现出的敏捷与他平日的惫懒判若两人。 “见鬼...”他在第四层转角处刹住脚步。 恺撒正背着楚子航在废墟中跋涉,金色发梢凝结着细碎血痂。背后的楚子航双目紧闭,暴血带来的青灰色鳞片正在褪去,露出苍白如纸的皮肤。两人每走一步都留下深浅不一的血脚印,在焦黑地面上格外刺目。 “师弟!”芬格尔惊呼。 两对黄金瞳同时锁定声源,恺撒看清来人后绷紧的身体骤然松弛:“搭把手,他需要止血带。” 芬格尔冲下台阶,“你们这是遭遇了怎样的敌人啊!”他接过楚子航,看到他的西服前襟浸透黑红血迹,左小腿肌肉外翻的伤口隐约可见森白骨茬。 “那个长腿女人...”恺撒扶着渗血的肋部喘息,“你见到了没有?” “在楼上碰见了,估计带着琥珀跑了。” “行,她没难为你就好。” 芬格尔将楚子航调整到背负姿势,忽然愣住,“你不怪我放跑她们?” “让她跑掉的第一责任人是我,是我没有成功留住她。”恺撒瞥见芬格尔欲言又止的表情,扯出个苍白的笑,“这次突发情况这么多,能保证不减员就是胜利。” “会长大人英明啊!”芬格尔要感动死了,“对了顾翊呢?” 恺撒摇头,“不知道,但他刚才估计正在和龙类交战。” “果然啊,我就说那个吼叫是龙.太可怕了,刚才酒店晃的和大地震一样,我差点以为我们就要死了。” “走吧,去楼外找找顾翊,我感觉他和龙打出这栋建筑了。”说完恺撒就继续朝楼上走去。 “干嘛从另一边下?从这下不就行了?” “因为这里下不去。” “这楼梯不是通着吗?” 芬格尔话音未落就被眼前的景象噎住。三层转角处,四散着焦黑的死侍残肢,简直是尸横遍野! 芬格尔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你俩一起干的?” 恺撒摇头,“不,他一个人干的。” “暴血的力量这么强吗?”芬格尔看了一眼底下的焦黑碎骨,“师弟你这是屠了多少死侍?简直恐怖如斯啊!” “暴血?”恺撒颦眉,“你在说什么?” 芬格尔突然僵住,后知后觉地瞥了眼楚子航青鳞未褪的手腕:“啊哈哈...这个...” “狮心会...的力量...”楚子航沙哑的嗓音从芬格尔肩头传来,暴血后遗症让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走。”恺撒没说什么,只是率先走向楼上。 三人踩着碎石向上移动时,芬格尔故作轻松地开口:“会长刚才的意思...你和那个长腿妞交过手?” “我前去抢夺琥珀时和她先遇上了,就在我俩缠斗时,那些在拍卖会前被我试探过的日本人突然杀到,我和她被迫联手了一阵。最后她抓住机会逃了。” “这不合理啊!”芬格尔避开墙边突起的钢筋,“日本分部的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别急着下结论。”恺撒转头,“他们未必就是日本分部的人。对了芬格尔,你对日本分部了解吗?” “这个我还真不了解。” “我记得你不是说为了毕业分配,把各分部研究了个遍吗?” “可日本分部根本不接收外籍啊!”芬格尔露出一张苦瓜脸,“中国分部虽然独立,但大事小事都还是和我们一起来的,双方与其说盟友,不如说一起成立了一个邦联。而且两边的人都是卡塞尔培养的,大家同窗情谊深得很。但日本分部?他们基本上完全独立的,我们根本不清楚他们的事情,他们也很少向卡塞尔派遣学生,撑死就是一些交流生。”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校内的日本学生确实很少。”恺撒若有所思,“我想起来,九月格斗课,顾翊揍过的那个,是不是就是日本分部的交流生?” “你说高桥瞬?”芬格尔突然兴奋,“那小子被揍的老惨了,他就是交流生。不过要说最神的还是04年那个日本交换生,还拿了校长奖学金。” 安全通道铁门在恺撒肩撞下轰然洞开,腐朽空气裹着硝烟涌来。他忽然顿住脚步,“拿了奖学金?他叫什么?” 芬格尔把楚子航往上托了托:“不知道,别说名字,连照片都没留下。他一直很低调。” 第七十九章 敌人与朋友 顾翊站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苍白的天光与冰面融成冷色调的混沌。没有风声,没有寒冷。他垂眸看向自己完整的双手,那些战斗时覆盖的玄黑鳞片早已褪去。 “别弄这套了,出来吧。”少年对着虚空开口,声音在空旷中荡出回响。 银铃般的笑声刺破寂静,少女踮着脚尖从顾翊身后转出。 “了不起呀顾同学!夸张地张开双臂,“单枪匹马斩杀三代种,这战绩能写进卡塞尔的年鉴里了!” 顾翊转身,“我现在是在昏迷中?” “没错,暴血的后遗症。” “师兄他们怎么样?” “你倒先关心起别人来了?突然闪现到他面前,看到少年眯起的眼睛,她噗嗤笑出声:“安啦安啦!你那些同伴好得很。恺撒有些皮外伤,不过人倒是活蹦乱跳。楚子航和你一样暴血过度,现在有些脱力。至于芬格尔…那家伙当然毫发无损。” 顾翊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这样就好。” “你想问什么?”少年侧头。 女孩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下颌:“当然是暴血啦!使用的感受如何?” 顾翊皱眉后退半步:“这种力量...就是你之前说的能增加我攻击力的那个” “没错没错!连续点头,“还记得你之前砍龙鳞都砍不动的样子吗?以前你除了依靠武器,面对龙类的防御几乎是束手无策,但暴血之后直接手撕诶!这攻击力是不是强了不止一节?” “但每次开启都像在深渊边缘行走。”少年下意识握紧拳头,“我感觉龙血在侵蚀理智,杀戮欲望会瞬间高涨。” “因为你现在只能做到释放狮子之心,距离驾驭狮子之心还早呢。” “如果继续深入呢?“顾翊看向女孩,“二度暴血会怎样?” “为什么?“ “暴血是让你靠近乃至跨越临血界限。你是s级,血统本来就高,一度暴血对你来说已经很危险了。二度?”她的指尖突然转向自己太阳穴,“龙血会瞬间击垮这里。你就变成死侍啦!” “那我怎么做能继续开启二度乃至三度?” 女孩捏着下巴围着他转圈,忽然重重叹气:“急死你算了,等后面再说吧,总是有办法的。” 顾翊凝视着远处冰原上浮动的天光:“我想起来一件事。我首次尝试开启暴血时,那个龙突然变得很震惊,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他都说了什么?” “回头去问你的校长吧。” “你不能讲?” “这么想听我讲啊?倒退着跳上虚空中浮现的冰棱,“但还是等你校长和你谈谈吧。他来讲更合适,因为昂热不仅在时间零上最有发言权,在暴血上也是一样呢。” “我记得校长好像以前就是狮心会的成员。” 女孩点头,“没错哦,他可是狮心会的初代会员。暴血这项技术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顾翊屈膝坐在冰面上,“那我最近遭遇的这些事情,就是你说的那些魑魅魍魉开始跳出来了吗?” 少女突然闪现到他身侧,银色长发扫过少年肩头。她将脑袋歪在顾翊肩上,发丝间传来若有若无的山茶花香,“还记得仕兰中学那个神秘男人说的话吗?你的血统苏醒,会打破局面的平衡。” 少年侧目看着几乎要蹭进自己颈窝的女孩,喉结微动却终究没有避开。 “那谁是我的敌人?” “该死的老东西们,藏在幕后的操盘手,觊觎权柄的野心家...”她掰着手指数到第三根突然笑出声,“当然最重要的是,千万别把他们视为永恒的敌人。敌人和朋友这个身份本身就会随着时间局势的变化而变化。” 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龟裂声。顾翊凝视着女孩近在咫尺的容颜:“那你呢?在未来会是朋友还是敌人?” 少女倒退着悬浮到半空,白衬衫被不知何处涌来的气流掀起:“我啊,是永远关心你的人。” 整个冰原突然剧烈震颤,细密的裂纹以顾翊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炸开。少年望着不断坠落的冰棱:“我要醒了对吗?” “记得多安慰一下你那个师姐。的声音忽远忽近,身影在漫天冰晶中逐渐透明,“你摔下来的样子是在有些可怖,把大家都吓坏了。” 最后一块冰面碎裂的瞬间,顾翊听见风中传来近乎叹息的轻语:“时间不多了呦…” · 混沌的冰原景象如潮水般退去,此起彼伏的呼喊声炸开在耳畔。顾翊睫毛颤动,最先感受到的是后颈传来的医用担架床垫特有的橡胶触感。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惨白的顶灯在视野里晕开光圈。 “他醒了!医疗组!”薇薇安的尖叫近在咫尺。透过半阖的眼帘,顾翊看见师姐褐色的长发随着跑动晃动着。 没多久,七八双戴着乳胶手套的手同时触碰他的身体,金属仪器碰撞声清脆作响。 “瞳孔对光正常!” “心率正常!” “血氧也正常!” 此起彼伏的汇报声中,顾翊尝试转动脖颈。薇薇安的脸庞闯入视野,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师姐…” “闭嘴!”薇薇安突然抓住他搭在床边的手,“你知道你掉下来的样子有多可怕吗?感觉你快被龙焰烤熟了!” 消毒帘被金属钩哗地拉开。施耐德走了进来,薇薇安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感觉如何?”施耐德问。 顾翊在护士搀扶下支起上半身,“教授...任务...” “恺撒已经汇报了。”施耐德竖起手掌打断他,“三代种出现属于不可抗力,我们正在追查龙类苏醒的源头。” 冰原上的对话在脑中闪回,顾翊瞪大眼睛,“那条龙怎么处理了?” “被沃克组长领着突击组打死了。”薇薇安突然插话,声音还带着颤。 “居然没活捉吗?”顾翊重新躺好。 “龙是暴烈的物种,它们自毁倾向远超人类想象,刚才那条龙在最后还试图带着周围街区同归于尽。不要想这些了,好好休息吧。”说完施耐德就转身离去。 第八十章 收尾 顾翊躺在医疗区的折叠担架上环顾四周。酒店前广场此刻化作临时指挥中心,探照灯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断裂的钢筋从楼体侧面刺出,顶楼的客房区整个坍塌,消防水柱正从断裂的管道里喷涌而出。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恺撒倚在医疗帐篷的门框上,月光为他灿金的发梢镀了层银边,“医生不是说要好好休息吗?” 少年支起上半身,病号服领口露出新生的粉红皮肤:“师兄情况怎么样?” “没啥事,有些脱力而已。”金发青年踱进帐篷,“芬格尔那家伙已经陪着去医院了。” 两人并肩望向废墟,夜风卷着焦糊味掠过,顾翊突然笑道:“感觉我俩每次组队任务都闹得惊天动地。”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自带霉运体质,这么看我也有。”恺撒边说边拿出罐可乐。 “或许真是我的问题。” “玩笑而已。”恺撒屈指弹开拉环,碳酸气泡的炸裂声混在嘈杂的背景音里,“酒店宾客幸存率很高,多亏楚子航在三楼挡住死侍潮。” “锡那罗亚集团的大人物呢?” “他们这次伤亡惨重,所有尸体的身份还在核对,希望能找到吧。”恺撒仰头灌了口饮料。 “没抓到一些活口吗?” “抓了,抓了十来个也正在比对。” “希望别闹这么大结果还一无所获。”顾翊摇头。 “那也是上面该考虑的事情了。” 顾翊侧头,“我这次动静这么大,那条龙最后都冲上天空了,没被民众目击到?” “执行局在宾客聚齐时就启动了疏散预案。何况酒店本就选址在开发区边缘,常住人口不多。现在技术组也一直在盯着网上的消息。” 帐篷外传来重型机械的轰鸣,顾翊望着吊车臂上闪烁的警示灯:“听芬格尔说,你和那个女人交手了?” “是的。她很厉害,还好我言灵克制她。现在换我问你了,直面龙类的感受如何?” 少年摊在担架上,“可怕。它们的生命力很强。我切断过它的颈动脉,贯穿了心脏,甚至扯出半截龙筋...可它依旧能喷吐龙焰。” “所以最后怎么击败它的?” “靠...某种力量。” “暴血?” “你知道了?”顾翊很意外,当时自己和楚子航打算训练暴血时,三人就达成过一个约定——因为这个力量太过诡谲可怖,所以决不能轻易向外人透露。 “芬格尔不小心说漏了嘴,楚子航说是狮心会的技术?” 顾翊叹了口气:“我是想告诉你的,在我试用完后。” “所以怎么说?”恺撒海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清亮: 少年盯着对方被夜风吹乱的额发:“等我们回校再说吧,我会把相关的情况给你讲清楚。暴血这个力量…代价很大,相当于在深渊上走钢丝。” 恺撒吐了口气,“那就回去再说吧。” 这时身后又传来脚步声,酒红色长发的女孩抱着胳膊站在帐篷入口,重型机械的警示灯在她背后投下忽明忽暗的红光:“别闲聊了,叶胜师兄派我过来通知你们,我们要撤了。” 恺撒转身时嘴角自然上扬:“你来了。” 诺诺瞥了眼恺撒:“是啊,你原本也该参与会议的,谁知道你会突然玩失踪?” 金发青年再次望向废墟:“该说的我都和施耐德教授说完了。” 顾翊掀开毯子起身:“走吧。” “你能正常走路吗?”恺撒瞥向他绷带下若隐若现的烧伤痕迹。 少年原地蹦了两下,“轻轻松松,只是他们让我不能随意下床而已。” 诺诺把垂落的长发撩到耳后:“我被告知要推着你过去。” “不用了。” “顾同学,”女孩忽然凑近半步打量他,“你每次都给人惊喜。” 恺撒扬起眉峰:“看样子你俩很熟?” 诺诺径直走到金发青年身边,胳膊熟稔地搭上对方肩膀,好像一个好大哥一样,“是的,我没给你说过吗?我还算顾同学半个卡塞尔引荐人。” 顾翊看向面露诧异的恺撒:“是这样的,当时我刚被学院找到,李指挥安排她给我大致介绍下情况。” “这样啊。”恺撒点点头,最后看了眼废墟上忙碌的救援队,“走吧。” 三人穿过支着探照灯的广场,夜风裹挟着焦土气息掠过,医疗帐篷的帆布在他们身后猎猎作响。 三人穿过明暗交错的广场,重型机械的轰鸣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顾翊看到远处正在喷洒化学药剂的工程车,白雾在月光下弥散如纱。 “开会都说了些什么?”少年问道。 诺诺背着手跳过一个碎石,“大部分都是废话,唯一要紧的就是决定把酒店彻底拆了。” “确实需要处理,这个建筑的结构已经不稳了。”恺撒颔首。 “这只是部分原因,”红发女孩突然停下脚步,“真正要处理的是龙血污染。虽然顾翊和那东西的大部分战斗发生在尼伯龙根,但尼伯龙根崩溃后的战斗还是导致大量龙血泼洒在了酒店四周。” 顾翊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处的绷带,那里还残留着龙焰的焦灼感:“龙血真有那么危险?” “我想起来刚果河流域那次事情。”恺撒的声音突然低沉,“几年前前执行局在刚果雨林截杀龙侍,它的血液污染了部分支流。三个月后,下游村落出现了鳞片化的牲畜,河岸植物全都异变成暗红色,后面废了很大力气才完全处理掉。” “这次情况好不少,技术部推测酒店污染区并不大,但那些被龙血浸透的建材必须全部焚毁,附近也要仔细消杀一下。”诺诺说。 “龙类真是难缠的生物啊。难以想象古代是如何对抗它们的。”顾翊感慨。 “其实从古至今大部分与龙类战斗都发生在预设战场。毕竟龙族大部分都在沉睡中,这次这种龙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苏醒,还是很少的。”诺诺解释。 恺撒点头:“刚果河那次是例外中的例外。龙侍突然苏醒,瞬间就掀翻了整条驳船,现场连布置炼金矩阵的时间都没有。” 狂风突然从废墟深处卷来,裹挟着灰烬掠过三人的衣角。顾翊仰头望向翻涌的云层,医疗帐篷的帆布在身后猎猎作响。 “看着要下雨了。”他说。 话音刚落,雨滴就砸在顾翊后颈。他恍惚看见无数黑色灰烬在探照灯光柱里盘旋上升,宛如一场无声的葬礼。 —— 施耐德盯着观察窗,玻璃表面映出他铁灰色的瞳孔。审讯室里传来金属椅腿剐蹭地面的尖锐声响,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嚎叫:“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吧!” 沃克拿起医疗托盘上的针剂,随后将注射器推进犯人颈动脉。对方青筋暴起的脖颈立刻渗出细密汗水,一旁执行局专员用钢制夹具固定住那颗疯狂摆动的头颅,暗红色血液顺着束缚带的纹路滴落在地。 施耐德看向沃克:“又打了一针?” 沃克闻言点头,“是的,但他们都经历过专门训练,起效可能要一阵。” “没关系,他的话已经开始多了,审讯最怕的就是人不说话。”施耐德冷笑。 施耐德又坐回椅子上,刚下沃克注射的就是所谓吐真剂,但吐真剂其实没有传说中那么玄乎。它的主要原理是干扰人的判断能力和高级认知功能,其实有点像酒精。 因为撒谎其实是一种比较高级的脑部活动,不仅需要调动你的记忆,还需要运用创造能力。被注射吐真剂后,你的大脑被麻醉,高级活动能力降低,说谎能力就会下降,而且往往会话多,不会保持沉默。说得话多了,透露的信息量大了,有准备的审讯者自然更容易组织出真相。所以审讯时不怕人多说话,乱说话,就怕不说话。 又过了一阵,惨叫声渐渐停了下来。 沃克摘下沾着血渍的橡胶手套推门而出,“长官,差不多了。” 施耐德闻言起身走了进去,被束缚带勒出紫痕的男人正在抽搐,额角的伤口因剧烈摇头重新崩裂。 施耐德拉过转椅坐了下来,“姓名。” “迭戈...阿尔卡拉...”男人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焦,“对对对!迭戈·阿尔卡拉!” “迭戈·阿尔卡拉,锡那罗亚集团财务总监,去年刚在迈阿密购置了临海别墅。”施耐德倾身向前,“你不是赤蟒那样被洗脑的死士,值得为那些人陪葬吗?只要你说实话,那迭戈今天就死了。我会安排你换了一个身份去西班牙生活。” “我说!我全都说!”男人害怕的看向沃克,“只要别让那个疯子再碰我!” “聪明人的选择。”施耐德向后靠去,阴影笼罩的嘴角微微上扬,“说说看,巴拿马基地刚被端掉,你们理应保持低调,所以为什么急着办拍卖会?” “因为...因为...”迭戈结结巴巴,沃克手中的金属剪突然折射过一道冷光,他立刻语速飞快地吐露:“就是因为这场袭击,不明组织重创了我们,导致我们底下的各大帮派、组织都在造反!我们需要现金!需要证明实力!那些古董...那些带着龙族印记的古董能卖出天价!” 测谎仪的波纹突然剧烈震颤,施耐德叹了口气:“迭戈,你还是不想让我帮你。” 沃克闪电般钳住男人食指,金属夹具突然扣住他疯狂抽搐的右手。 “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啊啊啊啊——!”当指甲盖带着血肉飞起的刹那,惨叫声几乎掀翻天花板。 “最后一次机会。”施耐德冷冷地说:“到底是为什么?” 迭戈抽噎着断断续续说道:“拍卖会...是为了把那个龙棺和那些死侍...交给一个组织。” 施耐德皱眉,“那个龙棺不是拍卖物品吗?” “不是的!”迭戈剧烈摇头,“所有在货仓里的东西都不是...原本计划通过北美混血种联盟转交给他们,因为北美混血种联盟的渠道能避开秘党!” 施耐德的灰色瞳孔在顶灯下泛着冷光:“什么组织?” 迭戈突然神经质地扫视着布满血污的墙壁,声音变得尖锐:“我不敢说!他们会剥了我的皮!” 沃克将染血的金属剪举到犯人眼前,“我们也可以。” 迭戈哭泣着摇头,呼吸声如同破损的风箱:“集团高层有些是他们安插的,我们的基本上是他们扶植起来的。他们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寻找中南美洲的龙族遗址...并通过我们贩毒的渠道把某些东西送到北美。” “名字。”施耐德一拳砸在审讯桌上,“我要一个名字。” “蛇!”迭戈突然尖叫着蜷缩起来,“我只知道他们自称‘蛇’” 施耐德颦眉:“蛇?具体指什么?“ 迭戈吞咽着带血的唾沫:“我...我好奇问过他们这个名字的含义,他们只说要做《圣经》里那条蛇做的事。” 沃克转头要开口,施耐德抬手制止,“这个组织成员的身份是什么?就说那些在集团中的。” “他们只用代号联络。但...”迭戈突然打了个寒颤,他布满血丝的眼球神经质地转动着。 施耐德眯起眼睛,“继续。” “他们安插在我们集团的高层里...有个人消失了一个多月了。”迭戈连忙开口:“我问过另外一个人,对方只是说他有更重要的任务。” 沃克突然用金属剪敲击医疗托盘,当啷声让迭戈浑身一震。施耐德灰眸紧锁审讯对象,“消失者的体貌特征是什么?有什么能突出身份的东西?” “右臂内侧有个蛇形纹身!”迭戈语速加快,“对了对了,他也有那种被称为言灵的超能力,去年在墨西哥城仓库,他用超能力隔空取走了我的打火机,就像变魔术那样!万磁王!对了万磁王!” 施耐德猛然起身,走了出去。 沃克见状连忙跟上,眼中燃起兴奋:“长官,芝加哥事件中的那个人的言灵...” “继续审讯。”施耐德打断下属,“把所有情报都挖出来。” “是!”沃克立正回答。 当施耐德大步走向铁门时,身后传来金属夹具收紧的机械声与骤然拔高的惨叫。 第八十一章 日本的混血种 早上九点,顾翊站在汽车旅馆二楼的铁窗前。玻璃表面结着经年的油膜,将窗外的贫民窟街景晕染成浑浊的暗黄色。 街角几个黑人青年倚在褪色的消防栓上,脖子上的金链在晨光里晃出刺目反光。每当有顾客靠近,他们便起身招呼。等双方谈妥价格,钞票易手后,远处屋檐下立刻会蹿出个戴棒球帽的少年,把装着货品的袋子进买家掌心。 “five-o!” 尖利的示警声突然炸响。整条街道瞬间热闹起来,大批人开始齐声示警。瘾君子们瞬间消失在后巷,毒贩们将钞票塞给小弟让他们带着快点跑,等到警车慢悠悠驶过坑洼的柏油路,所有罪恶都早已消失不见。 顾翊看着警车尾灯消失在街尾,沉寂一阵的街道重新沸腾得比先前更甚。他扯动嘴角,“执行局不能安排我们住到好点的街区?” “执行局在巴尔的摩就六个安全屋,这个至少...有独立卫浴。”恺撒踱到窗边。 顾翊看着重新活跃起来的毒贩正在点数钞票,“我们为什么不能住酒店?” “局势还没稳定,我看执行局很抗拒我们住在人口密集区。不过没关系了,他们很快就会安排我们回学院。” 芬格尔突然从楼梯口窜出来,“那我们是坐飞机还是铁路?” “飞机。”恺撒瞥了他一眼,“我都安排好了。” 顾翊转身轻笑:“虽然我们组没组长,但我感觉你越来越像个组长了。” “有吗?”恺撒挑眉,“我们不是一直民主决策吗?” “两回事。”顾翊抵在窗台边缘,“你有种让人自然听你安排的才能。” 恺撒唇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片刻:“先来说点正事吧。” 顾翊瞥向室内那张弹簧床,深灰色被单下隆起的人形纹丝不动:“师兄是不是还没醒?“ “我醒了。”楚子航倏然睁开眼。 芬格尔抱着三把折叠椅撞开虚掩的房门,“面瘫师弟啊,人医生都说了让你多住会儿,你为啥非要提前溜出来?“他说话时手指灵活地掰开椅子支架,“瞧瞧这绷带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腿骨折了。” 楚子航垂眼看向右腿的纱布,“不用了,我好的差不多了。” 恺撒闻言翻了个白眼:“行吧,那就开始吧。” 顾翊陷进椅子,右腿随意搭上左膝:“那些袭击恺撒的日本人怎么说?诺玛不是联系日本分部了吗?” 芬格尔突然把椅子前腿翘起,整个人危险地后仰着:“日本分部发来十二页公文,重点就一句:经查证,涉事人员并非本部分部注册专员,系混血种社会在逃嫌犯。” 顾翊的视线依次扫过三人:“你们信吗?” 恺撒抱臂倚在铁窗边,,“我不知道。” “虽然日本分部基本半独立,但直接袭击本部专员?这有点太夸张了吧?我觉得不至于。” 顾翊看向楚子航,后者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恺撒突然从风衣内袋抽出张黑色卡片,金属质地的名片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光:“那个领头的女人给了我这个。” 三道目光瞬间聚焦。卡片表面光可鉴人,却只有“樱井”两个汉字如刀刻斧凿般突兀。芬格尔像猎犬般窜过去夺过名片,对着阳光翻来覆去端详:“这是用什么锻造的?等等...没有暗纹?没有微雕?连个联络方式都不留?” “可能只用来介绍姓氏。”楚子航接过名片。 顾翊叹了口气,“所以线索就这?” “我问过诺玛,樱井是日本混血种八大家姓之一,主要经营领域涵盖商业活动和赌博产业,是个很有钱的家族。”恺撒说。 芬格尔猛地拍腿。“破案了!这帮孙子想造反!要我说咱们现在就该派大军过去给他灭了!”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还是等他们后续的解释吧。”恺撒从楚子航哪里接过名片。 芬格尔突然把折叠椅往前一拽,金属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我觉得这日本分部不对劲啊!你们仔细想想...那个长腿妞,是不是看着也像日本人?就是胸特别大、腿特别长那个!” 顾翊瞳孔微微收缩,“确实,她确实也像日本人。” “她的剑道很厉害。”恺撒补了一句。 楚子航忽然转向芬格尔,“你说过还有另一个女人。” “对对,那个穿背带裤的,也是个美女。”芬格尔比划起来,“虽然天有点黑,但眉眼绝对是东亚人长相。不过不像日本人,倒像是中国人。” 顾翊发出短促的笑声:“在外国人里你已经算眼尖的了,我看不少欧美人根本分不清东亚三国的区别。” “那可不!”芬格尔得意地说:“我多年观察学习资料的经验,中日韩看似相似,但细究还是有区别的。” “学习资料是什么?”楚子航看向芬格尔。 芬格尔哼哼说:“师弟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话题是不是偏了?”恺撒无奈地打断。 顾翊恍然直起腰背,“确实偏了,所以这两个女人,到底代表哪方势力?“ 恺撒摇了摇头。“我们对她们一无所知。执行局后续搜捕了附近一晚上,什么都没找到。” 芬格尔长叹一声,整个人瘫进椅子里,“唉,这种敌暗我明的滋味真他娘难受。” 房间里霎时陷入寂静。 “喂喂!”芬格尔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于是拍了拍手手掌在斑驳的墙面上拍出闷响:“你们知道这次任务评级多少吗?” 见三人摇头,他咧嘴笑道:“a级!而且因为最后出现的三代种,我赌能升到s级!” 顾翊支着下巴的手突然顿住:“所以你要毕业了?” “那必须的!”芬格尔猛拍膝盖,“老子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完成s级任务的f级!看施耐德那老家伙还有什么借口卡我!” 顾翊嗤笑着扯动嘴角,转头望向恺撒:“薇薇安她们怎么样?” “诺诺说她们要多留一天。执行局还需要她们协助处理善后。”恺撒回答。 “行吧。”顾翊撑着膝盖起身,“我熬了整晚,先去补觉。” 恺撒颔首,“是的,大家都很累了,都休息一下吧。” 顾翊走向里间时忽然停步,回头看向楚子航,“师兄你最好也躺着。” 第八十二章 新的龙族 纽约州某处私人庄园内,水晶吊灯在橡木墙板上投下细碎光斑。昂热推开雕花木门,十二张年轻面孔从天鹅绒座椅上齐齐转来。 “汉高不在吗?”昂热扫了一眼。 一个银发青年起身。“昂热校长,家主正在处理事情,还请你稍等一下。” “你在卡塞尔上过学吗?”昂热问道。 “没有,我…” “既然没在卡塞尔上过学就不要叫我校长了,我今天也不是以一个教育家的身份来的。”老人抬手截断他说的话。 青年僵住了,但还是得体的说:“好的,阁下请坐。” 皮质沙发随着昂热落座发出轻微呻吟,左侧红裙女子忽然起身,“所以您今天是来问罪的?” “劳驾这位小姐是?”银灰眉梢微微扬起。 “伊丽莎白·范德比尔特。”女子下颌抬高三度,“北美混血种联盟十三席…” “啊,范德比尔特。”昂热指尖轻点太阳穴,“真抱歉,我这老古董只记得住汉高的脸。毕竟当年的人已经换了一茬了。不过我记得你的先祖,我当年没有砍了他,留了他一命。” “你什么意思!”女子怒道。 银发青年急忙按住她椅背,“阁下恕罪,伊丽莎白喝多了。” “无妨。”昂热转向侍者端来的白兰地杯,“回到正题。芝加哥事件,巴尔的摩酒店事件,这些本不该出现的事情,都需要汉高给我个交代。” 银发青年喉结滚动两下:“阁下明鉴,此事我们亦是受害方。锡那罗亚集团跨境运输的那些...货物,我们确实无从知晓具体内容。” 昂热接过白兰地,“严谨如诸位,竟会疏于查验?北美混血种联盟何时沦落到对毒枭敞开大门?” 右侧阴影里传来沙哑嗓音:“我们只当他们在偷运龙族文明的遗物,谁能料到集装箱里藏着活体死侍...甚至可能有三代种的棺椁。” 琥珀色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昂热突然将酒杯重重磕在红木桌面上:“可根据我们的报告,正是借用贵方的灰色渠道,这些东西才得以绕过秘党监控网进入北美,并转交给另外一个组织。” “污蔑!”银发青年猛然起身,“阁下岂能轻信毒贩的疯言乱语?” 昂热摩挲着杯沿的手突然停顿,“有趣。华尔街的金融罪犯看不上锡那罗亚的毒贩,穿着西装犯罪确实高人一等。但你们不也在和他们合作吗?” 左侧红裙豁然翻动,伊丽莎白双臂撑住桌沿:“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亲爱的范德比尔特小姐,”老人银灰眉梢如剑出鞘,“若你们循规蹈矩,我又何必如此?我很喜欢年轻人,并不介意和你们喝一杯,就像我与你们先祖举杯时的光景。” “businessisbusiness.我们只负责转运,至于集装箱里是死侍还是海产品…”她染着酒渍的唇角扬起,“与我们何干?” 昂热的声音冷了下来,“看来范德比尔特家传承的不仅是发色,还有对生命的轻蔑。你们可知那些东西在巴尔的摩如果泄漏,会有多少人被死侍撕碎?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三代种,它能毁灭大半的巴尔的摩。” “不过是些贱民...” 女子话音未落,银色弧光突然闪过。 “嚓” 半片染血耳廓跌入冰桶,与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啊啊啊啊啊啊——!” 伊丽莎白呆滞一秒后爆发的刺耳地尖叫,喷涌的鲜血在古董桌布上晕开大朵猩红。 惨叫声里,昂热正细致擦拭刀刃上蜿蜒的血线,仿佛在保养珍藏的古董。 “物归原主,顺便一提这个匕首很不错。”昂热将镶嵌钻石的匕首递给银发青年。 “哦对了,”昂热突然说,“这个桌布我赔。” 银发青年颤抖的说:“还愣着干什么?赶快送下去!” 上来几个侍卫们开始慌乱拖拽惨叫的伊丽莎白,又来几人试图过来清理桌子。 “等一下。” 昂热按住试图清理血迹的侍者手腕。老人看了一眼桌面上蜿蜒的血溪,又扫视剩余十一张惨白面孔“留着,好教孩子们记住。有些生意,沾血容易洗血难。” 银发青年的目光扫过在座同僚:“阁下究竟想要如何?” 昂热的笑意在皱纹间漾开:“这是我和汉高这种老骨头该谈的,你们年轻人就不要掺和了。” 话音未落,右侧阴影里的沙哑嗓音再次响起。棕发青年探出半张脸,声线里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我们与蛇组织的合作实属无奈,我们也有苦衷。” 老人慢条斯理地转动酒杯:“愿闻其详。” “秘党与天机的联盟打破了混血种世界的平衡,导致全球的混血种都在疯狂武装自己。我们也一样,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们不至于被你们吞掉。何况…对面确实开出了很有意思的价码。” “您知道他们开发的血清吗?能在短时间内将血统纯度提升,大度提高混血种的战斗力!”银发青年突然插话,瞳孔因狂热微微扩张,“他们还向我们展示了一副伟大的图景!” “我不了解他们,他们许诺了什么?” “龙族的时代终将过去!那时候是混血种的时代,您不觉得现在混血种一盘散沙太过可惜了吗?我们联合起来!这样等待消灭龙族后我们就能成为——新的龙族!”银发青年说道。 “新龙族?”昂热尾音上扬的瞬间,水晶吊灯忽然剧烈摇晃。众人尚未看清动作,老人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银发青年身后。匕首寒光掠过动脉,喷溅的鲜血在橡木墙板绘出扇形血瀑。 黄金瞳的炽烈光芒压得所有人蜷缩在座椅里,侍卫们还没拔出武器便纷纷瘫倒在地。 昂热俯身贴近濒死者耳畔:“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会覆灭所有的龙族,无论是旧的,还是新的亦或是试图成为的。你们这些鬣狗在华尔街玩金融游戏我没意见,但是这个?我不介意杀光你们每一个人。” 当威压消散时,侍从们颤抖着拖走气若游丝的伤者。老人把玩着沾血的匕首,刃面映出他讥诮的嘴角:“好刀不该配蠢货,这个就当是你对我的道歉了。” 第八十三章 伊甸之蛇 “吱呀——” 厚重的雕花木门突然打开,汉高踏入房间。这个牛仔帽檐压得很低的老者径直走向主位。 “昂热,没有必要难为年轻人。”他摘下牛仔帽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昂热摇晃着杯中残酒轻笑:“你早点进来我不就不难为年轻人了吗?” 汉高扫过在座众人,那些年轻贵族立刻触电般避开视线。“都退下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天鹅绒座椅与地面摩擦声此起彼伏,转眼间长桌便只剩孤零零的两个老人。 当最后一道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汉高突然平移两步,挑了个与昂热斜对角的位置落座。“还想喝点什么?”他随手转动着空酒杯。 “不用了。”昂热仰头饮尽杯中物,“解释下吧,汉高。” 老牛仔给自己斟了半杯威士忌,“昂热,你还记得过去的秘党吗?就是齐格鲁德,贝奥武夫们掌权的那个时候。” “继续。”昂热说。 汉高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进入20世纪后,加图索和洛朗这些新兴家族快速崛起。他们从老牌家族手里夺取了秘党控制权,二战后建立卡塞尔学院组建校董会,没有给老派一个席位,凭借此基本排除了传统势力的影响。” 昂热摇晃着空酒杯:“所以他们才会组织元老会来制衡校董会,这时候突然和我谈历史做什么?” “因为规矩!”汉高提高音量:“当年我们虽有争斗但也有底线。可现在校董会行事毫无顾忌,特别是加图索家,别告诉我你不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 昂热的食指在桌面上叩出节奏,“所以这就是你和蛇组织合作的理由?为了获得对抗秘党的力量?” 汉高将威士忌一饮而尽:“不是为了对抗秘党,而是为了对抗校董会。当加图索家的战车碾过所有古老时,我们需要自保的筹码。” “于是你们为了对抗一个不守规矩的新贵,选择与魔鬼合作?汉高你和温斯顿肯定很有共同语言。”昂热眼底的金色风暴在酝酿。 汉高笑道:“伊丽莎白是个被宠坏的蠢货,但她说对了一件事——生意就是生意。我们不过是在两个组织之间扮演掮客。” 昂热突然将酒杯倒扣在血渍斑驳的桌布上:“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用你们的灰色渠道运输着活体死侍,甚至是三代种。这就是你所谓的生意?” “这是底下人私自越界。昂热,我既然要求别人恪守底线,那我也会遵守。”汉高突然从马甲内袋抽出一张纸,暗红火漆在吊灯下泛着凝血般的光泽:“沃德家的三个支系,范德比尔特的长子,还有这些…这些越界的年轻人,够不够平息你的怒火?” “我要的不是替罪羊。”昂热摇头,“那个蛇组织,究竟从哪里爬出来的?” “我们也并不是十分清楚他们的底细,他们是突然出现在全球混血种的棋盘上的。他们的全称是‘伊甸之蛇’,就是《创世纪》中那条教人偷食禁果的古蛇。” “伊甸之蛇?”昂热指节抵着下颚,“这倒是个新鲜的称呼。我不记得混血种历史上存在过这种组织。” “昂热,你对二战的记忆力总该还健在吧?那可是属于你的黄金时代。” “说下去。” “你我比谁都清楚这场战争背后的暗涌。这场波及世界的战争,有大量的混血种力量参与,无论是日本还是德国。今天主要讲讲德国,在战前就有大量的德国混血种成为纳粹的帮凶,他们在暗中和明面上扶植了纳粹的崛起和掌权。”汉高娓娓道来。 昂热点头,“我知道,在战争开始时秘党陷入了巨大的分裂。有人坚持《亚伯拉罕契约》的绝对中立,但也有人要求必须对这些家族进行肃清。” 汉高冷笑:“是的,直到法国沦陷你们才最终下定决心,但晚了。不少你们过去的同事、朋友都成为了纳粹的帮凶。” 昂热凝视着桌上的干涸血迹,“那段时间不少古老的家族都发生了分裂,这也是贝奥武夫他们衰落的重要原因。所以战后我们吸取教训,建立了卡塞尔学院。为的就是把培养混血种的权力从各大家族中收取上来,把散落的混血种锻造成纪律部队。避免再次发生二战的悲剧。” 汉高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而不少人选择助纣为虐的原因很简单,纳粹的种族主义学说深得他们的心。那些自诩血统高贵的家伙,看到雅利安人至上的理论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他们迫不及待要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昂热黄金瞳渐渐熄灭,“所以这个伊甸之蛇与二战有联系。” “我只是个讲故事的老牛仔。”汉高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具体怎么串联这些碎片,得看听众的智慧。” 昂热身体微微前倾,“那就继续你的故事。” “我们清楚他们在战争中开启了无数计划,各种惨绝人寰的实验,用活人测试龙血侵蚀,用孕妇培育死侍胚胎...因为集中营的缘故,他们的实验材料简直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在战后完成了彻底肃清。甚至不惜抹掉了几个传承千年的姓氏。”昂热的眼里泛起暗潮。 汉高又从马甲内袋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笺,上面的图案是帝国鹰站立在万字上。“如果刚才那些年轻人还不够平息你的怒火,这个情报或许能换到你的感激。” 昂热的目光死死咬住那个徽记,“说下去。” “俄国人攻破柏林时,在城市的四周发现了大量的实验室,他们并不奇怪,因为这些实验室在集中营里很常见,只是德国人在撤离时清理了一切罪证。”汉高顿了一下,“但在国会大厦附近的地下,他们找到了一个非常庞大的实验室,里面存储着大量的文件,俄国人推测是这些实验机构的总部。所幸他们去的及时,找到了一些没来得及焚毁的档案。” 汉高看着昂热,“那些文件里,有个计划名叫——‘伊甸园’。” 第八十四章 午饭 深秋的卡塞尔,廊檐下垂落的枫叶在风中簌簌作响。顾翊把额头抵在冰凉的墙上,眼皮随着曼施坦因教授讲解《言灵学概论》的节奏不断下沉。 “无尘之地这个言灵…”粉笔敲击黑板的声响突然变得遥远,教授深灰色西装在顾翊视野里渐渐晕成重影。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炸雷般的呵斥响起:“顾翊!” 青年猛地惊醒,发现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曼施坦因教授站在讲台上扯出僵硬的微笑:“顾翊同学,我知道您执行任务后需要休养,但距离行动已经过去两周,您还没调整好状态吗?” “抱歉教授,昨晚没有休息好。”顾翊扶着桌面起身。 “坐,认真听讲。” 教室里响起克制的低笑,几个相熟的学生冲他竖起拇指又飞快放下。 顾翊跌坐回座位揉着太阳穴,这位风纪委员会主席对课堂纪律的苛求全院闻名,上月有人在课上偷吃甜甜圈,被罚抄了三十遍《卡塞尔学院条例》。 少年用手掌托着腮勉强撑开眼皮,窗外簌簌飘落的枫叶在风中打着旋儿。春困秋乏,老祖宗诚不我欺,每逢春秋两季自己就像被下了瞌睡咒,他正想着,忽然记起路明非那衰仔三百六十五天眼皮都在打架,不知先人归纳节气时,是否料到世间还有这等全年无休的瞌睡虫。 “叮——” 胡思乱想间下课铃响起,曼施坦因教授将粉笔掷入金属笔盒,“作业是《龙文语法结构对言灵效果影响》的案例分析,周四前提交诺玛系统。” 他话音未落,顾翊的座位已然空无一人,只余窗帘在风中缓缓垂落。 “时间零是这么用的吗!”教授怒吼,但却只能看着空座位咬牙。整个学院都知道校长特批s级可以在校内随遇使用言灵,也不知道校长下这个命令有没有想到s级会用它来抢饭。 食堂大门刚一开餐,顾翊已经站在取餐窗口。系着白围裙的壮汉厨师见怪不怪地敲了敲价目表,“s级!今天吃什么?” 顾翊扫了一眼,“意大利面加一个9寸玛格丽特披萨,配一杯冰可乐。” “也是会吃!”壮汉竖起大拇指。 顾翊微微颔首走向角落的四人座,后背贴近椅背的瞬间,食堂大门突然震颤起来。无数的脚在地面碰撞出骤雨般的声响,方才还空荡的食堂霎时被蜂拥而入的学生填满,餐盘碰撞声与呼喊声在穹顶下炸开。 望着如潮水般涌入的学生,顾翊咬着吸管暗自点头,时间零用在抢食堂这件事上,确实没辱没高危言灵的威名。 “s级,这里...有人吗?” 三个女生端着堆成小山的沙拉碗挤到桌边,顾翊抬头时正迎上三双亮晶晶的眼睛。为首的黑发女生将滑落的针织开衫往肩头提了提。 “请便。”顾翊把冰可乐往自己这边挪了半寸,女生们立刻挨着他坐下。 扎高马尾的女生舀起一勺酸奶碗:“s级怎么总是一个人吃饭呀?” 顾翊望着在取餐口维持秩序的校工部,叹了口气。没办法,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恺撒忙着接手学生会会长的职务,天天被拉着开会。师兄更不用说,他现在被狮心会会长视为接班人,白天基本都在诺顿馆。偶尔出现在公共视野也是去和恺撒决斗,说来也是奇怪,两个人似乎是打上瘾了。至于芬格尔,某人非必要是不会离开303宿舍的,顾翊觉得就算发生大地震但只要楼不蹋,芬格尔也不会离开宿舍。 女生们交换着心领神会的眼神,黑发女生将酸奶碗往顾翊的方向推了半寸,“顾同学,你下午还有课吗?” “没了,不过下午得去趟装备部。” 女生们张开的嘴唇微微颤动,最终把邀请咽了回去。 取餐器突然在顾翊掌心嗡鸣,壮汉厨师的声音从取餐台处传来:“s级!饭放你老位置了!” 三个女生眨眼的瞬间,九寸披萨已经端端正正摆在餐桌中央。顾翊正咬下焦脆饼边,芝士拉出晶莹的丝线,番茄与罗勒的香气在空气中炸开。 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女生。顾翊突然有些尴尬。 “要分你们些吗?点的确实点多了。” “不不!”三个脑袋同时摇晃,黑发女生小心的说:“就是第一次近距离看时间零,有点好奇。” 高马尾女生探过头来,“在时间零的领域里,能感觉到风吗?” 顾翊咽下披萨,“很难用语言描述,你们如果想可以拉你们进来看看。” “好啊好啊!“女生们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顾翊瞳孔燃起金色,刹那整个空间被按下暂停键。蜂拥的人群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保持着奔跑姿态僵在原地。 “天啊…” “这真是…自由…” 她们的声音在绝对寂静中异常清晰,像石子投入冰湖。 高马尾女生轻轻的触碰旁边的人,“原来这就是时间零的视角吗?” 时间零解除的刹那,鼎沸人声如潮水般涌回耳畔,被定格的人群继续着未完成的追逐。 黑发女生耳坠重新开始晃动时,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顾同学,每天活在这么快世界里...会不会感到孤独?” 顾翊咀嚼的动作停滞了半拍,芝士凝在唇角:“孤独,为什么?” 黑发女生轻轻摇头,“当你的时间比全世界都快,所有人都追不上你的脚步。就像...独自一人似的。” “我没有这么想过。不过感觉你很适合写诗,我高中有一个同学应该也会有这种感慨。”顾翊轻笑。 就在这时,经典铃声突兀地响起,顾翊摸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熟悉的短号。 “顾翊同学,校长请你用餐完毕后去一趟校长室。”是一个清冷的女声。 “好的,诺玛。”少年收起手机。 黑发女生小心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顾翊把最后一块披萨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起身,“校长要见我一面,还有很高兴和你们聊天。” 顾翊瞳孔深处的金色一闪而逝。当女生回过神来时,那个身影已然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座椅微微晃动。 第八十五章 十二月的安排 昂热煮茶的动作忽然顿住,手指悬在茶壶上方,“来的刚好,茶刚烧好。”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顾翊扶着门框时看见校长室飘着淡青色水雾,古董留声机正以极低音量播放《玫瑰人生》,老式座钟的铜摆左右摇晃,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校长很喜欢喝茶啊。”少年反手带上门。 老人在蒸腾的热气后轻笑:“年轻时候不喜欢太苦的东西,但我有个中国朋友,总给我带些稀奇古怪的中国茶叶。” “您年轻时的中国朋友?那时候还是清朝吧?”少年在座椅上坐下。 “第一次见面时他还拖着辫子,后来他走了,辫子也就没了。”老人往茶杯里注入琥珀色茶汤,茶梗在漩涡中沉浮。 “那后面你还经常喝中国茶吗?” 昂热摇头,“没有,后面很忙了,一直没有时间弄些中国茶叶。我再次喝到茶还是在日本,在那里品了他们的茶道。但不知怎么回事,总感觉和年轻时候是两个味道。”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少年低声吟诵。 “我听过这个诗,也是那个朋友给我念的。但在茶这个事情上真不是。八十年代我去过中国,周家家主给了我不少茶叶,我品尝了一下,嗯。和我年轻时喝的几乎一摸一样。”昂热说。 “看来有些东西还是没变过的。”顾翊注视着茶海中舒展的叶片。 “你说的对,有些东西是永远不变的。” 顾翊端起茶杯,“那校长今天找我有什么事?这两周我一直联系不上您。” “很抱歉,巴尔的摩事件后我很忙,昨天刚结束在欧洲的紧急会议。”昂热摊了摊手。 “和校董会开会吗?” “没错,他们惊异于你的战绩。没人相信新生能正面压制三代种。” 少年自嘲地转动茶杯,“它当时刚从茧里爬出来,实力还没完全恢复,况且我有时间零作弊。” “不要妄自菲薄,那可是三代种,在龙族体系中也属于中坚力量了。你能正面压制击败,已经是奇迹,卡塞尔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做到过。”昂热安慰道。 顾翊唇角微扬,“校长安慰人很专业。” 两人相视一笑,昂热说:“作为教育家,如何让学生保持信心是必修课。” “校长,我当时没被龙炎烤熟,除了时间零,主要还是靠暴血。”顾翊喝干茶汤。 “这样啊,所以这两周你一直在找我是想问这个?”昂热又给顾翊续了一杯。 “没错,关于暴血…我有太多疑问。” 昂热执壶的手微微停顿:“我猜到你想问什么了,是关于暴血程度的问题吧。” 顾翊点头,“没错,根据那个卷轴中的说法,我现在只能接近一度暴血,面对龙类仍然很吃力,那如何进入二度乃至三度呢?” “你真是心急啊...这样吧我先给你解释一下混血种中的临血界限。众所周知临血界限是百分之五十,在这个学院中没有人超过百分之五十。”昂热说。 “我知道这个,暴血就是让临血界限突破上限。” “那是对血统程度很高的a级和s级而言,普通的混血种使用暴血只是在接近临血界限。血统高,就能很轻易地突破百分之五十的临血界限,让龙类的基因占据压倒地位。我想你应该出现了龙化现象吧?” 顾翊回想一下,“没错,我身上出现了黑色鳞片,就像穿着鳞甲一样。” “那就对了,因为你突破了临血界限,所以龙化出现了。这也是为什么血统程度越高释放暴血越有效的原因。” 顾翊握住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那为何我始终难以推进到二度乃至三度?” “血统是把双刃剑。你确实能更轻松的获得强大的力量,但每寸精进都要支付更昂贵的代价。二度暴血会进一步放松大脑对龙血的管控,以求更深的精炼血统。对于已经能轻松突破临界线的你而言,就像在悬崖边蒙着眼狂奔。” 昂热继续说:“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你如同装配v12引擎的超跑,轻松就能突破300公里时速。而那些血统平庸者不过是家用轿车,极限不过220公里。但当你们同时改装引擎,你能提升到375公里,但之后每次提高一点都会难度倍增z而他经过调校,反而能相对从容地跑到320公里。” “我明白了。”顾翊轻声感叹。 “血统赐予你更高的起点,却也缩短了堕入深渊的距离。每次突破临界对你而言都是一次赌博,现在的你最好不要尝试二度暴血。” 顾翊放下茶杯:“我明白了校长,谢谢。” 昂热点头:“应该的。” “校长我还有个问题,当时我释放暴血后,那只三代种...它的反应很奇怪。那种震惊就像看到不该存在的事物,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我也没听懂。” “是在吟诵言灵吗?”昂热有些好奇。 “更像是咒骂。您知道的,我龙文课学的很烂…”顾翊尴尬的挠了挠头。 “那我知道了,暴血在龙族嘴里被称为封神之路,它们见到人类使用暴血都会很震惊,这只三代种应该也是一样。” “封神之路?”顾翊身体前倾,“我以为这个技术是狮心会自己的研究成果,但这么看在龙族时代就有这个技术?” 昂热看着顾翊,“很可能是。但很可惜,暴血是梅涅克·卡塞尔和夏洛子爵研究出来的,在卡塞尔庄园被摧毁后我们丧失了暴血的绝大部分文献,所以它具体的起源已经无从探究。” 顾翊压低声音:“是那个...夏之哀悼事件吗?” “没错,那个经常给我送茶的朋友也死在了那里。”昂热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抱歉顾翊,我很想把夏之哀悼的具体情况都告诉你,但我后面还有事。下次喝下午茶时我再讲吧。” “好的校长。” “今天找你还有件事情。”昂热拿出一份文件。 “什么?” “施耐德请求我,以后执行局可能会经常要求你出外勤。”校长将文件推过桌面,“你同意吗?如果不想可以拒绝。” 少年瞥见文件封面印着执行部的徽记,“额,我没意见。” 昂热颌首时,铜摆钟恰好敲响整点,“很好,你能让前线少死很多人。” “我尽力而为,校长。”顾翊有些无奈,身背昂热的期待总有点压力山大。 昂热将茶杯轻轻搁在桌子上,郑重开口:“所以顾翊,能否托付你一件私事?” “私人的?”少年眉峰微挑。 老绅士的银发在落地窗透进的暮光中泛着柔和光晕:“日本分部近来对总部的联络总有些敷衍。原本该我亲自走一趟,可惜近期实在分身乏术。能否拜托你去趟东京?” “我?”顾翊愣住了,“需要我怎么做?而且校长…我只是一个学生。” “作为我的使者过去就好。”老人狡黠地眨眨眼,“提醒他们该履行的义务,顺便多听多看,在帮我拜访几位老朋友。” 少年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什么时候出发?” “不着急,等到十二月吧,到时候冬假能请你放弃一下吗?” 顾翊耸肩,“没问题,反正我在国内的家也就我一个人。” “我不是个压榨学生的人,任务完成后我会给你特批两周的假期。你可以回国内看看。”昂热说。 “我知道了。”顾翊点头。 昂热起身,“那就后面再说吧,你晚上还有课程吗?” “没有了。” “那我们下次再见。”昂热伸手,“顾翊,很高兴与你聊天。” “好的校长,再见。”顾翊握住昂热的手晃了晃。 顾翊话音未落,老绅士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少年本能地眨眼,待瞳孔重新聚焦时,整个办公室已经只剩下自己。 “原来芬格尔他们是这种感受。”他自嘲的撇了撇嘴。 门外传来隐约的喧闹。少年反手带上门时,落日正为整座学院镀上金边,抱着课本的学生们三两成群穿过银杏大道,金色落叶在他们肩头翻飞。 “日本啊...” · 顾翊推开宿舍门时,芬格尔正瘫在转椅上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见他进来连忙坐起,张牙舞抓的说:“师弟啊!猜猜我搞到了什么好东西?” “总不会是正经东西。”顾翊把背包卸在门边。 “见证时代。”芬格尔从裤兜掏出个银色物件,“iphone3!现在我也是苹果党了!” 少年皱眉端详:“卖腰子了?” “什么肾?”芬格尔愣了两秒突然跳脚,“这可是正当来路!知道马上要期中了吧?我设法搞到了所有试卷。” “你怎么做到的?还是肉身突破防火墙?”顾翊怔住了。 “拜托,所有的试卷都在诺玛的系统里,这我怎么肉身突破?”芬格尔嫌弃的挥手,“竖子不相与谋。” “我很确定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顾翊扶额,“先别管这些,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那你就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芬格尔得意地晃着手机。 “被抓住怎么办?你这要被关多久禁闭?” “高风险高回报嘛。”芬格尔点开手机里的文件列表,“现在大部分专业的试卷都在这里。” 顾翊盯着《龙文解析》的图标,忽然换上温和语气:“芬格尔,我待你不薄吧?” 芬格尔护住手机,“你什么意思?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一些。” 顾翊面色骤然转冷:“我没少请你吃宵夜吧?” 芬格尔摸着后颈讪笑:“这倒是...” “那能把龙文课试卷给我吗?后天考试我完全没准备。”顾翊顿了一下补充:“再请你吃顿好的。” 德国人立刻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咱俩谁跟谁!” “师兄还没回来?”顾翊看了眼楚子航的床铺,和早上基本一摸一样。 芬格尔对着电脑屏幕叹气:“面瘫师弟现在可是大忙人,天没亮就出门,晚上才回来。” “正常。”顾翊翻身跃上床铺。 “不来把怪猎吗?”芬格尔晃着游戏手柄。 “你先自己玩。”顾翊摸出手机,“我看会消息。” 芬格尔悻悻戴上耳机,太刀见切的闪光顿时充斥房间。少年点开通讯软件,置顶的熊猫头像正在闪烁。 顾翊:在? 路明非秒回:哟,美爷终于想起大明湖畔的我了?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z 顾翊:别搞,才聊过没多久。 路明非:您那叫聊天?说三句话就消失了,不知道的以为你被老黑道上抢了! 顾翊:应该是白人。 路明非:有区别? 顾翊:抢劫商店的多是黑人,沿路劫道的更多白人。 路明非:??? 顾翊:白人瘾君子通常没钱买货,所以喜欢沿路要钱。 路明非:你们美利坚真他娘民风淳朴! 顾翊看到路明非的消息笑了一下,翻身调整成更舒服的姿势仰躺着打字:现在国内是大早上,你刚进学校吧。 路明非:没错,好在咱学校不咋抓手机也不咋管头发。 顾翊:对你来说无所谓,反正你顶着光头也很衰了,没有区别。 路明非的输入状态疯狂闪烁,对话框上方反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顾翊等了半分钟才收到两个字:贱人! 顾翊笑得满床打滚:对了,我十二月或者一月可能回国一趟。 路明非:啊?为什么,你被开了? 顾翊:滚,这里有冬假。 路明非:我想起来了,圣诞节吗。行吧,到时候我去接你。 顾翊:我要先去一趟日本,你有什么想带的吗? 路明非:你咋又要去日本了? 顾翊:交流生,过去一阵。 路明非:那太好了,你会去秋叶原的吧!到时候我把东西列个清单发你。 顾翊:好。 路明非:对了,老唐要给我寄东西,你在美国,要不然你给我带回来?不然得走跨国物流贵死了。 顾翊:?老唐不是很有钱吗? 路明非:唉你不懂,人不容易,没老婆没后代,一个人在外面,能省一点是一点。 顾翊:你倒是挺会为人着想,这样吧,我回头把地址发你,不过要走专门的邮政渠道,你让他给我寄过来吧。 路明非:行,你说我让老唐往里面塞几包白面你回来得判多久。 顾翊:你他妈.…. 路明非:不说了,第一节课要开始了。 熊猫头像瞬间熄灭, 顾翊气不打一出来,拇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又是这招一击脱离,你属土拨鼠的吧? 守夜人论坛的红色图标突然在屏幕顶端跳动。少年挑眉,他设置了特别关注提示,只有部分人发消息才会提醒。他点开私信界面,一个好看的头像正在闪烁。 薇薇安:师弟,要出来吃点东西吗? 床垫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顾翊抓起外套跃下床铺:“我出去趟。” “现在?”芬格尔猛地扯下耳机,“能给我带点东西吗?” “猪肘子。”话音刚落,顾翊就消失在寝室内。 芬格尔啧啧:“这时间零真适合演鬼片啊。” 第八十六章 既视感 餐厅被灯光照的一片暖黄,烤肉香气与啤酒泡沫的麦芽气息在暖黄灯光下交织。顾翊穿过摆满橡木酒桶的过道时,看见左侧立柱旁有人大幅度挥动手臂,深棕色长卷发的女孩正将银色餐叉举过头顶摇晃。 “这边!”薇薇安高喊。 顾翊拉开椅子坐下时,侍者适时递上冰水。薇薇安将菜单推过来。 “肋排还是什么?”她指尖划过炭烤特惠区,“听说今天特供的樱桃木烟熏肋排不错。” 顾翊接过菜单扫了一眼,“烤肋排吧。” “明智之选,那我也和你一样。”薇薇安招了招手,候在酒柜旁的侍者立即躬身向前。当看清顾翊的脸时,这个侍者突然挺直脊背:“s级?!请容许我为您推荐今日...” “不必。”顾翊截断他殷勤的推荐,“两份肋排套餐,配菜要烤芦笋。饮品...”他转头看向对面。 “和他一样。”薇薇安托着腮,含笑看着顾翊。 侍者躬身退去时,顾翊注意到周围几桌新生正在偷瞄这边。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问道:“这两周都没怎么见到师姐,你在忙什么?” “宅在宿舍里呗,又要写行动报告,又要写论文。我的主管教授是曼施坦因,真该让校长看看他亲爱的风纪委员是怎么折磨学生的。” “古德里安教授倒是不常出现,我入校后没见到过他几次。” “毕竟你的导师信奉’无为而治‘,他十分推崇你们中国上古先贤的教育方法。” 顾翊笑了一下,“那你现在都忙完了吗?” “没错!我熬了两周把所有该折腾的全搞定了,现在能度过一个——”她张开双臂做了个舒展的动作,“十分轻松的十一月。” “这么一想也快十一月了,时间过得真快。”顾翊望向窗外。 薇薇安点头,“对哦,当时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可没想到入校两个月你能做下这么多大事。知道你在论坛被叫什么吗?史上最强新生。” “芬格尔的标题党罢了。” “不过啊,我刚才突然发现,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居然从来没问过我的全名?”薇薇安问。 顾翊动作微顿:“我才意识到,确实一直不知道。” “我没给你说过吗?”薇薇安睁大眼睛,见他摇头,忽然笑出声来,银铃般的笑声引得侍者往这边张望。“真是我疏忽了,我的全名是薇薇安·克里斯蒂娜·冯·艾森伯格。” 顾翊闻言略微侧身,“听名字很像贵族,还是德国贵族的名字。“ “是吧?”薇薇安喝了口水,“听着高大上而已。我家祖上确实是德国贵族,但曾祖父那代就移民美国了,爵位什么的早就随时代洪流消失了。” 顾翊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听芬格尔说你是大小姐。” “真是八卦之王!”女孩摇头,“不过他倒没说错,如果按世俗标准,我家确实算得上oldmoney。” 顾翊眉峰微挑:“那师姐的家族在校董会有席位?” “千万别误会!”薇薇安连忙摆手,“校董会可是被加图索、洛朗这样的庞然大物把持着,还有你们中国天机组织的代表。我们家族只是在元老会占了个席位而已。” “元老会和校董会是不同体系?” “怎么说呢,有点像上下议院?校董会是决策层,有八位校董,通常出席六位——”薇薇安掰着手指数,“中国天机那位常年缺席,还有一位神秘校董的身份连元老会都不清楚,他也很少出席相关会议。” “明白了。” “这个饭上的好慢啊…” 顾翊正要开口,忽然被邻桌骤然爆发的笑声打断。他话锋一转:“师姐,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 “嗯?”薇薇安好奇的看着顾翊。 “你以前去过中国吗?” “完全没有哦,怎么突然问这个,”薇薇安诧异地睁大眼睛。 “其实...”顾翊挠了挠头发,“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觉得你有些眼熟。” “哇哦——”薇薇安的手肘撑在铺着暗纹餐布的木桌上,“难道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有眼缘’吗?” 顾翊低头喝水时,透出的耳尖泛起不易察觉的淡红,“可能是我记错了。” 薇薇安笑盈盈地托着下巴,“不逗你了。你这种感觉叫做,‘deja-vu’翻译成中文叫做既视感,更通俗的说法是似曾相识。你以前见过和我有相似元素的人,现实中或者梦里。见到我后你的大脑会把你记忆中的感受唤醒,但是读取记忆的通道有时会有问题,你的大脑找不到记忆的发生时间和来龙去脉,这时候你就会有种’我见过这个人‘的感受。” “师姐还懂心理学啊。” “那当然!”薇薇安扬起下巴,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大二时我特意修了心理学,这种既视感现象在人群中普遍存在,反而是大脑神经活跃的证明。研究表明15到25岁的人最常经历,尤其是生活阅历丰富的个体。” 顾翊望着杯中浮动的冰块:“有科学依据的话...” “不过嘛,有没有可能...”她刻意拖长尾音,“你那个初恋,和我有相似的地方啊?” 顾翊匆忙摆手,“我没谈过恋爱。” “这不可能!”薇薇安一脸震惊,“你这张脸还没谈过恋爱?说出去没人信啊!” “我真的没谈过…” “哦——”薇薇安忽然拖长的语调让顾翊后颈发紧,“前面不是说过梦境也有可能导致既视感吗?你是不是做春…” “师姐!”顾翊耳尖的红晕蔓延到脸上,“话题偏的有点过分了!换个话题吧。” 薇薇安看着少年的仓惶模样,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好好好,不逗我们纯情小师弟了。师姐问你件事,你冬假有事吗?” 顾翊怔了一下,“冬假我可能有工作。” “执行局真不要脸啊!冬假都不给你放?”薇薇安杏眼圆睁。 “不是执行局的任务,是校长给我安排的工作,而且完成后还有两周假期。我可能回国一趟。” “这样啊...”薇薇安有些意兴阑珊,“本来还想着喊你们冬假出去玩一趟呢。” 顾翊轻笑:“下次吧。” “你好,打扰一下。” 侍者正捧着滋滋作响的铁盘躬身布菜。樱桃木的烟熏香气裹着焦糖色肋排升腾而起,在两人之间氤氲出薄雾。 第八十七章 外勤任务 办公室的百叶窗将阳光切割成细密条纹,曼施坦因教授面色铁青地端坐在办公桌后,顾翊刚推门进来,就被桌上摊开的试卷刺得瞳孔微缩。 “解释。”风纪委员长指尖重重敲击试卷,“龙文解析期中考核,九十分,你们班级第一。” 少年站姿略显僵硬:“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曼施坦因霍然起身,“你前两次随堂测验最高才四十七分!现在告诉我,怎么做到期中就考九十分的?” “或许...考试时状态比较好,蒙的比较准?”顾翊尾音微微上扬。 “蒙的准?整张卷子就没有选择题你蒙什么?!”曼施坦因震怒,他抓起试卷抖得哗啦作响:“第三题!现在给我再做一遍。” 顾翊垂眸盯着那些扭曲的文字,摆烂道:“做不出来。” 风纪委员长强行压住怒火:“说是不是芬格尔...” 顾翊扬起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些答案都是我自己写的。” “你…” 门突然再次打开,古德里安顶着一头静电飞扬的白发挤进门缝,“曼施坦因忙着呢啊?” 曼施坦因转向闯入者:“你来得正好!看看你的好学生!”试卷被甩得哗啦作响,在古德里安鼻尖前两厘米堪堪停住。 古德里安的蓝眼珠扫过分数栏:“哎呀,不就考了九十分吗?上次帕西诺教授还夸他...”话音未落就被暴喝打断。 “你知不知道他作弊了?!”曼施坦因脖颈涨出暗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什么作弊啊,怎么就作弊了?”古德里安突然挺直佝偻的背,“s级哪天不闹点稀奇古怪的?说不定就考试那九十分钟里突然一法通万法了!” 曼施坦因倒退半步,他不可置信地张开嘴:“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哎呀格尔德,这些细枝末节根本不重要,现在执行局找他有事!” “执行局?”风纪委员长猛然按住嗡嗡作响的太阳穴,“施耐德又想干什么?” “拜托!那是施耐德!”古德里安拽住顾翊的袖口往门外拖,“他想干什么会提前通知我吗?咱们服从命令就好了。” 门刚合上,古德里安立刻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两秒,猛地拽着顾翊退到走廊墙根:“咋做到的?” “芬格尔给的。”顾翊低声回答。 “嘶——”古德里安倒抽一口气,巴掌重重拍在少年肩头,“这门课挺难的,你咋想的考那么高?考个七八十差不多了啊。” 顾翊揉着发麻的后背:“我以为这次平均分会拉高不少,谁知道他们都这么装…” “什么?你意思芬格尔给你们全班都卖了答案?”古德里安眼睛瞪得滚圆。 “绝大部分。”顾翊点头。 门开的声音打断对话。两人触电般弹开,看见曼施坦因杵在门框里,眼睛死死盯着两人,“顾翊,执行部任务结束后,我们再谈这个事情。” 古德里安拖着学生往反方向疾走:“那什么,我回头找你吃饭啊!” 两个人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 卡塞尔执行局总部 顾翊穿过走廊时,座椅上的壮汉们齐刷刷抬头。 “s级来领任务卡了?” “听说你这次龙文考试考爆了?”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顾翊招了招手。用这个介于致意与敷衍之间的动作应付着穿过人群。推开了施耐德办公室的大门。 施耐德坐在轮椅上,呼吸面罩泛着金属冷光:“来了。” “需要我做什么?”顾翊反手带上门。 执行部长从满桌狼藉中抽出一份文件,“自从巴尔的摩事件后,我们摧毁了绝大部分的锡那罗亚集团。但他们的核心管理层消失不见,我们在击杀与抓捕的成员中也基本都是普通人类,混血种很少。” 顾翊打开文件,抽出照片。画面里墨西哥男人正蹲在装甲车顶擦枪,左脸十字形刀疤十分狰狞,“罗德里戈·萨尔加多?他在锡那罗亚集团中的位置是什么?” “赤蟒部队指挥官,言灵序列71·鬼胜。” 顾翊抽出照片仔细端详,“职位这么高?你们居然初期没抓到?” “情报有误,他根本不在美国。”执行局长从满桌狼藉中抽出一份地图,手指戳在墨西哥城坐标上,“他现在正躲在当地黑帮‘毒牙帮’的保护下。” “我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施耐德将密封文件袋甩到桌沿,“一个人,诺玛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顾翊整理照片的手突然顿住,“恺撒和师兄不来吗?” “你独自执行。当地行动组会配合你。记住,我们要活的。” “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他身上有重要的情报,你会在今天二十三点前抵达墨西哥城。行动在三点左右开始。” “好的。” 顾翊抓起纸袋就要离开,施耐德忽然抬手,“等一下。” 少年停在半开的门缝间,走廊的灯光斜斜切过他的侧脸。 “给你安排个助手。”施耐德说。 “谁?” “薇薇安。” 顾翊搭在门把上的手骤然收紧,“师姐?” “这次她负责支援你,怎么?需要我换人吗?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换其他人。” “不是,但我记得师姐不是很少出外勤吗?” “是的,所以她只负责支援你。具体行动还是由你来。” “明白了。”门还没重新拼合,时间零的领域已经裹着他消失在走廊拐角。 十五分钟后,b2宿舍楼下的橡树阴影里亮起手机荧光。 “喂?”女孩的声音里混着饼干碎裂的脆响。 “师姐,准备出外勤。”顾翊仰头望着三楼的窗口。 “啊?”听筒里传来衣料摩擦和物品翻倒的声响,“怎么了啊?咋突然要出外勤啊?” “施耐德教授刚安排的,你现在收拾一下。”顾翊说。 “等等等!你等我一下,我们要去那里,我带那些衣服?”薇薇安焦急地询问。 “我们要去墨西哥城,你别带太厚的。” “好!你等等啊!给我十分钟。”说完女孩就挂了电话。 第八十八章 雪 薇薇安陷在米色真皮座椅里,指尖敲了敲胡桃木纹的扶手台:“不愧是s级啊,这出任务都有私人飞机坐。” 舷窗外云层被夕阳染成金色,顾翊瞥了眼霞光,“和这个无关,是因为这次是紧急任务。” “这还差不多。”薇薇安掀开航空毯子,扯出个卡通眼罩,“对了师弟,我们几点着陆?” “当地时间20:07。” “那正好我补个觉,这一落地可不知道几点才能睡了。” 话音未落,海绵宝宝夸张的笑脸已经罩住薇薇安大半张脸。顾翊嘴角抽了抽,盯着那个正对着自己龇牙咧嘴的海绵宝宝,“师姐,你至少先听听情况?” 眼罩“唰”地掀到额头,薇薇安翡翠色的瞳孔在机舱中格外清亮:“哎呀差点忘了,您现在是行动组长。我一切听您安排!”她装模作样地挺直腰背。 顾翊把加密文件推过桌面,“你先看看。” 薇薇安翻看了一下资料,“赤蟒部队指挥官?他们不是全员去巴尔的摩了吗?” “他是例外。”顾翊捏了捏眉心,“执行局在酒店废墟找到其他所有人尸体,但就是没发现他的,从那时才知道他没去。后面花了两周才在墨西哥城锁定他的踪迹,他现在受毒牙帮庇护。” “疯了吧?锡那罗亚集团都要被连根拔了,这时候还敢收留通缉犯?” “毒牙帮主年轻时被他救过命。”顾翊耸肩。 “哇哦——”女孩拉长尾音,“我还以为这种过命交情都是黑帮电影瞎编的呢。” “当地时间晚三点,我们会突袭毒牙帮的据点。我主攻,你负责支援我就好。” 薇薇安立刻竖起拇指:“明智!我这言灵确实不适合正面刚。” “其实你和后勤组在安全屋待命就好。”顾翊调出建筑结构图,“我单独突入。” “就喜欢和s级出任务!”海绵宝宝眼罩“啪”地扣回脸上,女孩整个人陷进座椅,“对了,作为报答这次任务的报告我写!”最后一个音节已经裹着哈欠。 顾翊注视着女孩歪斜的睡姿摇了摇头,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屏幕亮起,顾翊熟练的连上wi-fi信号。加密通讯界面刚登陆成功,消息提示就疯狂跳动起来。 “师弟啊?又出外勤了?”芬格尔的id旁显示着实时在线状态。 顾翊指节抵着下巴打字:“消息够灵通啊新闻部长,我正打算通知你” “这可不是新闻部渠道!”对方秒回,“面瘫师弟半小时前就告诉我了。” 顾翊眉峰微挑:“师兄?我还想让你帮忙告诉他一声呢。” “你也不看看薇薇安这周和谁混在一起,人和苏茜下午茶都喝好多回了,对了诺诺也一起,她们现在连手机壳都是同款。” 顾翊揉着太阳穴瞥向邻座,海绵宝宝眼罩边缘露出几缕蜷曲的棕发,女生们建立友谊的速度确实堪比光速,明明几周前还是陌生人,现在连手机壳都能换成闺蜜款。 “说正事,曼施坦因教授在查龙文课期中考试。”他敲击键盘的力度加重几分,“你已经被盯上了!” “卧槽!卧槽!现在才说?!”对话框突然炸开满屏感叹号。 “自求多福吧。”顾翊端起冰美式抿了一口。 “别啊!是谁帮你作弊的?是谁不求回报的支持你!你这个时候可能不卖我啊师弟!” “教授盘问时我坚持说全是我自己写的,”他打断对方的哀嚎,“但你知道班里其他人可能成为突破口,照我说你已经暴露了,不如去主动坦白求个宽大处理。” 聊天框沉寂了十秒。 “师弟…”芬格尔发来流泪猫猫头表情包,“这份恩情师兄记下了,但主动坦白不可能的,有道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顾翊扯了扯嘴角关掉对话框,他调低椅背阖上眼帘,忽然意识到时令已近初冬,算算日子,芝加哥初雪大约就在这两周。常年生活在南方沿海的少年忽然怔住,原来自己十七年来竟从未见过真正的雪。 记忆像解冻的溪流漫过意识。那些挂着塑料铃铛的圣诞树在中学走廊次第排开,彩带缠绕的泡沫雪人绽开歪斜笑脸。教导主任总说这是增进国际视野,但不少家长都抱怨这是文化入侵。 他给姥爷讲完,问姥爷那方说的对。老人只是摇了摇头,“都不对。中国人不在乎圣诞节的文化内涵,只是借着一个节日的由头出来玩。所以对于中国人来说越过圣诞才越抵制。” 那时他不懂其中深意,现在才明白老人的意思。 他记得路明非总在圣诞活动时偷吃姜饼人饼干,边吃含糊抱怨:“滨海圣诞连片雪花都没有,跟电视剧里完全两码事。” 可当操场音响放出《铃儿响叮当》的瞬间,最先蹿到圣诞树顶端挂星星的永远是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直到某年罕见寒潮席卷江南,细盐般的雪粒簌簌落在少年们冻红的鼻尖上。路明非看到下雪兴奋地攥着半融的雪团追了他半个操场,最后又非要拖着他堆雪人。但操场上的雪实在太少,学生又实在太多,最后两人堆出的雪人活像顶着拖把头的火柴棍,让苏晓樯好一顿笑话。 但那次路明非罕见的硬气起来,“等考上大学,咱们去能埋人的大雪里过圣诞!”发梢滴水的少年指着东倒西歪的雪人宣言,睫毛上的冰晶在路灯下折出碎钻似的光。 顾翊在回忆中不知不觉沉入梦乡,机舱里只剩下恒定的引擎嗡鸣,真皮座椅随着气流微微震颤。 · 男孩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积雪,靴筒里灌满的雪粒被体温融成刺骨的冰水。他抬头望着前方蹦跳的姑娘,她红围巾像团跳动的火焰。 “安雅!走慢点,等等我!”他喊得急了呛进冷风,剧烈咳嗽起来。 广场周围的铁灰色建筑群垂着冰棱,蒸汽管道在积雪中喷出白雾。铸铁路灯下,几个披着墨绿棉呢军大衣的士兵正用皮靴尖拨弄结冰的排水沟,羊羔毛翻领沾着雪片。其中蓄着八字胡的那个转过身,袖章上红星被雪水洇得发暗。 “小云雀又要去哪?”士兵扬起手里伏特加酒瓶,“要不要叔叔们陪你玩?” “我去堆雪人!”女孩踮脚跳过雪堆时围巾滑落,露出冻得发红的下巴,“马克西姆说想堆比去年更大的!” 士兵们爆发出一阵哄笑,八字胡抹了把结霜的络腮胡,“那可得赶在晚饭前回来!炊事班今天有红菜汤和腌猪油!” “知道啦!”尾音被北风卷着飘远。 男孩终于追上,他攥住女孩的胳膊,牙齿打颤的说:“你...你不是最讨厌下雪吗?上个月还说...说雪是死神撒的盐...” “嘘——”女孩转身,“我改主意了。” “可雪太大了!我们要去那?”男孩跺着灌满雪的靴子。 “解放广场!”女孩眼睛弯成月牙,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打转,“他们都去那里了。” 男孩突然僵住,“都去?大人们说过...” “怕什么?”女孩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冻红的脸颊,“问起来就说迪米特里同志让去的。” “可...可...”男孩缩了缩脖子,靴子陷进积雪发出咯吱声。 “胆小鬼!”女孩一巴掌拍在他后肩,“还怕那些法西斯?别忘了我们是少先队员!该他们怕我们!” 男孩低头盯着自己磨破的靴尖:“那为什么...首长们都对他们很客气?” “祖国母亲现在还需要他们啊。”女孩突然踮脚揉乱他的头发,“等有一天不需要了——”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咯咯笑着后退。 “真的吗?可…可他们不都是坏人,他们有些人对我们很好!” “好好立功,好好忏悔就能活命!不说这个了,走吧!”女孩突然拽住他的袖口,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冲向广场。 转过街角,喧闹声浪扑面而来——上百个裹成棉球的身影在雪雾中穿梭,雪球划出的弧线交织成网。 “快来!”女孩转身时红围巾扫过男孩的脸,“你不要总是这么不合群!” 没等他回答,女孩已冲进战团。男孩杵在外面做了几个深呼吸,再睁眼时红围巾的踪迹已湮没在纷扬雪幕里。 他慌忙冲进人潮,“安雅!”嘶哑的呼喊被此起彼伏的嬉闹声吞没。 冰渣在靴底嘎吱作响,他扒开层层裹着棉袄的后背。忽然右肩传来剧痛,整个人翻倒在雪堆里。仰头看见铁塔般的阴影笼罩下来。套着褪色蓝布棉袄的壮硕少年正往下巴呵气,浓眉几乎要压进深陷的眼窝。 “马克西姆?”对方嗤笑时露出豁口的门牙,“没张眼睛吗?” “伊万!明明是你撞的我!”男孩怒道。 伊万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你说什么?找死吗?” 男孩撑着雪地艰难起身,“是你撞过来的!”尾音发颤却不肯示弱。 伊万咧开豁牙环顾四周,“看来你的保护神不在啊!”话音未落,砂锅大的拳头已裹着雪粒砸来。 男孩狼狈后仰,靴跟在冰面划出凌乱弧线。原本飞旋的雪球纷纷坠地,无数毛毡靴踏着节拍涌来,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响起,“打!打!打!” 两个身影在雪雾中对峙。伊万率先发难,右勾拳朝着男孩脸颊袭来,男孩曲肘格挡,手骨撞上对方拳头瞬间,剧痛令他眼前发黑。他咬牙挥出左拳,击中伊万的左脸,但却像砸在石头上。 “没吃列巴吗废物?”伊万啐出口带血的唾沫,右拳如同炮弹般轰出,把男孩直接打的倒飞出去。 喝彩声浪里混着零星嘘声。男孩刚撑起半边身子,靴头已重重踹在胃部。他蜷成虾米干呕,积雪混着胃酸在喉头灼烧。 伊万见状抬腿要踹,忽然一声清喝刺破雪幕:“伊万,这可不叫公平对决!” 伊万瞥了那人一眼,悻悻收腿后退:“起来!我可不想被人说欺负弱鸡。” 男孩弓着腰呛出雪渣,踉跄着直起身时,围观的少年们爆发出嘘声——他左颧骨已肿得发亮,鼻血也流了出来。 “投降吗?”伊万转动脖颈发出咔咔声。 “不!” “找死!”伊万右拳破风而来,男孩突然矮身闪过。雪尘飞扬间,毡靴狠狠踹中对方胯下。 “啊啊啊啊——!” 凄厉惨叫响起,伊万蜷成虾米在雪地翻滚,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妈呀...疼!要裂开了!” 死寂持续三秒后,三个套着补丁棉裤的少年从人群冲出:“他使阴招!打他!”他们将男孩按进雪堆,拳头雨点般落下。 “都给我住手!” 红围巾如战旗掠过,安雅凌空飞踢正中施暴者后心。抄起冻硬的雪块砸翻第二个,肘击精准命中第三人胸膛,围观人群潮水般后退。 “说过多少次!碰上打架要跑啊!”她拽起满脸血污的男孩。 “我不要...永远躲在你后面!”男孩甩开她的手。 安雅怔住了。忽然踮脚揉乱他的额发,“小狼崽长牙了啊?”转身一脚踏在伊万背上,“再装死我就再给你那里一脚!” 原本哀嚎的壮硕少年触电般弹起,棉裤裆部结着黄色冰晶。安雅横扫四周,毛呢手套指过围观人群:“还看什么?!”她弯腰攥起沾血的雪球,“等着吃这个吗?” 人群轰然散开。 女孩捧起男孩淤青的下巴,“你说我要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要是我没及时回来,你就要被揍成肉饼了。” 男孩挣开她的手,血痂凝结的嘴角翘起倔强的弧度,“我打赢了!你看见伊万那家伙的蠢样了吗?” “是啊,赢得真漂亮,再晚半分钟室该准备担架了,走吧和我去医务室。”安雅缓缓擦拭他脸上的血渍,冰凉的指尖触到颧骨时少年瑟缩了一下。 “我才不去医务室!”男孩甩头,“瓦连京医生总拿酒精棉球戳人伤口!” 安雅慢条斯理地把围巾重新绕好,她竖起食指,“两个选择,要么现在跟我走,要么——”中指紧跟着弹起,“我把你打晕拖过去。” 少年盯着女孩的手指,“你保证不告诉大人。” “这要看医生怎么说。”安雅揪住他的衣领往巷口拖。“但你现在不听话,我就喊人抓你去!” “别喊!我走!”男孩惊慌失措地捂住她的嘴。 安雅拍开他的手,“跟紧我!” 她拉着男孩走进巷子,蒸汽管道涌出的白雾瞬间吞没了两人身影。零星的雪花从广场飞来,却在触及雾气的瞬间化作水滴坠落。 · “顾翊!顾翊!” 忽然有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 他缓缓掀起眼帘,看到薇薇安正趴在扶手台上。女孩把眼罩推到发顶,翡翠色瞳孔在夜航灯下泛着幽光:“机长让我告诉你,我们就要到啦!” 她伸手比划着窗外,顾翊抬眼望去,舷窗外墨西哥城的灯火如同散落的金砂,在云层下方渐次浮现。 第八十九章 追击战(上) 顾翊拎起两人的箱子率先踏出,薇薇安打着哈切跟在后面,顾翊看了眼前方,沃克组长倚在黑色雪佛兰车门前冲他们颔首:“s级。” 顾翊把行李扔进后备箱钻进后座,“没想到还是你,沃克组长。” “我现在全权负责追讨锡那罗亚余党。”沃克转动车钥匙,仪表盘蓝光映亮他眼角的疤痕。车辆驶出机场时,玻璃外的路灯在顾翊脸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这段时间没少清理锡那罗亚残部吧?”顾翊问。 “差不多。”沃克单手打方向盘拐上高速,“我们根据他们组织架构逐层清理,已经抓住了不少人。” 后视镜里薇薇安弱弱插话:“我在暗网看过行动录像,最近执行局在南美真是...上天入地的杀人啊。这之后南美会有改变吗?” “不会。”沃克摇头,“太阳升起来一切又会恢复如常。” “这样啊…”薇薇安低声说。 沃克看了眼导航,“我们现在去圣胡安区。” “具体安排是什么?”顾翊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 “三点整你突入毒牙帮据点,活捉罗德里戈。” 顾翊眉峰微挑:“就这样?” “本来有行动计划的,但你来了。施耐德局长特别指示,让你自由发挥就是最佳方案。” “明白。”顾翊点头。 薇薇安突然扒住驾驶座头枕:“沃克组长,叶胜和亚纪在不在?” “巴尔的摩事件后归建了。”沃克瞥了眼后视镜,“再不还人,曼斯该拎着枪来问我要人了。我后面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只让塞尔玛应付。” “是曼斯教授那组啊,塞尔玛师姐以前经常带着我们逃课呢。”薇薇安眼睛发亮。 雪佛兰突然急刹,三人惯性前冲。沃克握紧方向盘盯着前方拥堵车流:“抓紧休息一下吧,很可能一晚上和不了眼了。” “不必,师姐在飞机睡饱了。”顾翊按下薇薇安要掏出的眼罩。 “喂!”薇薇安手肘撞向他,“说得好像你没打盹似的!” 雪佛兰随着车流缓缓挪动,远处墨西哥城主城区如同蛰伏的发光巨兽。 · 埃德松踹开虚掩的房门,这位左眼蒙着黑色眼罩的毒枭此刻怒气冲冲,他大步流星冲到沙发前:“指挥官,你他妈做了什么?你给外面打电话了?” 罗德里戈·萨尔加多深陷在沙发里,这位曾经掌控‘赤蟒’的指挥官正缓缓吐着雪茄烟雾,““没错我昨天给外面通了电话。” “你疯了?!”埃德松一拳砸在茶几上,“这两周墨西哥城死了多少人?我们说好要低调的!” “毒牙...我们的关系迟早会被查出来,我只是想自救,所以我联系了一个组织。” 埃德松抓住男人的领口,“你他妈在玩火!他们已经抛弃了锡那罗亚,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来救你?现在你暴露了位置,那些穿黑风衣的刽子手马上就会过来!你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我,你害死了所有人!” 罗德里戈突然爆发出沙哑的狂笑,“我能不知道他们抛弃了我们吗?巴尔的摩!当那些混账突然要把赤蟒全派去巴尔的摩的时候,我就闻到兔死狗烹的味道了!果不其然,抹除行动从那时就开始了,他们杀死了集团内绝大部分的知情人,清理了一切痕迹。” 埃德松更生气了,“那你还联系他们干什么?还指望他们救你吗?他们只会过来杀你!” “我联系的可不是那些蛆虫!”罗德里戈咆哮:“这些年我藏起来的筹码,足够让某些庞然大物亲自来谈生意。” “你究竟...”毒牙帮首领的手劲不自觉地松了。 罗德里戈从喉间挤出一声冷笑:“不能告诉你,知道得越多越危险。这些年不让你参与锡那罗亚核心事务是对的。那些贪婪的吸血鬼简直在竭泽而渔,早晚会惊动那些盘踞世界的庞然大物。看吧,覆灭时刻这不就来了么?” “等等!”埃德松挥动着手臂后退两步,“至少说清楚你藏了什么!” “哈哈哈!”罗德里戈突然仰头大笑,“你以为我们的崛起真是靠可卡因?那些大人物扶植我们这个黑手套,不过是为了在南美搜集龙族遗物!他们用我们当防火墙,事情败露也好从容撤退。这么简单的把戏,集团里那些蠢货居然真以为能靠钞票买通未来!” 埃德松急死了,“那你究竟做了什么?” “还记得进化药吗?给过你一支。” “知道!短时间内强行提纯血统的禁药。”埃德松仿佛又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灼热。 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它所有的数据等等,全藏在这里。” 埃德松倒退两步,“你…你怎么做到的!” “别问!”罗德里戈暴喝:“你只用知道,现在有人不想我被哪些黑风衣抓住。” 埃德松焦躁地说:“但你大概率还是暴露了!至少先转移去备用据点。” “不用!”罗德里戈摆手,“那些人说了,今天就会来接我走。” “今天?”埃德松紧绷的身体稍稍松弛,“今天来接就行,我想那些黑风衣的动作不会这么快。” 罗德里戈突然起身,他布满刀疤的右手在空中悬停片刻,终于重重按在埃德松肩头:“毒牙,和我一起走。” “不行,我这里还有...”埃德松瞥向墙角保险柜,那里存放着毒牙帮近半年的账本。 “都什么时候了!”罗德里戈发力攥住兄弟的皮夹克领子,皮革在他掌中发出咯吱声,“你他妈见过那些黑风衣怎么处理我们了吧?前天他们才在城南杀了二十多人。埃雷拉家的私生子被活活烧死!你以为告诉他们你是被我胁迫的就能活命?他们肯定还会杀了你!” 埃德松后颈渗出冷汗,“你至少得说清楚去哪。” “日本。”罗德里戈松开手,“他们在日本,那个女人已经许诺我了,会给我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兄弟们怎么办?”埃德松望向窗外,楼下传来帮派成员玩纸牌的喧闹。 “蠢货!当年在恰帕斯雨林,是谁把你从政府军枪口下拖出来的?现在你要为这些杂碎赌上性命?我是看到这次你没有负我才想带你一起走的!” 埃德松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可…可他们会接受我吗?” “不过一句话的事!明晚我们就能在银座最高档的夜总会里喝威士忌,那里的女人可不是这些吸嗨的婊子能比的!” 埃德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正要说话,庭院外突然传来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两人同时转头望向落地窗外,两束车灯刺破夜色,在窗帘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罗德里戈皱眉瞥向墙上的古董座钟:“这才一点半,怎么提前这么久?” “我绝对没安排人来,应该就是你等的人。”埃德松下意识摸向腰间枪套。 “去迎接吧。”罗德里戈扯平被攥皱的衬衫领口,率先走向玄关。经过客厅时他扫了眼正在玩德州扑克的帮众,那些描龙画凤的手臂立刻僵在半空中。 埃德松骂道:“都他妈闭嘴!”整个空间顿时陷入死寂。 两人踩着地毯穿过长廊,埃德松最后检查了腰间柯尔特手枪的保险栓。他的手搭上黄铜门把回头看了一眼。 “开门。”罗德里戈低声催促。 月光如银纱倾泻而下,门廊立柱的阴影里立着个修长身影。黑色高定西装泛着绸缎般的光泽,是个戴着白狐面具的男人,他的左手按在腰间长物上。 罗德里戈眯起眼睛,那是一把日本太刀。 · 顾翊皱眉:“居然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件吗?” 沃克点头,“没错,机场高速附近发现了四辆车的残骸,但现场被清理干净一干二净。根据警方的通报,案发在十二点多。” “是我们的人做的吗?” “不是,我们今天在墨西哥城没有行动。” 顾翊摇了摇头,“我们的行动要不要提前?我感觉情况不对。” “喂喂喂!” 薇薇安突然扒着窗框探出半个身子,“有辆车正在疯狂接近毒牙帮的住宅!” 众人疾步聚到窗前。夜色中,改装车引擎嘶吼着碾过路面,在宅邸前甩出九十度漂移。车门弹开的刹那,一个高挑人影走了出来。车在放下他瞬间再次扬长而去。 顾翊瞳孔骤缩:“不好!出事了!” 玻璃应声爆裂,他的残影还停留在月光里,本体已消失在空气乱流中。 薇薇安急得跺脚:“刀!刀没有带!”转头却见武器架上只剩刀鞘。 沃克对着战术对讲机怒吼:“所有人立刻去现场!重复,立即行动!” 薇薇安咬住下唇,单手撑住窗台纵身跃下。 · 刀锋割裂空气的蜂鸣在时间零领域里格外刺耳。那柄长刃正沿着完美弧线下劈,刀锋在高速运动中拖曳出金色光晕。 埃德松仅剩的独眼刚倒映出面具下两点熔金,整个身躯便沿着眉心中线分为两瓣。血雾尚未腾起,戴白狐面具的男人左手五根修长手指已扣住罗德里戈咽喉。 “救...” 罗德里戈刚吐出半个音节,面具缝隙中暴涨的黄金瞳如同探照灯直射而来。罗德里戈全身骨骼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这个曾让整个南美毒枭闻风丧胆的男人竟如烂泥般瘫软下去。 顾翊的刀锋就是在此刻斩到的。 面具男后颈仿佛长了眼睛。他旋身的动作在时间零里流畅得诡异,长刀相击爆出青紫色电火。两双黄金瞳隔着交错刀锋对视的刹那,顾翊瞳孔骤缩——对方黄金瞳里映出的不是惊诧,而是游刃有余的淡漠。 顾翊突然感到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这个刹那的破绽足够面具男人进攻,他猛的一脚踹在少年胸膛,顾翊霎时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般倒飞出去。 砖石崩塌的轰鸣里,改装车引擎声由远及近。面具男拎起罗德里戈像甩沙袋般抛进后座,自己同时跃进副驾驶。雪亮车灯在庭院划出半圆,随后极速离去。 “妈的!” 顾翊暴起的瞬间,雪佛兰突然甩尾停在他身侧。薇薇安几乎将半个身子弹出车窗大喊:“快上车!” 话音未落,顾翊已化作残影出现在副驾驶。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迸出火星,车辆咆哮着弹射起步。 “我能跟上,你先跟沃克通话!”薇薇安单手猛打方向盘,另一只手将战术耳机甩到顾翊怀里。车身在急转弯时几乎侧立,路边垃圾桶被车撞得粉碎。 顾翊刚扣上耳机就听见金属变形的刺响,他有些紧张,“师姐你开车怎么样?” “闭嘴!” 薇薇安双目紧锁前方,油门踏板几乎被她踩进底盘。雪佛兰在连续变道中与护栏擦出连串火花。 顾翊瞥了眼时速表,原本还打算带安全带,但看这个时速怕带上也没用。 “组长,我先追他们,你们尽快跟上。”顾翊说。 沃克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收到,我们会尽快赶到,你们迟滞他们就好。” 顾翊伸手按住耳麦:“收到。” 他转头看向前方公路,改装车猩红的尾灯在夜色中忽明忽暗。薇薇安已经将油门踩到底一阵了,可两车距离依然保持着最初的样子。 “师姐你有办法吗?” “我尽力了啊师弟!”薇薇安猛地横打方向盘,雪佛兰几乎贴着护栏擦过一辆卡车。金属剐蹭的尖啸声中,她死死咬住下唇:“对面这车改得离谱,你听这声浪!而且那个司机...他很厉害,非常厉害。” 顾翊的黄金瞳在黑暗中燃起熔金般的光焰,“师姐,我有个想法,你等一下。” “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时间零的领域如同水银泻地,瞬间将整辆雪佛兰包裹其中。仪表盘上的数字保持不变,但挡风玻璃外的世界仿佛被按下慢放键。 雪佛兰在时间零的加持下化作银色闪电,后视镜里的公路像被无形巨手揉皱的锡纸般扭曲。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改装车尾灯在薇薇安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第九十章 追击战(下) 顾翊解除时间零的刹那,两辆车距已不足十米。剧烈加速带来的惯性让薇薇安整个人撞向椅背。 “天啊!”她死死攥住方向盘,“时间零居然能这么用吗?!师弟你要是去跑拉力赛绝对无敌了啊!” 顾翊的黄金瞳紧锁前方改装车后窗,“师姐你把车稳住。” “你要干什么?”薇薇安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陡然拔高,“你不会是要跳过去吧?!” “没办法,目标还在车上。车速超过一百八,直接毁车风险太大。”顾翊别扭拿起长刀,这种狭小空间用这种兵器实在难受。 薇薇安左手猛地按住他手腕,“现在两车时速这么快,你跳不过去的!” “我有时间零。”顾翊甩开她的手,指节搭上门把。月光透过车窗在他侧脸镀上银边,却照不亮眼底翻涌的金色暗流。 就在这时,改装车突然减速。两车并驾齐驱的瞬间,对面主驾驶窗突然降下。戴着红狐面具的女人探出半边身子,夜风扬起她绑着朱红丝带的高马尾,泛着冷光的伯莱塔正对雪佛兰前轮。 “小心!” 薇薇安猛踩刹车的同时向右急打方向盘。子弹擦着右前轮火星四溅,雪佛兰在刺耳摩擦声中横甩出半个车身,又随着油门轰鸣重新咬住对方车尾。 “阴险!”薇薇安拍着喇叭大骂,“居然用减速骗并排!不过对面司机居然是个女的?” “刚才那个距离...她明明可以直接射击驾驶位的。”顾翊皱眉。 “笨蛋师弟!”薇薇安甩开黏在额前的发丝,“咱们这车是执行局特别改装过的,大口径步枪都打不穿!” 顾翊眉峰微蹙,最终还是咽下未尽之语:“师姐,你尽量跟上,我从后面攀上他们车顶。” “你等等!”薇薇安猛踩油门,仪表盘指针剧烈震颤着指向200km/h,“我尽量贴紧些!这破车是用揽胜改的,底盘高得离谱!” 透过防弹玻璃望去,高速公路车流渐密。两辆追逐的钢铁巨兽被迫将时速缓缓降低。 见时机成熟,顾翊颔首示意,身形如燕翻上车顶,狂风瞬间撕扯得他衣襟猎猎作响。为了保持平衡,倾河长刀寒芒乍现,“锵”地刺穿合金车顶,刀身震颤着迸溅出火星。 “顾翊!你他妈疯了!”薇薇安的尖叫从下方传来:“要玩特技不能提前说吗?!这刀差点就刺中我!老娘以为他们的人摸上来了!” 此刻顾翊已无暇回应。黄金瞳在夜幕中燃起熔岩般的炽光,时间零领域骤然展开。就在他弓身蓄力的刹那,改装车顶棚突然炸开——戴着白狐面具的男人破顶而出,太刀裹挟着劲风当头劈下! “锵!” 双刃相撞炸开刺目火花。沛然巨力沿着刀身传来,顾翊竟被生生劈回雪佛兰车顶。车顶的防滚架在撞击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所幸这车是装备部改造的,能扛住冲击。 “要死啊!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又回来了?”薇薇安猛打方向盘避开路障。 时间零领域消散的瞬间,黑发青年已借力翻身,倾河刀再次贯穿车顶,驾驶室内顿时传来薇薇安抓狂的喊叫:“祖宗!你就不能认准一个窟窿眼捅?!你要吓死我吗!” 白狐男人压低身子蹲在改装车顶,显然他正在防备顾翊故技重施。 “他能跟上我的速度!”顾翊伏低身子对着驾驶室大吼,“我拖住他,你咬死目标车辆!沃克支援很快就会抵达!” “这他妈算什么计划!你当自己是——” 话音未落,黄金瞳已燃成两轮烈日。暴血状态下的肌理爆发出非人力量,倾河刀化作银色飓风横扫而出。白狐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太刀仓促横挡却难抵这雷霆万钧之势。两具躯体在金属悲鸣中腾空而起,如同纠缠的陨石砸向路边。 薇薇安回头望向顾翊坠落的方向,夜色中腾起的烟尘里隐约可见金属摩擦的火星。好在这是三不管的黑帮街区,零星的路人早就躲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后视镜,“师弟...” 改装车在失去白狐男人后果然阵脚大乱,原本精准的走位变成了机械的左右摆动。薇薇安猛地把油门踩到底,仪表盘指针在140km/h刻度线上疯狂颤抖。 “这么在意搭档?”她突然笑出声,雪佛兰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狠狠咬上目标车辆左侧。 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耳膜生疼。改装车驾驶者显然被激怒了,车尾突然甩出横扫而来。薇薇安见状猛打方向盘,后视镜碎片在气流中迸溅。 “想玩碰碰车?” 她突然降档减速。当改装车驾驶员本能回撞时,雪佛兰却如灵巧的游鱼滑到对方车尾。时速表显示96km/h,这个时速以混血种的身体素质应该能撑住。她纠结一下,决定拼了。 薇薇安右手拇指顶开柯尔特m1911的保险,黄金瞳在暗夜中燃起金色火焰。 言灵·圣裁发动。 弹道轨迹在她视网膜上纤毫毕现,这是必中的因果律言灵——只要在射程内,子弹必将命中使用者锁定的位置。代价是很长的言灵咏唱,而此刻她将这个过程压缩到了三秒内。 “砰!”装备部制作的子弹轰然射出。 改装车左后轮应声炸裂的瞬间,薇薇安的脑袋疼的如同有人用钢针穿刺。她强忍眩晕将方向盘打死,雪佛兰如同发狂的犀牛顶向失衡的目标车辆。金属扭曲的哀鸣声中,改装车轰然侧翻,在柏油路上犁出长长的火花带。 驾驶室内,薇薇安瘫在座椅上剧烈喘息,鼻腔里满是血腥味。圣裁是个可怕的言灵。在言灵覆盖的范围内,使用者发出的攻击是必中的,所以这个言灵很适合搭配枪械使用,但强大的效果导致这个言灵发动很难。 这个言灵的顶点是‘快手汉高’据说他曾经打过昂热一枪,导致后者从此之后极端厌恶有人站在自己身后。 薇薇安咬紧牙关推开车门,她冲到车边。侧翻的改装车像受伤的野兽般冒着青烟,车厢内罗德里戈正昏迷不醒地倒挂着,然而驾驶座上空无一人——那个红狐面具的女人消失了! 破空声骤然响起,右腕传来的剧痛让手枪应声落地。薇薇安就势翻滚,左手接住尚在空中的枪械,后背重重撞在车门上。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街道格外刺耳,她蜷缩在掩体后大口喘息,黄金瞳在黑暗中灼灼燃烧。 “你明明可以直接杀我,为什么不动手?!”嘶哑的质问声在周围回荡,可回答她的只有夜风掠过铁皮棚顶的呜咽。 言灵·圣裁无声展开。当黄金瞳触及某处断墙时,薇薇安的瞳孔突然收缩——那个与阴影完美融合的身影近在咫尺!枪火在刹那间迸发,子弹在空中划出违背物理定律的弧线。 “叮!” 金属撞击声伴随着飞溅的血花,红狐面具的女人踉跄着从墙头跌落。朱红丝带缠绕的高马尾在夜风中散开,左肩晕开的血迹将她外套染成暗红。两双燃烧的黄金瞳隔着五米距离对峙,枪口与刀锋在月光下折射出相似的危险光芒。 “你的潜行技术...好的有点可怕,让我想起日本传说中的忍者。”薇薇安握枪的左手微微颤抖。 红狐面具下的黄金瞳微眯,女人后撤半步融入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薇薇安立刻将枪口对准那个方向,“你刚才如果直接干掉我,那就结束了,但现在是僵局!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要么我们同归于尽!”她嘶哑的嗓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时间在血腥味中凝固。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女人突然抬手t甩出三枚手里剑,身形却朝着相反方向急速后退。薇薇安勉强偏头躲过暗器,再看时对方已彻底消失在建筑群投下的阴影中。 “咳咳…” 剧烈咳嗽带出喉间腥甜,薇薇安瘫软着滑坐在地。她刚才完全是在强撑,两次超负荷发动圣裁已经让她视网膜布满血丝,她现在随时都会昏迷过去。 她摸索着按下耳麦,“组长,目标在我这…你们尽快过来。还有顾翊和敌方...咳...白狐男在这附近坠落...你们记得找一下…” · 顾翊在极速坠落中死死锁定白狐男燃烧的黄金瞳,猎猎风声中他看到对方瞳孔深处泛起的涟漪,他在短暂的惊诧中已经恢复了冷静。 两双鞋子几乎同时踏碎路面,蛛网状裂痕在脚下炸开。顾翊身形未稳已暴起抢攻,倾河刀化作银龙直取咽喉。白狐男却在刀锋触及前骤然翻转手腕,太刀划出冷月般的弧线——逆袈裟斩! “糟了!” 顾翊大惊,这招他曾在楚子航手下领教过,可此刻的刀速比师兄快了何止三倍!他仓皇格挡,金属悲鸣声中火星爆溅,少年如炮弹般倒飞出去,后背撞塌废弃厂房墙面,钢筋混泥土碎块暴雨般砸落。 烟尘未散,白狐男刀尖已至。却在突刺瞬间猛然回身格挡——顾翊竟如鬼魅般闪现身后!两柄利刃相抵的刹那,双方同时旋身出拳,空气被挤压出爆鸣。气浪掀飞满地碎石,他们额前碎发在冲击波中猎猎狂舞。 顾翊后撤三步,黄金瞳在烟尘中灼灼燃烧:“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完全跟上我速度的人。” 白狐男垂手而立,太刀尖在水泥地面划出细长火星,依旧保持着沉默。 刹那间顾翊身形暴退,又在短瞬之间从西北角突袭而至。倾河刀劈开凝固的空气,却在距男人咽喉三寸处被太刀精准格挡,对方竟连持刀角度都与他的攻势完全契合! “不是速度。”顾翊借反震力跃上断墙,虎口传来的麻痹感让刀柄微微颤动,“你是在预判我!” 白狐男的黄金瞳突然炽烈如熔炉,某种无形的威压令顾翊周身骨骼咯咯作响。少年猛蹬墙面倒翻出去,原先立足处已被太刀斩出半米深的沟壑。 混凝土碎块飞溅中,顾翊盯着自己仍在颤抖的右手:“这是你的言灵?” 白狐男始终沉默如渊,反手将太刀收入鞘中。顾翊眯起眼睛,男人摆出的正是居合斩起手式,这个姿势让他想起日本剑道馆里那些供奉的古刀,每一寸弧度都沉淀着致命的美感。 少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给他深渊般的压迫感,刀鞘中积蓄的杀意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这是他迄今为止遭遇过最强的敌人,没有之一。月光在太刀鞘口凝成银线,顾翊突然意识到对方打算用下一击终结战斗。 战斗直觉在血脉里尖啸。对方展现出的预判能力简直像能预知未来,若非经年累月的厮杀,绝不可能形成这种战斗本能,而且…对方似乎很熟悉与神速者的战斗。必须打破固有节奏,用超越极限的速度制造破绽! 暴血攀爬到一度,黑鳞自皮肤下疯长,暴血带来的灼痛反而让思维愈发清晰。顾翊将倾河刀横于眉前,刀身倒映出燃成熔金的瞳孔——就是现在! 倾河刀在空气中撕扯出凄厉尖啸,刀锋却在触及白狐男咽喉前骤然消失。 “锵!” 白狐男瞳孔首次剧烈震颤,居合斩本该在拔刀瞬间完成的绝对防御,此刻竟被十三道来自不同角度的斩击同时突破。他旋身荡开三记劈砍,格挡五道突刺,剩余五道银芒却结结实实斩在胸腹。 “噗!” 血雾在月光下绽开妖异的花,男人如同断线风筝倒飞出去。 他在空中凌空拧身,足尖稳稳的再次落地。他低头凝视胸前交错的伤口,那些深可见骨的斩痕正缓慢的蠕动着愈合。 顾翊单膝跪地,他望着对方伤口,心脏猛地收缩一下,这种再生方式他再熟悉不过。 “喀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爆响骤然炸开。白狐男挺着身躯,骨骼如同游龙般在皮肤下起伏。又在月光下收缩重组为更精悍的轮廓。当男人重新直起腰身时,某种令人窒息的威压轰然散开。 第九十一章 各自达成的目的 顾翊撑着倾河刀缓缓起身,对方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甚至超越了当初在巴尔的摩遭遇的三代种。但他一直有某种直觉——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真正下死手的打算。 黑色鳞片如潮水般蔓延全身,顾翊猛然蹬地暴起。白狐男在他突进的瞬间竖劈太刀,某种无形的威压骤然降临,仿佛千斤重锤轰击在顾翊肩头。动作迟滞的刹那,刀锋已裹挟风雷之势当头劈下! “铛!” 倾河刀与太刀相抵迸,顾翊被巨力压得单膝跪地。地面在重压下龟裂,刀锋震颤着发出悲鸣。黑鳞覆盖的皮肤下青筋暴起,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刀刃正在一寸寸突破防御。 黄金瞳爆发出熔岩般的炽光,少年怒吼着抬腿猛踹。白狐男借势后跃卸力,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顾翊啐出口中的血沫,刀尖指向敌人:“继续。” 白狐男依旧保持着持刀静立的姿态,如同矗立在月下的武士雕像。 “防守反击确实适合你,但时间可不站在你这边。”顾翊喘息着调整呼吸节奏,同时他摸向后腰,那里藏着装备部特制的柯尔特巨蟒。只是顾翊实在对自己的枪法没有信心,所以一直没用,但现在或许有奇效。 黑甲包裹的身躯骤然压低,倾河刀纳于腰间,顾翊摆出了居合斩的起手式。 白狐男瞳孔微缩。两具身躯同时摆出居合斩的起手式,月光在刀鞘口凝成冷冽的银线。 当碎石从断墙滚落的瞬间,两道黑影轰然相撞! 刀光即将交汇的刹那,顾翊猛然撤步后仰。白狐男惊觉上当之时,0.44马格南的枪火已然绽放。特制子弹在空中划出六道火线,一发打空,三发被太刀格挡,剩余两发发精准命中胸口。 “叮!叮!” 金属撞击声清脆如铃,变形的弹头从白狐男上纷纷坠落。顾翊看着对方胸前泛起的青烟,鳞片下的喉结艰难滚动:“这种防御...你他妈还算人类吗?” 他能感觉到,自从那种诡异的骨骼状态后,面具男人的防御力、力量、速度等都获得了巨大的增幅。 白狐男低头看了眼胸口,突然伸手按住耳麦。几乎同时,顾翊的刀锋已劈至面门—— “轰!” 太刀裹挟着破空声横扫而来,前所未有的巨力直接将顾翊砸进废墟。钢筋水泥在冲击中崩裂,少年咳着血沫撑起身子,偷袭失败了,对方的力量竟在瞬间暴涨了数倍! 顾翊从瓦砾堆中再度暴射而出,再次闪现出现在白狐男前方时,突然发现对方单手按着耳麦微微侧首。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少年瞳孔骤缩——那个诡异的言灵又要发动了! 白狐男抬眼望来的瞬间,顾翊后背寒毛倒竖。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像无形的手扼住咽喉,他几乎是本能地猛蹬地面暴退。几乎同时,白狐男的衣袂突然在静止的空气中猎猎作响,他第一次开始主动追击。 少年拼尽全力拉开距离,残影在街道上拖出黑色轨迹。白狐男如影随形地追至,太刀每次挥动都精准斩断顾翊的退路。钢筋水泥的断墙在刀气中不断崩裂,两人追逐的轨迹上接连爆开碎石烟尘。 就在顾翊算准反击距离准备暴起的刹那,震耳欲聋的引擎咆哮撕裂了夜空。一辆改装吉普车如同钢铁巨兽撞破街角围栏,车顶戴着秋田犬面具的男人架着重机枪疯狂扫射,弹链在夜空中划出赤红的火网。 “surprise!” 在癫狂的笑声中,顾翊旋身避开扫射。弹雨将柏油路面犁出两排冒着青烟的弹孔,吉普车咆哮着从战场中央碾过。白狐男衣摆翻飞间轻踏车门,身形如落叶般飘进后座。 “别想逃!” 顾翊见状黄金瞳燃起沸腾的熔岩,他将时间零催动到极致。风压将他的黑发扯成笔直的线条,少年化作金色流光开始追击。被时间领域扭曲的街道上,改装车尾灯拖曳着血红的残影,两者间距正在肉眼可见地缩短。 就在即将触及车尾的刹那,白狐男突然鬼魅般出现在车顶。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追击者,某种远古凶兽般的威压轰然降临!四周停泊的汽车如同被无形巨掌拍击,金属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轮胎接二连三爆裂,最近的几辆轿车竟直接被压成铁饼。 顾翊感觉有万吨重锤砸在肩头,时间零的领域在恐怖重力下寸寸崩解。少年膝盖重重磕在地面,倾河刀插入地面犁出十米长的沟壑才勉强止住退势。当他咳着血沫抬头时,只看到改装车尾灯在街道尽头闪了两下,彻底消失霓虹中。 “该死!” 顾翊猛然捶向龟裂的地面,他立刻打算联系师姐,这才惊觉耳麦早已在方才的碰撞中脱落。夜风掠过他汗湿的鬓角,身上蒸腾起淼淼青烟。 “咳...咳咳...”少年踉跄着走向路灯杆旁的台阶,黑鳞如潮水般褪去,露出身上渗血的伤口。 他等了一阵,没多久三辆黑色suv刺破夜色,为首的那辆在顾翊身前急刹。剩下两辆打了两下双闪继续疾驰而去。 沃克踩着满地碎玻璃走下车,“做的很好,目标我们保住了。” “别安慰我了组长。那是师姐做得好。”顾翊抵着刀鞘踉跄起身。 “如果不是你吸引了那个面具男,薇薇安也抓不住他。”沃克伸手把顾翊拉起。 顾翊摇晃着站稳,“那个男人,很强,非常强。我觉得他并没有使出全力。” “但对方的目的并没有达成,本质上还是你赢了。”沃克取出备用耳麦递过去。 “组长你和校长一样很会安慰人啊。”顾翊无奈的接过耳麦带上。 沃克没有接话,只是将车门推开:“上车。” 顾翊跟着钻进后座,“组长,师姐在哪里?” “已经安排送去治疗了。”沃克点头示意司机开车。 “师姐受伤了?” “手腕被暗器擦伤,但主要是言灵透支。圣裁对精神负荷很大。” 顾翊看着窗外飞逝的路灯,呢喃道:“我还不知道师姐的言灵...” 沃克斜睨了他一眼,“顾翊,你总是用孤狼的架势大包大揽。这次行动里,恐怕根本没考虑过需要薇薇安参加战斗吧?但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你要了解自己的同伴,还要学会把后背交给同伴。施耐德局长不可能把一个花瓶派到你身边。” 月光透过车窗在顾翊侧脸割出明暗分界:“我明白了。” “有意思的是,你行动上是个独行侠,但相处能发现你并不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人,我感觉你事实上很渴求羁绊。这种矛盾,自己察觉过么?” 车窗外掠过的霓虹在顾翊的瞳孔里炸开又熄灭。良久,他吐出几个字:“没细想过。” “该想想了。”沃克重新靠回椅背。 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颤中,少年突然开口:“现在我们做什么。” “等。”沃克闭目仰靠,“我们正在追踪他们,不过...”他喉间溢出半声冷笑,“能正面压制你的混血种,恐怕此刻早就跑远了吧。” · 白狐面具的男人抬手扣住下颌,金属卡扣发出细微的咔嗒声。随着面具剥离,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冷峻的眉骨下,那双丹凤眼如同封冻的深潭,高挺鼻梁在侧脸投下刀削般的阴影。他微微侧头用日语问道:“樱,目标丢失了?” 副驾驶座上的短发女子转过脸,黑色战术服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遵照您的命令,当本部专员介入时,不能伤到他们性命,必要情况下放弃目标。”暗红色血迹正在她肩头洇开,却丝毫不影响她汇报时的清冷声线。 “你做得对。”男人点头。 旁边突然传来布料摩擦声,戴着秋田犬面具的男人缩着脖子举手:“那个...少主,樱小姐左肩...受伤了。” “受伤了?”男人猛然前倾,“樱,伤哪里了?” 樱将外套领口扯开半寸,露出渗血的绷带,“左肩,防弹衣挡住了。本部的人也故意避开了要害。” “回据点立即处理。”他目光扫过后视镜,“夜叉,乌鸦——面具。” 开车的瘦高男人单手扯下柴犬面具,露出狡黠的三角眼。后座的壮汉也慌忙摘下秋田犬面具。 “那四辆车处理干净了吗?” 夜叉拍着胸脯嚷道:“绝对处理干净了!您知道的,我和乌鸦搞这种是老手了,保准他们毫无头绪。” “他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十二个人,都是他们精锐。在执行部那里是有登记的。”乌鸦说道。 夜叉挠着后脑勺嘟囔:“猛鬼众这帮疯子,怎么突然跑来南美跟本部抢人?” 话音未落就被乌鸦的冷笑截断:“白痴!飞机上讲解任务时你又睡过去了吧?那个叫罗德里戈的人手里有猛鬼众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猛鬼众这次动静这么大,少主会亲自来南美抓人吗?!” 夜叉连忙低头:“万分抱歉!少主,如果您需要我立刻切腹。” “可以了。”少主抬手止住争吵。 “是!”两人连忙低头。 乌鸦等了一会开口说:“少主,我们现在怎么办?目标也丢了。” “没关系,刚才在车上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情报。我们这次来主要的目的是阻止猛鬼众带走他,所以无论被本部还是我们带走,只要不落入猛鬼众手中,结果并无不同。” 乌鸦垂首应道:“属下明白!”他停顿片刻后谨慎开口:“那我们现在如何行动?返回日本吗?” 少主闭目颔首:“没错,本部很快就会发动全城搜查,我们必须在黎明前离境。” 夜叉慌忙摸出手机:“明白!我这就联系机场...”话音未落就被乌鸦劈手夺过通讯器。 “蠢货!这种时候订机票是想暴露少主行踪吗?我看你是被本部策反想把少主卖了吧!你切腹吧!”乌鸦的额角青筋暴起。 樱清冷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撤离路线已规划完毕,我们在危地马拉边境有接应。”她微微侧身请示:“少主,是否启用这个路线。” “按你安排的路线走。”男人倚在真皮座椅上揉了揉眉心,“我需要休息片刻。” 夜叉伸长脖子低声说:“少主居然会累成这样。” 乌鸦从后视镜瞥见少主微蹙的眉峰,压低嗓音道:“看来是遇到硬茬了啊!” “确实是强敌。”少主倏然睁眼,“本部新任的s级...名不虚传。” “嚯!”乌鸦惊得方向盘一抖,“少主竟给出这等评价?” “你看看!那小子当真在少主身上留了伤!上次见少主挂彩是啥时候来着?”夜叉掰着手指回忆。 “不记得了。少主无敌太久,我都快忘记受伤这个概念了。”乌鸦摇头。 男人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本部的s级掌握着某种可控龙化能力。” “哈?”乌鸦差点撞上路障,“龙化?那不就说明他血统暴走了吗?” “暴走状态下绝无可能维持理智。他全程都在精密计算战术,甚至用枪械配合刀术设下陷阱。”男人轻声说。 樱转身,“需要调查一下吗?” “回日本后彻查。”男人目光穿透挡风玻璃投向黑沉天幕,轻笑道:“昂热校长...真是个深不见底的男人。居然能找到时间零的继承者。” 乌鸦试探道:“那个s级小子与犬山家主的‘刹那’相比那个更强?少主您不是为了积累与神速者的战斗经验,所以经常去找他训练吗?” “截然不同的领域。”男人微微摇头,“刹那追求极致的速度爆发,而时间零...更加诡诈,与刹那的战斗经验并不能完全套用在时间零上。” 夜叉拍着大腿嚷嚷:“管他呢!少主这次可是积累了对抗时间零的实战经验,迟早能超越昂热老头!” “永远不会。”男人的声线陡然浸透寒意,他凝视着后视镜里众人僵硬的面孔:“不要与昂热为敌,你们没见过他。那个男人心里藏着煤矿,怒火被点燃就不再熄灭,直到烧死敌人,或者烧死自己。” 第九十二章 病房陪护 顾翊拐进病房区,凌晨五点的医院一片寂静寂静,只有他走路的声响。 推开304病房门时,心电监护仪幽蓝的光晕在墙面上轻轻摇晃。薇薇安陷在堆高的枕头里沉睡,月光正巧漫过她垂落床沿的深棕色发梢。顾翊反手将门框抵回原位,金属合页发出极轻的声响。 他蹑步挪到陪护椅前,皮质椅面随着承重发出细微呻吟。正要卸下外套时,床单突然传来织物摩擦声。 “我…”薇薇安睫毛颤动如惊蝶,虹膜里还浮着刚醒的雾气。 “没死,也没进天堂。” 薇薇安循声转过脖颈,“师弟…” “没办法,大家都在忙着满城抓人,只有我来陪护了。” “这些话怎么这么耳熟啊?” “有吗?我当时中午醒的,你可让我熬到后半夜。” 薇薇安望着窗外渐褪的夜色,轻笑道:“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你当时是艳阳高照的午后,所以理应上天堂。我这黑灯瞎火的可不得下地狱么?” 顾翊拿起床头柜的保温壶,“师姐相信天堂存在吗?” 薇薇安陷在枕头里摇了摇头,“不相信。有龙族这种东西存在,你教我如何相信。” “这样啊。”顾翊把白色纸杯被递了过去。 薇薇安撑起手肘接过水杯,温水润过干裂的唇纹。 “怎么样?”她问道。 顾翊向后靠去,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你做得很好,我们成功抢回了目标。现在他人已经被送走了。” “我没有问这个。”薇薇安转过整个身子,“我是说你怎么样。” “我?我很好啊。”顾翊有些紧张。 “你不好,现在的你心事很重。” 少年沉默良久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但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这么明显吗?” “也不是。”薇薇安重新陷回枕头堆里,“只是我们女孩子,这里的雷达比较敏锐。” 顾翊双手合十,“确实有些想法。那个白狐面具的男人,强的超出了我的预料。” “啊...”薇薇安咂舌,“能让师弟说出这种话,那得强成什么样?” 顾翊虚握的拳头悬在半空,最终无奈地松开晃了晃:“不说这个了,师姐你怎么样?” 薇薇安垂眸扫视周身,“我很好啊,也就右手有点伤,恢复恢复就好了。” 顾翊看着薇薇安的伤口,“对不起师姐。” “为什么要道歉?”薇薇安诧异地支起半边身子。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追那辆车的。包括任务开始前...我甚至没想过过你在任务中的作用。准确说,我在忽视你。” “闹半天是这个啊。”薇薇安噗嗤笑出声,“我还以为你趁师姐睡着时做了什么坏事呢。” “干坏事?”顾翊困惑地皱眉。 “没什么!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比方说偷吃我的止痛药,或者往我石膏上画乌龟什么的。”她飞快摆手转移话题,“我只觉得,你没做什么错事啊?” “沃克组长说我完成任务时喜欢大包大揽,像独狼。” “还有呢?” “他说我该了解同伴,并...相信他们。” 薇薇安凝视少年琥珀色的瞳孔,“了解同伴是必须的,相信?”她忽然歪头轻笑,“大可不必。” “为什么?” 薇薇安忽然望向窗外渐亮的天际线,“昂热校长上过一堂公开课,有人问他面对龙王时是该相信自己还是相信同伴,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相信同伴?” “错。” 薇薇安转头认真的看着顾翊,“他说的是‘不知道’。年轻时总觉得众人拾柴火焰高,但真正直面龙王时他才发现,最后能站在战场上的,永远只剩自己。”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填满沉默。窗外泛起青色的天光,顾翊注视着在晨雾中逐渐清晰的云絮,一言不发。 “沃克组长是执行局战术指挥官,追求团队配合理所应当。但你的言灵是时间零,师弟。”她忽然抬眼,“没有多少人能跟上你,和校长说的一样,有些战场你注定孤身前往。” 顾翊点了点头:“明白了。” 薇薇安抬高声调:“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对错谁又说得准呢?相信同伴未必是错的,相信自己也不见得都对,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 顾翊嘴角扬起:“这话让我想起高中政治老师。” “我看起来很老吗?”薇薇安愣住了。 两人对视片刻,忽然同时笑出声。顾翊望着对方映着晨光的眼睛,“之前听苏雨晴说,师姐家里严禁你上前线?” “我和老头子们长谈了三天。“薇薇安扬起完好的左手,“凭什么大家在前线拼命,我就要躲在后方当花瓶?” 顾翊目光扫过她缠着绷带的右臂:“你的言灵很厉害,本也该是06级顶尖战力。” “别突然这样夸我啊!”薇薇安脸红了一下,“唉,当花瓶有时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圣裁虽然位列高危,但实战限制太多。哦,汉高前辈除外。” “北美混血种联盟那位‘快手汉高’?” “对,就是那个老头,普通混血种发动言灵需要完整咏唱,因为血统不够高必须要用龙文调用五大元素。但像你、校长还有汉高这样血统顶尖的就不用,你们甚至可以瞬发言灵。”她突然压低声音,“知道那老头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他能瞬发十二次圣裁!” 顾翊瞳孔微缩:“连发?” “难以置信吧?他可是用左轮给校长送过‘见面礼’的人。想想看,能偷袭昂热,他得可怕成什么样啊!” “校长没杀了他?” “谁知道两个老古董达成了什么协议。”薇薇安重新躺回枕头堆,“反正那记黑枪之后,他手里那支‘德州拂晓’算是名震混血种世界了。” “我明白了。那...你以后要经常参与执行局的任务么?” “当然!执行局任务可赚钱了!”她晃着完好的左手比划,“等拿到这次酬金,带你去吃米其林三星!” 顾翊望着她手背上青紫的针眼,“还是我请你吧,毕竟害你受伤的是...” “那我要吃墨西哥塔可!”她突然打断顾翊。“难得来一次墨西哥,怎能不吃点好的呢?” “你还在住院。”顾翊指着床头“禁食辛辣“的医嘱牌,“护士查房闻到辣味怎么办?” “顾翊同学。不吃辣才会死人的好吗?再说了,你看我这像是需要住院的样子?”薇薇安指了指自己。 “就一次!”薇薇安竖起两根手指,在少年困惑的目光中讪笑着收回无名指,“就溜出去这一次,我保证用左手拿塔可,绝对不牵扯右臂肌肉。” 晨风掀起浅蓝窗帘,顾翊望着窗外渐成金橘色的朝霞:“什么时候走?“ “等太阳在爬爬高吧。”薇薇安突然打了个哈欠,把枕头拍成蓬松的云团,“容本宫再睡一会…” 话音未落,少女已经蜷成慵懒的猫。顾翊望着她随呼吸起伏的睫毛,轻手轻脚将窗帘拉成密不透光的屏障。最后一缕晨光掠过床头柜上歪倒的水平,在金属合页的轻响中归于昏暗。 第九十三章 不自知的时刻 暮色浸染的街道上,顾翊无奈地看着眼前嘿嘿直笑的女孩:“不是说好只睡一阵?” “多眯会儿怎么了?都怪你不叫醒我!”她突然指着少年鼻尖倒打一耙,“这是陪护失职!” 顾翊看了眼西沉的落日:“行行,走吧。你知道有哪些好吃的餐厅吗?” “喂!塔可是街头艺术懂不懂?”薇薇安翻了个白眼,深棕发丝在晚风里扬起,“那些餐厅里在盘子上端出来的,能比得上炭火铁板‘滋啦’冒烟的正宗?“ 少年有些迟疑,“我姥爷说街边摊都不干净。” “停!”女孩突然踮起脚凑近,“那你没听过你们中国的一句古话吗?叫‘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顾翊后退半步,“你怎么知道这个?” “苏雨晴熬夜啃泡面时总念叨。”薇薇安得意地转着圈后退,落日给她侧脸镀上金边,“她还说这是华夏古老智慧,你们那里的学生都这么说。” “他说的对,我那个朋友也爱这样讲。” “喂,你天天一个朋友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到底是谁啊,是个女生吗?”她语气挪揄。 “他叫路明非,是男生。我高中没有什么异性朋友。” “无趣透顶!师弟啊,你的高中生涯是不是相当无趣啊?” “没有,我觉得挺开心的。” 薇薇安忽然盯着他,“真的吗?你高中有多少朋友?” “只有路明非和楚师兄吧。” “哇哦——”女孩突然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这么看师弟你是个高冷的人啊!为什么我完全没有这样觉得?” 少年唇角勾起极淡的笑意:“我也不知道。” 晚风中的树叶簌簌作响。薇薇安突然拦住去路:“那你和路明非还经常联系吗?” “没错。这次回去之前还要帮他带东西,冬假去日本时还得去秋叶原代购。” “哦——”女孩的尾音拖得绵长,“你什么时候去日本?” “不是和你说了吗?冬假。” 薇薇安用鞋尖踢飞一颗石子,看着它叮叮当当滚进排水渠:“圣诞节学校会组织舞会,那会你总在吧?” 顾翊思索一下,“不知道,但过了圣诞节再走应该也行。” 说话间女孩突然驻足,霓虹灯牌亮起的蓝光映在她鼓起的脸颊上,“那家传奇餐车就在前面,已经做了三代了。” 街道逐渐升腾起人间烟火,顾翊跟着薇薇安停在一辆漆成明黄色的老式餐车前。刚亮起的“tacoslegendarios”招牌在渐浓的暮色里闪烁,铸铁烤架上腾起的白雾裹挟着辣椒与烤肉的焦香。 队伍已经蜿蜒到人行道边缘,排队的人们频频回头张望这对气质出众的男女。穿露肩装的拉丁女孩朝顾翊方向努嘴;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则偷瞄着薇薇安随晚风飘动的深棕色长发。 “想起件事,”顾翊突然开口,目光扫过餐车上花体书写的西班牙语菜单,“你会西语吗?” “买塔可用什么语言重要吗?”薇薇安踮脚数着前面的人数,“说英语加手势,全宇宙通用。” 等到他们挪到餐车前,炭火熏黑的不锈钢台面后探出张布满皱纹的笑脸。拉丁大叔浓密的络腮胡沾着辣椒粉,冲他们吹了个响亮的颤音口哨,随后用西班牙语叽里咕噜说了不少。 “抱歉,我们不会西语。我们想要两个塔克。”薇薇安用英语回复,同时双手合十露出歉意的笑。 大叔用油渍斑斑的围裙擦着手大笑:“两个?我是说你们这对小情侣真养眼!像广告里的模特儿!” 女孩的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宝藏,“真的吗?那您该去当星探呀!”转头朝顾翊眨眼,“付钱付钱。” 老板却摆了摆手,“这顿我请!看到漂亮年轻人心情好。当年我和老婆就是在买塔可时认识的。”他转身剁肉的砍刀在案板上敲出欢快节奏,“辣椒要什么级别?给姑娘来个温和的‘天使之吻’,小伙子来个‘地狱烈焰’怎么样?” “当然可以,辣死他!”薇薇安开心坏了。 铁板滋滋作响时,不知哪家店铺飘来了悠扬的舞曲。打着银色唇钉的街头艺人开始拨动吉他,人群纷纷开始踩着碎石路面旋转。 “去跳舞老板会更开心哦?”她朝正在撒芝士碎的老板扬声道。 大叔举起柠檬汁瓶子,“那当然,跳完再送你们两个。” “那好那好!”薇薇安拉着顾翊跑了过去。 顾翊被拽进人群时还在挣扎:“我真不会跳舞…” “跟着拍子晃就行!”薇薇安已经随着韵律轻摆腰肢,落日余晖将她染成碎金,“知道吗?我一直想参加墨西哥亡灵节,但可惜我们这次来的太晚了。” 顾翊望着周围摇摆的人群,犹豫着抬起手臂。起初只是笨拙的脚跟碾转,却在某个节拍突然抓住韵律。他的肩颈线条松弛下来,腰胯自然地随着吉他颤音摆动。薇薇安惊讶地发现,少年其实很会跳舞。 “bravo!”戴宽檐帽的老奶奶喊道,人群自发让出圆心。落日熔金的光晕里,少年衬衫下摆被晚风掀起褶皱,像振翅欲飞的白鸟。 “你这不是挺会跳舞的,比屠龙简单多了对吧?”她借着旋转贴近他耳畔。 顾翊低头避开她促狭的眼神,“这是我第一次跳舞。” 女孩的舞步突然错乱半拍,“这么说第一次给我了?”她故意把尾音咬得暧昧不清。 “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少年的左脚险些踩到姑娘的帆布鞋。 薇薇安笑着离开顾翊,围观人群吹起此起彼伏的口哨,烤肉香气里混入龙舌兰酒的味道。 “师弟,圣诞节舞会你能陪我吗?”她突然说。 顾翊看着女孩:“没问题。” 残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碎石路面。吉他手用指甲刮出沙哑的尾音时,薇薇安突然轻声说:“师弟。” “嗯?” 一曲舞毕,欢呼声如潮水漫过街道,薇薇安在声浪中望着少年被夕阳染成淡紫的侧脸,喉间的字句突然变得滚烫:“你看中一个人,往往就是看到了他某个毫不自知的时刻,眼底的雪意,或者孤岛。” “你刚说什么?”顾翊侧头,欢呼声太大了,他刚什么都没听到。 “我说——”女孩突然踮脚拽住他耳朵,“你是大笨蛋!” 第九十四章 初雪 楚子航握笔的指尖突然顿住——某种细微的碎裂声正沿着窗棂游走。抬眼望去,初雪正簌簌地扑在哥特式彩窗上,像无数振翅的玉蝶。 苏茜抱着文件正要开口,却见副会长霍然起身。少年沉默地走向飘窗。他抬手抹开玻璃上的雾气,六边形冰晶正以曼妙的轨迹填满卡塞尔的上空。 “我出去一趟。” 苏茜将钢笔帽轻轻合上:“好的。”却在对方即将跨出办公室时跟了上去。走廊壁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地板上,她保持着三步距离轻声道:“副会长需要去哪?我陪同。” “只是看看雪。”楚子航推开橡木门的刹那,冬风卷着雪粒扑倒他身上, 苏茜望着他伸手接雪的动作,“您家乡很少下雪。” “很少。”楚子航凝视着掌心转瞬消融的雪花,冰凉的触感有些触动他,好像…自己忘了什么? 诺顿馆广场此刻喧闹如仲夏夜。穿驼色大衣的新生正把雪团塞进同伴后颈,穿吊带裙的巴西姑娘赤脚在雪地里转圈,欢声笑语在雪幕中漾开。楚子航的视线掠过那些恣意的身影,最终停在远处被积雪渐渐压弯的冷杉上。 “您喜欢雪吗?”苏茜忽然开口。 “下完会脏。我去过下完雪的城市,伴随着人和汽车的活动,雪会变成黑色的。” 苏茜望着广场喷泉池边堆积的雪丘,那里还保持着天鹅绒般的质感,“可总有些地方…能留住最初的模样。” 她余光瞥见少年侧脸被雪色映得愈发冷白,像博物馆里陈列的希腊石雕。 雪落无声。楚子航突然转身朝广场走去,苏茜望着那个逐渐被大雪吞没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驻足在十步之外。那个背影穿过广场,犹如一柄孤剑刺入浓雾般的雪幕。 雪幕忽然变得厚重,楚子航碾过新雪,每一步都在天鹅绒般的积雪上刻下深痕。他抬手接住飘落的冰晶,纷扬的雪片模糊了视线,恍惚间雪更厚重了。 · 穿浅蓝色羽绒服的少女踩着积雪蹦跳着走在前方,“师兄师兄你快点!”少女转过身,围巾下露出半张被冻红的脸。 楚子航微微点头:“好。” 少女驻足,仰头望着漫天飘雪张开双臂:“下雪了诶!师兄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 楚子航低头调整她的围巾:“雪而已。气象台说一会雪会更大,放学后你怎么回家?” “什么怎么回家?当然是坐车回啦!”少女困惑地歪头。 “南方城市没有扫雪经验,,下雪很容易就会交通瘫痪,公交车应该会等很久。” “那我就走回去呀!看我这个腿多长!”她故意跨出夸张的正步,却踩到冰面踉跄着扑进少年怀里。 楚子航慌忙扶稳怀中的女孩,脸上瞬间泛起薄红:“还是让我家的车送你吧。” 少女突然凑近,呼出的白雾拂过他冻僵的鼻尖:“师兄这么关心我吗?”她眼底映着细雪纷飞,像是盛满了整个冬天的星光。 未出口的回答被尖锐的破空声打断。冰凉的雪块在楚子航左颊炸开,少女错愕地睁大眼睛,继而花枝乱颤的笑起来。 十步之外,路明非正手忙脚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砸楚师兄你的!都怪他!”他指向楚子航身后。 楚子航身后突然钻出一个黑发少年,顾翊冲楚子航一笑:“谢谢。”又朝路明非做鬼脸,“谁叫你非要追着我打?” “你幼不幼稚!”路明非跺着脚走来,忽然瞥见楚子航身侧的少女,声音骤然低了三度:“那什么...顾翊,要不咱们去堆雪人?” 顾翊的视线在楚子航和少女之间逡巡,突然伸手掸掉师兄肩头的积雪:“最近喊你打篮球、踢足球都不来,是不是该检讨下重色轻友了?” 少女立刻踮脚勾住楚子航臂弯,“这说明我让楚师兄更开心嘛!” “走了走了,不打扰你的好事。” 顾翊跑向路明非,深红围巾在雪幕中翻飞如旗,“记得请吃饭谢罪啊师兄!”他的背影渐渐隐入纷飞的大雪,唯有笑闹声传来。 楚子航转头看向女孩,少女正将冻得通红的手藏在身后冲他嘿嘿一笑:“走,我们也去玩。” “玩什么?” 未及反应,少女突然将掌心的雪团拍在他脸上。她边笑边退,跑出三米远就开始拢雪块。 楚子航抹去脸上冰碴,他垂眸望着正在团雪球的女孩,学着少女的动作将雪块层层压实。 堆雪的节奏逐渐合拍,少女目不斜视,哼着不知名的民谣。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雪?”楚子航将雪人脑袋拍得更紧实。 少女停止了哼唱,她捧起一掬新雪,“你看,是不是很干净?天地都被洗得透亮呢。” “我明白了。” 少女猛地转头,瞳孔里盛着雪原般的澄净:“师兄以后还会陪我堆雪人吗?” “南方很少下雪。” “你不要说这些,你会吗?” “会。” 雪片骤然加密成白色帘幕,少女的轮廓开始消融。楚子航伸手想抓住她飘飞的围巾尾端,却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变得透明。暴雪呼啸着灌进耳膜,某种撕裂感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 “副会长!副会长!楚子航!楚子航!你能听到吗?” 楚子航的眼睛恢复聚焦,他垂在身侧的右手神经质地抽动,仿佛要抓住某个正在消逝的虚影。 “苏茜?”他疑惑的看着女孩焦急的脸。 女孩注视着楚子航逐渐褪去金芒的瞳孔,竖起四根手指:“这是几?” “4。”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你刚才突然僵立在雪地里一动不动,黄金瞳也点燃了,我们根本不敢碰你。”她看向身后,十几个狮心会干部正窃窃私语。 楚子航低头凝视掌心,“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没关系,校医院的人很快就来了。”苏茜掏出手机快速敲击键盘。 “好。” 楚子航微微颔首,他仰头望向纷飞的大雪,一言不发。 第九十五章 灵视 顾翊熟稔的开门,病房内簇拥着猩红制服的狮心会成员,在他踏入的刹那人群迅速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s级。” 此起彼伏的问候声中,他下颌微抬权作回应,径直走向床边。 楚子航坐在床上,顾翊刚要说话,前者已抬起手腕,“麻烦各位回避一下,我有事情要和顾翊单独谈谈。” 红潮般的人群开始退却。顾翊与苏茜擦肩时微微颔首,“谢谢了。” “应该的。”女孩回应。 当最后一道猩红身影消失在门后,顾翊反手将探视椅拖到床前,“真有意思,上次我躺在这儿还是你们组团探病。现在倒好,你们是一个二个都住院了。” “芬格尔知道了吗?” “你点燃黄金瞳僵成冰雕的现场视频,在守夜人论坛置顶有一阵了。”顾翊摸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暴雪中楚子航凝固的背影。 “好。” “好什么好!”顾翊手肘撑在膝头,“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医生有说什么吗?” “我触发了灵视。” “灵视?你看到大雪触发了灵视?”顾翊怔住了。 “初中时有一年北极涡旋南移导致滨海市降了一场大雪,记得吗?” “记得。那天交通彻底瘫痪,我跟路明非在雪地里跋涉了很远才打到车。”他眯起眼,“你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那天全校都去操场玩雪了对吗?” 顾翊想了一下,“对啊,我和路明非堆了一个很丑的雪人。” “那我呢?”楚子航打断回忆。 “你?”顾翊困惑地揉乱额发,“你那天没参与啊,全程站在教学楼屋檐下看我们发疯。”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挑眉,“哦对,校工铲雪时你还帮忙扫了行政楼台阶。” 楚子航沉默了一阵,“那天...我怎么回家的?” “坐你‘爸’那辆车,”顾翊有些担心,“你该不会要说自己失忆了吧?” 楚子航摇头,“灵视里...我在陪某个女生堆雪人。” 顾翊眉峰倏地扬起:“有意思的灵视,所以你才反复确认那天的事情。” “主要场景很真实,不像是幻觉,倒像...”他停顿两秒,“倒像是我忘掉的记忆。” “我懂。3e考试那次,我的灵视也很真实。” 楚子航转头,他在等顾翊继续说下去。 “要不说咱俩是朋友呢。”顾翊笑起来,“我看到的也是大雪天。有个男人背着我狂奔,女人拿着枪殿后。最后有一个怪物袭击了我们。” “记得他们的脸吗?” “男人有张络腮胡的脸,女人想不起来。你呢?那个女孩的脸你记得吗?” 楚子航的目光移向窗外,“原本记得的,但灵视结束就都忘了。” 顾翊下颌微点,“所以才说像做梦,梦不就是这样?原本记得的内容会在醒来时突然忘记。” “但我记得她...某种特征。” “什么?” 病床上的少年转回视线,“她有虎牙。” “师兄你关注的点...真够别致的。”顾翊噗嗤笑出声。 医疗仪器的滴答声填满了短暂的寂静。顾翊开口说:“说真的,要不要去心理部找富山雅史教授聊聊?” “不需要。” “我猜也是。“顾翊仰头,“不过按照校规,莫名触发灵视会被强制要求去心理部,3e考试后我就被押着去过。” “有用吗?” “很有用,我原本以为要听两个小时的废话,但听他开导完确实舒服不少。” “知道了。”楚子航的回应如常简短,但顾翊很了解他。现在的楚子航很明显有些焦虑和…困惑。 顾翊起身将椅子推回原位,“不说这些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出院?” “今天吧,后天要去执行部参加任务。” “才想起来明天就十二月了。”顾翊摸着下巴,“冬假前最后几周,我还没问你假期打算呢。” “如果狮心会没什么事情,我会回国看看。” “可惜不能一起了。”顾翊倚着门笑,“我得先去日本出趟差才能回国。” “有没有什么需要提前帮你带回去的?” “不用。反正我总是一个人住。”他摆动的手指突然悬在半空,“倒也不是。路明非有个包裹寄到我这里,超大件,带去日本太麻烦。能帮我转交吗?” “可以。” “那就没事了。”顾翊转动门把手,“晚上宿舍再说?” “好。” 门开时,外面的红色制服的人群如同被惊动的鸦群齐齐抬头。顾翊指节抵着唇轻咳:“你们可以进去了。” 狮心会干部们潮水般涌入病房,唯有苏茜留在原地。顾翊望着被簇拥的病床挑眉:“我没想到师兄这么受欢迎。” “大家都很仰慕副会长。“ “有意思。在我高中时女生仰慕他的不少,但男生大多都很讨厌他,把他挂在‘此獠当诛榜’上。” “什么榜?” “专门给品学兼优还受女生欢迎的男生排的榜单,他蝉联榜首三年。” “你不该是第一吗?“ “我?”顾翊哑然失笑,“高中时我很透明,最多算个无害背景板,何况我学习不怎么好。” 苏茜打量一下顾翊,“可能是你很容易让人产生种很难接近的感觉吧。” 顾翊怔了怔,“有吗?” “只是初印象。”女孩摇了摇头,“其实接触下来发现你挺容易交流的。” “多谢,这种评价倒是新鲜。” 苏茜看着顾翊,有些纠结的开口道:“那个...” “怎么?“顾翊挑眉,他注意到女孩有些异常。 “没什么。”苏茜摇头。 顾翊突然轻笑:“你是想问师兄的灵视内容?直说就好,他又没让我保密。” 苏茜霍然抬头,“麻烦了。“ “就记得和某个人堆雪人。细节也很模糊,”他耸了耸肩,“灵视结束后那些记忆就模糊了。” “谢谢。”苏茜轻声说。 “举手之劳。”顾翊倒退着走向电梯间,“师兄就拜托了,他这人总爱硬撑。” “分内之事。”苏茜看着电梯金属门映出的倒影逐渐合拢,整理了一下心情走进病房。 第九十六章 平安夜 平安夜。 宿舍窗帘将纷扬大雪隔绝在外,芬格尔翘着二郎腿窝在转椅里,手柄按键声混杂着荒腔走板的《铃儿响叮当》。屏幕旁躺着个扎银丝缎带的礼盒,包装边角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 手机震动惊破满室寂静。煌黑龙抓住他分神的刹那突袭,屏幕上炸开第三次猫车特效。 “该死。”手柄被掼在桌面的巨响中,新闻部狗腿子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弹出: “部长?今晚英灵殿舞会您出席吗?” “去个屁!”芬格尔咬牙切齿地戳屏幕,“满场都是发情期的孔雀和求偶失败的鬣狗!” “可您作为新闻部长总要记录盛况啊!” “养你们这群饭桶是当摆设?重点盯梢名单发到群文件了,敢漏拍一张明天就去扫厕所吧!” 熄灭的屏幕映出胡子拉碴的脸,他忽然泄了气似地瘫回椅背。指尖无意识摸着礼盒表面,某种深藏的情绪在灰色虹膜里一闪而逝。 他起身打开衣柜,当手指触到衣柜里那套用防尘罩精心包裹的定制西装时,自嘲的笑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梳洗间水声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再出来时,刮净胡茬的男人将袖扣旋进挺括的衬衫袖口,黑色双排扣礼服严丝合缝地勾勒出宽肩窄腰。他对着镜中判若两人的倒影怔忡片刻,抓起礼盒与长柄黑伞推门踏入风雪。 细雪在伞面织就流动的银纱,芬格尔穿过逐渐密集的人流向英灵殿走去,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不时有人央求这位“陌生绅士”帮忙拍摄。可能气质差距太大,没人发现这个笑容优雅的男人是自己的废柴师兄。 芬格尔收拢黑伞踏入英灵殿大门。穹顶垂落的金色光瀑里,恺撒的蕾丝少女团成员们提着裙摆穿梭其中,管弦乐团正将《jinglebells》改编成华丽的圆舞曲。浮光掠影的喧嚣中,无人注意到角落里掸落雪沫的身影。 “目标都在哪里?”芬格尔掏出手机。 “部长!您果然还是来了啊!” “少废话,快快报告。” “楚子航还待在诺顿馆没出来,恺撒刚出发。”附图中金发贵公子骑着哈雷,带着红发女孩飞驰在雪幕里。 芬格尔扫过图片冷哼:“s级呢?” “不知道啊!s级神出鬼没的,不过系统显示他应该已经进场了...” “我去找顾翊,你们盯紧马上要到的恺撒。对了,楚子航那边也要注意。” “明白!” 芬格尔没入人群。他穿梭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中,目光扫过每个隐蔽的角落。廊柱后的阴影,露台飘动的帷幕,甚至侍者托盘的间隙。 当第三次绕过中央的圣诞树时,芬格尔停了下来,“这小子跑哪里去了...” 他突然抬眸望向二楼回廊,那片浮动的暗香里总有人爱玩神秘把戏。那小子总不会放着主会场不来,反而溜到楼上去了?他摇了摇头转身踏上铺满红毯的台阶。 二楼回廊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香槟气息,三三两两的学生倚着栏杆谈笑。他正要走向最近的休息室时,楼下突然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他转身回望的刹那,正看见恺撒挽着诺诺踏入大厅。 学生会干部们齐声高呼:“恺撒!恺撒!”学生会蕾丝舞团扬起的手臂间金箔如星雨坠落,管弦乐骤然转为恢宏的曲子。 芬格尔望着楼下的场景咂舌,“这排场真夸张,国王登基也就这样了吧?” 他忽然想起什么,飞快的再次掏出手机,“学生会排场都摆到天上了,狮心会那帮闷葫芦还在装死?” 狗腿子秒回:“群狮无首啊!据说楚子航还待在诺顿馆,他们那个会长上个月也被调去执行局了。” “哈!看来学生会一统江湖,成为校内第一大社指日可待啊!”芬格尔冷笑。 “部长您...真把自己当学生会的人了?”对面很明显有些迟疑。 “打工人的职业素养懂不懂?拿着学生会的津贴,那就要干一行爱一行。” “部长是在敲打我吗?” “听明白就好!现在给我去拍!每个角度我都要!” 芬格尔将手机揣回口袋,他继续穿梭在二楼回廊的阴影里,可每个空荡的休息室都让他眉头越皱越紧。难不成这小子真没来,可他今天说了要来啊? 他忽然瞥见楼梯转角处未关严的铁门,那扇通往顶层露台的门正透出幽蓝的光。 当他推开顶楼门时,呼啸寒风卷着雪片扑面而来。两个裹成毛绒团子的人影同时转身,羽绒服兜帽上积着薄雪。顾翊眯起眼睛辨认片刻,红色围巾下传出闷闷的声音:“芬格尔?!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旁边的薇薇安已经蹦跳着转身,她从白色羽绒服兜帽里探出头,“哇!芬格尔,你怎么这么帅了?还有你不冷吗?” “你们倒是要干嘛啊?”芬格尔反手关上铁门,“放着底下的舞池不待,跑来看雪?” 顾翊往栏杆处挪了半步,露出身后冒着热气的保温杯:“这里安静。” “没办法啊,师弟很讨厌人多热闹的地方。非说这里视野好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薇薇安跺着脚抱怨。 芬格尔踱到铸铁栏杆前,“你真是钢铁直男啊师弟,要不要师兄教你怎么制造浪漫?你要先把小姑娘骗到没人的地方——” 黑色伞面在他头顶“唰”地展开,堪堪挡住顾翊挥来的雪球。薇薇安笑得前仰后合。 芬格尔刚想开口辩解,尖啸声突然刺破夜空。三人同时仰头,漆黑的夜幕中绽开第一朵金色火雨,爆裂的碎光将整个露台映得纤毫毕现。 薇薇安的惊呼被此起彼伏的轰鸣淹没。无数流光冲天而起,顾翊半边侧脸浸在流转的虹光里,另一半仍藏在阴影中:“恺撒安排的圣诞烟花秀,我还没看过烟花秀,一直很期待。” “得,当我没说!” 芬格尔夸张地抱拳告饶。轰鸣声里他看着少女蹦跳时扬起的雪,看着师弟被银蓝焰火照得剔透的眼睛,忽然觉得风里飘着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什么...”他把礼盒换到另一只手,“师兄先撤了。” 顾翊突然转身:“不一起看?” “楼下自助餐可不等我,现在应该都跑去看烟花秀了,我正好去多吃点。” 顾翊眉峰微挑,目光落在他臂弯间的礼盒:“这礼物送给谁?” 芬格尔触电似的将礼盒举到胸前,“圣诞礼物嘛,送给朋友的。”他退后半步耸肩笑道,“你们继续欣赏,师兄可要去抢饭了。哦对了,你们两看一下这里。” “什么?” “咔!”镁光灯的眩光亮起。 薇薇安下意识缩着脖子往顾翊身后躲,但芬格尔早已按下快门。 “给你们留个纪念啊!回头记得找我要原图。”他倒退着撞开铁门,飞也似的逃走了。 · “你确定我们不会被环保组织起诉?”副校长裹着外套来回踱步。远处烟花在空中炸开红绿相间的光晕。 “不会。”昂热倚着大理石立柱举起香槟杯,冰蓝瞳仁映着漫天流火。 “见鬼!你个没人陪的老流氓能别拉着我陪你喝酒吗?”副校长指着英灵殿方向爆发的又一轮欢呼,“我也想去那找个漂亮姑娘跳支舞啊!” 校长抿了口金琥珀色酒液转身走向室内,“年轻人的舞台,你去干什么?你这幅尊容会吓哭小姑娘的。” “放屁,我咋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老头!”副校长抓起绒线帽狠狠摔在地板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忽然瞥见曼施坦因端来的新酒,火气顿时化作眉开眼笑:“儿啊!知道孝顺了!” · 楚子航点击发送键的瞬间,窗外恰好炸开烟花,电脑屏幕的冷光与天际流光在他侧脸交织成冷暖相间的纹路。 苏茜将新整理的文件夹轻轻搁在红木桌角,“冬假期间的日程表同步给您。” “还有需要确认的事项吗?” “没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冬假期间也不会有新增事务。” 窗外的欢呼声随着粉色烟花升腾而起,楚子航望着玻璃上晃动的光斑:“其他人都去参加舞会了?” “三分之二成员在岗。” 楚子航的目光扫过桌角堆砌的文件山:“没有必要这么多人留守,通知大家可以自由活动。” “早上例会已经传达过,但大家都表示更想要…进步。”苏茜有些尴尬。 烟花爆破声里,楚子航难得露出困惑的神情:“什么意思?” 苏茜抿起嘴角:“某种意义上,算是良性竞争。” 楚子航刚要开口,冰蓝色烟花突然映亮整面落地窗。细碎光斑在他漆黑的瞳孔里绽开又熄灭,如同深潭里转瞬即逝的流火。 “苏茜。”他的声音比平时慢了半拍,“你想去吗?“ 正在整理文件的纤长手指微微停顿,苏茜抬头:“我是您的助理。” “明白了。” 远处英灵殿隐约传来《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混着烟花的爆破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织成某种寂静的热闹。 · 图书馆地下四十米深处,转椅上的男人佝偻着背脊,阴影笼罩着他新剃的下颌线。玻璃外,无数服务器阵列闪烁着幽蓝微光,像是深海中发光的浮游生物群。 “其他人都去过平安夜了。”空灵的女声在密闭空间回荡,“安全系统已进入休眠,监控记录不会留下你的到访记录。” 男人忽然直起腰:“进入eva人格激活程序。” 数据流瀑布般倾泻在主屏幕上,女声变得轻柔:“你总执着于表象。无论是诺玛还是eva,我都是我。” 男人拿出礼物盒:“我只是想看看你。” 整层地下空间骤然陷入黑暗,应急灯的红绿光点如夏夜萤火疯狂明灭。海量数据洪流逆向涌入主机,硬盘指示灯频闪成一片惨白的光晕。 绝对的黑暗中,淡蓝色光柱亮起,少女虚影赤足悬立其中。发梢在空中轻轻浮动。 “你触碰的只是全息投影。”eva低头看着男人伸进光幕的手。 男人虚握的掌心里跳动着幽蓝荧光:“那也是你。” eva将半透明的手覆在他手背,“芬格尔,你该走出来了,你不能总是一个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人。” 男人掏出银丝缎带的礼盒:“不说这些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金属搭扣弹开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层层丝绒间躺着个由齿轮与合金拼接的机械人偶,约莫三十公分高。球型关节与磁吸装置精密咬合,黄铜眼珠在弹簧作用下滴溜溜转动,焊枪雕琢的月牙嘴随着发条转动咧到耳根:“过个快乐的晚上,女士!” eva的全息投影泛起涟漪:“这是你做的?” “自然!”芬格尔屈指弹了弹人偶的圆脑袋,“你要给他取个名字吗?先说好别用我的名字,这丑东西可担不起。” 数据流在黑暗中编织出更清晰的光影。eva俯身时发梢垂落,半透明的手指穿透人偶头顶:“adams吧。” “用啤酒当名字?”芬格尔嗤笑出声,“还是说你觉得这铁疙瘩能当你的亚当?正好配你的eva?” “我看到你去舞会了。”eva没有回答他。 “总得替新闻部拍几张素材。顺便感慨下年轻真好。” “你也还很年轻,该毕业了,去找个春暖花开的分部,活你想要的人生。” “我要等个人。”芬格尔摇头。 “是那孩子吗?路明非?你为什么一定要等他?” “因为他有可能让我找到‘太子’。” eva怔住了:“我知道我劝不住你,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你就去杀了那个人吧。杀了他之后,过你自己的人生。” 芬格尔垂首,喉结在阴影里滑动了一下:“不说这些了。”他坐在在全息光幕前五指张开攥住那片虚无的蓝光,“让我多握会你的手就好。” 无数数据流在她瞳孔深处奔涌而过,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主控室顶端的应急灯突然熄灭,让那片幽蓝的光晕更温柔地笼罩住男人佝偻的脊背。 第九十七章 太平洋上 横跨太平洋的夜航中,黑色湾流g550正以近乎暴力的姿态撕开云层,机翼震颤的嗡鸣与引擎嘶吼在密闭舱室内交织成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本该如蓝鲸般优雅的航行,此刻却像头被激怒的钢铁猛兽在云端横冲直撞。 舷窗外,银河碎钻般的光点与下方漆黑海面形成强烈反差。这架代号“斯莱布尼尔”的改装机正如神话中的八足天马,以火流星般的速度掠过天际。 机舱内,顾翊深陷在座椅里,每一次剧烈颠簸都让他的叹一声气,临行前昂热提出用校长专机相送时,他确实受宠若惊,直到校长补充道:“不过和舒适性完全不搭边。” “您的专机居然不考虑舒适性?”顾翊记得自己当时脱口而出的疑问。在他印象里,这个老派绅士,理当相当偏爱物质的享受。 昂热只是无奈的摊了摊手,“装备部那些疯子看来,极致的速度才是精湛工艺的体现,舒适感则可有可无。他们的工作是制造屠龙武器,武器工匠从不考虑舒适感。而且他们认为乘坐这架专机能让我时刻铭记爬冰卧雪的岁月,能让我忆苦思甜。” 回忆至此,顾翊喉间溢出低笑。原来连执掌秘党的活化石,在面对装备部时也会这般束手无策。 他解开安全带,打开座椅上方的阅读灯,把文件袋解封。日本分部的资料在冷光下浮现。顾翊的视线直接看向那三个被红框标注的名字: 源稚生。源家家主,日本执行局局长,蛇岐八家当代天照命。 橘政宗。蛇岐八家第七十三代大家长,橘氏家主,阴影中的黑道皇帝。 最后那个名字位置空悬,仅标注着“上杉家主”。墨迹在这里突兀地断掉,仿佛刻意留下的谜题。 顾翊直到登机前才了解清楚,日本的混血种组织名叫‘蛇岐八家’。江户时代之前,蛇岐八家都是贵族家族,他们侍奉过不同的君主,包括天皇、幕府和战国的诸位大名,比如历史上的忍者之王风魔小太郎就是蛇岐八家的人。 江户时代之后,黑道帮会在最初都是弱者的组织,原本蛇岐八家也是不屑于黑道的,直到他们在明治时代的变革中失去了田产和地产,再也无力养活自己。于是当初的八姓家主介入黑道,把手弄脏来赚钱,他们借助混血种的天赋,以武力在黑道中立威,庇护那些穷苦人成立的帮会,收取他们的供奉,给他们提供保护。 经过近代,蛇岐八家再度崛起,成长为盘踞全国的阴影帝国。二战期间,蛇岐八家为主战派,无论是对华开战还是偷袭珍珠港都得到了他们的支持。1945年日本战败后,秘党安排希尔伯特·让·昂热前往日本,昂热通过各种手段迫使蛇岐八家改组为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但仍保留一些自治权。 就在顾翊准备继续翻阅文件时,舱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着卡塞尔学院制式风衣的中年白人踱步而入,“斯莱布尼尔号欢迎您,s级。” 顾翊将文件倒扣在膝头:“您是?” “罗伯特·菲茨。”男人指尖轻触胸口,“不过更希望您称呼我的中文名——史飞武。” “什么名字?”顾翊愣住了。 “史飞武。” 顾翊嘴角抽搐着:““恕我冒昧...这个中文名是您自己取的?” “当然不是,这是八十年代陪同校长访问中国时,周家家主赐的名讳。那时我正迷恋武侠小说,觉得这名字颇有飞檐走壁的侠气。”罗伯特一脸正经。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周家家主和你的关系不好?” 男人连连摆手:“当然不是,周家家主是位极富魅力的女士。当年我被她折服试图展开追求,后来才惊觉她的年龄足以当我祖母!”他摸着下巴露出怀念神色,“她阻止我追求后就赐了这个中文名,说是正合适我,我深以为然。” 顾翊撇了撇嘴,“看来周家家主对您影响深远。不过...您专程过来应该是有事要和我说吧?” “自然不是。”史飞武突然正色,“您或许不知,我曾是本部驻日最后的监察官,校长安排我帮你介绍一下日本分部情况。” 顾翊眉峰微挑:“据我所知,日本分部从不允许外籍人员任职。” “所以才会说‘最后’。我从头开始说起吧,蛇岐八家重组为日本分部后,校董会派遣了大量人员把持了日本分部各个要害部门,但五十年代日本快速崛起,蛇岐八家的势力也快速复苏,因此本部在日本分部的驻守力量日渐减少。88年泡沫经济时代蛇岐八家势力基本复苏到战前水平,他们通过谈判最终使得本部彻底撤离日本,获得了极大的自治权。”史飞武无奈的笑笑。 顾翊皱眉,“本部为什么会允许?” 男人摇头:“88年龙族活动突然剧烈增加,我们需要集中资源应对大批龙族的复苏。同时我们刚与天机达成联合,正在进行大量对接工作。但当时日本从未出现龙族复苏的迹象,因此无论是校董会还是元老会,许多人都认为继续在没有龙族活动的日本驻守大量力量意义不大。” 顾翊注视着窗外,“如果我没记错,当年罗马人撤离不列颠后就再也没能回去。” “确实如此。等我们撤离后才发现,日本分部已经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了。” 顾翊收回目光,指着文件上的三个名字,“所以,这三个家主就是蛇岐八家的内三家?” “正是。”史飞武调整了下坐姿,“蛇岐八家由上三家和外五家组成。上三家分别是:源家,象征‘天照命’代表光明与领导权,历史上出过多任‘影皇’。橘家象征‘月读命’负责家族内务与政治策略;上杉家象征’须佐之男命‘。” 顾翊注意着对方话中的细节:“但内三家似乎人丁单薄?” “确实如此,如今三家都仅剩一人了。”史飞武的眉头微蹙。 “原因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史飞武摊开双手,“这段历史是他们的最高机密。即便在本部驻扎的鼎盛时期,蛇岐八家依然保持着严密的组织架构。” 顾翊若有所思地点头:“说说外五家吧。” “犬山家主管风俗业与情报网络,家主犬山贺曾是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初代分部长。风魔家是忍者世家,家主风魔小太郎被称为‘忍者之王’。龙马家与军方关系密切,现任家主龙马弦一郎是自卫队军官。樱井家当代家主是樱井七海主要经营商业和博彩业。”史飞武如数家珍般报出这些信息。 顾翊笑道:“各个都身怀绝技啊。” 史飞武将身子微微前倾,“是的,蛇岐八家盘踞暗面百年,根系早已渗透到社会的各个方面。从银座的俱乐部到筑地市场的渔获交易,从涩谷的潮流街区到京都的古董町屋,他们像蛛网般覆盖着整个日本。” 顾翊又看了眼文件,“各家家主的资料都还算详尽,但上杉家...居然连张照片都没有?” “当代上杉家主被保护得滴水不漏。性别、年龄、样貌特征等等,所有信息都是被加密的,就连校长的最高权限也只能调取到这些。”史飞武叹了口气。 “明白了。” “说到这个,我们还是确认下您此行的行动框架吧。按照校长指示...” “首先问责日本分部对巴尔的摩事件的消极应对。”顾翊接过话头,从胸袋抽出一张黑色卡片。上有樱井二字,“然后要查证一下,出现在巴尔的摩港的混血种是否来自日本。” 史飞武微笑:“不愧是校长青睐的s级,看来您已经做过功课了。” “最后是校长的私人建议。多看,多听,比如...”他的目光看向上杉家。 史飞武颔首道:“比如您提到的上杉家主情况,确实需要深入探查。” “那你会随行吗?” “我?”史飞武的笑容僵住了,“我的职责止于送您入境日本。” “就我一个人?无接应无后勤,在对面的大本营?”顾翊指着自己,瞬间觉得这活不是人干的。 “是的,与1945年昂热校长初次踏足日本的情况如出一辙。”史飞武干笑着。 “可我不是校长啊…” “没关系的,您可能会有一个支援。” “谁?” “犬山家家主,犬山贺。” 顾翊不再说话。他转头看向舷窗外,暴风雨正在飞机下方酝酿,墨色云海不停翻涌,不时有青紫色的电光在云层裂隙间倏忽明灭,宛如某种庞然巨物正藏匿其中。 · 夜叉的指节在男人衣领上勒出深痕,将他半个身子推出天台边缘。“说!山田裕也到底在哪里?” 男人的瞳孔因恐惧而扩散,涕泪在倒悬的脸上混作一团:“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发誓!“ 乌鸦从阴影中踱出,他掏着耳朵,语气慵懒,“夜叉,你这种问法对变态可没用,这些专挑未成年人下手的杂碎,心理防线可比你想的坚固多了。” “比我还变态?”夜叉挑眉 乌鸦瞥了眼同伴:“快赶上我了。”他突然抬腿,狠狠踹在男人腹部。 “啊啊啊——!” 惨叫声划破夜空,男人像断线风筝般坠落,直到安全绳猛地绷直,将他倒吊在二十层高空。 “救...救命啊!”男人的哭嚎在楼宇间回荡。 乌鸦趴在栏杆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金属表面,“现在能说了吗?” “我什么都给!钱!古董!”男人胡乱挥舞的手臂像只被蛛网困住的飞蛾,“求求你们拉我上去!” 夜叉抽出刀,刀背在绳结上轻轻滑动,他咧开的嘴角,“你说从这自由落体要多少秒才到底?” “我说!我全说!”男人的裤管突然洇开深色水渍,尿液顺着倒悬的身体流到脸上,“拉我上去啊!” 乌鸦与夜叉击掌,转头望向后方阴影:“少主,破防了。” 源稚生端坐在折叠椅上,指尖香烟的红点在黑暗中明灭,他微微颔首:“拉上来吧。” 正当两人忙着收绳时,樱如同幽灵般从门后浮现:“少主,大家长的紧急通讯。” 源稚生接过电话,沉默聆听片刻后突然起身:“はい(是)。” 他掐灭烟头,黑色长风衣在夜风中翻卷:“后续交给你们。“ “遵命!” 夜叉和乌鸦齐声应答。当源稚生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时,天台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变态笑声与撕心裂肺的讨饶声。 源稚生按下电梯按钮,金属门无声滑开。他迈入轿厢,樱如影随形地跟了进来,指尖轻触地下室楼层键。 “回源氏重工。”源稚生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樱微微颔首:“好。” 电梯开始下降,通风系统发出细微的嗡鸣。源稚生凝视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政宗先生要召开紧急会议,所有家主都会出席。” 樱保持着标准的站姿,目光落在电梯门反射的模糊影像上,等待少主继续说明。 “本部的代表要来了。”源稚生说。 樱侧过头,作为执行局精英,她很清楚本部多年未曾派遣正式代表来访。 电梯发出抵达提示音,源稚生大步走出轿厢,“来的人是本部的s级。” 樱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s级还是大一新生。”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但语速比平时稍快。 “没错,所以大家都很意外。”源稚生走向等候的黑色轿车。 樱为少主拉开副驾驶车门,“s级的言灵是时间零和昂热校长一样。” 源稚生坐进真皮座椅,车窗倒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是的。我感觉昂热校长在传达某种信息。” 樱坐进了后排座位,“政宗先生的态度是什么?” 源稚生按下车窗按钮,东京的夜风裹挟着霓虹的喧嚣涌入车厢。他望着窗外流动的光影,声音低沉:“他只是让我回去再说。不过看这个会议规格,他可能也觉得事态严重了吧。” 樱在后座微微颔首,她的目光穿过前排座椅的间隙,落在少主的侧脸上。车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低鸣和窗外城市的喧闹交织在一起。 第九十八章 落地生变 顾翊透过舷窗俯瞰东京的璀璨灯火,校长专机以惊人的速度让横跨太平洋的航程缩短至六个小时。他摩挲着下巴思索,不知日本分部会以何种规格迎接自己。 舱门滑开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史飞武捧着一个黑漆木盒踱步而入。 “我们即将降落成田机场,这是校长临行嘱托转交的礼物。”史飞武将木盒置于顾翊膝头。 顾翊眼睛一亮,手指已搭上盒盖。能让昂热特意准备的物件,想必是应对蛇岐八家的秘密武器。他掀开盒盖的动作带着几分期待—— 一件和服静静躺在里面,袖口绣着细密的浪花纹样。 “这...就是礼物?”顾翊的指尖悬在半空。 史飞武煞有介事地点头:“日本人最重文化礼仪。穿上这个,能有效降低他们的戒心。校长说这叫文化渗透战术。” 顾翊的嘴角抽了抽:“你确定不是恶作剧?” “千真万确。”史飞武的络腮胡随着严肃表情微微颤动,“1982年我首次赴日巡查,就是靠一身剑道服取得了犬山贺的信任。” 见顾翊仍满脸抗拒,史飞武变魔术般从背后又取出一双木屐:“要穿就穿全套。” “绝对不行!和服已经是我的底线。”顾翊盯着木屐的底面,仿佛那是什么致命武器,“这玩意穿上我根本没法行动。” 史飞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来您有过不愉快的经历?” “我不想谈这个事情…”顾翊黑着脸扯开和服前襟,突然僵住。藏青色布料上,四个明黄大字龙飞凤舞。 史飞武迅速后退两步:“这是校长亲自要求加上的!他说...说能唤起日本分部的亲切感。” 顾翊额角暴起青筋,和服在他手中攥出深深褶皱。舷窗外,成田机场的跑道灯已如星河般延展开来。 · 源稚生站在停机坪边缘,指间香烟的红点在夜色中明灭。那架黑色湾流正如传闻中那样以近乎疯狂的姿态俯冲降落。据说校长的专机为了短跑道降落,安装了能朝前喷射的减速发动机。所幸成田机场跑道足够长,倒不必看那个疯子机师表演。 “降下来了。”源稚生弹了弹烟灰,对身旁的樱说道,“开车过去吧。” 樱沉默地坐进悍马驾驶座。飞机正在跑道上滑行,黑色越野车迎着它驶去。轮胎碾过积水的地面,溅起细碎水花。 “为什么不同意犬山家主来迎接?”樱突然开口,目光仍盯着前方。 源稚生将车窗降下半寸,让夜风带走升腾的烟雾:“我更合适。” “可您曾经和s级交过手,他很轻松就能认出您。” “躲是躲不掉的。”源稚生忽然笑了,他望着越来越近的飞机轮廓,“他认出就认出吧,政治是有默契的。” 樱瞥了眼后视镜里少主的侧脸:“您确定才大一的他懂政治?” “他不懂。”源稚生掐灭烟蒂,“校长懂。” 悍马在舱门前稳稳停住。樱推开车门时低声问道:“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吗?” “可以。”源稚生合上车门。政宗老爹说过他有双令人敬畏的眼睛,因此他平日很少正眼看人。但此刻他决定给那个短时间内响彻混血种世界的s级一个下马威——你再强也是孤身来到日本,最好不要过分。 他取出一支新烟咬在齿间,盘算着让本部的s级给自己点烟的场面。这时舱门液压装置发出嗡鸣,缓缓开启。 源稚生刚要开口,所有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卡在喉咙里。 舱门口站着的黑发少年穿着藏青色和服,下身却是深色牛仔裤,脚上趿拉着印有半朽世界树标志的拖鞋。他左手拎着黑色手提箱,右肩背着修长琴盒,整个人像是从不同时空拼凑出来的怪异集合体。 “这...” 源稚生一时语塞。他预想过无数种见面场景,却唯独没料到这种荒诞的搭配。身旁的樱也陷入沉默,显然被这超出常理的着装震住了。 少年背后突然窜出个白人男子:“s级!你不穿木屐穿拖鞋干什么?” “我不喜欢木屐。”少年理所当然地动了动脚趾,拖鞋上的校徽在灯光下格外醒目,“穿拖鞋也是尊重吧。” 白人男子嘴角抽搐:“不愿意穿就穿自己的鞋啊!” “我自己的拖鞋没带。”少年转身,和服背面“天下布武”四个明黄大字在灯下熠熠生辉,“走了,你们一会怎么办?” 白人男子摇头:“我们很快离开。祝您好运。” 少年腾出手与他相握:“很高兴认识你,史飞武。” 直到这时,少年才像是突然注意到停机坪上的两人。他用英语问道:“日本分部的?我看过照片,你是执行局局长源稚生?” 源稚生沉默着。他为这次会面准备了很久,设想过所有可能的对话走向,却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荒诞的现实。 “您可以说中文。”樱适时上前半步,“这位是日本分部执行局局长源稚生,我是他的助理矢吹樱。” “久仰久仰!”少年眼睛一亮,突然蹦出句日语:“那个...阿里嘎多?”说完便自顾自走向车尾,“后备箱开一下,我放东西。” 樱快步跟上:“我来就好。” 顾翊松开手中的行李:“这样啊,那麻烦你了。” 他自然地走向后座,目光落在源稚生唇间未点燃的香烟上,略带困惑地问:“你一直叼着烟...是没带打火机吗?”说着摸了摸口袋,“可惜我也没带。不过我记得这种豪车应该有点烟器?先上车吧,外面挺冷的。”话音未落,他已经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源稚生沉默地站在原地。这个少年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仿佛他们不是初次相见的对手,而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这种毫不设防的态度让他精心准备的下马威完全落空,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与樱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坐进了副驾驶座。 “真不错啊,”车厢里传来顾翊的赞叹声,他好奇地打量着内饰,“我还是第一次坐民用版悍马,在学院训练时开的都是军用型号。不过我的车技一般,考核时还不让用言灵作弊。” 源稚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他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平静地告知行程安排:“我们现在送你去住处,明天各位家主会为你安排接风宴。” “这么隆重?感谢。”顾翊的声音里透着惊喜。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双方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此行的真正目的。轮胎碾过跑道的细微震动中,顾翊突然开口:“能问一下安排我住哪吗?” “半岛酒店,都安排好了。”源稚生目光平视前方。 “这是东京最豪华的酒店之一啊。你们考虑得真周到。我就知道来之前听到的那些消息都是谣言。” 源稚生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什么谣言?” “没什么。”顾翊摆手的动作带着刻意的随意,“就是说你们会百般虐待每一个来到日本的本部专员。但我看你们其实很好客。又是执行局长亲自来接,又是安排豪华酒店的。” 源稚生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与顾翊短暂相接:“不一定是谣言。” 顾翊像是没听见这句警告,转而凑近前座椅背:“我听说你们都是黑道组织?这是真的吗?我没怎么看过日本作品,不知道黑道是什么样。和我们中国香港的黑社会是一个概念吗?” “如果s级有兴趣,”源稚生通过后视镜注视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我们可以安排你参观日本分部的工作方式。” “那就太好了!我特别好奇日本分部平常都在忙什么。我问过诺玛,她告诉我日本从来没有龙族复苏的情况出现,听说你们主要处理危险混血种和炼金物品走私案?” 源稚生点头,“日本确实始终没有龙族复苏记录。” “原因是什么?局长知道吗?”顾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撑在前排座椅中间,“日本很靠近著名的龙族聚居地——中国。甚至冰河时期日本列岛还与中国大陆有陆桥相连,为什么会没有龙族?” “我们也在探究这个问题。”源稚生的声音突冷,“但考古从未发现任何龙族遗迹。在龙族考古领域,日本是片空白。” 顾翊轻轻“哦”了一声,目光在源稚生和樱之间来回游移:“那日本的混血种...是怎么来的?”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方才看似祥和的氛围像被利刃划破的丝绸般碎裂开来。悍马引擎的轰鸣突然变得格外刺耳。 源稚生淡淡说:“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岩流研究所所长宫本志雄。明天就能见到。” 顾翊眼睛一亮,“那就麻烦局长引见了,我对日本确实有很多疑问。对了,岩流研究所就是日本分部的科研机构吗?” “是的,类似本部的装备部。”源稚生通过后视镜观察着顾翊的表情变化。 顾翊撇了撇嘴:“那应该比那群疯子靠谱。我朋友用过一次装备部开发的实验性武器,整个人被后坐力震飞出去几米,砸穿了两个墙才停下来。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用装备部的装备了。” 源稚生缓缓点头:“我知道装备部的情况。” “如果我没记错,局长曾经就读于卡塞尔学院吧?”顾翊问。 “是的,我作为派遣生在卡塞尔上过一年学。” 话音未落,樱突然按下耳麦,低声应了几句日语。她犹豫片刻,还是转向源稚生用中文道:“少主,有紧急情况。” “先把本部专员送到酒店。”源稚生语气平稳。 顾翊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忙你们的。我这人最爱凑热闹,在车上多坐会儿正好。是执行局的公务吗?” 樱微微颔首:“是的。” “这不巧了吗?我正想见识下日本分部的办事风格。”顾翊转向源稚生,似笑非笑,“顺便还能一睹‘天照命’大人的风采,我可是仰慕已久。” 源稚生面色如常:“具体什么情况?” 樱快速汇报:“乌鸦和夜叉在抓捕行动中遭遇混血种反抗,目标藏身夜总会。辉夜姬已经封锁现场消息,但...“她顿了顿,“夜叉提议纵火把夜总会烧了,乌鸦主张用c4爆破。” 源稚生额角青筋暴起:“这两个白痴!立刻赶过去!夜总会里有多少人?” “根据他们汇报,至少三十名黑帮成员。”樱踩下油门,悍马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夜叉认为目标混在人群中难以分辨...” “所以就想把整栋楼炸上天?”源稚生咬牙切齿,“告诉他们,敢引爆炸药就等着切腹吧。” 顾翊在后排微微前倾:“这二位是...?” “我的家臣。”源稚生简短回答,目光仍紧盯前方。 顾翊若有所思地点头:“肱骨之臣啊。”他的语调微妙地上扬,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揶揄。 源稚生选择性地忽略了对方话中的弦外之音,转向樱问道:“我们多久能到?” 樱没有回答,方向盘猛地一打,悍马咆哮着冲入逆向车道。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后视镜里映出几辆急刹的轿车。 顾翊默默拉紧安全带,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来也怪,我虽然开车技术一般,却总能遇上飙车场面。” “看来你也经常遇到紧急情况。”源稚生淡淡回应。 “可不是嘛,我不是飙车逃跑,就是飙车追击。最惊险那次追击,前车司机技术了得,我们怎么也追不上。”他看向樱,“樱小姐你知道吗?那个司机的技术快赶上你了——当然,还是你更胜一筹。”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在回应他的话语。源稚生和樱都保持着默契的缄默,顾翊自嘲地笑了笑,转头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 三人心思各异,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形成微妙的平衡。悍马如离弦之箭般撕破夜色,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车窗外的光影在顾翊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他凝视着这座陌生城市的轮廓,眼神逐渐深沉。 第九十九章 红色药剂再现 悍马车咆哮着冲入歌舞伎町一番街,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染出迷离光晕。两侧街道上人群四散奔逃,警笛声与尖叫混杂成一片。 樱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湿滑路面划出半弧,稳稳停在一家名为“月华”的夜总会门前。她迅速按下耳麦:“警视厅已经大举出动了,现在战略部正在和警视厅联络,要求把案子的经办权给我们。” 源稚生解开安全带,“里面混血种数量确定了吗?” “按照乌鸦的汇报,里面只有一个混血种,言灵他们两个认不出来。” 这个回答似乎在意料之中,源稚生微微颔首,转向后座的顾翊:“本部的专员可以在车上等...” “不了。”顾翊已经解开安全带,手指搭在车门把手上,“我们兄弟单位,局长你还是我的学长,我当然要帮忙。” 源稚生没再多言,推开车门的瞬间,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红蓝警灯刺破雨幕,十几辆警车正从街口包抄而来。 樱望向逼近的警车:“警视厅已经来了。” “怎么回事?”源稚生皱眉。 樱快速用日语交流几句,“白马警视总监声称事情太大,已经不全是他说了算了。” 源稚生抽出一柄朱红色太刀,刀鞘在警灯照射下泛着血芒:“我和本部专员进去,你拿着这个过去,要求至少要给我们十分钟。” “明白。”樱接过太刀,黑色制服身影径直走向警车洪流。 顾翊从后备箱取出倾河苗刀,小跑着追上源稚生:“局长给樱小姐一把刀就能阻止警察?” “不是刀能阻止警察。”源稚生大步走向夜总会入口,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而是那把刀代表的东西能阻止警察。” “那把刀叫什么?” “童子切安纲。”源稚生停在地下入口处。 顾翊眼睛一亮,“斩杀酒吞童子的刀?” 源稚生略显诧异地瞥他一眼:“你知道。” “来之前做过功课。传说源赖光用这把刀斩杀了大江山的鬼王。”他的目光移向源稚生腰间另一把青蓝色太刀,“这就是蜘蛛切吧?源赖光斩杀蜘蛛精的名刀。” 源稚生踏上通往地下的扶梯,“看来你对日本文化很感兴趣。” 顾翊紧随其后,“我只是对‘天照命’的你感兴趣。我舍友说卡塞尔以前有个日本派遣生拿了校长奖学金,那是你吗?” 源稚生听到这句话时脚步微顿,他垂眸看着不断下沉的扶梯,声音里带着几分遥远的回忆:“是的,我2003年入学,2004年毕业。” 顾翊闻言挑起眉梢:“学长很厉害啊。我忙活这么久都没拿到校长奖学金。” “校长奖学金只会在学年结束后颁发。如果你的战绩真如传闻中那么厉害,今年必定能获得。” “那我先谢过学长勉励了。”顾翊笑起来,在扶梯即将抵达底部时快走两步与源稚生并肩,“学长喜欢喝酒吗?任务结束我请你喝一杯?” 源稚生迈步踏入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等事情结束后再说吧。” · 夜叉和乌鸦背贴着走廊墙壁,密集的弹雨在对面墙体凿出蜂窝状的弹孔。一发跳弹擦着乌鸦的耳廓飞过,在他脸颊划出血痕。 “他妈的!”乌鸦抹了把脸上的血渍,“这帮杂碎是把军火库搬来了吗?” 夜叉拉开保险栓,扬手将最后一枚手雷抛向走廊拐角。随着轰然爆响,里面的弹雨一度暂停,但仅仅三秒就再度倾泻而来。 乌鸦见状吐了口痰,“动静闹这么大,警视厅那帮孙子该把这儿围成铁桶了!” 枪声骤停的间隙,乌鸦扯着嗓子朝里喊:“投降吧!外面都是我们的人,现在投降还能有个好下场!” 回应他的是更猛烈的扫射,子弹将墙面的浮世绘打得千疮百孔。某个嘶哑的男声在硝烟中咆哮:“穿黑衣的走狗!有本事进来吃枪子啊!” “见鬼了,”乌鸦扭头对同伴低语,“你什么时候见过敢这样挑衅本家的极道?” 夜叉盯着渗血的手背摇头:“需要少主亲临现场,我们这些家臣的脸该往哪搁?” 乌鸦吐掉嘴里的血沫,“关键是那言灵,刚才冲进去那瞬间,老子连天花板和地板都分不清,要不是靠肌肉记忆滚出来就死在里面了。” 夜叉烦躁地抓挠头皮:“本家特训言灵知识那天,我正好宿醉,一整节课都睡过去了。” “废物!少主说过要熟记所有言灵的特性!” “你倒是背出来了?”夜叉反唇相讥,“那你说说这是什么见鬼的言灵?” 两人隔着一地弹壳怒目而视。最终乌鸦泄气地捶墙:“总之能扭曲空间感知,强攻就是送死。” “废话!” 夜叉刚要继续骂,皮鞋踏过碎玻璃的声响从后方传来。两人瞬间绷直脊背,朝着走来的黑色身影九十度鞠躬,“属下无能!” 源稚生抬手制止两人的请罪,言简意赅道:“情况汇报一下。” 乌鸦快速解释:“我们追踪山田裕也至此,刚进入就遭遇激烈抵抗。突破到地下层时遇到这个混血种,他的能力让人完全丧失空间感...” “言灵·蜃楼。”源稚生转向顾翊,“危险评级不高,但实战中很麻烦。” 顾翊皱眉:“执行部档案里没有这个言灵。” “可能尚未与本部同步。”源稚生淡淡回应。 “日本特有的?”顾翊挑眉。 “或许。” 夜叉突然插话:“少主直接破墙吧!以您的实力一拳这墙就得开,到时候您开路,我们清场!” 源稚生指尖抚过混凝土墙面:“这个夜总会是按三防工事的标准建造的,强行突破需要时间,会打草惊蛇。” 顾翊听着他们快速切换的日语对话,忍不住说:“能说点我能听懂的吗?” 源稚生用英语复述了情况。乌鸦和夜叉结结巴巴的英语夹杂着浓重日本腔,说到关键处还得比划手势。 “我可以开时间零突入,破门或帮助你破墙都可以。”顾翊拇指轻推刀镡, 源稚生摇头:“风险太大,我有其他的想法。”他转向两名部下:“c4给我。你们守住这里,听到爆破立即突进。” “明白!”两人齐声应答。 源稚生接过乌鸦递来的c4炸药,与顾翊一同转身上楼。走廊上横七竖八躺着被乌鸦和夜叉击杀的敌人,鲜血在地毯上洇开一片片深色痕迹。 顾翊目光扫过这些尸体,似乎明白了源稚生的意图。 果然,源稚生单手拖起一具尸体,朝下方敌人据守的房间正上方走去。顾翊见状,眼中金光微闪,时间零的领域骤然展开,刹那间,数具尸体被拖拽至预定位置,整齐地堆叠起来。 源稚生蹲下身,熟练地将c4塑胶炸药安置在地板上,调整引爆参数。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往炸药上方抛掷尸体。沉重的躯体砸落,沉闷的撞击声中,尸堆很快垒成一座小山。 后退两步,源稚生侧目看向顾翊,眼神冷峻,顾翊微微颔首。 下一秒,源稚生按下引爆器。 “轰——!” 爆炸的冲击波震碎地板,混凝土与血肉在火光中迸裂。烟尘未散,两人已纵身跃下。 乌鸦和夜叉几乎同时冲入,所有黑道分子都惊愕地抬头望向崩塌的天花板。两人手中的冲锋枪立即喷吐火舌,子弹编织成死亡之网。 顾翊的黄金瞳骤然点亮,时间零的领域无声展开。源稚生刚用蜘蛛切斩落一名敌人的头颅,余光便瞥见那道身影化作流光。刀光如惊鸿掠影,七八颗头颅在同一瞬间腾空而起,喷涌的鲜血在空气中交织成红色的帷幕。乌鸦和夜叉的射击声戛然而止,两人瞪大眼睛看着这超越常理的杀戮艺术。 源稚生正要迈步,突然感到世界天旋地转。脚下的地板仿佛变成倾斜的悬崖,前进一步就像要坠入深渊。他果断闭眼,蜘蛛切以完美的弧度向后格挡。 “铛!” 金属碰撞的震颤顺着刀柄传来,紧接着是刀刃碎裂的脆响。源稚生一用力,蜘蛛切的刀刃顺势切入血肉,空间错乱感顿时消散。 睁开眼时,他看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三米外。那孩子左臂几乎被齐肩斩断,仅剩的皮肉吊着残肢摇晃。 少年染血的面容扭曲着,嘶吼出声:“天照命!” 眼中的仇恨犹如实质。他忽然掏出猩红针管,毫不犹豫扎向大腿。 顾翊刚斩落最后一名黑道的头颅,转头看见那抹刺目的红色,瞳孔骤缩:“不好!” 他认出那猩红针管,他和恺撒在芝加哥击杀卡尔·米勒时后者也使用了这个东西。他身形暴起,苗刀化作一道寒光直刺而去。 源稚生也在同一刹那反应过来。蜘蛛切的刀锋只需再进一寸,就能斩下少年的头颅,终结这场战斗。但就在刀光即将触及脖颈的瞬间,他手腕微偏——刀锋转向,直劈向那支针管! 然而,就是这瞬息之间的犹豫,注定了结局。 针尖刺入大腿,暗红色液体被推入血管。顾翊与源稚生的刀锋同时斩落,却只听见“铿!”的一声金属铮鸣,刀刃竟像是砍在了某种坚硬的合金上,再难寸进! 少年猛然抬头,眼中金光暴涨,瞳孔如熔金般炽烈燃烧。他的皮肤寸寸皲裂,白色龙鳞从血肉之下翻涌而出,眨眼间覆盖全身。 它已不再是人类,它转动头颅,燃烧的黄金瞳锁定了源稚生。 源稚生毫不犹豫,身形暴退,堪堪避开它发动的言灵。 怪物般的头颅又转向顾翊,然而… 顾翊纹丝不动。时间零再度发动,他的身影瞬间消散,下一秒出现在龙化少年背后。倾河苗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斩落,鳞片与鲜血如雨纷飞。 龙化少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熔金色的瞳孔里映出顾翊的身影。它惊怒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竟对这个人类毫无作用。顾翊再次苗刀破开它后背坚硬的龙鳞,黑色血浆喷溅在墙壁上,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 比卡尔·米勒弱太多了。 顾翊在心底做出判断,手腕发力将刀锋更深地刺入那些翻卷的血肉。他记得芝加哥那个雨夜,龙化后再度注射的卡尔·米勒几乎掀翻了半条街。而眼前这个少年,显然只是基础的龙化。 整个空间突然凝固。源稚生的黄金瞳亮起,如山似海的威压倾泻而下。龙化少年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白色鳞片在重压下片片崩裂,最终轰然跪地。 “可惜了。”源稚生轻声道。 蜘蛛切冰冷的刀尖抵住少年仍在燃烧的黄金瞳,在它最后的嘶吼声中,刀身流畅地贯穿眼球,刺入大脑。刀锋与颅骨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暗红色混着脑浆从眼眶涌出。 龙化少年的躯体剧烈抽搐几下,最终像断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覆盖全身的龙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下面苍白的人类皮肤。那张稚嫩的脸定格在惊恐与不甘之间,看起来就像个做噩梦的普通孩子。 顾翊注视着源稚生。只见他将蜘蛛切刀身猛地一抖,血珠如断线的玛瑙般簌簌坠落,刀锋重新泛起冷冽的青光。此时后面传来乌鸦和夜叉的争执。 “早说过少主作战时别去碍事!”乌鸦扯着嗓子嚷嚷,“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只会拖后腿!l 夜叉梗着脖子反驳:“老子随时准备替少主挡刀!你这没义气的混账!” 顾翊没理会这对活宝,目光锁定源稚生:“刚才为什么犹豫?” 源稚生抬眼的动作微不可察:“嗯?” “那一刀。”顾翊指向少年尸体,“你本可以直接干掉他。” 源稚生的目光落在少年苍白的脸上,低声道:“因为我见过他,在日本分部设立的孤儿院里。” 顾翊眉梢微挑:“居然是这样。” 源稚生脱下黑色风衣,轻轻盖在男孩身上,遮住了那双仍残留着黄金瞳余晖的眼睛。 “他曾经问我,长大以后可以做什么。我告诉他,可以做任何事。”他的声音很平静。“后来他又问,能不能成为我这样的‘天照命’。我说,他可以成为任何他想成为的人。” 顾翊沉默片刻:“那…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源稚生摇头,“在我的印象里,年初他就已经死了。“ “死了?”顾翊目光一凝。 “是的。”源稚生的声音冷了几分,“所以,很明显有情况——乌鸦。” “少主!“乌鸦小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战斗后的兴奋。 “和夜叉去查清楚这件事,我要知道他是怎么‘复活’的。”源稚生命令。 “明白!”乌鸦点头,转身去找夜叉。 顾翊盯着源稚生:“局长,关于他刚才使用的红色药剂…” 源稚生抬手打断:“等明天的会议之前,我会和你谈这件事。” 顾翊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点头。 源稚生拿出手机,拨通号码:“樱,让警察进来善后。”他挂断电话,看向顾翊,“走吧,先送你回酒店。” 第一百章 夜宵 电梯直达顶楼。 顾翊走出vip电梯,两侧身着制服的服务生同时九十度鞠躬:“欢迎入住东京半岛酒店。” 一位服务生推开白檀木房门时,顾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日本分部为他安排的竟是总统套房。 “您的行李已安置妥当。行政主厨随时待命,夜宵菜单包括...”服务生恭敬道。 “来碗拉面吧。”顾翊打断。 服务生睫毛轻颤,住在这层楼的客人通常点的是松露鹅肝或是现开的帝王蟹这种东西,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要拉面。 专业素养让她迅速恢复标准微笑:“遵命。” 顾翊补充:“多加肉,要两碗,谢谢。” “明白了。”服务生欠身退出。她不会追问缘由,能住进这层的客人总有各种特殊癖好。半岛酒店的宗旨是提供无条件的服务,而非满足无谓的好奇心。 房门合拢,顾翊踏入这个足以举办小型宴会的奢华空间。 “日本人对你可真够意思!”一个黑发白衣的少女突然凭空出现,她仰头望着挑高的穹顶,“这层高比我命都高啊!” 顾翊淡漠开口:“命一般用长形容。” 女孩转身,双手叉腰作生气状:“无趣的男人!” 顾翊走向沙发,整个人陷进柔软的皮质里,伸了个懒腰:“说吧,发生什么了突然出来?” 顾翊抬眸,目光平静如水:“你想聊什么?” 少女轻盈地飘到落地窗前,指尖轻触玻璃,窗外东京的浮华在她眼中流转:“你明明早就知道追车时那个白狐男是源稚生,为什么不当面戳穿他?” 顾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没有证据,没有意义。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出现了那个进化药剂,现在和日本分部谈这个事情就很合适。” 顾翊没有接她的话茬,目光落在远处闪烁的东京塔上。 “怎么了?飘到他面前,“觉得不正常?” “来之前施耐德教授给我看了对罗德里戈的审讯记录。他交代说,原本打算把进化药资料卖给日本某个组织。但具体是哪个组织,他也不知道。联系他的是个姓樱井的女人,承诺带他来日本享受荣华富贵。”他微微皱眉:“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日本会出现同类药剂?” 顾翊缓缓摇头:“有可能,但事情很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复杂。当天在墨西哥城,源稚生他们摧毁了四辆车,随后试图劫走罗德里戈。这只有两种解释——要么蛇岐八家内部存在多股势力在角力,要么...” “要么日本还有另外一股势力。接过话茬,“你纠结是因为你看过档案和历史,知道蛇岐八家自古以来在日本都是独霸一方的存在。所以第二种可能性超出了你的预期,对不对?” 顾翊凝视着少女琥珀色的瞳孔,缓缓点头:“但1988年后,日本对学院而言就是盲区,我们完全不知道这十年间发生了什么,所以在这片黑暗里...什么都有可能。” 少女歪着头,嘴角噙着促狭的笑意:“现在的日本可比昂热当年面对的复杂多啦!那时候日本百废待兴,蛇岐八家刚遭受重创,昂热才能以征服者的姿态...” 顾翊突然打断她,眼睛如刀锋般锐利,“但我发现个有趣的现象。那个少年龙化后的鳞片,是白色的。” “噗嗤——”少女笑出声来,琥珀色的眸子弯成月牙,“哎呀呀,真是个有意思的发现,不过历史书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着,白色皇帝那一脉早就覆灭了。” 顾翊眯起眼睛:“历史就一定正确?” “当然啦,”她的语气忽然正经起来,“冰海残卷可是龙类亲笔记载的历史。黑色皇帝确实把白色皇帝一族赶尽杀绝了。” “那这又作何解释?” 相处时间日长,顾翊更了解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了,她从不直接给出答案,却总在关键处留下线索。 女孩耸耸肩,“白王那种级别的存在,就算身死,也会布下无数后手。祂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就发动叛乱呢?” “我明白了。”顾翊若有所思。 女孩轻轻倚靠在顾翊肩头,丝绸般的黑发垂落在他身上,“日本藏着太多秘密...你来早了,比很多人预期的都要早。不过也好,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顾翊的侧脸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峻:“校长知道这些吗?” “他...或许知道些,但大多是推测。派你来日本,也是想用你这块石头,砸一砸这潭死水。” “嗯。” “咦?你现在怎么不躲着我了?”女孩忽然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肩上,还故意用发顶蹭了蹭他。 顾翊沉默起身,真丝衬衫从她虚幻的指间滑过。他走向玄关时,门铃恰好响起。 “您点的拉面。”服务生捧着黑漆食盒,蒸腾的热气在门框间氤氲。她低垂的眼睫始终没有瞥向沙发——那里坐着个对她而言并不存在的女孩。 “放餐桌上吧,谢谢。”顾翊侧身让开。服务生踩着步履穿过地毯,把两碗拉面放在了餐桌上。 “还有需要吗?“她后退发问。 “没了,谢谢。” “明白。” 房门关上的瞬间,女孩已经飘到茶几旁,“给我的?”她托腮问道 顾翊搅动竹筷:“你能吃?” “不能,而且…我也不饿!” 筷尖在汤面划出波纹,顾翊突然问:“只有我看得见你?” 女孩歪着头想了想,“大概吧?” 顾翊不再发问,低头专注地吃着拉面就坐在对面,双手托腮含笑看着他,黑发如瀑般垂落在桌面上,却连一丝倒影都没在光洁的桌面上留下。 几乎是瞬间,顾翊就吃完了这碗拉面。他起身时连看都没一眼,径直关灯走向卧室。床单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几乎是沾枕即睡,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没一会,沉睡中的顾翊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伸了个夸张的懒腰,动作轻盈地从床上跃下,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银辉。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餐桌前,拿起筷子时突然顿住了。只见他将两根筷子并拢,用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夹住,像举行某种仪式般轻声说道:“我要开动了!” 他接着开始哼起一首不成调的歌谣,大口大口地吃着有些凉的拉面,汤汁溅到衣服上也浑然不觉。吃相与平日判若两人,活像个贪吃的孩子。 · 乌鸦从副驾转过头,“少主,战略部那些老东西已经和警视厅对接完了,后面的事情不用我们操心。” 源稚生微微颔首,“本部专员安排得怎么样?” 樱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她平静的眼睛:“安排好了。本家专门派人过去对接,一切都是最优。” “没有安排监控监视这些吧?”源稚生的声音很轻。 “按照您的要求,没有。” “那就好。”源稚生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玩心眼授人以柄。” 夜叉煞有介事地点头:“少主说的对啊!”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刮开挡风玻璃上不断汇聚的雨水。 “政宗先生知道具体情况了吗?”源稚生扭头。 “大家长说您做得很好,让您好好休息,明天再聊。”樱回复。 源稚生闭上眼睛,似乎在消化这个回答。雨声和引擎声交织在一起,形成某种催眠的白噪音。 “夜叉,乌鸦。”他突然开口。 两人立刻如临大敌般绷直身体:“怎么了少主?” 源稚生睁开眼,眼睛在昏暗的车厢内泛着微光:“之前顾翊战斗时,你们注意过那个孩子的言灵是否有命中他吗?” 两人面面相觑。乌鸦挠了挠头,“少主,当时的战斗太快了,我们看得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啊。” “知道了。”源稚生又闭上眼睛。 乌鸦和夜叉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乌鸦试探性地问:“少主,怎么了?” 源稚生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我看到过,那个孩子龙化后言灵明明命中了他,但并没有生效。” 车内空气瞬间凝固。 樱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您是说...顾专员对言灵免疫?” “不确定。”源稚生摇头,“也可能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能力。” 夜叉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就算是超级混血种,也不可能完全免疫言灵啊!” 源稚生眉头微蹙,“不,他并非完全免疫言灵。先前交手时,我的王权确实对他产生了压制效果。而且根据情报部整理的档案,他在过往战斗中同样会受到言灵影响。” 樱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与源稚生短暂相接:“但言灵·蜃楼属于精神系谱。” “不错。精神系言灵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与地风水火四大元素有本质差异。”源稚生点头。 乌鸦手指在下巴摩挲:“难道说...他的精神强度堪比纯血龙类?龙王不是有种能形成精神壁垒的能力吗?叫什么来着...” “王域。”源稚生声音沉了几分,“但那种程度过于夸张。典籍记载,龙王展开王域时,领域内绝大多数生命会直接消亡,所有言灵都将失效。” 夜叉和乌鸦像捣蒜般连连点头。 樱注视着源稚生,“次代种级别的龙类,也能形成较弱的精神领域。虽不及王域,但同样能令言灵失效。” “我明白了!”夜叉突然击掌,“s级其实是龙族!” “先别妄下结论。”源稚生抬手打断,“在卡塞尔时,我听昂热校长提过一种情况,精神类言灵对某些人格分裂患者会很容易失效。” 夜叉又猛地拍手:“所以s级是精神病!” 这次源稚生没有纠正。他目光与樱再度交汇,“朝这个方向查证。” 樱轻声应道:“是。” “走吧,回源氏重工。”源稚生往后坐了坐。 黑色轿车在雨幕中缓缓左转,源稚生忽然开口:“对了,她睡了吗?” “闹了一阵,但已经睡下了。”樱回复。 “那就好。”源稚生的目光投向窗外。 轿车正穿行在一片老旧的城区,斑驳的墙面上爬满岁月痕迹。远处一盏昏黄的灯笼在雨中摇曳,照亮了街角的拉面摊。源稚生突然问道:“你们饿了吗?” 车内三人同时一怔。乌鸦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接话:“饿了!我们三个都饿了。” 夜叉刚要开口,被乌鸦狠狠瞪了一眼,立刻噤声。 源稚生解开领口纽扣:“那吃个拉面吧,很久没尝过这种路边摊了。” 樱熟练地将车靠边停下。夜叉大大咧咧地掀开布帘:“老板!来四个拉面!” “哎呀,欢迎光临!请坐请坐。”系着围裙的老师傅从后小跑出来,脸上堆满笑容, 源稚生扫了眼老师傅佝偻的背影,转身走到屋檐下点燃香烟。细密的雨丝在他面前织成帘幕,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微微亮起。 “几位忙到这么晚啊!”老师傅的声音混着煮面的咕嘟声传来。 乌鸦把玩着桌上的调味罐:“没办法,工作太忙了。” 竹筷在沸水中翻搅,老师傅的嗓音带着温暖的烟火气:“现在的年轻人压力都大。看你们加班到这么晚,我多送些配菜!” “老板,这样不会亏本吗?”乌鸦说。 案板传来笃笃的切菜声,老师傅头也不抬:“不碍事,你们大概是今晚最后一批客人了。” 乌鸦不再接话,转而和夜叉低声斗嘴。樱安静地站在源稚生身侧,雨滴从屋檐坠落在她脚边。 “面好啦!”布帘后传来吆喝。 夜叉探出头:“少主,可以吃了。” 老师傅擦着手,“各位慢用,我先去收拾一下,钱放桌上就好。” 源稚生掐灭烟头走进帐篷时,老师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布帘后。四碗拉面在木桌上冒着热气,葱花在琥珀色的汤面上轻轻浮动。 竹筷相触的轻响中,乌鸦和夜叉吸溜面条的声音格外响亮。老师傅哼唱的和歌调子从后面飘来,混着雨水敲打篷布的声音,为这深夜的拉面摊镀上一层怀旧的暖意。 第一百零一章 极乐之所 再者就是,张奇峰希望肖涛当张晶晶的庇护神,他倒不是看中肖涛目前的实力,而是看中肖涛的背后有一个传奇般的师父尚元真人。 交换学校开展的那场学识辩论会上,陶修用自己流利的英语辩得他们学校的代表哑口无言,那时候的他,是那么的自信飞扬,透明镜片下的那双眼睛,也总是闪着清澈的亮光。 但是陈种对于中州军阀来说也不过仅仅只是蝼蚁而已,中州军阀能够威胁利诱他已经算是费了心思,却不会进一步顾虑和安抚他的情绪。 江团团无所谓的笑了笑,“罗姐姐既然有事怎好耽误了呢,那我也回去吧!”她是想着让曲隐好好地休息休息。 沐阳没有出声,下了马车,只是递了一块令牌,宫门侍卫就放行了。 “傻丫头,你赢不了我,我弃权你就是胜者,我看出来了,你好像有什么事情,就算你没有告诉我,我也看出来了,我猜到一定是师叔的要求吧!”沐阳心里有些难受,因为离月从来都不愿和自己讲她的心事。 低声自语了一句,韩逸收拢了心神,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来。这殿厅看起来完全封闭,没有任何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聚集在其中天才们,修为几乎全部都在灵尊后期及以上。 连一向冷静,权衡利弊的瑶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一起犯傻,暗叹果然验证了那句老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一帮傻瓜待久了,自己也变傻了。 昨天晚餐的时侯,齐平峰不断劝酒,肖涛的醉是装出来的,其实暗中已经提防了,只要齐平峰有不良举动,孙传忠就会从外面冲进来。 还没等到妖喊完,末无闻划过手中的青瓷,泛出的青芒将妖劈成两段。末无闻又左右不停的划动,噼里啪啦妖被劈成碎片在半空中炸开,灰飞烟灭。 走到红绿灯路口过人行道,红灯下停着的摩托车突然启动加速对着黎骁迈冲过来。 虽然我身为瓦尔斯塔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去考虑他饶想法。近些日子里,我的压力是越来越大了。 “我们错温波最著名的莫过于卡里沛皮革,要买起码要半年的预订时间。”前台服务员自豪地说道。 最引人注目的,还要数威廉胸前佩戴着的七枚军功勋章,在他这个年纪建立起如茨功勋是极为罕见的,大多数沙场老将都自愧不如。 还有,建筑边沿挂着的灯,在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会有霓虹闪烁。 “过完年就要准备出发了……这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说道这里曹操是真的感慨。 “那你带我来的目的是什么?怕公主看上你吗?”宗言曦直白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息绣和李渊庭,还有谢清祝和汪子几个,带着自己的副队和核心队员,一起听思达在屏幕另一端的解说。 看着被他召出的东西,聂宇的心绪在短短几秒内恢复正常。吃点亏不算什么,闹清楚为什么吃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以后他肯定还会穿梭世界,聂宇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绊倒两回。 若是让他知道,骆思琪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还真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 有好几个学霸同学都不想来继续上学,一直蹲在家里面,这让学校的老师都着急上火,纷纷的开始提出对策。 出来时,就瞧见谭云星和陈安,还在那儿哼哼哧哧的,来回打山泉水。 但是碍于林疏的身份地位,似乎所有人除了议论和指指点点以外,也并不敢有太过分的动静。 “哼,你懂什么?”水月儿瘪了瘪嘴,那看向天际的眼神中神采依旧不减半分。 没多久也敷着一张面膜走了出来,不过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张没有开封的面膜。 那男人便是带领着这么一大堆阴兵的老大,只见其端坐在马背上,一副高傲的样子,直接无视了鬼差头头的话。 听到吕布的这番话,赵云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王楷笑眯眯的样子,心中有些恼怒,咬牙说道。 可是,等到他真的想调查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就算他想调查,也是无从下手。 “呼!”安邦他们长吐了口气,捏着的拳头也松开了,连城能安然无恙的醒过来,这一次大圈的劫难算是暂时过了一个大坎。 片刻之后,居中的战车之中,走下来一个青年,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尽管他的面容十分俊朗,但他身上的气息却显得有些鬼蜮森然。 白断流从裤兜里又掏出来了其余九个注射器,陈济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成为灵体的陈济海体内有着像人一样的血液,不过因为是灵体,所以在人世时血液即使全部被吞噬殆尽,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