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条贪吃蛇》 第1章 吃是生命中的头等大事 吃是生命中头等的大事。 晨光剖开雾霭的时候，十三匹高角羚羊已经开始啃食起地上的狼尾草和须芒草，它们的脚步看似悠闲，但却吃得又快又急，带着丰富汁液的草叶才刚入口，就已经被咀嚼粉碎，在唾液的作用下，转化为可吸收的养分。 找到一片合适的草场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它们已经忍不住要大快朵颐。 这也让不远处的剑齿虎开心起来。 体型庞大的剑齿虎正伏在远处的下风口，这头老练的猛兽有着丰富的经验，它很清楚，若是自己就这么飞扑出去，这些弱小的高角羚羊仅仅只是嗅到它的气味，听到它的声音，就会四散奔逃，再也见不到影子。 所以，它才会选择埋伏在草丛附近。 眼下这片丰美的草场，就是最好的诱饵。 羊一定会吃草。 而它，也一定会有羊吃。 剑齿虎飞扑了出去。 即便那些阳光凝固的草叶能量，已经在这些高角羚羊身上，被转化成了闪电般的奔逃动能，奔袭的剑齿虎仍旧第一时间扑杀了一头高角羚羊。 当锋锐的弯爪刺入高角羚羊的肩胛骨时，忙碌了一个早晨的剑齿虎，也终于有了它的第一餐。 不过吃归吃，作为顶级掠食者，剑齿虎却不是什么肉都吃，它只会摄取猎物柔软的腹肉，以及躯干部分那些带着脂肪的软肉，这并非是浪费，而是为了保护牙齿——过度啃咬硬质肌肉，很可能会造成齿根隐裂，甚至影响到进食本身。 好在，眼前这头羊足够肥美，它或许能饱餐一顿。 嗅着鲜肉的气息，剑齿虎已经忍不住要大快朵颐。 这也让不远处，已经变成一条巨蛇的杜易开心起来。 具体是怎么变成蛇的，杜易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突然感觉自己因重病而虚弱的身躯，变得充满了力量，可就在他准备抬起胳膊，看一眼自己的肱二头肌有多大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胳膊没了。 不止是胳膊没了，腿也没了，整个身子直接变成了长长的一条。 只用了两分钟，杜易就接受了，自己已经变成一条蛇的事实。 毕竟这对杜易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他久违的感受到了身体健康的感觉，不用躺在病床上，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除了有点饿以外。 但最麻烦的，也就是这有点饿。 “蛇的捕猎方式是什么来着？” 杜易对这种事完全没概念。 不过捕猎这种事，终究还是有一个最基础的方式，那就是追上去，把猎物打死吃掉——不管什么样的捕猎，终究还是会落到这个步骤。 但在尝试了几次之后，杜易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不是打不过，而是追不到。 它眼下的身躯实在是太过庞大，大象在他的面前都如同大号老鼠，如果它就这么飞扑出去，那些弱小的剑齿虎和大象甚至都不用亲眼看到，仅仅只是嗅到味道，甚至听到声音，就已经望风而逃，再也见不到影子。 所以，杜易才会选择埋伏在羊群附近。 眼前这些肥美的羚羊，就是最好的诱饵。 那些食肉动物，一定会过来吃羊。 而他，也一定会有肉吃。 杜易扬起长尾，卷起一块巨石。 远方的剑齿虎还没来得及啃食羊肉，就已经被旋转飞来的巨石砸碎了脑壳。 当脑浆迸裂的剑齿虎倒在地上的时候，忙碌了一个早晨的杜易，也终于有了他的第一餐。 不过吃归吃，作为一个文明人，杜易可不是什么都吃——虽然按照蛇类的正常进食办法，应该是要将猎物整个吞下，但是在这方面，杜易却意外的有一些，身为文明人的坚持。 首先，就是吃归吃，但是一定要去下水，倒不是杜易过度挑食，而是这些野兽在被他猎到之前，可不一定排过便，若是真被他一块吃下去的话，那个画面，他只是想想，都会觉得倒胃口。 至于另一个，就是，一定要吃熟食。 这甚至不是什么防止寄生虫的举动，纯粹就是他想吃熟的，虽然他也不是不能接受一些生鱼片之类的生吃，但眼下变成蛇之后，吃熟食，反而变成了他作为一个文明人的最后底线。 至于熟食本身，倒也没那么难做，在小心翼翼地将收集起来的干木头放到一边后，杜易便用长尾卷起一块岩石，狠狠的抽向另一块岩石。 这并非寻常的点火办法，更接近于纯粹的大力出奇迹，厚重的岩石在长尾有力的抽打之下，如陀螺般旋转，两块巨石只是片刻就已经碰撞多次，只是一会，便已经砸出了火花，将干草和木头点燃。 而杜易这边，也就把去掉内脏的剑齿虎和高角羚羊，连同之前留下的长毛象肥油，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干草和树枝的东西，都扔进了火堆里。 “条件有限，只能用这些东西来调味了。” 是了，即便是变成了蛇，杜易对口味也有着相当的要求。 火焰的炙烤之下，阵阵肉香很快便透了出来，感受着那并非焦臭，而是焦香的食物气息，杜易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经历了数十次的试验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合适的配方。 起码这些肉，已经算能入口的级别了。 但就在杜易这边准备尝尝味道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远处有一道视线，正在窥探着他的方向。 “看什么看！” 被打扰了进食的杜易登时便狠狠地瞪了回去。 他可受不了吃饭的时候被偷看，不吃饭的时候也不行——若是真有什么说法，光明正大出来跟他聊也就是了，躲在暗处偷窥算什么？ 而在杜易这边露出獠牙的时候，远处一个虫子般渺小的身影便也被骇得一路逃窜，只看那手脚并用的样子，竟是如同猿猴一般。 “野猴子吗？” 眼看着那身影只是片刻就消失在视线中，杜易便也不在意这些了。 只是这种渺小的猴子，也用不着他在意，还是赶紧先尝尝味道比较好，不然过一会口感恐怕就要变了。 也就是杜易这边沉浸在烤肉的美味中时，远方那个猴子一样的身影，也终于在一片乱石的遮蔽之下，停下了仓皇的奔跑。。 那人影身上套着兽皮，毛发浓重，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原始的野性。 但是在闻到远方飘来的肉香，想起刚刚那冲天的火光之后，这野人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一路回到部族之中，这野人仍旧在思考着巨蛇之前的动作，他甚至下意识地拣了两块石头，拿在手里不断地撞击着。 不断地撞击之下，两块石头逐渐碎成石片，甚至碎成石粉。 明亮的火星，也一次又一次地在撞击之下闪烁着。 直到火星点燃了用来睡觉的草窝，野人才回过神来。 眼看着火势越烧越大，部族中的其他野人们都大惊失色，要知道火这种东西，只有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时候，才会出现——可现在，就在他们的面前，却有同伴只是拍打双掌，就点着了草窝！ 这是……什么力量？ 过于蒙昧的脑子让这些野人没办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唯独那做出了这一切的野人，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的来源。 “神！” 回想着那巨蛇的身影，野人再一次拍起了双掌。 火光的映照之下，星火迸溅。 “这是来自于神的力量！” 第2章 双掌合十不是抱歉 时光荏苒，岁月穿梭。 杜易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山里住了多久了，毕竟手边也没什么日历供他计时，虽然他也曾尝试过，用画横线的方式来记录日夜的更迭，但随着他中间几次蜕皮，导致断了几次签到之后，这种朴素的日历记录也终究宣告失败。 每一次蜕皮，杜易都要睡上很久，而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也就都变了模样——他只能从周围树木的年轮上，还有将自己埋起来的那些泥土上，判断出应该是过了挺久的时间。 但要说到底过了多久，杜易也算不清楚。 不过这对杜易来说倒是没什么所谓，他一向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既然睡醒了一觉，那么除了磨掉身上的旧皮之外，就是先填饱肚子。 好在这片山头的物产居然意外的丰富，就算以杜易的食量，吃了这么久，竟也没有将这片山头彻底吃空——这也让杜易颇为讶异，要知道他都已经做好了这一片吃光，就去远处觅食的准备，可谁能想到，这片山里却总能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新的猎物。 “就好像会自动刷新一样？” 虽然猎物会自动送上门，算是一件好事，但这诡异的情况，也确实令杜易颇为费解。 要知道，这些猎物也都不是傻的，至少有最基本的求生本能，仅仅只是闻到他的气息，听到他的声音，这些猎物就会四散奔逃，又怎么可能主动送上门来呢？ 好在，没过多久，他便发现了答案。 那是他在一次睡觉时候发现的，当时的他虽然睡醒了，但却还有点迷糊，因此也就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甩掉那些将自己埋在地里的土——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却看到几个野人从远处跑了过来。 那几个野人身上穿着缝制整齐的兽皮，隐隐透着一股彪悍气息，而在他们的面前，足足三头长毛象正被他们追得慌不择路，一路冲进了这片山区。 “这是怎么做到的？” 杜易都看愣了，眼前这种情况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反过来才对，三头长毛象对他来说是不算大，但对于这几个野人来说却已经是庞然大物——三头长毛象，还是在相对开阔的地带，别说几个野人了，就算几十个野人，恐怕都会被冲得片甲不留。 而眼下，反倒是这三头长毛象，被追得满地乱跑。 “能做到这种程度……看起来像是已经有了点文明啊。” 杜易不禁暗自点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几头惊恐的长毛象，已然准备拼死一搏。 长毛象们猛地转回了头，硕大的头颅垂了下来，尖锐的象牙如同锋利的长枪，直指那几个正在追击的野人。 以长毛象的吨位，若是冲锋起来，那几个野人，怕是当场就会被碾成肉泥。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为首的野人，却猛地扬起双掌，骤然一拍！ “轰——” 伴随着双掌的拍击，大片的火焰凭空炸开，炽烈的火焰汇成火球，整个轰在了为首的长毛象头上！ “昂——” 正在冲锋中的长毛象仰天长啸，偌大的头颅之上更是被炸出大片的焦黑，原本冲锋的势头更是戛然而止，再一次恢复了狼狈逃窜的姿态。 至于另外两头长毛象也是一样，面对着野人们轰出的火球，体型巨大的长毛象竟是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但这些野人们却没有继续追击下去，仅仅只是将这些长毛象驱赶到一片浆果丛中，就身形飞纵，四下散去。 那些浆果，杜易倒是认识，这些有着丰富汁液的岩高兰浆果，就连杜易吃起来都感觉颇为甜腻，糖分如此丰富的食物，对于这三头长毛象来说自然是一顿美餐。 于是，在食物的诱惑之下，这三头长毛象便逐渐恢复了平静，专心啃食起那些浆果来。 而窥视着这一切的杜易，也大概明白了这些野人的用意。 “看起来倒像是要把这些长毛象养起来……不过你们在我睡觉的地方养大象，合适吗？” 面对着送到脸上的三头长毛象，饥肠辘辘的杜易当然不会拒绝，反正他爬起来的时候，这三头长毛象也一定会被吓跑。 来都来了，就不用跑了。 于是，片刻的追击之后，三头长毛象便尽皆被蛇尾扫倒在地，随后挨个被去掉内脏，烤进了火里。 杜易当然没有忘记要放香料，他对于食物的品质一向都有着相当的要求。 三头长毛象下肚，吃饱喝足的杜易仰望着满天星斗，虽然以他如今的体型，三头长毛象的肉量只能让他吃个半饱，但大量营养的摄入，仍旧让他从刚睡醒的昏沉之中，回过神来。 “早知道就该拦一下那几个野人了，至少能问问他们，这里是哪里，今天是几号。” 杜易这样想着。 还有那双掌一拍就能搓出火球的能力，杜易对这个很感兴趣。 好在眼下想到这些也不算晚，那些野人没有任何掩盖踪迹的想法，他完全可以顺着这些野人留下的踪迹，一路找到那些野人的聚落。 “希望不会一露面就吓死他们。” 杜易对自己眼下的体型有着清晰的认知，也很清楚，以自己眼下这庞大的身躯，出现在野人们的聚落周围，会是一件多么令人惊恐的事情。 毕竟，他也曾经当过人类。 “该想个什么办法好呢……要不先请客吃饭？”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若是他带着食物上门，那些野人见到他本身就有食物，应该也就不会觉得，他会想要吃掉他们了。 “至少不会被吓死……毕竟死人可没办法拿来问话。” 于是，杜易便开始了他的准备工作。 短暂的猎杀之后，又是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杜易又一次开始了他的烤肉工作——为了第一时间唤起这些野人的食欲，而不是唤起他们的惊恐，杜易这一次烹饪可是下了十成的功力。 火中燃烧着的，是他精心准备的果木熏烤配方，为了让肉吃起来更鲜甜，杜易还特地采摘了岩高兰浆果用来调味，用这种方式烤出来的长毛象，杜易最多一顿能吃八头。 “只要让他们第一时间被烤肉吸引住，接下来的交流就好办了。” 或许因为蛇是冷血动物的缘故，杜易总感觉自己的做事思路也变得越来越冷静清晰。 第3章 第一次接触 经过足足一整天的炮制，杜易终于准备好了他的见面礼。 最诱人的便是猛犸象的颈肉和肩肉，这两个部分的肉质有着大理石纹一般的脂肪层，在杜易那不知磨练了多久的烘烤技艺加持之下，散发着让人垂涎欲滴的肉香。 但剑齿虎的里脊肉却也不差，岩高兰浆果那甜腻的果酱，在烹饪中起到了蜂蜜的作用，不止去掉了肉质本身的腥气，那渗入肉丝之中的微甜也让这些里脊肉变得愈发可口。 当然，要说杜易自己最喜欢的，还是这道被称作“地脉膏髓”的大菜，将猛犸象的大骨用高温烘烤，让其中的骨髓变为满口生香的膏状物，仅仅只是食材的本味，就足以令人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还有剑齿虎和猛犸象的心尖……可惜不太好切片。” 杜易有些惋惜。 不过这些菜品依旧是他的巅峰之作，就连他自己平日里都不一定能吃这么好——毕竟像是里脊肉又或骨髓之类的菜品，平日里烹饪起来实在是过于麻烦。 但为了能做到更好的第一印象，杜易还是把这些大菜做了出来，考虑到这些野人的口味不一定会吃全熟，杜易还特地只做了五成熟。 “这也是为了沟通考虑，毕竟我又不会他们的语言……所以菜一定要硬，一定要第一时间抓住他们的味觉，让他们暂时忘掉对我的恐惧，达到最基本的交流基础。” 杜易冷静地思考着。 是了，就连语言不通，都已经被杜易纳入了思考范畴，为了让自己这次交流能做到足够顺畅，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而在这之后，杜易便带着这诸多菜品，循着那些野人离去的踪迹，一路蛇行而去。 沿途所至，那些野兽们都在躲避着这一尊庞然大物，在顶级掠食者所散发的恐怖威压之下，即便是剑齿虎，甚至长毛象，也都在四散奔逃着，逃向更远的地方。 逃向那些，看起来像是安全的地方。 —————————— 山脚下的村落，那是独属于伊格尼瓦斯家族的地盘。 原本的时候，这里不属于任何人，毕竟在那个古老的年代，甚至都没有“人”的概念，但就在那个茹毛饮血的年代，伊格尼瓦斯家族的先祖，却发现了火的力量，甚至创立了火的魔法。 于是，火的时代，就此到来。 依靠着火之魔法的力量，初生的人族迅速在这个蛮荒的时代站稳了脚跟，那些凶残的剑齿虎，曾经以人为食的恐怖猎手，尽皆倒在了火球的轰砸之下，甚至连巨大的长毛象，都在烈焰的焚烧之中，变成了族人们的食物。 这也让伊格尼瓦斯家族愈发地壮大，甚至开辟了独属于他们的王朝。 伊格尼斯，在古语之中，是火焰的意思。 而伊格尼瓦斯，则意味着火焰之君主。 这是注定要成为万王之王的人物。 但眼下，这位即将如旭日东升一般掌控一切的，第十八代万王之王，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只因为山中所有的野兽都在疯了一样向着外面逃窜。 “牧场已经被毁了？” “浆果田也已经被毁了？” “什么？那些野兽正在朝着村子冲过来？” 第十八代伊格尼瓦斯，这个名为曜日者的首领，一时间头晕目眩。 变故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突然到没给他们任何准备的时间，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兽潮，伊格尼瓦斯家族能做的只有战斗！ “这是我们的地方！是我们世代生活的地方！” 喊着这样的口号，伊格尼瓦斯家族的成员们开始组织起防御。 每个人都拿到了斧头和长矛，但这些武器仅仅只能用来自保防御，真正能对抗那些疯狂猛兽的，只有伊格尼瓦斯家族的那些魔法使们。 那些魔法使们轰出的火球，才能真正做到抵御兽潮。 炽烈的爆炎本身，就已经足以令那些野兽们畏惧，当火球升腾而起的时候，即便是最凶猛的长毛象也会望而却步。 可是这一次，那些野兽们，却完全没有停下。 别说长毛象了，就连那些比长毛象小得多的山羊都没有停下，面对着升腾而起的火球，冲在最前面的那头山羊竟好似疯了一样，竟是不闪不避，迎面顶了过来！ “轰——” 炽烈的爆炎将山羊焚成一团火炬，但更多的蹄子和爪子却已经踩在了这头山羊的身上，巨颏虎、洞熊、披毛犀、恐狼、巨貘、恐鹤……还有那如同战车一般横冲直撞的长毛象，它们都在奔逃着，都在拼命地奔逃着。 就好像，在它们的背后，还有什么更加恐怖的存在。 “快走！我们也走！” 第十八代伊格尼瓦斯，那个名为曜日者的首领，第一时间选择了撤离。 青壮们负责帮那些老幼们，将必要的水和食物都带上，魔法使们则分散在队伍的两翼，负责在这片危险的兽潮中杀出一片生存空间——至于作为首领的曜日者，则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负责抵挡那些随时都会冲垮队伍的疯狂凶兽。 但也就是因为坠在了最后，他才看到了那个，远远坠在兽群之后的庞大身影。 “这是……什么？” 看着远处那如同山峰一样蜿蜒而来的庞然大物，第十八代伊格尼瓦斯瞠目结舌。 虽然根据家族的口口相传，伊格尼瓦斯家族的先祖是掌握了神的力量，才传下了火焰的魔法，但先祖留下的箴言中却从未说过，神，到底是什么样子。 而现在，神明的真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如同山一般庞大的巨蛇，硕大的蛇首甚至足以一口吞下两头长毛象，大量不知名的血肉正挂在那庞大的蛇躯之上，甚至还有一排又一排的白骨。 不知名的血肉已然被蒸熟，散发着恐怖的白雾，有些血肉上面甚至还沾着古怪的浆液，仅仅只是看一眼都令人头皮发麻——甚至连那些森森白骨，都已经被炙热的温度烤透，即便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那份骨髓熟透的脂肪香。 若是换到平时，曜日者恐怕会口水直流。 但是放到眼下的话…… “我会不会，也变成那些熟肉的一部分？” 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大恐怖，曜日者的大脑都在颤抖。 “走啊！快走！” 族人们的呼喊声从前方传来，这让曜日者毫不犹豫地发足狂奔。 但那庞大的身影，却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心底。 第4章 新人换旧人 第一次接触，以失败告终。 遥望着那些仓皇逃遁的野人们，杜易颇为惋惜，要知道为了这一顿好菜，他可是足足准备了大半天——但很显然，他眼下这庞大的身躯还是有点太过吓人了，以至于这些野人甚至连凑近他都不敢。 “反倒是把这些人给吓跑了。” 看了眼挂在身上的那些，特意准备出来的大菜，杜易愈发觉得可惜了。 这些野人不想吃，那就只能他自己吃了，好在他做出来的东西口味都很不错，眼下趁热吃了，倒也不算浪费。 “至于这些野人……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一边吃着还热乎的菜肴，杜易一边这样想着。 想要在不把这些野人吓死的前提下，还要问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还真是个挺麻烦的事情。 不过杜易倒也不急这一时半会，毕竟之前那么长时间都过来了，眼下自然也能从长计议——说不定那些野人会对他的菜有点兴趣，专门回过头来找他呢？ 杜易对自己的手艺有着相当的自信。 于是他便暂时不再理会这些了，毕竟硬想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还不如趁着刚睡醒，看看周边有没有什么新长出来的，能够当作调味料的植物。 另外柴火也要再储备一些了，他做饭的办法有点太费木头。 日夜一天又一天的轮转，杜易依旧在做着他的物资储备工作，偶尔闲暇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要不要用点别的办法，去接触一下那些野人——虽然那些野人跑得有点远，但之前的踪迹他可是还记得，如果想找上门的话，还是很容易的。 可是，令杜易没想到的是，他这边还没找过去，那些野人，却先一步，找了过来。 —————————— “我会继承父亲的遗志！” 在接过那件象征着伊格尼瓦斯家族族长的长矛时，第十九代伊格尼瓦斯族长耀光者，这样说着。 至于他的父亲，那位第十八代伊格尼瓦斯族长，在将队伍带到安全的平原，一路看着族人们重新建立村落之后，便直接长病不起，很快便与世长辞。 有人说，这是因为那次英勇的断后，所留下的暗伤，也有人说，这是过量的施法，耗干了这位首领的身体。 但作为第十九代首领，作为那个人的儿子，耀光者很清楚，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的父亲，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这是先祖留下的祸患……先祖窃取了神的力量。” 耀光者还记得，他的父亲在弥留之际，曾经拉着他的手，在一众族人们的面前，这样对他说过。 “先祖窃取了神的力量，触怒了深山中的神，所以神才对我们降下神罚，家族才会遭受如此厄运……我死之后，你一定要记得，要对神明表现出我们的诚意，要取得神明的谅解。” “另外，别伤心，孩子，我只是去和你的爷爷，也就是我的父亲，去大地之下团聚了。” 说完了这些之后，第十八代伊格尼瓦斯族长，甚至还死死攥着耀光者的手，嘱咐自己的继任者，一定要取得神明的谅解，千万不要去想着挑衅神明的威严。 好在，耀光者不是那种鲁莽的性子。 作为第十九代伊格尼瓦斯族长，耀光者虽然年轻，但却颇为谨慎冷静。 只是回想起之前那场恐怖的兽潮，他就已经知道，山里那位神明，可不是眼下的伊格尼瓦斯家族能应对的东西。 起码，不是他们能正面应对的东西。 “要取得神明的谅解吗……” 耀光者想了想，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好主意。 那就是，献上贡品。 就像想要一个人原谅自己，最好还是拎点东西去拜访一下，想要让神明见到伊格尼瓦斯家族的诚意，自然也是要献上一些东西才行。 好在他的父亲临终之前，还将神明的样子告诉了他，这样让他起码有点思路，知道该准备什么合适的贡品。 “首先准备一些吃的肯定没错……父亲是不是说了，那位蛇神曾经用白骨作为装饰？” 回忆着上一任族长留下的话语，耀光者开始了他的准备。 足足五头长毛象被魔法使们宰杀，硕大的骨头被剃了出来，至于那些血肉，也被作为贡品，和那些被加工好的白骨一起，拉到了圣山的位置。 是了，圣山。 虽然那片山头原本没有名字，但眼下既然知道那边有神明栖息，自然也就变成圣山了。 为了让山中的神明能注意到这边，耀光者甚至专门指挥手下的青壮们，用石头和泥土搭建了高高的祭台，所有的贡品都被摆在了祭台之上，只等着神明过来取用。 为了吸引神明的注视，他们甚至点燃了篝火，让那滚滚浓烟直冲云霄，隔着很远都能一眼看到。 但是，神明却没有半点过来的意思。 三天三夜过去了，那传说中的庞大蛇神完全没有现身，甚至连过来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这也让跟随耀光者一路前来的魔法使们，一阵心急。 “要不还是……先回去？” 有魔法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先回去，再想想别的办法，或许应该换个时间，又或者换一些贡品……” “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就好。” 耀光者这样对手下们吩咐着。 “这是出于对神明的虔诚，我们要证明我们的诚意，如果连面见神明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去和神明沟通……你们先回去吧，回到村子里去。” 面对着手下那些魔法使们的劝阻，耀光者说得有理有据。 但他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作为首领，以身犯险确实是不应该的，但是作为父亲的儿子，他至少要亲眼看到，他的父亲，到底是因什么而死。 所以，为了报这份血仇，耀光者偷偷地，在那些祭品里面下了毒。 这是他唯一能对抗那位神明的办法，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复仇手段，但考虑到那个恐怖的神明是蛇神，他也不能确定，那些毒，到底会不会有效果。 所以他才选择留在这里，他要亲眼看着那些祭品被吞食，哪怕会因此而死，都在所不惜。 但是，在又等了三天之后，蛇神依旧没有来。 第5章 饭不能乱吃 不知不觉之间，日夜轮转已经七次。 上一任族长口中的恐怖巨蛇，仍旧没有出现，整片林地也是一片静谧祥和的样子。 就仿佛那关于巨蛇的说法，只不过是上一任族长弥留之际的幻觉。 这也让作为第十九代首领的耀光者愈发迷茫了，原本他还信誓旦旦地想要为父亲复仇，可现在，在等待了足足七个日夜之后，就连他自己，也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 “那条巨蛇，真的存在吗？又或者说蛇真的能长到那么大？” 越来越多的疑惑，浮现在耀光者的心头。 有了疑惑，自然要想想怎么解开疑惑，但眼下的耀光者，却已经连最基本的正常思考都难以做到。 只因为，眼下的他，实在是太饿了。 他是让那些手下们离去了，但当时复仇心切的他，却唯独忘了让手下们多留下一些食物和水。 只是一个小小的疏忽，却直接让耀光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 最初的几天等待，耀光者还没意识到会有这样的问题，那个时候，他手边不止有装满清水的皮袋，甚至还有几片风干的野牛肉片用来充饥——这些被压制紧实的肉干不仅盐分丰富，更是颇有嚼劲，只是一片，就足以当然吃上一天，是专供给魔法使们的便携口粮。 然而，作为伊格尼瓦斯家族最强的魔法使，耀光者的饭量，也是颇为惊人的。 皮囊中的水，在四天前就喝光了，这还是他无比节省之下的情况，至于吃上，几块原本被他当作应急食物的风干野牛肉片，此刻也仅仅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 就是这么一小片风干肉，哪怕他已经将其放在嘴里抿了又抿，也不敢将其咽下。 只因为，他还需要用这片风干肉的滋味，来让自己吃草。 的确，作为第十九代首领的他有着强横的实力，只需要双手一拍，有着这样的高超本事，就算是身形巨大的长毛象，他也一样能轻松狩猎。 但那也得能看得到长毛象才行。 而眼下，别说长毛象了，周围甚至连只兔子都见不到，就算他本事再大，没有猎物，也不可能有东西吃。 “建造祭台的时候人太多，那些野兽都被吓跑了吗……” 耀光者马上便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于是，在随身的风干肉几乎要被吃光的时候，耀光者也只能像那些羚羊和兔子一样，拔起地上的狼尾草和须芒草，往自己嘴里塞。 其实现在选择离开，回到村子里吃顿好的，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或者至少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找点猎物，起码找点浆果来充饥——然而或许是过于执着，又或者是因为饿昏了头，耀光者竟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现在离开，我前些天不是白挨饿了？” 这样想着，耀光者咬牙继续坚持了下去。 他将这件事看成了一场战斗，看成了一场与饥饿的战斗，对手越是强大，他就越是斗志昂扬——他相信自己，一定能依靠意志战胜当下的困境，也一定能通过智慧战胜那条巨蛇。 可事实却证明，耀光者还是有些高估自己了，他或许能够通过意志战胜困境，也能够通过智慧战胜猛兽。 但他却没办法战胜，自己的胃。 越是饥饿，理智就越是模糊，在没有营养供能的情况下，大脑的运转也变得愈发缓慢——他虽然还能再继续坚持下去，但此刻的他却也只剩下了坚持本身。 但是，只靠吃草，他真的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吃的吗？” 饿得头晕眼花的耀光者，下意识地转过头。 好像，还真有。 那是堆积如山的长毛象肉，是原本用来作为祭品，供奉给那位蛇神的，不过在七个日夜轮转之后，这些原本新鲜的肉食，却早就已经开始散发异味。 “但是，应该没问题吧？” 耀光者本能地咽了口唾沫。 “只要去掉那些不能吃的部分……所以到底是哪里不能吃来着？” 也就是这个时候，耀光者才想起来，这些肉都是被他下过毒的——但在饥饿的驱使之下，他还是觉得，里面肯定有一部分肉，是没有腐坏，也没沾染上剧毒的。 “只要吃一口就要，哪怕只是拳头大小那么一块……甚至巴掌大小那么一片，我就能继续坚持下去，我就能继续坚持下去……” 脑子里还在犹豫着，但他的身体却已经本能地拔出了腰间的骨质小刀。 “就算切到一切变质的部分也无所谓，只要烤熟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这样想着，耀光者双掌一拍。 偌大的火球凭空轰出，直接点燃了熄灭已久的篝火。 而那柄骨质的小刀，也早已迫不及待地，割向了面前的长毛象肉。 —————————— “嗯？怎么有烤肉味？” 远在深山之中的杜易猛地扬起了头，吐着信子，感受着那飘来的淡淡气味。 虽然气味很淡，淡到微不可查，但杜易仍旧能分辨出，这是烤肉的香气没错——作为一个资深的烤肉专家，他甚至只凭这股淡淡的气味就能判断出，烤肉的绝对是一个新手。 不管是肉质，还是火候，都差了点意思。 并且，还少了最为重要的几个部分。 “没放盐和糖啊……并且油水也太少” 深山中的杜易连连摇头。 更多的香料，这个挺看运气，但是盐和糖这两样，却是基础中的基础——盐就不用说了，这个是再基本不过的调味，肉汁的鲜香全都靠这点盐来引出，至于糖的话，不管是用蜂蜜，还是用岩高兰浆果的果酱，都能有效增加肉汁的风味，让烤肉在入口的一刹那，就带来巨大的幸福感。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油脂，明火烤肉，一定要肥瘦一块烤才行。 “不然的话，像现在这样干烤，肉是会熟没错，但是肉汁也会被烤干，肉会变得很柴很硬，吞下去的时候，也会噎嗓子。” 杜易在这方面颇有经验，毕竟在他刚开始学烤肉的时候，就吃过这方面的亏。 这也让他忍不住，想要去交流一下。 最近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在深山里采集香料，收集木柴，顺带消化之前的两顿饱餐，倒是有段时间没开火做饭了，眼下这远方飘来的烤肉香，倒是让他有了点秀一秀手艺的冲动。 “过去看看吧。” 这样想着，杜易放好了自己刚刚抽断的几棵巨木，随后一路蜿蜒而去。 以杜易这庞大的身躯来说，路程倒不算多远，只是片刻，他就已经看到了那片明显是人为搭建的祭台。 不过眼下，杜易却已经没心思注意这祭台本身了，只因为祭台上那个穿着兽皮的野人，已然双眼泛白，口吐白沫，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而在野人的手边，一块被烤了一半的长毛象肉，还在散发着阵阵异味。 烤肉难吃到吃不下去，杜易也不是没做出过这种东西，但是自己烤肉把自己吃死了，这种事杜易还是第一次见。 好在眼下这个人看起来还没断气，杜易对处理食物中毒也颇有经验，于是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准备把这个人救回来。 救人一命，这会是很好的沟通基础。 第6章 食物是沟通的基础 出于安全起见，杜易第一时间先检查了那些长毛象肉。 事实证明杜易的谨慎是正确的，那些长毛象肉里果然有毒——虽然这点毒性在他看来不算什么，但是拿来杀长毛象大概是没问题的。 “也就是说，用毒杀了长毛象，然后吃了带毒的肉……并且这个肉还变质了。” 杜易大概捋清了事情的脉络。 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要说毒死长毛象，这个杜易倒是会，只需要用蛇牙咬上去就好了，或者隔着很远吐口痰过去——当然，大部分时候他不会用这种费力的办法狩猎，他更倾向于简单直接的扔石头。 但要说解毒…… 这个杜易就完全不会了。 于是他也只能暂时用对待食物中毒的办法来处理了，首先自然是用尾尖轻轻殴打这个人的腹部，要做到让这个人吐出来，但又不至于被过于庞大的力道夯进地里。 而在这之后，他便找来了一些，龙葵浆果。 这些黑色的浆果，还是他之前收集调味料的时候弄到的，当时的杜易一度以为这种东西能拿来当岩高兰浆果的平替，可谁知道做好了之后味道完全不对，吃下去之后更是让他吐了小半天。 但眼下这种时候，这些龙葵浆果却正好可以拿来催吐。 “首先，要把胃里的变质肉都清理干净……” 在用蛇尾将地上的人轻轻殴打到张口闭眼之后，杜易精准地将尾尖上沾到的浆果汁液，滴入了对方的口中。 而在这之后，他又取来了，大量的蜂蜜。 杜易曾经听说过一个理论，叫很多时候不管是解毒还是治病，药物提供的只是辅助效果，更多的时候，还是靠身体本身的自愈能力在进行恢复——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的话，他就算不知道怎么解毒，至少也能通过给这个人的身体大量供能，来增强对方的恢复能力。 用形象一点的说法来说，就是前线怎么打他不知道，但至少后勤方面能管够。 含有高糖分的蜂蜜，无疑是最佳的快速供能食材，不过杜易这边说白了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如果只是单纯的食物中毒，他确实能解决，但眼下长毛象的肉里本身就有毒，这个他是真没想到。 但令杜易意外的是，或许是这个人运气够好，又或者是因为野人的身体代谢比他理解的还要强很多，这野人竟真的恢复了意识，甚至开始大口呕吐起来。 —————————— 耀光者刚才已经快死了。 弥留之际，耀光者有些恍惚，被自己下在肉里的毒给毒死，他或许会是伊格尼瓦斯家族有史以来，死得最愚蠢的族长， 但就在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过往那些幸福片段的时候，却有奇怪的汁液滴入了他的口中。 紧接着他便大口呕吐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份恶心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他几乎要将内脏都一块吐出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有一股庞大的力量从侧面掀起了他的身躯，让他翻了个面。 这也直接让刚刚缓过气的他避免了，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的惨痛命运。 但此刻的耀光者却没心思在意那力量是从哪来的了，剧烈的呕吐甚至让他的呼吸都变得紊乱，头颅有些晕眩，就连眼睛都睁不开。 天知道这样的呕吐到底持续了多久，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吐死过去。 好在，胃里的东西很快就被吐了个干净，只剩下身体本能的干呕。 也就是这个时候，耀光者逐渐恢复了视线。 他看到了蛇。 就像父亲遗言中所说过的那样，真的有小山一般庞大的巨蛇，只不过也有些地方和父亲遗言中说的不同，至少眼前的蛇身上没有挂着什么蒸腾着热气的血肉，也看不到什么森森的白骨。 入目所及，只有坚韧的漆黑蛇鳞，鳞片的边缘之处，甚至还隐隐带着泛黄的金边。 那威风凛凛的姿态，竟真的如同神明降世一般。 “这……呕！” 耀光者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才刚张开嘴，却又是一阵强烈的干呕。 也就是这个时候，耀光者才看到，周围那些被砸烂的大片浆果，仅仅只是闻着气味，他就已经知道那是村子里的巫医们常用的催吐草药。 “这么大的剂量，就算长毛象都得躺下，难怪我会吐的这么厉害……可是这一切又是谁做的？” 想到这里，耀光者却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这种事情，好像也不用再思考什么了。 毕竟那巨蛇的尾尖上，还沾着尚未干涸的，黑色果酱。 “我……” 耀光者一阵晕眩。 原本下毒的他，反而吃下了自己下的毒，反倒是他原本想要毒杀的巨蛇，出手救下了他的性命。 “我到底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耀光者只觉得，自己或许还是死了比较干脆一些。 但是，面对着近在咫尺的甜蜜气息，虚弱的他还是本能地，伸出了手。 他从未品味过如此的甘美。 作为伊格尼瓦斯家族第十九代的首领，耀光者也吃过蜂蜜，但眼下这种品质的蜂蜜，他还是第一次吃到——甚至不需要任何加工，仅仅只是蜂蜜本身，就已经是稀世的美味。 “只有危险的大山深处，就连魔法使们都不敢轻易踏足的地方，才能找到这种级别的蜂蜜了吧……” 想到这里，恢复了一点力气的耀光者，再一次抬起了头。 那一双硕大的蛇眼，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 耀光者竟感觉到了…… 些许的善意？ “祂……没想过要杀我。” 此时此刻，耀光者竟已经下意识的，用上了尊称。 这也让他愈发地惭愧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耀光者才意识到，他很有可能错怪了眼前的这位蛇神，对方绝不是什么恐怖的邪恶，更不是什么嗜杀的怪物。 而就在耀光者还在内疚自责的时候，那硕大的蛇尾，却已经将他卷了起来，随后轻轻放下。 这也让耀光者更加惭愧。 只因为，此刻的他，正在神明的背上。 这是何等的殊荣。 第7章 不要误会 虽然不知道这野人是从哪里来的，但杜易却没打算就这么把这个野人放回去。 他要问的信息还没问到，他还不知道眼下到底是哪里，也不知道当下到底是个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这个世界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而这个差点食物中毒死了的野人，显然是知道的这些的，虽然对方穿的是兽皮，但却经过精细的缝制，腰间的骨质小刀也明显经过雕刻，再加上对方即便虚弱，也在举手投足之间表现出基本的礼貌，这明显是个文明人。 有文明，就意味着有记录，就会有历史，就会对世界有一定的认知。 但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杜易首先要学会这些人的语言。 当然，杜易也不是白学，他会管饭，并且管饱——毕竟就算想要让马跑得快，也得多给马喂草料才行。 他会给出报酬，但他也希望这个野人能认真做事。 不过很明显，这个野人的理解能力，有点问题。 在杜易回到自己的栖息地之后，这个被放在地上的野人就开始不住地磕头，嘴里也叽里咕噜一阵念叨，天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这就让杜易有些不满了，他把人带回来，是让这人来磕头的吗？ 起初的时候，杜易还想着要不要劝一下，出于语言不通的缘故，杜易又一次拿出了食物，那是他精心烤制的长毛象骨髓，一直都放在篝火旁边用小火煨着，不用加任何调味料，都能在杜易喜欢的食物里排进前三。 不过很可惜，这一次，食物的语言就没那么有效果了。 面对着正在散发诱人香气的大骨，这野人磕头磕得更厉害了。 这也让杜易不得不使用，另一种更为通俗的语言。 那就是，肢体语言。 先是在野人磕头的时候，用尾巴抽过去殴打，再将野人扶起来，然后摇摇头，再将野人按成磕头的姿势，再用尾巴殴打一遍……如此循环往复。 野人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起码不会再止不住的磕头了。 但只是这样，也没达到杜易想要的标准，他想要学会的是这野人的语言——可怎么样才能让野人明白自己的意思，这又是一个难题。 “或许可以从物品开始？” 这样想着，杜易找了一块野牛的肉过来，摆在野人的面前。 不过很遗憾的是，理解能力极差的野人仍旧没明白他的意思，甚至开始恭敬地对待起那块牛肉。 这也让杜易不得不再一次开始使用起，朴素的肢体语言。 被尾巴抽了几次之后，这野人终于不对着牛肉磕头了。 这一次，野人的选择是直接要把牛肉切了拿去烤。 眼看着野人的理解能力居然差到这种地步，杜易终于有点急眼了，于是又一次的抽打之后，杜易干脆用尾尖指了指牛肉，又指了指野人。 “咝——” 杜易甚至急得吐起了信子。 这一次，面前的野人仿佛也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野人也吐出了舌头。 “咝——” 那是颇为奇怪的发音方式，却和杜易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 片刻的沉默之后，杜易一拍脑袋。 他本来是想要学习这野人的语言来着。 结果这野人，居然理解成了，要学习他的语言。 —————————— 对于耀光者来说，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体验。 经历一次生死，已经难得，被蛇神带来深山之中，更是他从未想过的——但更让他想不到的，还是蛇神眼下的举动。 蛇神在向他传授，神的语言。 虽然他曾经数次理解错误，但在冷静下来之后，耀光者还是恢复了作为一个族长该有的聪慧，他感觉自己已经明白了蛇神的意思，并且也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很有必要的事情。 要明白蛇神的语言，才能与蛇神交流，不然他又能用什么办法，来和这位蛇神沟通呢？ 于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都在认真地学习着蛇神的语言，学习对方是如何发音，甚至是如何吐舌头。 作为伊格尼瓦斯家族的第十九代首领，耀光者学东西一向都很快。 日夜仅仅只是轮转了三十次，他便已经能做到一些，最基本的交流。 就好像，现在这样。 “咝？” 一边模仿着蛇的发音，耀光者一边指了指一旁的长毛象大骨。 “咝，咝？” “咝。” 庞大的巨蛇回应着。 于是耀光者便将那一根大骨扛起来，架到了更为庞大的篝火旁边。 而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巨蛇正在对他点头。 这就是最为基本的交流了，刚才他问的是晚上要不要吃这个，是吃骨髓还是吃牛肉，而蛇神的回应则是让他先把骨头烤上，晚上还有别的安排。 他学东西一向很快，不管是祖传的魔法，还是如何做一个首领，又或者眼下这份，来自于神明的语言。 理解了神明的语言，也就能更好的为神明做事。 是了，为神明做事，此时此刻的他已然不再是那个满腔仇恨的时候了，现在的他是真心想要按照第十八代族长的嘱托，求得神明的谅解——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家族魔法的来源，那是窃取了神明的伟力。 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他之前想要毒杀神明的举动。 一想到自己居然会蠢到用对食物下毒的方式，来毒杀一位蛇神，耀光者就觉得当时的自己大概是疯了。 所以，在逐渐学会了蛇神的语言之后，耀光者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包括家族本身的魔法来源，乃至于自己之前的鲁莽举动。 可是，令耀光者没想到的是，面对着他所诉说的这些，那位蛇神，却只是摇了摇头。 “咝。” 简短的音节，却意味着毫不在意，蛇神压根没把他眼中的过错和原罪当回事。 “——咝？” 拉长的尾音，意味着蛇神对他们的魔法很感兴趣。 这也让耀光者有些疑惑，毕竟魔法的力量也是先祖们从蛇神这里窃取的，蛇神应该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才对，又怎么会对这些东西感到好奇呢？ “咝。” 在最后，蛇神又补了一句。 但也就是这一句，却令耀光者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只因为，蛇神那最后一句，分明是否认了神的存在。 他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伟大的蛇神居然亲口说出，自己不是什么神明。 第8章 被称为神的理由 “不要把我误会成什么神明，我也没兴趣接受这份崇拜。” 在能够进行最基本的沟通之后，杜易理所当然的说出了这句话。 毕竟在相处的这些天里，杜易也看出来了，这野人似乎对自己有一种奇怪的崇敬情绪——虽然被当作神明来拜，或许不能算是坏事，但杜易对陪着一群野人玩什么神明扮演游戏，没有半点兴趣。 他只想知道自己需要的那些信息。 多余的情绪，反而会阻碍交流，让信息失真。 “比起这些，多说说你们吧，关于你们的成长，关于你们的魔法……我想知道你们的历史，你们的文化，还有你们眼中的世界，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眼看着野人还有些愣神，杜易便干脆又抽了一尾巴过去。 好在这野人的反应足够快，这才让杜易第二次扬起的长尾，落回了地上。 而在野人战战兢兢地开始讲述之后，杜易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也多了些理解。 在这个名为耀光者的野人口中，他们的火之家族是观看了他点火时候的情况，才领悟到了火焰魔法的力量，而在这之后，靠着火焰的威力，他们更是一路披荆斩棘，斗败诸多猛兽，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站稳了脚跟。 “这……” 听到这里，杜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那最原始的敲石头点火，居然能给这些野人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 至于魔法的原理，耀光者就说不清楚了，虽然在耀光者口中，像是有一套奇怪的理论，比如手上沾到石粉，然后激烈的碰撞，就能勾动神之力量之类的，但杜易却是明白燃烧是怎么产生的，这也直接导致他完全搞不清楚，耀光者到底在说些什么。 并且没手没脚的他，也没办法试一下。 “回头想想办法吧，起码先搞点这野人说的石粉。” 杜易暂时将这个疑惑搁置下来，毕竟接下来的话题才是更重要的。 这个名为耀光者的野人，讲起了他们的历史。 这些野人的历史，可以称之为一部开拓史，在说起这些的时候，耀光者的脸上满是自豪——从先祖的时代，祖先们在猛兽的猎杀之下艰难求存，到征服凶猛的剑齿虎，乃至于征服更为庞大的长毛象，耀光者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中竟真的如同有光一样。 而在这场开拓的过程中，那些掌握火焰力量的人们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他们被称为“魔法使”，顾名思义，就是使用魔法的人，作为这些野人中的顶级战力，他们永远都冲锋在第一线，对着那些毒……虫猛兽，轰出一个又一个的火球。 “你直接说毒蛇猛兽没关系的，我不太在意这个。” 察觉到耀光者话语中的磕绊，杜易摇了摇头。 而耀光者在缩了缩脖子之后，也就继续讲述下去。 靠着强横的战力，他们建立了自己的村子——不过说是村子，实际上也有着近万的人口，这在杜易眼中，已经和一些小的市镇差不多了，他们甚至驯服了恐怖的剑齿虎，连长毛象都被他们当作牲畜来放牧，肉眼可见的，他们会一路繁盛下去。 直到，兽潮的降临。 “啊这。” 听着耀光者对兽潮的描述，杜易半天说不出话。 算一算时间，这所谓的兽潮，就是他出发去寻找这些野人的时候，而在听到耀光者开始描述，他父亲看到的那尊庞大蛇神的时候，杜易也逐渐联想到了，自己当时的那副尊荣。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带些硬菜过去的举动，竟能成为那野人首领致死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些东西，你这些天也吃了。” 杜易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 “你应该能明白，我当时没有恶意。” “是啊……” 想起那些堪称珍馐美味的菜肴，耀光者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一刻，耀光者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面前的蛇神，对于好好沟通，会如此的执着。 蛇神展现出的明明是善意，但他的父亲却因此而死，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父亲，误解了蛇神的意思。 “难怪蛇神会对我说出那句话……如果我还怀抱着那份对于神明的崇敬，恐怕也会在错误的理解之下，曲解蛇神的想法吧。” 这一刻，耀光者感觉自己明白了，这位蛇神的深意。 是了，蛇神。 即便蛇神表明了不接受崇拜，但这却不妨碍，他仍旧将对方当作神明一样尊敬。 “毕竟就连我这条命，可都是被祂救回来的。” 想到这里，耀光者不禁也想起了，蛇神这段时间对自己的优待。 蛇神既然这样对待他，那他也完全没有隐瞒任何信息的理由。 于是，耀光者知无不言。 作为伊格尼瓦斯家族第十九代首领，他了解村子里的一切，而现在，他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包括村子里的诸多隐秘，魔石矿场的位置，甚至连自己的三个私生子，他都没有任何隐瞒。 “但是说到对世界的认知……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耀光者也惭愧地低下了头。 一直以来，部族的重点都放在发展上，他们战天斗地，他们繁衍生息，但却唯独忘记了，探索这个世界本身。 以至于，在蛇神询问的时候，除了周边的一些地理信息之外，他竟什么都说不上来。 “没事，慢慢探索也就知道了，反正又不是只聊这一次。” 杜易宽慰着耀光者。 这也让耀光者，猛地抬起了头。 “您的意思是……”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是那些人的首领吧。” 杜易这样说着。 “擅离职守太久，总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误会既然解开了，那你也该回去了……如果探索到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记得过来和我说一声就好。” “这……” 即便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耀光者已经对蛇神的脾性有了一定的了解，但他也没想到，这位蛇神，居然会如此的好说话。 但是，身为首领的他，在这一刻，也已经意识到了。 神与人，就此立约。 第9章 好起来了 十个日夜轮转之后，回到了村子的耀光者，受到了盛大的欢迎。 没人能想到，失踪许久的首领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他们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举族搬迁的准备——但就在人们即将离开的前一天，他们的首领，却回到了村子。 甚至，还带回了极好的消息。 “神明不会追究伊格尼瓦斯家族使用魔法的事情，之前的兽潮只是一场误会。” 面对着一众族人们，耀光者详细地解释了兽潮的起因，那并非蛇神的怪罪，仅仅只是蛇神出行时过于声势浩大，导致山里的野兽们都在恐慌。 至于村子的厄运，那并非是蛇神的惩罚，仅仅只是因为，眼下的村子，对于神明来说，太过孱弱。 孱弱到，连蛇神出行时候的余波都承受不住。 这也让一众魔法使们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居然会孱弱到这种地步。 “关于这一点，我也和蛇神交流过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耀光者却继续说了下去。 “原本慈悲的蛇神，是想要不再搞那种声势浩大的出行了，但是我和蛇神讨论了一下，觉得还是保留一定程度的兽潮比较好……隔一段时间，应对一次小规模的兽潮，我们也能有更多锻炼魔法的机会。” 此言一出，魔法使们看向耀光者的眼神，也愈发地敬畏起来。 居然能够与神明沟通，甚至沟通到如此地步…… 第十九代的首领，简直深不可测！ “但是，我们也要为蛇神做一些事情。” 一番话说完之后，耀光者却补了一句。 这也是他回来之前，与蛇神约定的一部分，蛇神偶尔会出来活动活动，让族里的魔法使们定期练练手，而他自己，也将作为蛇神的眼睛，去探索这个世界，给蛇神带来更多关于这片天地的消息。 很公平的约定，起码在那位蛇神看来很公平。 但在耀光者看来，只是这样，还不太够。 “我们还要定期为那位蛇神，献上祭品。”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待遇，耀光者这样说着。 之前被蛇神招待的时候，他一顿白吃白喝，甚至还白学了不少烹饪食物的技术，眼下他既然重新回到了村子，那至少也要招待一下那位蛇神才行——用食物和食材来表达感谢，这是耀光者能想出的，最好的方式了。 虽然蛇神从未这样要求过，但耀光者却总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毕竟他从蛇神那里，学到了太多太多。 而这些学识，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得到了显现，在蛇神那里学到的，对于各种食材的辨认与处理，让族人的食物选择变得更为丰富，而一些对于蛇神来说，极为简单的治疗手段，也远超族中那些巫医们的水平。 但真正重要的，还是他从蛇神那里，意识到了沟通的重要性。 和前几任只知道开拓的族长们不同，耀光者很注重倾听每一个族人的意思，当族人们之间产生纠纷的时候，他也会迅速找到问题所在，从而做出让各方都满意的裁断。 在耀光者的不断地调和之下，整个伊格尼瓦斯家族变得愈发团结起来，这也让他们的开拓变得愈发顺利，只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可以毫无芥蒂地相信对方。 这也耀光者，逐渐被冠以圣王的名号。 但耀光者却从不觉得，自己有人们口中的那种英明，他只觉得自己比起那位蛇神来说还是差了太多——而这种感觉，也伴随着每一次面见那位蛇神，变得愈发深刻。 “你这是带了滤镜了。” 在一次面见蛇神的时候，耀光者听到那位蛇神，一边烤肉，一边评价着他的想法。 “什么？你问我什么是滤镜？那种东西是透明的水晶……哦，你连水晶都不知道，就是那种透明的石头……另外说到石头，之前是不是聊过要帮我做个石头大锅？弄好了吗？弄好了我可以多做点好吃的给你尝尝……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你看你都瘦这么多了。” 听到蛇神问起炊具的进度，耀光者也不得不表示，族人们实在没找到那么大的石头，至于蛇神口中的金属，他们更是闻所未闻。 但这也让耀光者再一次感叹起蛇神的睿智，明明很多东西，就连他们都不知道，但面前的蛇神却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能描述出具体的样子和形状，好方便他们去寻找。 “明明蛇神比我们懂得都多，但还是要让我们来探索世界……这难道是对我们的栽培？” 耀光者一度这样理解着。 但回答他的，却是熟悉的抽打。 “别瞎想，也别误会，我是知道一些东西，但也有很多东西不知道……如果你一定觉得我什么都知道，那你哪天问个我不知道的，我该怎么说？” 蛇神的话语依旧无比坦诚。 这也让耀光者再一次感叹起，蛇神的英明。 “不能瞎想，也不能误会。” 耀光者深深地记住了这句话，他不止将这句话当成了与蛇神交流的准则，更是当成了自己与他人交流时候的准则。 而当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回到村子之后，族人们也愈发赞叹起他的英明来。 在耀光者的治下，村子很快便发展成了城邦——之所以会有城邦这个概念，还是耀光者从蛇神那里听来的。在蛇神的口中，一座在这个时代相对较好的城邦，一方面要有抵御猛兽和外敌的城墙，另一方面也要有各种工匠和商铺，来对原材料进行加工和售卖……总之，这应该是一个颇为方便的地方，对谁都是如此。 而在族人们的眼中，这些却都成为了耀光者的智慧，虽然耀光者自己一再强调，这些都是在蛇神的指点之下办到的，但是在族人们的眼中，能够将神明的指点实现，就已经是不得了的壮举。 “别瞎想，也别误会。” 面对着族人们的说法，耀光者下意识地这样说着。 这让耀光者一阵恍惚。 但不管耀光者怎么说，族人们都坚持认为，耀光者的英明无与伦比，这是最好的时代，是前所未有的辉煌，他们无比希望，这位圣王，就这么一直带领他们走下去。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成为圣王的耀光者，终究还是老了。 在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苍老的耀光者，再一次来到了圣山之中。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位蛇神。 第10章 丰饶之主 “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了？” 看着再一次找过来的耀光者，杜易颇为感慨。 明明在他的印象里，对方前不久还是一个颇为年轻的壮汉，但在没过多久之后，却成了这副垂垂老矣的瘦弱样子。 只看那副轻飘飘的身板，怕是来一阵风，都能把耀光者给吹走。 “没过多久这种事，也只是对您来说吧。” 老迈的耀光者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对于眼前的蛇神来说，时间确实没过去多久，但对于耀光者来说，他却已经在位五十余年了。 就算翻遍往上的十八代先祖，也没有哪个族长能在位如此之久。 更何况，他的身体，本就没那么健康。 之前那自以为聪明的下毒，终究还是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不可逆转的暗伤，若不是每次面见蛇神的时候，他都能得到些许的调理，恐怕他早就已经撒手人寰。 “早就说了，趁着年轻，早点退休过来山里住，身体也能好一些……你那个工作确实太耗神了，真不如搬来山里，每天除了打猎和吃饭，别的都不用多想。” 听到耀光者这么说，杜易不禁一阵唏嘘。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相当的时间了，他也早就已经习惯了独处的快乐，但有个人能偶尔说点话，也算是好事——而这个名为耀光者的野人，除了偶尔容易瞎寻思之外，倒也确实是个很合适的交流对象。 “所以说，现在来山里也不晚，看你现在还能一个人进山，那说明还有点底子在，直接住下吧，好歹还能多活一阵。” “这……” 面对着蛇神的邀请，耀光者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虽然这样的邀请，他已经面对过数次，但每次听到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心驰神往——毕竟蛇神的时间观念，跟凡人可是完全不一样，而对方口中的多活一阵，换算成凡人时间的话…… 长生久视，这是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漫长的生命能够带来什么？耀光者不知道，但源自于生命本身的求生本能，却在催促着他赶快答应——直觉告诉他，此刻他如果真的答应下来，他就真的可以延续生命，真的能在这几乎灯枯油尽的时候，继续活下去。 但是在深吸一口气之后，耀光者却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 耀光者笑了笑。 “如果继续活下去的话，那就还要继续做族长了，哪怕我住在山里，他们也会跑过来找我问东问西……就像您说的那样，这种事情确实太累心了。” 说到这里，耀光者叹息一声。 “我作为族长，为族人们工作了五十多年，现在我已经老得快要死了，也该为自己的私心活一次了……” “我也该去和我的父亲团聚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耀光者的眼中，已然泛起了几分怀念。 这也让杜易叹息一声。 “那就在走之前，吃顿好的吧。” 既然耀光者去意已决，杜易也尊重对方的决定，不过作为最后一次会面，杜易还是为此准备了丰盛的大餐。 但虚弱的耀光者，却仅仅只是喝了些蜂蜜下去。 一如最初见面的时候那样。 而在吃饭的过程中，耀光者也交待了自己的后事，在他离世之后，他的孩子会继承他的位置，那个年轻人像曾经的他一样强壮，甚至比曾经的他还要更为聪明一些。 “我把您的语言也教给了他，他会比我做得更好。” 耀光者这样说着。 “等到下一次的时候，就是他来跟您交谈了……之前说好的那个，叫做锅的东西，他也会为您做好。” “你其实可以带他过来的。” 杜易忍不住摇了摇头。 “至少先让我认认人……你还是太见外了。” “那可不行，这可是我自己的休息时间，怎么能把那小子带过来呢？” 耀光者呵呵地笑了起来，甚至又吃了一大口蜂蜜。 于是，这短暂的相聚也终于走到了尽头，耀光者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考虑到耀光者已经老迈到如此地步，杜易便找了一块自己的蛇蜕给他。 这些从他身上褪下来的老旧蛇皮，上面沾染着他的气味，那些猛兽们只要闻到，就会本能地退避三舍。 它可以让耀光者不用经历任何战斗，就可以走出这片深山。 可即便有着蛇蜕的庇佑，这一路的跋涉，还是让耀光者在刚回到城里，就直接倒下。 “不要伤心，我只是去和我的父亲团聚了。” 在自己的儿子，还有一众魔法使们围在床边的时候，虚弱的耀光者睁开了眼。 “其实我早就该死了，只是蛇神强行延续了我的生命……我们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位蛇神，是祂为我们带来了一切，是祂让我们每一年都能得到丰盛的收获。” “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就算是我死了之后，也要一直献上祭品，一直把外面的事情，说给蛇神，说给那位丰饶之主。” 说到这里，耀光者的声音顿了顿。 紧接着，他便一把拉住了他儿子的手。 “记住，孩子，别多想，也别瞎想，这是和蛇神沟通的基础，也是你治理这座城的最好办法……只要做好你该做的，我们的城自然会兴旺发达。” 眼看着面前那个，比年轻时候的自己还要壮实几分的青年，正一脸认真地点着头，耀光者便也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明明双眼已经闭上，他却好像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就像小时候一样，他握住了那宽大的手掌。 这一刻，伊格尼瓦斯的第十九代首领，众人称颂的圣王，离开了人世。 第二十代首领，也在这一刻，宣告继位，号称继火者。 继火，也就是继承火焰与光明的意思，这个名号本身，就是在向城中的所有人宣告，他会继承耀光者的意志，让这座以火焰为名的城，继续辉煌下去。 事实证明耀光者说的没错，这位第二十代的继火者确实更为年富力强，也确实比耀光者更为聪明，首领的交接顺利完成，整个城也依旧维持着稳定的发展，一如耀光者还在的时候。 但有些时候，过于聪明，也不一定是好事。 第11章 丰收节 虽然杜易平日里吃饭的方式，还保留着人类的习惯，但眼下作为一条蛇，他仍旧需要做一些，蛇必须要做的事情。 比如，蜕皮。 寻常的蛇是怎么蜕皮的，杜易不太清楚，但他的话，蜕皮和冬眠好像结合在了一起——每一次蜕皮，都意味着一场漫长的睡眠，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睡醒。 所以在吃饱喝足之后，他便进入了深山之中，给自己挖出一个偌大的坑洞。 虽然以他如今这庞大的体格，完全不存在什么天敌可言，但他还是习惯在睡觉的时候找个僻静的地方，顺便往身上盖点什么。 于是，在大量的泥土覆盖在身上之后，杜易便只留下两个鼻孔露在外面，用来出气。 “好像还忘了点什么？算了，想不起来就说明不重要。” 几千个日夜的不知疲惫，很快便转化为昏沉的睡意。 于是，躺下没多久，杜易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然而，也就是杜易这边进入沉睡没多久，远处的山坡上，却已经再一次堆满了祭品。 —————————— 每年的丰收节，是伊格尼斯城最重要的节日。 这个节日还是第十九代伊格尼瓦斯的首领，伟大的圣王耀光者定下的，在每个年份中最寒冷的那一天，伟大的圣王都要将大量的祭品带入圣山，献祭给山中的蛇神——而山中的蛇神，也会将那些危险的猛兽们从深山中驱赶而出。 据说在几十年之前，这种事情还会被称为兽潮，甚至一度摧毁了他们曾经的家园，但眼下，这种事情却成为了魔法使们大展身手的时刻，曾经那些需要深入山中才能见到的猛兽，此刻却跑来平原上与他们正面战斗，他们只需要轰出火球，就能得到大量的猎获。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原本用作献祭的节日，会被称为丰收节。 每个丰收节，都意味着一场丰盛的收获。 只不过这一年的丰收节，却和以往有所不同，第十九代首领终究还是故去了，眼下主持节日的，却是第十九代首领在晚年留下的子嗣，是那个名为继火者的，第二十代首领。 对于继火者的继任，城中的人们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毕竟在对方确实展现出了，和曾经的耀光者一样强壮和聪明，甚至更加聪明，人们都觉得，继火者能够继承耀光者的英明，将族群带向一个更为美好的未来。 就连继火者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我一定能继承父亲的一切，一定能将族群引向辉煌！” 这样想着，继火者便循着父亲当年的足迹，一个人带着大量的祭品，进入了深山。 “只有一个人能进入圣山”，这是从耀光者开始便流传下来的惯例，虽然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强壮，携带的物品终究有限，但耀光者仍旧坚持一个人进山。 当然，耀光者也给出了相应的理由，一方面进山的人太多，对蛇神总是有些打扰，而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那些族人们好。 毕竟耀光者的父亲，就是被硬生生吓死的，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蛇神那庞大身躯带来的冲击力。 作为耀光者的继任者，继火者当然也遵循着同样的规则，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将神明的语言学得滚瓜烂熟，更是熟记该如何面对蛇神——他的父亲也曾经在这方面叮嘱过他，一定不要将蛇神当作神明来崇拜，那样会让蛇神不高兴，最好将蛇神当作一个邻家的长者，这样才能和蛇神顺畅的交流。 一切都会顺利，继火者这样想着。 于是，就像昔日的耀光者一样，继火者也点燃了篝火。 点燃的篝火冒出直冲天际的浓烟，那是与蛇神约定的信号，只要浓烟燃起，就是献祭的时刻。 当蛇神降临的时候，他就会奉上那些祭品，还有远方的探索者们带回来的那些消息——尤其是后者，他记得父亲曾经说过，那些远方的信息，那些对于这个世界的观察和理解，才是蛇神真正需要的。 但是这一次，蛇神没有来。 最开始的时候，继火者还以为是蛇神离得比较远，而在等了大半天之后，继火者也还在认为，蛇神大概在忙别的事，可直到等了一天一夜，蛇神还没有来，继火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会吧……父亲不是说过，只要烟柱升起，蛇神就一定会出现吗？” 第三天的太阳升起时，继火者已然瞠目结舌。 三个日夜轮转，蛇神依旧没有出现，反倒是他身上带的那点肉干，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毕竟原本这场仪式就不该持续三天，就算他身上有所准备，但实际上也没能携带多少吃食。 此情此景，不禁让继火者想起了，他的父亲。 继火者也曾经听过，他的父亲说的那些曾经的故事，在当年，他的父亲就是饿了很久很久，才见到了那位蛇神。 所以，在想了片刻之后，继火者果断切下了一块，原本用作祭品的，长毛象肉。 他听他的父亲，也就是那位耀光者说过，每次献祭，都会得到蛇神的款待，蛇神会将这些祭品作为原料，烹饪出各种好吃的菜肴，用来款待献祭者——而这也就意味着，眼下他就算提前将一些祭品做熟吃掉，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反正只不过是提前了一小会……蛇神是不会怪罪的。” 继火者这样想着。 对蛇神来说只能算边角料的分量，对继火者来说已经能算是一场饕餮盛宴，仅仅只是一块长毛象肉，就让忍饥挨饿了三天的继火者吃饱喝足。 而在吃饱了之后，继火者也终于有余力，开始思考，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况。 “蛇神很可能不会来了……甚至就算会来，丰收节也已经延期。” 在吃饱喝足之后，聪明的继火者第一时间便判断出了当下的情况。 他吃几口贡品，蛇神大概率不会怪罪，毕竟这些贡品，终究还是会被蛇神做成大餐来款待他。 但丰收节如果没有猎物，城里的族人们一定会不满，毕竟丰收节之所以叫做丰收节，就是因为家家户户都会有猎获——眼下这份猎获少了，他又怎么可能不挨骂呢？ “如果要补齐这份猎获的话……” 想要补齐这份猎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他又不是蛇神，又没有那驱动万兽的本事。 “但是族人们需要的只是猎获，又不是狩猎这件事。” 聪明的继火者，几乎是本能的想到了关键所在。 紧接着，他的时间便转到了，身旁的那些祭品上。 看到这些祭品的那一刻，继火者便已经想到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蛇神应该不会怪罪我的，毕竟这些祭品对于蛇神来说，无关紧要。” 想起父亲留下的箴言，继火者深吸一口气。 紧接着，他便将剩下的祭品，全都带下了圣山。 第12章 从偷吃贡品开始 这一年，伊格尼斯城的丰收节，出了一些意外。 以往每年都能带来丰收的兽潮没有来，回来的只有继火者自己，还有大量已经被做熟的猎获。 “蛇神觉得每年让大家打猎，实在是太过麻烦，所以祂干脆将那些猎获做熟，让我带回来了。” 面对着众人的疑惑，继火者如此回答。 至于这些做熟的猎获为什么少了很多，继火者也有自己的说法，一方面是处理中肯定会有损耗，另一方面，经过连年的狩猎，山里的野兽也少了很多——城里的人们虽然颇有微词，但看到继火者那诚恳的面容时，终究也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虽然猎获少了点，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而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继火者也松了口气。 “总算把这件事平过去了。” 是了，继火者比他的父亲还要聪明太多，他的父亲遇到这种情况，怕不是人都要直接死在山里。 但是他却能将事情摆平，并且做到所有人都毫无怨言。 “父亲说过，祭品只是族人们对于蛇神的感谢，蛇神其实不需要祭品……那在眼下这种时候，把祭品拿来作为丰收节的收获，应该也没问题。” 毕竟他的父亲耀光者曾经多次面见蛇神，所以对于蛇神不需要祭品这件事，他还是可以确定无误的。 而现在，他只不过是在这个既定的事实上，加了一些，自己的理解。 “希望蛇神能理解我的作为……这个冬天可没那么好过。” 继火者很快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只因为眼下还有更麻烦的事情等待着他来处理。 那就是，食物短缺的问题。 以往的时候，每次丰收节都能带来大量猎获，这会极大的丰富伊格尼斯城的肉食储备，如果省着点吃的话，甚至足够城里的人们吃上三十个日夜轮转。 但是这一次，他带回来的那点伪装成猎获的祭品，却只够族人们吃一天。 如果放开了吃的话，甚至连吃一顿都不够。 “食物的缺口啊……” 继火者开始头痛了，这是他父亲的时代，从未遇到过的问题。 上一辈没有留下任何经验，因此继火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牧场的产出是有数的，能够被弄到的食物，早在过冬之前就已经都收割完毕了。 简单来说，他要额外弄出一些食物，并且速度一定要快。 “并且，如果明年的丰收节也是这样的话……” 继火者有些不好的预感。 想要弄到更多的食物，那就只能放眼周边了，也就是这个时候，继火者才感叹起蛇神的远见——虽然这一次，他没能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将那些探索者带来的情报汇报给蛇神，但这些远方传回来的信息，却成了救命的东西。 “东边已经探索到了尽头，那边只有无尽的水，并且根据探索者们的说法，那些水极为苦涩，都不能喝……虽然那边有很多大鱼，但是也会有比河流改道还要更为巨大的浪涛，这可不是什么好去的地方。” “南边的话，探索者差点死在那片满是瘴气的丛林里，那边虽然看起来物产丰富，但却远比东边更为危险……要知道探索者回来的时候，身上可是长满了包，切开之后里面都是白色的蠕虫，天知道这种东西是怎么寄生上去的。” “西边……西边是圣山。” 继火者一拍脑袋。 虽然那位蛇神没有明说，将探索者派往圣山是被明令禁止的，但他的父亲，那位耀光者，出于对蛇神的尊重，还是选择了不让探索者去西边的山里。 “那我最好也别这么做……毕竟我到现在都没有真正面见过蛇神。” 他还记得父亲曾经让他谨记的话语。 别多想，也别瞎想。 所以在确认蛇神的想法之前，他不会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那么，北边的话……” 继火者继续想了下去。 去往北边的探索者带回来的消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有些探索者说北边有身形高大的巨人，就算最矮的也比两个伊格尼斯人还要高，也有探索者说北边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冻土和漫天风雪——甚至还有探索者说，自己在那片风雪之中看到了神明的存在。 不过，那不是伊格尼斯人信奉的神明，而是另一位，可以比肩神明的存在。 可当继火者继续询问下去的时候，那个探索者却又形容不出神明的样子，站在那里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清到底是个什么。 “背靠神明的，另一群人。” 继火者眉头微皱。 从探索者们带回来的消息上看，北边的危险性不亚于其他几个方向，不利于生存的冻土，比伊格尼斯人还要高大的巨人，甚至还有未知的神明……一切都意味着，那边远比瘴气丛林和惊涛骇浪，还要更为麻烦。 但就在继火者正冥思苦想，该从哪里寻找突破口的时候，却有探索者一路逃了回来。 逃回来的探索者满身伤口，甚至还缺了一条胳膊。 “这是北边那些巨人砍下来的！” 探索者哭诉着，汇报着自己探听到的消息。 根据探索者的描述，这个探索者在北方的冻土，遇到了那些巨人，第一次看到伊格尼斯人以外的人，让这个探索者觉得颇为新奇——于是，出于想要和这些巨人们交流的想法，探索者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长毛象肉干。 这是伊格尼斯人为探索者们准备的随身口粮，据说这烹制的手法，还是第十九代圣王，从那位象征丰收的蛇神那里学来的，不止吃下去颇为扛饿，更是有着十足的烟熏风味。 巨人们愉快的享受了这一餐，他们好像很喜欢这份美食，可就在探索者以为，大伙吃饱喝足，能够正常交流的时候，那些巨人们却把他给吊了起来。 巨人们一边说着不知名的语言，一边殴打着他，此时此刻，就算双方语言不通，但这种堪称拷打的肢体语言，也已经让探索者明白了，巨人们的意思。 这些巨人们想要知道，这些肉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还想要更多。 “如果我给不出来，就把我也做成肉。” 探索者指着自己手臂的断茬。 “这就是那些巨人们砍下来的。” “你是说，他们要吃了我们？” 这也让继火者猛地抬起了头。 “好像……可以。” 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火者的眼睛眯了起来。 “确实……可以。” “他们要吃了我们……我们也可以去吃他们！” 紧接着，伊格尼斯城中的人便全被召集了起来。 在继火者的号召下，那些猎手和魔法使们都整理好了自己的行装，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要杀的却不是什么凶猛的野兽，而是另一群，自北方冻土而来的人。 “神之敌想要攻陷我们的圣山！我们要保卫我们的家园！” “保卫我们的家园！” 在继火者的号召之下，那些猎手和魔法使们纷纷出动，靠着平日里磨练出来的猎杀技巧，他们第一时间袭击了那些正在行军的巨人，并抢到了大量的肉干，还有大袋大袋的植物种子。 在袭击之前，他们曾经看到过，那些巨人会将这些植物种子塞进嘴里，当做食物来吃。 这也就意味着，伊格尼斯城的食物危机，得到了部分的解决。 而尝到了甜头的继火者也没有就此停手，他准备打上整整一个冬天，用击杀这些巨人得到的收获，来弥补丰收节无法正常举行带来的亏空。 只是继火者没想到的是，这场战争，可不止持续了一个冬天。 直到两千多个日夜轮转之后，直到他死在战场上的时候，这场战争，都未曾停歇。 第13章 都是为了一口饭 就像他的父亲一样，继火者在临终之前，也拉住了他的孩子的手。 但此时的继火者却已经没办法紧握那只年轻的手掌了，只因为他的手上已然缺了足足三根手指——那是在他施法的时候，被巨人族的祭司凝结了冰刀，硬生生切下来的。 是了，在漫长的战争之中，那些北方冰原的巨人们，也已经学会了使用神明的力量。 使用，另一个神明的力量。 “所以一定要为蛇神献上更多的祭品……现在恐怕只有蛇神才能终结这一切了。” 意识模糊的继火者努力攥着那年轻的手掌，为他的继任者留下最后的嘱托。 “你的爷爷，那位耀光者的事情，我已经全部都说给你听了……你爷爷说过，别多想，也别瞎想，那我在这里再补一句。” 脑海中曾经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这让继火者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不要自作聪明，如果当下还能过，那维持现状总好过以身犯险。” 这也算是继火者毕生经验的总结了，更是继火者最为懊悔的地方——如果不是他自以为自己是最强魔法使，就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妄图凭借一己之力，终结这漫长的战争，他也不会陷入巨人们的围杀，甚至第一个倒下。 在他这个首领倒下之后，原本还颇具优势的魔法使和猎手们登时便陷入了慌乱，紧接着，迎来的便是一边倒的杀戮。 魔法使们燃烧性命轰出火球，才硬生生为撤离打开一条通路，一个又一个的猎手们，为了能够让重伤的首领撤回去，迎向了巨人们手中的尖锐骨刀……可就算是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被救出来的继火者也已经重伤濒死。 即便最好的巫医，也表示无力回天。 “所以一定要稳重……一定要稳！不要像我一样！” “还有，一定要记得向蛇神献祭，直到蛇神回应我们……” 回想着这几年里，那一次又一次的，没有回应的献祭，继火者直到断气，都没能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他从未得到过蛇神的回应。 他不理解。 也不甘心。 “父亲！！！” 眼见得继火者撒手人寰，他的子嗣，也就是第二十一代的首领，燃命者，扑在尸身之上，痛哭流涕。 燃命者，顾名思义，这位第二十一代的首领脾气颇为火爆，短暂的悲痛之后，这个身形壮硕的年轻人就已经怒火中烧，准备去和那些巨人害死他父亲的巨人们拼命。 但那残缺不全的手掌，哪怕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支撑，却仍旧牢牢地抓着他。 这也让燃命者深吸一口气。 为了尊重父亲的遗愿，他不得不强行按捺下了冲杀过去的想法，就像他父亲说的一样，一定要稳重，一定要稳——其实在怒火之余，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眼下就这么冲杀过去，那真的与自杀无异。 所以，在平复了情绪之后，燃命者便安排魔法使们和士兵们——也就是曾经的猎手们，转为守势，只要不被巨人打进来就算成功。 而他自己，则带着继火者的尸体，还有部分护卫，回到了伊格尼斯城。 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安葬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的首领，另一件事，自然是以第二十一代首领的身份，前往圣山，去面见那位蛇神。 和他的父亲一样，燃命者也带了大量的祭品进山。 同样，也和他的父亲一样，燃命者也没能得到蛇神的回应。 不过对于处置祭品这种事，燃命者却已经轻车熟路了，仅仅只是过了半天，意识到蛇神不会过来的燃命者，就已经开始动手将那些生肉全部做熟——虽然这些祭品中，很多都是猎手们打来的猎获，但只要都做成熟肉，那也就没人能分辨出这些肉的来源了。 但只是这些祭品，对于伊格尼斯城的食物缺口来说，仍旧不够。 “说到底，还是因为族人们变多了啊……” 燃命者叹息一声。 为了给自己的父亲分忧，他也曾经仔细琢磨过这件事情，毕竟为了给族人们找一口吃食，他的父亲可谓是殚精竭虑——但在认真了解过之后，燃命者才发现，这种事就算把他的爷爷，也就是那位第十九代的圣王唤回来，恐怕也处理不了。 只因为，他爷爷当年被称作圣王的时候，城里的人，还没那么多。 甚至来说，那个时候都没有城池这一说，当年的伊格尼斯城仅仅只是一个小村落，百来号人，甚至都没过千，周围这片地域就足以养活他们所有人——可是他那位爷爷在蛇神的指点之下，做得实在是太好了，不止开辟了各种新的食材处理办法，更是让族里的巫医们水平拔升一大截，大大减少了族人死亡的数量。 而这也直接导致，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族人们从原本千人不到的小村落，直接膨胀为拥有近万人口的庞大城池。 至于为什么爷爷那一辈没出问题，那是因为新出生的孩子们都还小，吃不了多少，而到了他爷爷故去，他父亲接班的时候，却正好赶上数量众多的新生儿成长起来——于是原本看似充足的食物，瞬间就变得短缺。 “就算蛇神真的现身，丰收节顺利举行，这个口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填上。” 想到这里，燃命者愈发地头痛了，就是因为看清了问题所在，他才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的解决难度，完全不是打几场仗，抢点吃食，就能解决的。 “而现在，这个问题，落到了我的头上。” 深吸一口气，燃命者无奈苦笑。 他大概会是历代首领之中，最为无能的那一个了。 毕竟这种问题，他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冬日一天一天的过去，储存的食物总有吃完的时候，野兽们都藏进了深山里，猎手们的狩猎效率也变得愈发低下——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燃命者只觉得像是有根绳子，正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不断收紧。 “很快就就要吃完了吧？” 燃命者已经逐渐麻木了，虽然他十分想要解决这件事，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但这种事却偏偏不是愿意豁出性命，就能做到的。 燃命者已经做好了承受众人怒火的准备，甚至做好了退位让贤的准备。 但出乎燃命者意料的是，食物的短缺，没有出现。 直到春暖花开，寒风变成了暖风，燃命者依旧有些恍惚，困扰了伊格尼斯城几年的食物问题，好像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就解决了。 “为什么？难道是大伙都开始吃少了？” 燃命者一度有些不解。 但很快，他便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不是族人们吃得变少了。 而是死在战争里的人，太多了。 他的父亲，那位继火者，虽然打出了一场罕见的惨败，甚至让诸多族人死在了巨人手中，但那些族人的离世，反而伊格尼斯城少了一大笔食物的消耗。 “这……” 燃命者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父亲说的是对的……” “确实是要稳，确实是要保持现状。” 第14章 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 时光荏苒，日月穿梭。 地上的人们逝去了一茬又一茬，城里的首领也换了一代又一代，而这座大城本身，也一次又一次地扩张着，直到成为真正占据整片平原的庞然大物。 唯有战争，战争从未停歇。 这是第二十一代首领燃命者留下的祖训，北方的巨人们乃是生死大敌，一定要持之以恒地与其战斗下去，伊格尼斯城的人们才能够安全的繁衍下去。 当然，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他们也一直都保持着对蛇神的祭祀，虽然蛇神从未给他们什么回应——曾经那个让人们都能满载而归的丰收节，好像只剩下了回忆。 而在经历过丰收节的人们逝去之后，就再没人记得当初的盛景，原本真正能得到丰收的节日，也逐渐变成了祈祷丰收的仪式。 伴随着首领们一代又一代的更迭，这场仪式，也逐渐变得声势浩大。 但蛇神却始终都没有出现过，不管首领们换了多少代，蛇神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时间长了之后，人们甚至都以为，蛇神仅仅只是存在于昔日的传说之中，甚至都未必真正存在过。 他们甚至开始悄悄溜进昔日的圣山，悄悄溜进这片王族的禁地，只因为这里物产过于丰富，随便猎点东西都足以养家糊口。 毕竟，随着城池的愈发扩大，周围能狩猎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了。那些野兽们本能地远离着城池，本能地远离着危险的伊格尼斯人，这也让伊格尼斯人的狩猎效率变得愈发低下。 那些能够使用魔法的，出身于伊格尼瓦斯家族——也就是如今的王族的人，倒是还好，他们能够操控火焰的力量，这可以让他们深入那些更为危险的地带，甚至干脆去北方冻土的战场上，通过袭杀巨人来缴获战利品。 然而那些没有出身于伊格尼瓦斯家族的，普通的伊格尼斯人，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没办法使用火焰历力量的他们只能使用那些老旧的武器，用那些骨质长矛和匕首，像几百年前的祖先们一样猎取食物。 虽然武器颇为粗糙，但也终究还是能用，几百年前的祖先们能够用这些东西去猎杀野兽，他们努努力自然也能做到。 “但是……只靠这种东西，可打不赢那些魔法使。” 圣山之中的一处老旧树洞里，一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攥紧了手中的骨刀。 有树叶散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是魔法使们在树梢之间飞跃的声音，那些魔法使们在搜寻着所有像他这样，胆敢进入圣山的亵渎之人，只要见到就会直接一记火球，将他焚成烤肉，留给那些山里的野兽们啃食。 或许就是因为烤肉吃多，山里那些剑齿虎又或者洞熊之类的野兽，才会一个比一个肥硕。 “所以说，让我吃两口又怎么了？”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咬牙切齿。 在如今这个年头，想要吃顿饱饭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伊格尼斯城的周围已经都是那些魔法使们的牧场，如果敢触碰那些野牛羚羊和长毛象，一定会遭到这些魔法使们的凶狠追杀——或许远方还有些无主之地，可不管是东边的惊涛骇浪，还是南边的瘴气丛林，伊格尼斯人去了只会死无全尸。 至于北边……那是冻土巨人的领地，王族倒是很乐于让年轻的猎手们去北边，与那些巨人们厮杀，掠夺那些巨人们的猎获。 但是，这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他就是从北边回来的。 亲历过一切的他很清楚，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袭杀巨人确实能得到猎获，但面对着人均都有两个伊格尼斯人高的强壮巨人，没有魔法力量的猎手们往往需要三五个人协力，才能拼掉一个巨人——可就算他们拼上性命，终于换掉了一个巨人，巨人身上的那点缴获，也不够五个人平分。 更何况，后方掠阵的魔法使们，还要从里面抽一笔。 明明战事本身颇为顺利，伊格尼斯人成功阻截了巨人们一轮又一轮的进攻，但处在前线的他们却越打越瘦，越打越饿。 这也让这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而当他将这份不对劲，说给身边几个朝夕相处的猎手之后，他们也理所当然的，迎来了一场必死的战斗。 那本该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偷袭才对，可当他们抵达了伏击地点，等待着他们的却不是静谧的山谷，而是早已等候多时的巨人们——那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他身边的几个猎手都被战棍砸成了肉泥，只有他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这才凭着矫健的身手逃出生天。 可是，就算逃出来了，他就能有活路了吗？ 伊格尼斯城明显是不能回去的，王族的人只要见到他这个逃兵，一定会杀了他，至于城外……城外都是魔法使们的牧场，他去了也只能被火球焚成焦炭。 眼下能容纳他活命的，只有这片伊格尼斯人的圣山了。 可现在，就算他想要隐居在深山之中，也不可能了。 魔法使们已经追过来了，甚至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 不管是偷猎者的身份，还是逃兵的身份，都意味着，那些魔法使们一定会杀了他，让他死无全尸。 “难道真的就，半点活下去的可能都没有了吗？” 听到那些魔法使们竟然开始向着树洞的方向冲来，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不得不再一次发足狂奔。 一个又一个的火球在他的背后炸响，一棵又一棵的参天巨木在他的背后倒塌，炽烈的热浪几乎都已经点燃他的毛发，这也让他逃跑的速度愈发快了几分。 “我只想要活下去……我只想要活下去！”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紧接着，便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中。 见到此情此景，前来追杀的一种魔法使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作为伊格尼瓦斯家族的人，虽然祖训不允许他们进入圣山，但在小的时候，谁又没有偷偷溜进来过——眼前的山洞，他们都是认识的，那山洞里面，分明就是一条死路。 眼下这偷猎者居然自己一头撞进山洞里面，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既然他都已经给自己选好了坟墓，那就给他一个痛快的吧。” 有魔法使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对着面前的山洞，双掌一拍。 炽烈的热浪席卷山洞，就连远处树梢上的几个魔法使，都能感觉到那份火焰带来的灼热。 “看来我们的好兄弟，对魔法的理解又精进了。” 感受到那份炽热，看着那已经被焚烧得隐隐颤抖的岩洞，几个魔法使纷纷点头。 “有这样的实力，应该很快就能参加……嗯？” 也就是这个时候，几个魔法使却突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用烈焰来焚烧……会让岩洞，抖得这么厉害吗？ “还有，这风是从哪里来的？” 有魔法使发现了异常。 那是一股不正常的强风，既不是从山上往山下吹，也不是从山下往山上吹，甚至不是从洞里往洞外吹，而是从山洞外面，往洞里吹。 那岩洞就像是在吸收着周围的一切，强烈的风暴几乎让几个魔法使都没办法保持站立。 紧接着，便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啊……嚏！” 席卷一切的狂风再一次吹了回来，草木尽皆被这狂风撕裂，而那几个仓皇躲避的魔法使，更是已经砸到了远处的巨木之上，口吐鲜血，脸色发白，有出气没进气，眼看就活不成了。 然而，在这生死交接之际，他们却看到了更大的恐怖。。 大地在颤抖，山体在破碎，入目所及之处，一片地动山摇。 也就是这个时候，硕大无朋的蛇首，破土而出。 一双竖瞳，扫视着天地间的一切。 第15章 早餐很重要 杜易原本是应该多睡一会的。 或许是因为之前醒着的时候吃得太饱，他这次蜕皮的时间倒也意外的长——不过这对杜易来说倒是还好，毕竟他之前也没计算过自己蜕皮一次到底要用多久。 更何况这种事也不需要计算，他只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安心等待新皮生成就好， 可唯独这一次，他的睡眠，被打断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鼻孔里，甚至还有一股热风吹了进来，他原本打算就这么不管接着睡会，毕竟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可唯独这一次，那股热风却一直都在持续着，甚至热得发烫。 于是，在这持续不断的瘙痒之下，杜易仰起头来就是一个喷嚏。 喷嚏打完了，杜易也就睡不着了，虽然这个时候的他还有点没睡醒，但脑子的混沌不妨碍他先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也就是这一转头的动作，却有一些石头从他的脑袋上散落下去。 “看来睡得有点久了啊……我记得之前盖在身上的明明只有泥土。” 杜易的视线，顺着那些石头一起下落。 然后他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影。 那些人影的身上，都套着缝制整齐的袍服，每一件袍子都用了一头剑齿虎或者洞熊的皮，这些衣服风格粗犷却又不失精致，其版型设计就算在杜易的眼中，也称得上可圈可点。 但现在，这些衣服上却满是呕吐出来的鲜血，而穿着这些衣服的人，更是早已双眼泛白，彻底断气。 “啊这。” 看了眼尸体之上的伤痕，杜易便大概知道了这几个人的死因。 他刚刚打喷嚏的力道，好像有点太大了。 这一个喷嚏打出来，竟是给这几个人全都崩死了。 不过好在还有个人好像没被崩死，只不过这个人的衣着打扮却和其他几个人不太一样——和那几具衣着考究的尸体相比，眼下对方这只是将兽皮套在身上的模样，就真的能称之为野人了。 并且这一身兽皮，看起来还被火燎过，熏的乌漆墨黑，如同木炭一般。 但也就是这个野人，却是生命力最为顽强的那个，不止人活了下来，甚至还抬起头看着他。 只是看那瑟瑟发抖的样子，却是已经被吓傻了。 “哎，记得早就跟耀光者说了，别把胆子小的人放进来，这也是为了他们好……难道说耀光者没说给他的儿子听吗？” 摇了摇头，杜易便不再思考这些问题，毕竟眼下的他也做不到什么认真的思考——刚睡醒的他还在饿着肚子，这种情况下想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好到哪去。 遵循着一直以来的习惯，杜易还是准备先填饱肚子，然后活动活动身体，再去进行思考一类的事情。 于是，他便将整个身体从地里拔了出来，这自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不过那些倒塌的树木，倒也让杜易省去了一些寻找燃料的工作。 “然后就是去找几头长毛象……我现在一顿能吃几头长毛象？” 这样想着，杜易便一路前往深山之中，开始了他的狩猎。 而在他的背后，那个身上套着兽皮的年轻野人，竟也强行撑起身子，一路跟了过去。 ——————————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攥紧了手中的骨刀，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被烈焰封在山洞中的时候，被热浪炙烤身体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大概就到此为止了——但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强风，和接踵而至的天旋地转，他竟然真的在一片地动山摇之下，活了下来。 是了，活了下来，甚至不只是在火焰的炙烤下活了下来，就连那些来追杀他的人，那些王族的魔法使们，竟也都倒在了地上，变成了满地的尸体。 “这是……发生了什么？”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一切对他来说就好像梦幻一般。 明明是必死的杀局，但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却已经全都解决了？ “难道说我现在其实已经死了？这一切只是我濒死之前看到的幻想？”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一度这样以为。 但紧接着，他便知道了，这一切的缘由。 只因为，他看到了，那俯瞰整片天地的，巨大蛇首。 “这……” 在那一双竖瞳的注视之下，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只觉得自己简直小如蚂蚁，小如跳蚤！ “毕竟，这可是伟大的蛇神啊。”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深吸一口气。 伟大的蛇神，他又怎么可能不记得，毕竟每年冬天最冷的那一阵，王族都要派魔法使出来，去各家各户征收供奉给蛇神的祭品——虽然名义上是供奉给蛇神没错，但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曾经在北边的战场上听自己的战友说过一些小道消息，说那些祭品压根就没有被献祭给蛇神，而是被搬进了王族的库房。 蛇神到底存不存在？这种事情没人知道，毕竟他们能听到的只有那些，从古老的时代流传下来的传说，没有人亲自接触过蛇神，甚至连远远看一眼过去的人都没有。 可是，现在的话…… “蛇神……居然真的！” 他的双眼亮了起来。 于是，在随便从尸体上抢下一件带血的袍服之后，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便跟着那巨蛇行进的轨迹，一路跟了上去。 他想要找这位蛇神帮忙，如果是这位蛇神的话一定可以，只要蛇神愿意赦免他，就算是王族也没办法再说他是什么逃兵和偷猎者——他甚至还可以将那些魔法使们在前线的恶行说给蛇神听，让蛇神狠狠地惩罚那些叛徒，这样他的那些战友们就不会白死。 “但是想要让蛇神帮忙……只靠嘴说，恐怕不行。” 或许是由于眼下多了些安全感的缘故，年轻的伊格尼斯人，竟也恢复了几分理智的思考。 “还是要先找一些猎物过来作为祭品……就像每年的丰收节一样。” 这样想着，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便寻了一根坚硬的树枝，随后将手中的骨刀绑了上去，做了一柄简易长矛。 而在这之后，他便循着地上的那些脚印，向着远方的一头剑齿虎，一路追了过去。 第16章 蛇吞象 在很久很久以前，狩猎剑齿虎，是一件颇为艰难的事情。 好吧，就算放到现在也颇为艰难，但很明显没有以前那么难了。以前的时候，想要狩猎一头剑齿虎，如果没有魔法使们帮忙的话，起码要十个以上的战士围着剑齿虎轮番投矛，才能把这畜生耗死。 但随着战争的逐渐持续，伊格尼斯人作战的技术也愈发地高超起来，就像眼下这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作为从前线上回来的好猎手，他有着只凭借一支长矛，就敢挑战剑齿虎的自信。 “只需要趁着剑齿虎扑过来的时候，一个滑铲倒下身子，顺手把长矛竖起来，剑齿虎的体重就会自己让长矛把它给捅穿。”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这样想着。 当然，这并非是什么无端的臆想，在北边那片与冻土巨人们厮杀的战场上，他曾经数次用这种示敌以弱的办法，阴死了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巨人们。 而现在，他面对的，只是区区一头剑齿虎而已。 在看到剑齿虎被长矛开膛破肚的那一刻，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里东躲西藏所憋出来的怨气，都跟着舒展了不少。 “我还是能做到一些事情的。” 吐出一口浊气，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取下了长矛上绑着的骨刀，准备处理猎物，将最肥美的那些部分拿来作为供奉蛇神的祭品。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却僵住了。 只见这头倒毙的剑齿虎脖颈上，正套着一个，骨质的项圈。 这可不是什么野生的剑齿虎，这分明是从魔法使们的牧场里跑出来的！ “什……”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当场拔腿就跑。 魔法使们豢养的剑齿虎，脖子上都有着魔法使们留下的印记，眼下剑齿虎已经死了，那些魔法使们一定会马上追过来！ 但这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仍旧小看了魔法使们的速度，他这边甚至都没跑出去多远，炽烈的火球就已经从树梢上轰了下来。 “之前就听说，有逃兵钻进了圣山里……你小子倒是能跑。” 树梢之上，裹着兽皮斗篷的魔法使嗤笑一声。 “眼下你既然主动冒出来了，正好用你来试试，我的术法现在到了什么地步。” “我……”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深吸一口气。 虽然和之前被追捕的时候不同，眼前只有一个魔法使，但此刻的他，却已经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之下。 而现在，魔法使的双掌，更是已经扬了起来。 双掌闭合，火球轰出，即便他身手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下来。 眼下能让他活命的，大概也只有…… “蛇神已经复苏了！我这是在为蛇神寻找祭品！”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深吸一口气，紧接着放声大喊。 “耽误了蛇神享用祭品，你难道就不怕蛇神怪罪吗！” 想起蛇神那庞大无匹的身躯，想起蛇神那仅仅只是起身，就让数个魔法使陨落当场的恐怖，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活下去的希望。 是了，如果是那位蛇神的话，用这样的理由，这些人肯定不敢…… “呵呵，蛇神？” 听得此言，树梢上的魔法使反而笑了起来。 “就算是蛇神，又能如何呢？” “你……”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瞠目结舌。 他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魔法使们使用的可是来自神明的力量，可现在就在他的面前，身为魔法使的对方，却对蛇神嗤之以鼻？ 难道说，对方是以为，蛇神还没有复苏？ 是了，肯定是这样，因为蛇神太久没有复苏，所以很多人都觉得蛇神已经不能复苏了——毕竟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蛇神是不可能复苏的，不然他也不可能有胆子闯进圣山里求活路。 但是现在，蛇神可是真的复苏了。 “蛇神真的复苏了，你只要进山里看看，就能看到那些痕迹。” 想起蛇神行走在山中的时候，留下的那些比城里的道路还要宽阔太多的痕迹，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再一次镇定了下来。 “你如果对我动手，耽误了对蛇神的祭祀，你一定会被蛇神降罪！你知道后果吗！” “我当然知道。” 出乎他的意料，树梢上的魔法使，反而愈发地嗤笑起来。 “蛇神复苏，那么大的动静，我的牧场就在圣山边上，又怎么可能看不到……但是，就算蛇神复苏了，又能如何呢？” 树梢上的魔法使，俯瞰着脚下那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就像是在看着一只蝼蚁。 “你只是一个凡人，没有使用过这份神力，自然没办法理解一切……或许在你的眼中，那条蛇能称得上神明，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条蛇能称得上神明。” “但是放到现在，那也不过只是一条蛇而已。” …… 此言一出，年轻的伊格尼斯人脸色巨变。 使用蛇神力量的人，这些高高在上的魔法使们，居然在藐视蛇神本身？ 这些魔法使，是想要干什么？ “我们要干什么，这种事你应该能想得到才对。” 树梢上的魔法使眯起了眼睛。 “说起来，你不会觉得，你们这些偷猎者，真的能就这么轻轻松松地逃进圣山里吧？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这些比你强得多的王族，会对你们的踪迹，一点察觉都没有？” “你……”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大惊失色。 对方所说的信息实在是太过震撼，以至于年轻的伊格尼斯人甚至一度无法思考——要知道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才一路逃进了圣山之中，给自己找了一条活路。 可现在的话…… 这条活路，居然也全都在这些王族的规划之中？ 这些魔法使，这些王族……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所以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树梢上的魔法使摇头叹息着。 面对一个对于力量一无所知的人，他居然连炫耀一下，都很难做到。 “信息的重要性啊……古时的圣王留下来的话语，果然没错。” 这样想着，魔法使却已经转过头，望向了远方。 那是，这一代圣王，所在的方向。 “不过，我们的王，应该也已经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吞噬神明。” 第17章 吞噬神明 战争带来的不止是死亡，还有革新。 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战争，伊格尼瓦斯家族的魔法使们，逐渐掌握了更加强悍的施法技术，他们对于术法的研究愈发深刻，甚至一路触及到了术法的本质。 但是，面对着背靠另一个神明的冻土巨人，他们仍旧很难获胜。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想要依靠蛇神的力量，但蛇神长久以来的沉寂，却让他们将视线集中到力量本身——他们甚至开始思考起神明的力量，开始思考起，该如何才能超越神明。 “神明的力量，也有着自己的极限吧？” 他们这样想着。 如果说魔法使们的力量来自于蛇神，那么蛇神的力量又来自于哪里？ 于是，一代又一代的魔法使们，将全副身心投入到了研究当中，虽然越是研究下去，他们的疑惑就越多，但是对于力量的渴求，却让他们孜孜不倦地追寻了下去。 直到，第二十九代伊格尼瓦斯的首领，从昔日那位圣王遗留下来的事迹中，找到了答案。 “与蛇神交流最多的时候，是第十九代圣王在世的时候，而圣王与蛇神交流的最多方式……居然是一起吃饭？”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第二十九代首领，突然感觉自己理解了一切。 由于第十九代的那位圣王，对于“不要误解”有着相当的执着，因此那一代的记录，保存的也是最为清晰的——而在那些圣王与蛇神的对话中，蛇神提到过的，最多的部分，就是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没有好好吃饭，看起来像是普通的问候。 但是在第二十九代首领看来，这却是，一切的关键。 “是了，就是这样，更能吃的人往往会更强壮，更能吃的人也会更有精力……一个人衰老虚弱的征兆，就是食量的下降，这也就意味着，食量是一切的基础！” 当然，第二十九代首领也没有这么武断地做出结论，他仅仅只是找到了一个方向，一个似乎能解释一切的方向。 但是在又更迭了三代首领之后，他的方向，却已经得到了彻底的验证。 在足足三代首领的摸索之下，在近百年的时光之中，伊格尼瓦斯的族人们已经在实践当中理解到了，第二十九代首领的总结是无比正确的——虽然一些能吃的人，不一定多能打，但是能打的人，一定很能吃。 但凡能吃的人，往往都会生出高大强壮的体格，高大强壮的体格会带来不俗的战斗力，也会让人更加机敏，更加智慧。 于是，伊格尼瓦斯的族人们，意识到了，力量的关键。 “一直以来，我们都把视线集中在了力量本身，却忘了，使用力量的人，才是最为重要的……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不断的增强自身，我们就能突破极限，甚至比肩神明！” 这是第三十二代首领临终前留下的话，同样，和前面诸多首领的遗言一样，这些话语被记载进了伊格尼瓦斯家族的历史中。 而在这之后，伊格尼瓦斯家族，便再一次开始了他们的实践。 只要不断的增强自身，就能有突破极限，比肩神明的希望，而增强自身的办法，前辈们也已经探索出来了——那就是吃，只要不断的吃，不断的消化，那些吃下去的养分，就都能变成自身的力量。 只要不断地吃下去，就能得到，足以比肩神明的伟力。 起码在伊格尼瓦斯家族看来，是这样的。 首领的更迭又过去了三代，伊格尼瓦斯家族对于这项技术的研究也愈发地纯熟，能否吃得更多，甚至已经逐渐成为了衡量强弱的标准——如果只能吃一人份的餐食，那也就只能轰出拳头大小的火球。 但如果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吃下十人份，乃至于百人份，那自然也就能随手轰出一片炎浪，甚至双掌一合，就能焚尽一片森林。 “可是……这样就能算是，比肩神明了吗？” 伊格尼瓦斯家族的人，对于这一点，还无法确认。 即便已经拥有了堪称毁灭性的力量，伊格尼瓦斯家族仍旧无法确认，这份力量到底有没有做到比肩神明——毕竟想要真正能称得上比肩神明，那起码也要和神明交战一番才行。 但是，要去哪里找神明交战呢？ 去北边的冻土上，寻找那些巨人们所信奉的神明？虽然听起来可行，但这种事实在是过于危险了——先不说巨人们之中也不乏好手，单是那隐藏在巨人们背后的神明，就不一定是他们能打得过的。 神明之间，亦有高下，冻土巨人们信奉的神明，明显是比较强的那个。 刚刚获得了力量的他们，最好还是先选择一个，相对较弱的神明。 正好，一个相对较弱的神明，眼下就栖息在伊格尼斯城的附近。 那是他们曾经信奉的蛇神。 对于蛇神的虔诚，或许在很久之前还存在，但随着魔法使们对于力量的研究愈发深入，他们也早已失去了那份古老的敬畏。 眼下的他们，更专注于力量本身，更专注于那份不断吞食之后，带来的澎湃伟力。 “只是吃那些普通的猛兽，都能让我们变得如此之强。” “如果换成吞噬神明，又会如何？” 这便是之前那三代伊格尼瓦斯首领，所追求的事情。 同样也是现今的伊格尼瓦斯族长，第三十六代首领，号称初生之曦的大卫·戴，需要完成的任务。 古老的蛇神在他这一代醒来了，那他就有责任带领一众魔法使们，狩猎神明。 而后，吞食神明。 “这份登神的机会，我不会独享。” 遥望着远方的圣山，足有两人高大的强壮汉子，对着一众聚集起来的魔法使们，端起了盛满蜜糖的大碗。 用蜂蜜制作出来的糖浆，这是已知的，能量最为充足的食物，据说第十九代圣王之所以贤明无比，就是因为经常服用蜂蜜。 现如今，这些甜美的蜂蜜，更是成了魔法使们战前补充体力的最佳食物，只有高阶魔法使才有资格享用，普通魔法使甚至连闻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而眼下，每一个魔法使的面前，都摆着满满一石碗的蜂蜜。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每个人，都是掌握着强横力量的高阶魔法使，只需双掌一合，就能用烈焰焚尽面前的一切——这一点只看他们那高大强壮的身躯就能知道了，就连兽皮斗篷都遮掩不住他们那因大量进食，而变得宽大的体格。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们那更为宽大的肚皮，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正是他们身为强者的证明。 第18章 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 为了能够吞噬神明，伊格尼瓦斯家族的族长，伊格尼斯城第三十六代的王，号称初生之曦的大卫·戴，可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首先，为了让不知道沉睡在哪里的蛇神醒过来，伊格尼瓦斯家族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一些偷猎者进入圣山——虽然在这之后，高阶魔法使们也派出了一部分追猎者，但其目的却并非追捕本身，而是追捕的过程。 追捕的过程中，会产生战斗，战斗的余波会波及圣山本身，不管那位古老的蛇神到底隐藏在哪里，终究会被这激烈的动静给吵出来。 其次，为了削弱蛇神，圣山中的那些大型猛兽也早已被魔法使们一点一点都猎了回去，或是豢养在自家牧场，或是干脆做成皮草穿在身上——缺少食物的蛇神一定是虚弱的，这也就让伊格尼瓦斯家族有了更多的赢面。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进攻圣山，将这件事做得光明正大…… 当然是因为，丰收节还是要照样过。 对于蛇神的崇拜，从第十九代圣王开始，就已经根深蒂固，而这也就意味着，每一年的丰收节，都是一笔不菲的进项，以蛇神的名义，魔法使们可是能享受到大量的祭品供奉。 而那些祭品，终究会转化为他们的力量，让他们的肚皮变得更大，让他们的魔法变得更强。 “掌中挥出的烈焰，燃烧的可是我们身上的脂肪。” 这是第三十三代伊格尼瓦斯的首领，吞日者，遗留下来的箴言。 所有魔法使们都将其视作魔法的真谛。 而第三十六代伊格尼瓦斯的首领，那位号称“初生之曦”的大卫·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身形是所有魔法使之中最为宽大的，力量也是所有魔法使中最为强大的。 同样，他吃下的蜂蜜，也是最多的。 足足三十六碗大碗蜂蜜，换作在场的其他魔法使，怕是吃不到一半就会被活活撑死，但这位初生之曦却将这三十六碗蜂蜜全部吃光，依旧面不改色。 只看那袒露出来的肚皮，甚至都看不到什么起伏。 强悍的食量和强悍的消化能力，意味着同样强悍的力量。 这正是他成为王的理由。 而现在，身为王者的大卫·戴，已然将计划推进到了最后关头，一头又一头的长毛象被魔法使们驱赶出来——在伊格尼瓦斯家族的记载中，这是蛇神最为喜欢的食物，而现在，它们将成为引诱蛇神的诱饵。 山中已经没有什么能称得上猎物的东西了，眼下那蛇神既然已经苏醒，那么在饥饿的驱使之下，它一定会循着长毛象的味道过来，然后踏入他们的埋伏圈。 是了，它，而不是祂。 作为伊格尼瓦斯家族的核心成员，在场的魔法使们，包括大卫·戴自己，都已经不再信奉蛇神。 “既然它没有带给我们丰饶，那我们就自己拿取我们自己想要的。” 伴随着一声令下，聚在一起的魔法使们轰然散开，隐入丛林之中。 只看他们站立的方位，却已经在那些长毛象的身前，隐隐围成一个圈子。 出于谨慎考虑，他们不会给那个蛇神半点进食的机会，要在蛇神最虚弱的时候将其击杀，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足足近百名高阶魔法使联手，就连山峰都会在这滚滚烈焰之中被焚化，但其中最为强悍的还是大卫·戴本人，作为最能吃，同样也是最能打的魔法使，负责主攻的他甚至一个人就能毁灭一座山。 而现在，他也站在了队伍的最前线。 为了展现自己的实力，他要与那蛇神硬撼一场。 “毕竟这样，我就能做吃得最多的那个。” 大卫·戴这样想着。 让其他高阶魔法使们过来掠阵，虽然能保证万无一失，但也意味着他必须要将蛇神的血肉分润出去——那可是神明的血肉，天知道吃下去之后会让人强到什么地步。 若是让其余魔法使们，吃得比他更强，那他这个王位，还能坐得安稳吗？ 所以必须是他来吃最多，也只能是他来吃最多，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保持作为王的身份。 不，甚至不止是作为王。 而是，作为神。 以人类之躯，获得比肩神明的伟力，成为现世人神。 他不想只做一个，区区第三十六代的王。 他要成为伊格尼斯人永远的圣王。 “如果一会狩猎结束，真有人想要多拿……那就只能不客气了。” 一想到狩猎神明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就已经做好了兵戈相向，甚至痛下杀手的准备。 没有谁能阻碍他成为神明的道路，就算是伊格尼瓦斯家族的自己人，也同样不行。 “希望你们见证了我的实力之后，能够明白，我们的差距。” 这样想着，大卫·戴深吸一口气。 宽大的双掌已然高高扬起，这是魔法使们预备攻击的准备姿态，此刻的他已经听到了，那远处传来的，树木倒塌的声音。 树木一片又一片的倒塌，这是蛇神前进的声响，只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蛇神正在朝着他的方向一路袭来！ “那就让你看看！我的实力！” 双掌一拍，滔天的烈焰凭空燃起！ 汹涌的火浪席卷着眼前的一切，草木瞬间便化为焦炭，就连岩石也被焚成飞灰，炽烈的火光只是瞬间便点燃了一切，那刺目的光亮，简直如同平地升起的，第二轮太阳。 而这，也是他那名号的由来。 只有叫错的名字，从来都没有取错的外号，能够被称为“初生之曦”的他，已然拥有了堪比第二轮大日的伟力！ 然而，就在这第二轮旭日在刚刚升起的时候。 原本晴朗的天空，却突然阴了下来。 “要下雨了吗？” 大卫·戴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不过无所谓，以我的魔法火焰，就算有雨水落下，也不会……嗯？” 他的视线突然怔住了。 只因为，出现在视线中的，压根就不是什么铅灰的阴云。 而是大片大片的，细密……蛇鳞？ “轰——” 只是瞬间，那第二轮大日就已经被碾得再无声息。 连同那近百名魔法使，还有大卫·戴一起，尽皆被碾入了大地之内。 “咦？我刚才是不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庞大的蛇躯才稍微垂下了头颅，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地面。 “好像没看到……算了。” 现在不是顾及这些小事的时候。 已经饿了许久的杜易，眼下只能看到那些近在咫尺的，肥硕的长毛象。 第19章 语言做不到的事情 大卫·戴是被一阵肉香吸引醒的。 这香味他无比的熟悉，那是炙烤长毛象的味道，被喂养得肥瘦相间的长毛象切下肉块，随后用大火炙烤，只凭食材本身的品质，就已经是极为优秀的美味。 据说原本培育这种肉用的长毛象，是为了献祭给象征丰收的蛇神，但随着蛇神的消失，这些长毛象也逐渐变成了王族才能吃到的珍馐。 可现在，这些长毛象，却发挥出了它们原本的作用。 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黑金相间的小山正盘踞在巨大的篝火前，注视着被架在火焰之上的长毛象。 好消息，恐怖的蛇神没有看到他爬起来。 坏消息，他甚至连被那蛇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凭什么？我明明……” 一想到刚才的战斗，大卫·戴的大脑就一阵颤抖。 就算是最勇猛的剑齿虎，也不会在追猎野兔的时候保留实力，更何况他要面对的可是伊格尼斯人信奉至今的蛇神，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刚一出手，就已经打出了他最强的一击。 但是这一切却，毫无意义。 他引以为傲的攻击，在那山岳般的身躯面前，就像是孩童们燃起的火苗一样可笑。 只是一个照面，一切就都已经被毁了。 他的布置，他的准备，还有他专门召集起来的，用来补充战力的高阶魔法使们——眼下这些高阶魔法使们，却都已经被彻底碾进了地里，甚至整个人都被碾得扁平，如同一张拙劣的画作。 只有大卫·戴自己，因为有着最为强壮的筋骨，和最为厚实的脂肪层，才算是勉强做到，只是重伤濒死。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痛，大卫·戴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几乎都被碾碎了。 但是作为伊格尼瓦斯家族最为强悍的魔法使，作为最为接近神明的人，他还是强咬着牙，撑起了身子。 绝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他刚刚对蛇神出手的举动，已然冒犯了神明本身，如果被蛇神发现他还活着，等待着他的只有第二次毫不留情的辗轧。 他必须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毕竟只有活下去，才能有第二次成神的机会。” “毕竟这一次……我真的掌握了，强大的关键。” 这样想着，大卫·戴深深地看了远处的庞大蛇躯一眼。 随后，便以完全不符合那宽大身形的敏捷，一路远遁。 —————————— 也就在大卫戴一路离去的时候，却有两个身影反其道而行之，向着那片巨大而明亮的篝火，一路走来。 只见那为首的，居然是之前那个几乎要被逼死的，年轻的伊格尼斯人。 而在他的身后，那个原本几乎要将他焚成焦炭的魔法使，此刻反而变得一脸谄媚，点头哈腰。 “一定要在蛇神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我可是早就看出了那些王族的狼子野心。” 魔法使满脸堆笑，又哪里还有之前趾高气昂的样子。 “还有这剑齿虎……一头够吗？要不要我回去再牵两头回来？” “呵。” 面对魔法使的谄媚，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只是嗤笑。 “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去找王族，分一块神明的肉吗？这些我可都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也是没什么办法……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王族派来试探我心思的探子？” 面对嗤笑，魔法使一脸正色。 “王族势大，我一个连高阶魔法使都不是的人，又怎么敢跟他们作对？所以我才必须要说出那些违心的话，只有这样，才能在这遍地叛逆的伊格尼斯城活下去……但是说归说，我心里可是一直都是心向蛇神的，不然也不至于把牧场选在圣山附近了。” 说到这里，魔法使的脸色竟愈发虔诚起来，好像他真的日夜祭拜蛇神，满心崇敬一般。 “把牧场选在圣山附近，就是为了等待蛇神苏醒的那一天，将牧场上的最肥美的牲畜献给蛇神作为祭品……” “呵。”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已经懒得搭理魔法使了，他只是迈步向前。 虽然以他自己这点实力，想要对这魔法使发起反击，恐怕是千难万难，但只要他走到蛇神面前，对蛇神说出这魔法使的亵渎行径，那伟大的蛇神怕是只要吹口气，都能让这魔法使灰飞烟灭。 至于这魔法使敢不敢阻拦他…… 他现在可是蛇神的使者，是亲眼见证蛇神复苏的第一个活人，手里更是拎着即将敬献给蛇神的剑齿虎肉，这魔法使又哪里敢对他动手？ “等到我面见神明，你就死定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那被逼到死路的窘境，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就已经决定，要快刀斩乱麻，不留祸患。 于是，即便对那盘踞在篝火旁的，如同山峰一般的巨大蛇身，有着源自身体深处的本能畏惧。 他也还是咬牙硬顶着恐惧，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伟大的蛇神！这是敬献给您的祭品！”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对着面前的蛇躯大喊着，努力让自己捧着剑齿虎肉的姿态变得更为恭敬。 但或许是因为这份喊声过于微弱，眼前的庞大蛇躯，竟没什么动静。 这也让一旁的魔法使眼神逐渐开始变化了，看向他的视线，也多了几分怀疑。 好在这种持续的呐喊终究还是有效的，直到这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几乎要喊破嗓子，那硕大的蛇首，也终于从半空中探了下来。 而这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也从那一双蛇眼之中，看到了几分，能够被称作欣赏的意思。 伴随着同样庞大的长尾探过来，将剑齿虎肉卷到一边，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也确定了这一点。 蛇神很喜欢他的祭品。 “伟大的蛇神啊！让我为您揭露这个叛徒的恶行！”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马上便开始有仇报仇。 “这个魔法使，本来是使用着神的力量，却说出了亵渎神的话语，甚至妄图弑神……” “?1vㄙㄨㄥㄍㄛˋㄌㄛ1vㄍㄜˋ?1ㄨㄍˋㄗ1ㄊˋㄌ1ㄛㄥˋㄓ1ㄣˊㄏㄝˋㄏㄛˋㄌ1ㄛㄥˋ。” 也就是这个时候，半空中的庞大蛇首也开口了，声如雷震。 “?ㄞvㄙ1ㄆˋㄈㄨㄣˊㄈㄛㄣˊㄏ1ˋ……?？” 话才说到一半，交流的双方尽皆愣住了。 第20章 双话事人 听着野人口中说出的，那些晦涩难明的话语，杜易一时间瞠目结舌。 虽然从蜕皮的沉眠中被吵醒了，让他还有点起床之后的迷糊，但身边这些肥硕的长毛象，却已经让他觉得被吵醒也算值了——这些肥瘦相间的长毛象，肉质竟有着如同大理石一般的雪花纹理，那满是肉汁的温润口感，甚至都不像是野外能生长出来的。 这也让杜易一度开始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而在看到活人之后，杜易的心情就更好了，睡了这么久，他倒是有相当一段时间没跟人说过话了，眼下遇到两个活人，正好可以跟他们聊聊，看看他这一次到底是睡了多久，外面的世界又有什么新变化。 这就是与人交流的好处了，他自己能探索到的信息终究有限，而与人交流，却能让他得到更多他探索不到的消息，让他知道一些原本他很难知道的事情。 可杜易唯独没想到，会出现语言不通。 “没道理啊？我不是学了这些野人的语言了吗？” 杜易颇为费解，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叫耀光者的野人跟他学会了蛇的发音方式，而他也跟对方学会了一些野人们的话语——靠着这些语言，他甚至跟耀光者顺畅交流了几十年。 可是现在，这些语言，却完全没了作用。 他说的话，这野人明显没听懂。 而这野人说的话，他也完全没听懂。 “这……” 杜易开始用尾巴挠头了，此刻他只感觉之前的语言算是白学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类似的情况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在沟通这一块，杜易还是有过成功经验的。 既然语言不通，那就干脆还是用最原始的办法就好。 这样想着，杜易干脆撕下一块长毛象肉，对着两个人推了过去。 —————————— 眼见得香气扑鼻的象肉被推到面前，巨蛇身侧的两人表情各异。 看着面前被分出来的两块肉，尤其是在看到另一块肉，被推到了那个魔法使的面前，年轻的伊格尼斯人，脸色顿时便有些微妙。 而那个魔法使，在看到有一块肉被推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顿时便畅快的大笑起来。 在刚刚听到这位蛇神开口的时候，他便已经意识到了，这蛇神说的应该是伊格尼斯语没错，只不过是几百年前的古音——这种发音方式，恐怕都要追溯到十九代圣王的时期了，现在早就没人这么说话了。 甚至就连他都听不太懂，这些古音所表达的意思。 不过这倒不是重点，他听不懂其实还好，真正另他讶异的是，他身侧的那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居然也听不懂。 听到对方居然在用如今的伊格尼斯语和神明交流，再看一眼双方那突然愣住的神态，魔法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和眼前这位蛇神，压根就没办法正常交流。 一个连和蛇神正常交流都做不到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被蛇神委派成使徒，出来收集什么祭品呢？ “并且，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想到这里，魔法使不禁稍微松了口气。 而在看到眼前这块肉的时候，魔法使更是确信，自己已经安然渡过了这个危险的死劫。 毕竟纵观伊格尼瓦斯家族的历史，足足三十六代首领，只有第十九代圣王，曾经从蛇神那里得到了食物。 虽然论起身份来说，从蛇神那里得到魔法力量的第一代首领，明显更尊贵一些，但若是说重要性的话，从蛇神那里领受到食物的第十九代圣王，甚至要远远高于第一代首领。 毕竟初代首领得到力量的方式，仅仅只是偷窥。 但第十九代圣王，那可是真正与蛇神交流过的，甚至从蛇神之处领受到了智慧。 而现在，同样的待遇，却也摆在了他的面前。 “难道，难道……” 魔法使顿时心潮澎湃。 能够成为魔法使，他可也是伊格尼瓦斯家族的人，不是伊格尼斯人，而是伊格尼瓦斯家族的人——换句话来说，他也是王族，他也能算是那位圣王的后代。 而现在，时隔几百年，圣王的后代再一次领受了蛇神恩赐的食物。 这不就意味着…… “难道我也能做到，比肩那位圣王？” 魔法使的一张脸，霎时间涨得通红。 想起那位被传诵至今的圣王，魔法使就是一阵心潮澎湃，一直以来，他只能在族里的记载中，和街头巷尾的传说中，听到那位伟大的人物——而现在，就在此时此刻，他居然有机会成为那样伟大的人物！ “我居然会有这样的命运，居然会有这样的机会……” 想到自己被万人传颂，被尊位新一代圣王，甚至替换掉那个初生之曦，坐上象征着王权的宝座，魔法使就是一阵头晕目眩，甚至激动得浑身发抖。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却响起一阵，咀嚼声。 并非是从半空中发出的，而是从身边发出的，正在进食的也不是那位伟大的蛇神，而是那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 这让魔法使的一张脸登时便黑了下来。 的确，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蛇神之处领受到食物，也就意味着已经初步具备了成为圣王的资格。 但是，拥有这份好机会的，却不止是他一个。 在他的身边，那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也在享用着蛇神的恩泽。 而在感受到他的视线之后，这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甚至还笑了笑。 “确实，我不是什么蛇神的使者。”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一边吃着肉，轻声说着。 “但是，有种你就在蛇神面前轰死我。” “你……” 魔法使顿时便咬牙切齿。 但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只因为他还在享受蛇神赐予的食物，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敬——虽然由于语言不通，之前那些亵渎的话语未必会让他死。 但眼下，他若是对蛇神精心烹饪的象肉表现出什么别的表情，他一定活不了。 “可是……蛇神这是想干什么？” 咀嚼着口中的烤肉，魔法使悄无声息地攥紧了拳头。 “伊格尼斯城，怎么能有两个王？” 第21章 第二次接触 眼看得两个野人都吃了肉，杜易便将这两个人都带回了山里，如同当初对待耀光者一样。 语言不通，对杜易来说倒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再学一遍而已。 并且杜易也已经察觉到了，这野人分明跟他说的是同一门语言，只是对方的语言应该是经过了某些变化，导致发音和语调完全变成了两码事。 “应该是时间带来的变化吧……我这到底是睡了多久？” 杜易不禁感叹。 既然是同一门语言，那学起来就更快了，要知道他当年学会耀光者的语言，就没用多久，那还是在双方完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至于眼下，他只需要把自己这些老旧发音，还有语言结构，都按照当下的情况修改一下就好。 当然，和当年的待遇一样，他也不会白学这些东西，起码会管吃管住。 然而很快，杜易便在吃这方面，遇到了一些，麻烦的问题。 “山里那些猎物呢？” 正准备开火做饭的杜易，一阵迷惑。 原本杜易是打算再做点长毛象来着，毕竟这是他在众多食材之中最为喜欢的一味——倒不是别的食材味道和口感差点意思，而是长毛象这种生物实在是过于完美了。 首先这玩意足够大，这就是绝对的优势，庞大的体格意味着足够的肉量，并且这东西还是群居，也就意味着杜易只要猎上一个象群，哪怕以他如今这庞大的体型，也能畅快的吃一顿饱饭。 而在这个基础上，长毛象的口感也是无可挑剔的，这些野外生活的长毛象肉质颇为紧实，却又有着漂亮的脂肪纹路，只需要放到明火上简单处理，就能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当然，杜易最喜欢的，还是长毛象的大骨，粗壮的骨骼内部，是蕴含着饱满能量的骨髓，当烈焰逐渐将那些骨髓加热成粘稠的膏状物，甚至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调味，仅仅只是那食材本身的美妙口感，就足以让人忘记一切，沉醉其中。 并且，长毛象这种东西，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 那就是，这玩意没有天敌。 没有天敌，也就意味着没有谁会跟他抢。就算山里的长毛象猎得差不多了，但只要他一段时间不追着长毛象杀，那就总会有新一茬的长毛象冒出来。 “所以说，我都睡了这么久了，应该会有不少新的长毛象长出来了吧？” 一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猎到的那一群长毛象，杜易心里就满是期待。 那绝对是他吃过的，品质最高的长毛象，那满是肉汁的温润口感，都不像是野外能生长出来的——很显然，在他沉睡蜕皮的这段时间里，长毛象们也逐渐演进出了相当优质的品种。 但是，眼下的山里，好像出了点问题。 日夜轮转了两次，杜易也已经绕着山里转了两圈，可他却一只长毛象都没看到——要知道为了能够不把猎物吓跑，他甚至都已经很刻意的去隐藏了行踪，一直都贴在地上游动着，连脑袋都很少抬起来。 但是他仍旧一头长毛象都没看到，原本那些在山里欢快奔腾的长毛象，就好像彻底失踪了一样。 “没道理啊……” 一路攀到山巅的杜易，俯瞰着脚下的景象。 但他仍旧一头长毛象都没看到。 事情好像有点不太正常，这片山区里的长毛象不该灭绝才对，毕竟为了保证自己每次醒来都有长毛象吃，他也一直都很注意长毛象族群的种群繁衍，竭泽而渔的事情，他肯定是不会干的，而就山里眼下的物产来看，长毛象爱吃的东西也都还在，甚至连岩高兰浆果都随处可见，长毛象完全不可能因为断炊而迁徙。 “难不成要找点别的东西？” 思考了片刻，杜易也只能暂时退而求其次。 长毛象不行的话，剑齿虎其实也还可以，虽然体型没有长毛象那么大，肉质也稍微有点差，但肉量上却也能称得上是还算足够了——并且最重要的是，这玩意比长毛象多不少，只要能多找到几头，那倒是也能吃个饱饭。 但是又过了两个日夜轮转之后，杜易却惊愕的发现，以前随处可见的剑齿虎，眼下居然也找不到几头了。 “怎么回事？” 杜易愈发地不解了，眼下的山里好像出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找了四天都没找到猎物，杜易也只能暂时先回去了——由于之前吃了很多长毛象，他倒不是很饿，蛇类在消化上的优势就体现在这里了，既可以一次吃很多，又可以在吃过很多的情况下，挺久不吃也不会饿。 可他不饿，不代表那两个野人不会饿，如果他还不回去，那两个野人大概就要变成两具尸体了。 “正经饭食是不可能有了，要不还是来点调味料垫垫肚子吧。” 这样想着，杜易便顺手带了些浆果和蜂窝回去。 这点东西对他来说，连烤一次肉都不够，不过考虑到那两个野人的身躯大小，也已经是足够把他们撑死的量级了。 “希望他们不会营养不良。” 对于没能安排好饮食这件事，杜易颇为惭愧。 好在杜易回去的时候，那两个野人居然也自己找了浆果在吃，眼看着两个野人也能吃素，杜易倒是稍微放了点心。 他可是还要从这两个野人身上，学会当下的语言来着，可不能就这么给养死了。 于是，在把浆果给两个野人留下之后，杜易便开始像当年和耀光者交流一样，尝试让这两个野人也从这些浆果的名字说起。 好在这两个野人也是聪明的，杜易仅仅只是用肢体语言教育了半天，这两个鼻青脸肿的野人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在杜易那认真且效率极高的学习之下，更是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已经能和这两个野人，做到一些基本的交流。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易知道了，山中猎物们消失的原因。 “什么？你是说山里的长毛象都被人偷走了？” 听到有野人这么说，杜易顿时皱起了眉头。 第22章 懂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没错！就是他们！都是这些偷猎者干的！” 面对着山一般庞大的巨蛇，魔法使深吸一口气，随后抬手一指身旁那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 “就是这些偷猎者！他们钻到山里面，把那些野兽都吃完了！” “你……”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惊愕地转过头，他完全没想到这个魔法使居然会抢先告黑状。 但就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却从魔法使的眼底，看到了刺骨的杀意。 “伊格尼斯城只能有一个王，那就是我！” 魔法使的心底，这道喊声振聋发聩。 所以，为了成为那个唯一的圣王，为了挤掉这个竞争者，他无所不用其极。 在意识到蛇神在学习伊格尼斯语的时候，魔法使心底就已经生出了危机感——毕竟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如今的安全，完全是因为这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和蛇神交流不畅。 若是等到蛇神学会了伊格尼斯语，能够完整的听明白他们的意思…… “早知道，在蛇神出门的时候，就该先下手杀了这小子才对！” 此时此刻，魔法使只是后悔，为什么自己会没想到这一层，会痛失良机。 好在眼下也不算晚，甚至还更安全一些——若是蛇神真有什么额外的安排，那他自己下手杀了这小子，反而会招来蛇神的怒火。 反倒是现在，直接让蛇神对这小子产生恶感，然后让蛇神亲自出手，他自己才相对安全。 “一直以来，圣山都是伊格尼斯人的禁地，除了丰收节的时候，伊格尼斯人的王会进山奉上供品，其余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进山。” 为了让蛇神更相信自己的话语，魔法使甚至还多补了几句。 “但是，总有一些偷猎者，他们违背了伊格尼斯人的祖训，违背了祖宗们制定的法度，私自进山，只为了猎杀山里那些珍贵的走兽……他们是在冒犯神的威严！一定要严惩他们！” “哦？是，这样，吗？” 庞大的巨蛇开口了，虽然话语明显还有些磕绊，但那雷震一般的巨大声响，却已经足以令人瑟瑟发抖。 “你是说，他的，偷猎？” “对！他就是那些偷猎者里面的一个！” 眼见得蛇神已经动怒，魔法使顿时连连点头。 就是这个，他想要的就是这个，只要蛇神把这小子杀了…… “不是我！这头猪在撒谎！”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年轻伊格尼斯人，顿时便破口大骂。 “明明是他们放我们进来的！他亲口跟我说的！他明明察觉到了我的踪迹，还把我放进来……” “哈，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把你放进来？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魔法使登时便嗤笑一声。 他等的就是这个。 如果让这小子先开口，将他之前说出的一些话给抖出来，那他确实会陷入被动——可眼下他先开口就不一样了，先是一个罪名扣上去，这小子自己就已经先陷入了慌乱。 甚至，还暴漏了自身最大的弱点。 这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嘴笨。 这小子逃兵出身，压根就没有接受过什么正经的教育，虽说也练出点本事，但却都练在了打架上——像现在这种需要口才的时候，就完全抓不住重点了。 反倒是他这边…… 关于交流的重要性，这可是从第十九代圣王的时候就在强调的，作为伊格尼瓦斯家族的人，作为第十九代圣王的后裔，就算他平日里更多的时间都在拿来修炼魔法和食量，但他至少也有着，最为基本的口才。 “作为第十九代圣王的后裔，我会成为新的圣王……所以我绝对不可能被你三言两语就说死在这里。” 这样想着，魔法使便再次开口。 “说吧，你还要再往我身上安什么罪名，刚才你能说我把你放进来，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我想对神明图谋不轨？” “你，你难道不是……” 话才刚说出口，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却先卡了壳。 他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已经意识到，这个时候的他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了。 仅仅只是慢了一步开口，居然就让他落入了如此局面！ “我……”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话语发起反击。 但他这片刻的犹豫，反而又被魔法使抓住了。 “你，你怎么了？说不出话了？” 魔法使一脸正色。 “你这是要认罪了？” “我，我我我……” 面对着魔法使的咄咄相逼，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年轻的伊格尼斯人，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闪。 “我知道哪里有肉吃！这个魔法使家里有牧场！就在圣山外围！他说要把牧场里养的剑齿虎全都贡献给您！” “……哦？”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巨大的蛇首，却转头看向了魔法使。 “你的，牧场，有？” “……有。” 眼看着那一对比自己人都要大的眼睛，居然就这么转到了自己身上，魔法使顿时便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确实有，我确实在圣山边上有个牧场，我也很乐意把那些剑齿虎都奉献给您……” 一想到真要把自己饲养的那些剑齿虎贡献给蛇神，魔法使就是一阵肉痛。 不过考虑到，成为圣王的机会近在咫尺，在经过了一阵激烈的心理斗争之中，他终于还是咬着牙认了。 只要能成为圣王的话…… “……那这个小子呢？这个该死的偷猎者该怎么办？” 这样说着，魔法使已然扬起了双掌。 “要不还是让我来，我来惩罚这个……” 嘭—— 巨尾扫过，魔法使登时便飞了出去。 “他的，吃了肉，小事。” 庞大的巨蛇再一次开口了。 “死了，死了，没必要。” ……没必要？ 魔法使惊愕地抬起了头。 什么叫没必要，蛇神到底是怎么想的？面对一个冒犯神明威严的罪人，居然都不想责罚？ 就算说什么蛇神仁慈，可是仁慈到这种地步…… “另外，记得，说过，我，说，把我当成神，别。” 巨蛇的话语仍旧磕磕绊绊，明显是对如今的伊格尼斯语掌握得还不够熟练。 “然后，偷猎，一个人，吃……吃，一个人，能吃，多少？” 闻听此言，魔法使顿时便冷汗直冒。 在那一双竖瞳的注视之下，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兽皮斗篷都已经被剥得精光，甚至连隐藏在心底的想法，都无所遁形。 亏着他还想要利用蛇神，来铲除掉这个该死的逃兵。 原来蛇神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第23章 野生与人工饲养 看着眼前那即便裹着兽皮，却仍旧瑟瑟发抖的魔法使，杜易不禁摇了摇头。 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听到有人偷了山里的那些走兽，他还有些气愤，但在听到这个魔法使，说是另一个野人在偷猎，杜易就直接被逗乐了——毕竟这年头应该是不存在什么皮草交易的，偷猎的唯一目的，也就是为了吃了。 一个人又能吃多少，就算多几个人，又能吃多少？ 而在这之后，魔法使的话话语更是印证了杜易的判断，只看那穷追猛打的架势，竟是半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另一个野人——这分明就是想要让他对另一个野人产生恶感，好让他把那个野人一尾巴拍死。 如果杜易真是条蛇，恐怕还真信了，可杜易自己以前也是做过人的，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这个魔法使确实挺有口才，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魔法使，做得过头了。 不过杜易倒是没有打死这个魔法使的意思，他对掺和这些野人之间的恩怨没有什么兴趣，毕竟他也看得出，在这野人将魔法使带过来的时候，眼中就已经透着些许的凶光——既然两个野人彼此早有恩怨，那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好。 反倒是他们口中的那个牧场，杜易很有兴趣。 “人工饲养啊……” 杜易不禁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是他上次醒来的时候了，那个叫耀光者的野人还在，在能够进行顺畅的交流之后，耀光者也会经常带食材进山——杜易不得不承认，耀光者带进山里的那些食材，确实比山里猎到的那些野味，高了几个档次。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那些食材，都是人工饲养。 虽然杜易记得，在他还是人的那阵，人们都觉得吃野味才是好事，都觉得野味比人工饲养的更为鲜美，但眼下在经过对比之后，杜易可以确信的说，完全不是那回事。 只因为，野味和人工饲养，两者的演化方向，完全不同。 野生动物强调的是生存，是能够对抗危险的野外环境，是能够活下去，是能够不断地成长——换句话来说，野生动物可不会考虑要不要让自己变得好吃。 甚至很多野生动物，会主动让自己变得难吃，就好比杜易找到的一些野猪，那厚实且充满了异味的筋腱和猪皮，就让杜易大倒胃口，甚至都不会将其纳入自己的食谱。 这反而让那些野猪，有了生存的机会。 当然，有些时候，也会有些基因突变的情况产生，就好比他之前猎到的那一窝长毛象，虽然看起来像是野生的，但吃起来的口感却比人工饲养的都要好很多——但这种情况终究只是极少数，在杜易看来，几率跟摸彩票中大奖差不多小。 广义上来说，野味的口感，是不可能比得上人工饲养的。 毕竟人工饲养和野外生存完全不同，要知道这些野人开办牧场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牧场里的牲畜茁壮成长——从一开始，他们畜牧这些野兽的目的，就是为了长大之后能拿来吃肉。 这也就意味着，只有出肉量多的，吃起来口感好的，才能在牧场里一代接一代地繁衍下去，至于那些出肉量不多的，或者口感不好的，早就在选种阶段，就被野人们淘汰掉了。 “人工饲养的剑齿虎……当年也没吃过这个吧？” 杜易回忆了一下，当年耀光者好像只给他带过长毛象的肉，毕竟他最喜欢的也是长毛象的肉。 人工饲养的剑齿虎，他还真没吃到过。 “去看看吧。” 杜易这样想着。 既然这个魔法使有人工饲养的剑齿虎，那他也就不客气了——当然，他也不会真的就跑去吃白食，他不是那种人。 就算那些剑齿虎的味道很一般，他也会买单。 “所以说，带路吧，去看看你养的那些剑齿虎……我会给你应有的报偿，如果味道真的很好，我甚至会长期订购。” “是！我这就带您过去！” 魔法使顿时兴奋地昂起了头，一张脸甚至都涨得通红。 —————————— 离开圣山的路上，魔法使心潮澎湃。 要捐出一整个牧场，虽然让他有些肉痛，但一想到自己即将得到的收获，他就感觉，自己付出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因为，蛇神已经亲口答应，要给他报酬。 这是只有他才有的待遇，蛇神只答应了给他报酬，至于那个逃兵，可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才能得到蛇神的恩赐，这正是我即将成为圣王的理由。” 魔法使的一颗心都在砰砰直跳，他已经不敢想，自己到底能得到怎样的恩赐了。 想着即将到来的恩赐，魔法使的心里顿时便轻快了不少，甚至一旁跟来的那个逃兵，看起来都顺眼了许多。 反正这个逃兵也不可能得到蛇神的恩赐，能够成为圣王的只有他自己。 —————————— 远方的伊格尼斯城中，伊格尼斯人的王正在疗伤。 王宫的深处，那是只有王才能进去的地方，偌大的浴池中装满的却并非清澈的泉水，而是澄净的蜂蜜——只看那诱人的色泽就能知道，只有专供首领使用的贡蜂，才能产出品质如此之高的蜂蜜。 浑身刺痛的大卫·戴看了一眼，这些平时就算被当作赏赐，也显得颇为奢侈的蜂蜜。 随后一个猛子，便扎入了浴池之中。 只是片刻大卫·戴，肚皮已经高高的隆起，里面分明已经灌满了蜂蜜——但他还是将身体沉在蜂蜜之中，任由身体吸收着蜂蜜的养分。 “不够……还不够。” 感受着身体已经几乎要达到极限，大卫·戴猛地睁开了双眼。 “只是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轰—— 大卫·戴猛地站了起来。 只见他那本就高大的身形，此刻竟再一次庞大了一圈。 如此恐怖的身高，还有这宽大的身板，就算比起北方冻土上的那些巨人们，都已经不遑多让，甚至还隐隐胜过几分。 但是，还不够。 “只是这种程度，还不够我比肩神明。” “我还要更多，还要变得更大才行！” 回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庞大的蛇躯。 大卫·戴深吸一口气。 虽然对于蛇神的挑战失败了，但这场失败也让他明白了一个关键。 那就是，祖先们的遗留的祖训，其实都，有所缺失。 初代祖先从蛇神之处得到了魔法的力量，但由于是偷窥，实际上并未得到蛇神的真传。 十九代圣王虽然做到了与蛇神交流，但也仅仅只是得到了蛇神的部分智慧，还是后世子孙们对当年的记载加以研究，才领悟到了“吃的越多就会越强”的道理。 可是，这仍旧只是伊格尼瓦斯家族自己研究出来的，并非是真正能比肩神明的力量。 能够让他们比肩神明的，从来都不是魔法，也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吃。 而是另一种，更为直指本质的东西。 “那就是……大！” 回想起那遮天蔽日的恐怖冲撞，大卫·戴攥紧了拳头。 “大就是好！” “这才是神明之所以强大的原因！” 只要够大，什么魔法什么焰浪就都是笑话，只要够大，一切所谓的攻击也只不过是蚂蚁瘙痒。 只要够大，相对于他们这些渺小的存在来说，就已经称得上是无所不能的神明。 “还不够大……我现在还不够大！” 看着自己那比人头颅还要大上几圈的拳头，大卫·戴咬紧牙关。 是了，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只要够大，就能使用出更强的魔法，而想要变得更大，那就要足够能吃…… 是了，足够能吃。 吃，才是变大的关键。 也是通往强大的关键。 “还要更多！” 这样想着，大卫·戴迈步走了出去。 “我还要再吃更多！” 第24章 大与小 在即将离开圣山的时候，杜易便停下了身躯。 倒不是说有什么东西拦着他出不去，而是他真出去的话反而会更麻烦——这种事想想之前跟耀光者交流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出个山就会万兽奔腾，还硬是把耀光者的亲爹给吓死了。 当然，眼下山里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万兽可言，不过眼下他要去的地方可是牧场，可是饲养着一堆剑齿虎的地方。 只要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那些剑齿虎恐怕就都要吓得满地乱窜，甚至直接跑得没影了吧？ “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两个去把剑齿虎带回来就好。” 虽然自己一路潜伏过去也不是不行，但是考虑到潜伏的麻烦程度，让魔法使这个牧场主人，自己去把剑齿虎牵过来，还是相对简单一点。 “身体太大，也很不方便啊。” 想到这里，杜易不禁感叹。 作为亲身体验者，关于身体巨大有多不方便，杜易能从中午一直说到下午——不过最让杜易在意的还是两点，一个是太过显眼容易吓跑很多东西，另一个就是身体巨大导致他没办法品味很多美食。 就好像眼下，因为身体过于巨大，他就只能将长毛象，又或者剑齿虎这种大型猛兽来当作食物，可如果身体小上几百圈，他的食谱就能扩展到更多范畴了。 比如牛羊，比如鸡肉，比如鸽子，比如鱼虾螃蟹……尤其是禽类还有鱼虾螃蟹一类的海鲜，他好久都没有吃到过这种玩意了。 眼下想起来，倒也颇为怀念。 “更何况，蜕一次皮长一圈，蜕一次皮长一圈……就这么一直长下去，等哪天连长毛象都变小了，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未来可能发生的惨状，杜易就是一阵忧心忡忡，此刻的他无比希望自己能有点变小的办法，而不是就这么越来越大下去。 当然，如果能随他的心意变大变小，那就更好了。 不过杜易也很清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好处总不能全让他给占了，既然享受了巨大身体带来的便利，那就肯定也要承受一些相对的不便。 “能稳定一个相对体型就好，其实上次醒的时候就还算合适。” 杜易还记得，前不久的时候，一窝长毛象下肚，却只把他填饱了八分。 可是他上一次醒的时候，也就是与耀光者认识的那阵，他只需要几头长毛象就能吃饱。 他很怀念那个，食量还没这么大的时候…… “……嗯？”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易才看到，那个魔法使，也就是披着兽皮斗篷的野人，好像正在对着自己喊着什么。 “是道别吗？去吧。” 还没回过神来的杜易甩了甩长尾，示意对方自行离开。 而他，则留在原地，开始琢磨起，那些能够让他控制一下体型的办法。 —————————— 出山的路上，魔法使颇为懊丧。 原本他还想说，看看能不能跟蛇神说一声，以“把剑齿虎带过来，自己一个人不够”为理由，让那个逃兵跟他一块出山——这样他就能在路上一个火球把这逃兵轰死，然后只说这逃兵被剑齿虎叼走了。 是了，考虑到伊格尼斯城不能有两个王，他还是准备将这个潜在的竞争者弄死。 可谁能想到，蛇神居然半天都没有回应，而是一直眺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后，更是让他自己离开，半句都没有提那个逃兵。 “难道说蛇神已经看破了我的想法？” “还是说，蛇神根本没听清我在说什么？” 虽然就刚才的情况来看，怎么都像是后者，但是考虑到之前蛇神表现出来的睿智，魔法使宁可相信是前者。 “或许以后不该耍这种小聪明了……这会让蛇神对我产生嫌恶。” 魔法使这样想着。 作为一个魔法使，他应该大度一点，作为一个圣王，他更要大度一点，区区一个竞争者而已，又有什么容纳不下的，他要对自己有自信。 魔法使这样安慰着自己。 “毕竟身为魔法使，心胸肯定要宽广……嗯？” 才回到牧场门口的他，整个人突然一怔。 只见视线之中，那牧场的门外，此刻就站着一个心胸宽广的人——甚至不止是心胸宽广，就连肚皮也一样宽广。 那高高隆起的肚皮，甚至都已经撑开了套在身上的那件，精心缝制的兽皮斗篷，将硕大的肚腩暴露在外。 如此宽阔的身躯，尤其是如此庞大的肚皮，这无疑是强者才能拥有的身姿。 高阶魔法使。 只是一眼看过去，他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直接扭头逃走，毕竟他可是知道这些高阶魔法使之前究竟干了些什么——这些痴迷于力量的强者们，为了变得更强，甚至都已经发起了对于蛇神的袭杀。 而现在，他却已经投靠了那位蛇神。 心里有鬼的他此刻只想赶紧离开，他生怕自己暴漏出什么破绽——虽说他眼下背靠蛇神，甚至已经有了圣王之姿，但那位蛇神此刻可是没有真的出现在他的背后，而是远在圣山里面。 换句话来说，真暴漏了破绽，那就没有谁能保得住他。 对面那位高阶魔法使，只需要双掌一拍，他就会当场被烧成飞灰，死得不能再死。 但是，就算他眼下想要逃走，也已经，跑不掉了。 高阶魔法使的敏锐又岂是他能揣测的，就在他的视线瞟过去的那一刻，远处的那位高阶魔法使，却也已经转过了视线。 “赤影？你回来了？” 高阶魔法使开口了。 声音不算大，却极为清晰。 即便隔着如此之远，都传到了他的耳中。 已经被发现了踪迹，甚至直接被叫破了名字，即便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他也已经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那位高阶魔法使已经将他锁定，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双掌已然蓄势待发。 “是我，之前出了趟门。” 被称为赤影的魔法使转回身去，努力向着那位高阶魔法使，挤出一个看起来没什么事的笑容。 “您一路从伊格尼斯城赶过来，应该也颇为辛苦吧，还是先进牧场里坐坐，吃点东西……” “是我啊，赤影。” 听到赤影的邀约，那位高阶魔法使却笑了起来。 “你难道把自己的导师都给忘了吗？” “你是……萨多克导师？” 看着那宽大的身影，赤影一时间瞠目结舌。 第25章 虎口夺食 曾经教导过自己魔法的萨多克导师，赤影又怎么可能不记得对方的样子。 也就是经由对方的提醒，赤影才从那宽大的身影中，依稀看出几分当年的模样——但也仅仅只是几分而已，他印象中的萨多克导师可没有这么宽大。 在他的记忆中，那位萨多克导师至少还能正常的走进门里，可现在，这位高阶魔法使只是站在门口，就已经如同一堵将牧场大门彻底封死的墙。 而记忆中的那张面孔，更是已经横向扩展开，除了眉眼之间还与当年有着几分相似，其余的部分，竟是半点都看不出当年的模样。 “好强！” 越是靠近，赤影越是能感受到对方宽阔。 尤其是那巨大的肚皮，脂肪晃动之间，几乎要填满他整个视线！ 这不禁让赤影倒吸一口凉气。 “萨多克导师，您……居然变得这么强了？” “魔法修行，就如逆水行舟，一天不变强，身体可就要瘦下去了。” 被称为萨多克导师的高阶魔法使呵呵地笑了起来，甚至还伸出了宽大的手掌，拍了拍赤影的肩膀。 “倒是你，还是那么瘦，甚至比当年都瘦了不少，连肚子都像是影子一样平了……最近这是吃得少了？” “是……有点没胃口。” 听到萨多克导师的话，赤影顿时便咬紧了牙关。 这哪里是在说他瘦了，分明是在说他弱了！甚至比当年还弱！ 并且还一张嘴就判断出，他最近吃得少了……这是在怀疑他最近没有进行魔法使的修行吗？这是在怀疑他最近的行踪？ 事情比想象中的麻烦，恐怕他进入圣山的事情已经被盯上了。 “吃得少了可不行，对于我们这些魔法使来说，没胃口可是意味着仅次于死亡的危险。” 这样说着，萨多克导师却直接从斗篷里摸出一个皮袋。 “这是从城里带来的蜜浆，是只有王才能享用的珍宝，虽然经过了稀释，但也正好能适应你的消化……来，拿着。” “我……这么珍贵的宝物，我又怎么敢领受。” 在看到那一袋蜜浆的时候，赤影的瞳孔就已经骤然收缩。 这可是只有王才能享用的珍宝，也就意味着这是一次下赐——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他既没有为那位初生之曦做出什么贡献，又没有在北边的冻土上立下什么功勋，又哪里值得上这突如其来的赐予？ “我们的王，想要我做什么？” 赤影谨慎地询问着。 “这么重的赏赐……萨多克导师，我不会是要被征召上前线了吧？” “怎么可能，别自己吓自己。” 萨多克导师笑着摇了摇头。 “前线的战事才刚刚消停一些，眼下倒是用不着征召新人上去……毕竟今年该消耗的人口都已经消耗了，真要再开战事，那也得要明年再说。” 这样说着，萨多克导师却突然压低了声音。 “我们的王，前段时间在操办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 赤影深吸一口气。 那位初生之曦前段时间在做的事情，他当然知道，先是让诸多魔法使们不声不响的，将圣山的野兽捕猎到各自的牧场中作为牲畜，而后再放入偷猎者引诱蛇神现身，最后再布下陷阱，给那蛇神致命一击……他甚至亲身参与了这件事情。 当然，虽然他有点实力，但却远远不够参加围杀神明的行动，所以当时他负责的工作，是和其他魔法使们一起，不声不响的捕猎圣山之中的走兽。 不是猎杀，而是将其吸引到自家牧场之中，由于这些参与行动的魔法使们所拥有的牧场，本就在圣山周围，所以这倒不是什么麻烦事，只能算是在外围打杂。 可是，眼下萨多克导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赤影的一颗心在嘭嘭狂跳。 “你既然知道，那应该也看得出来，王的猎杀，没有成功。” 萨多克导师叹息一声。 “不止没有成功，我们的王甚至还身受重伤……所以，作为魔法使，作为伊格尼瓦斯家族的人，我们理当为王分忧。” “我们的王……到底要我做什么？” 赤影感觉自己藏在斗篷之下的手都在颤抖，他已经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熟悉的导师带给他极大的压力，但凡说错一句话，甚至一个表情的疏漏，都有可能暴露他藏在心里的秘密。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萨多克导师，却再一次开口了。 “你这么哆嗦干什么，王又不是让你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王只是想要你的剑齿虎来作为食粮，仅此而已。” “只是剑齿虎啊。” 赤影顿时长出一口气。 吓他一跳，他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来着，只是要他的剑齿虎，那就没什么所谓了——无非就是一点牲畜而已，拿一些出来给那位初生之曦送过去也就是了。 只要不是找他什么别的麻烦，那一切就都好说。 “我们的王，准备要几头？” “几头？” 萨多克导师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也太小看我们这位初生之曦的胃口了，他可是伊格尼瓦斯家族有史以来最强的王者……” 说着话，萨多克导师大手一挥，直接对着牧场的方向画了一个圈。 “全部，我们的王需要所有的剑齿虎。” “我……” 赤影顿时瞠目结舌。 用一袋只有王能享用的蜜浆，即便是稀释过的，哪怕是换取十余头剑齿虎，对他来说也算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可是，就这么一袋几口就能喝完的蜜浆，就想要换他牧场中所有的剑齿虎…… 怎么可能？这种事他怎么可能答应得了？ 先不说这种事情跟明抢也没什么区别，单说这些剑齿虎本身，就绝对不是能全部给出去的东西——要知道他可是答应了那位蛇神，要奉上剑齿虎作为祭品，那位蛇神甚至还亲口应允，说要给他相应的回报。 如果到时候，他一头剑齿虎都拿不出……会有什么后果？ 这可不是之前那种能靠小聪明混过去的事情了，这可是真真正正的欺骗神明。 至于欺骗那位蛇神的后果…… 赤影有些不敢想了。 “哎，站在外面说像什么话，还是先进去再说。” 也就是赤影这边，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那身形宽大的萨多克导师，却已经直接向着牧场的方向走去。 牧场的大门其实颇为宽大，甚至足以容纳两头剑齿虎并排而出，但萨多克导师的身形却更为宽大，甚至足以将整个门口给彻底封死——甚至就算侧身进也很难做到，只因为萨多克导师还有着隆起的肚皮。 但是，面对着无法进入的大门，萨多克导师却仅仅只是双掌一拍。 汹涌的烈焰呼啸而出。 实木打造的牧场大门，顷刻之间便化为飞灰。 “来，进来说。” 迎着随风飘散的，尚且还带着余温的点点火星，萨多克导师那宽大的身形，就这么随意地走入了牧场之中。 只看那闲庭信步的姿态，竟好像他才是这牧场的主人一般。 这也让赤影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毕竟萨多克导师，这几乎已经算是在向他明示了。 若是他胆敢说出半个拒绝的字眼，眼前这座厚实的木门就是他的下场。 第26章 睁眼看世界 山中的杜易，足足等了七个日夜轮转。 明明按照那个魔法使的说法，饲养剑齿虎的牧场就在山的外围，可是足足七天过去了，杜易却连那魔法使的影子都没看到。 “可能是他不想要完成这场交易吧。” 杜易不禁感叹。 想想也是，山里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他就算要和这个魔法使交易，也只能拿出一些浆果和蜂蜜——虽然在杜易看来，那些蜂蜜品质都挺不错，但想要换取足够让他填饱肚子的剑齿虎肉，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 “更何况这个魔法使，心思挺多的……或许他是去忙别的事情去了？” 魔法使忙别的事情去了，那他自然也要忙别的事情去了。 第一件事情自然是继续学外语，虽然眼下他已经能够做出一些基本的沟通，但想要进行一些更为顺畅的交流，还是需要多进行一些口语练习才行——而这也是他眼下正在做的第二件事，那就是问问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自己又到底是睡了多久。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代人了吗？”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交流之后，杜易逐渐对眼下的世界，多了些了解。 按照留下来的这个野人给出的说法，当初与他见面的野人，是那些野人中的第十九代，而现在，这些野人已经迭代到了第三十六代，不止人口愈发地繁盛，对于周边地域的了解，也多了很多。 “东边全都是水，还有惊涛骇浪……也就是说东边是大海了？那以后想要吃鱼的话，倒是可以一直往东走……不过我会游泳吗？” “南边全都是瘴气丛林，里面遍地沼泽，还有很多虫子……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这种地方是不是一般都会产鳄鱼？印象里鳄鱼体型也不算小，并且肉质也不错，这个倒也能列进必吃榜里。” “西边因为有我在，所以没有探索过……也行吧，回头我自己往西边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说法。” “北边是一片冻土，有凶残的巨人，甚至还有神明……你说的神明是什么意思？” 在看到那个野人比划了半天之后，杜易才明白，那是在形容体型不亚于他的巨型猛兽。 “哦？” 杜易顿时便来了兴趣。 由于一直都有长毛象这个参照物，杜易对于自己体型的大小，一直以来也都有着相对清晰的认知——他实际上也曾想过，会不会有什么与自己体型相仿的巨兽。 虽然眼下他是没什么天敌可言，但那也是因为他的体型过大，若是真有什么巨兽的体型跟他一样大，那他也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不过，能长到跟我一样大……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能出很多肉？” 杜易突然有点想去北边看看了。 不过眼下肯定是不太合适，若是体型跟他差不多，那也就意味着战斗力跟他也不会差太多，要与同等级的对手交手，以蛇的姿态来作战，其实是有点吃亏的事情。 毕竟蛇的攻击方式也就两种，一种叫伸脑袋过去咬，一种叫用身体缠上去绞，虽然因为对这两种攻击方式颇为不满，导致杜易研究出了“扔石头”这种办法，但这种攻击方式，终究还是有点粗糙了些。 “还是要准备一些别的，更适合投掷的东西……又或者先蜕个皮，让体型变得更大。” 只是片刻，杜易就已经做好了作战方略。 但很明显，这两个想法，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 “所以，我也要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在听完了野人对于附近环境的介绍之后，杜易便结束了双方的交流。 一如当年对待耀光者那样。 “你也该去忙你自己的事情了。” 杜易这样说着。 他的伊格尼斯语已然颇为流利，面前的野人已经能清晰的明白他的意思——但也就是因为能清晰地明白蛇神的话语，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才愈发地茫然。 是了，与蛇神的交流已经结束了，甚至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更快。 而在结束了交流之后，他们应该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但是。 忙自己的事情。 他还有什么自己的事情可以忙呢？ 回到伊格尼斯城？没有这一说，但凡他能回去，也不会出现在圣山里了。至于揭露那些王族们的罪行……由于之前那个该死的魔法使多了句嘴，他眼下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更何况，对于这些伊格尼斯人之间的事情，蛇神其实不怎么在乎。 他能感觉到。 至于回到北边的冻土，为那些同伴们复仇……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当然是好的，可以他眼下这点实力，去面对那些巨人，压根就是找死。 甚至不用那些巨人们动手，伊格尼斯人的魔法使们但凡发现了他，都会以逃兵的罪名将他处决。 而这也就意味着，眼下最适合他的地方…… “还是山里。”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无奈苦笑。 随后，他对着面前的蛇神，俯下了身躯。 “伟大的蛇神，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如今的我已经一无所有，只希望您垂怜，允许我留在圣山里生活。” …… 片刻的寂静之后，那雷鸣一般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首先不用把我当神拜，那会对我们的交流产生阻碍……另外山里地方很大，我也从来都没说过，不许人们来山里住。” 说到这里，那雷鸣般的声音却顿了顿。 “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山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能被当作猎物的东西一只也看不见……如果你真的要住进山里，那以后可就只能吃浆果了，毕竟蜂蜜之类的东西有点难找。” “有浆果吃就已经足够了。”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再一次拜了下去。 “我只是希望可以有个地方，能让我过完生命里剩下的时光。” “也行吧。” 杜易想了想，便答应了这个野人的请求。 只要这野人能顶得住山里的艰苦生活就好，至于他自己的话，多个能说两句话的邻居，对他来说，倒也是个好事。 毕竟每次做了美食都只能自己吃，多少还是有点孤独了，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想要分享一下，烹饪出美食的喜悦。 只是杜易没想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后，他的邻居，居然变得越来越多。 第27章 伊格尼斯人今天吃什么 刚开始隐居生活的时候，那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还是颇为懊丧的。 毕竟这种事说是隐居，但实际上也不过是等死而已，每天吃些东西，维持一下生命本身，然后静静等待着时光的流逝，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在之前逃命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这样的生活就已经是最为美好的。 可真过上这样的生活之后，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才意识到，这种生活，真不是人过的。 以往的时候，每天一睁开眼，他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管是去狩猎猛兽，亦或者去击杀那些巨人，他至少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去杀死谁——可现在，每天睁开眼睛的时候，等待着他的，只有彻头彻尾的茫然。 去哪里？不知道。 要杀谁？也不知道。 不需要去哪里，也不需要杀谁，他只需要去寻找一些浆果填饱肚子，然后就这么坐在石头上，看着远方的天空。 持续着这样的日子，直到老死。 不需要语言，因为没谁会跟他说话，也不需要名字，毕竟也没人会叫他的名字。 甚至，不需要活着。 因为没有谁会在意他是否活着。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越来越想要和那位蛇神聊聊了，他想要从蛇神的智慧中寻求答案，又或者干脆只是闲聊两句都好——但很显然，蛇神没空跟他聊，那位蛇神在忙自己的事情，他甚至连影子都看不到。 “不过仔细想想，同样都是在深山之中，那位蛇神过的日子，应该也跟我差不多吧。” 想到这里，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不禁思索起来。 同样都是在山里生活，他这边才过了没多久，就已经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 反倒是那位蛇神，在山里生活了如此之久，却一点事都没有。 “或许……蛇神的智慧，就在其中。” 对比着自己的生活，和蛇神的生活，年轻的伊格尼斯人，隐约感觉自己领悟到了什么。 不过，就在他准备尝试模仿蛇神的生活时。 却有新一批人，逃进了山里。 “你们这是……” 看着那些破衣烂衫，脸上甚至还残留着惊恐的人们，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一时间有些迷惑。 像他这样逃进山里的偷猎者……不都是一个一个进来的吗？什么时候变成一堆一堆进来了？ 并且只看这些人拖家带口的样子，队伍里面甚至还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这些人难道就不怕山里有什么危险吗？ “请……救救我们！” 在发现这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时，这些惊恐的人们就已经纷纷过来，紧接着便一头拜在地上，半天不肯起来。 “能住在山里，你肯定是负责管理圣山的人吧！请给我们一条活路！求求您了！” “我，这，不是，哎。”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一时间手忙脚乱。 不过在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述说中，他也逐渐明白了，山的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他选择隐居的时候，远方的伊格尼斯城中，就开始了又一轮的丰收节准备——说是准备，实际上就是挨家挨户收集祭品，作为对蛇神表达敬意的方式，每个伊格尼斯人都要拿出祭品才行。 虽然这祭品的分量，一年要得比一年多，但今年，那些王族索要的祭品，却格外的多。 “才五个月的时间，就过了十五次丰收节？”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听得瞠目结舌，这让他一度以为那些王族都疯了。 但就是这种毫无道理的命令，却被那些魔法使们坚定地执行了下去，即便有不少伊格尼斯人曾经接受过武器训练，甚至还有人是从北边的前线上回来的，但面对着魔法使们即将拍下的双掌，他们却终究只能咬紧牙关，将家里所剩无几的食物交出去。 “他们说这是为了蛇神……所以我们也只能过来找蛇神了。” 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这样说着。 “就算蛇神要吃了我们也无所谓，我们只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我们每年丰收节的祭品都没少过，蛇神还要往死里逼我们？” “这，这怎么可能是蛇神的想法……”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听得连连摇头，就他与那位蛇神的相处来看，那位蛇神连搭理他们这些伊格尼斯人都觉得麻烦，这些伊格尼斯人，甚至包括他，都从未被那位蛇神放在眼里过。 反倒是那些强征祭品的王族…… “他们疯了吗？”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想，那些魔法使们都不该这样做，以那些魔法使们的睿智，他不信那些魔法使们看不到，执行这种命令的后果。 “伊格尼斯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远方，伊格尼斯城。 名为赤影的魔法使，跟随在那个更为宽大的身影背后，谨慎地走进了只有王才能居住的深宫。 是了，和那些剑齿虎们一样，他也被萨多克导师一并带来了伊格尼斯城——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剑齿虎都已经没了，牧场自然也不存在了，他留在那里也没什么用。 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伊格尼斯城，需要人手。 至于需要人手的原因，自然是收集祭品，只是令赤影意外的是，今年需要收集的祭品居然格外的多——以蛇神的名义，大量的祭品被从城中收敛上来，随后堆进了王族的库房之中。 如此反常的举动，赤影自然提出了他的疑问，毕竟连着过十五次丰收节，这种事也太离谱了。 更何况，已经与蛇神敌对的他们，真的还需要再过什么丰收节吗？ “就是因为我们已经与蛇神敌对，所以我们才需要收集如此之多的祭品。” 赤影的身前，那宽大的背影笑了起来。 “当然，这些祭品不是贡献给那条蛇的……我们的祭品，当然要献给我们自己的神。” 这样说着，萨多克导师，已然带着赤影穿过了门廊。 那原本是只有王才能进入的宫殿，不过眼下却已经没什么所谓了——毕竟在赤影的视线中，这座宫殿的天花板，甚至外墙，都已经被整个拆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尊与宫殿一样庞大的，巨大人形。 “巨，巨，巨，巨人！” 在看到那巨大人形的时候，赤影整个人都开始哆嗦起来。 回想起那些关于北方冻土的传说，他甚至一度以为是北边那些凶残的巨人已经打过来了。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萨多克导师，却笑着摇了摇头。 “巨人？就算是北方冻土上的那些巨人，也不可能有如此伟岸的身姿。” “那些粗野的蛮族根本不足以与祂相提并论，这是我们的巨人。” “这是我们的巨人，我们的王。” “这是，我们的神。” 第28章 超大型巨人 嗅着食物的香气，大卫·戴睁开了眼睛。 之前的时候，即便是他，想要吃掉一头剑齿虎，恐怕也需要用上几个钟头，但眼下，他只需要将那烤好的剑齿虎抓起来往嘴里一送，就能一口咬掉足足一半的虎躯。 但只是一头剑齿虎显然是不够的，于是又有两头长毛象被抬了进来，只是这长毛象，对于大卫·戴来说，也不过就是多啃了几口而已。 以他如今的庞大身躯，就算是整头的长毛象，都已经远远无法做到填饱他的肚子。 “原来……这就是成为神明的感觉吗？” 大卫·戴对着那些魔法使们挥了挥手，便又有新的食物被抬了进来——他们甚至不需要去清理什么食物残渣，只因为大卫·戴甚至连骨头都没剩下。 大量的食物流水一般涌入了王宫之中，随后汇聚在大卫·戴的肚子里，数不清的食物为大卫·戴提供着无可估量的营养，同时也不断地修复着他那满身上下的暗伤。 是了，暗伤。 想要以凡人之躯变得如此庞大，终究还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对于如何让自己变得庞大，大卫·戴一开始也毫无头绪，虽然在这之前，他就已经是最为高大的伊格尼斯人，但身为人类的躯体，终究有着自己的极限。 “难道说，这就是凡人与神的分界线了吗？” 大卫·戴一度这样想着。 但马上，他便意识到，自己还有希望。 那是蛇神为他留下的重伤，那堪称毁灭性的重碾，几乎压碎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骨头，也就是他实在是命大，才强撑着回到了伊格尼斯城，给自己争取到了养伤的机会。 而在身上的伤势逐渐开始愈合的时候，大卫·戴却发现，自己本就高大的身形，好像又魁梧了一圈。 “这……” 在那一刻，大卫·戴意识到了，成长的关键。 想要变得更大，单单只是吃得更多是不够的，毕竟他的身躯本就在正常运行着，就算摄入了食物，那些营养也无处可去。 可是，他受伤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 曾经碎裂过的骨头，在愈合之后会变得更加粗壮，曾经损伤过的筋肉，在恢复之后，会便的更加坚实。 “想要得到成长，就必定经历受伤。” “毁灭之后，才能带来新生。” 恢复之后的大卫·戴，感觉自己已经领悟了一切。 关于毁灭与新生的领悟，这无疑是天地之间的绝对至理。 明白了理论之后，接下来自然就是实践了——在这段时间的每一天里，他都会让手下的高阶魔法使们，模拟着当时蛇神对他的辗轧，将他轰成重伤，而在这之后，他又会吃下大量的食物，摄取堪称海量的营养，来强化身体的恢复能力，让那些均匀散布在全身上下每一处的伤势，彻底痊愈。 而在这反复的辗轧，和反复的愈合之下。 他也终于拥有了如今这，庞大的体型。 “以我现在的身躯，应该足够比肩神明了吧？” 大卫·戴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 不够，还是不够，他记得那辗轧在他身上的巨大蛇躯，他的脸上甚至还能依稀感受到当初的触感——以那巨蛇的庞大来看，仅仅只是一片蛇鳞，恐怕就已经比一个伊格尼斯人还要更大。 虽然他眼下已经算是很大了，但是与那真正的庞大相比，他还是差了不少。 “我现在身躯越来越大，每次重伤之后需要吃下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每次想到这个，大卫·戴就有些头痛。 过于巨大的问题也逐渐显现出来了，王族那原本堆积如山的库房早已被他吃空，这也让他不得不派出那些魔法使们，以丰收节的名义，去征收更多的祭品上来。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们伊格尼斯人不再需要什么蛇神……只要我们完成了这一切，我们会拥有自己的神明。” 大卫·戴是这样对那些魔法使们说的。 而在见识到了大卫·戴那堪比神明的庞大躯体之后，这些忠于他的魔法使们，也纷纷开始执行起这份毫无道理的命令。 他们也看得出这份命令的毫无道理，甚至看得到这份命令会带来的后果，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只因为他们的王，那位初生之曦，已经证明了，这条路绝对是走得通的。 “只不过是一时的代价……只要能能够让王成为神明，成为我们的现人神，只要斗败那条山里的巨蛇，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是了，只有斗败山里那巨蛇，他们才有可能好起来，不然的话，就凭他们参与了大卫·戴的计划，那位蛇神也不可能放过他们这些渎神之人。 所以，他们的王一定要赢，也必须要赢。 “只有我们的王赢下去，我们才能继续活下去。” 大殿的角落中，萨多克导师拍着赤影的肩膀，一脸感慨。 “但是很明显，我们的王一定会赢，你也看到了，他……不，祂，我们的现人神，祂都已经如此庞大，祂一定能战胜那条蛇。” “当然，为了能让祂多几分胜算，我们也要继续为祂供奉上更多的食物才行。” 这样说着，萨多克导师看向了赤影。 “怎么样，三十年之后的那次丰收节的祭品，收得如何了？” “这……” 赤影支支吾吾，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我……” “你什么你？有事说事。” 看着赤影那半天说不出话的样子，萨多克导师一阵皱眉。 但马上，这个身形宽大的高阶魔法使，就突然提高了音调。 “你说什么？城里的人都在往外跑？” 不止是往外跑，甚至已经跑了有段时间了，毕竟之前他们收到的命令只是单纯的收取祭品，又没有拦住这些伊格尼斯人的说法。 但是真正另萨多克导师注意的，还是那些人们逃离的方向。 那些伊格尼斯人，没有选择四散奔逃，而是不约而同的，去往了圣山的方向。 就好像，圣山正在主动接纳着他们一般。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那就让他们去！” 就在萨多克导师这边即将发布命令的时候，那宫殿一般庞大的巨人，却突然开口。 那是伊格尼瓦斯的首领，是伊格尼斯人的王，是那个号称初生之曦的，大卫·戴。 “既然他们想去，那就让他们去……但是想要离开伊格尼斯城，那就要把所有食物都留下来。” “可是……” 萨多克导师疑惑地回过头。 “这难道不是给那条蛇白送食粮吗？若是那条蛇真的把这些人都吃了……等等？” “若是那条蛇真的吃下伊格尼斯人，也就不会再有人过去了。” 大卫·戴眯起了眼睛。 “只要吃下伊格尼斯人，那所谓的蛇神也就成了邪神，我们也正好可以用与邪神战斗的名义，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 “顺带还能再收取一批贡品。” 萨多克导师连忙低下了头，此刻的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位王，是那么的英明。 只有赤影的心里，莫名的一突。 虽然他心中清楚，那位蛇神恐怕不会按照这位初生之曦的想法来做，但也就是因为那位蛇神不会吃下这些伊格尼斯人，事情反而变得更麻烦。 蛇神就算不吃这些伊格尼斯人，但这些伊格尼斯人，却也是要吃东西的。 而在上一场袭杀之前，圣山之中能被称作猎物的野兽，就都已经被捉走，甚至连只野鸡都没有留下。 而现在，本就已经食物匮乏的圣山中，又涌入了一批缺衣少食的饥民。 第29章 前所未有的丰盛 这是一场灾难。 隐居在圣山中的，那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双目呆滞地行走在山间。 之前的时候，他还一度感叹，隐居之后的自己好像没什么事情可做，每天除了吃点浆果维持一下不饿之外，也就只能坐在石头上看着日升日落，静静地等待着生命的流逝——而现在的话，他却完全没心思想这些了，只因为光是寻找浆果这件事，就足以耗费他一整天。 若只是他一个人住在圣山里，其实真还好说，圣山里虽说已经没了什么猎物，但仍旧有着丰富的物产，光吃浆果找蜂蜜，他都不可能饿死。 可现在，在一大批伊格尼斯人涌入圣山之后，仅仅只是三五天的时间，他隐居的周围就已经找不到什么能吃的东西了。 浆果这种东西，虽说吃下去的时候能稍微顶饱，但实际上却不怎么扛饿——这直接导致饥民们如果想要填饱肚子，就只能将更多的浆果塞进嘴里。 附近的浆果已经被吃光了，但凡能入口的东西都已经被吃光了，想要找到更多的食物，必须要钻进大山的深处才行。 就如同眼下的他一样。 大山的深处，那是蛇神所在的地方，虽然蛇神没有明说他不能来，但也曾暗示过他，最好别过来。 可是现在的他，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 当饥饿开始折磨他的胃，思考就已经变成了一种奢侈，此刻的他已然被求生本能所控制，他只想填饱肚子，只想活下去。 也就在这个，即将饿晕过去的时候，他却突然闻到了，一阵异味。 他很难形容那种气味到底是什么，明明有着浆果的香甜气息，但却莫名其妙地混杂着一股奇怪的臭味——尤其是在嗅到那股臭味之后，他甚至本能地想要逃离这里。 但是，过度饥饿所带来的求生本能，还是控制着他，一步一步，向着气味的来源走去，一步一步走入了那隐秘的大山深处。 紧接着，他便明白了。 为什么一直以来，蛇神都不太想让他进入圣山的深处。 他的视线之中，出现了屎山。 并非是什么夸张的形容词，而是字面意义上的屎山，堪称巨量的粪便堆积如山，他甚至要仰起头才能看得到山顶的方向。 “这……” 扑面而来的异味，甚至让这个被饥饿控制大脑的年轻伊格尼斯人清醒了几分，只因为那浓重的气味实在是过于倒胃口，以至于让他的饥饿感都减退了不少。 很显然，圣山的深处，是蛇神排泄的地方。 那确实是外人不适合过来的地方。 意识到不对的他马上就要离开，毕竟这里对于蛇神来说实在是太过隐秘——更何况那扑面而来的异味，也实在是太过浓重了点，这可是一整座山头的异味随风飘扬，多在这里待一会，他甚至觉得自己有可能会被当场熏死。 但也就在这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即将转头离开的时候。 他却发现了浆果。 虽然平日里吃浆果也算是吃得不少，但生长得如此旺盛的岩高兰浆果，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甚至已经不能用“丛”来作为计量单位了，那些岩高兰简直生得如同大树一般。 甚至不止是岩高兰浆果，野莓、血棘果、剑齿李、巨日梅、地衣苹果……入目所及之处，可以入口的水果琳琅满目，甚至由于果实积累得过多，不少果实甚至就这么烂在了枝头。 “难怪食物的香气会这么浓郁……”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深吸一口气。 随后连忙屏息凝神。 就刚刚那一次呼吸，就差点把他呛死在这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意识到为什么这些果实会长得如此茂盛。 只因为，这些水果，尽皆都生长在那座屎山之上。 “这……”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一时间进退两难。 不过在片刻的犹豫之后，腹中的饥饿终究还是战胜了眼前的臭味，于是片刻的屏息之后，他便用兽皮兜着一大堆水果，满载而归。 连带着一些从屎山上挖下来的粪便。 虽然将这些东西一块带回去，多少有点恶心，但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却已经意识到，深山之中的那些水果之所以能长得如此之好，和这些蛇神的粪便，肯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或许……可以试试。” 这样想着，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开始了他的实践。 实践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找一株已经被摘光果实的岩高兰过来，然后像深山中的景象那样，把它给种到粪便上——好在附近虽说浆果没有，但是被摘秃了的岩高兰倒是有得是。 而在这之后，他便取得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实践成果。 十个日夜轮转，仅仅只是过了十个日夜轮转，原本需要一整年才会结果一次的岩高兰浆果，就已经生出了新的果实。 “这，这简直……” 在确认了这些岩高兰浆果，就连味道都没什么问题之后，他马上便将那些饥民都召集了起来。 而在这之后，大量的粪便被运出了深山。 就像是放牧那些野兽一样，他们将各类水果整齐地种在了一起，大量的粪便被他们填埋在植物的根茎之处，就像那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演示的一样。 依旧只用了十个日夜轮转，他们便得到了丰富的回报，过剩的水果甚至都吃不完，只能挂在树上任其烂掉。 原本没什么食物的饥民们，食谱顿时变得前所未有的丰盛。 “或许这些吃不掉的水果也能处理一下……” 回忆着自己在大山深处闻到的，那些腐烂果实所散发出的奇特香气，年轻的伊格尼斯人看着这片新开垦出来的果园，陷入了沉思。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遥远的树梢上，一个套着兽皮斗篷，挺着夸张肚皮的身影，也在打量着这片果园。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挺着夸张肚皮的高阶魔法使，在看到那一片挂满了果树的植被之后，瞳孔骤然收缩。 “圣山居然真的能承接下这批人……不好！王的命令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高阶魔法使连忙几个纵身便飞跃离开，一路冲向伊格尼斯城的方向。 而在半日之后，王城的深宫之中，正在进食的大卫·戴，也知道了远方发生的一切。 这位初生之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第30章 再战 事情的进展，和大卫·戴预料的，完全不同。 原本在大卫·戴的判断中，这应该是一个无解的局面才对，那些想要去圣山求活路的饥民，本应该成为那条蛇的负担——如果那条蛇放着这些饥民不管，大量的饥民很快就会吃空整座山头，让本就没什么猎物的圣山愈发贫瘠。 如果那条蛇真的把饥民当作食物，用来补充体力，那就更好不过了——虽然这不是可以明说的事情，但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他确实可以将这所谓的蛇神打成危害伊格尼斯人的邪神，随后以讨伐邪神的名义，让所有的伊格尼斯人都献上他们的一切。 那会让他变得更高，变得更大，变得更强。 与那蛇神的交战，也能有更多的胜算。 可眼下的发展，却是大卫·戴完全没想到的，那条蛇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真的在那片贫瘠的圣山之中，做到了满足这些饥民的食物所需。 “难道说……那条蛇，真的能带来丰饶？” 大卫·戴突然有些恍惚，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与那条蛇作对。 但马上，他便再一次稳住了心神。 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他三心二意了，更何况，也确实只有杀了那条蛇，他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神明，才能称得上是永恒的圣王。 一遍又一遍地去承受粉身碎骨的痛苦，一遍又一遍地将自己的肠胃撑满，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毁灭与新生，一次又一次地壮大着自己的身形……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停下！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 高阶魔法使萨多克，却突然闯了进来。 “伟大的初生之曦，那些城里的居民，那些人，他们……都在逃跑！” “嘶……” 大卫·戴一阵牙疼。 这无疑是第二个坏消息，要知道城中的那些伊格尼斯人，可是祭品的来源，就是因为有他们在，魔法使们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去征收祭品。 而眼下，这些伊格尼斯人，竟都想要逃出城去，逃到蛇的那边。 他们甚至愿意将所有的食物留下来，只因为圣山中的食物已经多到吃不完——可若是放任这些人离开，新的祭品又要从哪里来？ “封闭城门，谁也不准离开。” 深吸一口气，大卫·戴下达了命令。 伴随着魔法使们的行动，原本畅通无阻的城门也轰然紧闭，这些原本应该用来保护所有伊格尼斯人的城墙，此刻却变成了囚禁所有伊格尼斯人的囚笼。 但这却没能真正困住伊格尼斯人，为了逃离这座城池，他们甚至在城墙下面偷偷挖掘了地道。 即便城门紧闭，伊格尼斯城的人口，依旧在悄无声息地流失着。 直到祭品的供给，都开始变得困难。 “只有这些了吗？” 看着摆在面前的两头长毛象，和五头剑齿虎，大卫·戴面无表情。 而在他的审视之下，那些高阶魔法使们却都已经深深地低下了头。 “只有这些了。” 最终，还是萨多克站了出来，对着大卫·戴禀报着。 “蜜浆也已经没有了，上次一缸，已经是最后一缸了。” 至于为什么只剩下最后一缸，萨多克没敢多说。 如果在这种场合，说出为王族服务的养蜂人也已经叛去了圣山那边，眼前的这位初生之曦，恐怕会更加暴怒。 好在大卫·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吃着面前的食物。 烤好的剑齿虎，被他整只整只的放入口中，只听那令人浑身发麻的咀嚼声，分明是连骨头也都一并嚼碎。 至于那两头长毛象，反而被那一双巨手撕开，而那些散发着香气的肉块，也被分给了在场的每一个高阶魔法使。 “吃吧，这是出征之前的最后一餐了。” “出征？现在？” 一众魔法使们都惊愕地抬起了头，这可跟预想中的时间不太一样——原本按照这位初生之曦的计划，起码还需要一整年的祭品供给，才是对那条蛇动手的时候。 现在的话……是不是有点太早了点？ “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我们已经不可能收上来那么多祭品了。” 面对着魔法使们的疑惑，大卫·戴只是摇头。 正是因为身为王者，所以他的视野才更加清晰，先不说伊格尼斯城这边，早就不可能撑到一年……就算伊格尼斯城还能支撑一年的祭品供给，那条蛇也不可能再给他留一年的时间了。 圣山之上，那漫山遍野的果树，就是那条蛇对他发下的战书。 那个隐匿在深山中的蛇神，那个象征着丰收的神明，在整座山都几乎被他搬空的情况下，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了，山里什么都不会缺。 “一定要拖下去的话，局面只会越来越有利于那条蛇……毕竟我会成长，那条蛇也会。” “所以，早点动手，才能永绝后患。” 这样说着，大卫·戴，站起了身子。 那是远比最高的宫殿，都还要更加庞大的身形，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尊耸入天际的巨塔。 刺目的阳光撒了下来，这让大卫·戴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也就是视线瞟过手掌的时候，大卫·戴突然愣了愣。 “其实……已经够了。” 低头看了眼看着自己的双掌，大卫·戴突然有所明悟。 的确，若是只论身形，他比起那条蛇来说或许还差了一点，但他又不是只靠身体力量的莽夫——他可是还有着魔法的力量，这份力量也在随着他的身形不断增长着。 就好像现在，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烧光整座圣山。 “你呢？你又能做到什么？” 大卫·戴远眺着圣山的方向。 的确，伊格尼瓦斯家族的魔法力量，终究源自于蛇神。 但现在，他很想知道。 自己的魔法，和那蛇神的魔法，到底哪个，才是更强。 “咚！” 巨大的脚掌落在地上，将空无一人的民居碾得粉碎。 而那巨大的人形，也已经跨过了城墙，向着圣山的方向，一路走去。 第31章 凡人之躯如何直面神明 伊格尼斯城西，圣山。 那些迁徙到山中的伊格尼斯人们，已然感觉到了大地在颤抖——起初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在欢庆着，觉得这是蛇神归来的讯号。 但只有那个最早隐居在此的伊格尼斯人，那个曾经的逃兵，才知道，这根本不是蛇神会发出的响动。 蛇神出行，从来都是在大地之上蜿蜒前进，又怎么可能会发出如此有节奏的，如同脚步声一样的声响呢？ “脚步声！”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猛地抬起了头。 是了，脚步声。 大地在颤抖着。 在那一双巨大的脚掌之下颤抖着。 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前所未有的庞大人形，那庞大的身躯甚至比最高的宫殿都还要更加的宽阔高大，即便是所谓的参天大树，在那个庞大的身影面前，也不过如同低矮的野草一般。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这巨人的步伐。 “这，这是……” 曾经去过北方冻土的他，也不是没见过巨人，但那些生活在冻土之上的巨人，眼下却已经完全没了被称为巨人的资格——那些仅仅只有两个伊格尼斯人高的巨人，又怎么比得上眼下这庞然大物？ “这，这到底是……”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大脑一片混乱，他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冒出来。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在其他的隐居者之中，却有人突然喊了起来。 “王！这是我们的王！” “这是初生之曦……这是大卫·戴！” 伴随着这样的喊声，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那巨人的面孔——可是王者的出现非但没有让他们感到欣喜，反而令他们愈发惊恐起来。 只因为，他们都是从城里逃出来的。 他们本就是为了逃离这位王，逃离这个初生之曦的一次又一次征缴，才逃进了圣山，想要寻求一条活路。 可眼下，这个大卫·戴，居然真的追了过来。 甚至还是以如此的模样。 “这是来……杀我们了？” 眼见得那如同大卫·戴一样的巨人，竟直接向着圣山的方向一路走来，这些从城里逃出来的伊格尼斯人就忍不住颤抖着，甚至双腿都在发软。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初生之曦，居然真的敢追到圣山里来。 甚至还是以这种模样。 “他……就不怕蛇神降罪吗？” 人群之中，有人下意识地这样说着。 是了，这可是圣山，是蛇神的居所，几百年来，除了献祭之外，这里都是伊格尼斯人绝对的禁地——而现在，这初生之曦居然敢追杀过来，难道他不怕触怒神明吗？ “什么蛇神？哪有什么蛇神？蛇神在哪？谁知道？”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又有人开口了。 此言一出，刚刚还生出些希望的人们，顿时便垂下了头。 是了，蛇神在哪？这种事谁也不知道，毕竟几百年来，蛇神可是从未出现过——甚至就算是几百年之前，那个号称蛇神在世的时候，人们也没有亲眼见过蛇神的模样。 真正有资格见到蛇神的，只有每一代的首领，只有每一代的王。 只有伊格尼斯人的王，才有资格在丰收节的时候，带着祭品来到圣山，面见蛇神。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 实际上的话，伊格尼斯人之间早就流传着，每年的丰收节祭品，都被魔法使们搬进了王族的库房里。 所谓的丰收节，不过是王族聚敛祭品的一个名头罢了。 连丰收节都只是一个名头，那蛇神到底存不存在，就更是两说了。 起码直到现在，他们都已经在山里住了不少时日，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见过蛇神的样子。 又或者说，只有一个人，见过那蛇神的样子。 “蛇神是存在的！” 深吸一口气，那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那个曾经的逃兵，对着人们大喊着。 “蛇神是存在的！我亲眼见过祂……如果你们说蛇神不存在，那之前种下的果树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使用了神明的粪便，那些果树又怎么会生得如此神异，只要十个日夜就能开花结果？” “那，那或许只是山里的奇珍异宝……” 人群中，有人这样嘟囔着，但声音却明显有些不够自信。 毕竟果园的丰收，大伙都看在眼里，只用十日，就能让诸多果蔬开花结果，这确实是没办法用常理来解释的。 “可是，可是……” 有人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 “可是，蛇神会来救我们吗？” ……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那个逃兵，原本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在张了张嘴之后，他却终究没办法将肯定的答复说出口。 正是因为亲身接触过那位蛇神，所以他才更加清楚，别说什么拯救了，那位蛇神的眼中甚至都没有他们这些伊格尼斯人——他还记得，在与蛇神交流的时候，那位蛇神也曾经数次强调，不要将祂当成神明来崇拜。 蛇神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蛇神不会拯救任何人。 想要活下去，他们只能依靠，他们自己。 但这种话却不是能明着说出来的，如果直说蛇神不会拯救任何人，在场的人们恐怕当场就要崩溃。 所以，在深吸一口气之后，这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站直了身子。 “蛇神会来救我们的！”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放声大喊着。 “因为我有与蛇神沟通的办法！” “哦？” 听闻此言，刚才还垂头丧气的人们，连忙转过视线，看向这个最早隐居在圣山之中的人。 是了，虽然他们连这个年轻人的名字都不清楚，但是对方可是早在他们之前，就已经住在了圣山之中。 换句话来说，这小子口中的，召唤蛇神的办法…… 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请大家相信我，也相信蛇神。”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这样说着，背地里拳头却已经死死地握住。 既然已经清楚蛇神不在，那他也只能拼死一搏。 “只要所有人按照我说的做！我们就都能活下来！” “把那些粪便都拿出来！” 第32章 视野盲区 就在圣山上的那些伊格尼斯人陷入惊恐的时候，大卫·戴也早已发现了他们。 大卫·戴看得到那些伊格尼斯人的惊慌失措，这反而让他觉得很有意思——要知道他这次进入圣山的目的，只是与那蛇神交战，至于这些逃进山里的伊格尼斯人，压根没被他放在眼里。 可现在，仅仅只是他的出现，就已经几乎要将这些伊格尼斯人当场吓死。 “就好像家族历史中记载的那样，蛇神第一次从山中现身，圣山上的万兽都因为惊恐而四散奔逃……” 大卫·戴莫名的想起了这段历史。 此时此刻，竟恰如彼时彼刻。 “原来，这就是作为神明的感觉吗？” 大卫·戴品味着那些远方传来的恐惧。 那些伊格尼斯人越是畏惧，他心中的信心就愈发地变强。 仅仅只是存在本身，就已经令人望而生畏，这无疑是对强大本身，最为本质的体现。 “既然你们让我感受到了这份强大，那我也就赐你们一场痛快的死亡吧。” 这样想着，大卫·戴便朝着那些伊格尼斯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是了，虽说他这次进入圣山的目标，只是那条蛇，但眼下既然发现了这些逃出伊格尼斯城的叛逆，那自然也没有放过的道理。 反正只不过是随手的事情。 不，甚至都不需要用手，他只需要一路走过去，就能碾死所有的叛徒。 “就像是那条蛇，对我做过的那样。” 面对着似曾相识的一幕，大卫·戴，竟再一次有所明悟。 “原来这就是，身为神明的感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强。” “不需要在意任何反抗，也不需要思考任何所谓战斗……只需要用绝强的力量碾过去就好，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得了。” “只要碾过去就好，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得了，这份无可匹敌的力量。” 但是，真的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得了吗？ 或许，还是有的。 就好像现在，大卫·戴的脚步，就已经顿住了。 明明那些伊格尼斯人就在山坡之上，他只需要上前几步就能将他们彻底碾死——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他却本能的不想继续上前。 只因为，那片山坡之上，正传来一股，刺鼻的恶臭。 那是难以言喻的恶臭，被裹在滚滚浓烟之中，刺鼻的浓烟随风飘荡，甚至熏得他都有些反胃。 “这些叛徒……他们在干什么？” 就算大卫·戴，此刻已经几近神明，也仍旧有些顶不住这股过于恶臭的气味。 “他们难道在烤屎吗？这帮叛徒都疯了？” 大卫·戴使劲挥动手掌，扇走面前的那些浓重气味。 而在浓烟被汹涌的掌风驱散时，大卫·戴也看到了，那些叛徒到底在干什么。 那些叛徒，那些伊格尼斯人，不止是在将大量的粪便扔进空心木桩中熏烤炖煮，熏出带着异味的滚滚烟雾。 他们甚至还在将大量的粪便混进水里，往他们自己的身上涂抹！ “这……” 大卫·戴一阵发愣。 即便已经拥有了堪比神明的伟力，他也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叛徒到底是在做什么，这种行为实在有些过于挑战他的认知，甚至可以说已经突破了作为人类的底线。 但是，就是这种毫无道理的做法，眼下却是，意外的有效。 起码在愣了片刻之后，大卫·戴不得不承认，若是让他就这么提脚碾过去的话……他是真有点迈不动步子。 一想到作为初生的神明，第一次出行就要踩上满脚的粪便，大卫·戴就是一阵皱眉。 “只是一群叛逆而已……反正我又不是为了他们才进来圣山的，不搭理他们，大概也没什么所谓。” 大卫·戴不禁这样想着。 “只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没必要因为他们踩到满脚的屎，我真正的敌人，还是那条蛇。” 想到这里，大卫·戴深吸一口气。 紧接着，那恶臭的浓烟便将他呛得咳嗽不止，涕泪横流。 “你们这群畜生……” 大卫·戴登时便攥紧了拳头。 虽然刚刚吸入的这一口恶臭浓烟，差点将他直接呛死过去，但也就是这份差点让他断气的痛苦，却帮他坚定了意志。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叛徒确实是有些说法，居然用如此恶心的方式来应对他……这种闻所未闻的路数，完全处于他的视野盲区之中。 但是，这仍旧毫无意义。 他确实是不想踩上一脚的粪便，但他也完全没必要用脚去踩——他还可以使用魔法的力量，只需要将这些叛徒都烧死就好。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玩火，那就把你们都烧成灰！” 愤怒的大卫·戴，扬起了双掌。 仅仅只是抬起双臂的动作，大卫·戴就已经听到了哭嚎的声音，很显然，这些叛徒终于意识到了，这些所谓的小聪明，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 不过，眼下的哭嚎，同样也毫无意义。 胆敢冒犯神明的叛徒，必须要施以极刑！ “轰——” 伴随着双掌的合拢，那是震天动地的声响。 —————————— 在看到那一双巨掌扬起的时候，那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就已经知道，自己这点小聪明，终究没能起什么作用。 虽然就在刚刚，他一度想到了自己进入圣山深处的时候，于是便想要模仿当时的场景，让身边的那些伊格尼斯人用浓重的异味，来让这位初生之曦不想靠近。 但事实却证明，这份自保的举动，反而激怒了这位伊格尼斯的王。 “轰——” 伴随着那一双巨掌的合拢，巨大的爆鸣声响彻云霄。 而这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如果刚刚他换个思路，选择让大家逃跑，虽说也会被这巨人追上，但终究也有些人是能活命的——可是他却选择了欺骗他们，骗他们说用这种办法能够引来蛇神的救援。 而现在，所有人都要为他这份欺骗，付出性命。 这是连死亡都无法赎清的罪责，就算死在这汹涌的烈焰之下，就算被这炽烈的火焰焚成飞灰…… “……嗯？”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却突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烈焰在哪？ 本应席卷整座山的火焰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炽烈热浪也毫无踪迹。 只有遮天蔽日的蛇首，正从半空中探下，一双竖瞳愤怒地扫视着大地。 “哪个畜生在老子的山上煮屎？” “等会，我是不是碾到什么东西了？” 第33章 那叫一个地道 这段时间，杜易一直都在深山之中闭关。 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消化胃里的食物，另一方面自然也是为了探险在做准备——在通过那个野人了解到外面的环境之后，杜易就已经动了出去走走的心思。 正好眼下这片山头也没什么猎物了，倒也是给了他一个合适的出行理由。 不过说是出去，准备工作肯定也是要做的，毕竟根据那个野人给出的说法，这个世界上可是还有着其他巨大生物的存在，考虑到那些巨大生物未必友善，他总要多一些自保的能力，出门的时候才能保证足够安全。 可就在杜易这边，才休整到一半的时候，他却闻到了一股，从远方飘来的，恶臭。 “哪来的味这么大？” 杜易仔细嗅了嗅。。 气味不算浓郁，但却颇为刺鼻，而这气味传来的方向……竟是他一直以来居住的山里？ “什么东西！” 杜易登时就坐不住了。 隔着如此之远，他都能闻到臭味，天知道远处到底是臭到了什么地步！ 杜易从未跑得如此之快，原本蜿蜒前行的身躯，此刻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贴地飞行——只因为那股夹杂着焦糊味的恶臭实在是太吓人了，他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设立在大山深处的旱厕着火了。 好在，当他赶到大山深处，来到那片被他当作厕所的山谷时，没有发现什么山火的痕迹，这让他松了口气。 但马上，他的一颗心就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只因为，在他的视线中，那些粪便，有被人为取走的痕迹。 “居然真的是烤屎的味道！” 杜易大惊失色，整个身子更是直接向着气味传来的方向蹿了出去。 一路横冲直撞之下，杜易几乎只是片刻就已经来到了犯罪现场。 也见到了那个，曾经与他有过交流的野人。 只不过眼下，这个野人却是已经满身上下都涂抹着粪水，远远闻着都有一股刺鼻的恶臭，周围的空气质量更是差得惊人，那浓重的臭味几乎熏得杜易无法呼吸。 “到底是谁在山里煮屎？是你吗？” 杜易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野人。 “你甚至还叫了这么多人进来，就只是为了煮屎……等会，我刚才好像碾到什么东西了。” 杜易才刚想要看看，自己碾到的到底是什么，眼前的野人，却突然双腿一软，当场跌坐在地。 紧接着，便是止不住的哭嚎。 若只是一个野人在哭嚎，杜易还稍微能忍受，但是一大片野人鬼哭狼嚎，这个杜易就真有点受不了了——好在两尾巴抽下去之后，他认识的那个野人至少暂时恢复了冷静，也能稍微正常的对他描述出，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就是说，你们的国王收税太狠了，所以这些人才躲进了山里……你等一会，什么叫用我的名义在收税，那个丰收节怎么还跟我扯上关系了？” “这……”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一时间瞠目结舌。 虽然在认识了蛇神之后，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些预感，但眼下听着蛇神亲口说出，对祭祀祂的丰收节一无所知，这震撼的消息，还是让他一阵呆愣。 好在他跟随蛇神也已经有些时日了，也已经掌握了一些最基本的，与蛇神交流的方式。 于是，在那条巨尾再一次砸下来之前，他果断将丰收节的来龙去脉都迅速说了一遍。 而杜易，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之前与耀光者之间，那随口定下的约定，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早都说了不要把我当成神来拜了……” 想起曾经的往事，杜易不禁叹息一声。 当年他之所以偶尔将野兽驱赶出去，也是因为耀光者的再三请求，说要经常弄些小规模兽潮出来，给魔法使们练练手。 可谁能想到，耀光者当年这居安思危的想法，居然会演变成伊格尼瓦斯家族横征暴敛的工具。 “所以说……你刚才是不是说，那个打着我的名头收税的国王，过来追杀你们了？” 杜易四下扫视着。 “居然敢往我脑袋上泼脏水……他人在哪？” “在……这里。” 年轻的伊格尼斯人抬手指了指，眼前的巨大蛇躯。 又或者说，巨大蛇躯之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易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是碾到什么东西来着，只不过一说话一分神，倒是把这个事给忘了。 而当杜易撤开身形的时候，那个比十几头长毛象加起来块头都大的庞大人形，却已经整个被压成了一个平面，陷进了地里。 “啊这，怎么就死了？” “这畜生早就该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已经有回过神来的伊格尼斯人，指着那被碾平在地上的庞大人形，破口大骂。 “原来丰收节一直都是假的，原来那些祭品一直都不会被送到圣山里，这畜生……伟大的蛇神，难道您还希望这畜生活下来吗？” “首先我不是什么蛇神，然后的话……他就算死也不能就这么死啊。” 杜易随口应了一句。 是了，就算死也不能就这么死，这什么伊格尼斯的国王，打着他的名头，给他泼了那么久的脏水，眼下居然不声不响就死了，那也太便宜了点。 怎么说都得再多碾几遍才行，不然都对不起他背了这么久的黑锅。 “说起来，这什么伊格尼瓦斯家族还欠我一口锅来着，当年耀光者答应过我的，结果到现在都没做好……” 一边回忆着往昔，杜易一边探出尾尖，开始抠动这地面，尝试将这庞大的人形从地面上抠出来，好让他再多碾几遍。 但是，在抠了几下之后，他却只抠了一层皮下来。 又或者说，眼下那铺在地面上的巨大人形，分明就只是一张皮。 而在这一大块蒙皮之下盖着的，却是一个偌大的地洞。 地洞之中，满是满是鲜血淋漓。 很显然，那个伊格尼斯人的国王，压根没死在刚刚的辗轧之中。 而是硬生生挖了一条地道出来，不声不响的逃了出去。 第34章 我们会回来的 圣山以东，伊格尼斯城，深宫之中。 赤影正在高阶魔法使萨多克的指挥之下，紧锣密鼓地收拾着东西，从专供王族的蜜浆，到各类熏制好的肉食，再到各种珍贵的工艺品，所有的一切都被从地窖中取出，装到大车之上。 而在不远处，还有更多的高阶魔法使，正在指挥着他们的学徒，做着同样的动作。 越是装车，赤影就越是心惊肉跳，只看眼前这满满几大车的物资，还有地窖中那些因为过于笨重而无法带走的大型食材……这可跟萨多克导师之前和他们的王说的，完全不一样。 眼下的伊格尼斯城中，甚至就在这深宫之中，分明就还囤积着大量的物资。 “……导师。” 深吸一口气，赤影终于开始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如果把这些东西，都拿给那位现人神的话……祂还能再多几分胜算吧？” “说什么傻话，你都说了那是现人神了，祂要的当然是祭品。” 看着物资一件件装车，萨多克导师面无表情。 “这些是祭品吗？这些都是我多年以来的积累！要让我投给他……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宝贵的物资，投给一个必败的人？” “必败？” 赤影整个人都听傻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对王忠心耿耿的萨多克导师吗？ “可是，您之前不还在支持祂……” “为什么不支持祂？不支持祂，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积累？” 说到这里，高阶魔法使萨多克却连连摇头。 “现在祂既然已经主动去送命了，那我们也该赶紧走了……手里的这些积累，就是我们换个地方生活的基础，一会出城之前，记得多带上几个伊格尼斯人，等找到一个适合生活的好地方，就让那些伊格尼斯人自由繁衍。” “几代人之后，我也可以开创新的伊格尼瓦斯家族。” “我，也可以成为新的王。” …… 赤影敏锐的捕捉到了，萨多克导师话语中的细节。 是我，不是我们。 换句话来说，萨多克导师压根就没考虑过分给他任何东西，在萨多克导师的眼中，他的存在，大概与那些即将被带走的伊格尼斯人一样。 甚至和大车上的那些货物一样。 他这个学徒，同样也是萨多克导师的积累之一。 “好了，别愣着了，快走吧，再不走的话，恐怕我们的现人神就已经被蛇神杀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萨多克的导师的声音却再一次响起了。 “不用有什么疑惑，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就算祂能成神，也只不过是一个新晋神明，但是那位蛇神，可是在几百年之前……不，甚至是千年之前，就已经成为了神明。” “两边的差距如此之大，又怎么可能是这点时间就能抹平的呢？” “祂唯一的机会，就是蛇神刚刚苏醒的时候，只有抓住那唯一的先手机会，他才有成功的可能……至于之后的所谓成神之路，不过是祂一个人的妄想罢了。” “所有人都清楚，失去了那个唯一的机会之后，祂就已经不可能成功了。” “除了祂自己。” …… 赤影从没想过，残存的所有高阶魔法使，这些平日里忠心耿耿的导师们，居然每个人都，不相信他们的王真的能成神。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萨多克导师说的这些东西…… “确实有道理。” 赤影叹息一声。 若是早知道萨多克导师这边，也是觉得那位蛇神会赢，他又何苦把自己也伪装成这副忠不可言的姿态呢？ “确实有道理。” 也就是赤影这边，正准备向萨多克导师透一点实底，尝试能不能让对方放了自己的时候。 却有雷鸣般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伴随着话语的落下，却有腥红的鲜血，从半空中滴了下来。 熟悉的声音，让赤影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也让萨多克导师和一众高阶魔法使们，瞬间便满身冷汗。 但面对着一众惊恐的魔法使们，那满身是血的庞大人形，却只是笑了笑。 “你们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伟大的初生之曦啊，您回来了。” 面对着那闪烁着寒光的森森利齿，萨多克导师也勉强挤出一些笑容。 “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搜集到的物资，就等您回来享用……” 没等萨多克导师说完，那只没有皮肤的巨大手掌，却已经抓起了其中一辆大车。 而在仔细观察了车上所承载的物资之后，那满身鲜血的巨大人形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点头。 “够了。” “……？” 一众魔法使们尽皆抬起了头。 什么够了？这是在说什么？难道是说这些物资？ 虽然这些物资数量颇多，但只看他们这位初生之曦的受伤之严重，就算把这所有的资粮都填进去，恐怕也恢复不了多少。 更何况，就算能够恢复，又能如何呢？ 又一次重伤归来，已然证明了，他们的这位现人神，是真的斗不过圣山之中的蛇神。 “的确，你们说的对，或许只靠我自己，是不可能打的赢那条蛇的。”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满身是血的庞大巨影并没有动怒，而是轻轻地将手中的大车，放回了地上。 “能够战胜神明的，只有另一个神明。” “另一个神明……另一个神明？” 有高阶魔法使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您的意思是……” “我们走吧，那条蛇应该马上就要追来了。” 这样说着，那满身是血的庞大巨影，却已然转过头，看向了远方。 那是，北方冻土的方向。 “用最快的速度，到前线去，我们到巨人的那边去……那些巨人长于苦寒之地，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用这些物资收买他们，已经足够了。” “等到寒冷的冬季，那是最适合冻土巨人们的季节，我们就会带着巨人们回来，带着巨人们的神回来……我们会杀了那条蛇，我们会杀了那些叛逆，我们会重建伊格尼瓦斯家族的王朝。” 第35章 取个名真难 远方的圣山之中，杜易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清扫的工作。 毕竟相比起那个随便就能碾死的国王，眼下这漫山遍野的粪便才是头等大事，要知道这可是他栖息的地方，是他生活的环境，甚至离他休息睡觉的地方都不算太远——若是任由这股子味道一直持续下去，那他以后恐怕再也别想睡个好觉了。 好在，眼下他不是自己在干活。 没手没脚的他，干起这种精细活来颇为麻烦，但这些伊格尼斯人的手脚却颇为麻利——仅仅只是半天的功夫，那些被翻出来的粪便就被一扫而空，全部被堆进了半山腰的果园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易才发现，这些伊格尼斯人，居然还种了不少果树。 “这个倒是可以多搞，这些浆果看起来品质不错，回头我甚至都要找你们订一些……话说你们是怎么做到，让这些果树长得这么好的？” 与他相熟的那个野人详细的给出了回答，这让杜易一度后悔问出了这个问题。 旺盛生长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自己的粪便，虽然杜易也能大概明白，这能算是某种施肥，但一想到之前闻到的那股子怪味，杜易还是对这些果蔬失去了胃口。 不过他也允许了这些伊格尼斯人去深山中挖掘那些粪便，毕竟这玩意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但用在种植上也确实好用。 “但是一定要少来点人，并且来之前一定要约好日子。” 杜易和这些伊格尼斯人约法三章。 除此之外，他还和这些伊格尼斯人约定了一些别的事项，比如不要去他睡觉的地方，也不要把山里的物产全都薅光之类的——而作为那些伊格尼斯人推举出来的代表，这个年轻的伊格尼斯人也表示，他们只会在圣山之外定居，就像他们千百年前的祖先那样。 “我们只需要有一片能够存活的地方就可以了，不会去冒犯神明的领域。” 众人的见证之下，年轻的伊格尼斯人，谦卑地低下了头。 但这个举动，也让杜易连连摇头。 “这也是我要说的最后一件事情，不要把我当做什么神明。” 面对着那些伊格尼斯人的虔诚眼神，杜易用伊格尼斯人的语言这样说着。 “我没兴趣接受你们的崇拜，也没兴趣收取你们的供奉，我曾经对你们的祖先，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耀光者，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我再把这话说给你们听。” …… 此言一出，在场的伊格尼斯人尽皆呆住了。 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伟大蛇神居然真的出现了，并且还在生死关头救下了所有人的性命，这本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可是，蛇神居然拒绝了他们的供奉，甚至拒绝了他们的信仰。 “……为什么？” 有伊格尼斯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伟大的蛇神啊，您为什么不接受我们的供奉，为什么不接受我们的信仰……如果连您都不能信仰，那我们又该相信什么？” “这……” 杜易很想说，就这些人所谓的那点供奉，以他的饭量来说，甚至连塞牙缝都不一定够。 不过考虑到这种话说出来太过伤人，他还是略过了这个话题。 “不知道该相信什么，那就相信自己吧。” 至于第二个问题，杜易在想了想之后，给出了他的答案。 “我不可能永远都住在山里，你们也不可能永远都依靠我，这次只是运气好，我正好过来了，如果下次运气不好呢？” “你们终究还是要学会靠自己才行，终究还是要相信自己，只有靠自己走出来的道路，才是最可靠的。” 一众伊格尼斯人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他们还沉浸在被神明拒绝的懊丧之中，以至于一时间都展开不了什么思考——但由于这也是神明的训话，他们还是记住了其中的一些关键词。 “要靠自己，要走出自己的道。” 他们记住了这句话，这是神明赠予他们的教导。 当然，他们也都还记得，神明不允许他们将其作为神明来崇拜，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还不能说这是神明赠予的教导——可若是让他们换个称呼，他们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好思路。 于是，在讨论了数个日夜轮转之后，他们终于敲定了一个，相对合适的称呼。 道祖。 道，也就是蛇神赠予他们的那句话，祖，意味着他们将蛇神作为古老的祖先来崇拜。 反正以蛇神的年龄，确实能追溯到他们的初代先祖，所以他们将其当作祖先来崇拜，倒也没问题。 毕竟蛇神可是在生死关头救下过他们的性命，这就如同给了他们第二次新生。 传授道的知识的古老祖先。 这便是他们对这位蛇神的新称呼。 —————————— 与此同时，北方冻土。 这片寒风呼啸的冻土，并非什么适宜生存的环境，就连那些有着厚实皮毛的长毛象，但凡有选择，也更乐于往南边走，去到那些环境更为舒适的地方。 但那些身形足有两个伊格尼斯人高的，冻土巨人们，却一直都扎根在这里，千百年来不曾动摇。 当然，巨人们从不称呼自己为巨人，他们一直都称呼自己为冰原人，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南下，去那些温暖宜人的地方，也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去。 主要还是因为南边有那些矮人的存在。 那些矮人的身高，只有冰原人的一半，但凶悍程度却不亚于冰原人，一部分体型宽大的矮人甚至掌握着挥洒火焰的技术，仅仅只是双掌一拍，就能将高大的冰原人当场烧成火炬。 每次冰原人想要南下，去到那些温暖的地方，都会遭到这些矮人的袭杀，这也让冰原人与那些矮人之间，逐渐结成了化不开的血仇。 可是，就在今天，那些矮人们的王，居然来到了冻土，甚至还扬言要与冰原人握手言和。 “那真的是矮人的王吗？” 在看到那支北上的队伍时，有冰原人不禁感叹着。 “那简直比冰原人的王都要高！” 第36章 冻土饮食文化交流 虽然彼此之间有着几百年的血仇，但出于对老对手的尊重，冰原人还是接见了伊格尼斯人的队伍。 不过接见的礼节，可就没那么友善了，身形高大的冰原人战士分列两旁，手中都高举着尖锐的长矛，锐利的矛锋直指着伊格尼斯人的队伍，只看那些战士们面无表情的样子，竟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 若是这些战士们真有什么歹心的话，行走在矛锋之下的高阶魔法使们，就算有着一身本事，也会被当场捅成蜂窝。 “这是在示威吗？” 感受到那些巨人战士们散发的凛然杀气，远道而来的大卫·戴，不禁一阵皱眉。 身为伊格尼斯人的王，他又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要知道他在伊格尼斯城的时候，可是凌驾于万人之上，真正的说一不二——而现在，只是一群披着破烂兽皮的巨人，居然也敢将矛锋指向他？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 “这是我们冰原人的风俗。” 在大卫·戴提出质疑的时候，有身形佝偻的老迈巨人站了出来。 那是冰原人的大巫师，也是眼下这些冰原人之中，说话能算话的人。 “想要面见我们的王，至少也要称得上是真正的勇者，不然的话，只是见到王的那一刻，你们怕不是就要当场吓死。” “……” 面对着大巫师给出的说法，大卫·戴顿时咬紧牙关。 这是示威，这就是示威，这些冰原人在折辱他，在折辱他们这些伊格尼斯人——可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还不能和这些巨人战士产生冲突，毕竟他还要借助对方的力量，又怎么能刚一见面就打起来。 要表现出友善的态度，至少要让巨人们感受到他的诚意。 “忍忍吧。” 咬了咬牙，大卫·戴终究按捺下了这份火气。 走过了长矛的丛林，也就到了会谈的场所，只是令大卫·戴意外的是，这些冰原人竟也有边吃边聊的习惯——于是，在片刻的准备之后，大卫·戴，连同那些他带过来的高阶魔法使们，便都坐到了那些冰原人安排的石台之前。 紧接着，便有菜肴被端了上来。 那是整块的长毛象肉，甚至都没有被切过，生肉之上甚至还带着残留的血迹——如此粗糙的招待方式，一度让大卫·戴以为是在怠慢他们。 然而，眼看着同样的菜肴也被端上了那些冰原人长老的餐桌，他们才意识到，人家冰原人就吃这个。 “并且肉质也很一般。” 大卫·戴，忍不住开口点评起眼前的肉块。 和伊格尼斯人豢养的长毛象相比，这些肉块的质感可是差了不止一层，残留着血迹的肉块之上，隐隐还带着一股腥气，天知道这玩意怎么能入得了口。 “还是用我们带来的资粮吧，正好也让这些冰原人看看，我们的诚意。” 在摇了摇头之后，大卫·戴便对着身后那些魔法使们，挥了挥手。 剑齿虎的里脊肉，长毛象的大骨骨髓，洞熊的熊掌，鲜嫩多汁的牛肩肉……琳琅满目的菜肴很快便一样接一样被端了上来，看得那些冰原人长老目瞪口呆。 “这是我们的诚意，希望我们能有一个愉快的会谈。” 大卫·戴这样说着。 “剑齿虎的里脊肉，是分给那些战士的，寓意他们会如同剑齿虎一样勇猛。” “长毛象的骨髓，是用来敬给那些巫师们的，香甜的骨髓能够让人的思维更为敏捷。” “牛肩肉和洞熊的熊掌，最好的食物要敬献给最尊贵的人……这些东西要敬奉给你们的王，他用肩膀和双手扛起了整个部族。” 一番安排下来，竟是井井有条，在场的每个冰原人都分到了美食，那诱人的香气，甚至已经让他们淌出了口水。 看着这些巨人们，对面前的美食垂涎欲滴的样子，大卫·戴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怕是已经成功了一半。 只不过是一些愚蠢的巨人而已，他只需要让他们看到些好东西，这些巨人也就…… “谁也不准吃。” 就在大卫·戴还在想着，该如何继续引诱这些巨人的时候，却有声音，从人群的最深处传来。 此言一出，所有冰原人竟都停下了动作。 哪怕他们的视线仍旧死死地锁在面前的美食之上，哪怕他们已经在不停地吞咽口水，但在那道命令之下，他们却都死死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没有半点触碰面前食物的意思。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有一个更为高大的冰原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仅仅只是看着那健硕的身躯，大卫·戴的心头就是一突，虽然那冰原人和曾经的他一样宽大，但身上的筋肉却块块分明，粗桩的臂膀如同坚硬的磐石，强而有力的双腿更是如同参天大树——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健硕的胸肌和腹肌，那充满爆发力的筋肉形态，甚至如同一头巨大的剑齿虎。 那迈步走出的动作，更是散发着无穷的压迫感，令人望而生畏。 “我就是冰原人的王，是你们要找的第十八代卡洛萨恩，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了。” “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了。” 名为卡洛萨恩的冰原人之王，扫视着在场的伊格尼斯人，随后视线便停留在了大卫·戴的身上。 “收起你们那无谓的傲慢，冰原人不接受你们的施舍，我们冰原人可不是你们这些矮人，想要点什么还需要从别人手里祈求……我们会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矛和斧头，去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至于所谓的和谈……你也配和谈？你现在连王都不是，只不过是一条没了家的野狗罢了。” “既然想要来投靠，那就摆正你们的态度，认清自己的位置。” “现在，继续吃。” 伴随着卡洛萨恩挥下大手，那些伊格尼斯人的美味佳肴便尽皆被撤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则是刚刚那些散发着腥臭气味的，长毛象肉。 “吃。” 卡洛萨恩，扫视着会场中的那些伊格尼斯人。 简短的词语，却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所有伊格尼斯人的心头。 面对着如此直接的侮辱，大卫·戴再也忍不下火气，当场便扬起了双掌，就要两掌一拍。 但面对着这份刺骨的杀意，卡洛萨恩却丝毫不惧，甚至反过来直视着大卫·戴的眼睛。 “无所谓，就算你杀了我，杀了在场的所有人，冰原人也会马上诞生出新的王。” “我们冰原人，不是你们这些软弱的矮人，想要王位，还要像个软弱的婴儿一样，去从父母长辈的手中继承……冻土的战士们想要什么，都只会用自己的双手去取。” “倒是你，软弱的矮人，敢对冰原人的王出手，你以为你今天还能出得了这个会场？” 这样说着，卡洛萨恩，竟也双掌一拍。 紧接着，便有锋锐无匹的巨爪，从天而降。 第37章 我用双手成就你的梦想 当大卫·戴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正在移动着。 一栋实木打造的庞大高台，正托着他那堪称巨大的身躯，足足上百名巨人正在推动着这座高台，向着前方一路行进。 大卫·戴记得很清楚，这条路他走过。 这是他来时的路，也是通往伊格尼斯城的道路。 “你们……” 大卫·戴下意识地就想要站起身子，想要看看眼下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双腿，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甚至不止是双腿，就连双手也已经消失了，此刻的他，竟只剩下躯干和脑袋。 “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大卫·戴大惊失色，此刻他心中简直前所未有的惊恐。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我们要做什么？当然是做你想让我们做的那件事。” 同样坐在高台之上的冰原人之王，顿时便哈哈大笑。 “你的想法挺不错，但是你做事的方式我不喜欢……去南边就去南边，又哪里用这着合作那么复杂，我直接用我的办法就好。” 一边这样说着，那个名为卡洛萨恩的王者，一边拍了拍大卫·戴的身躯。 “一会到了前线，你就告诉你的那些战士们，让他们投降，这是王的命令，他们不得违抗……记住了吗？” “我……”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卫·戴才意识到，眼前的冰原人之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分明就是要用他去摧毁那些战士们的意志！要用他去摧毁伊格尼斯人维持了几百年的防线！ 虽然他本意也是让这些冰原人南下，但他想要的是借住这些冰原人，摧毁那些叛逆，摧毁那条蛇，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但眼下，这些冰原人却正准备摧毁，那些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那冰原人的神明，更是已经先一步摧毁了他。 “我明明是来加入你们，崇拜你们的神明……” 面对着与预想中完全不同的现实，大卫·戴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卡洛萨恩，却点了点头。 “没错啊，你现在不就是已经加入我们了吗？” “你看，你现在正在冰原人打造的战车之上，和冰原人的王一同前去摧毁那些矮人的防线……按照冰原人的规矩，我们甚至会在战后分一份缴获给你。” “至于神明那边……神明也已经接受了你的崇拜啊，所以神明才留了你一条性命，只取走了你的双手和双腿，作为你祭拜神明的供奉。” “放心，就算没手没脚，也没什么所谓，只要身子还在，命还在，你一样可以继续歌颂神明的伟大，继续为神明献上你的信仰。”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继续献上一些自己的内脏当供奉，神明很喜欢吃这些，尤其是你的块头也足够大，神明会吃得很开心。” …… 大卫·戴已经说不出话了。 双手和双脚都已经失去了，他甚至连死都做不到——尤其是双手的失去，这意味着魔法的消失，意味着他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废人。 双手双脚都没了，他的身躯就算再怎么庞大，也已经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大卫·戴甚至已经涕泪横流。 “你哭什么？你的愿望不是已经被满足了吗？” 卡洛萨恩连连摇头。 “别哭了，马上就要到前线了……你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吧？” “算了，想哭就哭吧，有你这个人在，也就行了。” 遥望着远方那道，伊格尼斯人用几百年的时间构筑出来的防线，卡洛萨恩眯起了眼睛。 既然他已经能看到那道防线，想必防线里的那些矮人，也已经看到了他。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所谓的矮人王 即便隔着如此之远，卡洛萨恩也能感受到那些矮人们的惊恐和慌乱，这也让他愈发地摇头。 “凛冽的寒风都吹不死的战士们，就是和这种软弱的对手，打了几百年？” 卡洛萨恩突然有些想笑。 但最终，还是一声长叹。 或许很久以前，这些矮人确实是强悍的，不然他们这些冻土的战士们，也不至于失败一次又一次——但是现在的矮人，却明显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些矮人了。 不止他们的战士变得软弱，甚至连他们的王都已经变得愚蠢，居然觉得失去了一切之后，还有资格与冰原人谈合作。 或许之前的时候，这些矮人与冰原人确实合作过，虽然那并非是什么明文的合作，而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冰原的战士们感觉得出来，这些生活在温暖地带的矮人，对于贫瘠的冻土本身毫无想法，他们只是在为了战争而战争，甚至是为了死更多的人而进行战争。 至于原因，猜也猜得到，大概率是因为这些矮人的食物不够了，所以要消耗一批人口，就像冻土上那些战士们在老迈的时候，都会选择主动寻求死亡，来为年轻人节省出口粮一样。 只不过这些矮人拿出来消耗的，却是一批又一批的，年富力强的战士。 “真是，奢侈。” 想到这里，卡洛萨恩便愈发地对那片温暖的地带，充满期待。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最后再帮这些矮人，解决一下人口过剩的问题。 “杀光他们。” 眼看着伊格尼斯人的防线越来越近，卡洛萨恩挥手下令。 这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战争了，分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那些因为看到大卫·戴与巨人们在一起，而陷入慌乱的伊格尼斯人，甚至都无法组织起什么有效的抵抗。 反倒是那些来自冻土的战士们，挥舞着战棍和战斧，狂暴的姿态如同虎入羊群。 仅仅只是一个下午，伊格尼斯人维持了几百年的防线，就被彻底击破。 而那些来自冻土的战士们，也终于踏上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土地。 “接下来，就是实现你的另一个愿望了。” 高台之上，卡洛萨恩看着大卫·戴那庞大的身躯。 “我们会攻占你们的城池，会杀光你们的族裔……哦，也就是你嘴里的叛逆，我们甚至会杀了你们的神，帮你报仇。” “毕竟你之前奉献的那点血肉，对我们的神来说，实在是太少了点。” “我们的北风之神，祂很饿。” 第38章 先点菜吧 呼啸的北风，自冻土向南，一路直下。 但这远道而来的北风终究还没吹到圣山的附近，居住在圣山的伊格尼斯人也没看过什么天气预报——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压根没在意任何来自外界的信息。 他们都在专注地研究着，自己的道。 要走出自己的道路，这是那位蛇神——又或者说道之祖，留给他们的箴言。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其实也不太明白，这位蛇神到底是在说些什么，毕竟这种话虽然听起来很激励人心，但细想之下，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但问题也就在这里了，蛇神，又或者说那位道之祖，真的可能什么都没说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虽然蛇神不让他们将其当作神明来崇拜，但祂终究还是神明，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必定皆有深意。 并且这甚至不是他们自己的胡思乱想，他们真的能举出相应的例子。 远一点来说，他们的先祖，初代伊格尼瓦斯的族长，就是观看祂生火的模样，从而领悟了火的魔法。 中间一点的话，第十九代圣王，就是在领受了祂的智慧之后，才带领伊格尼斯人兴旺发达，甚至一路创立了伊格尼斯城。 这两件事，在伊格尼斯人的诸多传说中，都有记载。 至于最近的话……最近祂才刚刚出现没多久，确实没什么相应的例子，但是在聆听过祂的教诲之后，这些伊格尼斯人都坚信，他们也能从中领悟到什么智慧，就像是他们的祖先一样。 他们都坚信，自己能领悟那句话语中的深意，能够将其中所蕴含的古老智慧，贯彻落实。 “不过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蛇神……不，道之祖，那位道之祖的话语实在是过于晦涩，仅仅只是说了让他们寻找自己的道，又没说道在哪里，这让他们该去哪里找？ “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山里的伊格尼斯人寻思了七个日夜轮转，最终得出了一个众人都认可的结论。 “先吃肉吧。” 这便是他们眼下最想做的事情了。 虽然在蛇……道之祖的庇佑之下，圣山里早已实现了食物极大丰富，但那也仅仅只是果蔬极大丰富——这玩意虽然能填饱肚子，但也仅仅只是能保证他们不被饿死。 在不被饿死的基础上，他们还是想要吃点好的。 不过在眼下的圣山里，吃肉却是一个极其麻烦的事情，原本在这些伊格尼斯人的记忆里，圣山应该是物产丰富才对，可就在他们进了山之后，却发现山里居然半个走兽都看不到了，简直就像是山里的那些动物，被谁给搬空了一样。 而这也就意味着，想要吃到肉，他们只能去山外面找。 虽然圣山之外的地界，已经不是他们的家园了，曾经庇佑他们的魔法使不会放过他们，从道之祖手下逃走的王更不会放过他们，但在对于肉食的渴求之下，这些进了山的伊格尼斯人却也有自己的朴素办法——反正山里瓜果蔬菜是不缺的，他们完全可以把那些吃不掉的瓜果都拿出来，把那些牧场里的牲畜都引过来。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反正山里有道之祖，那些魔法使应该不敢追进圣山里。” 他们这样想着。 当然，如果道之祖真的不管，那他们也有别的办法，比如直接挑明，用果蔬去付账，来把那些牲畜换下来，只要那些魔法使愿意好好说话——若是那些魔法使不愿意好好说话，甚至想要强占果园，那他们也可以说这是蛇神的恩赐，甚至直接将果蔬疯涨的秘密告诉那些魔法使，让他们自己去深山里寻找蛇神的粪便。 然后这些魔法使就会真的触怒蛇神，蛇神可没跟这些魔法使商量过，什么时候能去拿取粪便。 “这……好像怎么都行得通啊？”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这些伊格尼斯人，好像隐约领悟到了什么。 难道说，这就是道之祖口中的道？ 不过眼下他们却已经没心思去细想了，对于肉食的渴望已经填满了他们的脑海。 于是，在推举出一批胆大的勇猛之士后，这些伊格尼斯人便开始了他们的吃肉计划。 或许是由于蛇……道之祖，冥冥之中在庇佑着他们，他们的吃肉计划居然进行得意外顺利，他们甚至都没用上那些后续安排，仅仅只是拿了些果蔬出来，就将那些以果蔬为食的野牛，羚羊之类的引进了山里。 虽然这些野牛和羚羊都很瘦，甚至瘦到都出不了几斤肉。 “怎么回事？那些魔法使饲养的家畜，不是应该个个都肥得流油吗？” 山里的伊格尼斯人颇为不解，他们不知道外面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但随着那些胆大的人进一步探索，他们也终于知道了，外界的变化。 原来那些魔法使老爷们都跑了，连带着那位初生之曦一起，天知道这些王族的人究竟跑去什么地方了，大片的牧场都被扔下，甚至连伊格尼斯城都已经空了下来。 “这不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回家了？” 山里的伊格尼斯人，顿时就有了点别的想法。 不过他们也仅仅只是有点想法而已，他们的脑子还没坏，就算是其中最愚蠢的人，也很清楚，山里这片只需十个日夜轮转，就能产出大量果蔬的果园，是远比伊格尼斯城本身更为稀罕的东西。 更何况，那些魔法使老爷们只是跑了，又不是说不会回来，真若是回到伊格尼斯城扎根的话，恐怕还颇为危险。 但不回城里，不代表没有别的收获，起码圣山之外的那些牧场，又或者说牧场里残留的那些瘦弱牲畜，眼下就都归他们了。 只要把这些牲畜往山里一牵，又有谁会有那个胆子，进到圣山里面讨要呢？ 那位初生之曦恐怕都不会有这个胆量了，更何况那些魔法使们。 但这些伊格尼斯人没想到的是，还真有人，是有这个胆量的。 “巨，巨，巨，巨……巨人！” 在看到那些身形足有两个伊格尼斯人高大，甚至还在挥舞着战棍和长矛的庞大人形时，正在圣山边缘放牧的几个伊格尼斯人，登时便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第39章 入关 没有任何一个伊格尼斯人能想到，巨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他们都知道，伊格尼斯人已经和北边的巨人打了几百年，虽然他们中甚至还有几个人，是从前线上活着回来的，但他们却都相信，巨人是不可能南下的——毕竟那道防线已经维持了几百年都没出问题，巨人又怎么可能南下呢？ 但巨人们却偏偏就真的南下了，甚至已经占领了整个伊格尼斯城，乃至于原本属于伊格尼斯人的所有土地。 也就是这个时候，山里的伊格尼斯人才知道，他们的王，竟主动投靠了那些凶残的巨人。 甚至连带那些魔法使们一起。 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因为他们也都被活捉了——说到底，这些山里的伊格尼斯人，也只是一群平民，别说魔法的力量了，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战斗技巧都没有多少。 巨人们甚至都不用打，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把战棍扬起来，他们就已经在死亡的大恐怖之下，吓得双腿发软，甚至扭头就跑。 “圣山，圣山……” 这个时候，他们还在想着圣山，他们中不少人都觉得，蛇神能拯救他们一次，就也会拯救他们第二次。 但事实却证明，压根就不会有这种好事。 蛇神完全没过来拯救他们，即便那些野蛮的巨人甚至都闯入了圣山之中——但那位曾经拯救过他们的蛇神，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竟是没有半点现身的意思。 于是，即便这些山里的伊格尼斯人，稍微组织了一点反抗，但那点微不足道的反击，却连一个巨人都没杀死。 反倒是惹得那些巨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巨人们——又或者说冰原人，确实有笑的资格，毕竟原本他们还以为，越靠近这些矮人的城，战斗就会越激烈，可谁能想到，越是往南打，战斗反而变得越轻松。 起初的时候，他们还能遇到零星的抵抗，那些靠近前线的矮人，还都是有点战斗力的，但随着他们继续向南进发，甚至直到他们占据那所谓的矮人城，他们都没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而现在，他们甚至已经占据了，这些矮人的，所谓圣山。 “你们的，神明，祂的，在哪？” 有略通伊格尼斯语的冰原人，随手抓来了一个惊恐的伊格尼斯人， 惊恐的伊格尼斯人只是摇头，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若是他知道神明在哪，早就逃去找那位蛇神了，又怎么可能沦落到被活捉在圣山里呢？ 又或者说，那位神明，真的是神明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这些被活捉的伊格尼斯人才想起来，他们的神明，他们口中的那位蛇神，从未亲口承认过自己是什么神明。 不止不承认，那位蛇神甚至还拒绝了他们的信仰，甚至明言，他们自己要学会拯救自己。 “祂也会有忙的时候啊……” 直到这个时候，这些伊格尼斯人才意识到，他们似乎是误解了那位蛇神的话语。 这段时间里，他们都在执着于对方口中的“道”，却忘了那句话，本身也是对他们的告诫。 他们要学会自己拯救自己，毕竟蛇神也会有忙的时候。 “忙？怕是跑了吧。” 在听到手下们报上来的消息之后，冰原人的王，卡洛萨恩，不禁连连摇头。 作为冰原人的王，同样也是所有冰原人之中，距离神明最近的那个人，卡洛萨恩很清楚，神明可不是这些伊格尼斯人理解的那种东西。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些矮人会觉得，所谓的神明，会去拯救他们这些毫无意义的凡人，毕竟在冰原人的眼中，神明可不会这么做。 寒冷的北风是最严苛的父亲，以寒风为名的那位北风之神，更是父亲中的父亲。 虽然所有的冰原人，都自认为是那位北风之神的子嗣，但也只有那些对北风之神有用的人，才能得到这个子嗣的资格——只有拼命将自己变得更有用，更强大，才能得到那位北风之神的青睐。 而那些没用的废物，那些只知道呼唤神明的蠢货，甚至都不用北风之神亲自出手，冻土的寒风就会杀了他们所有人。 “像这些软弱的矮人……把他们扔到冻土，他们甚至都不一定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日光。” 卡洛萨恩愈发感叹。 合着他们这些强大的冰原人，就是跟这种愚蠢的对手，打了几百年？ 矮人软弱，他们信奉的所谓神明大概也一样软弱，就好像现在这样，明明他们甚至都已经打进了这些矮人的所谓圣山，打进了他们神明的栖息地，可那条所谓的蛇神，却仍旧没有出现。 “是因为知道，北风之神会吃了你吗？” 卡洛萨恩这样想着。 是了，神明也会有自己的诉求，就像最强大的战士，也一定要吃猎物最鲜美的部分一样，神明也需要猎食那些更强大的东西才行。 对于一位神明来说，最好的食物，必然是另一个神明。 毕竟只有另一个神明，才会有那堪比神明的庞大块头，才能让北风之神，大快朵颐。 “不过……倒也有些麻烦了。” 想到这里，卡洛萨恩有些头痛了。 矮人们信奉的蛇神跑了，他就只能用别的东西来填饱神明的肚子了，不然的话，他就是办事不力，就是无能，就是对北风之神没有用处。 北风之神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好在冻土出身的卡洛萨恩不缺解决问题的勇气，更不缺解决问题的能力。 更何况眼下的问题，好像也没那么麻烦。 虽然这些矮人们剩下的牲畜不多，明显填不饱北风之神的胃口，但这些矮人却拥有堪称神异的种植技术，只需十个日夜轮转，就能产出大量瓜果蔬菜的田地，简直闻所未闻。 “只要稍微饲养一段时间，那些牲畜就会疯涨……也就能用大量的牲畜，来喂饱北风之神了。” 卡洛萨恩突然有些恍惚，身为冰原人的他只经历过生活的坎坷，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万事如意，事事顺心。 南边的温暖地带，居然如此之好。 甚至连空气，都显得有些香甜。 第40章 已经不需要战斗也可以了 凛冽的北风，铸就了冰原人刚强不屈的性格，也为他们带来了孔武有力的身躯。 毕竟那些不够刚强，不够有力的，压根就没办法在冻土上活下来。 这也让众多伊格尼斯人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落后就要挨打。 主要这甚至不能算是伊格尼斯人落后，毕竟眼下被活捉的的这些伊格尼斯人，大多都是逃进山里的平民，他们既没有战士和猎手们那矫健的身手，也没有魔法使们那两掌一拍就能燃起大火的本事，他们最擅长的也就是放牧，或者把果蔬种进地里，但是这玩意又不可能拿来打架。 面对着一群正经的冰原人战士，挨打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必然。 挨了打就会长记性，被活捉更是无比的屈辱，能不能打得过放一边，他们至少真的长了记性。 “要变强……一定要变强！” 这些被活捉的伊格尼斯人这样想着，那份因为没有力量而带来的屈辱，深深的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只有掌握力量，只有变得更强，只有掌握真正的战斗力，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要变强！” 这是残存的伊格尼斯人，源自心底的呐喊。 然后，鞭子就抽到了他们的身上。 抽打他们的不是冰原人，而是那些投靠了冰原人的魔法使们，这些曾经的王族，在被冰原人杀了一批之后，却也和他们的王一样，加入了冰原人那一边。 他们要负责监督那些伊格尼斯人干活，这也是他们唯一对北风之神有用的地方。 毕竟他们在成为冰原人之前，在他们还是伊格尼斯人的时候，他们就一直都在做着这样的事情。 当然，就现在来说，他们已经不再把冰原人和伊格尼斯人，做出区分了。 “冰原人和伊格尼斯人都是人！我们人族要团结起来！” 曾经的高阶魔法使萨多克，也就是如今的监工头目萨多克，对劳作的伊格尼斯人这样说着。 为了完善自己的这一套理论，监工头目萨多克甚至还为人种分出了层级——在萨多克的理论中，当人族征服了那些野兽的时候，人族本身也就替代了那些野兽，分出了各个层级的食物链。冰原人就好像剑齿虎，曾经的王族就好像恐狼，至于伊格尼斯人，擅长劳作的他们，就好像辛勤吃草的牛羊。 剑齿虎战胜恐狼，牛羊被剑齿虎吞吃，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世间道理的显化，只有维持这一循环，大自然才能稳定，人族也才能稳定发展下去。 伊格尼斯人自然是不相信这种口号，毕竟挨打的可是他们，但冰原人却都很喜欢这种口号，他们将其当作这些魔法使们认真干活的象征。 是了，他们甚至都不需要额外付出什么精力，来管理这些伊格尼斯人，这些伊格尼斯人自己就会管理自己。 赢得了战争胜利的他们，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 此刻的冰原人，俨然已经拥有了一切。 “太顺利了，实在是太顺利了。” 不止是冰原人的王，卡萨洛恩感受到了这一点，此时此刻，所有冰原人战士，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顺利。 这对于身为冰原人的它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毕竟出身冰原的他们，从一出生开始，就要面对凛冽的寒风。 但和接下来的人生相比，凛冽的寒风甚至都能算亲切的，只因为当他们稍微成长起来的时候，他们就要面对日复一日的饥饿——想要在冻土上寻找食物，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能够在凛冽寒风中活下来的野兽，没有一个是好杀的。 更何况比起猎物本身，他们还要面对同样饥饿的竞争者们，冻土上最危险的可不是那些猛兽，而是其他身为同类的冰原人。 与猛兽厮杀，与同类厮杀，除了厮杀就是厮杀，这样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 但是，真的没有尽头吗？ 眼下好像就已经到了尽头，他们好像已经不用再厮杀了，打进了南边的他们甚至都不用再使用什么武力，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所有——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挥动鞭子，毕竟那些伊格尼斯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矮人，自己就会管理自己。 他们甚至，不再饥饿。 在冻土上的时候，饥饿可谓是如影随形的，即便他们生着如此高大的身形，但他们却从未真正吃饱过几次——资源匮乏的冻土可没办法填饱每个冰原人的肚子，他们能存活下来，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最大的奢侈。 所以他们才会想要到南边去，几百年来一直都想要到南边去，那些矮人们占据的土地，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乐土，只要去到那片物产丰富的地方，他们就能填饱肚子。 而现在，他们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 虽然在冰原人看来，这些矮人信奉的所谓蛇神，过于软弱，也过于无能，面对着冰原人的攻势，甚至选择了临阵脱逃——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所谓的蛇神，好像确实有点东西。 起码那片十个日夜就能长出作物的沃土，就是冰原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瓜果蔬菜，在冻土是极为稀罕的事物，但眼下，这些冰原人却可以随便就吃到饱。至于肉食方面，南边的牲畜在肉质方面也明显和冻土上不一样，那鲜嫩多汁的口感，和饱满的脂肪香气，这些牲畜简直就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被人吃一样。 并且，这里也没有那些，凛冽的寒风。 温暖的气候，让这些冰原人不用再担心，自己会不会一觉睡下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他们可以随便睡在任何地方，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冻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能够每日甚至每顿饭都吃饱喝足，也不用再担心凛冽的寒风。 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已经不需要战斗了，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他们就已经能够享受他们梦寐以求的所有。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 那就是他们从没想过，自己在得到了这一切之后，还要做什么。 第41章 做了局了 日子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几十个日夜轮转，仿佛转瞬即逝。 午夜时分，劳累了一天的伊格尼斯人大多都会缩在窝棚里，遥望着天上的星辰——虽然按理来说，疲惫的他们更应该选择睡觉才对，但他们还是想要晚点睡会，稍微多清醒一会。 毕竟白天的时候，他们的时间，他们的体力，乃至于他们整个人，都是属于那些冰原人的。 只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那些冰原人都歇息了的时候，他们的时间，才短暂的属于他们自己。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闲聊，那些监工们也不允许他们凑在一起，但凡有两个伊格尼斯人凑到一块说点什么，那些昔日的王族就会毫不留情的挥下鞭子——这甚至不是那些巨人们的要求，仅仅只是这些王族们自发的行为。 长久以来没有交谈，甚至让他们的语言功能都开始有些退化，但就是这漫长的折磨，反而让他们愈发的怀念起，那位蛇神还在的时候。 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们曾经短暂地，拥有过一切。 只不过好景不长，他们才没享受多久，北边的巨人就打了过来，而他们拥有的那些，也全都被这些巨人们夺了过去——而那段时光留给他们的，也只剩下些许堪称美好的回忆，和那段道之祖留给他们的箴言。 要找到自己的想做的事情，找到自己的道…… “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 那些仰望星空的伊格尼斯人，此刻却都有着类似的感叹。 确实，和之前不同，眼下的他们都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们想要掌握力量，想要获得战斗力，想要打赢这些冰原人，重新获得主宰自身命运的可能。 但是这种事情，就算想到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想到了不代表能做到，就算他们想要变强，他们也没有任何机会——毕竟想要变强，说白了也就三个方面，充沛的饮食，充足的休息，还有同样充足的训练。 可现在，这三个方面，他们却哪个也做不到。 整日都要劳作，这让他们没有任何时间能拿来训练自己，饮食方面就更不用说了，那些监工给他们留下的饭食，仅仅只够他们不会被饿死。 至于休息，就更没什么说法了，只看他们这半夜都不睡觉，就能知道他们绝对休息不好。 “道路就在眼前，但是我们却不能走上去！” 这让伊格尼斯人无比痛苦，甚至悔恨。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可是拥有过一切，不管是充沛的饮食，还是充足的休息，亦或者大量的空闲时间，他们可都是有的。 但那个时候，他们想的却不是什么变强，不是什么掌握战斗力，而是吃肉。 这不止白白浪费了他们的时间，更是让他们沦落成为这些冰原人的囚徒。 “而现在，那些冰原人已经把一切都夺走了……嗯？” 也就是这时候，有些伊格尼斯人，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他们在拥有一切的时候，却把一切都白白浪费，甚至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只是吃肉。 而现在，那些巨人甚至连肉都有得吃了。 那些巨人，又在做什么呢？ —————————— 圣山以东，伊格尼斯城。 虽然这座城池眼下已经被冰原人占据，但他们也完全没有给这座城池改名字的意思——毕竟想个新名字总是麻烦事，更何况名字这种东西，也是为了给事物做出区分才用的。 而眼下，起码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个世上就只有一座城。 那就是他们的城。 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切，拥有了昔日想都想不到的一切，吃得饱，住得暖和，甚至都不用狩猎，也不用劳作，就有大量的物资供给过来。 “或许这就是战争之后的好处吧。” 他们这样想着。 持续了几百年的战争，终于打出了回报，他们终于得偿所愿，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冰原人一向都崇尚，靠自己的双手来夺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现在，所有想要的一切，却都已经被他们拿在了手里。 然后…… 好像就没有然后了。 在最初的日子里，他们还在胡吃海塞，似乎要将多少年来的饥饿全部都填满，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这种胡吃海塞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至于这温暖的气候……确实是颇为怡人，但那湿润的空气已经开始让一些冰原人有些不适，或许是在冻土待的时间太久了，不少人竟都觉得，还是凛冽的寒风刮在身上，会舒服一点。 得到了一切，的确让他们获得了短暂的幸福。 但在这短暂的幸福之后，更多的，却是迷茫。 “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 冰原人们开始困惑。 好像什么都不需要他们来做，不管是劳作，亦或者战斗，甚至就连往日里让冰原人极为头痛的事情，也就是为北风之神收集祭品，好像也变成了随便就能完成的事情。 没有需要做的，也就失去了目标，也就失去了方向。 冰原人开始陷入迷茫。 当然，在迷茫之余，他们也没忘记要享受当下的一切，不过只是食物本身，却已经没办法给他们带来那么多的欢愉了……于是，一些奇怪的声音便开始在夜间此起彼伏，吵得那些伊格尼斯人不得安宁。 只是，这种源自于生命本身的繁衍举动，在做多了之后，却也没办法带来更多的方向了。 “不对……不对劲。” 刚从床踏上下来的冰原人之王卡萨洛恩，感受着自己那已经有发软的双腿，还有那因为过度劳累而疲惫的腰胯，突然就拧起了眉头。 明明一切都如此顺利，明明他们已经得到了所有，可为什么眼下的他……反而变弱了？ “不是应该变强才对吗？怎么会是变弱？” 干渴的卡萨洛恩才想要拿点水喝，却因为双腿发软，脚下直接一个踉跄。 这也让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了。 “就好像……掉进了什么陷阱里一样。” 卡萨洛恩猛地攥紧了拳头。 “不！这就是陷阱！” “这是那条蛇留给我们的陷阱！” 第42章 惊世智慧 作为冰原人的王，卡萨洛恩有着敏锐的感知，他也是所有冰原人之中，第一个意识到情况有些不正常的。 但眼前的情况实在是过于诡异，甚至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明明冰原人已经赢了，明明冰原人已经征服了所有，矮人被征服了，只能为冰原人做牛做马，那所谓的蛇神更是闻风而逃，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他们甚至都已经在享受胜利的果实，享受着那些战利品和梦寐以求的安逸…… “可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安？” 甜腻的蜜浆被灌进了肚子，这些香甜的蜜浆本来应该能让他的心神安定，但此刻他的一颗心反而跳的愈发的快了，他甚至都能听到那股不安的躁动。 就好像掉进了陷阱里一样，可他却连陷阱的样子都看不到。 “一定是那条蛇，一定是那条蛇对我们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卡萨洛恩当场便穿好了衣服，连夜去面见那位北风之神。 只有神明才能对抗神明。 北风之神，一定能看出，眼下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北风之神如今的住所，在那些矮人们的王宫，那里有整个城中最高的建筑，勉强可以作为北风之神的落脚处——毕竟这些矮人的地方大多都是平原，实在是找不到北风之神喜欢的悬崖峭壁，眼下能有个落脚点，已经算很不错了。 “希望北风之神不要对我动怒……” 这样想着，卡萨洛恩步入了深宫之中。 不过，在见到那位北风之神前，卡萨洛恩却先见到了大卫·戴——这个矮人们的王，在失去了了四肢之后，已然被架在了深宫的门口之处，肋下甚至还带着一道尚在淌血的撕裂伤口。 那是北风之神留下的，神明将这庞大躯体之上的肝脏当作零食，由于大卫·戴那超强的恢复力，被撕下的肝脏总能在第二天恢复。 这称得上是永恒的折磨，但在卡萨洛恩看来，这也是一种永恒的献祭。 毕竟这大卫·戴的四肢都已经献给了北风之神，若是还想要活下去的话，总还是要有点自己的用处才行。 遭受如此的折磨，大卫·戴自然会咒骂，但昔日敌人的咒骂，在卡萨洛恩的耳中，却是最好的赞歌——敌人骂的越狠，越说明他做得对，做得好。 “你们会遭报应的！” 就在卡萨洛恩走过的时候，那个没了四肢的庞大人形仍旧在大声骂着。 只是这一次，卡萨洛恩就没办法做到置之不理了。 心中那股不安，让他拧起了眉头。 “闭上你的嘴。” 卡萨洛恩一拳轰了出去。 明明隔着足有几个冰原人的距离，但那庞大的人形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一般，满口的牙齿登时便碎了一地。 “你们会遭报应的……” 虚弱的庞大人形仍旧在呐喊着。 但卡萨洛恩却已经不再理会。 深吸一口气，卡萨洛恩强压住心中的那股忐忑不安，继续走了下去。 很快，他便见到了那位，冰原人的神。 那是一头体型极为巨大的鹰，仅仅只是收起翅膀的样子，就已经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由于身躯如此巨大，已经没有谁能看得出这鹰是什么品种了，又或者说，这堪称神明的体型，早已让它独立于诸多物种之外。 而眼下，在这月黑风高的午夜，巨大的鹰神，正在歇息。 即便是歇息的时候，北风之神也依旧屹立在最高的地方，一双眼睛虽然紧闭着，但却仍旧保持着足够的机警——但凡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北风之神都会睁开祂的双眼，投出那洞悉一切的目光。 就好像，现在这样。 “你来了。” 卡萨洛恩才刚踏入王宫，那巨大的鹰神，便已经发出了低沉的鸣叫。 “已经找到猎物的踪迹了吗？” “还没有……” 听到北风之神的责问，卡萨洛恩惭愧地低下了头。 明明那条蛇本应该极为好找才对，毕竟和可以翱翔于天际的北风之神不同，那矮人的蛇神不管去哪，总还是会留下痕迹——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冰原人居然真的没能找到那条蛇的踪影。 又或者说，那些被他派出去的冰原人，真的用心去找了吗？ 卡萨洛恩不敢去深究这个问题，尤其是不敢当着北风之神的面提出这个事情。 这会成为他办事不力的铁证，只能证明他过于无能。 可是，眼下遇到的这个诡异局面，他也没什么办法。 他只能求助于神明。 “伟大的北风之神，您的仆人这次来求见，是因为别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卡萨洛恩努力描述出了，冰原人当下的情况，和他心中那份化不开的迷惑。 “……总之，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 卡萨洛恩谦卑地低下了头。 “伟大的北风之神，请指导我，我……不，冰原人，正在面对着的到底是什么？我们该如何面对眼下的危局？” “……这样吗？” 片刻的沉默之后，庞大的鹰神开口了。 “让我来为你讲一个故事吧。” “您说。” 卡萨洛恩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而庞大的鹰神，也再一次开口了。 “你可知道，雏鸟是如何学会飞行的吗？” 听到北风之神这么问，卡萨洛恩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生活在北地冻土的他，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这个故事，年幼的小鹰在羽翼丰满之后，就会被成年的鹰推出鹰巢，从悬崖峭壁上扔下去——而在坠落的过程中，小鹰如果不想死，就只能拼命挣扎，用最快的速度学会如何飞翔。 并且因为这个故事和鹰有关，那也就是和北风之神有关了，北地冻土的冰原人们经常会在生死关头，用这个故事激励自己，将自己比作那被丢出巢穴的小鹰。 只要拼上性命厮杀，就一定能像那个小鹰一样活下来，甚至掌握飞翔的本领。 不过眼下，庞大的鹰神要说的，却不是那被推出巢穴的小鹰。 “还有一些雏鸟，它们的父母没有将它们推出巢穴，而是一直都生活在巢穴之中，生活在安逸的环境里。” “它们一辈子都没有学会如何飞翔。” …… 卡萨洛恩隐约明白了，鹰神的指点。 果然，来求见睿智的鹰神是无比正确的，伟大的北风之神竟一眼看出了当下的问题所在——在得到了一切之后，冰原人实在是过得太过安逸了，他们已然得偿所愿，甚至不想再去做任何事情。 甚至对神明的命令，也开始变得三心二意。 卡萨洛恩甚至都能明白那些冰原人是怎么想的，毕竟他甚至都有过类似的念头——毕竟在当初，他们之所以选择信仰北风之神，也仅仅只是因为被那些操纵火焰的矮人打得节节败退，导致他们不得不寻求神明的庇护。 而现在，他们都已经打赢了，矮人们都已经被奴役了，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也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给神明做事呢？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对着北风之神深施一礼，卡萨洛恩转头离开了王宫。 他已经领悟了北风之神的智慧，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43章 神谕往下传 第二天一大早，卡萨洛恩便将巫师和战士头领们，尽皆召集了起来。 “看来你们这段时间，都过得不错。” 卡萨洛恩看着那些冰原人战士们，他还记得这些人以前是多么的英勇矫健——可现在，这些曾经健壮的身影，竟都已经隐隐变得宽大起来，甚至已经有了几分那些矮人的影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北风之神已经下达了神谕，一定要找出那条蛇的踪迹。” 卡萨洛恩这样说着。 “不要搞什么阳奉阴违，也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不用心做事……北风之神一直都在看着你们，祂可是什么都知道。” 说到这里，卡萨洛恩便将自己昨天夜里面见北风之神的事情，说给了战士们听，更是着重讲了，那个关于雏鸟的故事。 “如果沉溺在安乐之中，我们一定会死的，如果有新的敌人出现，我们不就像那些矮人一样了吗？” “这……” 眼见得他们的王，居然将话说得如此严重，一众战士们也逐渐开始认真起来。 不过，也仅仅只是开始认真起来而已。 如果有新的敌人出现，他们确实会像那些矮人一样，可问题也在这里了，真的还会有新的敌人出现吗？ “我们都已经征服了一切……” 在会议结束之后，这些战士们三五成群的嘟囔着。 不过他们还是将这份命令完整的传了下去，传给了那些隶属于他们麾下的巫师和战士们，并一再强调，这是北风之神的命令。 “北风之神的命令？那就让矮人们去做吧！” 这又是理所当然的命令，毕竟单独的战士能看到的东西终究有限，但每个战士手底下却都有一两个矮人监工，而这一两个矮人监工又控制着诸多矮人奴隶。 每一个矮人奴隶，都意味着一双眼睛，这么多眼睛，能看到的东西总是比一双眼睛要多太多。 至于这些矮人会不会有别的想法……这种事情倒是无所谓，这些软弱矮人就算有想法，又能做到什么呢？ 而在这之后，在监工们的驱赶下，那些伊格尼斯人便开始搜寻起他们那蛇神的踪迹来。 当然，他们不可能找得到，若是他们能找到，他们早就去向蛇神求助，带着蛇神一路打回来了，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沦为阶下之囚？ 至于那些监工，那些昔日的王族，就更不敢见到那位蛇神了。 毕竟眼下局面甚至都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甚至就连圣山都已经被巨人践踏了不知多少次，若是蛇神真的现身，能不能打赢那些巨人的北风之神还不好说，但他们这些叛徒，可是一定会被清算的。 “找什么蛇神，不如让这些人多干点活。” 曾经的高阶魔法使萨多克，如今的监工头目萨多克，这样说着。 “我的意思是给我们多干点活。” 在看到一众魔法使们还有些不理解的时候，萨多克又补了一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一众魔法使们便都明白了，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被那些巨人压制了许久的他们，终于有机会重新积蓄一些，属于自己的力量。 于是，伊格尼斯人找不到蛇神，监工们不想找到蛇神，冰原人更是懒得去找蛇神，一时间竟是谁都没有出去寻找的意思。 北风之神的神谕的确是发了下来，但却跟没发一样。 七个日夜轮转之后，没能收到任何回报的冰原人之王卡萨洛恩，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从打下这些矮人的城到现在……这才过了多久？” 过于巨大的冲击，甚至让卡萨洛恩有些恍惚。 “这才过去多久，战士们竟然已经连神谕都不理会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我们这些英勇的战士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卡萨洛恩甚至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必须马上改变眼下的情况！” 想到这里，卡萨洛恩连忙再一次去面见北风之神。 依旧是熟悉的，通往深宫的道路，那些矮人们的王依旧被架在那里。 只不过这一次，那个没了四肢的王，却没有像之前一样骂个不停。 而是对着卡萨洛恩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的脸色好像很不好看。” 大卫·戴这样对卡萨洛恩说着。 “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闭上你的嘴。” 依旧是像上次一样，卡萨洛恩挥出了拳。 呼啸的拳风砸在大卫·戴的脸上，登时便将大卫·戴打得满脸是血，只不过这一次，大卫·戴的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令他反胃的笑容。 “不用去找了，你们的鹰神今天不在，祂甚至都没来吃我的肝……” 卡萨洛恩完全没有搭理大卫·戴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向着深宫内部走去。 然而，只是片刻之后，他却又退了出来。 鹰神确实不在，他连片羽毛都没看到。 “怎么会……” 卡萨洛恩眉头紧皱，这无疑是不应该出现的状况，要知道自从冰原人南下以来，鹰神可是一直都伴随他们左右，从未出现过独自离开的情况。 可现在，鹰神甚至都没跟他们打什么招呼，就自顾自地…… “怎么，是不是很好奇，你们的鹰神，为什么不想见你？” 也就是这个时候，王宫门口的大卫·戴，却再一次开口了。 “你其实很清楚那个答案不是吗？神明不想见你，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你对你们的鹰神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简短的话语，却如同晴天霹雳。 卡萨洛恩，如遭雷击。 虽然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些预感，但他却始终没有往这方面想，毕竟冰原人与鹰神相处了如此之久，他们崇拜了鹰神足足几百年——鹰神是不会，也不可能抛弃他们，理应是这样的。 但是理智却在提醒着他，确实如此。 就像鹰神之所以庇佑他们，就是因为他们对鹰神有用一样，眼下他们既然表现不出自己的价值，找不出那条蛇的踪迹，那鹰神自己飞出去找，也是理所当然。 鹰神自己都飞出去找了，还要他们干什么？ 卡萨洛恩的脊背上，顿时便满是冷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卡萨洛恩深吸一口气，干脆不再听那大卫·戴的话语，径直走了出去。 他们对鹰神来说还是有用的，鹰神只是有自己的事要做，等到鹰神回来的时候，他还是能再次聆听鹰神的教诲。 “必须要做点什么……必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想到这里，卡萨洛恩便做出了决定。 为了不被鹰神抛弃，冰原人必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要让那些颓废的冰原人，再次伟大。 第44章 玩什么命啊 为了让冰原人能再一次变得骁勇善战，冰原人的王，卡萨洛恩，再一次召集了战士们。 以北风之神的名义，卡萨洛恩要求战士们操练起来，就像是在冻土的时候那样，那个时候的他们为了能够打败那些矮人，为了能够来到南边这温暖的沃土，可是一有空就在打熬体魄，习练作战技巧。 “而现在，虽然我们已经占领了这片沃土，但我们依旧不能懈怠……毕竟那条蛇可是还没出现，这些矮人的蛇神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卡萨洛恩给出的理由非常充分。 只是训练，又不是去做什么搜寻之类的繁杂工作，对于尚武的冰原人来说，这个要求倒是没那么难接受。 不过是操练一下而已，反正他们在吃饱了之后，也确实需要活动活动，消化消化。 于是，这一次，卡萨洛恩的命令得到了执行，所有的战士都听从了他的话，恢复了往日的操练。 “战士们还是有些血性的，他们还都是可用的。” 卡萨洛恩也稍微有些放心了。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也仅仅只是好像。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好像没什么不对劲，战士们也很乐于打熬体魄，磨炼体能——虽然相比起之前在冻土的时候，战士们的矫健程度明显都下滑了不少，但也依旧还处于一个过得去的程度。 然而，到了习练作战技巧的时候，问题却出现了。 以前在冻土上的时候，战士们习练作战技巧，一般是两个方式，一个叫团体作战，是用围猎猛兽的方式来训练，一个叫个人武力，是用捉单对战的方式来训练。 前者眼下不太好做，毕竟这些矮人的地盘没什么称得上猛兽的东西，根据那些监工——也就是矮人们口中所谓“魔法使”的说法，能够被称作大型猛兽的东西，早就被他们全部都捉进牧场，随后变成了那位大卫·戴的口粮。 至于后者的话…… “你们这打得都是什么？” 在观看了一会战士们对练之后，卡萨洛恩终于忍不住脾气，专门抓了两个正在交手的战士过来。 “你们的拳脚都是什么？你们的战棍都是什么？就这种比狼尾草落在身上都轻的打击，能拿来上阵杀敌吗？” 狼尾草又叫狗尾草，这玩意落在身上，甚至比风吹一下都要轻。 很显然，这种程度的打击，完全不是冰原战士们应该有的。 要知道在冻土的时候，战士们可是都在往死里训练，一旦开打，就算再熟悉的战士也会如同生死仇人一样，拳脚落下的份量就好像要杀了对方似的，那是最纯粹的战斗，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仅仅只是看一眼过去，都令人热血沸腾。 可现在这…… “他晚上还有事，不适合受伤。” 其中一个战士努力辩解着。 “我这也是为了他好。” “他老婆刚怀孕，我总不能真把他给打死吧？” 另一个战士也开口了。 “那样他孩子不是没人带了？” “你们两个……” 卡萨洛恩气得发抖。 若只是单单这两个战士做出如此表现，他也不至于气成这样，无非就是训话加练，就像之前在冻土的时候那样——可就在刚刚，在他的视线中，起码有一半以上的战士，都在做着这样消极应战的事情。 至于剩下的那些战士……他们起码装样子装得像一点。 但也仅仅只是装得像一点而已，卡萨洛恩看得很清楚，在场的所有战士，竟没有一个是身上带伤的。 这也就意味着，刚才的对战中，谁都没发力。 这种训练，对冰原战士来说，甚至连玩耍都称不上。 “够了！” 愤怒的卡萨洛恩大吼一声。 “都停下！” 眼见得一个又一个的战士，向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卡萨洛恩也面无表情地扫视回去。 直到所有战士都鸦雀无声，甚至不声不响地低下头，卡萨洛恩才深吸一口气。 只是生气毫无意义，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越是强大的战士，越是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保持冷静，那岩浆般沸腾的热血，正需要冰川一般的头脑来驾驭。 “明天开始，团体战。” 吐出一口浊气，卡萨洛恩发布了新的命令。 战士们将被分成两组，之后这两组人就要集体厮杀，就如同真正的上阵杀敌一般，一定要打出冰原人的气势，打出冰原人的血性。 “获胜的那一组，可以得到嘉奖，不止能得到大量的鲜肉，甚至还能得到面见北风之神的机会。” 卡萨洛恩又补了一句，紧接着便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无疑是一个违背传统的决定，要知道对于冰原人来说，战斗训练本就是他们的生活，就算偶尔有些赌注，那也仅仅只是一两顿饭罢了，又有什么时候开出过这么高的赏格。 “他们总该努力作战了吧？” 卡萨洛恩这样想着。 然而就在卡萨洛恩抬起头的时候，他却没看到什么，充满斗志的目光。 即便听到了这高昂的赏格，那些冰原人战士们也依旧毫无感觉，甚至还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就这点东西……值当的玩命吗？” “听起来还行，不过我又不缺这个……” “要我说还不如换个比法，大伙好不容易把仗都打完了，正是享受的时候，可不能把命丢了。” “确实，可得好好活着才行……” …… 虽然只是窃窃私语，但知觉灵敏的卡萨洛恩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懈怠的话语，让卡萨洛恩青筋直跳。 “必须认真训练！不认真做的，会迎来神的责罚！” 咬紧牙关，卡萨洛恩下了死命令，甚至已经做好了痛下杀手的准备。 或许是感知到了卡萨洛恩眼下的杀意，那些冰原人战士们，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只是，那偶尔抬起的视线之中，除了往日里常见的，对于力量的敬畏之外。 却已经夹杂了几分，别的东西。 “那不是看向王的眼神……” 卡萨洛恩能感觉得到。 “那是看向敌人的眼神。” 第45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训练战士们不算是什么麻烦事，但卡萨洛恩却只觉得无比疲惫。 那不是身体上的劳累，更多的还是心累，卡萨洛恩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他们才是打赢了的那一方，明明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切，怎么就…… “恐怕只能寻求北风之神的智慧了。” 叹息一声，卡萨洛恩再度起身。 寻求北风之神的智慧，一次两次还可以，频繁的去找北风之神解决问题，只会表现出自己的无能——可眼下就算被判定为无能也没什么所谓了，只因为这局面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曾经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冰原战士们，居然将他当作敌人来看待，蕴藏在那些视线中的，隐藏在那些敬畏之下的怨气，就像是一条条阴冷的蛇，正一点一点勒住他的脖颈。 速度不快，但却极为牢固。 任他怎么甩动手臂，都无法将其挣脱。 “蛇……” 想到这里，卡萨洛恩一时间甚至有些窒息。 就连周围那香甜的空气，此刻都仿佛带了蛇毒一般。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这样想着，卡萨洛恩匆匆步入王宫深处，这一次他甚至连门口的大卫·戴都没有搭理。 但很快，卡萨洛恩还是退了出来。 北风之神，不在。 他甚至连根羽毛都没看到。 “怎么又不在？” 从王宫中出来的卡萨洛恩，脸上写满了迷茫。 北风之神最近明显颇为忙碌，他该找谁来解决眼下的这一切？ “看来你对你们的鹰神来说，确实没有用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被架在王宫门口的大卫·戴，突然开口了。 “对于你们的鹰神来说，现在的你甚至不如我有用，至少我真的能献祭自己的肝……而你，很明显，你什么都没做到。” “你又懂什么……” 这一次，卡萨洛恩甚至都懒得一拳打过去了。 此刻的他，只感觉到无尽的疲惫。 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他们才是打赢的那一方，明明他们已经拥有了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跟我说说呢？” 就在卡萨洛恩即将离开的时候，大卫·戴却再一次开口。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呢？就算我现在被你们囚禁，我至少也曾经是伊格尼斯人第三十六代的王……对于一个王能遇到的烦恼，我还是有些理解的。” “你？你能理解什么？” 卡萨洛恩嗤笑一声，他只觉得这矮人的王大概是疯了。 “我现在遇到的麻烦，可不是你们这些软弱的矮人能理解的……” 这样说着，卡萨洛恩却将自己这些天的苦闷，全都说了出去。 虽然其中的很多东西，严格来说不适合说给这个矮人王听，但考虑到这个矮人王曾经对那所谓的蛇神发起过叛乱，他倒也不怕对方有什么别的想法——或许他只是太过憋闷，只是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只是卡萨洛恩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说完了眼下这令人窒息的局面之后。 眼前的大卫·戴，却突然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就只是这个……看来你们的积累，还是差了点。” “只是这个？” 卡萨洛恩眉头紧皱，一双铁拳更是已经握了起来。 什么叫只是这个？这种几乎要无声无息地，将冰原战士们都废掉的局面……居然会被说成，只是这个？ “不然呢？你作为一个王，难道想不清其中的问题吗？” 视线扫过卡萨洛恩的铁拳，大卫·戴只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的战士们没有了之前的战意？当然是因为他们没有敌人了，伊格尼斯人已经被你们征服了，你们已经没有敌人了……没有敌人，你让他们去和谁战斗？没有敌人，他们除了过自己的日子之外，还能做什么？” “怎么会没有敌人！” 卡萨洛恩据理力争。 “你们的蛇神！那条蛇！不是还没出现！那是神之敌！是所有冰原人共同的大敌……” “你等一会。” 大卫·戴突然打断了卡萨洛恩的话。 “你仔细想想，神之敌，真的是冰原人的敌人吗？” “这有什么可想的？” 卡萨洛恩只觉得这大卫·戴是在说疯话。 神之敌，就是冰原人的共同的敌人，那潜藏在暗处的蛇还没有消灭，这可是难以想象的巨大灾祸…… “你再仔细想想，仔细想想。”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卫·戴却再一次开口。 “仔细想想，认真想想，你们那位鹰神的敌人，真的就是你们的敌人吗？又或者说，你们的敌人，会被那位鹰神当成敌人吗？” “仔细想想，你仔细想想。” “别着急下结论，你好好想想。” …… 卡萨洛恩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他其实不太愿意去思考，这方面的问题。 鹰神的敌人，是冰原人的敌人吗？这种事情完全不需要问，没有人能质疑冰原人对鹰神的虔诚，他们都将这位北风之神视为严厉的父亲。 可是，冰原人的敌人，会是那位鹰神的敌人吗？ 很显然，不是。 若是冰原人的敌人，也会被那位鹰神视作敌人，伟大的鹰神早就带领冰原人战士，一路打穿这些矮人的防线了，又哪里还需要冰原人在前线上拼死拼活几百年？ 冰原人的敌人，可不是那位北风之神的敌人。 反过来说，北风之神的敌人…… “啊，看你的脸色，你应该已经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大卫·戴呵呵地笑了起来。 “所以说，你这个事情从一开始就没那么复杂，只是你们巨人的积累太少，没见过这种场面，导致你没看清……” 说到这里，大卫·戴的声音却顿了顿。 “至于解决办法的话，也很简单，你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你不知道该站在哪边……以前的时候你没遇到这种问题，所以你又可以作为战士们的王，又可以作为鹰神的使者。” “而现在，鹰神想要的，和战士们想要的，出现了分歧。” “你是要和鹰神站在一起。还是要和你的战士们站在一起？” 第46章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午夜的月光下，遮天蔽日的双翼划破长空。 北风之神，冬之主，凛冽寒风的源头，风暴管束者……它曾经有过很多名字，但这些名字对它来说都不重要。 毕竟只是一些没毛的猴子取出来的称呼而已，那些猴子们好像很喜欢弄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它们甚至会觉得，这个名字，就是它本身。 对于这种想法，它也不知道到该说什么，它只能说，那些猴子们自己开心就好。 至于它自己的话…… 它是一只鹰。 一只很大很大的鹰。 它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 作为一只鹰，它会做所有鹰都会做的事情，比如狩猎捕食，比如梳理羽毛，又或者没事到天上飞两圈活动活动。 同样，作为一只很大很大的鹰，他也会做很多普通鹰完全不会做的事情——比如驱使那些没毛猴子为自己献上祭品，那是比狩猎更为方便的食物获取方式，又或者学会那些没毛猴子的交流方式，这样就能让那些没毛猴子们知道，该拿什么过来它才会吃。 那些没毛的猴子们确实非常好用，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用的物种。 只可惜，那些没毛猴子们能做到的事情，终究有限。 就好像现在这样，要追踪一条与自己体型相仿的巨蛇，那些没毛猴子就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虽说体型变得如此巨大之后，想要完全隐藏行迹几乎没可能，但能够生长到如此巨大的体型，本身就意味着深厚的底蕴与积累——那些短命的没毛猴子，是不可能理解的，它们不可能理解悠长的寿命到底都能带来些什么。 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它就没太指望那些没毛的猴子能做到什么。 又或者说，这些没毛猴子，本就是它用来钓出那条蛇的诱饵。 毕竟那条蛇的身边，也围着一群没毛的猴子，而在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之后，它便也意识到，一旦猴子们之间打起来，也就一定会影响到那条蛇的食物供给。 原本在它的预计中，那条蛇一定会主动站出来，出来抹掉它这边的没毛猴子——毕竟对于它们这个级别的巨物来说，抹去一些猴子真不是什么麻烦事。 而在那条蛇站出来之后，它也就可以从天而降，把蛇拎走，吃顿好的，迎来进一步的成长。 整个过程极为简单，毕竟鹰捉蛇也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压根没什么能称得上复杂的地方。 只是它唯独没想到的是，那条蛇，居然如此沉得住气。 明明效忠那条蛇的没毛猴子，几乎都没打光了，而那些为它做事的没毛猴子，甚至都已经踩进了蛇的栖息地——这无疑是极为严重的挑衅和威胁，换成它的话，早就要飞出来下死手了。 可是那条蛇却仍旧没有现身，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 “难道说，我的诱饵被看破了？” 翱翔在高天之上的巨鹰这样想着。 “不一定是看破，也许那条蛇的直觉实在是过于敏锐。” 和那些没毛猴子不同，它不会纠结于什么过去发生的事情，那条蛇是如何隐藏的，它不知道，也不可能想得出来。 它只知道那条蛇确实消失了，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所以它不再指望那些没毛猴子了，毕竟相比起它们这些寿命悠长的巨物来说，那些没毛猴子实在是差了太多——与其指望那些没毛猴子们，能把那蛇给钓出来，还不如它自己多飞几圈，看看能不能把那蛇找出来。 只可惜，飞几圈的结果是照不出来，那条蛇简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竟是半片蛇鳞都看不到。 “看来今天也是找不到什么痕迹了……下次往更远的地方找找看吧。” 眼看得明月已然高悬，巨鹰便准备下次再来了。 飞在天上终究是个体力活，体型越大，飞在天上就越是个体力活。都已经飞了这么久，即便是它，也需要吃点东西才行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它便又想起那些没毛猴子来。 虽说在搜寻巨蛇踪迹这方面，那些猴子们毫无作用，但若说起搜寻食物，那些猴子的用处可就太大了——要知道以它如今这庞大的身躯，想要找到合适的猎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那些猴子们，却硬是能用它们自己的办法，弄出大量的，甚至它也能吃饱的食物。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些猴子们倒是意外的极其有用，起码能在他狩猎失败，空着肚子的时候，为他保证最基本的吃饱。 “所以说，还是先回去吃点东西吧。” 一想到那些猴子们供奉上来的大量鲜肉，它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劳累之后的一餐，是对于身体的最好慰藉。 于是，它便不再盘旋于山中，而是一路返回了城里。 而在它终于落地，落在了那片被没毛猴子们称作“王宫”的建筑里时，那些没毛猴子们便也都奉上了丰盛的晚宴——从牛羊这种寻常畜类，再到洞熊和剑齿虎这种大型猛兽，甚至就连长毛象，也被切割整齐，端到了它的面前。 “倒是差不多够吃一顿了，正好可以补充今天的亏空。” 它也没跟那些没毛猴子们废话，低下头就要开吃。 但也就是这，片刻的低头之后。 它却猛地，抬起了视线。 “肉里，有什么？” 它看着那些没毛的猴子们。 “居然把有毒的食物拿来给我……你们想干什么？” “不好！被发现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有没毛猴子的喊声响了起来。 “下毒已经行不通了！只能硬来了！” “那就硬来！” 另一个没毛猴子喊了起来。 紧接着，巨鹰的视线中，就有众多身形宽大的没毛猴子，出现在王宫的围墙之上。 紧接着，他们便尽皆两手一拍。 “轰——” 炽烈的火焰呼啸蔓延，登时便将地面上的所有，连同那些毒肉，都化为灰烬。 若不是巨鹰的羽翼张开得足够快，恐怕那些灼热的烈焰，就已经开始燃烧它的羽毛了！ “你们，你们居然……” 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没毛猴子，巨鹰一时间甚至都愣住了。 这些跟随他的没毛猴子，居然叛变了？ 第47章 我不明白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双掌拍动的声响，一个接一个的火球飞上了高空。 巨鹰在半空中盘旋着，灵敏地躲避着那些火球的轰砸，即便飞起的火球再多，也无法触碰到它的身形——就算偶尔有的火球角度过于刁钻，实在是闪避不急，那一双巨翼挥出的寒风，也能轻松将火球凌空撕裂。 只靠这种攻击，想要拿下它，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巨鹰愈发地不解了，它完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就在前不久，甚至就在前几天，这些没毛的猴子还在对它毕恭毕敬，可就在它出门没多久，这些猴子居然就要对它下毒，甚至还要对它大打出手？ 它们哪来的勇气？ “为什么？” 半空中的巨鹰忍不住问了出来，它实在是想不明白。 “你们难道就不知道，这是自寻死路？” “我很清楚这是一条死路。” 也就是这个时候，冰原人的王，卡萨洛恩，却已经背着十余支投矛，出现在了巨鹰的视线之中。 “我很清楚这是一条死路，但是冰原人又什么时候怕过死……我已经决定了，这一次，我要和我的战士们站在一起！” 伴随着慷慨激昂的呐喊，卡萨洛恩手中的投矛直指天际。 锐利的投矛如霹雳般射出，又是一轮火球飞向了高空。 理所当然的，这些攻击对巨鹰来说毫无意义，但卡萨洛恩的话，却如同精神攻击一般，令巨鹰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你和你的战士们站在一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巨鹰百思不得其解，它完全无法理解这没毛猴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它什么时候说过，要让这没毛猴子，不去跟其他猴子站在一起了？这没毛猴子难道不是一直都和其他猴子站在一块？ 更何况…… “那是你的战士吗？” 看着那些只需两手一拍，就能轰出火球的宽大身影，巨鹰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这些身形宽大的矮个猴子……那些依附他的没毛猴子，不是把这些胖猴子都当成敌人吗？ “他们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战士了？” “他们也是我的战士！” 伴随着卡萨洛恩的一声大吼，又是一支投矛飞上了天空。 说是这么说，至于实际上的话，主要还是因为，那些冰原战士，卡萨洛恩已经指使不动了——之前让那些冰原战士们训练，冰原战士们都已经开始对他心生不满，若是让冰原战士们对北风之神出手……这些战士们怕不是要直接吓死。 所以，他才专门把这些监工队伍找了过来，虽然这些监工队伍是那些失败的矮人，但他们终究还是有些战斗力的。 并且现在看来，起码在与神明交战的时候，这些监工……不，这些魔法使，他们的火球，甚至远胜冰原战士们的投矛！ 只要点燃那些羽毛，就能让鹰神坠落地面！ “杀！” 卡萨洛恩又一次掷出了投矛，划破长空的呼啸，是开战的号角。 也是独属于冰原人的，不死不休。 “不是，我招你惹你了？” 虽然没有任何一下攻击能落到巨鹰的身上，但半空中的巨鹰却已经整个都被打傻了。 能够长到这么大的块头，它也算是有些寿数了，起码它的生命比这些没毛猴子，却是长了太多太多——然而不管它再怎么去开动，这漫长生命中所积累的智慧和经验，也无法理解眼下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不明白。” 半空中的巨鹰两眼发直，它完全无法理解，这前些日子还在找它寻求开解的没毛猴子，怎么就突然跟它不死不休了。 不过，它或许也不需要明白了。 不过是没毛猴子而已，疯了就疯了。或许好吃的长毛象没那么好找，但是没毛猴子这种东西可遍地都是。 它也没必要去理解什么没毛猴子的想法，也完全没必要在乎猴子是怎么想的。 猴子疯了，杀光了换一批就好。 反正也是这些猴子自己找死。 “正好，今天还没吃饭来着……” 这样想着，巨鹰俯冲下坠。 只是一次俯冲，地面上便被犁出一道血路，而当巨鹰再度升起的时候，口中更是已经衔满了碎肉。 “早就说了，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一边将那些鲜肉吞进腹中，巨鹰一边在空中盘旋，准备着下一次俯冲。 而这血腥的杀戮，也让地面上的卡萨洛恩咬紧牙关。 “果然，我做的没错！” “这所谓的神明，果然暴露了本性！” “如果我不先下手杀了它，那眼下被吃的，恐怕就是那些冰原战士了！” 这样想着，卡萨洛恩又一次掷出了投矛。 “不要停！卡在俯冲的时候动手！一定要一口气烧死它！” 伴随着卡萨洛恩的命令，那些魔法使们也都开始了自己的动作，有些正在准备法术，有些正在吞食蜜浆恢复体力，甚至有些干脆将火球轰向地面炸出深坑，用来当作庇护身躯的临时掩体。 “一定要好好干！这可是吞噬神明的大好机会！” 监工头目萨多克——又或者说高阶魔法使萨多克，正一边对着半空中的巨鹰轰出火球，一边将自己的学徒扔上了半空。 “靠你们了！一定要打中！” 一个又一个的学徒被扔上了半空，他们仅仅只是普通的魔法使，即便能用出魔法，也远没有高阶魔法使那样强横的实力。 但是，他们至少还有性命。 “轰——” 伴随着双掌拍击的声音，一个被扔上半空中的学徒在空中轰出火球，炽烈的火焰甚至波及到了巨鹰的羽毛！ “有用！果然有用！” 高阶魔法使萨多克哈哈大笑。 而其他高阶魔法使们，也跟着有样学样，将自己的学徒也都扔到了半空之中。 而萨多克的手，也伸向了身旁的赤影。 “我……” 被扔上半空中的赤影双目发直，他的导师只是把他扔了上来，可没告诉他该怎么活着落地。 短短一瞬之间，他的脑海中却已经闪过了自己一生里所有美好的片段——第一次施展出魔法，第一次成为魔法使，第一次置办出自己的牧场，第一次有机会成为圣王…… 是啊，他本是有机会成为圣王的，他还记得，自己可是有史以来，第二个与那位蛇神接触过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不过……也没有什么圣王这一说了吧？” 半空中的赤影这样想着。 原本他还以为，在他遭逢厄运之后，成为圣王的命运会落到那个逃兵身上，可谁能想到，巨人竟如此轻易地征服了伊格尼斯人，甚至踏遍了整座圣山——那个逃兵什么都没能做到，甚至就连那所谓的蛇神，也什么都没有做到。 “所谓的神明……呵。” 眼看着自己即将摔死，赤影干脆闭上了眼睛。 但就在视线即将黑下来之前，他的视线却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巨影。 是了，巨影。 有熟悉的庞大巨影，出现在了圣山的方向。 甚至一路向着伊格尼斯城的位置，蜿蜒前行。 第48章 躺赢 “我探险回来了！” 远方的圣山之中，庞大的巨蛇昂起了头颅，口中吐出的竟是再纯正不过的伊格尼斯语。 只是，这道声音却没能引起什么回应，山中仍旧是一片死寂。 “不应该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杜易颇为不解。 “我就去西边转了一圈，怎么人都没了？” 是了，之前的一段时间他之所以不在山里，主要还是因为他在做好了出行的准备之后，就跑去西边勘察地形去了。 那是伊格尼斯人唯一没有探索的方向，也是对杜易来说距离最近的未知方向，眼下山里既然没东西可吃了，那他也自然要去别处转转——当然，搬家这种事不一定，但是去看看有没有更多的捕猎场所，总是没什么坏处。 只不过，西边的环境，却比杜易预想中的，还要更为恶劣一点。 为了这次出行，杜易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不管是大海，沼泽，亦或者另外的巨兽，他都已经有了相应的处理办法——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从他住的山再往西走，居然会是一片雪山。 庞大的雪山，甚至都已经没办法用高耸入云来简单形容了，那片大山简直已经接连了天地本身。 就算以杜易如今的身躯，也只能仰望那无穷无尽的白雪。 “难怪我住的地方明明没那么冷，还有那么多长毛象……” 第一次看到那片雪山的时候，杜易这样感叹着。 只不过雪山上的长毛象，就不会像他之前看到的那些长毛象一样，随便在野地里撒欢了，那些巨象都在谨慎地隐藏着自己的行迹——杜易足足花了三个日夜，才勉强算是猎到一头，甚至还不怎么好吃。 山里的长毛象，肉质颇为粗糙，完全比不上人工饲养的长毛象，口感上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过至少也算是有点物产……” 又过了三个日夜之后，杜易对雪山的环境有了些大致的了解。 虽然由于气温过低，导致雪山上看似到处都是积雪，但如果仔细找找的话，还是能找到不少熟悉的动植物——简单来说就是，真要是搬来雪山，他大概率是吃不饱的，但也绝对不会到饿死的地步。 “但是在没什么东西吃的时候，倒是可以过来找补一下。” 杜易觉得自己已经勘察的差不多了。 其实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回去了，毕竟雪山上就算有长毛象可吃，但也终究还是太冷了点，长时间在这种环境里待着，他也有点不舒服，相比于眼前的白雪皑皑，他还是更乐于住在原本的那座山里。 可就在杜易准备捉两只长毛象带回去当储备粮的时候，望着那一望无尽的山头，他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雪山的那边，又是什么？” 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止不住了，越是看向那片接连天地的山脉，杜易就越是好奇。 雪山的这一边，杜易已经知道了，往山下走，往东走，会有一片相对温暖的丘陵，也就是他住的地方。 可要是翻过雪山，再往西…… “会不会也有类似的地方？” 想到这里，杜易决定说干就干。 他还有充沛的体力，也有充足的精神。 并且最重要的是，雪山里也不缺食物，这也就意味着他就算有体力损耗，也能迅速得到补充。 于是，杜易便开始了他的翻山越岭。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顺利的，虽然由于积雪太厚，环境太冷，导致他前进的速度颇为缓慢，但由于身躯过于庞大，他还是只用了几个日夜，就爬到了半山腰。 真正麻烦的地方，在于后半段。 前半段的时候，他还能见到一些植被，所以在补充体力的时候，他还能吃到一些热乎的烤肉——但随着他继续前进，能看到的植被也越来越少了，随着燃料的短缺，烤肉也开始成为一种奢侈。 并且周围的环境，也变得更加寒冷起来，甚至冷到杜易的身躯都开始变得有些僵硬——也就是这个时候，杜易才想起来，蛇这玩意是冷血动物来着，天知道他是怎么在寒冷的雪山上撑到现在的。 但他还是继续爬了下去，咬牙继续爬了下去，直到身体几乎要冻僵，直到爬上这座大雪山的顶峰。 “我做到了！” 盘踞在雪山山顶的杜易，遥望着远方。 隐约之间，他似乎看到了，更多的，相对低矮的雪山。 而后他便整个身子往后一倒，就这么直接从雪山的山顶，一路滑了下来。 这算是他能找到的，最快的下山方式了。 已经看到了雪山另一边的景象，这就已经够了。至于翻过更多的雪山，到更远处去看看……就算以他如此庞大的身躯，眼下也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还是先回去吃顿饱的，等下次再来接着探险吧。” 杜易这样想着。 总之，这次的探险大获成功，他不止对西边的环境有了相当的了解，甚至还找到了长毛象的栖息地——于是在回来的路上，他干脆又花了点时间，多猎了几头长毛象，一方面是自己吃，另一方面也是给新邻居们带点伴手礼。 毕竟他可是还记得，他的新邻居们，也就是那些野人，前段时间一直都在山里吃素来着。 只不过就在杜易将这些肉食带回来的时候，他却一个野人都没找到。 整个山里突然就这么空了下来，空得杜易甚至都有点不习惯。 “总不能说是我去探险的时候，他们搬家了吧？” 杜易想了想，大概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又或者那些野人被捉回城里去了，毕竟他也听那些野人说过，城里的一些争端之类的——当然，由于野人们的争端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就没用心去记这种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准备去那些野人的城里看看。 以前不过去，是因为他这副模样恐怕会把那些野人都吓死，至于现在的话，很多野人都已经见过他了，也没被吓死，那自然就没什么所谓了。 可就在杜易才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身形庞大的他却已经看到了那一场发生在城中的，堪称惨烈的大战。 入目所及之处，只剩下满地的残骸，到处都是烈焰焚烧过后的焦黑痕迹。 而在这满地残骸之上，一头与他体型相差无几的巨鹰，正喘着粗气，身上那残缺的羽毛，甚至还沾染着火星。 也就是杜易这边看向巨鹰的时候，那巨鹰，也看到了他。 “你……好，很好，真好，了不得！” 这一刻，那巨鹰原本迷茫的目光，却像是看清了什么一样，骤然狰狞起来。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你！” “原来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内！” 第49章 黑鹰坠落 在看到那条巨蛇出现的时候，巨鹰心中所有的疑惑，尽皆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那些没毛猴子，能如此轻易的打进这蛇的老巢，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没毛猴子，突然就开始发疯，为什么一直以来，他都没看到那蛇的踪影，为什么一切明明如此顺利，却又显得那么的不协调…… 原来这一切，都是这条蛇为它布下的陷阱！ 而现在，陷阱收网。 那条蛇，也终于出现了。 “原来一切都是你在暗中布局……” 巨鹰感觉自己已经理解了一切。 是了，一定是这样，毕竟它自己也一度驱使那些没毛猴子，尝试将那些胖猴子信奉的所谓蛇神给钓出来。 可现在，被钓出来的，反而是它。 “你……好，好，很好。” 巨鹰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自身的冷静。 虽然它很不想承认，但眼下事实却已经摆在眼前——起码在暗中布局，架设陷阱这方面，眼前巨蛇，确实是技高一筹。 阴险，太阴险了，居然能反过来利用它的思路，将它骗到这个地步…… “了不起，你确实够资格当我的对手。” 巨鹰这样说着。 而在它开口之后，那巨蛇竟也停了下来，口中传出一阵声音，竟也是在说着些什么。 只是那些话语，却不是没毛猴子的语言，听起来却像是那些矮胖猴子的发音，它完全听不懂。 不过听不懂也没关系，它已经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的茫然，看出了那张蛇脸上所表现出的迷惑。 这也让它冷哼一声。 “呵，这你也看出来了吗？” 这样说着，巨鹰猛地扬起了双翼，展翅高飞。 只看那灵活飞翔的姿态，又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只凭这种级别的陷阱，也想要算计我？” 半空中的巨鹰，目露凶光。 是了，从一开始，这种等级的攻击就不可能伤得到它，哪怕那些胖猴子们用命来换取在空中攻击的机会，也是一样——不过在意识到不对之后，它还是主动选择受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伤害，甚至做出一副被打得精疲力竭的样子。 只为了，引出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 “想要让猎物走进陷阱，就要让猎物以为，一切都很顺利……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还学不到这么阴险的手法。” 半空中的巨鹰，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巨蛇。 “只是，你最不该做的，就是亲自出现在我的面前。” 说到这里，巨鹰甚至有些感叹。 越是想下去，它越是觉得，这巨蛇真的是它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强悍的对手——并且和那些只知道使用蛮力的野兽不同，这巨蛇分明是在智慧上稳稳压了它一头。 甚至哪怕就在刚刚，没等它起飞的时候，这巨蛇就已经看出了不对劲——这足以说明眼前的巨蛇是那么的敏锐，只是一瞬间就已经想通了全部关窍。 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毕竟真正的厮杀，可不是只靠阴谋诡计就能定胜负的。 想要从厮杀中获胜，终究还是要看，本身的实力。 “就这么杀了你，我甚至感觉有些可惜……毕竟我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对手。” 巨鹰挥动着遮天蔽日的双翼。 “但是，只有杀了你，才是对你最大的尊重。” 遮天蔽日的巨鹰俯冲而下。 不需要任何花哨的方式，也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战斗场面，毕竟鹰想要猎杀一条蛇，本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俯冲而下，用利爪撕开蛇的脖子，再用尖锐的喙啄出蛇的内脏。 剩下的，就只是进食本身了。 “不止是你的智慧，就连你的血肉，你的一切，都会与我融为一体，让我变得更大更强！” 这样想着，巨鹰已然探出了利爪，瞄准了巨蛇的脖颈。 只等巨蛇探出头颅撕咬的时候，就一爪下去，抠碎那蛇的颈骨。 毕竟蛇的攻击方式，也就那几样，要么用牙齿来撕咬，通过注入毒液的方式杀死对手，要么凭借庞大的身躯来绞杀，通过让对手窒息的方式在厮杀中获胜。 但不论哪一种，都不可能敌得过它的利爪。 而面前的巨蛇，似乎也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那生着毒牙的头颅，也没有半点探出来的意思——只看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姿态，竟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生死之间的恐怖啊……” 巨蛇那明显因死亡即将降临，而变得僵硬的姿态，却让它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 它到现在都还记得，在被扔出鹰巢学习飞翔的时候，在那个坠落悬崖的瞬间，它的身躯，也是同样的僵硬。 “但是我突破了自己，所以我才有了翱翔的能力。” 想到这里，巨鹰的眼神愈发坚定。 “很可惜，你太专注于阴谋诡计了，所以你才做不到这一点……真可惜。” 眼见得视线中的蛇首越来越近，巨鹰已然看到了自己啄食蛇肉的样子。 笑到最后的，终究还是它。 虽然之前的斗智斗勇，它是连输两场，可是在进入了生死搏杀之后，一切也就都顺利起来…… “……顺利？” 巨鹰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这也让它再一次凝神看向地面上的蛇首。 此刻的巨蛇已然昂起了蛇首，甚至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了锋利的毒牙。 “哈——” 露出獠牙的巨蛇，甚至隐隐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咆哮声。 这是蛇类攻击的姿态，很显然，在生命的最后，这条巨蛇还是选择了拼死一搏。 “不过，只是这种程度……” 眼见得巨蛇哪怕到了拼命的时候，使用的也是蛇类的攻击方式，巨鹰登时便放下心来。 “就算嘴巴张得再大，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你再怎么对着我吐气，我也不可能被你吓到……” “哈——” 地面上的巨蛇仍旧在吐着气，这也让巨鹰愈发地不屑一顾。 死到临头，就只知道做出这副威吓的样子，这个被它视作对手的巨物，原来也不过如此。 可是，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哈气的声音，突然有了点，变化。 “哈——呸！” 也就是这个时候，两道毒液突然射出，直接喷了巨鹰一脸！ “你……” 毒液糊在双眼之上，那是前所未有的刺痛，剧烈的疼痛甚至让它连眼睛都睁不开，更是没办法继续维持身躯的平衡！ “咚！！！” 原本俯冲而下的它，竟是直接一头砸在地上，掀起大片尘埃。 “你怎么，你怎么能……” 巨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相信，自己居然会因为一口毒液就翻在地上——但此刻的它已然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一边胡乱挥舞着双爪，它一边拼命睁开眼睛。 就算是拖入地面战，它也有自信不落下风，毕竟它还有利爪，还有铁喙，它可以轻松撕裂那蛇的躯体，只要那巨蛇敢靠近…… “……嗯？” 睁开双眼的它，突然一怔。 只因为，视线中那越来越近的，却不是什么绞杀过来的蛇躯。 而是一颗比它脑袋还要更大的，巨大石头。 “嘭！” 飞来的巨石轰在鹰头之上，登时便将巨鹰砸得脑浆迸裂。 第50章 旧时代的终结 直到将巨鹰活生生用石头砸死，杜易都不知道这巨鹰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天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出门探个险的功夫，一切就都已经变成了这样，不过眼下再去深究这些东西倒也没什么意义——反倒是眼前这头巨鹰，才是实打实的收获。 “我都已经多久没有吃过鸡了？” 杜易都有点记不清，上次吃禽类是什么时候了。 至于鹰肉跟鸡肉的口味差别，杜易就没想那么多了，太久没吃过鸡肉的他，眼下已经没那么多思考。 更何况，只是吃个饭，这种事也不需要想那么多。 于是，杜易便将这巨大的鹰躯卷了起来，一路向着自己居住的山拖了过去，他要回去好好处理这难得的食材，一点都不能浪费。 尤其是这巨鹰的身躯，甚至与他都相差无几，天知道能够他吃多少顿。 “不过……我这是不是抢怪了？” 杜易不禁想起来，刚才的时候，明明是那些野人在围攻巨鹰，眼下却是他这边把巨鹰给拖走了——虽然理论上来说，他没必要把这巨鹰分给任何人，但出于公平的角度考虑，那些野人确实也有份。 “鸡腿肯定不能给，鸡翅肯定也不行，鸡胸，鸡头……要不给他们拿根鸡脖子过去啃着玩？” 杜易这样想着。 不过这种事情，他也只是想想了，毕竟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刚刚还满地都是的野人，此刻竟是一个都看不到了。 “不是我不给啊，纯粹是你们自己不要。” 杜易不禁为这些野人的高风亮节感到钦佩，于是干脆留了两份烤好的长毛象肉，给这些野人作为补偿。 这可不是普通的长毛象肉，是他从大雪山一路带回来的长毛象肉，除了很有纪念意义之外，更是填补了本地长毛象已经被吃绝种的空白。 虽然口感上差了点意思。 “但是，也希望你们能喜欢这份礼物。” 一边这样想着，杜易一边连忙将巨鹰的躯体往山里拖。 刚刚宰杀的新鲜食材必须迅速处理，时间一长，口感上就要不对味了。 —————————— 与此同时，伊格尼斯城。 这曾经的，世上第一座城池，已然在之前的大战之下被打成了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火焰灼烧留下的焦黑，满目疮痍之下，甚至能依稀看到几具尸体，他们没有被那巨鹰猎杀，却倒霉地死在了建筑倒塌之下。 然而，就在那些倒塌的建筑之中，还有一些身形宽大的活人，正谨慎地盯着那远去的巨影。 “终于走了吗……” 眼看着那庞大的巨影，逐渐消失在去往圣山的方向，那些藏在废墟里的魔法使们，这才松了口气。 太吓人了，实在是太吓人了，天知道消失了那么久的蛇神，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冒出来——虽然不管怎么看，就刚才的战局而言，蛇神出手杀死巨鹰，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可一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一想到自己也会被蛇神清算，他们就完全乐不起来了。 “说起来，我们不就是为了躲避这蛇的清算，才去投靠了那北风之神吗？” 回想起刚才的时候，那巨鹰被蛇神用巨石夯碎脑袋的恐怖景象，一众高阶魔法汗流浃背。 很显然，他们投靠的那位北风之神，也不怎么靠谱，甚至连他们的攻击都没办法应对。 “这么看来，想要自保，想要长久的活下去，好像也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一众高阶魔法使们，顿时便恢复了本心。 “是了，既然北风之神已死，世间已经没有谁对抗那条蛇……” “那么，我成神不就是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些魔法使们纷纷蹿了出去。 那确实是要用蹿，只因为那巨鹰的遗留可是需要争抢的——虽然最为庞大的身躯，已经被那条蛇带走了，但那条蛇在砸死北风之神的时候，多少还是溅了点鹰血出来。 对于那恐怖的巨蛇来说，这点鹰血或许毫无意义，但对于他们这些魔法使来说，那点落在地上的鹰血，甚至都已经够他们泡澡了！ “用神之血来洗练自身……我们一定能够达到神明的高度！一定能够比肩神明！” 眼见得成神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已然不顾一切。 可就在他们即将冲到之前那片战场的时候，却发现早已有人，等在了那里。 每个人，都比这些魔法使，高了起码一倍。 只看到那高大的身影，这些魔法使们就下意识地想起了，前些日子被皮鞭和战棍支配的恐惧。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分明就是那些巨人，那些冰原战士们。 只是此刻，这些冰原战士们却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副养尊处优的样子，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尽的悲痛，有些人甚至干脆扯开嗓子，模仿着鹰的声音，发出凄厉的鸣叫。 即便没有任何言语，魔法使们也能感受到，这些冰原战士们，在哀悼着他们的鹰神。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血涂在脸上？” 有高阶魔法使忍不住开口了，这些冰原人的行动让他有些费解。 “那可是神之血，这样不是浪费吗？” “这……” 另一个上过前线的高阶魔法使，却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这是战妆！那些巨人们在用这种办法激励自己！他们要拼命了！快动手！” 但魔法使们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半拍，他们这边才轰出火球，那些冰原战士们就已经几乎要冲到近前。 炽烈的火球轰在这些战士的身上，无往不利的爆炎此刻却没能炸出半点效果。 很显然，神之血确实是有用的，甚至可以说是很有用。 只不过此刻的他们，却是要亲身体会这神之血的效用了。 “那些巨人的王呢？卡萨洛恩呢？巨人王在哪？” 面对着十余个巨人战士的围殴，高阶魔法使萨多克忍不住大喊起来。 “卡萨洛恩！出来管一下啊！” 但这种呼喊，终究没办法得到什么回应。 只因为，失魂落魄的卡萨洛恩，此刻已然步履蹒跚地，走入了深宫之中。 第51章 初生的邪恶 深宫之中，伊格尼斯人的王，大卫·戴，正听着外面的响动。 一切好像已经结束了，他听到了巨物坠地的声响，能够发出如此巨大的响动，应该是那所谓的鹰神被击落了。 “居然真的做到了……” 大卫·戴忍不住感叹出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卫·戴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曾经的他，以为力量就是顶尖的魔法，但事实却证明了，他的魔法在神明面前毫无意义。 而在这之后，他又觉得巨大的身躯才是真正的强，可当那蛇神从他身上碾过去的时候，当那北风之神撕去他四肢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所谓的变强，也是个笑话。 但是，就在连四肢都已经失去之后，已经变成废人的他，却从祖训中，寻找到了真正的力量。 那是第十九代圣王留下的祖训，那位圣王告诫着子孙后代，别多想，也别瞎想——据说这是蛇神留给那位圣王的箴言，但不管怎么看，这都只不过是普通的告诫。 只是从表面上看，这句话好像跟力量本身，没什么关系。 “可是，祖先为什么要特意留下这句话呢？” 那一刻，大卫·戴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祖先会让人不要多想，也不要瞎想？这看似是毫无意义的告诫，但本身其实也是在说，是人就会多想，是人就会瞎想。 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将这句祖训，反过来应用的话…… 大概就是现在的状况了。 即便没有手脚也无所谓，即便无法战斗也无所谓，仅仅只用了几句话，他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那冰原人的王，就主动去与那北风之神交战了。 “真是……了不得的力量。” 这一刻，大卫·戴感觉自己已经理解了一切。 是了，只是肉体层面的强大，就会像那冰原人的王一样，不管再怎么强悍，也终究只能变成他手里的矛——毕竟他眼下摸索到的，是另一种层面的强大，那是超越了凡俗力量的，真正的强大。 “原来，这才是力量的奥秘……这才是真正的强！” 初尝战果的大卫·戴，无比的兴奋。 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某种能够被称为真理的东西，那是真正能够被称为力量的东西，靠着这份无形无相，却又无与伦比的力量，他会掌控一切，会超越所有，甚至会重塑身躯。 是了，重塑身躯，这才是他指使那冰原人的王，与北风之神交战的原因。 只要拿到北风之神的神躯，只要吞下神明的血肉，他那被撕去的四肢，也就还有重新生长的可能。 那个时候的他，会成为真正的神明，会成为真正的不死不灭！ “所以说，你们已经打完了吗？” 眼看着冰原人的王，那个叫卡萨洛恩的战士，步履蹒跚地走到自己面前，大卫·戴露出了笑容。 “恭喜，你和你的战士们终于摆脱了神明的支配，现在的你们终于自由……” 噗哧—— 回答大卫·戴的，是一支投矛。 “原来都是你……” 卡萨洛恩猛地抬起头。 一双虎目之中，却已经满是血红。 虽然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都觉得战胜神明才是正确的，觉得自己应该和战士们站在一边，但在看到鹰神坠落的那一瞬间，冰原人的王，卡萨洛恩，才隐约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的确，这一次他确实是选择了和战士们站在一边，虽然他也确实敬畏北风之神，可相比于已经要抛弃他们的北风之神来说，他还是选择了这些跟随他一起南下的战士们。 说到底，冰原人会选择信仰北风之神，也是因为能够得到北风之神的庇佑，当北风之神不再庇佑冰原人，甚至抛弃冰原人的时候，冰原人也不需要再和北风之神站在一起。 不过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的确，我是选择和战士们站在了一起……可是跟战士们站在一起，就一定要与北风之神为敌吗？” 那一刻，卡萨洛恩突然一阵恍惚。 这一战好像完全没必要，就算和战士们站在一起，他也没必要和北风之神交战——毕竟就算他们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无能，北风之神也懒得跟他们动手，最多也就是不怎么搭理他们。 简单来说，不管是和战士们站在一起，还是和神明站在一起，两者之间，本就是没有任何冲突的。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觉得，这两者之间，他必须要二选一了？ 更何况，那些站在他身边的，真的是他的战士吗？ 那些不是冻土的战士，那些分明是冻土战士的敌人，也是鹰神的敌人。 那时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启用那群矮人？ “都是你……” 深宫之中，卡萨洛恩紧握着投矛，看着眼前那已经被截断四肢的庞大身躯。 “都是你在蛊惑我……” “我在蛊惑你？” 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杀意，大卫·戴的脸色终于开始慌乱。 “我没有蛊惑你，我明明解答了你的问题，我也是冰原人，我明明是在为冰原人着想……” 回答大卫·戴的，是更多的投矛。 挟着劲风的投矛将大卫·戴钉死在墙上，这也大卫·戴不断挣扎起来——那没有四肢的躯体，因剧痛而不断扭动的样子，落到卡萨洛恩的眼中，简直如同一条正在喷溅着毒液的蛇。 “蛇……” 卡萨洛恩突然一个哆嗦。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蛇到底是多么邪恶的东西，那是如同剧毒一般的阴险狡诈，是常人完全无法理解的邪恶——他很少会用邪恶这个词，毕竟原本在他的眼中，所谓的邪恶也不过是强大的敌人，这些都是可以战胜的。 可现在，他却亲身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邪恶。 无形无相，甚至无可捉摸，当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就算他已经将身上的投矛都掷了出去，就算他已经把这个该死的大卫·戴撕得粉碎，也已经无济于事。 “难道就没有谁能消灭这些邪恶吗？难道就没有谁能制裁这些罪恶吗？” 灯枯油尽的卡萨洛恩仰望着满天星斗，发出他最后的怒吼。 “不管谁都好！不管想要什么都好！只要能消灭这些邪恶……我愿意奉上自己的一切！” 像是在回应着卡萨洛恩的话语，天上的某颗星星，突然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第52章 战争与和平 满天星斗之下，冰原战士和伊格尼斯人仍旧在厮杀着。 一边是因为鹰神被袭杀，另一边则是为了夺取神之血，为了各自想要做到的，双方几乎都已经杀红了眼——而在战火逐渐扩散到王宫之中，看到那两具各自的王的尸体时，这场战斗终于变成了真正的不死不休。 虽然在往日里，他们对自家的王都少了点必要的尊敬，但在眼下这个已经要打出脑浆的时候，那两具尸体的出现，却压断了他们最后的那份理智。 “简直……欺人太甚！” 在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交战的双方都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燃烧的废墟，满地的鲜血，战斗的狂热刺激着所有人，他们疯狂地对着另一方发动着攻击，他们的眼中只剩下面前的敌人。 然而，也就是这双方打生打死的时候，却有另一批人，正悄无声息地逃离。 那是之前被奴役的伊格尼斯人，原本他们不可能有任何逃生的机会，可是眼下支配他们的冰原战士和监工，尽皆打了起来，他们这些奴隶，却直接没人看管了。 于是，他们便纷纷走上了，那巨蛇离开时留下的印记。 宽广的蛇行痕迹，如同宽阔的道路一般。 这正是道之祖为他们留下的指引。 “这一次回到山中，就不在出来了。” 回头望了眼那满是血与火的伊格尼斯城，他们暗自下定了决心。 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回伊格尼斯城，他们便也不再用伊格尼斯人来称呼自己了——从这一天开始，他们将自己称为“山中之人”，他们认为，这代表着自己远离世俗的决心。 比起在世俗之中，经受这些苦难与折磨，他们更愿意去追寻那位道之祖的足迹，去山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 但这些“山中之人”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他们的离开，伊格尼斯城的战争，反而逐渐平息下来。 只因为，交战的双方，都已经断粮。 没有奴隶们耕作放牧，也就意味着没有稳定的食物来源，伴随着战争一天接一天持续下去，双方食物储备很快便消耗殆尽。 饥饿逐渐蔓延着，身形宽大的魔法使们率先瘦了下来，紧接着便是那些使用了神之血的冰原战士们，能提得起战棍的人越来越少了。 甚至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双方之间也仍旧保持着厮杀，冰原战士们占据了城西的位置，而那些魔法使们则被压在了城东，他们搜刮着这片地域里任何可以搜刮的资源，并且随时准备夺取对方找到的一切。 伴随着日夜不断的轮转，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战，杀死敌人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的全部。 至于食物来源…… “赤影，是时候为伊格尼瓦斯家族做出贡献了。” 废墟深处的地下，高阶魔法使萨多克，正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的学徒。 “只要有你在，我们一定能打赢这场战争，夺回神之血！” “导师，您的意思是……” 侥幸从那场弑神之战中活下来的赤影，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导师。 难道说，他的导师终于想明白了，想要让他去祈求那蛇神的原谅，顺带分点食物过来？ 虽然在他的导师看来，蛇神一定会清算他们，但是以赤影自己对那位蛇神的了解，他们这点小打小闹，蛇神真不一定放在眼里过——当然，祈求原谅这种事肯定做不到，但只是去圣山拿点吃的，蛇神压根就懒得搭理他们。 但是让赤影意外的是，萨多克导师却没有说出他预想的那些话。 而是搬出了，一口大锅。 “进去吧，赤影，这可是第十九代圣王遗留下来的造物，只要你进去，大家就都能有汤喝了……” “……嗯？” 赤影一时间瞠目结舌。 虽然第十九代圣王的名头颇为唬人，但曾经见过蛇神的赤影，可是清楚的知道，锅这种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的确，这玩意确实能做出汤，但前提却是把食材先放进去。 “导师你……” “来吧，赤影，为了那个登神的机会……” 也就是赤影这边还在犹豫的时候，萨多克导师已然是饿红了眼，一只大手不容分说地，向着他抓了过来。 几乎是本能地，赤影发起了他的反抗。 若是换做以前，赤影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反抗的，毕竟他的导师比他强的可不止是数倍，那份巨力他根本没有抗衡的可能。 可现在，他的导师却已经饿得骨瘦如柴，甚至比赤影还要更瘦。 于是，理所当然的，被推进锅里的，成了萨多克导师。 高阶魔法使萨多克死后，作为他的弟子，赤影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新一代的首领。 而在上位之后，这个名为赤影的魔法使却没有继续战争，而是第一时间，选择了和冰原战士握手言和。 “不管之前到底为什么开打，总之现在的话，还是先吃饭吧。” 对着冰原人们推举出来的新首领，赤影这样说着。 几百年后，人们也将赤影当作圣王来崇拜，虽然更久之前的历史已然失落，但那古老的记载中仍旧流传着，赤影终结了战争的故事。 只有当时的赤影自己知道，他当时的所思所想，跟什么圣王之类的完全不沾边，那时候的他纯粹只是饿疯了，他只想要正常的吃顿饭。 只靠打仗，是打不出食物的。 尤其是另一边，也是一群饿鬼的情况下。 事实上那场谈判，也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容易，赤影记得清清楚楚，那些饿红了眼的冰原战士们，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已经想要把他绑起来烤了。 可就在那个时候，远方却突然飘来一阵，无与伦比的肉香。 那香气是如此的诱人，尤其是对于一群饥饿了不知多久的人来说，仅仅只是闻着味道，就已经让他们心驰神往。 但是在辨认出了肉香的来源之后，他们却又尽皆冷静下来。 只因为，那是西边圣山的方向，是蛇神居住的方向。 第53章 要把大象装冰箱 想要将小山一样大的巨鹰做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理想的方式自然是炖，在用了如此之久的明火烧烤之后，杜易早就想要换点吃法了，不过很显然，想要弄出一个将巨鹰整个炖进去的大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一定要做的话，首先就得把山体挖开，然后想办法把地底岩浆引出来当作加热源，还要引更多的水用来炖汤……这水真的烧得开吗？” 仅仅只是想了一下，杜易就觉得这是一件颇为麻烦的事情，起码就当下来看，工程量可不小。 虽然理论上来说，多花点时间，也不是不能做，但是手头的巨鹰本身，可保存不了那么久。 “或许可以拖到大雪山那边冻起来……不过总感觉也会影响口感。” 片刻的思考之后，杜易开始摇头。 食材的话，还是要吃个新鲜。 至于明火烧烤，这种事褪毛可以，但真要拿来处理这巨鹰，却显得有些暴殄天物了——再者说，烟熏火燎的东西，杜易已经品鉴得太多太多了，难得拿到上好的食材，可不能就这么浪费掉。 于是，在片刻的思考之后，杜易便选择了一个颇为古朴，但却又十分实用的方式。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这一次，杜易找上了那些进到山里的野人。 “作为报酬，我会再去一趟西边的大雪山，把已经被吃绝种的长毛象和剑齿虎带回来。” 那些曾经的伊格尼斯人，眼下的山中之人，又哪里会拒绝这种事情，他们巴不得多跟随在这位道之祖的身边，多去感受一下那份惊世智慧。 当然，为了避免道之祖因为他们的偷学而恼怒，他们还是谨慎地表达出了，自己想要学习的想法。 “不是，你们跟我能学出个什么来？” 杜易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学的，他在这一点上意外的有自知之明。 既然学，那总得学点好，跟他学能学出个什么来？学怎么做菜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杜易干脆点头答应下来，表示这些野人可以随便学他们想学的所有东西，并且不用向他支付任何版权费或者拜师费之类的。 “如果这些办法能让你们吃点好的，那也是好事。” 杜易这样对那些野人说着。 野人们，又或者说如今的山中之人们，自然是喜出望外，做起事情也愈发地卖力起来。 而杜易让他们做的事情，却没有多复杂，需要就是两方面。 一个叫摘树叶，叶子一定要足够宽大，越大越好，上不封顶，而在摘到这些树叶之后，这些山中之人就要负责，将这些树叶贴到那已经被完成褪毛的巨鹰身上，尽可能的做到不留一丝缝隙。 第二个就是糊泥巴，在完成了贴树叶的工作之后，他们就要把泥浆糊在树叶的外层，这同样是一个颇为浩大的工程，不过这一次却会有道之祖来参与——黄泥的开采和搅拌，都会由巨蛇来完成，甚至涂抹的过程里，巨蛇也会负责一部分。 而在这之后，就没他们的事了。 精细活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是大工程了。杜易专门挖了一个大坑，将这包裹着巨鹰的泥球掩埋进去，随后又将土填平，又在泥球的上方升起了一堆同样巨大的篝火。 那参天的火光，堪比放火烧山，滚烫的热浪席卷四周。 但杜易还是有些不满意。 “做得还是太糙了……如果有炉子就好了。” “……炉？” 跟随在杜易身边的那些野人听愣了，这是他们从未听过的词汇。 “那是什么？” “炉的话，就是……” 杜易刚想要开口解释，却突然卡了壳。 这种在他眼里极为常识的东西，反而更难做到随口说出来——毕竟在杜易的眼里，是个人就该知道炉子是个什么东西，至于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的……这种人真的存在？ 事实证明，真的存在，起码这些野人是真不知道炉子是什么。 毕竟他们有着更为方便的所谓魔法，那种两掌一拍就能燃起大火的能力，比任何炉子都要更为方便，有着这种神奇的能力，他们想加热什么都是随手一拍，自然也就没有发明新工具的必要。 不过杜易倒也分得清，眼下这些山里的野人，恰好是没掌握那什么魔法的，所以火炉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倒是意外的实用。 “我干脆画给你们看吧。”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杜易，干脆扬起长尾，用尾尖在地面上勾勒图案。 由于没手没脚，杜易早已习惯用这条尾巴来进行各种操作，眼下就算放到画画上，也是意外的灵活。 仅仅只是片刻，杜易就已经够勾画出了一个火炉的大体样子，虽然他自己甚至都说不清，一个炉子到底该由哪些部件组成，但是大体上怎么点火，怎么烧灶，怎么给炉子清灰，这些细节方便，他却是教了个全的。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了，你们也不用死记硬背，实在不行，就找块树皮照着画一份。” 眼看着那些野人正在盯着地上的图案冥思苦想，杜易干脆便提了个新建议。 这种方便的办法，自然得到了山中之人的支持，甚至让不少人一拍脑袋，寻思着这么简单的办法，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大概是没时间去想吧。” 看到那些野人懊恼的样子，杜易随口开解着。 “如果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劳作上，连休息的时间都没多少，那怎么还会有心思去琢磨，怎么做才能更方便呢？” 听到这句话，这些野人——又或者说山中之人，心中那份懊恼顿时便被疏解了不少，甚至有不少人直接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久久不能言语。 这也让杜易颇为不解，他觉得自己应该没说什么离谱的东西，这些野人的反应，好像也太激烈了点。 而在在片刻的询问之后，杜易便也知道了缘由。 “原来是当牛做马太久了啊。” 听到那些野人在对着自己抱怨劳作的辛苦，杜易马上便理解了他们崩溃的原因。 不过这样的闲聊，也没有持续太久，虽然数不清到底是过了多少个日夜轮转，但在土地的温度逐渐都起了变化之后，这份交流，终究还是宣告了终结。 只因为，那埋在地下的泥球，已经加热完毕了。 被包裹在里面的巨鹰，更是已经熟透。 第54章 毫无意义的特写 在熄灭了篝火之后，埋在地下的泥球便被杜易取了出来。 长尾卷着巨石，杜易敲开了已经被烧得生硬的泥壳，紧接着又选了根以前吃剩的长毛象大骨，劈开骨头，露出尖锐的断茬——虽然这东西对眼下的他来说还是小了点，但也已经勉强可以作为骨刀使用。 而在用这长毛象大骨做成的骨刀，刮去了那些覆盖在巨鹰之上的树叶时，越来越浓郁的肉香，也就随之飘散开来。 仅仅只是闻到香味，就已经让杜易垂涎欲滴。 吃惯了明火烤肉之后，这汁水丰富的鹰肉，简直是无上的美味。 油脂的香气混合着蜂蜜的甜香，这是他之前刷在巨鹰身上的料汁，而那些塞在巨鹰躯体之中的香料，更是做到了去腥增香的效果——当然，在将巨鹰刨出来的第一刻，杜易就已经将那些香料清理干净，他可不想因为这些东西，影响到巨鹰本身的口感。 至于进食的方式…… 唯独这一次，杜易选择了硬吞。 虽然眼下他的身躯确实是蛇没错，但杜易其实很少用蛇的方式来吃东西——不管是吃长毛象还是剑齿虎，他更多时候都会将肉拆下来烤，这样才更能品味出不同部位之间的肉质差异，也更能感受到其中的滋味。 可唯独这一次，面对着本应该被拆开的巨鹰，杜易却没再想什么品味的事情。 眼前的食材太过顶级，以至于食欲本身甚至超越了他的理智，虽然不管怎么想，越是顶级的食材，越是要细细品味，但那诱人的香气却已经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整只巨鹰都吞入腹中。 如果还是人类的话，这种事情肯定是做不到的，毕竟人类的嘴巴终究是有极限的，就算张得再怎么大，也不可能将整只鸡都塞进去，最多做到吃鸡不吐骨头，已然是极限。 可是，换做蛇的话…… “我真做得到。”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小山一般的庞大巨鹰，已经被他吞下了一半。 不需要咀嚼，只需要不停的吞咽，也不需要吐出什么骨头，一切都会被完整的消化——这无疑是最为完全的进食，是没有任何浪费的进食，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他吞入腹中，化为滋养身体的营养。 “真可惜，或许我应该说点什么吃后感之类的……” 杜易甚至觉得有些遗憾，过于诱人的美味甚至让他开始后悔——此刻的他只后悔自己当年还是人的时候，怎么没有好好学习，不然眼下的他或许可以用更多的词汇，用更为形象的方式，来去感受这巨鹰的美味，感受当下的幸福。 “不过，有些感觉……也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吧？” 杜易这样想着。 他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说语言本身能承载的信息量，仅仅只有完整信息的百分之十五，至于文字就更少了，甚至只能承载百分之七。 换句话来说，一旦落到需要描述的层面，就很难还原那种复杂的感觉本身了。 就好像现在，杜易甚至几乎要落泪。 倒不是因为撑过头了，而是美食带来的感动，即便那巨鹰已经整个被他吞入腹中，他的口中却还残留着那份清甜和鲜香。 “能够吃饱，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已经将巨鹰整个吞下的杜易，就这么躺在地上，双目微阖。 不过很快他却又爬了起来，只因为这种硬吞的方式终究还是有点副作用——他还需要不停地让身体动起来，才能真正完成消化本身。 这也让杜易再一次，感到悲伤。 “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这么快就要消化了……哎。” 想到这里，杜易不禁叹息一声。 他真的还能再找到一头，这么好的巨鹰吗？ 能长到这么大的巨鹰，味道偏偏还这么好，像这样的机会，恐怕千百年都不一定会再有一次了。 “早知道，就不吃你了。” 低头看了眼鼓胀的腹部，杜易甚至开始有些怀念这头巨鹰。 “如果当时你没有对我动手，我们也没有打起来的话，我或许还可以请你吃顿饭……我们会成为朋友，我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厨艺，你也会下蛋给我，甚至孵出更多的巨鹰……”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不过在想了想之后，杜易还是觉得，不该对动物朋友做这么没底线的事情。 只是有鹰蛋吃就差不多了，没必要非得再来个什么童子鹰。 不过眼下，就算后悔也已经有点晚了，毕竟巨鹰已经进到了他的肚子里，更何况他甚至都没注意这到底是公鹰还是母鹰，因此也不能判定这鹰到底能不能下蛋。 “人生总是会有各种遗憾……” 一边散步消食，杜易一边连连摇头。 他现在就很遗憾，烹饪巨鹰的过程还是有点太着急了，虽然准备工作本身已经算是颇为繁复，但在回味了一下滋味之后，他却还是想到了，优化空间。 “鹰肉本身其实是有点柴了，早知道就应该再用长毛象的网油包一下，让油脂充分浸润进去，这样做出来的话，肉汁的口感也会更丰富。” 不过现在就算再怎么遗憾，也已经晚了，毕竟鹰肉已经被他吃进了肚子里，就算他想要改变烹饪方法，也只能等下一只巨鹰出现了。 “如果我会时光倒流该多好……” 杜易不禁开始这样想着。 不过在想到这里的时候，杜易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眼下已经开始有点犯困了——或许是因为吃的太多，摄入的营养过于丰富，也可能是因为他这次醒来，本就是被吵醒的。 总之，他能感觉到，自己即将进入沉睡。 也就是又一次的蜕皮。 “还是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强顶着睡意，杜易再一次找了个山头，在山体中打出一个空腔，随后整个钻了进去。 不过这一次，杜易专门在睡前叮嘱了那些野人，自己大概睡在哪里，并且一定不要过去把他吵醒。 “这次应该能睡到自然醒了吧？” 这样想着，杜易逐渐进入了梦乡。 第55章 作战的本质是互扔石头 “道之祖进入了沉眠。” 曾经的伊格尼斯人，也就是如今的山中之人，将这一天的内容记录在了桦树皮上。 桦树皮上的内容，包括了道之祖对他们的叮嘱，也包括的道之祖沉眠的位置，这个是为了防止有人跑过去打扰道之祖的沉眠——不过这一部分内容实在是太过简短，而桦树皮上空白的部分又太多，所以这些山中之人便也将一些与道之祖的交流，都填了进去。 “这块树皮上的内容，会指引我们的方向。” 山中之人这样理解着。 由于人数较少，山里的物质也颇为丰富，这也直接导致他们没有任何出山的必要，正常情况来说，他们或许会像最早来到这里的那个逃兵一样，开始觉得生命毫无意义，然后就这么活到老死——但在经历过被巨人们，也就是被冰原人奴役之后，他们对这种情况却有了新的称呼。 “无道”，他们这样称呼那种陷入虚无的状态。 巨人们是无道的，他们在拥有了一切之后，却只知道享乐，于是巨人们便不再骁勇善战，只剩下了软弱和迷茫。 曾经的伊格尼斯王族，也就是那些魔法使们，同样也是无道的，所以他们明明拥有了一切，却陷入了疯癫，甚至妄想挑战蛇……道之祖，这份狂妄自大为他们带来了败亡的命运，甚至让整个伊格尼斯城都跟着陷落。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山中之人对这一点也愈发地确信，毕竟他们一直都在观察着山外的情况。 不管是昔日的王族，还是那些冻土巨人，这些昔日的强者，因为无道，逐渐变成了弱者。 反倒是隐居在山中的他们，因为有道，反而逐渐变强。 被奴役的那段日子，虽然艰难困苦，但也让他们找到了自己的道——监工的鞭打，巨人们的战棍，反而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之前关心的那些，想要的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一切的根本。 不管做什么事情，强都是必要的元素，如果连最基础的自保能力都没有，那也不可能有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来说，有些时候，丢掉性命都不一定是最坏的结果。 更有可能出现的是，人还活着，也在做事，但做出来的一切，却都被更强者掠夺干净。 “想要践行自己的道，至少要先有保卫道的力量！” 山中之人做出了他们的总结。 好在他们倒是不缺变强的办法，虽然他们没有王族的血脉，学不到王族的魔法，但是至少也看过那些王族施法的样子，更是对王族的变强方式有着一定的了解——虽说王族没对他们开放魔法的知识，但那些食物却离不开他们，因此多吃能变强这种事，他们也是知道的。 并且他们所了解到的变强方式，也不止是那些伊格尼斯人自己的，那些来自冻土的巨人们，那些冰原战士们，在被聚起来操练战斗技巧的时候，可从未刻意隐藏过——这也直接导致部分山中之人，也偷学到了这些战斗和打熬体魄的技术，甚至将其带了回来，传授给其他的同伴。 这原本是他们用来反抗巨人奴役的技术，虽然直到逃出生天，这份锻炼出来的战力也没用上，但作为一种人人都能使用的变强方式，它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更何况作为原本的伊格尼斯人，他们的队伍中本就有与巨人战斗过的猎手，即便那些猎手们的正面作战能力远不如魔法使，但仍旧也是一种战斗的方式。 而在最后，他们更是得到过，道之祖的亲自指点。 在那位道之祖沉睡之前，有山中之人曾经询问过这方面的问题，虽然主动询问道之主，这种事显得颇为冒犯，但出于对知识的渴求，和对变强的渴望，他们还是想要看看，那位道之祖，对于战斗，是怎样理解的。 “你们这么问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他们还记得，那位道之祖，是这样回答的。 “你们要问什么武功秘籍，我肯定是没有的，这个可以直说，你们也不用多想……但是要说到打架，不管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说到底也就是一件事吧。” “我打得到你，你打不到我，你就输了，我就赢了。” “所以你们一定要跟人打的话，我建议你们扔石头，至少能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一如既往，道之祖的话说得颇为详细，甚至有些繁琐。 但也就是这些极易理解的话，却为这些山中之人，打开了新的方向。 “这就是战斗的本质！” 在不断观察那些山外的战斗之后，这些山中之人，得出了他们的结论。 “我打的到你，你打不到我”，伟大的道之祖只用了一句话，就道出了战斗的本质——只要在自己不受伤的基础上，让对手受伤，那确实意味着战斗的胜利。 至于该怎么让对手受伤…… “那就是扔石头了。” 越是想下去，这些山中之人越是能察觉到，道之祖话语中的精妙。 确实，就是扔石头，那位道之祖，甚至一语道破了交战的核心——虽然山外面的那些魔法使和冻土战士们，丢出来的是火球和投矛，但也可以理解为，能炸开的石头，和如同棍子一样带着锐利尖头的石头。 甚至再延伸下去的话，即便用长矛和石斧近战，同样也是扔石头，只不过石头没有被完全扔出去，而是还在被木棍甚至手臂牵引着…… “也就是说，所谓的变强，也就是更加深入的理解，怎么扔石头。” 循着那位道之祖留下的指引，这些山中之人，感觉自己已经理解了一切。 变强是一切的基础，拥有自保的能力，才有资格去践行自己的道路。 “所以，作为一个修建自身道路的人，我们至少要先把道路的基础构筑完整。” 而这份构筑道路基础的方式，也逐渐被简化为一个简短的词汇。 筑基。 不过作为遵循道之祖引导的人，他们也很看重道路的延续性，虽然对于当下的他们来说，仅仅只是筑基，就已经遥不可及，但他们仍旧坚信，筑基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道之祖的指引之下，他们会走得更远。 第56章 最后的伊格尼斯人 火已渐熄，位不见王影。 这算是如今伊格尼斯城的真实写照，曾经的深宫早已在乱战之中被打碎，那老旧的王座上更是早已没了王的影子——而在失去了王之后，原本的历法甚至也跟着混乱不堪。 早些时候，人们还在用第三十六代首领的历法来纪年，但随着大卫·戴的死去，战乱的频发，也就逐渐没人还能记清，这到底是哪一年了。 不过这种事倒也没那么重要就是了，毕竟眼下也没有谁在乎这个，曾经的王族，和残存的冻土巨人，都在努力的交战，努力的填饱肚子，那些放弃了家乡的山中之人都在苦修，打熬着自己的战力。 一时间，这片原本战乱四起的地方，竟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王族们推举出来的新首领，那个名为赤影的魔法使，一度会被称为圣王，人们都认为这份和平是他带来的——但只有赤影自己知道，所谓的和平，只不过是因为人死的太多了，大伙也都没饭吃。 百废待兴的时候，人们都要抓紧时间恢复生产，至少要先保证有饭吃，自然没时间打仗。 “但是我走之后，就不一定了。” 若干年后，已然垂垂老矣的赤影，对那些新一代的伊格尼瓦斯人，这样说着。 是了，已经没有伊格尼斯人这个说法了，毕竟伊格尼斯人的标志，那个名为伊格尼斯的城池，都已经被打烂了——眼下还跟随着赤影的，只有当初那些魔法使的后裔，他们都是伊格尼瓦斯家族的人。 而在看到这些后裔的时候，已然赤影甚至一阵恍惚。 在族里的历史中，他曾经了解到过，想当年的伊格尼斯，不过是一个百来人的小村落，也是后来逐渐发展，才有了那偌大的城池——而现在，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一番战乱之下，曾经的伊格尼斯人，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所以……可以的话，就离开这里，像祖先们一样。” 生命的最后，赤影叮嘱着这些后辈。 “去到别的地方，再建立我们的城……我们的祖先能做到，我们也一样能做到。不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与那些冰原人作战，本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就算你们想要收复故土，至少也要先去壮大自己。” 眼看着圣王就要断气，这些后辈们无不痛哭流涕。 唯独有一个身影，没有跟着一起哭。 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赤影的瞳孔骤然收缩，只因为那道身影是如此的熟悉，甚至唤起了他年轻时候的记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甚至要追溯到他与那蛇神初见的时候。 与他一同见到那位蛇神的，还有一个逃兵。 “你，你怎么……” 赤影下意识抬起了头。 “你怎么还是那么年轻？我都已经这么老……” “因为我没有像你一样操劳吧。” 人群之中，那个曾经的逃兵叹息一声。 “山里的生活，不用想那么多，每天只需要锻炼体魄就好，所以身体也会健康……也就是听说你要死了，想起当年的事情，就下山来看看。” “你……” 也就是这个时候，赤影才突然发现，明明两人之间隔了有一段距离，但那个逃兵的话语，却能清晰地传到他的耳边。 天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种神奇的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这就是你在山里练出来的东西吗？是那位蛇神教给你的？” “祂不允许我们将祂作为神来崇拜，所以我们现在叫祂道之祖。” 曾经的逃兵，看着病榻之上的赤影。 “这是道的力量，只要遵循道之祖的指引，践行自己的道路，就能得到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 “这……” 赤影半天说不出话。 确实是不可思议。 就好像现在，明明他周围已经挤满了那些，因为他即将死亡，从而痛哭流涕的伊格尼瓦斯人，但眼下却像是只有他和那逃兵在交流一般。 这种神奇的能力，和伊格尼瓦斯人的魔法完全不同。 又或者说，这种事情，才真正称得上是魔法。 “了不起啊，真了不起。” 赤影叹息一声。 如果当年的他没有贪图圣王的身份，如果当年的他选择留在山里……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而现在，他真的成为了圣王，虽然已经不再会有万众瞩目这种事情，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圣王好像也没什么好当的，但无论如何，他终究还是能算得偿所愿。 “看在当年的份上……我知道当年我们之间有些间隙，不过看在旧相识的份上，帮我个忙。” 赤影这样说着。 “帮我照看一下这些后辈们，至少给他们留条活路……他们会离开这里，迁徙到更远的地方去，就像伊格尼斯人的祖先们一样。” “至于那些不愿意离开的，帮我劝一下，留在这里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他们只会死在莫名其妙的战斗里。” “你也是伊格尼斯人，帮他们一把。” …… 片刻的沉默之后，当年的那个逃兵，却摇了摇头。 “我已经不是伊格尼斯人了，我们都不是伊格尼斯人了……所有逃进山里的人，我们都已经不再是伊格尼斯人了。” “我们现在有了新的名字，你可以叫我们，山中之人。” “我们隐居在深山里，遵循道之祖的指引，践行自己的道路，外面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会参与外面的纷争，所以你说的这个事情，我大概是帮不了你的。” …… 老迈的赤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个曾经熟识的人。 这些年里，他不是没有过亲朋好友，但那些熟识的亲朋好友，却早就死的死，亡的亡。 眼下，这个昔日被他当作对手的逃兵，还真就是他仅剩的熟人了。 “看在大家都是伊格尼斯人的份上。” 生命的最后，老迈的赤影留下了最后的遗言。 这也让那个逃兵叹了口气。 “早知道不该下山的。” 那个逃兵这样说着。 第57章 熟悉的村子回来了 以山中之人那离群索居的姿态，本应该与山外之人没有任何交流。 但也就是因为当初的那个逃兵的一次下山，原本不该产生交集的双方，却开始有了联系——虽然逃兵在和赤影说话的时候，使用了他领悟的秘法，但是赤影自己说话的时候，可是没有任何加密。 这也直接导致，在场的那些伊格尼瓦斯人，都听到了赤影的遗言。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居然还有一个陌生的神秘人隐藏在人群之中，并且听赤影在遗言中的口气，这个神秘人分明是和赤影一个辈分的。 可就在他们想要留下那个神秘人，多问几句的时候，那道身影却突然消失了。 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你们……都看到了吧？” 片刻的沉默过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登时便纷纷点头，而这也让他们更加确认，刚刚绝对是有个人站在那里——毕竟只是自己一个人看到，那或许还能算眼花了，可眼下都已经有这么多人看到，那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幻觉。 “可是，我们的圣王都已经老死了……他怎么还那么年轻？” 回忆着刚刚看到的那个面孔，这些伊格尼瓦斯人却是愈发地迷惑了，一边是年轻的神秘人，另一边却是已经老死的圣王，两者对比之下，简直无比的荒谬。 “或许真的是幻觉吧。” 他们这样想着。 然后他们便暂时忘记了这个小插曲，继续进行自己的事了。 毕竟眼下不是在意这点小事的时候，让新首领赶紧接班才是更为关键的——至于新首领的人选，也早就在赤影生前就选好了，由于赤影一直都没有婚配，因此也就没有子嗣，继任首领的，是他手下最有能力的学徒。 出于对赤影的尊重，学徒没有使用自己的名字，而是袭承了赤影的名号，使用了二代赤影这个称呼。 而在继承了首领的位置之后，二代赤影便遵循着圣王的遗愿，准备带着剩余的族人们，迁往遥远的南方。 只不过，并非所有族人，都愿意离开。 “已经故去的圣王，在生前的时候都说过了，眼下的和平只是暂时的，等到食物的需求被满足了，等到那些巨人们重新恢复了体力，他们还是会打过来，战争还是会继续延续下去……与其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斗之中，白白消耗生命，还不如先去远方，像祖先们一样，建立自己的城邦，积蓄自己的力量。” 二代赤影这样劝说着那些不想离开的族人们。 但这种话却没能起到任何作用，毕竟他只是单纯的在重复着初代赤影的判断——像这样的话语，初代赤影早就说过了，但不想离开的人，仍旧不想离开。 说到底，伊格尼斯城终究还是最适合生存的地方，至于离开的话…… 他们能去哪？ 北边的冻土？ 那是巨人们的老家，如果就这么迁徙过去，巨人们恐怕会当场与他们开战。 东边的大海？ 那就更没什么说法了，除非他们能在水里呼吸，不然的话，下海喂鱼会是他们唯一的宿命。 西边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圣山的方向，虽然伊格尼斯人一直都崇拜蛇神，但是伊格尼瓦斯家族的人就不好说了——即便作为年轻一代的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对蛇神的讨伐，但身为叛逆者后裔的他们，却是不敢往圣山的方向走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去的地方，只有南边。 也就是，瘴气沼泽。 “说是瘴气沼泽，其实还是瘴气丛林这个说法更准确一点……虽然那里的环境确实恶劣了点，但是树能活，鼍龙能活，我们怎么就不能活了？” 二代赤影用这样的话语，鼓励着那些族人们。 而后，伊格尼瓦斯人便开始了他们的远征。 事实证明，这次远征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容易更多，毕竟作为伊格尼瓦斯家族的人，他们每个人都能施展魔法，两掌一合，火球一轰，就算是再强大的鼍龙也会被炸碎身子。 至于环境的话，这个就更好说了，烈焰的焚烧永远都是最好的清场方式，炽烈的火焰烧过一遍，什么毒虫鼠蚁也就都消失无踪了。 然而也就是即将建立新家园的时候，迁徙到这里的人，却出现了减员。 那是一种如同疫病一样的症状，一旦病发，就会莫名其妙的开始呼吸困难，甚至就算在炎热的天气，也无法出汗——之所以会说是如同疫病一样，就是因为这东西压根不是疫病，族里最好的巫医也对其束手无策。 简直就像是，一场无形的诅咒。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身体不适，无法顺畅排汗，甚至让他们的身体开始生疮，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说，这是神明的责罚，是他们触怒神明之后，神明给他们降下的诅咒。 “什么诅咒！怎么会有什么诅咒！如果神明真想要我们死，杀了我们不是更干脆吗？” 二代赤影用这样的话语来激励着众人。 但他的心里，也是颇为忐忑的。 毕竟眼下这种状况，是他完全没见过的，天知道他们到底遭遇到了什么，那无形无相的力量，正在缓慢却坚定地杀死每一个人。 “一定有解决的办法……一定会有的，就像是蛇出没的地方，往往也会有解毒的草药。” 回想起伊格尼斯人之间流传的那些，关于蛇神的谚语，二代赤影努力坚定着自己的心神。 好在，事实证明，这句谚语是对的。 他还真在附近找到了，能够对抗疫病的香料。 不过与其说是香料，倒不如说更像是毒药，毕竟在刚吃到那些红色的果实时，他的整个嘴巴都开始又麻又痛——但也就是这痛苦的折磨之下，他的额头竟然久违的开始冒汗了。 “这个东西，好像有用！”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便连忙让族人们采集这种叫做“椒”的果实，而在将这些果实加入了饮食之后，族人们很快便减少了伤亡。 也正是因为饮食习惯的改变，这些远道而来的伊格尼瓦斯人，才在这片炎热的丛林中，站稳了脚跟。 而二代赤影，也终于不止是赤影的继任者，而是真正开始被人们作为首领尊敬。 像他们的祖先一样，他们重新建立了村子，也重新建立了自己的牧场和农场，城池的规划也已经开始有了雏形。 但是，人总是会老的。 新的城池尚未完工，二代赤影，就已经迎来了他的暮年。 第58章 永远年轻 “人为什么会老呢？” 眼看着头上垂下的头发，已然全都成了白色，二代赤影不禁掩面叹息。 明明在他的感知中，他好像才带着族人过来南边没多久，毕竟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那么多工作没有完成，甚至就连重建城邦这种事情，也只是才开始打地基——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就老了呢？ “其实这种事也正常吧……” 二代赤影的身边，一个年轻的伊格尼瓦斯侍从，正谨慎地劝慰着这位王者。 毕竟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初代赤影实在是太能活了，这直接导致二代赤影接班的时候，就已经人到中年——虽说在当时看来，那还是个年富力强的年纪，甚至可以说是可靠的象征。 可是现在看来的话…… 二代赤影在位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 其实也不能算太短，也有接近三十年的时间了，若是换到还在伊格尼斯城的时候，三十年足够做很多事了——可眼下他们又不是在伊格尼斯城，而是在南边的瘴气沼泽里，光是平整这些烂地，族人们就不知花了多少功夫。 至于修建城池需要的木料和石料，这个就更是难上加难，也就是在离开了伊格尼斯城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祖先到底是占据了多么优渥的地方。 还在伊格尼斯城的时候，他们从来都不需要为这些材料发愁，想要石头，直接去山里炸就可以了，想要木头，参天大树也遍地都是。 可眼下这片瘴气沼泽…… 像找石料，就已经极为困难，族人们勘察了多少年，都没找到什么能开采石头的地方，至于木料……这玩意有甚至不如没有，那些生长得七扭八歪的树木，压根就没办法拿来当建筑材料，只配扔进火里当柴烧。 好在二代赤影在位第十五年的时候，有魔法使在烧荒的过程中有了意外发现，那些被烈焰烧干的泥巴，其坚硬程度竟不亚于石头，虽然说质地上比石头脆了点，但拿来当作建筑材料却也能算凑活了。 也就是在这个基础上，伊格尼斯城才有了重建的可能，不然就眼下这个环境，他们恐怕一辈子都看不到城池的雏形。 而现在，一切终于都开始好起来了，族人们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炎热的环境，对于周边材料的利用也开始变得熟练起来，城池已然有了雏形，一切眼看着就好好起来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二代赤影，却变得老迈。 和他的导师一样，二代赤影也没有婚配，毕竟以二代赤影这个工作量，也没什么时间去结婚生子——但唯独和初代赤影不一样的是，二代赤影甚至没有时间带学徒，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二代赤影突然倒下，谁也不知道该找哪个继承人来继续带领队伍。 原本按照二代赤影的意思，是让那第一个发现烧制砖石的魔法使，来担当这个责任，毕竟对方确实做下了偌大的功劳，有资格继承这个位置。 可那个魔法使偏偏运气不好，在给自己饲养的宠物鼍龙喂食的时候，竟是直接被鼍龙给咬死了。 “所以说……不会是我吧？” 眼见得二代赤影陷入了沉默，陪侍在身边的年轻侍卫，顿时开始浮想联翩。 理论上来说，还真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和以前在伊格尼斯城的时候不一样，眼下首领之位可不是只有王族后裔才能继承，不管是初代赤影还是二代赤影，都突出一个不问出身，有能力就上。 自己算不算有能力，年轻的侍卫是不知道的，不过眼下他距离二代赤影真的很近，在大伙都有能力的情况下，他绝对会是最先被看到的那个。 “如果让我来当第三代赤影……我一定要成为比初代赤影还要伟大的圣王！” 这一刻，年轻的侍卫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万众拥戴的场面。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二代赤影，却突然开口了。 “你觉得……人真的有可能，永远年轻吗？” “这……” 年轻的侍卫一阵迷惑。 虽然他不清楚，二代赤影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很明显，只要是人，那就都会衰老，生老病死这种事，没有人能够逃得过的。 二代赤影可是伊格尼瓦斯人的首领，是智者中的智者，不应该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 还是说…… “二代赤影这是在考校我吗？” 联想到自己眼下的位置，年轻的侍卫顿时便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他马上就有了答案。 “永远年轻，也就是说不会老……这种情况确实是存在的，只要人死在年轻的时候，也就不会老了，自然也就是永远年轻。” “滚出去。” 回答他的，是二代赤影的叱骂。 年轻的侍卫也不清楚，为什么二代赤影会突然如此愤怒。 或许只有二代赤影自己心里才明白，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那么多事情还没有做，他是不想就这么死的，所以眼下听到任何与死有关的话语，都会毫无道理地点燃他的怒火。 更何况…… “我是亲眼见过的。” 宝座上的二代赤影，依稀回忆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是他刚刚成为第二代赤影的时候，也是他的导师，上一代赤影故去的那一天，他记得很清楚，他确实是看到了一个年轻人没错。 根据他导师留下的遗言，那个年轻人可是与他的导师，也就是初代赤影，同一个时代的人物。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真的能称得上是，永远年轻。 “如果我能像他一样……不，我甚至都不用年轻到那个地步，我只需要年轻三十岁，甚至二十岁也好，哪怕只是再让我年轻十岁，很多事情就都能做完！” 想到这里，二代赤影深吸一口气，随后将之前被他驱逐出去的那个侍卫，又唤了回来。 “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二代赤影这样说着。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我们的曾经的圣山。” “也就是，那位蛇神居住的地方。” 第59章 一路向北 带着二代赤影的嘱托，年轻的侍卫踏上了返乡的路。 说是家乡，其实这个年轻的侍卫对于伊格尼斯城和圣山没多少概念，他是伊格尼瓦斯人南迁之后才出生的，那些昔日的辉煌，还有传说中的蛇神，他也只是在上一辈人偶尔闲聊的时候，才能听到一些。 在上一辈人的口中，伊格尼斯人曾经的王昏庸无道，不止对蛇神不敬，甚至在失败之后，还引来冻土的巨人打进城中——而眼下，那片原本属于他们的家乡，就是被冻土的巨人占据着。 “虽然在族人们南下之前，初代的赤影，已经暂时和那些巨人们约定了停战，但眼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些巨人们可不一定还会遵守当初的誓言。” 他还记得，临行之前，二代赤影这样叮嘱着他。 不过这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大事，能成为二代赤影的侍卫，他的战斗能力和魔法都是相当过硬的——即便不使用魔法，他也能赤手空拳击杀鼍龙，若是再算上魔法的威力，就算真遇到小股的巨人队伍，他也有自信能将其击杀。 不过这年轻的侍卫倒也没傻到，真就去找那些巨人们碰一碰，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身上到底背负着何等重要的任务。 “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在初代赤影去世的那一天，我曾经见过一个人……那应该是一个伊格尼斯人没错，甚至是和赤影导师同一时代的人，但是他却显得那么的年轻，那么的精力充沛……” 临行前，二代赤影这样跟他絮叨了半天，不过总而言之，就是让他回去故地，想想办法，不管是永葆青春也好，返老还童也罢，总之，把那个秘法带回来。 换句话来说，二代赤影还不想在这个时候就与世长辞，这位伊格尼瓦斯的首领，还想要多干几年。 虽然不能接班这件事，让年轻的侍卫有些遗憾，不过他倒是也能理解二代赤影的想法——毕竟眼下伊格尼瓦斯人的新城才打了地基，一切才要走向正轨，这个时候换首领的话，一切都会有波折。 所以，就算是为了族人们的福祉，他也准备好好完成这项任务。 “毕竟如果能完成这件事，也算是为族人们做了巨大的贡献，那么等二代赤影退下来的时候，我也就有资格成为三代赤影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年轻的侍卫，逐渐靠近了昔日的故土。 在上一辈人的口中，这片昔日的故土有着难以想象的富足，各种物资都极为充沛，说是流着奶与蜜亦不为过——可越是往北走，年轻的侍卫越是感觉荒凉，草木越来越稀疏，甚至连能拿来狩猎的动物都见不到几只。 “怎么跟长辈们说的不一样？” 年轻的侍卫有些迷惑，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方向。 但马上，他却意识到，自己确实没走错。 只因为，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巨人。 视线中的巨人一共有五个，手中都拎着同样巨大的战棍，只看他们那高大的身躯，竟是足有两个伊格尼瓦斯人那么高——更为恐怖的是，这些巨人的眼睛竟隐隐泛着绿光，只看那四下扫视的样子，简直就是要择人而噬。 这个时候，择人而噬甚至已经不是什么形容词，而是字面意思。 在年轻的侍卫看到那些巨人的眼睛时，那些巨人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只看那些巨人横冲直撞一路杀过来的样子，竟如同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这些巨人……居然是吃人的？” 年轻的侍卫大惊失色。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手底下的活却依旧冷静——双掌一拍，火球轰出，最前排的巨人就被当场爆了头。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巨人的头颅竟没有被火球轰碎，那炽烈的火球仅仅只是将这巨人的脸炸得血肉模糊。 “这都炸不死……是因为皮肉太厚吗？” 年轻的侍卫皱了皱眉，随后干脆从腰间拔出两柄骨质匕首。 满脸是血的巨人落在了后面，却有另外两个巨人冲了上来——和刚刚的巨人一样，又是两道火球轰在了他们的头上。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虽然火球本身仍旧没能炸碎他们的头颅，但钉在面孔上的匕首却轰然爆开，直接掀飞了他们的头盖骨。 这便是伊格尼瓦斯人迁徙到瘴气沼泽之后，掌握的新打法了，就算皮最厚的鼍龙也扛不住藏在火球之中的爆裂飞刀。 靠着这样的技法，年轻的侍卫轻松杀死了五个巨人，这对身为赤影贴身侍卫的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然后他就被上百个巨人追了足足七天七夜，甚至连饭都没怎么吃。 也就是这个时候，年轻的侍卫才意识到，身处敌占区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他可以轻松杀死一队巨人，但这些巨人临死前的惨叫，却能引来所有的巨人，并且在发现了同伴的尸体之后，这些巨人就开始结成大队，根本不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 “真的是……” 年轻的侍卫开始头痛。 事情好像从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比起找到不老的秘诀，他至少先要从巨人们的包围圈中活着逃出去才行——可最麻烦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了，他已经被连着追了七天七夜，却一口正经饭食都没吃上。 没有猎物，也没有浆果，甚至连草根树皮都找不到多少，明明在上一辈人的口中，这里应该是流着奶与蜜的土地才对，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好在，这个年轻的侍卫运气不错，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巨人们找到的时候，一头高角羚羊却突然冒了出来——于是巨人们的视线便都被那羚羊所吸引，再也没人在意追捕他的事情。 但只是这样，还称不上好运，最让这年轻侍卫意外的是，就在他逃出生天的时候，他居然见到了，自己的同族。 和当初那些远走他乡的族人们不同，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选择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伊格尼瓦斯人。 也就是从这些同族们的口中，年轻的侍卫逐渐知道了，过去的几十年里，这片土地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第60章 流着奶与蜜的土地 “最早的时候，一切都还好……” 隐藏在废墟地下的避难所中，几个破衣烂衫的伊格尼瓦斯人，正在和年轻的侍卫讲述着曾经的故事。 “虽然那个时候，我们刚刚经历了战乱，但是在赤影大人的带领下，我们还是恢复了一些生产……” 伴随着这些老迈同族的叙述，年轻的侍卫也跟着点头。 这个倒是跟他在长辈们那里听到的差不多，昔日的战乱，英明的圣王，短暂的和平，还有逐渐恢复元气的伊格尼瓦斯人……这些都是他知道的部分。 但接下来，就到了他不知道的部分了。 所谓逐渐恢复元气，实际上可以说是没恢复多少元气，和曾经的雄踞一方相比，这些昔日的王族口中的恢复元气，仅仅只是到了大伙不会饿死的地步。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好消息的话，就是当时那些巨人们也是一样，两边都已经山穷水尽，那确实是打不起来了。 但这短暂的和平，却并非是噩梦的结束。 而是更为恐怖的开始。 在初代赤影还在的时候，伊格尼斯城周围还是有些猎物的，植被资源也还算丰富，只是没有人去用心经营——所以在这个时期，不管是伊格尼瓦斯人，还是巨人们，只要不打仗，食物总还是够的。 可就在初代赤影离世之后，一切却发生了变化。 实际上在初代赤影离世之前，变化就已经开始了，能够被狩猎的动物已经在逐渐变少，能被采摘的瓜果蔬菜也在悄无声息的减少——很显然，和平让巨人和伊格尼瓦斯人，都有了更多的人口，但更多的人口却反过来消耗了更多的食物。 当然，如果只是食物缺口，也不是完全解决不了的问题，毕竟他们已经接手了牧场和田地，只要用心经营，这片连伊格尼斯城都能承载的土地，养活他们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问题，也偏偏出在这里。 虽然巨人们和伊格尼瓦斯人，都已经很努力的去经营，但这份努力却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只因为，他们不懂。 留在城里的巨人们，本就是冻土上的战士，他们或许狩猎和作战能称得上是一把好手，可若是换成管理牧场，亦或者开垦田地，那就真的是一窍不通了。 至于伊格尼瓦斯人……他们是昔日的王族，王族的意思就是，他们是不用劳作的，他们更多时候只负责研习魔法，还有对外战斗，至于生产方面的活计，一直都是由那些伊格尼斯人，也就是城中的平民来做的。 而在那些伊格尼斯人逃进了圣山之后，这些昔日的王族也只能自己干活了，至于他们干活的效率……那确实是一言难尽。 即便在初代赤影在位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生产的到了短暂的恢复，但由于经营不善，不管是巨人，还是伊格尼瓦斯人，两边终究还是一路坐吃山空——伴随着食物越来越少，甚至连牧场和田地本身都被荒废，这片土地，也就成了如今的样子。 “能拿来吃的东西，都已经被吃光了，那些巨人，甚至开始捕食我们的族人……现在这片土地上，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哪怕是一点吃食，也会打得头破血流。” 年轻侍卫的面前，那几个老人止不住的唏嘘。 而这新得到的情报，也让年轻的侍卫眉头紧皱。 “你们的意思是，现在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还是有的。” 几个老人对视了一眼，终究还是拿了一些食物出来。 一些不知名的根茎，干瘪的浆果，还有明显不太新鲜的蔬菜，虽然肯定没办法让人吃饱，但起码能让人饿不死。 可就在年轻侍卫即将接过这些食物，好让即将饿死的自己延续生命的时候，那几个老人却摆了摆手。 随后，他们竟从避难所的深处，拖了一口大锅出来。 “用这个，这可是伟大蛇神留下的智慧……只要把这些边角食材都丢进去，然后加水，等到水煮开的时候，我们每个人就都能吃饱了。” “伟大蛇神……” 看着那一口大锅，年轻的侍卫也想到了那些传说。 那是更久之前的事情了，甚至比初代赤影还要更早，虽然那些故事很多都没流传下来，但蛇神将智慧传递给伊格尼瓦斯人的故事，他还是听过的。 “所以说……你们刚才是不是提到过，当年那些懂得劳作的平民，都逃进了圣山里？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毕竟这听起来也是一条活路……” “去不了。” 老人们纷纷摇头。 “我们是王族，是罪人的后裔，蛇神不杀我们已经是开恩了，我们又怎么敢去圣山找死……能在圣山的边缘，偷到一些能让我们活下去的吃食，就已经算是蛇神的恩典了，我们又怎么敢奢求更多。” “更何况那些山中之人，也就是以前的伊格尼斯人，跟我们之间，也是有着仇恨的，在食物短缺的时候，我们不是没有寻求过他们的帮助，但是我们派去的人手，却被他们赶了出来。” …… 年轻的侍卫陷入了沉默。 简短的话语，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要知道伊格尼瓦斯人就算再怎么落魄，也个个都是魔法使，而那些伊格尼斯人，也就是昔日的平民，却是没资格接触魔法的人。 不是魔法使的人，居然能将手握强横战力的魔法使，驱赶出来。 这可不是那种只靠讲道理就能办得到的事情。 “山中之人……吗？” 年轻的侍卫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他准备去找那些山中之人看看。 不过在那之前，他肯定得先吃饱饭才行，只是这副几乎要饿死的状态，他能不能活着走到圣山都不好说。 可就在他这边焦急地等待着锅中那个被称为“汤”的东西被煮好的时候，那些老人们，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看我干什么？” 年轻的侍卫有些疑惑。 “我不会喝太多，只要来一点就够……” “只是一点怎么够，我们几个都喝不够。” 几个老人连连摇头，随后，看向年轻侍卫的视线，也变得愈发热切。 “想要吃饱，还是得有肉才行……” “肉？哪来的肉？” 年轻的侍卫愈发地不解了。 “你们刚才也没拿出肉来啊，我都饿了几天了，身上更不可能有……” 话才说到一半，年轻的侍卫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登时就变了。 而在他的面前，那几个伊格尼瓦斯老人，也对着他，扬起了手掌。 “年轻人啊，为了让大家都能吃饱……” “你自己下锅吧。” 第61章 上山 事实证明，能够成为二代赤影的贴身侍卫，这个年轻的伊格尼瓦斯人，还是颇有本事的。 虽然是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以一对多，但他却仍旧活了下来，至于那些老迈的同族，则尽皆被骨质匕首炸碎了身子。 对于处决这些同族，年轻的侍卫没有半点心里负担，甚至在他看来，能够让这些人踏实地去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他也算是体会到了饥饿的滋味，活在无尽的饥饿之中，每一天都能称得上是煎熬。 而那些老人留下的热汤，也为他补充了体力，靠着这点仅剩的体力，他也终于来到了圣山脚下。 “伊格尼斯人……又或者说，山中之人。” 回想起自己收集到的情报，年轻的侍卫缓缓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那永葆青春的方式，应该就在这些山中之人身上了——毕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另外两批人，他都见过了。不管是饿得眼冒绿光的巨人，还是那些要拿他下锅的老人，很明显都跟永远年轻不沾边。 “希望他们愿意把秘法分享出来，如果不愿意的话……” 年轻的侍卫，摸了摸腰间的骨质匕首。 他这次可是带着任务来的，那可以让人恢复青春的秘法，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去的。 即便根据那些老人们的说法，这些山中之人，战力不俗。 “只是动手的话，我可是还没输过。” 抱着这样的想法，年轻的侍卫踏入了山中。 然后他就走不动路了。 虽然在大山外围，这座圣山看起来跟外面一样荒凉，但只要稍微深入，就能看到，山里山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两个世界——如此反差的景象，一度让这年轻侍卫以为自己走错了路，要知道他一路往圣山这边走的时候，可没看到圣山上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瓜果蔬菜随处可见，他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去找，只需要随便伸手就能拿到浆果送进嘴里。 但眼下最吸引人的，还不是这个。 而是那些肥硕的牛羊。 是了，肥硕，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形容词，不管是野牛还是高角羚羊，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肥美，要知道即便是二代赤影，都不可能吃到这种级别的美味。 “作为二代赤影的侍卫，我有必要替他试毒。” 抱着这样的想法，年轻的侍卫两掌一合，就直接将一头路过的高角羚羊做成了烤肉。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为美味的烤肉。 每一片羊肉上都带着雪花一般的纹理，一口咬下去脂香四溢，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无可比拟的诱惑——更何况眼下他可是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就算之前混了个水饱，又怎么可能比得了眼下这等硬菜。 原本用来杀敌的骨质匕首，此刻已经变成了片肉刀，一刀接着一刀下去，一片又一片的羊肉被他吞入口中，不一会，整头羚羊竟全都被他吃进了肚里。 拍着鼓胀起来的肚皮，年轻的侍卫甚至有些晕眩。 这就是突然吃太多的后遗症了，尤其是这种油脂丰富的高角羚羊，突然摄入了大量肉食的他已然被撑得闭上了眼睛，甚至忍不住想要睡一觉。 “这种地方，才是真正能称得上，留着奶与蜜……” 嗅着空气里那些淡淡的甜香，年轻的侍卫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却已经被捆了起来，绑在了一棵大树上。 “我……” 年轻的侍卫尝试挣扎着，但身上的麻绳却捆扎得无比结实——并且这种捆扎方式，甚至将他的双手都分开捆在了两侧，此刻的他甚至连双手相触都做不到，更别说什么使用魔法了。 “这种捆法……是知道我会用魔法来脱困？” 感受着身上那从未见过的绑法，年轻的侍卫一时间瞠目结舌。 他也曾想过，如果打输了该怎么办，他想过自己可能战死，也想过自己可能会打输了被俘虏，可唯独没想过自己会被这种方式给俘虏——他甚至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仅仅只是吃了点东西，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阶下囚。 “放开我！” 年轻的侍卫放声大喊着。 但他这份呐喊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周围仍旧没有半点声息，除了虫鸣鸟叫之外就只剩下一片死寂。 这也让年轻的侍卫愈发地恐慌了，毕竟如今的他就连使用魔法都做不到，稀里糊涂就被绑在了树上，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他只能不断地大喊，一次又一次的放声大喊。 直到一个与他身高相仿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只看这人的身高样貌，却是和其他的伊格尼瓦斯人没什么区别——但对方这身形姿态，却和伊格尼瓦斯人完全不同。 山外面那些伊格尼瓦斯人就不用说了，他们已然和野人无异，如果一定要说他们跟猴子之间的区别，那就是他们还会说话，也至少知道穿个衣服。 至于南边沼泽的伊格尼瓦斯人，他们都还保留着之前的习惯，认为大量的进食才能带来力量，这也导致他们的身形都颇为宽大，远不是那些猴子能比得了的。 可是眼前这个陌生的人…… 年轻的侍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明明相比于身形宽大的伊格尼瓦斯人，对方显得过于瘦弱，没有粗壮的腰身，更看不到囤积在身上的脂肪——可就是这样一副本该被判定为瘦弱的躯体，却因为那些坚实的肌肉线条，显得莫名的壮硕。 “如果不用魔法，我真的打得过他吗？” 仅仅只是对比了身形，年轻的侍卫就惊出一身冷汗。 只不过那来人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一个纵身跃上了树梢，随后一路消失在大山深处。 而这，也给了年轻侍卫脱困的机会。 “如果是对以前的伊格尼瓦斯人，这种捆法或许还有用，但是现在的话……” “使用魔法，可未必一定要用两只手。” 深吸一口气，年轻的侍卫单手搓动响指。 伴随着噼啪一声，微弱的火苗烧断了他身上的麻绳。 将缠绕在身上的那些短绳扫到一边，年轻的侍卫压低了身形，顺着刚刚那人的踪迹，一路跟了过去。 他有预感，那个陌生的人，就是他要找的山中之人。 第62章 久违的丰收节 跟随着那个疑似山中之人的陌生人，年轻的侍卫深入了山中。 没走几步，他就闻到一股令他口水直流的肉香——要知道他如今可是吃饱了的状态，肚皮甚至都被撑了起来，可就在闻到那股脂肪被煎烤的香气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吃两口。 “这是……” 循着肉香的来源，年轻的侍卫愈发地深入。 他看到了一场肃穆的祭礼。 那是一块特意被平整出来的小广场，一群与刚才那个陌生人同样健硕的人正围在那里，而在人群中央，一条用硬木打造的巨蛇雕像正盘踞在那里，那巨蛇雕像是如此的庞大，即便远远看过去，也能让人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而在巨蛇的面前，是一座夯土祭台，滚滚烟雾从祭台之上升起，像是在吸引着蛇的注意。 而在烟雾之下，则是琳琅满目的美食，烤肉，浆果，蜂蜜，还有各种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珍馐美味，此刻都堆在那祭台之上，仿佛在等待着巨蛇取用。 “这是……”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年轻的侍卫不禁一拍脑袋。 一路赶来的他，光顾着忙二代赤影交给他的任务，倒是把日子给过迷糊了——算算时间，今天不就是丰收节的日子吗？ 不过伊格尼瓦斯人的丰收节，倒是已经没有祭拜蛇神这种事情了，毕竟迁徙到南方沼泽的他们也没有什么蛇神可祭拜——那更像是一场狂欢节，由二代赤影带头，大家都把库存的食材拿出来大吃一顿，享受当年的丰收，同时也期待着来年还会继续丰收。 但秉承着原来的习俗，不少人还是会选择用鼍龙的皮来缝制一条小蛇，在丰收节当天，将其挂在门口，或者挂在猎手们的长矛上，他们认为这条小蛇会带来好运气，能让他们找到更多的猎物。 至于眼下这种，甚至还要用夯土来搭建祭台，他只从那些老人们述说的古老传说中听到过。 “还保留着丰收节的传统……他们一定是伊格尼斯人没错！”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年轻的侍卫就已经想要走过去问问了，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伊格尼斯人，甚至是当年的伊格尼斯人，只要愿意将那永远年轻的秘法教授给他，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取。 然而，也就在年轻的侍卫即将迈出脚步的时候。 眼前的巨蛇，突然动了起来。 明明是实木打造的巨蛇，身上甚至还带着木头纹理，但此刻，这木头巨蛇居然真的昂起了头颅！ “轰隆隆隆——” 巨大的木蛇昂起了头，舒展着自己的身体，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竟转头四下嗅了嗅。 紧接着，那木蛇便将视线转到了祭台之上。 只是一个探首，那堆砌如小山的烤肉，就已经被巨蛇吞入腹中。 “这……怎么可能？” 年轻的侍卫登时就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要知道不管怎么看，那都只是一条木头蛇而已，木头蛇又怎么可能动起来，甚至吃东西呢？ 但就在年轻的侍卫眼前，那条巨蛇确实是在吞食那些食物，很快，那些堆砌在祭台上的珍馐美味，就被这巨大的木蛇一扫而空。 “到底怎么做到的……” 年轻的侍卫百思不得其解，眼前的一切实在是过于挑战他的认知。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发现，那些围在巨蛇身边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和他一样年轻的人，正用手指着巨蛇的方向。 伴随着手指的划动，巨大的木蛇也再一次回归了盘踞的姿态。 只是那昂起的头颅，看起来还是如此的威严。 “这……又是什么力量？” 年轻的侍卫一阵呆愣。 他的直觉正在疯狂提醒着他，他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看来这一次的丰收节，过得还算可以。” 巨大的木蛇之前，那些曾经的伊格尼斯人纷纷点头。 虽然当年的他们就是因为想要逃避丰收节的祭品征收，才纷纷躲进了山里，但在山里生活的时间久了，他们倒是有点想念这个被称作节日的日子了——当然，他们可不会想念那些横征暴敛的魔法使们，他们只是有些怀念当年节日的氛围。 于是他们便复刻了当年的祭典，虽然那位蛇神看起来还没睡醒，并且对方也不允许他们将其当作神明祭拜，但这不妨碍他们雕刻一条木蛇，来烘托一下节日的气氛。 “不过今天这件事，还是多亏了你。” 想到这里，人们纷纷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个颇为年轻的身影致谢。 “如果不是你出手，这木雕恐怕是动不起来的……毕竟我们对于道的理解，还是差了太多。” “怎么会，我这叫什么辛苦。” 面对着众人的感谢，那个年轻的身影连连摆手。 “虽然是我让这木雕动起来了没错，但前提也得是这木雕的受力结构足够稳定才行……雕出这尊木蛇的人，泰伯琉斯，还有那些跟随他修行匠作之道的匠人们，才是真的辛苦了。” 这谦虚的话语，自然更令人们点头称是，他们纷纷夸赞，不愧是第一个来到圣山中的人。 而在这之后，他们便都围到木蛇的身边去了，木蛇的背上有一条木质的滑道，而刚才被木蛇吞下去的那些美食，也很快就会顺着滑道一路滑下来。 至于这些滑下来的珍馐美味，则会被在场的众人分食，也算是不浪费这些特意做出来的菜肴。 不过唯有一个人没有参与这场盛宴，是刚才操纵木蛇的那个年轻人，他只是隐藏在人群之中，遥望着远处的方向。 遥望着，另一个年轻人藏身的方向。 “这样的话，也算是完成了当年跟你的约定了吧？” 回想起那一天听到的遗言，年轻人叹息一声。 “让我庇佑你的族人，我不是没做过，只是你的那些族人们实在是……哎。” “所以我不会刻意去给予什么了，就让这小子自己去看吧。” “希望他能看明白，然后把道带回去，带给你的族人们。” “不然的话，你的族人，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第63章 吃太饱之后 事情的起因，还是要从赤影去世那天说起。 在去世前的弥留之际，赤影拜托他当年的熟人，也就是曾经的那个逃兵，庇佑一下自己的族人——这在那个逃兵来说虽然有点麻烦，但也没有那么麻烦。 即便这些所谓的族人，都是曾经的王族，也无所谓。 只因为，他也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逃兵了。 他已经成为了山中之人，找到了自己的道，此刻的他，远比所有的魔法使加起来都还要强大，有道和无道之间，双方早已有了质的差距。 “所以这种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在被赤影托付之后，他也曾抱怨过这件事的麻烦程度，不过那时的他还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事。 毕竟，这些在他眼中，曾经高高在上的魔法使们，对于已经领悟了道的他来说，已然不值一提。 “只是没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你们，居然也沦落到，需要靠这种方式才能活下去了。” 那时的他这样想着。 怀着这样的心态，他一直都在暗中盯着山下那些伊格尼瓦斯人，看着他们中一部分人前往南方，也看着那些没有离开的人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在这个过程中，他偶尔也会在背地里出手，在这些人即将走入死路的时候，稍微拉上那么一把，提前处理一下那些对他们来说必死的杀局。 这种行为在他看来颇为新鲜，就像是小时候在牧场放牧一样，作为放牧的牧人，剑齿虎和长毛象在他的看管下逐渐成长下去。 “那位蛇……道之祖，在看我们的时候，是不是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一度这样想过。 可是很快，他却意识到，这些伊格尼瓦斯人，不是剑齿虎或者长毛象。 至少剑齿虎和长毛象，就算再怎么愚蠢，也不会去主动找死。 离开这片土地的伊格尼瓦斯人，他是看不到了，至于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伊格尼瓦斯人……实在是一言难尽。 最初的时候，在这些伊格尼瓦斯人手忙脚乱的操持牧场的时候，看到这些昔日的王族不知道该怎么干活，他便暗地里给他们的牧场里放了几头种苗——那几头长毛象，是山里专门研究育种之道的人搞出来的，这东西的肉质或许只能算一般，但在繁育方面却是颇为惊人的。 就算是不太懂怎么干活的魔法使们，也能养活这些长毛象，以长毛象的庞大身形，至少不会饿死他们。 他想得很好。 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一切看起来也都很好，伊格尼瓦斯人避免了饿死的命运，甚至重新开始有肉吃——但在有肉吃之后，他们的第一选择竟然不是先活下去，而是马上就和那些巨人打了起来。 一场大战下来，几个刚刚恢复生产的牧场直接被打烂，而那些长毛象，也作为双方争夺的物资，被两边一块吃了个干净。 伊格尼瓦斯人的处境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变得更差了，甚至到了几乎要灭族的地步。 “不是，这？” 行动所造成的结果让他极为费解，不信邪的他又再一次开始了他的尝试。 这一次他给出的是种植的技术，不管是伊格尼瓦斯人，还是巨人，都没有这样的东西——虽然把种子埋进土里这种事情，他们肯定干过，但那显然不能和真正的种植相提并论。 从开垦田地开始，再到用粪便去改良土壤的品质，再到具体的种植和培养方式，山里那些对培育瓜果蔬菜有兴趣的人，已经逐渐开始琢磨出一套相对完整的流程。 虽然蛇神的粪便不可能给这些伊格尼瓦斯人，然而山里的人们尝试了数次之后，他们却发现人的粪便也有类似的效果——当然，相较于蛇神的粪便给土地带来的改良，人的粪便肯定是差了太多太多，但那也比没有强了。 于是，在给出了这样的技术之后，山下的伊格尼瓦斯人，终于又再一次摆脱了即将灭族的局面。 眼看着这些伊格尼瓦斯人不会饿死，一直在暗中观察的他便稍微放心了，那时的他还觉得这种事不会很复杂，无非就是这种举手之劳——而在这之后，他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毕竟他还有自己的道要践行，也不可能天天都盯着这些伊格尼瓦斯人。 然而，就是他这一会没看到，那些伊格尼瓦斯人，却又出了变故。 等他这边忙完了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伊格尼瓦斯人居然又要饿死了，曾经的种植园居然再一次被打烂，这一次甚至都不是因为那些巨人——在解决了食物危机之后，这些伊格尼瓦斯人居然自己先爆发了内战，原因居然是一部分人在辛苦劳作，另一部分人却是不想干活。 “这也能打起来？” 虽然他也能理解，这些伊格尼瓦斯人打起来的理由，但是在他的眼中，这些伊格尼瓦斯人可是才刚刚从灭族危机之中缓过来，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就开始内斗，他简直看不懂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这样的事情，却是延续了不知多少次。 每一次，他让这些伊格尼瓦斯人躲过灭族的危机，每一次，这些伊格尼瓦斯人都能再一次把自己作死——就好像牧场中的剑齿虎开始不知疲倦的用头撞树，又或者高大的长毛象突然抓着那些毒草啃个不停。 就算是再愚蠢的动物，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种向着死亡一路狂奔的行为，已经不能用正常的逻辑来解释了。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往复之下，他却逐渐发现了，其中的规律。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吃饱了之后。” “每次找死，都是在吃饱了之后。” “山里的人就算吃饱了也不会主动找死，毕竟他们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这些人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不管怎么帮扶，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缺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活下去的办法，而是属于他们的道。” 在那一刻，他的心中升起了明悟。 “难怪那位道之祖，会特意提醒我们，要让我们寻找到自己的道……” 回想着那位蛇神的教诲，他感觉自己疑似找到了问题的解决办法。 第64章 道不轻传 循着那位蛇神的教诲，那个曾经的逃兵，便开始了他新一轮的动作。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再刻意的去帮助那些伊格尼瓦斯人了，毕竟事实已经证明了，如果这些伊格尼瓦斯人没有找到他们的道，那就算帮扶的再多，也依旧毫无意义。 就像是给人一条鱼，不如让人学会钓鱼一样，与其给这些伊格尼瓦斯人吃饱饭的方式，倒不如先让他们寻找到，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 可是这种东西，又该如何传授呢？ “只要告诉他们就好了。” 最初的时候，他是这样想的。 将自己对道的理解传授出去，这是他能想到的最靠谱的办法，并且这种事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比之前暗地里照看这些伊格尼瓦斯人还要轻松。 毕竟之前的时候，他还需要给出长毛象的幼崽，又或者瓜果蔬菜的种苗，而眼下，他却只需要说话就可以了。 只需要说话，这种事几乎是没什么成本的，他只需要将自己想到的，领悟到的，都说出来，知识就会从一份变成两份，甚至更多份。 “并且这些东西，都是我辛辛苦苦几十年才领悟到的……” 那时的他觉得，自己要讲述的这些东西都是很有价值的，当他将这些东西说出来的时候，山下那些人肯定就能摆脱无道的状况，逐渐开始寻找到自己的道。 “就像是那位道之祖，对我们做的那样。” 恍惚之间，他甚至一度感觉，自己已经领悟了，那位道之祖的深意。 甚至一度感觉，自己也站到了，那位道之祖的位置上。 也就是那一刻，他才理解到，所谓比肩神明的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从来就不是什么战力上的事情，毕竟昔日的王族已经证明了这一点，空有战力而无道，只会走向自我消亡。 真正的比肩神明，在于道本身。 这才是真正的，登神之路。 “而现在，我把这些都传授给你们。” 那个时候，他这样对着那些被他找来的伊格尼瓦斯人说着。 “这些关于道的秘密，我都已经教给你们了，你们也要把这些知识都带回去，带给你们的族人……当你们所有人都明白了道的意义，你们的族群也就会绵延下去。” 那个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些伊格尼瓦斯人，肯定会像当初的山中之人一样，寻找到自己的道，寻找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可谁能想到，那些伊格尼瓦斯人哈哈一笑，就把他的话语，都当成了耳旁风。 那些伊格尼瓦斯人的确学了些东西，只不过他们想要学会的，却是如何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而在尝试了数次，发现自己没办法做到像山中之人那样，使用各种神异的能力之后，他们终究还是将视线转移到了，伊格尼瓦斯人传统的魔法本身。 而力量这种东西强不强大，终究还是需要证明的，证明力量的最好方式，自然就是杀敌。 于是，理所当然的，这些伊格尼瓦斯人再一次开战，对巨人开战，甚至内部也在开战，他们都觉得自己已经深刻的理解了一切，只要实力够强，一切就都能延续下去。 “我什么时候对你们说过这个？” 当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毕竟伊格尼瓦斯人的传统，就是靠食量来换取战力——而在那些魔法使们的肚皮越来越大的时候，原本就已经被打烂的土地，也随之变得越来越贫瘠。 “为什么会这样？” 眼看着这些伊格尼瓦斯人再一次濒临灭族，他整个人都傻了。 为了让这些伊格尼瓦斯人摆脱灭族的局面，寻找到自己的道，他又尝试了数次，可是每一次，每一次，这些伊格尼瓦斯人总是能给他弄出一些新的花活——天知道这些伊格尼瓦斯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都已经把道阐述得那么清楚，可这些伊格尼瓦斯人却依旧一次又一次地走上死路。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不会再说什么比肩神明的话了，毕竟那位蛇神，又或者说那位道之祖，可完全没有落入像他一样的窘境。 “所以到底差在哪里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在赤影死的那天，自己或许真的不该下山——此时此刻的他，甚至都已经没办法静下心来，继续研究属于他自己的道了。 那些伊格尼瓦斯人一次又一次的作死，一直都徘徊在他的脑海之中，每当闭上眼睛，他都会想到这个无解的难题。 “如果不把这件事情解决，我甚至连继续践行自己的道，都做不到！” 这一刻的他突然意识到了，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为凶险的劫难。 无解的难题，如同一道无形无相的枷锁，直接锁住了他对于道的理解，甚至锁住了他的想法本身——他甚至一度有了杀光这些伊格尼瓦斯人的想法，毕竟这也算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只要人都死光了，问题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但很快，他便放下了这个凶险的念头。 就算杀光这些伊格尼瓦斯人，也解决不了问题本身，甚至来说，真把这些伊格尼瓦斯人都杀了，反而会让他失去破解问题的方式——是了，眼下的他反而需要依靠这些伊格尼瓦斯人，才能证明他的想法是没错的，才能证明他的理解是正确的。 只有这些伊格尼瓦斯人继续活下去，甚至一直绵延下去，他才能继续那条，属于他自己的，登神之路。 或许是命运的感召，又或许是那位道之祖在冥冥之中的庇佑。 就在丰收节这一天，就在这祭祀伟大蛇神的时候，他又一次看到了，将道传播出去的机会。 “就像那位伟大的道之祖一样……” 这一刻的他，看着远处的那个年轻人，一如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般。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么的年轻。 而那个时候的道之祖，在刚刚苏醒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搭理他。 “或许我也应该这样。”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第65章 健康饮食 就在当年的那个逃兵，也就是如今的山中之人，正在尝试他琢磨出来的新传道方式时，那个来自南方沼泽的年轻侍卫，也在进行着他的偷窥。 偷学这种事，在年轻的侍卫来看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根据族里的传说，他们的祖先就是偷窥了蛇神点火的姿态，才掌握了魔法的力量——所以他眼下这行径，倒也能说得上是在效法先祖了。 “只要将永远年轻的方式带回去……” 年轻的侍卫这样想着。 是了，他是不知道这所谓的道是怎么回事的，也完全没听说过，甚至就算听过见过，也完全不关心——毕竟这种事跟他的任务完全无关，自始至终，他的任务就只有带回永葆青春的办法。 而在经过了细致的观察之后，他还真的看出了，一些东西。 “这些人……吃的好像和伊格尼瓦斯人不一样啊。” 在暗处观察了三个日夜轮转之后，年轻的侍卫不禁思索起来。 原本他还以为，这些所谓的山中之人，之所以会显得没什么肉，主要还是因为吃得少，但在这几天的观察中，他却意外的发现，这些山中之人的食量，竟和伊格尼瓦斯人也差不多。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倒也算是一脉相承了，虽然眼下双方分成了不同的分支，但他们终究还都是曾经的伊格尼斯城里出来的。 不过，吃得多归吃得多。 就食物的选择方面，这些山中之人的吃法，可就跟伊格尼瓦斯人完全不同了。 伊格尼瓦斯人的吃法，源自于昔日伊格尼斯城研究出来的，那套魔法使们修行的路数——散发着油脂香气的大块烤肉，奶，岩高兰浆果制成的果酱，还有那些稀罕的蜜浆，这些构成了伊格尼瓦斯人的主要食谱。 简单来说，就是主打一个又腻又甜。 而这些山中之人的食谱就完全不同了，他们虽然也会用果酱烹制烤肉，但却不会像伊格尼瓦斯人一样狼吞虎咽，就算是珍贵的蜜浆，也只会用来当作调味品，而不是像伊格尼瓦斯人一样直饮——而在此之外，这些山中之人甚至还会食用大量植物，像是菊芋，荨麻，滨藜，又或者葛根，偶尔甚至还能看到野山药，香蒲，又或者莲藕，甚至连地耳这种东西都会被端上餐桌。 “并且他们的肉类选择，也不会只选一样……” 又观察几天之后，年轻的侍卫找到了新的区别。 伊格尼瓦斯人对肉类其实没什么要求，是肉就能吃，他们从不挑嘴，有长毛象就吃长毛象，没长毛象就吃剑齿虎，像是南方沼泽那边，长毛象和剑齿虎都没有，那吃鼍龙也不是不行。 但这些山中之人的吃法，就明显不一样了，年轻的侍卫能看出来，这些山中之人是在刻意地改换肉的品类，比如上一顿吃的是长毛象，下一顿就会换成鸟肉或者鱼肉，他们很少会让肉重复，就像很少会让蔬菜重复一样。 “他们在刻意的去摄入更多种类的食物。” 经过几天的观察之后，年轻的侍卫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联想到这些山中之人的身躯，联想到那些与伊格尼瓦斯人完全不一样的健硕体型，年轻的侍卫感觉自己已经摸索到了什么。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自己甚至也偷偷尝试了一下，这些山中之人的饮食。 紧接着，他便意识到，自己找到了答案。 “应该是这个没错！这一定是年轻的关键！” 改变了几天饮食习惯的年轻侍卫，得出了结论。 众所周知，变强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伊格尼瓦斯人的修行更是如此——据说在当年的伊格尼斯城中，就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魔法使的，甚至在魔法使之间，也有着高下之分。 而分出高下的关键，就是在于，能不能做到吃下去更多。 虽然听起来是极为简单的事情，好像只需要胃袋够大就能做到，但实际上可完全不是这回事——虽然散发着脂香的烤肉，和那些香甜的蜜浆，看似诱人，但在吃得多了之后，脂香会变成油腻，香甜也会变成甜腻，那种腻人的味道，甚至会让人闻到就想吐。 这也就意味着，能够修行魔法之道的，无一不是意志卓绝之辈，坚定的意志，让他们抵抗住了油腻带来的反胃，甚至再填更多食物下去，努力让身体承受住这份负担。 “可是这些山中之人的食谱……就完全不是这回事了。” 回忆着自己这几天的饮食改变，年轻的侍卫缓缓点头。 虽然那些植物根茎或者叶片，对他来说颇为难吃，但在搭配上油腻的肉类之后，他却感觉到一种清爽的口感——换句话来说，他虽然吃了很多，但身体本身的负担却没有那么大，更不会有什么反胃的可能，他完全不需要坚定意志，就能完成进食。 甚至在进食之后，他的身体，也颇为轻松。 要知道就算是再怎么强悍的魔法使，在完成了进食之后，也一样会感到有些困倦，可是换成这山中之人的饮食之后，他就算是完成了大量的进食，也依旧还保持着精力充沛，竟是半点困倦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吃法，对身体本身有益。” “如果能长期保持这样的饮食，把食谱的内容多样化……人的状态确实是可以好起来，那确实可以说是一直保持年轻了！” 这一刻，年轻的侍卫感觉自己已经拿到了，一切的关键。 而在这之后，他便果断选择离开圣山。 这次出来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天知道二代赤影还能撑多久，必须要赶快将这些秘法带回去才行，还有一些南边沼泽里没有的蔬菜，也要带回去一些。 “我已经理解了这些山中之人的奥秘！我一定能完成二代赤影的任务！” 他的眼中充满了决心。 而这份决心，也被远处那个同样年轻的身影看在了眼里。 “对，就是这样，把你感受到的道，带出去，带给你的族人。” 远处的那个年轻人缓缓点头，他能感受到，这个外来者的眼中闪烁的，那无疑是找到了“道”的眼神。 眼看着那个外来者离开，他甚至一度感觉自己就是曾经的蛇神，想当年伊格尼斯人的先祖，恐怕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在蛇神那里偷偷学到了魔法的道理。 而眼下，这个外来者，这个伊格尼斯人的后裔，也带了新的道理出去。 这个外来者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但很快，他便发现，事情的发展，好像跟他预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第66章 慢慢浸佢 带着新学的知识，和一些蔬菜的果实和根茎，年轻的侍卫迅速返回了南方沼泽。 来的时候速度不快，那是因为当时他还没什么方向，眼下办法都到手了，自然也就不用再多耽搁——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他返回了二代赤影的面前，并对着二代赤影汇报了，自己见到的一切。 “原来当年那些伊格尼斯人，他们真的留在了圣山啊……” 听着那些来自故土的故事，二代赤影一时间有些唏嘘，他毕竟还是在那片土地上长起来的，又怎么可能不怀念昔日的家乡。 不过唏嘘也仅仅只是持续了片刻而已，毕竟二代赤影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也就是这年轻的侍卫回来的当天，二代赤影就直接改变了他的，饮食习惯。 事实证明，这种方式是颇为有效的，在尝试改变了饮食习惯，尤其是减少了肥肉和蜜浆的摄入之后，二代赤影的状态竟是肉眼可见的精神了不少——虽然距离永远年轻，肯定是差了很多，但他至少也没有继续衰老下去。 这就已经是极为明显的功效了，毕竟二代赤影也清楚，那种吃一口就让人返老还童的东西，怎么想都不存在，至于那些所谓的山中之人，能够保持青春，恐怕也是因为长期在坚持这种多样化的饮食。 “这么看来的话，我最多也就能再坚持十年……不过也已经够了，起码很多事情是能做完了。” 二代赤影这样想着，他其实没想过奢求更多。 在精力重新充沛之后，二代赤影便继续开启了新伊格尼斯城的建造，而在此之余，他更是将这种多样化的饮食方式推广到了全族——而这也让二代赤影得到了所有伊格尼瓦斯人的拥戴，毕竟他们也都能感觉到，这种新的饮食方式大大减轻了他们进食的负担。 不过二代赤影也没有藏私的意思，而是大方的直说了，这套办法来自于圣山，来自于那些昔日的同胞们，甚至很有可能是出自于那位伟大的蛇神。 这也让每年的丰收节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十年的时间，几乎是一晃而过，原本难以立足的腐烂沼泽之中，新的城池也已然拔地而起，这座新伊格尼斯城是二代赤影最大的功绩，也是所有人的新家园。 而在城池宣布完工的那一天，在参加了那场完工的庆典之后，二代赤影，也终于倒了下来。 “我走之后，你就是三代赤影了。” 临终前，二代赤影拉着那个侍卫的手，看着对方那张和十年前一样年轻的面容。 就是因为这个侍卫的功劳，他才多撑了这十年，伊格尼瓦斯人，才算是在这片陌生的地域站稳了脚跟——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也一直将对方当作自己的学徒来看待，就像是初代赤影对待他一样。 而现在，到了交接的时候了。 “一定要带着族人们继续绵延下去，也要记得探索周围的一切……如果可以的话，就回我们的家乡看看。” “但是一定不能轻举妄动，就算那些巨人们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英勇，你一定要记住，族人们的性命才是最宝贵的，没有万全的把握，就别和那些巨人们动手。” “另外那些能让人保持年轻的饮食办法，也一定要继续保留下去……如果族人们都能做到年轻和长寿，智慧也就能一直流传下去。” “最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去祭祀那位蛇神吧，就像我们的祖先一样……” 絮叨了半天之后，二代赤影的手，终究还是垂了下去。 而三代赤影，也正式继位。 如果说二代赤影最大的功绩，就是带领着族人们在南方沼泽地立住脚跟，甚至还开辟了新伊格尼斯城，那么三代赤影最大的功绩，在他继任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新的饮食方式已经维持了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伊格尼瓦斯人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就是身形上的变化，昔日里那些挺着大肚子的宽大身形已经见不到几个了，眼下的伊格尼瓦斯人，更像是那些山中之人的模样，身形匀称肌肉健硕，甚至就连那些年轻人的身高，都隐隐比上一辈人高了一些。 但三代赤影，却没有就此满足。 作为新上任的赤影，他肯定还要多做一些事情才行，那样才能得到人们的认可，才能真正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赤影——不过麻烦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了，能做的活计，二代赤影基本都做完了。 “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 想到这里，三代赤影还真想起一个，他能做的事情。 那就是，继续深入的改良那套食谱。 虽然事实已经证明了，那套来自于山中之人的食谱，有着多么惊人的效果，但他却总觉的，还能再继续深入研究一下——而在过去的十年里，除了跟随二代赤影学习如何管理城池，他其余的时间，基本全都放在了这方面。 “为什么伊格尼瓦斯人明明吃的是最肥美的部分，反而会让身体有负担，而那些山中之人明明吃了更多的草，反而变得比伊格尼瓦斯人还要强壮？” 这算是他曾经疑惑的一个点，也是他这十年里研究的方向。 而现在，在成为了三代赤影之后，他终于可以对着所有的伊格尼瓦斯人，公布这个答案。 “答案很简答，那就是因为，那些蔬菜里面，也有着我们的身体需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必不可少的部分！” 当然，如果只是这一句话，那他说的基本就是废话，毕竟新的饮食计划已经持续了十年了，这种事情谁都看得出来。 但是，这可是三代赤影上任之后的第一项功绩。 他要说的，怎么会只是这种程度。 “但是，不管是吃肉，还是吃蔬菜，我们能吃下去的份量，终究还是太少了，那些对我们有用的，仅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只需要摄取其中最有用的那部分就可以了！” 那一天，在众人的面前，三代赤影拿出了他的研究成果。 当着众人的面，他将那些食材都倒进了锅中的水里。 第67章 超越一步，超越两步 将各种食材加入烧热的水中，这是三代赤影在十年前的时候，从圣山附近那些伊格尼瓦斯人手里学到的办法。 不过在十年前，那些老迈的魔法使会用这种办法，纯粹是因为食材短缺，所以那些老迈的魔法使们才会尝试把食物都煮进水里，让水沾染到食物的味道，从而混个水饱，撑撑肚子。 可是在三代赤影看来，那些老迈的魔法使，只能算是误打误撞弄出了这套东西。 他们连这套做法的十分之一，都没发挥出来。 在伊格尼瓦斯人的历史上，锅这种东西，是伟大蛇神特意叮嘱祖先们来做的……要知道伟大蛇神对伊格尼瓦斯人，也就仅仅提出过两个要求。 其一，是对伊格尼瓦斯人的告诫，永远不要放弃对世界的探索。 事实证明，蛇神是对的，如果不是更早之前的先辈们，提前探索过南部沼泽，当年的二代赤影，恐怕就会因为无处可去，带着族人们一起憋死在昔日的故土，就像是那些留在故土的族人一样。 至于其二…… 就是这锅了。 曾经的伊格尼斯人对蛇神不敬，对蛇神的嘱托自然也不屑一顾，虽然祖先们曾经答应过蛇神，要为蛇神做出这件炊具，但很快，那些悖逆者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他们自以为掌握了所谓的魔法，就是掌握了一切。 “但实际上，这个被叫做锅的炊具，才真正蕴含着蛇神的智慧。” 常见的明火烧烤，就算再怎么做出食材搭配，也没办法将食材真正融合，那些食材依旧是被分开来吃——但有了锅之后，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装满热水的大锅，不止可以将各种食材的味道充分融合在一起，甚至还能提炼出那些食材之中的精华。 这对于伊格尼瓦斯人的影响，不可估量。 “只需要喝水就能吃饱”，这样的话一度被伊格尼瓦斯人当成是一种玩笑，但眼下，这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居然真的照进了现实。 而魔法的修行，也终于不再是一场折磨。 靠着这份功绩，三代赤影很快便得到了众人的承认，这种炖汤的技巧可是实实在在的给每个族人都带来了好处，他们都认为三代赤影的功绩，甚至比前两代赤影都要来得更为实在。 是了，实在。 初代赤影确实带来了和平，但那终究距离眼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二代赤影虽然确实带领族人们建立了城池，但是在建立城池的过程中，族人们也都是出了力的。 唯三代赤影在饮食上的改良，是每一个伊格尼瓦斯人都能使用的，所有伊格尼瓦斯人都从中受益，那份对于魔法修行的帮助，可是每一天，甚至每一顿饭，都能感受到。 这也直接导致，三代赤影成为了最受欢迎的赤影，虽然他自己一直都在说，自己只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但这不妨碍伊格尼瓦斯人觉得他很靠谱。 而这份拥戴，也一直持续到了三代赤影的晚年。 这个时候的三代赤影，已经可以彻底宣告，自己真的是做到了一些事情的，只因为此刻的他已然得到了手下们总结出来的结果——他从没想过饮食改良的威力会如此之大，甚至让伊格尼瓦斯人的平均寿命都上升了十余年。 要知道这还只是按照那些去世的死者来算，他们生前可是还有相当一段时间，是按照伊格尼瓦斯人的祖传习惯在胡吃海塞来着，那种进食方式可是对身体有着颇重的负担，可即便这样，在更改了饮食习惯之后，他们的寿命也还是增长了一些。 “这样的话，我也能安心闭上眼睛了。” 在生命的最后，垂垂老矣的三代赤影回首往昔。 如果一定有什么遗憾的地方，那就是他没拿到真正能让人永葆青春的秘法，眼下族人们使用的，充其只能算是那份秘法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不过好在他在变得老迈之前，就已经开始让一些魔法使们去研究那份秘法的奥妙之处。 “当然，我大概是用不上这个了。” 这样想着，他叫来了那些魔法使的首领。 这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研究秘法奥妙的负责人，同样也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四代赤影。 “如果研究出成果，一定要给族人们都用上……不要像当年伊格尼斯城里的那些王一样，只顾自己，那样一定会招致厄运。” 尚未继任的四代赤影，紧紧地握住三代赤影的手，他没想到这位三代赤影即便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心里也依旧在想着伊格尼瓦斯人的事情。 这样的意志，不禁令他心生敬佩，他决定继承四代赤影遗志，一定要让族人们都能做到真正的长生不老。 当然，四代赤影也很清楚，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长生不老本身过于空泛，但是增加族人们的寿命，让族人们变得更健康，更年轻，却是他能看得见，摸得着的部分。 抱着这样的想法，四代赤影大部分时间便全都用在了钻研上，虽然很多族人们都评价这位赤影，是最不管事的一代赤影，从继任以来好像就没做出过什么功绩，和前几代赤影相差甚远。 可是，在四代赤影继任的第三十个年头时，一切却发生了变化。 那一年，四代赤影终于拿出了他的，研究成果。 “这是什么？” 看着那些分发到他们手中的，仅仅只是小拇指指肚大小的，像是什么石头粉搓出来的小圆球，众多伊格尼瓦斯人纷纷皱眉。 他们的四代赤影，搞了三十年，就搞出来这个？ “吃。” 四代赤影言简意赅。 虽然这小圆球看起来很奇怪，不过出于对这位四代赤影的信任，他们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这圆球给吞了下去。 就算真是石头也无所谓，反正吃下去的也不多，无非就是一会多吐一阵，那他们也认了。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玩意，还真不是石头。 甚至不止不是石头，就在这些小圆球被吞下去之后，没过一会，他们竟然都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饱腹感！ “感受到了吧？” 眼见得众人惊愕的神情，四代赤影不禁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过去三十年的成果！我进一步改良了三代赤影留下的办法！” “以后的我们，已经不需要再吃什么东西了！” “只需要一颗食物精华，就能直接饱腹，一天不饿！” 第68章 浓缩的都是精华 第四代赤影的创举得到了空前的欢迎。 只需一粒食物精华，就能补充人体一整天的需求，这无疑是最伟大的发明，尤其是对于伊格尼瓦斯人来说。 毕竟身为魔法使的他们，是真的能将食量转化为战力。 三代赤影的饮食改良，已经大大减轻了他们修炼魔法的负担，而四代赤影的食物精华，更是直接打破了他们的进食极限——毕竟就算是三代赤影留下的炖汤，喝多了也有点撑肚子。 可换成这小小一颗的食物精华，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只要能扛得住，只要能消化得了，这种东西，他们能一把一把地吃下去。 在这个基础上，四代赤影也理所当然的得到了众人的承认，他们认为四代赤影是伟大的贤王——并且四代赤影的功绩甚至不止于此，毕竟战力增加了之后，总是得用。 于是，在四代赤影的晚年，伊格尼瓦斯人发动了收复失地的战争。 整场战争堪称摧枯拉朽，毕竟那些巨人们早就饿得没有了当年的威风，反倒是这些伊格尼瓦斯人的魔法使们，在食物精华的加持之下越战越勇。 或许是由于摄入营养太多的缘故，这些新一代的伊格尼瓦斯人早就不再是当年的身高，他们很多人都已经到了那些巨人的胸口，有些身形高大的人，甚至和那些巨人都相差无几——但相比那些饿得干瘦的巨人，终日饱腹的他们要更加强壮，手中的魔法更是比故地的那些伊格尼瓦斯人，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曾经的魔法使们，轰出火球就已经算战力了，但眼下，每一个伊格尼瓦斯的战士都能轰出更大的火球，如果换成以前的小型火球，他们甚至可以做到连发，这战斗力又何止提升了一个级别。 “这都是四代赤影的功劳！” 他们这样夸赞着那位赤影。 “如果不是因为四代赤影，我们又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其实是那位伟大蛇神遗留的智慧……” 四代赤影倒是没有居功自傲，而是像三代赤影一样，理所当然的承认了这套东西的来源。 毕竟这食物精华，也是在三代赤影的炖汤技术基础上琢磨出来的，真要上溯的话，还真是来自于伟大蛇神的智慧。 毕竟连制作食物精华的容器，都还是锅这种炊具。 只不过，这点微小的插曲，却很快就被前线传来的大胜掩盖了。 在战争开始的第十五天，魔法使们终于寻找到了巨人们的主力部队，随后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杀光了那群饿殍——而在这些巨人被歼灭之后，其余的巨人更是纷纷地向着冰原的方向逃窜，一路向北，再也没有回头。 胜利来得如此突然，一切简直宛如梦幻。 这也直接导致四代赤影在确认了前线大胜的消息之后，一度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四代赤影已然感觉到，自己已经灯枯油尽了——仔细想想，或许他早就该死了，毕竟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尝试，对人的精神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折磨，那些废寝忘食的时光看似专注，但却也早就将他的身体拖垮。 作为进一步改良了伊格尼瓦斯人饮食结构的人，四代赤影自己，反而是最没办法健康的那个。 于是，就像当年的三代赤影一样，四代赤影也从自己手下的那些研究员里，挑了一个最为靠谱的人出来。 “你以后就是第五代赤影了。” 四代赤影对着那个研究员这样说着。 “三代赤影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已经做到了，眼下就算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大概也就是食物精华了，你的话应该也感觉到了吧，那种东西有进一步的可能。” “是。” 研究员使劲点头。 事实上不止是他们，很多伊格尼瓦斯人都已经察觉到了，某些涉及到食物本质的东西，又或者说人体所需的关键——不是眼下这种所谓的食物精华，而是真正的，不带任何杂质的，人体所需。 以往的时候，人们会在摄入食物上有负担，主要还是在消化上，身体总是需要去分辨和处理，哪些是需要的，哪些是不需要的。 如果能将这一部分清晰化，甚至做到精准摄入的话……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四代赤影握住了那个研究员的手。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圣山的事情……” “这个我知道，您经常提。” 研究员继续点头。 圣山的事情，算是三代赤影的遗愿，毕竟三代赤影那份饮食改良技术，就是从圣山里偷学来的，眼下有机会了，自然要去和那些所谓的山中之人，也就是昔日的伊格尼斯人说一声。 虽然在过去那漫长的时光中，两边早已分成了不同的分支，但他们终究有着相同的祖先和过去，彼此之间联络一下，也是理所当然。 “最后，不要忘了，去祭祀一下那位伟大蛇神，毕竟我们也是从祂那里得到了智慧……” 这样说着，四代赤影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直到再也没了声息。 而五代赤影，也在那一天完成了继位。 作为新任的赤影，五代赤影第一时间便选择了按照四代赤影的遗愿，亲自去昔日的圣山祭拜——这是一场仪式，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场外交。 虽然圣山之中的山中之人，和伊格尼瓦斯人有着相同的祖先，但两边终究还是分成了两个不同的派别。 好在那些山中之人很好说话，尤其是那个主动出来接见他们的年轻人，也就是这个时候，五代赤影才知道，对方居然是与初代赤影同一时代的人物，甚至一直活到了现在。 “看来你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道。” 看着这些新一代的伊格尼瓦斯人，当年那个年轻的逃兵，不禁一阵感叹。 眼看着这些伊格尼瓦斯人能好起来，那也算是遂了赤影的心愿了，他也终于能放下心来，继续去专注于自己的道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却不是什么结束。 而是一切的开始。 第69章 人类精制饲料 由于彼此之间本就有着同一个祖先，山中之人和伊格尼瓦斯人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过去那么长时间，山中之人对于伊格尼瓦斯家族早就没那么多怨气，更何况眼下的伊格尼瓦斯人，也和曾经那些王族完全不同——相比于那些掌握了魔法，就对他们颐指气使的王族，这些伊格尼瓦斯人，更像是当年的他们自己。 只不过这些伊格尼瓦斯人正好掌握了魔法而已，但这又不算什么，毕竟眼下作为山中之人的他们，也都有着各自的手段。 于是，面对着这些勤恳的年轻人，这些山中之人理所当然的，将其当成了晚辈来看待，而伊格尼瓦斯人面对这些昔日的同胞，也没有什么藏私的意思——在享用了山中之人款待的美食之后，他们甚至将食物精华的提取技术，也给拿了出来。 “大概就是这样，用锅加热，熬煮，然后晾干……” 为了保证不会有信息缺失，五代赤影甚至亲自出面，进行了具体过程的操作，乃至于详细配比的演示。 “不过现在的还只是粗糙版本，在四代赤影还在的时候，我们已经摸索到了更深入的东西……” 更深入的东西，也就是人体必需的到底是哪些，这个问题伊格尼瓦斯人也没搞清楚，眼下倒是正好集思广益。 而这种对于本质层面的研究，对山中之人，正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毕竟在漫长的时光中，他们早已养成了求道的习惯，眼下遇到一个无解的难题，就像是在他们的道上拦了一块石头——他们根本没办法克制住想要将其搬开的欲望。 理所当然的，他们全都投入了这项研究之中。 研究的过程是漫长的，这需要不断的试错，不过好在眼下巨人已经被打回了北方冻土，没有外敌侵扰的环境下，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尝试自己的一切。 而在五代赤影继位二十年之后，研究也终于有了成果。 “就是这种东西？” 五代赤影看着面前的那一小撮白色粉末。 “你们真的确认，这东西就是人体必要的所需？” “就是这个。” 被问到的魔法使点点头。 “只是看起来是白色粉末而已，实际上是混合了从各种食材中提取出来的，人体必须的基本材料……我们都已经试过了，摄入的一切都会被吸收，身体完全不会产生任何垃圾。” “但这个还是有点……” 看着那些白色粉末，五代赤影一阵皱眉。 “这种保存方式不太合适吧？随便吹口气就要飞了……就不能跟食物精华一样做成小球吗？” “那样就要用到蜜浆了，但是蜜浆里面也有很多成分，是不必要的。” 听到五代赤影这么说，那个魔法使却连连摇头。 “根据我们最新的研究成果，在旧王时代，也就是大卫·戴的时代，魔法使们寿命不够长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肆无忌惮的饮用蜜浆……或许在他们的时代，蜜浆已经是他们能找到的，相对最纯净的能量摄入，但那其中那些杂质还是不可避免的损害了他们的寿命。” “……蜜浆里都有杂质？” 五代赤影大吃一惊，要知道在他的印象里，蜜浆的澄净程度，可是比三代赤影留下来的炖汤都还要更高。 如果这都能算有杂质的话，那眼下这些粉末的澄净程度…… “我尝尝看。” 深吸一口气，五代赤影决定亲自尝试。 但在一半的粉末被倒入口中之后，五代赤影却是一脸茫然。 原因无他，这玩意，没味。 明明应该是有东西被吞入了口中才对，但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嘴里有什么味道，甚至都感觉不到有什么能称作口感的东西——只因为这些白色粉末，在入口的一瞬间，就已经融在了唾液之中，正常的进入了他的身体循环。 “我刚才真的吃东西了？” 如果不是面前的那些白色粉末已经消失不见，五代赤影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不是遇到了某种幻觉。 这也让他第一时间开始感受起自己的身体。 好像有饱腹感，又好像没有，肚子完全没有被填满的感觉，但此刻的他又微妙的不觉得饿——可如果让他现在继续吃东西的话，他肯定也还是能吃的。 “这是……” 感受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变化，五代赤影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而那个负责介绍的魔法使，像是早知道五代赤影会有如此反应一般，登时便露出了笑容。 “这就是新材料的强大之处了，因为是完美的符合了人体所需，所以能最大限度的减轻身体的负担……所谓饱腹感，也就是消化负担已经不堪负重的状态，反过来说，完全没感觉，也就是完全没负担。” 完全没负担，也就是意味着可以吃下更多。 对于伊格尼瓦斯人来说，这无疑是更进一步的提升。 要知道就算是四代赤影留下来的食物精华，也终究还是有吃撑的时候，但眼下这些更进一步的白色粉末，却是完全不可能吃撑——当然，一定要大量的填下去，那确实也能吃出饱腹感，不过这就远远不是食物精华的那种级别了。 如果说四代赤影留下的食物精华，一粒能让人一天不饿，饭量最大的人，一顿也最多吃五十七粒，那么眼下这些白色粉末，虽然也是一小口就能让人一天不饿，但饭量大的人完全可以吃下百人份，甚至更多。 “这……” 又连着吃了十多份之后，意识到问题所在的五代赤影，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了不得，真的了不得。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做不出什么更好的成绩了。 可谁能想到，就在他自己这边都已经准备等死，甚至开始寻找继承人的时候，他作为赤影的功绩，居然迎来了新的一笔！ “当然，这也离不开你们的功劳。” 看着面前这些辛劳的魔法使们，五代赤影的心中，也已然找好了六代赤影的人选。 “那么，这个东西的成本如何呢？” “成本的话……” 刚刚那个负责介绍的魔法使，顿时便开始挠头。 第70章 时代在召唤 新一代的食物精华，也就是那些白色粉末，成本层面其实很不好说。 如果单从提取层面上来说，其实也还好，虽然提炼过程中的损耗确实是有，但那也还在可以接受的程度——真正麻烦的地方还是在于材料的种类上，毕竟人体所需要的各种东西实在是有点多了。 就这一小撮白色粉末，就采用了长毛象，剑齿虎，洞熊，恐鹰，巨喙鸟等七种动物的肉类和骨头，外加地耳，葛根，滨藜，荨麻，菊芋，野山葵，香蒲，石莼等二十七种瓜果蔬菜。 “这么复杂？” 五代赤影听得瞠目结舌。 “我们以前也没吃过这么多吧……你说的一些蔬菜我连听都没听过，这些东西真的是人体必需的吗？” “全部都是。” 被问到的那个魔法使叹了口气。 也就是有了对人体的研究，他们才知道，原来的人们寿命短不是没道理的——以前的食谱实在是过于粗糙，这直接导致很多人体本身需要的营养，那些先祖们都没怎么吃到。 该吃的没吃到，该吸收的营养没吸收，那确实是会短命，只不过当时的先祖们没意识到这一点，只觉得活个几十年就已经是长寿了。 可实际上，若是保养得当，摄入均衡，人体的极限，又怎么会只是那种程度。 “对于人体极限方面，也有过先例……那是旧王时代的最后一个王，号称初生之曦的大卫·戴。” “虽然作为一个王，他不算称职，但是作为一个魔法使，他也确实探索出了人体的极限。” 是了，那段历史也没过去多久，人们多少都还对那位初生之曦有点印象，那比巨人还要庞大的，甚至堪比神明的身躯，无疑证明了，人体的极限是远超他们想象的。 “并且材料的话，其实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被问到的那个魔法使继续说着。 如果材料问题，只是由伊格尼瓦斯人来解决，那确实是一个麻烦的难题，可如果能得到那些山中之人的帮助，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那些山中之人的手里，掌握着可以将作物快速催熟的秘法，这对材料的获取有着极大的帮助。 只是这件事，就需要第五代赤影出面了。 好在那些山中之人也很好说话，并且对这项技术也十分感兴趣——对于这些伊格尼瓦斯人搞出来的食物精华，山中之人这边还真有着相当的需求。 毕竟求道这种事，废寝忘食也是必然，但人这东西不吃饭就是会饿，可做饭的话就算再快也要一会——但有了食物精华可就不一样了，这些粉末完全可以随时拿去，一点也不影响他们对于道的研究。 至于那些各种瓜果蔬菜，植物果实……这对他们来说可完全不是问题。 起码现在，不是问题。 既然双方都有需求，那自然是一拍即合，在高度的合作之下，不管是山中之人，还是伊格尼瓦斯人，都进入到了快速的发展期，各种新技术层出不穷，食物精华的迭代也变得突飞猛进，这日新月异的变化，甚至让五代赤影有些恍惚。 “或许我真的老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五代赤影的身体，很快便衰败下来。 不过就算身体再怎么衰败，五代赤影的寿命也比前几位赤影都要长得多，虽然他的功绩，看起来没有前几代赤影那样宏伟，但在众多伊格尼瓦斯人看来，就是因为他，才奠定了伊格尼瓦斯人和山中之人交流的基础。 并且，随着双方的合作日渐加深，原本就有着相同祖先的他们，甚至逐渐有重新合流的趋势。 而这也是第五代赤影在临终前，交给第六代赤影的任务。 一方面，六代赤影要继续保持和山中之人的亲善，另一方面，六代赤影也要继续将那些研究延续下去。 而六代赤影，也将类似的话，传递给了七代赤影。 赤影们一代一代传了下去，伊格尼瓦斯人和山中之人之间，也逐渐重新融合，不分彼此，在这个过程里，北方冻土的巨人们南下了几次，却都被伊格尼瓦斯人轻松解决，而对于食物精华的研究，更是一代胜过一代，一代强过一代。 可就在第二十七代赤影继位的时候，伊格尼瓦斯人，却突然面临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什么叫材料不够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二十七代赤影只觉得无比荒谬。 明明前面那么多代赤影，都没有出过这种问题，那些用来制作食物精华的原材料，甚至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有伊格尼瓦斯人都觉得，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永远这样下去。 可现在，那近乎无限的资源，居然也有被掏空的时候？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十七代赤影，马上便下令彻查。 很快，他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问题出自将作物催熟的办法，这个办法源自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的伊格尼瓦斯人之中，还有一部分叫山中之人的群体，他们会使用秘法来将作物迅速催熟，甚至让作物长得比正常成长都好——而在山中之人与伊格尼瓦斯人重新融合之后，这些所谓的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 能够将作物催熟的，是远古蛇神的粪便。 对于各种作物来说，那些粪便中蕴含着大量的养分，就像人在满足了身体摄入之后，就会茁壮成长一般，作物吸收了大量养分之后，自然也能长势喜人。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远古蛇神的粪便，被挖干净了。 那片如同小山一样的屎山，在一代又一代伊格尼斯人的开采之下，终究还是枯竭了，所有的蛇神粪便都已经被用了个精光。 而现在，没有了蛇神粪便之后，一切所谓的高速发展都会停摆，甚至连族群都会陷入饥荒之中。 “可是那位蛇神……” 想起那些古老的传说，二十七代赤影咬了咬牙。 或许是时候，去将那位伟大蛇神，从沉眠之中唤醒了。 第71章 最好的安排 想要将伟大蛇神从沉眠中唤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就是这个时候，二十七代赤影才发现，过往的岁月里，他们实在是太过专注于研究食物精华本身，对于那位伟大蛇神，却是知之甚少——他们只知道对于蛇神的崇拜，从旧王时代就已经开始了，而那些山中之人，则将蛇神称为“道之祖”。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对于蛇神的认知好像就只到这里了。 “或许可以试试，按照丰收节的办法来做？” 二十七代赤影能想到的也就只是这个了。 每年丰收节，他们都会搭建出祭祀蛇神的夯土祭台，然后在机台上摆下最好的美食，吸引伟大蛇神的目光。据说在旧王时代，伊格尼瓦斯人的先祖就是这么祭祀蛇神的——所以眼下如果想要唤醒蛇神的话，这种办法，或许可行？ “总之先试试吧，” 二十七代赤影也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很快便召集人手，在蛇神沉眠的山外搭建起了祭台。 但这种尝试却终究没什么用出，没有任何东西有醒过来的迹象。 “想想也是，就算要和蛇神交流，也要挑蛇神醒着的时候才行，眼下蛇神又没睡醒……我就算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在尝试了三次都没有反应之后，二十七代赤影叹息一声，又去想别的办法。 所谓别的办法，也就只能是走访当年那些山中之人的后裔了——至于为什么不是本人，当然是因为时间实在是过去了太久，当年的那些山中之人就算再怎么青春永驻，也终究还是湮灭在了漫长的时光当中。 “但是对于怎么和道之祖交流，我师父的师父还真提到过。” 当二十七代赤影，找到一位山中之人的后裔时，对方给出了让他眼前一亮的答复。 “据说在那个时候，师父的师父为了躲避仇家追杀，居然直接藏进了道之祖的鼻孔里……鼻孔里进了东西的感觉你也知道，那位道之祖一个喷嚏就醒了。” 要钻进道之祖的鼻孔…… 二十七代赤影一阵挠头。 这怎么听都是一个极为危险的活计，毕竟那可是道之祖，是真正的神明——而现在，他却要钻进对方的鼻孔里。 这种事不管怎么听，都觉得有些过于…… “干了！” 二十七代赤影果断做出了决定。 就算过于离谱他也干了，毕竟这事关族人们的安危，为了族人们能够继续吃上饱饭，他愿意以身犯险。 抱着这样的想法，二十七代赤影再一次来到了蛇神沉眠的大山之中。 寻找鼻孔的位置倒是不算复杂，毕竟两个并排在一起的山洞确实不算多见——而在找到山洞之后，他便一咬牙一狠心，直接钻了进去。 只是出乎二十七代赤影预料的是，眼下依旧什么都没有醒来。 哪怕他已经走入了蛇神的鼻孔，蛇神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难道是我走错了？” 二十七代赤影一度开始自我怀疑。 “还是说，我其实是少了……一个特别必要的步骤？” 能当上赤影的，都不会是什么普通人，二十七代赤影马上便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 当年那位山中之人的前辈，可是被仇人追杀进来的。 而现在，他虽然进了蛇神的鼻孔，但还是缺了那个必要的仇人。 又或者说，来自于仇人的……攻击？ “得罪了！” 深吸一口气，二十七代赤影双掌一拍，就要轰出火球。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所处的山洞中，也突然就，刮起了风。 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只不过这风却不是往外刮，而是毫无道理的，从外面往里刮。 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 “啊……啊嚏！！！” 二十七代赤影整个倒飞了出去。 —————————— 杜易是被鼻子里的麻痒给闹醒的。 原本他应该还要再多睡会才对，毕竟眼下他的脑子还有点迷糊，可就像上次一样，这次也是一个喷嚏给他打醒了——被干扰了睡眠的杜易，甚至连眼都有点睁不开。 不过马上，杜易这边就已经反应过来。 “应该是有事找我吧？” 只是片刻，杜易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起因。 虽然他曾经和那些野人约好了，没事不要来打扰他，但是如果真遇到事的话，那些野人大概还是会向他求助——而那些野人能用的办法，大概也就只有给他通鼻孔了。 “还真是……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这帮野人实在是……” 想到这里，杜易不禁一阵摇头。 早知道他就去西边的大雪山睡觉就好了，那样至少不会睡一半被吵醒……不过眼下这个情况，或许是那些野人们真的碰到了什么麻烦？ “起太猛了就是这点不好，现在脑子都是不清楚的。” 意识到自己的思路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杜易干脆先放空大脑，开始观察起自己的周围。 周围的环境，熟悉又陌生。 起码就地域上来说，还是有点熟悉的，他起码能看得出，自己睡着的是时候应该没挪动地方——但是陌生的部分，就很不好说了。 天知道这是过了多久，周围的草木居然全都秃了，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石头和泥土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 这片山区好像是出了什么变故，起码在他的印象里，这座山明显不该这么秃才对。 好在秃也有秃的好处，他马上就看到了眼前的那个人影。 人影本身，杜易不是很熟，虽然在他的眼里，这些野人长得都差不太多，但起码这个野人，他是真不认识。 不过人影虽然是不熟，但人影旁边的夯土堆，他就很熟了。 “是那些野人想要跟我沟通的方式啊……弄得还挺正规的。” 看着眼前那垒砌的夯土，杜易甚至有些怀念。 很久之前，那个叫耀光者的野人，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没想到眼下这个习惯居然还被保留着。 “也就是说，祭台上还会有些食材之类的对吧？” 这样想着，杜易看向了祭台之上。 只是这一次，杜易没看到什么食材。 只有大量的白色粉末，正被堆砌在祭台之上。 “这是……什么？” 看着那些不明所以的白色粉末，杜易一时间瞠目结舌。 第72章 事要多知 虽然刚睡醒的杜易脑袋还有点昏沉，但至少他认得出这熟悉的土堆。 按照那些野人们跟他交流的方式，土堆上面放的应该是食材，如果按照之前的习惯，他会用这些食材，给那个过来与他交流的野人做上一顿好的。 可现在，杜易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这些白色粉末算是什么食材。 虽然这些粉很细，但怎么看都不像是面粉的样子，至于米粉，更是不怎么沾边——一定要说的话，更像是磨的很细的盐，但细看之下又不是食盐的样子。 “万一真是盐呢？” 这样想着，杜易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随后极为谨慎地，舔了极小的一点。 他没尝到任何味道。 “也不是盐……那会是什么？” 杜易总感觉，或许是自己的使用办法不太对。 或许这些白色粉末不应该用嘴吃，而是要换成用鼻子来吸…… “那还是算了！” 杜易果断放弃了继续探知下去的想法，他可不想染上什么奇怪的不良习惯。 更何况这些白色粉末对他也没什么吸引力，这还是杜易少数见到能让自己提不起半点兴趣的东西。 比起这些白色粉末，杜易更在意，刚才到底是谁在往他的鼻子里钻。 “或许是那些野人吧，毕竟这大概是他们能想到的，叫醒我的唯一办法了。” 杜易这样想着。 虽然他之前说的很清楚，他要蜕皮，别打扰他睡觉，不过他倒也能明白，如果那些野人真遇到什么事情，恐怕还真的会找到他的头上来——当然，能理解归能理解，不代表他就会这么放过这件事，毕竟往他鼻孔里钻，这种事也太危险了点。 “下次蜕皮还是别把鼻孔露出来了，或者换个安全点的地方。” 一边这样想着，杜易一边准备教训那些野人。 但让杜易没想到的是，出现在他视线中的，不是熟悉的野人。 而是一个，大号野人。 大号野人，又或者说野人们口中的所谓“巨人”，在蜕皮睡觉之前，他曾听这些野人提起过——在那些野人的口中，这些巨人是与他们敌对的，并且性格极为凶残，甚至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并且这些所谓的巨人，有个非常明显的特征，也就是身高大概相当于两个野人……” 杜易打量了一下，那个嵌进地里的大号野人。 这身量，相比于他印象里的那些野人，确实是翻倍了。 “难道刚才是他？” 杜易登时就吓了一跳。 如果是熟悉的野人，杜易倒是没所谓，毕竟那些野人他认识，并且他也知道这些野人不会做什么——可换成这些野人的敌人，那些所谓的巨人，可就不一定了。 再加上那熟悉的夯土堆，还有那些奇怪的白色粉末…… “要不还是直接弄死吧。” 警觉地杜易决定将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 不过在弄死之前，他还是决定先拷打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也就是这一个念头，却让二十七代赤影侥幸活了下来。 当杜易开口询问的时候，二十七代赤影立刻判断出，这种类似方言的口音是古老的伊格尼斯语，虽然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想要理解这些拗口的语言颇为困难，但他还是马上学着对方的发音，尝试用这份不知多少年前的语言，来与蛇神交流。 “也就是说，你其实就是当年那些伊格尼斯人的后代？” 即便二十七代赤影开始辩解，杜易仍旧没有放松警惕。 “你要怎么证明你自己？” “我……” 二十七代赤影当场愣住，他从没想过居然会遇到这种问题。 伟大的蛇神居然将他当成了冻土的冰原人，这让他怎么解释？ 好在，二十七代赤影还是有点本事的，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双掌一拍，一团火焰在他的身前炸开。 只有伊格尼瓦斯人才能使用来自于蛇神的魔法，那些冰原人可没有这种本事。 然而这一次自证，迎来的却不是蛇神的理解，而是迎面砸下的巨大长尾。 “我真的是伊格尼瓦斯人！” 二十七代赤影大惊大惊失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明明已经自证清白，蛇神却还要杀他。 “我……” 话还没说出口，二十七代赤影整个人就已经被夯进了地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二十七代赤影才想起那些古老的传说，那些代代相传的记载上写着，在旧王的时代，当年的魔法使们可是背叛过伟大的蛇神——只不过这份传说由于过于古老，甚至都没什么人在意了。 这也直接导致，他自己甚至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想起这段事情。 “这……” 二十七代赤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连使用魔法都会被蛇神当作敌人，那他又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我……” 也就是这个时候，二十七代赤影福灵心至，突然仰头大喝。 “伟大的道之祖！我是来求道的！” 即将再次砸下的巨尾，停在了半空。 而那一双蛇眼，也再一次转到了他的身上。 “你刚才叫我什么？” “道之祖。” 二十七代赤影连忙继续说了下去。 “伟大的道之祖，指引着伊格尼斯人前进的道路……我这次之所以过来面见您，也是因为心中有惑。” “伊格尼斯人？” 杜易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称呼。 至于指引什么前进道路之类的，他就完全不知道了，道之祖这个称呼，他更是完全没听说过。 “所以在我睡觉的这段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杜易看向眼前的大号野人。 “把你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说出来。” “这……” 二十七代赤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蛇神沉睡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那可太多太多了，从他这一代往上数，可是足足经历了二十六代赤影，眼下要他说……他又该从哪里说起？ “那我从最早的时候开始说起吧。” 这样说着，二十七代赤影开始了他的讲述。 第73章 没有叫错的外号 二十七代赤影的讲述，持续了足足三个日夜轮转。 而杜易，也终于知道了，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这些野人们居然做了这么多事。 而他自己，甚至就只是因为随口一说，就被这些野人们，冠以“道之祖”的名号。 “不至于，这个真不至于。” 杜易习惯性的谦虚起来。 “只是随口说两句话而已，根本没到那种地步……就好像你如果让我做一个我自己都举不起来的石头，我大概也……” “大概也能做到吧。” 二十七代赤影感叹出声。 “做出自己都举不起来的石头，原来您是在暗示我要主动去面对困难……多谢点拨，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回答二十七代赤影的，是当头拍下的长尾。 这一次，杜易可以确信，这大号野人确实是当年那些野人的后裔了，只因为这份瞎寻思简直和当年那些野人如出一辙。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不让你把我当成什么道之祖……那会让你开始曲解我的意思。” 杜易再一次重申了交流的基调，他很看中这个。 “别多想，也别瞎想，都是字面意思，能明白吗？” “……能。” 二十七代赤影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是了，他终究还是过于僭越了，之前去钻蛇神的鼻孔就已经是极为大逆不道，眼下居然还胆敢妄自揣测蛇神话语中的意思…… 他必须要端正自己的态度才行。 “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吗？” “别打扰我睡觉就好。” 对于还有点犯困的杜易来说，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虽然这大号野人口中，那所谓的食物精华提取，听起来像是有点意思的事情，不过考虑到自己眼下还有点迷糊，他还是决定补觉之后再来了解这些。 “当然，作为报酬，在我睡前，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先说好，我做不到什么全知全能，你如果问到我不了解的东西，我也回答不了。” “只是一个微小的请求。” 听到蛇神居然这么说，二代赤影登时便大喜过望。 “我想要您的粪……” “滚。” 杜易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过就算拒绝，杜易也是有理有据的拒绝，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这种请求过于离谱，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刚才你说的时候，我都已经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们现在这些食物精华的产量，都是建立那些堆肥上……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有什么后果？” “你们的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我又不可能一直都拉给你们，那你们下次断炊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真到了那种时候，又该怎么办？ 二十七代赤影，隐隐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 真到了那个时候，伊格尼瓦斯人为了活下去，大概会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能让蛇神制造更多的堆肥——但很显然，蛇神不会，也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 除非他们能控制住蛇神，也就是控制住稳定的堆肥来源。 那意味着，他们要与蛇神交战。 “嘶……” 仰望着蛇神那高大的身影，二十七代赤影，登时便冷汗直流。 这无疑是最为危险的事情，与蛇神敌对，伊格尼瓦斯人甚至有可能会走上旧王时代的老路。 至于这条路通向什么……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他们真的能战胜蛇神，那旧王时代也就不会被叫做旧王时代了。 更何况，他们好像也没有任何，与这位蛇神起冲突的必要。 “可如果没有那些肥料的话……” “没有那些肥料，你们就不能自己想办法了？” 杜易不禁一阵挠头。 “你们都已经能做到把维生素弄出来了，居然会忘了在堆肥这方面下功夫？你们自己难道做不出来吗？” “我们又怎么可能……等等？” 二十七代赤影刚想说什么，整个人却突然愣住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啊。 他们都已经将食物精华提炼到了如此的地步，难道在堆肥方面就做不到类似的程度了吗？ 是，就算他们做出来的东西，怎么都不可能比得上蛇神做出来的，但只要能无限接近于蛇神粪便的效果，那不也一样是解开了问题的关键？ “这种事……” 这一刻，二十七代赤影，突然想到了，那些山中之人。 那些山中之人口中的道，大概就是这种东西了，只要想到就要做到，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做到——只要愿意去做，那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无非就是时间长短而已。 为了提炼出食物之中真正的精华，直到他现在，一共是二十七代赤影。 那么，为了做出配套的堆肥，再多来几代赤影，又能如何呢？ “多谢道之祖指点迷津！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二十七代赤影连忙俯下身子，感谢着蛇神的指点。 而杜易，却也缓缓点头。 他看得出来，这大号野人是真明白了，至少那坚定的眼神，是做不得假的——这无疑是想要做点什么的眼神，这大号的野人已然不再去想那些，关于刨他厕所的事情了。 不过出于信息的保真度，杜易还是专门问了这大号野人一遍，确认了这野人真的是想要回去自研，才算安心。 “那你就回去吧，顺带把你那些白面拿走。” 眼看得这大号野人已经踌躇满志，杜易便也准备继续休息了。 “另外，不要再打扰我睡觉了，有什么事情，等我蜕皮结束之后再说。” “您安歇吧，伊格尼瓦斯人有能力面对所有困难。” 二十七代赤影连连点头，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与道之祖的交流是有益的，虽然他没能拿到蛇神的粪便，但他却拿到了远比蛇神粪便更为宝贵的东西。 那是蛇神的智慧。 又或者说，道之祖的指引。 不过话肯定不能这么说，毕竟道之祖也不允许他使用“道之祖”这个称呼，至于蛇神的话，好像也是不行的。 “那就……太一吧。” 二十七代赤影这样想着。 太一，很大的一，生动形象的描绘出了蛇神的样子。 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这是来自太一的智慧！” 这样想着，踌躇满志的二十七代赤影，回到了圣山之外。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来自太一的智慧，分享给所有的伊格尼瓦斯人。 第74章 忘战必危 竹影倒吸一口气，不敢多想云辞话中深意，俯首领命。淡心见状，连忙为出岫穿戴整齐，才让竹影抱着她离开。 仅管嘴上诸多抱怨，可一旦身体遵从本能，不得不说，乔能是个很合格又很多面的丈夫。阳刚，温柔，野性，粗暴，多情，邪魅……，每一种都能让聂婉箩感到异样的满足。 “好了，现在大哥也醒了，你是不是该说说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红孩儿又在一旁不耐烦的催促道。 “程逸奔！”程逸海马上就发火了，在这个家里，程逸海从来就没有当面的对程逸奔发过这么大的火，可是，这一次他却是没有给程逸奔颜面。 锁在眼眶里的泪簌簌落下，心却一瞬间回暧，仿若过山车般的心境，聂婉箩不知道此时的眼泪是因为前一刻的无助还是他说不离婚的喜悦。 停车，严战隔着挡风玻璃对上林向南的视线，不过几秒后，他松了安全带，开了车门，下了车。 不过这个时候的裴诗茵心里也是有些无计可施，她怎么样离开还真是个问题呢？程逸奔会放她走吗？看现在的这个样子，似乎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可能。 那个记录者，那个没出现在画作上，却总让人有种错觉他就在哪里，参与了每一幅场景的发生。 说话间，将手中夹着的刀往外一抛，一道银光闪过，妖帝的身影随之出现。 知何时下起了雨，聂婉箩侧头听着窗外的风雨声，闭着双眼无声流泪。乔能守在她的身边，望着她苍白的容颜，除了默默的陪伴，他已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抱着手中的袋子，萧青枫没有犹豫的，直接从床上一跃而出，冲出窗外。 一边说着，他一边得意地转身，从身后的杂物中，拿出了记录了边毅一言一行的录像机，眼神瞬间兴奋的爆炸。 龙五显然也看到了八凤的身体显出一阵金光，那是元素之境要爆炸的讯号。 “以你的修为，应该看得出来，那是什么品阶的法器吧！”天佑再次问道。 希瓦克鲁面无表情，手掌之上的能量火焰，如心脏跳动般，开始有规律地律动。 刘懿紫府之中，和那个世界虽然是同步的。但由于那个世界的时间和地球一样，也就是说，那里相对于刘懿这里，慢了二十倍。 在明白一切的前因后果之后，三人只觉得这琼华派中，竟是充满了巧诈与欺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第一次如此冷漠而功利地展示在众人面前，心中苦闷之极，似乎连呼吸也不畅起来，惶惶然如避瘟疫般离开了这里。 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认为秦朗是对的。如果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了，自己还不去揍死那个混球，这还活着现世？不够丢人现眼的。 刘德头也不回立刻率军撤退，只见800的偃月骑兵向后方两侧冲去，张宝与张梁的侧翼军队根本挡不住这精锐骑兵的突击，剩下的1000近卫军护着刘德，在偃月骑兵的左冲右突下渐渐远去。 莘禾疑惑地看了一眼，发现任务条完全没变化，不仅如此，进度条还前进了二十几。 林国栋不再多问，侧身继续去检查这些人的迎接仪式准备好没有。 “有没有打听到招工的这个工程的情况？”林墨问一旁的钱好多，这个镇上要说消息最灵通的是谁，绝对非钱好多莫属了。 当燕红尘手掌刚碰到这把锈迹斑斑的戟之时，好似有一股温热传来，他用力一握戟身，一股金属的声音轻轻响起。 隐约中听到周临江好像又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不敢眨眼，直愣愣的站在那，好像一根木头。 熊泽本打算是报喜不报忧，公司在任命改革之后，诸多纰漏和隐患，一时都没跟刚经历了那么多的任命说，但es品牌的事情迫在眉睫，他作为副总，实在是压不下来了。 这人发现自己有些失言，连忙将嘴巴捂住，幸好刘云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狗娃越说越愤怒，最后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恨不得现在就将那高峰给宰了。 血咒种下后，就相当是一部分灵魂被燕红尘掌握，自然也是将他们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年代没有后世那么险恶，人与人之间还保留着最后一份朴实善良。 吃一堑长一智，四大魔王痛定思痛，最后就歃血为盟、立下了天道誓言，从此齐心协力、休养生息，准备再次进攻昊天界，无论是谁找回了“魔帝之眼”，其他人都承认他是新的魔帝。 风凌雪伸出纤细的手指掐住酒杯，闻了闻气味，不像是下毒的症状。 在寒城之中，田重源的形势已经变得岌岌可危，娜塔莎的滔天魔气对人类的身体有着极大的威胁，就算是田重源这位仙人都无法豁免，只不过，他比普通的人类要好一些，可以催动仙力阻隔魔气。 第75章 翻过那座山 二马最看不得雪儿哭了，这比用刀剜他的心还疼，他开始是用手去擦这些泪花，后来便是直接将脸贴上去，那些苦涩的液体顺着他的面颊，流入他的口中，让他充分地体味到了雪儿的苦痛。 “赶紧去通报，京中故人求见陈将军。”一个武将模样的人大喇喇的道。 “秀秀！”铁木真冲上前，抱住了狼头，眼泪居然从这个铁骨铮铮的草原汉子脸上滑落。 “好，我答应将军。”吕冀几乎没有考虑，一方面是陈华根本就没给他考虑的时间，另一方面是又给自己找个主子，自己在安全方面又多了一份保障。 大美心道:这个许律师到真是一个正人君子，不贪财，正直且有才华，若不是自己早已心有所属，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李土改自然是给他一顿好骂，尤其把老革命的想法，也向四清做了很好的阐述。 “不过……”我看相那五季法则的第五季法则，天地法则已经和我的元婴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了，毕竟这些年来对于天地法则，我还是挺上心的。 “出去！”老三根本不理会老大，他冷冷的看着他这个大姐，几乎吼了一句。 一直徘徊到了中午，他们没有心情买任何的衣服和饰品，到是雪儿进了些自己需要的线和配料。 而原本罗开平扶住门板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身上惊出更多的冷汗。 钢弓、钢箭和陌刀的属性都鉴定出来了。居然达到了三品的层次，尤其是三棱破甲箭，估计是因为箭头的设计，拥有一个和毒刺一样的破甲属性。 复制品皱了皱眉，也发现了陆刚身上的变化，但是却没有办法去阻止他的实力提升，手中的僵直剑上面涌出了龙形的剑气，然后对准了陆刚。 陈香知道该是自己走的时间了，于是拱手一礼，便从梅庄的大门走了出去。 “大人，或许可以再晚一点走……”凯维琳的声音在林维的耳边回荡，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热气。 一声像杀猪一样的怪叫响起，那头大犀牛甩着尾巴倒退着从沙洞里钻了出来。 然而那个收藏家却没有卖掉的意思，选择自己留着收藏，让一众珠宝商大失所望。 短短的几天，王志在内科已经是妖孽一般的存在，即便是科主任李宣杰也是对王志佩服不已，不住的大呼怪胎，因此钱森虎如今对王志是非常的崇拜。 一时间便有些无语。陈香问了问风清扬的修炼情况，知道风清扬已经可以将自己的长剑暂时吸入到自己的丹田之中了，不过每日却只能够温存几分钟时间，并无法将自己和长剑长时间的共存在一起，更无法说筑基成功了。 意思是，她们力气大到能把树桩倒拔出来，但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还得做进一步的观察。 就在这时，菲尼尔的意识开始缓缓地恢复，他的面色苍白，但是还强笑着。 当南宫逍遥走到夜雪身边的时候，阿狸连葡萄皮、葡萄籽都吞到了肚子里。 她之前想要报慕北辰大腿的哪一出戏，可不算是生生的毁了自己的名声吗？ “好，有追求，那就好好的干吧，我相信你。”温心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住了。 整个古老的祭坛散发着一阵耀眼的光华，就这么缓缓的旋转着，耳朵里还能听到一阵阵咔啦咔啦石头摩擦一般的声音响起，唐桥知道这是祭坛运转的声音。 初入溶洞，一片漆黑，而且四周还经常传来渗人的滴水声，不过走没一会儿，周围的溶石便亮起五颜六色光芒。 晚餐过后，念念似乎已经适应了叶晓柔，到睡觉的时候，已经拉着她非要让她讲故事哄自己睡觉。 听到了温心的话之后，邓睿点了点头，当然一直都知道温馨是这样的性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所以他很早就准备，开始去解决这件事情了。 温甜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给自己带来太多的麻烦，所以他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自己该如何去做。 “你自己尝吧，人家特地给你做的。”说着，叶晓柔愤恨的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办公室。 就算是生意再好的酒店，老板娘要用餐的时候，还是能找到包间的，阿兰觉得自己说什么感谢的话似乎都有点苍白，只好酒厨房拼命的上菜，捡好的上，捡贵的上，大有把方离淹没在这美味佳肴的海洋中的架势。 “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很久之后，璎珞与孤雁坐在坐在桌子旁，喝着璎珞调制的茶。 莫凡长舒了一口气，在这一刻此时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子的事情，可以说是让他们感到了极为的诧异，毕竟在这一刻，如果真的出手的话，只怕没有多少人能够与之抗衡。 第76章 在山的那边 轰轰烈烈的翻山运动，一直持续到了二十七代赤影的晚年。 由于缺少了可以快速催生瓜果蔬菜的堆肥，伊格尼瓦斯人的食物精华提炼终究还是不得不宣告暂停，而在失去了食物精华之后，他们甚至不得不重新吃起那些在他们看来满是杂质杂质的丹丸和汤剂——这也直接导致伊格尼瓦斯人无法再做到青春长寿，他们的寿命普遍开始下 其实对于这种货色的僵尸我根本就不愿出手，不就是身体硬吗，对于我来说都是扯淡，也不看看我这第一代妖尸的能力。 不管他到底想干嘛，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还是不要触了他的逆鳞才对。 石全现在的神识之力已经今非昔比，神识化形虽然初成，未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但是用来探索这瘴气情况还是信手拈来。 随着唐风的两声大吼，他的身上立刻披上了一件帅气的盔甲，而手中也出现了一把体型苗条的长剑! “爹，娘！”两个孩子并不知道他们的父母刚刚经历了生死危机，依然开心的舞动手臂。元尾将孩子放在地上，任由他们扑到父母怀中。 对后世其他艺术有重大影响，其魅力来自于比例、光与色彩的美学体验。 邹氏虽也没发言，但是手中的帕子早就被她攥的死紧，她低着头不敢看楚琏，强忍着心中的嫉妒和恨意，她怕她一抬眼，就被看出端倪来，忍不住与楚琏大吵一架‘露’出狐狸尾巴。 她因为刚刚的厮打，发髻散‘乱’，有几缕落了下来盖住了半边脸。 维斯肯郡料到德-亥司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可没想到他会如此端明事实。 他的红粉知己多得数不胜数，而她却还为了他傻傻地把自己围成一座孤独的城，将其他人拒之于城门外，想想也是她傻，也是她太天真。 “不敢动问，从这里到帝京，有没有终南捷径呢？”现在吗，温子玉的脑子里已经在做算术题了，客栈在中央，他们离开以后，他们也离开了。他们是闲庭信步过来的，很有走马观花的感觉。 “是！”报信的士兵虽然惊讶，但依旧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周卫国的命令。 布鲁赞这才心满意足，表情也生动起来，连虚伪假意的推辞都省了，直接揣进衣袋。 “可以的。放轻松一点。”陈阳伸手握着东尼仓优的纤手鼓励着。 “任何人，站在树下都第会让雷电袭击的，更何况这棵树原本就是引雷的树，太高大挺拔了。”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树。 上一次您的原材料的问题已经让我们背了大锅，虽说你按照合同赔了我们钱，可是那赔的钱是挽回不了任何名誉上的损失。 如若之前古越的婉拒让众人疑惑的话，那么此刻他直接拒绝如同当头棒喝，如此一棒不止敲的玉儿、雷刚、柳鸣等人心中大震，甚至敲的唐塔主、洪大师等人也是一脸骇然。 不过，这又怎样呢？或许会造成一些伤亡，这又如何呢？胜负的天平会颠倒吗？ 若非媒婆提到面纱之事，鸢耳倒是忘记了她的妆容还未化。虽说主子天生丽质，一双媚眸便已倾国倾城，可是今日毕竟是大婚，不化浓妆也得化化淡妆才是。 “何宗正，不想死，不想受苦的话。马上自废功夫吧。”张程东眼里也渗出几分兴奋。 第一场战斗，他之所以直接杀了傲风，除了暗灭赤祸斩的威力难以控制外，最重要的还是他与傲风本就有著仇怨。 第77章 移山倒海 事实证明，二十八代赤影的决心，的确足够坚定。 直到去世，二十八代赤影都没有将那个秘密告诉任何人，而那些关于雪山的记载，他在翻阅了之后，也将其删减修改了一些——原本蛇神在山顶上看到的那一切，被简单略了过去，反倒是二十七代赤影留下的那些些形容，被他模仿着蛇神与山中之人的语气，全都给加了上去。 顿时让玄墨和马红俊大吃一惊，马红俊的脸色也不由得有些难看。 赵里正脸上一副慈祥的笑容，搬着板凳坐在晒太阳的唐宝身边，几次欲言又止。 赌注：赢者可向对方提出三个请求，若不同意只需用对应价值的东西偿还。 巴雷特看着神乐永樱的面板眉头微皱，两个未知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多想。 那是李星星图跟风健身时买的，一直在家中蒙尘，而不是星星超市里的货，没实在意义，老爷子才不会把钱花在这上面。 在整个北方地区，大家没有取暖的工具，一到冬天就猫在炕上，哪儿都不能去，因为一出门就冷得要死。 身背桃木剑，腰悬八卦镜，和百年前的那个道士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打扮。 唐忠咬了一大口玉米馍馍，再喝下一口菜汤，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这种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地根植于人们心中，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改变。 清卿点了点头，满眼的喜色，随即望向萧恒，她这件衣服还好，脏是脏了些，至少没有破。 李召是聚义盟几位神意境之一，也是最常驻这边的神意境，明面上却是和聚义盟脱离了关系。 “你呀，少吃点，别现在吃那么多，等一下又喊自己会长胖。”林微原本就只是轻轻的拦了一下，怎么可能真的不让她吃。 因此，回了这一嗓子之后，郭振宗又抬起头冲着这满天的乌云与雷电，继续发泄起刚才未曾尽兴的酒疯。 仿佛这时候才感应到外界的气息，这个男子抬起头，顿时看到了骑在马上的高澄，男子双目猛的一睁，看起来血红充满杀气的眼睛，出现了一丝喜色。 清卿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凝重，她还在想，适才看见的场景，那副画究竟是不是自己，那男子口中的郡主，究竟是不是自己？ 奈何有张云这么个内鬼存在，死士刚一出城，就真的变成了死尸。而见得不到回应，李忠奎不死心之下，又接二连三的用重金为诱惑前后派出了四波死士。最终结果却是依然没有消息。 “那么你呢？这位精灵帅哥，我觉得你好像没那么简单。”金羽人彻底无视了珊妮，笑容绽放的将目光转向了沈言。 正在捉摸着要不要离家出走的三宝看到一脸笑意走进来的自家外公。 一听到这里，乔安娜赶紧松开昊柏轩的手，双手捂住自己俏美的脸蛋。 记者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在皇甫子依出现的时候，都立刻振奋了起来，而原本那些并没有关注她的记者，也在这一瞬间，被她吸引住了。 随着斯蒂芬的话语攸落_四周那百金名手持枪械的斯蒂芬家族成员们全都将枪上了膛_脸上亦满是狞色完全就是一副随时准备太清选的架势。 甚至止水和干柿鬼鲛，都有点受不了容霖的狂喷，可心里再不爽四人也只能忍着。 旋即，她让玉菊去弄些韭菜回来，自己则动手和面，打算做韭菜鸡蛋饼。 第78章 信仰之力 昭阳县之所以此前这么多年，没出现过一个三流势力，跟县尊任峰脱不开干系，如今又新来了个典狱司司正，还是个来头这么大的人，众人想到这里，顿时露出一丝忧虑。 “走吧，我们去将手镯和押金取来。”萧明义对雨晴说道，雨晴点点头，推着萧明义向账房先生的柜台走去。 虽然这些药草同样很珍贵，可显然无法将武者堆到九阶的程度，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 费尔奇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下，却还是没能说出来什么言语，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新月神教眼下不能参战，端木宏出来，大概率是打探各州情况的，步行北上，那就证明他是刚从河西渡河过来的，继续往北走，那就是要去神都，这明显就是在勘探沿途情况。 虽然他上学时只是明星学生詹姆与布莱克的跟班，但是作为霍格沃茨的正经毕业生，无声施法的技巧，他还是掌握了一些的。 仔细想想，汤姆·里德尔在第一次回里德尔府的时候，就用【阿瓦达啃大瓜】干掉了他自己的父亲、祖父与祖母；第二次回家看房的时候，又用【阿瓦达啃大瓜】弄死了守门的园丁。 苏澈将铁背蟑螂摄到自己面前，眸子中紫金色酝酿，朝着对方望去。 “当然不是了，这可是老爷费尽心血做的，怎么会因为一个丫鬟就暴露出来，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是不是很隐蔽。”中年男人笑道。 说着，灰猴迅速蹦蹦跳跳跑到时妙跟顾敖面前，在二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它再一次平平的躺了下去。 贺进手中的长戟被赵子易打落掉在了地上，而赵子易带有枪头的那一节也掉在了地上，随后两人同时跳出战圈。 而流水轰隆之声，不觉入耳，只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出了这石洞，放眼是一片草木稀疏，给人苍茫古老气息的空间，眼前的山崖，并不十分的宽广，但远方迷迷蒙蒙的景象，却看不真切，只是从视野来看，极为辽阔。 再次给冯承知发出两条指令：散播消息，两起刺杀事件，乃血炎宗和大德门修士联手所为。发动人手，密切监视巩培林的动向。 看到李玉刚现在的样子，知道现在拿出首歌来给他，他一定会无比珍惜，也会领了他这份人情。 而普通流世的符箓，则没有这么玄奇的划分。主要是分为元符，相符。 两人慎重点头，他们能够修炼到现在的境界，肯定不是莽撞之人。 负责镇守城楼的一千守卫被杀了一大半，城头之上满是尸体，城楼的台阶上，血水不住地流淌，跪在地上的那些士兵中还有不少竟是掩面哭泣，实在见不得如此残酷的场面。 两条金龙拔地而起，跟随着一颗龙珠，饰演了一出双龙戏的经常表演。 赵甄安排了林森前来探查情况，得知方通已经被拿下之后，便于林森和香蕊重新回到了襄阳城。之后他们组织了一队士兵，从方通家中搜出了真正的传国玉章和那份遗诏，再度回到皇宫，开始准备清算方通的事情了。 昆仑之地，仙钟鸣响，悠扬在神山大川，风雪飞扬。化出无数虚影，有上古真龙翱翔山野，灵花绽放，异象万千。 看到了这一幕，林天羽嘴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花了两千块捡漏，居然赚了一千五百万，这一切都是黄金瞳的强大之处，如果再加上青花瓷，他算是赚大了。 甚至于，张铁根他们还多次看到过，有这样的一些人的车上居然还带着扶桑的武士刀。 张唯恨恨的又重新躺下装尸。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不甘情不愿的伸手将手铐钥匙丢给了他。 震撼了，所有人都震撼了。不单单是这些观众，就连林天羽自己也是一样。 蓑衣青年微微一笑，眼前这个少年的警惕心实在太强了。即使他这种人天生亲和力高，也很难让沐风完全放下戒备。 砰砰砰！一只又一只金色法相高高跃起又从天而降，不断轰击在沐风四人联合施展的冥皇镇狱之上。 这礼仪其实是很有意思的，在低头这一瞬间宋凉臣才反应过来，夫妻之所以要对拜，是因为日子要继续过下去，谁都得学会低头。拜堂低头一次，往后就再也不能挺着腰杆要面子，如何都不肯让步了。 张铁根让李晨去将今天购买的那些炸药雷管啥的，分了一半让鲁宾斯坦带走。 大家一起死不如我死，于是我大口的呼吸了起来，慢慢的吸入那些蓝色雾气，还好那些蓝色雾气并不刺鼻，呼吸了好一阵子，周围蓝色的雾气全被我吸了进去，一股阴寒而凶猛的力量从我的鼻腔直入我心脏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