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80:开局赶山宠妻当首富》 第1章 混账归来?不,是猎王重生! 冰冷的寒意无孔不入。 它们穿透那床薄得几乎不存在的破棉被,针一样扎进骨头缝里。 陆青山猛地坐起。 土炕硬得硌人,太阳穴结结实实磕在冰冷的土墙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 眼前瞬间炸开无数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一群蚊子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剧烈的钝痛,混着宿醉未醒的昏沉,还有四肢百骸传来的酸麻无力感,粗暴地冲散了他意识里的浑噩。 他倒抽一口凉气,本能地想蜷缩起来,汲取一丝暖意。 徒劳。 身上的破棉被根本就是个摆设,挡不住一丝寒风。 屋外,凛冽的北风正发出野兽般的凄厉咆哮。 风,顺着糊满发黄旧报纸的窗户缝隙、顺着墙壁的裂口,疯狂地灌入这间小屋。 冰凉的气流舔舐着他裸露的皮肤。 冷。 冷得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这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 陆青山僵硬地转动着酸痛的脖颈,目光艰难地扫视着这间矮小、破败的土房。 昏暗,逼仄。 窗户纸破了好几个大洞,透进屋外微弱的灰色天光,勉强驱散了一点黑暗。 漏风的墙壁上,旧报纸早已泛黄卷边。 房梁被经年的烟火熏得黢黑,几缕摇摇欲坠的蛛网在寒风中颤抖。 每一处景象都无比熟悉。 熟悉到让他心头发慌,陌生到让他遍体生寒。 这是……山湾村。 是他那个穷得叮当响,被他亲手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家! 这个房院,是山湾村的村大队,为了照顾他这个无法回城的知青结婚用的。 前世他在这里,度过了五年蹉跎时光。 从懵懂热恋、结婚生女,到回城无望,自暴自弃地家暴、染上赌瘾输个精光,再后来就是跟要账的动手,失手伤人,赶上严打判了二十年。 记忆如开闸的洪水,汹涌决堤,瞬间将他吞没。 前世那些混账透顶的行径。 前世那些还不清的赌债。 前世那撕心裂肺的绝望。 拳头落在妻子女儿身上的闷响。 赌桌上输红了眼的疯狂嘶吼。 囚室铁窗外那片永远灰蒙蒙的天空。 还有最后,从狱警口中得知妻女那凄惨结局时,瞬间袭来的万念俱灰…… 一幕幕画面,利刃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切割。 每一次闪回,心脏都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残忍地拧转。 疼。 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视线艰难地移动,最终死死定格在炕角。 林月娥就坐在那里。 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泥塑。 她单薄的身体裹在一件臃肿、破旧、看不出原色的灰布棉袄里,更衬得她瘦骨嶙峋,仿佛风一吹就能刮倒。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小雪。 他们才三岁的女儿。 三岁的孩子,本该是粉雕玉琢,人见人爱。 可怀里的小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小脸蜡黄干瘪,两颊深深凹陷下去,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细得像根随时会折断的枯枝。 长期吃不饱饭,活活饿成了这副模样。 最让陆青山心口剧痛的,是女儿那双眼睛。 黑漆漆的,本该清澈灵动。 此刻却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空洞,麻木,看不到一丝属于孩子的光彩。 当那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时,没有好奇,没有孺慕,只有小兽遇见猛虎般的惊惧和躲闪。 仿佛他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 陆青山的心脏骤然抽紧。 碎裂般的疼痛,如同蛛网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上辈子,他浑身的气不过都撒在妻女身上,他的女儿就是这样怕他。 怕他粗重的喘息,怕他瞪起的双眼,更怕他毫无预兆,随时可能落下的巴掌。 他留给这个亲生骨肉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永难磨灭的伤害。 “你……你别过来!” 林月娥的声音响起,沙哑地嘶吼着,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惨白。 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冷光。 刀尖,直直地对着炕上的陆青山。 她的眼神空洞,麻木,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可在死水的最深处,却又藏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的决绝和防备。 那是长年累月的打骂、无尽的失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在她心头一刀一刀刻下的烙印。 陆青山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刀,看着妻子惊恐戒备的姿态,看着女儿无声的恐惧。 滔天的悔恨和痛苦,如同黑暗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彻底吞没。 他上辈子……他上辈子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猪狗不如的混账事?! 他再次环顾这个四面透风、破败不堪的家。 屋顶那个破洞还在,寒风呜呜地往里灌。 墙角的米缸空空如也,缸底干净得能照出人影。 灶台冰冷刺骨,灶膛里只剩下几撮燃烧殆尽的草木灰烬。 这个家,恐怕连一粒完整的米都找不出来了。 又一阵冷风穿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胃里空得发慌,饥饿感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火烧火燎地难受。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上辈子,就是这样。 无数个寒冷的冬日,他们一家三口,就是这样在饥寒交迫中苦苦挣扎,最终一步步滑向深渊,走向那无可挽回的绝路。 不行! 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改变这一切! “呸!丧门星!一大清早又叮咣打起来了,发什么疯?昨晚喝死过去,还没醒酒吧?就知道窝里横,嚯嚯自己老婆孩子,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狗东西!” 隔壁,钱寡妇那尖酸刻薄的嗓门再次响起。 声音穿透薄薄的土墙,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每个字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她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故意扯着嗓子嚷嚷,声音尖厉刺耳。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陆青山的心里。 又疼,又臊得慌。 屈辱,愤怒,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 上辈子,他就是被这些嘲讽和白眼彻底压垮,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活得越来越不像个人样。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陆青山,回来了! 老天爷既然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会,他要是再像上辈子那样浑浑噩噩,烂泥一滩,那他可就真连猪狗都不如了! 重活这一世,他绝不能再忍受这种窝囊气! 绝不能再让月娥和小雪跟着他吃糠咽菜,受尽白眼和欺凌! 只要他们在,他就有个家! 必须改变! 立刻!马上! 为了赎罪。 为了月娥。 为了小雪。 为了这个破败不堪,却又与他血脉相连的家! 他得活下去! 而且,还得活出个人样来! 陆青山猛地咬紧牙关,腮帮子因为用力而鼓起,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强忍着宿醉后仿佛要炸裂般的头痛,还有浑身如同散架一般的酸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身体却像灌满了铅,沉重得不像话。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骨头缝里的酸疼。 他晃了晃身子,一只手扶着冰冷的土炕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他不得不伸出手臂,扶住冰冷的墙壁,努力稳住身形。 坑洼不平的土地面,即使蹬上鞋踩上去,也硌得生疼。 然后,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往门口挪动。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要干啥去?” 身后,突然传来林月娥沙哑而冰冷的声音。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属于妻子的温度,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深深的戒备。 “又要去赌?”她问。 语气平静得可怕。 可那平静之下,却又透着一股积攒了太久太久的绝望,和早已磨灭殆尽的不信任。 她对他,显然已经彻底死了心。 不抱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了。 陆青山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僵硬无比。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看向炕角那个像受惊的小鸟一般,蜷缩在那里的妻子。 看着她麻木空洞的眼神。 听着她不带一丝感情,只有无尽疲惫和绝望的质问。 陆青山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细细密密的钢针,反复穿刺,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拼命压下喉咙口那股汹涌翻腾的哽咽和悔恨。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炕角的妻子,嘶吼出声。 声音嘶哑,破碎,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的哀鸣。 却又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坚定。 “我不赌了!” “这辈子!老子也绝不再碰那玩意儿一下!” “我出去……找吃的!” “我得让你们……让小雪……吃上一口热乎饭!” 声音在破败空旷的屋子里激烈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胸腔最深处硬生生挤出来,耗尽了他此刻全部的力气和决心。 吼完,他剧烈地喘息着。 第2章 家徒四壁?山野之心初觉醒! 陆青山那声嘶哑的吼叫在破屋里回荡,然后被呼啸的北风吞没。 林月娥握刀的手没有松开,指节绷得发白。 她看着他,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恐惧,又掺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这男人,前一刻还醉醺醺地打人,挨了她一脚,躺下再起来,就说这些,是真醒悟了,还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她不敢信。 也根本信不了。 这么多年的打骂折磨,她心里那点火星早就被彻底踩灭了。 她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女儿,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陆青山没再多说。 他清楚,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信任碎了,想拼起来,难。 他吸了口冰冷刺骨,混着烟灰和霉味的空气,压下胃里的烧灼感,伸手推开了那扇破烂的木门。 “嘎吱——”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过门时候,更猛烈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狠狠抽打在他脸上。 冷得钻心。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把狗皮帽子往下拉了拉,寒风里,身上那件破棉袄根本不顶用。 门外,一片白茫茫。 厚厚的雪覆盖了一切,屋顶,柴垛,光秃秃的树杈子。 天色倒是明亮,没有一丝云彩,日头挂在那,冷风呼呼刮着,穿多少也感觉不到温暖,四处白雪皑皑,晃的人眼睛生疼都睁不开。 他站在门口,有些发愣。 去哪儿找吃的? 这村里,谁家都不宽裕,尤其这寒冬腊月,家家都在节省口粮。 他陆青山的名声,“陆癞子”,在这山湾村早就烂透了。 好吃懒做,赌博成性,还打老婆孩子。 谁看见他不是躲着走? 指望别人可怜他?不可能。 果然,他才踩着深雪走了没几步,就感觉那好几道目光戳在他背上。 鄙夷,看热闹,还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隔壁钱寡妇家的窗户开了条缝,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瞟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又“砰”地关上了。 村口场院碾子边的几个闲着的婆娘也看见了他,立刻停了话头,眼神躲闪又好奇地盯着他,压低声音嘀咕。 “那混球又出来了,瞅他那样,不定又憋着啥坏呢?” “谁知道呢,可怜他家那漂亮媳妇和小闺女……” “小点声,惹毛了他可不认人……” 议论声不大,不知怎得,却字字清晰地钻进陆青山耳朵里。 脸皮火辣辣地烧。 是屈辱,更是愤怒。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冻僵的掌心肉里,生疼。 不能退! 这辈子绝不能再被这些指指点点打垮! 他咬着牙,低着头,继续在雪地里走。 漫无目的。 寒风割着他的皮肤,肚子饿得一阵阵抽痛,眼前发黑。 他试着敲了几家记忆里还算能说上话的人家。 没用。 要么不开门,要么隔着门板冷冰冰地让他滚。 现实就是这么硬,这么冷。 在村里转了一大圈,太阳爬了老高了,可手脚冻得发麻,几乎没了知觉。 除了满心的屈辱和越来越重的无力感,他什么也没得到。 真要……就这么等着饿死? 看着月娥和小雪跟着他一起死在这冬天里? 不! 绝不! 陆青山猛地停住脚,抬起头,看向村后那片连绵起伏、白雪覆盖的山影。 后山! 那是叫做干饭盆的老林子,关东山的主脉,深得很,也野得很。 野兽多,危险也多。 山湾村的人,不是经验老到的猎户,或者真被逼到没活路了,轻易不敢往里闯。 可现在,他陆青山就是被逼到没活路了。 家徒四壁,人人嫌弃。 这片危险的林子,反倒成了他唯一的指望。 干了! 刀山火海,为了月娥和小雪,他也得闯! 这念头一冒出来,心里好像突然生出一股劲儿,驱散了些寒气。 他不再犹豫,转身朝着后山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越靠近山脚,风越大,雪越深。 积雪没过了脚脖子,走一步都费劲。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和手都冻成了紫红色。 突然,一个念头没来由地蹦出来,让他愣了一下。 【山野之心】? 这感觉是? 啥玩意儿?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突然冒了出来。 很奇怪。 好像周围的一切,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风声不再是乱糟糟的一片。 他能听清风吹过松树针叶的“唰唰”声,也能听清风刮过光秃树枝的“呜呜”声。 远处有几声鸟叫,特别清楚,他甚至能大概知道鸟在哪儿,是什么鸟。 脚下的雪地,似乎也传递着信息。 他能“感觉”到,哪里的雪厚,哪里的雪薄,哪里下面可能有坑,或者藏着石头。 甚至……他好像还能隐约“闻”到一丝极淡的气息? 不是鼻子闻到的那种味道,是一种更玄乎的感知。 是饿晕头了?出现幻觉了? 也管不上了,肚子还在叫喊。 陆青山摇了摇发沉的脑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但那种感觉没消失。 随着他往林子里走,反而更清晰了些。 他的眼睛好像更尖了,耳朵更灵了,对周围一草一木的变化都特别敏感。 这……难道是老天爷给的机会? 他顾不上多想,饿得实在受不了,催着他赶紧找东西吃。 他瞪大眼睛,仔细在雪地上搜寻着,盼着能找到点什么野物留下的痕迹。 突然,一种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 没有道理,就是感觉。 感觉指引他看向左前方,那里有一小堆不起眼的积雪。 看着跟别处没什么不同。 但那股直觉非常强烈,催着他过去看看。 陆青山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感觉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用冻得快没知觉的双手,开始用力扒拉那堆雪。 雪又厚又硬。 很快,他的指甲缝里就塞满了冰冷的雪渣子。 十根手指冻得通红,肿胀,一阵阵钻心的疼。 但他没停,反而扒得更快了。 终于,扒开一层厚雪后,几根灰褐色的羽毛露了出来! 陆青山的心猛地一抽! 他更用力地扒着雪。 很快,几只冻得硬邦邦的小鸟出现在他眼前! 像是一窝山雀一类的小东西,个头不大,但此刻在他眼里,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金贵! “真有!找到了!”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寒冷和疲惫!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难道真是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帮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只冻死的小鸟捡起来,揣进怀里。 冰冷的硬块硌着胸口,心里却一下子燃起了一团火热的希望。 但这还不够! 就这几只小麻雀,根本不够三个人吃的。 月娥和小雪饿了太久,需要实实在在的肉食。 他必须找到更多,更大的猎物。 揣好那几只冻鸟,陆青山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更深的林子里。 寒风依旧凛冽,但他心里那股劲儿更足了。 他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受那种奇异的直觉,去分辨风带来的细微气息,去解读雪地上的痕迹。 虽然还很模糊,很生涩,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感官确实比以前敏锐了许多。 他开始有意识地避开那些感觉中“不对劲”的地方,比如积雪下可能隐藏的坑洼,或是特别陡峭湿滑的坡面。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在一片相对背风的矮树丛边,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这次不是凭空的感觉。 雪地上,有几串清晰的脚印。 是蹄印。 不大,但比刚才那些小鸟的爪印要深得多。 看形状,像是……兔子? 陆青山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兔子! 这可是好东西!一只肥兔子,足够他们一家三口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脚印。 很新鲜,边缘清晰,没有被风雪掩盖太多。 说明这兔子刚从这里经过不久! 他顺着脚印的方向望去,那串印记歪歪扭扭地延伸向一片更茂密的灌木丛。 追! 陆青山立刻打定了主意。 他前世虽然混账,但毕竟下乡在山湾村待了六七年,农闲时也跟着村里半大的小伙子撵过兔子,知道这东西狡猾得很,跑得又快。 可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猫着腰,尽量放轻脚步,顺着那串蹄印小心翼翼地追踪过去。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耳朵竖起,捕捉着任何一丝轻微的响动。 那种奇异的感知力似乎也在帮忙,让他能隐约“感觉”到兔子可能躲藏的方向,甚至能预判它下一步可能逃窜的路线。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体验,难以言说,却真实存在。 穿过一片荆棘丛,他手背被划了几道口子,火辣辣地疼,但他毫不在意。 眼前,灌木丛的尽头,雪地微微动了一下。 一个灰色的、毛茸茸的影子一闪而过! 是它! 陆青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3章 绝境猎归,破屋升起第一缕肉香! 前世那些零星听过的狩猎门道,此刻在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自己,从未正经打猎过。 都是些道听途说,能记住多少算多少。 看见兔子身后,那块脚印密集,甚至露出些黄土地的洞口,陆青山心里狂跳不止。 他赶紧,小心翼翼地撤出了土坡。 大白天,想徒手抓兔子? 那是痴人说梦。 他得弄点家伙事。 陆青山径直走回村口,开始在附近,一下一下地扒拉。 捡了几块冻得硬邦邦的石头。 掰了几根有韧性的荆条枝。 又从李老蔫家柴火堆附近,捡了一段木瓦匠修房时用的吊线。 他甚至,在自己那件破棉袄的夹层里,费劲地抽出几缕泛黄的棉絮,搓成勉强能用的细线。 在村外路边,一处被雪半埋的荆条丛下,他竟摸到了两个锈迹斑斑,不知被谁丢弃的老鼠夹子。 来回拉了两下,应该还能用。 运气,似乎还没坏到彻底。 啥也顾不上了。 陆青山揣进怀里,赶紧折返回兔子窝附近。 他寻了处相对背风,雪地上隐约有些杂乱印记的洼地。 开始笨手笨脚地布置陷阱。 动作,实在是生疏得很。 手指,冻得像胡萝卜,又僵又硬。 有好几次,差点把好不容易搭起来的简陋玩意儿,直接弄散架。 他围着附近找到了两个兔窝洞口,把那两个鼠夹,巧妙地塞在附近的枯草和雪下。 又用棉线和树枝,做了几个歪歪扭扭,看着就悬乎的套索,下在了兔子洞口。 折腾了大半天。 才勉强弄好一个,怎么看都透着不靠谱气息的机关。 身上捡来的家伙都用尽了。 做完这些,他已是筋疲力尽。 额头的汗珠,刚冒出来,就被寒风冻成了冰碴子。 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麻。 他没走,找了个能挡点风的枯树根底下,蜷缩起身子。 一边喘着粗气,恢复体力。 一边竖起耳朵,留意陷阱那边的动静。 身体里,那股时有时无的奇异感知,像水下的暗流。 让他对周遭环境的变化,格外敏感。 很奇异,他仿佛能感受到猎物就在附近。 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 铅灰色的云,压得更低,眼看天要黑下来。 陆青山心里,有点开始发毛。 难道忙活半天,就只有怀里那几只冻僵的小鸟? 正当他又冻又饿得有些绝望,准备先撤回家时。 远处那个兔子窝洞口,他放置的一个套索陷阱方向,极其轻微的“簌簌”声,响了起来! 他浑身一激灵,立刻屏住呼吸。 像只狸猫般,赶紧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借着最后一点昏暗的天光。 他看见了! 一个灰扑扑的影子,正在雪地里疯狂扑腾。 细细的棉线套索,死死勒住了它的后腿! 是兔子! 套着了! 陆青山心头狂跳。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用冻僵的双手,死死按住了那只还在拼命蹬腿的野兔! 腾出右手,顺着兔子的脖子重重一掰! 是运气? 还是那奇怪的感知,真的帮了他? 在捆好兔子后。 他又在那附近转了转。 那股感觉,引着他来到不远处,一条冰封的小溪边缘。 有处冰层,似乎格外薄。 冰面下,隐约有黑影晃动。 他捡了根粗树枝当鱼叉,备在手上。 又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 狠狠砸开冰窟窿。 对着水里,一阵乱捅。 居然真的叉上来两条巴掌大的小鱼! 收获不多。 一只兔子,几只冻鸟,两条小鱼。 但对于此刻,饥寒交迫,腹中如火烧的他来说。 这简直是老天爷的恩赐! 他用找到的干藤蔓,把猎物仔细捆好。 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挪。 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可他心里,像是揣了个小火炉。 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走进昏暗的屋子。 林月娥,还坐在炕角。 怀里,抱着已经睡熟的小雪。 屋里没点灯。 只有灶膛里,不知何时添进去的柴火,燃着微弱的火苗。 映着她沉默的侧影。 听到门响。 她身体一颤。 转过头。 目光,落在他身上。 随即,移到他放在桌子的东西上。 她眼神复杂。 有掩不住的惊讶。 有浓浓的疑惑。 更多的,还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戒备。 只是在那戒备之下,似乎又藏着某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东西。 他真的……去找吃的了? 还,带回来了? 陆青山没出声。 默默把猎物放在灶台上。 走到灶台边,开始笨拙地点火。 到院子里扒拉些干净雪块扔在锅里。 烧水。 处理这点可怜的猎物。 他没做过饭,实在没什么经验,动作粗糙得很。 好在家里连盐都没一搓,也不用怎么费劲,他打算弄熟了就得了。 刮毛去内脏,弄得一手狼狈。 却异常专注。 很快。 一股混合着鱼腥和淡淡肉香的气味。 开始在冰冷的小屋里,弥漫开。 不算浓郁。 却,足够勾人。 炕上熟睡的小雪,似乎被这股味道扰动了。 小鼻子,用力嗅了嗅。 眼皮颤动着。 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当她看见灶上,那口破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浑浊肉汤时。 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像是被点亮了! 她的小嘴,无意识地张开。 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香味飘来的方向探了探。 那是饥饿刻下的本能。 陆青山用家里仅有的两个豁口粗瓷碗。 小心地撇开浮沫。 盛了小半碗,相对清澈的汤。 又费劲地把兔肉和小鱼肉,撕成极细的碎末。 仔细挑干净鱼刺,才放到碗里。 他先将一碗,端到林月娥面前。 林月娥看着碗里,陆青山亲手扒出来肉碎,和腾腾的热气。 嘴唇翕动了几下。 最终,还是沉默地接了过去。 捧在手里。 却没有立刻喝。 陆青山又端着另一碗。 走到已经温热的炕边。 动作轻得,不能再轻,递给正眼巴巴望着他的小雪。 “小雪,饿坏了吧?喝汤,吃肉肉。” 他的声音,很低。 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卑微的小心。 小雪怯生生地瞟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看母亲。 见母亲没反应。 才迟疑地伸出,那双瘦得皮包骨的小手。 接过了温热的碗。 她低下头。 先是小口小口地,啜着汤。 然后,用脏兮兮的小手,笨拙地抓起一小撮肉末。 塞进嘴里。 腮帮子鼓动着,慢慢地、珍惜地咀嚼。 屋子里,安静极了。 只剩下灶膛里,柴火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和小雪喝汤时,发出的细微声息。 忽然。 小雪抬起头。 黑漆漆的眼睛,望着陆青山,用一种含混不清的稚嫩嗓音。 小声地,几乎是梦呓般地嘟囔了一句: “爸爸……真好……” 这四个字。 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猝不及防地,烫在了陆青山的心口上! 他端着碗的手,剧烈地一抖。 滚烫的汤汁,烫到了大拇指。 火辣辣的疼,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 他看着女儿,那双因为一点热汤,而稍微泛起些光亮的眼睛。 看着她嘴角,残留的汤渍。 鼻子猛地发酸。 眼眶,瞬间滚烫。 上辈子。 他何曾听过女儿,这样叫他? 他留给她的。 只有,恐惧的尖叫,和无声的泪水。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情绪。 混杂着无边的悔恨。 难以言说的酸楚。 翻腾的激动。 还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责任感。 狠狠撞击着他的胸膛。 他用力眨了眨眼。 将那股湿热,强行逼了回去。 第4章 打造装备再进山,风声鸟语皆入耳! 女儿那句软糯的“爸爸真好”,像是一道微弱却滚烫的暖流,瞬间冲开了陆青山心中淤积多年的冰封。 这暖意,让他暂时忘却了刺骨的寒冷。 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仅凭这点运气和简陋的陷阱,是撑不起这个家的。 他需要真正的本事。 需要能稳定带来收获的工具。 吃完那顿几乎没有油星的肉汤,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林月娥抱着睡熟的小雪,背对着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肩头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 小雪咂咂嘴,似乎还在回味那点肉味。 陆青山看着她们单薄的背影,心头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看着那张被剥得干干净净的兔子皮。 这点皮毛太少了。 离换钱,还远远不够。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必须做工具! 一把好用的弹弓,几个靠谱的捕兽夹,这才是眼下最实际的。 他开始在屋里翻找。 小屋的一块床头板拆下来。 几根藏在角落,有点生锈的铁丝。 他甚至把昨天剩下的那张兔子皮也拿了出来。 然后,他向屋里打个招呼。 “我出去一趟。” 也没等回应,就推门而出,再次踏入凛冽的寒风中。 夜色已深,村里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点昏黄的灯火。 他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径直走向村尾李老蔫的家。 李老蔫,村里的老光棍,据说年轻时是把好手,后来腿受了伤,就一个人闷头编筐过活,偶尔也给村里人家做做木匠活。 “咚咚咚。” 他轻轻敲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李老蔫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露了出来,眼神浑浊,带着一丝警惕和疏离。 看到是陆青山,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蔫叔。”陆青山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将手里的兔子皮递过去,“我……我拿这个,想跟你换点东西。” 李老蔫的目光落在兔子皮上,停留了几秒,又抬眼打量着陆青山。 这小子,今天看着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换啥?”他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结实点的麻绳,还有……还有没有能做弹弓的粗铁丝?硬点的那种。”陆青山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恳求。 李老蔫沉默着,转身进了屋。 屋里很乱,堆满了竹篾和编了一半的筐子,一股烟草和尘土混合的气味。 他在墙角一个破木箱里翻找着。 陆青山站在门口,心里有些打鼓。 片刻后,李老蔫拿着一小卷发黄的粗麻绳,一条软胶皮,还有一块黑乎乎、带着锈迹的弹簧走了出来。 那钢片,似乎是某种机器上拆下来的弹簧。 “就这些了。”他把东西递给陆青山,“绳子还算结实,胶皮和弹簧……你自己看着弄吧。” 陆青山接过东西,沉甸甸的,心里一阵狂喜。 “谢谢蔫叔!太谢谢了!”他连忙把兔子皮塞进李老蔫手里,又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一根皱巴巴的烟卷,“蔫叔,这烟你拿着。” 李老蔫看了他一眼,没拒绝,默默收下了。 陆青山又感激地说了几句,才抱着东西,快步往家走。 回到冰冷的土屋,林月娥还没睡,靠在炕头,怀里抱着小雪,借着灶膛里跳动的微弱火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回来,她的眼神动了动,落在他手里的东西上,闪过一丝疑惑。 陆青山没说话,走到灶台边,把东西放下,开始借着那点火光忙碌起来。 他要先把这块粗弹簧拉直。 没有钳子,没有扳子,只有地上捡来的粗糙石头。 他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用力地砸着。 弹簧很硬,校直起来极其费劲。 “哐……哐……” 单调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屋里响起。 火星偶尔溅起,映亮他专注而布满汗珠的额头。 手指很快就磨破了皮,渗出血珠,火辣辣地疼。 但他像是感觉不到,咬着牙,继续砸。 【山野之心】的感知,似乎让他对这块弹簧的材质有了更深的理解,下手的力道也变得更有分寸。 林月娥默默地看着。 看着他笨拙却异常认真的动作。 看着他额头的汗水和手指上的血迹。 看着他眼中那种,她从未见过的专注和……狠劲。 不知道过了多久,换了两块石头后,当陆青山终于将弹簧砸成一个大致的握把形状时,他累得几乎要虚脱。 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林月娥忽然从炕上下来,走到他身边。 她什么也没说,从墙角的针线笸箩里,翻出一小块还算干净的旧布条,递到了他面前。 陆青山猛地一愣,抬起头。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他能感觉到,她递布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接过布条,胡乱擦了擦手上的血污,声音有些干涩:“……谢了。” 林月娥飞快地收回手,转身回到了炕上,依旧背对着他。 但陆青山的心情,却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继续忙碌。 他选了根从破家具上拆下的硬木条,用柴刀一点点削,将握把做得更适合他的手型。 再用家里的那段铁丝缠绕握把,继续加固。 【山野之心】让他能感觉到木头纤维的走向,避开那些暗藏的节点。 最后再用软胶皮系上握把做弓弦,一个简易弹弓就做成了。 他伸伸腰,休息一会,继续微调加固。 一夜无眠。 当天边露出第一抹鱼肚白时。 一把虽然歪歪扭扭,却看着颇有力量感的弹弓。 几个用弹簧铁丝改造过,结构更巧妙的捕兽夹和老鼠夹。 终于出现在陆青山手中。 他走到院里,拿起弹弓,试着拉了拉。 他把弹弓装上石子拉满,瞬间松手。 随着“嗡”的一声裂风的声音发出,打出的石子没入雪地留了个小窟窿,力道很大,陆青山很满意的笑了。 成了! 【山野之心】的感知,似乎也随着这一夜的专注,变得更加清晰。 他能更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山林特有的、清洌又复杂的气息。 林月娥已经醒了,倚在门边,默默地看着他。 眼神里,恐惧依然残留,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个男人,好像真的在变? 陆青山没吃东西,把锅里的汤给娘俩热了,把柴禾劈好,就带上新做的弹弓和捕兽夹,再次踏入了屋外的冰天雪地。 有了工具,有了更强的感知,他今天的目标,明确了很多。 他不再是无头苍蝇。 【山野之心】像一个无形的向导,指引着他。 风声,雪地的痕迹,空气中飘散的微弱气味……这些昨天还模糊不清的信息,此刻都变得有迹可循。 他沿着一条被雪覆盖的野兽小径,向山林深处走去。 脚步轻快,眼神锐利。 很快,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山野之心】传来清晰的信号。 左前方,那片低矮的灌木丛后面,有东西! 气息不强,但很活跃。 他立刻放轻了呼吸,像一只潜行的猎豹,借着树木和积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迂回靠近。 拨开最后一道枝桠。 他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雪地里,一只灰褐色的肥兔子,正警惕地竖着长耳朵,埋头啃食着雪下的草根! 这只兔子,比昨天那只更大,更肥! 皮毛油亮,圆滚滚的,一看就储存了足够的脂肪过冬。 陆青山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开始加速流动。 这一只,足够月娥和小雪好好吃一顿肉了! 第5章 死神擦肩!陆青山魂飞魄散!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慢慢地,从腰间摸出那把粗糙却充满力量的弹弓。 从地上捡起一块棱角分明,大小适中的石子。 小心翼翼地搭在胶皮兜上。 然后,把弹弓横了过来,再缓缓拉开弓弦。 弓弦被拉满,发出极其轻微的“咯吱”声。 几乎在同时,那只兔子猛地抬起头,长耳朵警惕地转向四周,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 它察觉到了危险! 就是现在! 陆青山手臂稳如磐石,目光锁定兔子肥硕的侧身。 手指,猛地松开! “嗖——!” 石子带着一股狠厉的风声,撕裂空气,疾射而出! 然而,就在石子即将击中的瞬间,那兔子仿佛提前预判,猛地向旁边一窜!石子“噗”地一声闷响,深深扎进雪地里。 溅起一小片雪沫。 那兔子受惊不小,撒开四条短腿,像个灰色的球一样,没头苍蝇似的朝着前方密林深处狂奔而去! “操!” 陆青山低骂一声,心里又急又恼。 还是太紧张了,手上的准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他没有放弃。 就在刚才瞄准射出的瞬间,【山野之心】那股奇异的感知,似乎捕捉到了兔子受惊后最可能选择的逃跑路线! 就是那条! 隐蔽在几棵大树之间的下坡,积雪相对较浅的小径! 这念头快如闪电! 兔子后腿发力猛,如果逃跑奔着山坡向上,那是谁也追不上的。 好在这只兔子向山上逃跑的路线被几块几吨的巨石拦着,是条死路,他只有先向下绕开,就是跑向陆青山脚下这一条路可走。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陆青山在射出石子的同时,身形已经猛地沉了下去。 他以一种与之前的笨拙相比,截然不同的迅捷,将腰后的柴刀迅速地拔出,横握在手里。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不可思议。 果然! 只几秒钟功夫,兔子就跑到脚边不远处。 他左手轰着兔子。 那只慌不择路的兔子,根本没看清前方,一头就扎到了陆青山面前! 陆青山手起刀落!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山林里骤然响起! 柴刀直直飞出,穿了兔子,钉在大石上,弹了回来。 紧接着,是兔子像老鼠一样嘶嘶的惨叫! 成了! 陆青山心中狂喜,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兔子扑去。 雪地里。 那只肥硕的野兔,被柴刀从一条后腿插进肚子。 鲜红的血,迅速染红了周围的一片洁白。 它还在扭动着,发出绝望的哀鸣,但一切都是徒劳。 陆青山快步上前,眼神锐利,准备干净利落地结果了这只兔子。 可就在他距离兔子只剩下最后几步远的时候—— 一股极其强烈的、冰冷刺骨的警兆,毫无预兆地从他心底最深处猛地炸开! 仿佛有一根冰针狠狠刺进了他的脑髓! 【山野之心】在他的意识里疯狂尖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示警! 危险! 致命的危险! 这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恐怖!让他浑身上下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危险究竟来自何方,身体已经完全被求生的本能所支配! 一个极其狼狈却迅猛无比的懒驴打滚! 他朝着侧前方的雪地,用尽全身力气扑了出去! “轰隆——!” 几乎就在他身体离开原地的同一刹那!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后方猛然炸开! 他刚才站立位置的正上方,那棵需要两人才能合抱的粗壮老松树上,积压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厚重积雪,连同几根早已不堪重负、被压断的粗大枯枝,轰然坠落! 雪崩般砸下! 沉重的雪块和断裂的树枝,从十几米高,如同炮弹般狠狠砸在地面上! 激起大片弥漫的雪雾,发出骇人听闻的沉闷巨响! 周围的大地似乎都随之震颤了一下! 陆青山趴在冰冷的雪地里,扑的满脸雪沫子,心脏狂跳,脸色煞白,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只一眼,冷汗就瞬间湿透了他后背那件破旧的棉袄。 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此刻已经被厚厚的积雪和狰狞的断枝彻底覆盖!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雪堆! 如果他刚才的反应再慢上那么半秒…… 如果他没有听从【山野之心】那突如其来的疯狂警告…… 此刻的他,就像那只肥兔子,恐怕已经被砸懵扎穿了! 或者在这雪地里,要是晕了过去… 死神,刚才与他擦肩而过! 冷! 刺骨的寒意,不仅仅来自冰雪,更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 劫后余生的恐惧感,像一只冰冷的大手,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山野之心】…… 这玩意儿……竟然真的能救命!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异能,不仅仅能帮他找到赖以生存的猎物,更能在这种绝境之中,救下他的性命! 这可是他重活一世,最大的依仗! 对【山野之心】的信任和依赖,在这一刻,瞬间攀升到了顶峰! 剧烈的心悸过后,他慢慢地,有些颤抖地从雪地里爬起身。 眼神变得无比警惕,仔细观察着四周每一丝风吹草动。 确认暂时没有其他危险后,他才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捕兽夹旁。 那只兔子,已经奄奄一息,瘫在雪地里,只有微弱的抽搐。 陆青山没再犹豫,眼神一厉,干净利落地结果了它。 提着手里沉甸甸、肥硕的兔子,陆青山的心情无比复杂。 有收获的喜悦。 有对【山野之心】救命之恩的深深感激。 更有对这片看似平静,实则处处隐藏着致命危机的原始山林的敬畏之心。 他没有再贪心继续深入。 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而且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惊险,也让他此刻心有余悸,不敢再冒险。 他仔细处理好兔子腿上的伤口,避免血腥味引来其他猛兽,将柴刀擦干重新收好,仔细辨明了方向,开始往山下走。 下山的脚步,比来时要沉稳了许多。 不仅仅是因为手里多了这只足够一家三口吃上两顿的肥兔子。 更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了更足的底气和对未来的清晰规划。 新做的工具证明了有效。 【山野之心】更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底牌! 他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希望之光,正在驱散笼罩在这个家上空的阴霾。 看到了月娥和小雪,不再挨饿受冻,脸上露出真正笑容的那一天。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出这片幽暗的山林,即将踏上那条熟悉的回村小路时。 几个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懒洋洋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正是山湾村里人见人嫌的地痞流氓——马六! 马六还是一副二流子特有的吊儿郎当的德性。 敞着黑乎乎、油腻腻的棉袄领口,露出里面同样肮脏的内衬。 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根,歪着脑袋,一双三角眼充满侵略性地上下打量着陆青山。 目光,最终贪婪地落在他手里那只格外显眼的肥兔子身上。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尖嘴猴腮的小跟班,也是村里有名的游手好闲之辈。 此刻,那两人也是一脸不怀好意,搓着手,目光像是饿狼看到了肉,死死盯着陆青山手里的猎物。 “哟,这不是咱们的陆癞……哦,不对,瞧我这臭嘴,该叫陆猎户了?” 马六吐掉嘴里的枯草,脸上挤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一种理所当然的贪婪。 “行啊,陆青山,你这高考考不了,城也回不去,赖在咱们村成亲当个癞子,怎么也该给咱们弟兄交点份子钱。” “还没找你呢,这几天没见,真是鸟枪换炮,长能耐了嘿?” “都能自个儿进山打着兔子了?以前咋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呢?” 他上前一步,几乎要凑到陆青山面前,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指了指陆青山手里那只还在滴血碴子的兔子。 下巴微微抬起,用一种施舍般的,却又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 “运气不错嘛,小子”,不过这山里的东西,自古以来都是见者有份的。 懂不懂规矩?” “拿来吧。” 马六用一种命令式的口吻,朝陆青山伸出了手,搓了搓手指,眼神赤裸裸地盯着那只肥兔子。 “孝敬孝敬你六爷我,还有我这两个兄弟,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身后的两个狗腿子也立刻跟着帮腔起哄,不怀好意地摩拳擦掌,发出嘿嘿的怪笑,隐隐将陆青山围在了中间,堵住了他的退路。 凛冽的寒风吹过山岗,卷起地上的雪沫,在几人之间盘旋飞舞。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充满了火药味。 第6章 硬刚!怂包变饿狼,吓傻马六! 马六那张油腻的脸几乎要贴到陆青山鼻尖上。 鼻孔里呼出的热气带着一股难闻的馊味。 嘴里喷出的臭气,混杂着劣质烟草和没刷牙的酸腐,熏得陆青山胃里一阵翻腾。 他伸出的那只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掌又脏又糙,就那么赤裸裸地摊在陆青山面前。 仿佛那只肥兔子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只等陆青山乖乖奉上。 “拿来吧。” 命令式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蛮横和不容置疑。 陆青山握着兔子后腿的手,猛地收紧。 冰冷的兔身被他攥得更紧了些。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冻僵的皮肤下,青筋隐隐跳动。 一股熟悉的暴戾,像是沉睡了很久的野兽被突然惊醒,瞬间从心底深处窜起! 带着血腥味直冲脑门! 前世那个冲动易怒、一言不合就抡拳头的混球陆青山,仿佛要挣脱这重生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理智束缚,重新掌控这具身体。 弄死他! 弄死这个拦路的杂碎!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在他脑子里嘶嘶作响,带着诱惑。 但几乎在同时,灶膛边女儿小雪那双因为一点肉汤而亮晶晶的眼睛浮现眼前。 妻子林月娥那布满恐惧却又颤抖着递来布条的手,也清晰地印在脑海。 如同两盆夹着冰碴子的雪水,狠狠浇在了他即将燎原的邪火上。 不。 不能再冲动了。 他不是一个人了。 他身后,是需要他用命去守护的妻女。 打伤了马六,他固然痛快一时,可接下来呢?谁来养活她们?谁来保护她们不受马六这种人更疯狂的报复? 陆青山缓缓抬起眼皮。 迎上马六那双充满贪婪和挑衅的三角眼。 他的眼神很冷。 像山涧里最深的那潭寒水,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沉寂。 甚至,在那沉寂之下,隐隐透出一丝前世在绝境中磨砺出的,不计后果的狠厉。 【山野之心】清晰地传来马六身上那股浓烈的恶意,像针一样刺着他的感官。 “这兔子,”他开口,声音不高,在呼啸的寒风中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是我闺女的口粮。”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冰冷的、不惜一切的狠劲。 “谁敢动,我就跟他拼命。” 这话一出,不仅马六愣住了。 连他身后那两个一直嬉皮笑脸、等着看好戏的小跟班,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硬了一下。 他们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陆青山,和以前那个见了他们人多,就缩脖子、大气不敢喘的窝囊废,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那眼神,是真他娘的吓人! 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山湾村谁不知道陆青山是个什么货色? 典型的窝里横,在外怂。 对自家老婆孩子下死手,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真碰上马六这种村里出了名的滚刀肉,向来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点头哈腰。 今天这是怎么了? 吃错药了? 还是被山里的寒气冻傻了,把脑子冻硬了? 马六的意外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即就被更浓的讥讽和被冒犯的恼怒取代。 他“呸”地一声,往洁白的雪地上吐了口黄褐色的浓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操!吓唬谁呢?陆青山,你他娘的以为自己是谁?还拼命?你配吗?” “就你这怂样,见了血都得尿裤子!老子一只手就能把你捏死信不信!” 他恶狠狠地骂道,脸上横肉因为愤怒而抖动。 “我看你是几天没挨揍,皮又痒了是吧?” “不给你松松骨头,你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在这山湾村,谁说了算!” 说着,他那只脏手就不管不顾地朝着陆青山手里的兔子抓去。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立刻往前逼近一步,摩拳擦掌,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 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彻底堵死了陆青山后退的路。 寒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碎雪,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般生疼。 气氛凝滞到了极点,仿佛空气都结了冰,下一秒就要爆开。 陆青山身体瞬间紧绷,像一张拉满了弦的硬弓。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冰冷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山野之心】的感知下,马六身上那股恶意和即将爆发的暴力,如同实质般压迫过来,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眼神飞快地扫过地面,一块半埋在雪里的石头进入视线。 哪怕今天拼着头破血流,也绝不能让这只兔子被抢走! 这是他给女儿的承诺! 是他重新撑起这个家的希望! 可就在这剑拔弩张,拳头几乎就要挥出的时刻—— “汪汪!汪汪汪!” 远处,靠近村子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急促的狗叫。 不是野狗的吠叫,听着像是谁家养的看门狗。 紧接着,似乎还有模糊的人声,伴随着踩雪的“嘎吱嘎吱”声,正朝着这边快速靠近。 听声音,还不止一条狗,人声也越来越清晰,似乎是好几个人。 马六正要抓兔子的动作猛地一顿。 像是被突然叫停的疯狗,侧耳仔细听了听。 原本嚣张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和不确定。 他虽然是村里的地痞流氓,欺软怕硬惯了,但也并非完全没脑子。 私下里欺负欺负陆青山这种没根基的软柿子,捞点好处,没人真管他。 可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抢,尤其现在这声音听着,像是村里人被狗叫引来了,真要被其他人撞见,甚至传到村干部耳朵里,总归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现在是冬天,各家都猫冬在家,谁没事会在外面瞎溜达? 马六心里犯嘀咕,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横是横,但欺软怕硬的本性让他本能地开始权衡利弊。 万一真把村里人招来了,为了这么一只兔子闹大了,好像有点犯不上。 毕竟,他今天的主要目的,也就是想借机敲打敲打陆青山这个突然“硬气”起来的家伙,兔子只是顺手牵羊,顺便捞点好处。 真为了这么点东西惹一身骚,不值当。 他犹豫了一下,又恶狠狠地瞪了陆青山一眼。 仿佛所有的不甘心都化作了这一眼。 伸出的脏手最终还是不甘心地缩了回去,在自己油腻的裤子上蹭了蹭。 “哼!算你小子今天走运!” “狗叫唤什么,晦气!”马六朝着陆青山脚边的雪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又骂骂咧咧了一句,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下次别让老子在山里逮到你!” “不然有你好看的!” “到时候可没狗叫给你解围!” 说完,他冲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立刻会意,也跟着色厉内荏地朝陆青山威胁了几句。 无非是“小子你等着”、“别以为今天没事了”之类的狠话。 然后,马六才骂骂咧咧地转身,带着两个狐假虎威的跟班,悻悻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边走还边回头,凶狠地瞪着陆青山,仿佛在说这事儿还没完。 凛冽的寒风依旧吹过山岗,卷起地上的碎雪,发出呜呜的声响。 仿佛在嘲笑着马六等人的色厉内荏。 陆青山依旧紧紧地抱着那只兔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像一棵扎根在冰雪中的松树。 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马六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山路的拐角。 第7章 一件棉袄,暖了身也暖了心! 他知道,这次只是侥幸。 马六这种人,睚眦必报,今天没得手,下次肯定会变本加厉。 麻烦,才刚刚开始。 不能再耽搁了。 他必须尽快回家。 陆青山直起身,提紧了手里的兔子,加快脚步,朝着山下走去。 冷风刮在脸上,让他更加清醒。 没走多远,迎面就看见几个人影踩着积雪,正沿着山边往这边走来。为首的两人,正是山湾村的村长赵永年和生产队长赵大志。他们身后还跟着三个民兵,手里拿着红缨枪和棍棒猎弓,看样子是在巡山。 这大冷天的,村干部亲自带队巡山,看来村里最近确实不太平。 “哟,这不是青山吗?”赵永年人老眼尖,老远就看到了陆青山,以及他手里那只格外显眼的肥兔子。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随即堆起笑容,主动打招呼。 赵大志也停下脚步,浓眉下的双眼锐利地扫了陆青山一眼,重点在他手里的兔子和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气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但眼神里带着审视。 陆青山连忙站定,脸上露出几分憨厚老实的笑容,这是他前世在底层摸爬滚打学会的伪装色:“村长,队长,各位叔,你们这是巡山呢?” “可不是嘛,”赵永年背着手,走到陆青山跟前,像是不经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兔子身上转了转,啧啧称奇,“行啊青山,这才几天功夫,真让你摸着门道了?这么肥的兔子,可是有些日子没在咱们村附近见着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像是闲聊家常:“说起来,咱们这靠山吃山,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忘。山里的东西是大家的,更是老天爷赏饭吃,不能赶尽杀绝。打猎嘛,够自家嚼用就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大志在一旁接口,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严肃:“永年叔说得对。而且最近山里头不太平,前两天有隔壁村的人跑来说,看见几个陌生面孔在咱们这片林子外围转悠,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干啥的。青山你一个人进山,千万要小心,尤其是干饭盆那边,林子深,容易出事,也别往那边凑。” 外地人?陆青山心里咯噔一下。是冲着山货来的?还是像前世那样,有盗猎团伙摸进来了?这对他来说绝不是好消息,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竞争和危险。他甚至瞬间联想到,马六会不会跟这些人有什么牵扯? 面上,他却丝毫不露声色,只是用力点头,表情更显憨厚:“哎,谢谢村长、队长提醒,我记住了。我就是在家待着闷得慌,在山边上转悠转悠,碰碰运气,弄点吃的给家里孩子,不敢往深处去。” 赵永年看着他这副样子,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不轻:“你能这么想就好。都是一个村住着,谁家日子都不容易。你要是真有这打猎的本事,以后打着富裕的,也别忘了匀点给村里那些揭不开锅的人家,大家伙儿都念着你的好呢。” “是是是,村长说的是,我懂,我懂。”陆青山连声应着。 就在这时,一阵山风吹过,赵永年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似乎被风呛到,不易察觉地轻咳了两声,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些,眉头也微微皱起。 这个细微的动作,恰好落入陆青山眼中。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山野之心】微微一动,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病气和虚弱的气息,清晰地从赵永年身上传来。 村长……身体好像不太好?而且,感觉不像是普通的风寒那么简单。陆青山心中微动,但没敢多看,迅速收回了目光。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行了,天冷,你也赶紧回去吧,看把孩子冻的。”赵永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好嘞,村长,队长,叔们,那我就先回去了。”陆青山再次点头哈腰,然后提着兔子,转身快步离开。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他才回头望了一眼巡山队远去的背影,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村长的敲打,队长的警告,还有那几个神秘的外地人,以及村长身上隐藏的病恙……看来,想要在这山湾村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光靠打猎填饱肚子,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 而赵永年那虚弱的气息,也像一粒种子,落在了他心里。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他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暂时压下,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把这只肥兔子带回家。 推开那扇熟悉的破门,屋里的景象和昨天似乎没什么不同。 林月娥依然坐在炕沿边,怀里抱着小雪。 灶膛里的火苗跳动着,映着她沉默的侧脸。 听到动静,她猛地回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惶。 当看清是陆青山,并且看到他手里那只明显比昨天大了一大圈、毛色油亮的肥兔子时,她那双麻木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 陆青山没说话,径直走到墙角,将兔子放到地上。 然后走到灶台边,默默地往灶膛里添了些柴火。 “处理一下吧。”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林月娥看了看地上的兔子,又看了看陆青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她将熟睡的小雪轻轻放到炕上,盖好被子,然后默默起身,拿起墙角的菜刀,开始动手处理那只兔子。 她的动作依旧有些生疏,但比昨天的陆青山要熟练得多。 刮毛,开膛,清洗内脏……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侧影显得异常安静。 陆青山坐在灶膛前的矮凳上,看着跳动的火苗,感受着屋里渐渐升腾起的暖意,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身子总算缓缓地回过暖了。 他没有去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妻子低垂的眉眼,看着她偶尔因为用力而绷紧的嘴角。 晚饭,依旧是白水炖兔子。 锅里的汤水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兔子又肥又大,比昨天那锅清汤寡水要诱人得多。 陆青山依旧是那个“分配者”。 他用筷子,仔细地将锅里大块的、肥嫩的兔肉都挑出来,分别夹到林月娥和小雪的碗里,堆得冒了尖。 然后才给自己用瓢盛了点汤,捞了几块没什么肉的骨头架子,默默地啃起来。 小雪显然是饿坏了,也馋坏了。 捧着碗,小脸几乎埋了进去,吃得满嘴流汤,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贪吃的小松鼠。 吃着吃着,她忽然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正啃骨头的陆青山。 那眼神里,昨天还残留的怯懦和恐惧,已经淡去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好奇和……一丝依赖的情绪。 她甚至,对着陆青山,偷偷地、羞涩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 陆青山啃骨头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心头,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酸酸的,涨涨的,暖暖的。 他看着女儿那油乎乎的小脸,看着她那如同初雪消融般的笑容,鼻子没来由地一酸,差点当场失态。 他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手里的骨头,掩饰住眼底瞬间涌起的湿热。 林月娥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默默地喝着汤,吃着碗里堆积的兔肉,眼神复杂地在丈夫和女儿之间来回移动。 当看到陆青山嘴角沾了一点油渍时,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想开口提醒。 但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最终,她只是端起自己的碗,默默地,用勺子舀了一大勺浓稠的肉汤,倒进了陆青山的瓢里。 做完这个动作,她便立刻低下头,继续小口小口地喝着自己的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青山感受着碗里突然增加的分量和温度。 那温热,似乎不仅仅是汤的温度,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 他心里那股暖流,更加汹涌了。 他抬头看了妻子一眼。 她依旧低着头,乌黑的发顶对着他,只能看到耳根处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 夜,再次降临。 寒风在窗外呜咽,像是野兽的低吼。 破旧的窗户纸被吹得簌簌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 屋子里,灶膛的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点暗红的余烬,在黑暗中固执地散发着最后的热量。 陆青山起身,又往灶膛里添了些柴,让那点微弱的暖意能持续得久一些。 他依旧蜷缩在大柜板铺起来的地铺上。 白天的惊险,与马六的对峙,加上精神的高度紧绷,让他此刻疲惫到了极点。 身体像是散了架,眼皮沉重如铁。 很快,他就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睡梦中,他感觉似乎有人在靠近。 脚步声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屏息的小心翼翼。 他猛地睁开眼睛! 警惕性瞬间提到了最高! 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月光,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他的地铺旁边。 是林月娥。 她的身形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单薄。 手里,抱着一件东西。 是一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却叠得整整齐齐的旧棉袄。 那是她当初带来这个家的,为数不多的嫁妆之一。 也是这个家除了陆青山身上这件破烂棉袄之外,唯一能称得上厚实的御寒衣物了。 她弯下腰。 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无声落下。 将那件旧棉袄,轻轻地盖在了陆青山的身上。 棉袄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那是阳光和搓洗后留下的干净气息。 还有……一丝只属于她的、若有若无的体温。 盖好之后,她并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站在原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月光模糊地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 她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幽深,看不真切。 但陆青山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里,蕴含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犹豫,有挣扎,有深深的疑惑。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到的,像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春水般,正在艰难复苏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像只受惊的小鹿,脚步匆匆地回到了炕上,重新躺下,依旧是背对着他。 陆青山闭上眼睛。 黑暗中,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地,微微上扬。 身上,是双重的温暖。 一层来自那件带着皂角香气的旧棉袄,它驱散了深夜的寒意。 另一层,则源自心底最深处,那片曾经冰封死寂的荒原。 妻子的这个举动,胜过千言万语。 他知道,横亘在两人之间那座厚厚的、浸透了血泪和绝望的冰山,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信任的种子,如同被凛冽寒风呵护着的草芽。 正在这片曾经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无比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开始萌发。 明天。 明天必须去趟铁憨憨赵铁柱家了。 一个人干,终究力量有限,也太危险。 今天能侥幸避开雪崩,能侥幸吓退马六,不代表每次都有这样的运气。 马六那双贪婪又怨毒的眼睛,像根毒刺一样扎在他心里,提醒着他潜在的威胁。 他需要帮手。 一个可靠的,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一个能一起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山林里,杀出一条活路的伙伴! 第8章 雪中送肉又劈柴,铁憨憨加入狩猎小队 连续几天的收获,让陆家那间灌风的土屋里,总算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肉香气。 这是多年未有的光景。 屋子透风的地方,陆青山都收拾了一遍,窗洞也糊了,墙缝也封了。 林月娥主动把陆青山的铺盖搬到了炕上,再也没睡门板打地铺。 每天一早,陆青山醒了就劈一通柴禾,把院里的棚子塞得满满的,土炕烧得暖暖的。 小雪蜡黄的小脸蛋,渐渐透出点血色,看着不再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纸片人。 林月娥依旧话少,沉默得像块石头。 但她紧锁的眉头,似乎松开了那么一丝丝。 眉宇间那股子化不开的绝望,也淡了些许,偶尔会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陆青山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单枪匹马打猎,效率太低了。 更重要的是,关东山这片老林子,远比他记忆中更加危险。 他需要一个帮手。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高大、憨厚的身影。 赵铁柱。 前世的发小。 村里人背地里都叫他“铁憨憨”。 人就像他的外号,身材高大得像堵墙,力气大得吓人,脑子却不太灵光,有点一根筋。 家里穷得叮当响,老娘常年病歪歪地躺在炕上,汤药不断。 全家就靠他一个人各个村打零工,干苦力,勉强吊着一口气。 但赵铁柱这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忠厚老实,孝顺得没话说。 陆青山心里盘算着,赵铁柱是眼下最好,也是唯一的人选。 他力气大,能扛事,能吃苦。 最关键的是,这人实诚,靠得住,不会背后捅刀子。 而且,现在的赵铁柱,太需要一份让他老娘能吃得上饭,还能抓得起药的营生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陆青山就提着昨天特意留下的一大块兔子后腿肉,朝着村西头的赵家走去。 那块肉,是他盘算好,专门给赵铁柱准备的“敲门砖”。 赵家比陆家还要破败。 土坯墙裂开了好几道狰狞的大口子,胡乱用黄泥糊着,有的地方还透着亮,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鬼叫。 院子里乱七八糟堆着些湿柴火,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堵。 陆青山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赵铁柱那高大的身影,正失魂落魄地坐在低矮的屋檐下。 他手里抱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瓦罐,那是他家的米缸。 赵铁柱对着空米缸,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屋里,传来一阵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胸口发闷,替他难受。 赵铁柱听见脚步声,茫然抬头。 当他看到陆青山,特别是看到陆青山手里那块沉甸甸、还带着血丝冻得梆硬的兔肉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睛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青山? 那个全村有名的混球、赌鬼、懒汉、大癞子? 他来干什么? 还提着肉? 太阳是真从西边出来了? 赵铁柱警惕地站起身,他那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山,下意识地挡在了自家破败的门前。 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戒备。 “青山哥,你……你这是……”他声音干涩,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青山没绕弯子,直接把手里的兔肉往地上一放,那沉甸甸的肉块落在窗台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他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真诚的笑容。 “铁柱,天冷,婶子身体不好,这块肉拿去,给婶子补补身子。” 说完,不等赵铁柱反应,陆青山就径直走到墙角,抄起那把豁了口的钝斧头。 他走到院子中央,二话不说,抡起胳膊,对着那堆湿漉漉的柴火就劈了下去。 “哐!” “哐!” “哐!” 斧头很钝,柴火又湿又硬,劈起来格外费劲。 震得他虎口一阵阵发麻,火辣辣地疼。 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痛楚,咬着牙,一下,一下,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劈。 动作带着一股子狠劲。 【山野之心】的微弱感知,让他能隐约把握木头的纹理和受力点,下斧的角度和力道都恰到好处。 虽然他的力气远不如赵铁柱,但凭借着这份奇异的感知和前世积累的一点经验,效率竟然不低。 很快,一小堆原本歪七扭八的湿柴,就被他劈得整整齐齐,码放在墙角。 赵铁柱站在原地,彻底看傻眼了。 他张着嘴,眼睛瞪得更大了,完全搞不懂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陆青山吗? 那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见了活计就躲的陆癞子? 今天不但主动送来这么大一块肉,还一声不吭地帮他劈了这么半天柴?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青山劈完柴,放下斧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热汗。 他走到赵铁柱面前,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迎上赵铁柱那双写满了困惑和不解的眼睛。 他表情认真,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铁柱,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咱俩从我一来村里就在一个组干活,你是什么人,我清楚。力气大,人实在,是个爷们!” “想不想跟我搭伙,进山打猎弄点野味?” 他顿了顿,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块还在微微渗血的兔肉,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显力量。 “我这两天摸到点门道,知道哪儿有货,也知道怎么避开山里的邪乎事儿。” “你跟我干,你出大力气,负责探路、下套子、背东西。” “弄到了东西,咱俩分,我七你三。” 陆青山看着赵铁柱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保证,这个冬天,让你娘顿顿有肉汤喝,抓药的钱,哥给你包了!” 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重重砸在赵铁柱的心坎上。 赵铁柱看着地上那块肥硕的兔肉,又看看墙角那堆劈得整整齐齐的柴火。 屋里,母亲那痛苦的咳嗽声,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再看看眼前这个眼神清澈、语气坚定,仿佛脱胎换骨般的陆青山。 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边是对陆青山根深蒂固的坏印象和不踏实。 另一边,是母亲的病,是家里空空如也的米缸,是对那块肉赤裸裸的渴望。 现实的困境,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陆青山的话,就像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他漆黑绝望的生活里。 虽然难以置信陆青山的转变,但对母亲那份沉甸甸的孝心,以及腹中那难以忍受的饥饿感,最终压倒了一切疑虑和犹豫。 他那张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抬起头,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蛮牛,用力地点了点头。 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却异常响亮。 “青山哥!” “我……我跟你干!” 陆青山闻言,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用力地伸出手,重重拍了拍赵铁柱那宽厚结实的肩膀。 “好兄弟!” “放心,以后跟着哥,保管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第9章 首猎告捷!百斤狍子扛下山!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擦亮。 屯子里还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寂静中,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远远传来。 陆青山就带着赵铁柱,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后山走去。 赵铁柱走在前面。 他那身板,在晨光里像座移动的小山。 手里拎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开山刀,腰间缠着粗麻绳,肩上还扛着斧头和梢棍,每一步都踩得雪地嘎吱作响,充满了力量感。 他步子大,力气足,遇到挡路的灌木丛或者厚雪堆,挥刀抡膀子就给清理干净,给后面的陆青山开出一条道来。 嘴里还呼哧呼哧喘着白气,却不见丝毫疲态。 陆青山跟在后面,步子不快,但很稳。 他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山野之心】带来的奇特感知里。 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带着细微的讯息。 雪地下某种小动物窸窣的动静清晰可闻。 甚至远处山脊上隐约传来的野兽气息…… 这些信息如同细密的丝线,在他脑海里交织,勾勒出一幅活生生的山林全息图景。 哪里可能有猎物,哪里暗藏着冰窟窿或者容易滑倒的陡坡,他心里都有个大致的谱。 “青山哥,这边?”赵铁柱走到一个岔路口,有些拿不准,回头看向陆青山,憨厚的脸上带着询问。 陆青山停下脚步,闭上眼,鼻翼微动,仔细感受了片刻。 风中传来的气味,左边那条更淡,也更安全。 “走这边,缓坡,省点力气。”他指向左边那条更隐蔽些的小路。 “我感觉……那边有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配合渐渐默契起来。 赵铁柱像个不知疲倦的开路先锋,埋头苦干,两人越走越深入干饭盆老林子。 陆青山则像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不断修正方向,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翻过一道山梁。 陆青山突然抬手,示意赵铁柱停下。 “嘘……”他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一片相对稀疏的松树林。 “前面林子里,有动静。” 赵铁柱立刻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的开山刀,紧张地四处张望。 肌肉下意识绷紧,像一头准备扑食的熊。 【山野之心】清晰地捕捉到,就在前方不到三十米的地方,雪地上有新鲜的蹄印和粪便。 一股温热的活物气息正随着微风传来,带着特有的腥膻味,个头还不小。 “狍子,一头落单的。”陆青山低头查看,轻声判断,语气肯定。 “看蹄印,应该没走远。” “铁柱,你从左边绕过去,动静小点,把它往我这边赶。” “我在这边下两个套子。” 赵铁柱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紧张。 他猫着腰,像头灵巧的大熊,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旁边的密林。 陆青山则快速从背篓里拿出捕兽夹和一些伪装用的枯枝败叶。 他借着一棵大树的掩护,迅速布置起来。 他动作麻利,手指在冰冷的铁器上翻飞,显然练过很多次。 没过多久,就听见赵铁柱那边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吆喝,接着是树枝被剧烈拨动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头毛色灰黄、头上有块显眼白毛的狍子,果然慌慌张张地从林子里蹿了出来! 它受惊之下,不辨方向,贴着山坡狂奔,正好朝着陆青山布置陷阱的方向跑来! 陆青山心头一紧! 眼睛死死盯着那头越来越近的狍子! 近了! 更近了! 就在那狍子前蹄即将踏过陷阱区域的瞬间! “咔嚓!”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咬合声,在寂静的林间骤然响起! 紧接着,是狍子凄厉惊恐的嘶鸣! 头重重戗在雪窝子里,拼命挣扎。 成了! 陆青山一个箭步猛冲了上去! 赵铁柱也从另一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两人合力,很快就将那头被夹住腿、不断挣扎哀鸣的狍子彻底制服。 赵铁柱看着地上这头少说也有百十来斤、还在抽搐的傻狍子,眼睛瞪得溜圆,激动得脸膛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长这么大,靠打零工扛活,别说打这么大的狍子,就是兔子都没摸到过几回! 这可是肉啊! 实实在在的肉! 能换钱,能给他娘买药治病的肉! “青……青山哥……俺……俺们……真……真打着了?”他舌头都有些打结,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手足无措地搓着冻得通红的大手。 陆青山看着他这副憨样,心里也热乎乎的,笑着锤了他一拳。 “咋了?不信?” “这傻狍子还能是假的?” “活蹦乱跳的!” “抬回去,够咱俩分不少,也够婶子喝上好些顿热乎的肉汤了!” 赵铁柱嘿嘿傻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看着那狍子,眼睛里全是光。 他仿佛已经看到老娘喝上热乎乎肉汤时,那舒坦高兴的模样了。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带来的粗木棍和麻绳将狍子捆好。 一人一头抬着,沉甸甸的,脚步却格外轻快,哼着打靶归来,朝着山下走去。 快要进村的时候。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穿着臃肿油腻棉袄的熟悉身影,正站在村口的老杨树下。 那人伸长脖子,贼眉鼠眼地朝这边张望,正是钱寡妇。 真是冤家路窄。 “哟,这不是咱们的陆大猎户吗?哟,还有铁柱兄弟!”钱寡妇老远就看见了他们肩上那沉甸甸的猎物,立刻堆起一脸假笑,声音尖酸刻薄,带着一股子酸味儿,老远就传了过来。 “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还真打到大家伙了?” “啧啧,这狍子,可真够肥的!” 她那双三角眼,像粘在了狍子身上,贪婪地扫来扫去,几乎要流下口水,仿佛恨不得立刻扑上来咬一口。 陆青山心里一阵厌烦。 这个钱寡妇,真是走到哪里都要搅和一下,像个苍蝇似的嗡嗡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悦,没搭理她,示意赵铁柱直接绕过去。 可钱寡妇却不依不饶,扭着肥胖的身子,故意挡在了他们面前。 她阴阳怪气地对着赵铁柱说道:“铁柱,嫂子可得劝你一句,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他以前啥德行你不知道?” “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指不定这狍子是偷来的,还是捡来的呢!” “小心他到时候把肉独吞了,让你啥也捞不着,白给他卖力气!” 这话说的又毒又损。 陆青山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涌起一股火气。 这个泼妇,真是嘴欠! 他正要开口反驳,好好怼她几句。 却没想到,一向憨厚老实、不善言辞的赵铁柱,竟然抢先一步开了口。 “嫂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赵铁柱憨厚地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声音很大,带着一股少见的认真和坚定。 “青山哥现在可不是以前的陆青山了!” “他对俺可好了!昨天还帮俺劈柴,今天还给俺娘送肉!” “他说好了打到猎物七三分成,肯定不会骗俺的!” “青山哥是讲信用的人!” 说完,他还转过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看着陆青山,眼神里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感激。 “青山哥,你说是不是?” 陆青山看着赵铁柱那纯粹信任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也有些感动。 他知道,赵铁柱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却是个极其重情义的人。 只要他认定了你,就会对你掏心掏肺,毫无保留。 他笑着重重点了点头,用力地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声音洪亮:“没错!铁柱是我兄弟,我陆青山说话算话!这狍子回去就分,谁也别想挑拨离间!” “倒是钱大嫂管得宽,这刚过晌午,是要去哪家歇着去啊。” 钱寡妇那张涂了劣质雪花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像是开了个染坊。 赵铁柱那几句硬邦邦的大实话,比巴掌扇在她脸上还疼。 尤其是陆青山最后那句,更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了她的心窝子。 “陆癞子,就数你这嘴臭不要脸,不积点德!” 她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抬着那头肥硕得晃眼的狍子,脊梁挺得笔直,绕过了她,头也不回地朝村里走去。 那背影,哪还有半分以前那个窝囊废的影子? 一股子邪火夹杂着浓浓的嫉妒,在她胸腔里乱窜,憋得她脸都快扭曲了。 她气得浑身哆嗦,朝着地上那块被踩脏的雪,狠狠啐了一口浓痰。 “呸!” “猖狂什么!走狗屎运的东西!看你们能神气几天!” “老婆孩子都看不住,回了家有你受的,哼……” 陆青山当然不理会钱寡妇在背后的酸言酸语。 他现在心里想的,全是怎么把这只狍子变成实实在在的粮食和票子。 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 神气? 这才哪儿到哪儿。 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陆青山要带着自己的兄弟,用这双手,靠着山野之心,在这片黑土地上,堂堂正正地活出个人样来! 让那些看不起他,嘲笑他,欺负他的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这只是个开始。 万里长征,第一步而已。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这只狍子处理了。 一部分肉,得尽快卖掉,换成粮食,填饱家里的肚子。 一部分,要留下来,给家里人补补身子,也得给铁柱家送去一些,让她娘也尝尝荤腥。 对了,还得留个心眼。 马六那条疯狗,今天吃了瘪,绝不会善罢甘休。 指不定,又在憋着什么坏水呢。 得防着点。 第10章 猎户分肉兄弟情,妻女离家挂心肠 狍子被拖进了院子。 血腥气,裹挟着凛冽的北风,直往陆青山鼻子里钻。 他卸下肩头的木棍,沉重地吐出一口白气,刚想喘口气,心头却猛地一沉。 不对劲!太安静了! 风,呜咽着穿过破洞的窗棂,发出鬼哭般的声音。 远处,隐约有几声狗吠传来,更衬得这小小的院落空荡荡的,死寂一片。 往常这个时候,哪怕林月娥不吭一声,灶膛里也该有火星子噼啪作响。 女儿小雪,就算睡着了,偶尔也会发出几声可爱的呢喃。 可现在,那扇破旧的木门后头,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月娥?” “小雪?” 陆青山嗓子莫名发干,冲着黑洞洞的屋里喊了两声。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放肆呜咽的风声,刮过院墙上斑驳的泥土。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猛地往下坠。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瞬间窜遍全身。 他顾不得多想,大步抢上前,一把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更加阴冷的寒风,夹杂着屋子里特有的土腥气和霉味,扑面而来。 屋里,空无一人。 炕上,两床打了补丁的旧被子卷成一团,看得出是刻意叠过的,但依旧凌乱。 被褥旁边,一只掉了耳朵、脏兮兮的布兔子,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那是月娥给孩子做的,小雪最喜欢的玩偶,睡觉都要抱着的宝贝。 人呢?! 陆青山的心脏,仿佛被那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爆! 他猛地转身,像头发疯的野兽般冲出屋子。 院子里,赵铁柱正咧着嘴,看着地上肥硕的狍子,傻呵呵地乐着,眼里全是肉。 看他那样子,是准备要先回家了。 “铁柱!” 陆青山一把揪住赵铁柱粗壮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 “见着我家月娥和小雪没?!” 赵铁柱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了一大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憨憨地摇头。 “没……没啊,青山哥,就咱俩一块回来的,没看见嫂子出来啊。” 他挠了挠头,满脸疑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陆青山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松开赵铁柱,拔腿就朝隔壁钱寡妇家跑去。 “砰!砰!砰!” 他抡起拳头,狠狠砸在那扇薄薄的木门上,砸得门板都在颤抖。 “钱寡妇!开门!!” 喊了半天,屋里,却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安静得诡异。 他又急匆匆地奔向另一边的邻居,赵文武家。 赵文武正蹲在院子里,迎着寒风,哆哆嗦嗦地收拾着几颗冻得发硬的大白菜,准备张罗下午饭。 他身上那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棉袄,在风中瑟瑟发抖,一双手冻得通红开裂。 看见陆青山像火烧屁股一样冲过来,赵文武放下手里的菜,慢慢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复杂和不忍,重重叹了口气。 “青山啊,你……你先别急,听哥说。” “文武哥!到底咋回事?!我家月娥和小雪呢?!” 陆青山死死盯着赵文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心,正一点点地往下沉,沉入无底的深渊。 “唉……” 赵文武搓着冻得快没知觉的手,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陆青山那双赤红的眼睛。 “就在你前脚刚走没多久,你老丈人,林家叔,带着他家大小子林月强,拉着个驴脸,就气冲冲地来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声音放得很低。 “说是……天太冷了,你这屋子又四处漏风,怕冻坏孩子,接月娥和小雪,回娘家住几天,暖和暖和。” “我看月娥那样子,是不太想走的,眼圈都红了,可……可你老丈人那犟驴脾气,你也知道,谁劝的话都听不进去啊!” “硬是给拉走了。” “走的时候,小雪哭得那个惨,嗓子都哑了,一声声喊‘爸爸’……” 林怀年! 林月强! 一股无法遏制的邪火,“腾”地一下,直冲陆青山的脑门! 又是他们! 前世,老丈人就从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今生,这是变本加厉,直接上门抢人了! 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着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爆炸的怒火和屈辱。 肺管子被寒气刺激得像刀割一样疼。 但他心里清楚,老丈人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上门抢人? 还不是他陆青山,以前太混账!赌博、打老婆、不顾家,桩桩件件都像刀子,深深伤透了岳父岳母的心! 在他们眼里,把女儿和外孙女留在他身边,跟推进火坑没什么两样! 连顿安稳饭都吃不上,更别提过日子了! 他猛地吸了几口寒气,那冰冷的空气像是带着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得他肺管子生疼。 这才勉强压下了胸腔里翻腾的暴戾情绪。 “文武哥,我知道了,谢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回到空荡荡、冷飕飕的院子。 看着地上那两半扇还在微微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狍子肉。 这场景,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 猎物到手了,又怎么样? 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护不住! “铁柱,” 他转过头,看向旁边一脸担忧、手足无措的赵铁柱。 “肉,还是按咱俩说好的分。” 他没再耽搁,抽出腰间那把豁口的柴刀,动作利落地开始分割狍子。 靠近骨头、带着厚筋膜、不好处理的部分,他都留给了自己。 然后,他挑出最肥美、肉最多的一大块后腿和半扇肋排,足足有四十多斤重,用干净的草绳仔细捆好,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赵铁柱怀里。 “青山哥……这……这太多了……” 赵铁柱抱着沉甸甸的肉,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不是傻子,知道陆青山家现在更难。 嫂子和小侄女都被接走了,正是需要拿东西去撑门面的时候…… “拿着!” 陆青山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这是你凭力气换来的!赶紧拿回去给你娘炖上!让你娘也好好补补身子!别跟我这儿磨磨叽叽的!” 赵铁柱看着陆青山坚决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没再矫情。 他知道,这时候推辞,反而是看不起青山哥。 抱着那份沉甸甸的希望,赵铁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眼神里的感激、担忧和那份无言的兄弟情义,让陆青山冰冷的心,稍微透进了一丝暖意。 送走了赵铁柱,陆青山看着院子里剩下的狍子肉,深深叹了一口气。 现在,他必须去做一件更重要,也更艰难的事情。 去岳父家,把老婆孩子接回来! 不管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代价! 第11章 浪子回头,提肉上门负荆请罪! 陆青山一脚踏进屋子,冰寒刺骨,简直像个冰窖。 水缸里的水结了薄薄一层冰,像蒙了层窗户纸。 他攥紧拳头,对着冰面狠狠砸了下去! “咔嚓!” 冰碴四溅。 他用瓢舀起混着碎冰的冷水,猛地浇在脸上。 “嘶——!” 刺骨的寒意瞬间炸开,从头皮麻到脚底,激得他浑身一颤。 脑子里那团浆糊似的混乱,总算被这兜头冷水强行镇住了几分。 他飞快脱下身上那件沾满狍子血污、散发腥气的破棉袄。 走到炕边,开始翻箱倒柜。 得换身衣服。 不能再像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野人。 更不能像个上门讨债的凶神恶煞。 终于,他从箱底扒拉出一件叠得整齐的旧棉袄。 上面补丁摞着补丁,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林月娥的手艺。 但月娥给洗得干干净净的。 他默默套上。 对着水缸里映出的模糊人影,他胡乱扒拉了几下鸡窝似的头发,又用力搓了搓脸,试图抹平眉宇间那股子戾气。 他得像个人样。 至少,看起来不能那么吓人,那么混账。 走到院子里那堆狍子肉前,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决绝。 他抽出柴刀,咬着牙,在那堆肉里挑拣着。 最后,他割下了一条完整的后大腿。 这条腿肉最厚实,肥瘦相间,纹理清晰漂亮,足足有十七八斤重。 这绝对是整只狍子身上数一数二的好肉。 他找到几张泛黄却干净的油纸,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地将肉包好。 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包裹什么绝世珍宝。 提着肉,走到院门口,他脚步顿住了。 抬头,望天。 铅灰色的天空低低地压着,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张开嘴,用力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希望这凛冽的北风,能吹散他胸腔里那股堵得发慌的憋闷和无地自容的屈辱。 去林家。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重重压在他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前世的种种不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老丈人失望透顶的眼神,岳母背地里偷偷抹泪的模样,还有月娥每次从娘家回来时,眼底深处那一抹怎么也藏不住的委屈…… 一幕幕,如同放电影般,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刀子一样剐着他的心。 每回忆一分,脚下的步子就沉重一分。 但今天,他必须面对,他必须去! 为了什么? 是为了炕上那两床冰冷的被褥? 是为了小雪被强行抱走时,那哭哑了嗓子,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爸爸”? 是,但更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赎掉前世的罪孽,为了能挺直腰杆,为了重新活得像个人! 林家在前营村,靠着县道,隔着两道山梁子,走路得小半个时辰。 冬天的山路,更是难走得要命。 厚厚的积雪没过脚踝,雪壳子底下还藏着尖锐的冰碴。 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不着力,还得时时提防滑倒。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手上,雪粒子夹在风里,打得人生疼。 陆青山捧着那包沉甸甸的狍子肉,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他走得很慢,很艰难。 每一步,都像是在用力踩碎过去的那些荒唐岁月。 沉重,迟缓,却带着一种不容回头的决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翻过最后一道光秃秃的山梁。 前营村那一片低矮的房屋轮廓,终于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林家那熟悉的土坯院墙,也渐渐清晰起来。 墙头上落满了厚厚的雪,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孤零零地摇晃着。 只有那歪斜的烟囱里,正冒着一缕灰白色的炊烟。 烟雾在阴沉的天空下缓缓飘散,透着一丝微弱的人间暖意。 可陆青山的心,却随着离那院墙越来越近,而越发紧绷,脚步也愈发沉重。 终于,他站在了林家那扇斑驳的木门前。 门关得紧紧的,门板上的裂纹像老人脸上饱经风霜的皱纹,透着一股冷漠和疏离。 他抬起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在门前犹豫了足足半分钟。 最终,还是轻轻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 敲门声并不大,在这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连着敲了两轮,等了片刻,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几声凶狠的狗吠。 “哗啦”一声,门背后沉重的木门闩被粗暴地拉开了。 “谁啊?大白天的,催命呢!”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条缝,一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脸探了出来。 脸上的皱纹像刀刻斧凿一般,眼神锐利。 是岳父,林怀年。 当过几年兵的老头子,脾气又臭又硬,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倔驴。 当看清门外站着的是陆青山时,林怀年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他那双本就锐利的眼睛里,瞬间像是被点燃了火药桶,“腾”地一下,爆发出熊熊怒火! “你这个畜生!你还有脸找到这儿来?!” 林怀年几乎是咆哮出声,声音如同平地炸起一个响雷。 他那张脸瞬间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他猛地一把将门彻底拉开,反手就抄起了门后立着的烧火棍! 那根棍子又粗又长,一头被烧得黢黑,此刻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毫不犹豫地就朝着陆青山的鼻尖狠狠捅了过来! 棍子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气和灶膛的烟火味,直戳到陆青山眼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凶狠气势。 “滚!你给我立刻滚!我们林家没你这样的姑爷!别逼我动手打断你的狗腿!” 唾沫星子夹杂着冰冷的寒风,劈头盖脸地砸在陆青山脸上。 那根黑乎乎的烧火棍,几乎就要戳进他的眼珠子里。 若是换做以前的陆青山,被老丈人这样指着鼻子骂,拿着棍子威胁,怕是早就炸毛了。 要么梗着脖子胡搅蛮缠地顶嘴,要么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但今天,他没躲,没跑,更没有犟嘴。 他只是看着那根近在咫尺的烧火棍,看着岳父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然后,他直挺挺地,朝着林怀年跪了下去! 像一棵被狂风暴雪硬生生压弯了腰的老松,树干弯折,根须却依旧死死地扒着脚下的土地。 任凭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钻进他的脖颈,任凭岳父那雷霆般的怒骂,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在他的尊严上。 “噗通!” 一声闷响。 陆青山的双膝,重重地砸在了门前那片冰冷坚硬的雪地上。 膝盖狠狠磕在雪壳子下的冰碴上,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透过不算厚实的棉裤,直冲骨髓。 疼得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但他咬紧牙关,后背挺得像一杆标枪,就那么直直地跪着,纹丝不动。 第12章 冰雪长跪岳父门,只为妻女归! 林怀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像是被寒风冻裂的土地。 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里都像是塞满了火药,随时可能彻底引爆。 他手里那根乌黑沉重的烧火棍,仿佛还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气。 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空气,裹着风声狠狠砸下来。 陆青山跪在地上,冰冷的寒气瞬间透过单薄的裤腿,疯狂地噬咬着他的膝盖骨,痛彻心扉。 但他挺直了腰杆,仿佛要用这血肉之躯对抗整个寒冬。 他先是将手里那块用油纸仔细包裹好的狍子肉,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身前干净的雪地上。 那姿态,像是在寺庙里敬献最虔诚的祭品,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笨拙的小心翼翼。 然后,他深深地低下那颗曾经桀骜不驯、如今却灌满了愧疚和悔恨的头颅。 对着林怀年,对着这扇他曾经无数次想要一脚踹开、如今却觉得比泰山还要沉重的木门,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 “咚!” 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冰冷粗粝、带着碎冰碴的地面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也带起了一小片细碎的雪沫。 额角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温热的粘稠液体缓缓渗出。 但这皮肉之苦,远不及他心中悔恨的万分之一。 那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无比。 “爹!” 陆青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哽咽。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挤出来。 仿佛都带着血和泪。 “爹!我错了!!” “以前……以前那都是我的错!是我浑蛋!是我王八蛋!是我不是人!!” 他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雪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血印的痕迹。 声音里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悔和绝望。 “您打我,骂我,您今天就是拿棍子打死我,我都认了!绝不还手!”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您都不信,我也不求您立马就能原谅我这个混账东西……” “我只想……我只想从今往后,堂堂正正做个人,靠这双手,让月娥和小雪吃饱穿暖,不再受一点委屈!” “我真的想改!我发誓!!” “求您……求您让我看看月娥,看看小雪……” “求您……让我……让我把她们娘俩接回家……”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已经彻底哽咽,话都说不完整。 肩膀也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一个身高体壮的七尺汉子,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冰天雪地里,额头渗血,泣不成声。 放下了所有的尊严,撕碎了所有的脸面,像个走投无路、犯了大错的孩子一样,对着长辈,痛苦地忏悔。 这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一跪! 这番声泪俱下、带着血印的忏悔! 让原本已经怒火攻心、准备动手的林怀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举着烧火棍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忘了放下,也忘了砸下去。 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了一刹那,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跪在雪地里,哭得像个泪人似的陆青山。 那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印象里的陆青山,是那个油嘴滑舌、好吃懒做、一言不合就敢跟他瞪眼睛的混球啊! 什么时候,他见过陆青山这么低过头? 什么时候,他见过陆青山这么……狼狈又……决绝地认过怂? 院子里那条刚才还狂吠不止的大黄狗,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呜咽了两声,夹着尾巴退到墙角,也不叫了。 一时间,整个林家小院内外,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 风卷着房顶上细碎的雪粒,无情地打在陆青山那件单薄的旧棉袄上,打在他微微颤抖、却依旧挺得笔直的脊背上。 就在这时,堂屋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了。 林月娥那张苍白憔悴的脸露了出来。 她眼圈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显然是刚刚撕心裂肺地哭过。 她怀里紧紧抱着小雪。 小丫头把脸深深埋在母亲怀里,小小的身体还在因为之前的争吵和惊吓而瑟瑟发抖。 当小雪从母亲的臂弯里,怯生生地抬起头。 看到院门口,平日里威严的外公怒气冲冲拿着棍子,指着雪地里跪着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 特别是看到那人额头上似乎还有血迹时……那双原本就噙满泪水的大眼睛里,瞬间被巨大的惊恐所填满! “哇——!” 一声尖锐凄厉的哭喊,猛地划破了院子里的沉寂! 小雪死死地拉扯着母亲林月娥胸前的衣襟,小手攥得死紧。 哭得撕心裂肺,小身体不停地抽搐发抖。 这哭声,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子,一刀一刀,狠狠地剜在陆青山的心口上! 比额头的伤,比膝盖的痛,疼上千倍万倍! 疼得他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揉碎了一样!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一丝咸腥的血味。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和自责。 这就是他过去造的孽! 让弱小不懂事的孩子经历至亲之间剑拔弩张的局面。 他强忍着心如刀割的剧痛,缓缓睁开眼睛。 努力扯动嘴角,试图对女儿露出一个他自认为最温和、最慈祥的笑容。 可那笑容,大概比哭还难看,充满了苦涩和哀求。 小雪那一声哭喊,尖利得像冰锥子,瞬间扎穿了院子里凝滞的空气,也扎穿了陆青山的心。 林月娥紧紧抱着女儿,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她看着跪在地上,额头带血的丈夫,又看看怒发冲冠的父亲,眼里全是无助、慌乱和深深的矛盾。 林怀年举着烧火棍的手,因为小雪这声哭喊,微微顿了一下。 他眼里的怒火更盛,却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和心疼。 他低头,恶狠狠地瞪着陆青山:“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 “把我外孙女吓成什么样了!” “你还有脸来?你就是个祸害!” “爹……”陆青山嗓子干涩得厉害,额头抵在冰冷的雪地上,不敢抬头去看女儿那张惊恐的小脸。 “我……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们……”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林怀年手里的棍子又紧了紧,怒气再次占据上风。 “我告诉你陆青山,只要我林怀年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再进我林家的门!休想再靠近月娥和小雪!” “孩子他爹,你这是干啥呀……” 这时,里屋门帘一挑,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快步走了出来,正是陆青山的岳母李翠莲。 她看到院里的阵仗,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拉林怀年的胳膊。 “有话好好说,外面天寒地冻的,你看青山这额头都磕破了,快让孩子起来,别跪坏了膝盖!” 李翠莲心疼女儿,也怕这个倔驴一样的老头子真把人打出个好歹。 “青山啊,当初月娥你们俩郎才女貌多般配,你这不回城也没啥,在这好好过日子多好。“ “你看现在弄的,家不像家。” “你可别怨你爹,他也是看你们这日子过的…实在是心疼他们娘俩儿……” 她看到陆青山跪在雪地里,那样子确实可怜,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你别给我废话!给我起开!”林怀年一把甩开老伴的手。 “这没你的事!这畜生今天不打断他的腿,他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第13章 月娥开口护夫:这一次,我信你! “爹!别……” 林月娥终于忍不住,哭喊出声。声音细若蚊蝇,却像针一样,扎破院子里的僵持。 她抱着小雪,往前挪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眼神哀求,看着父亲。嘴唇被贝齿咬白,几乎出血。 小雪似乎感受到母亲颤抖和哀伤,哭声止住。 身体还在母亲怀里,一下一下抽噎。小小肩膀耸动,像受伤小兽,紧紧依偎。 偷偷地,她从母亲肩头探出头。 怯生生地,瞄向跪在地上的陆青山。 外公狰狞的面孔,手中的烧火棍,雪地里狼狈熟悉的身影…… 恐惧依旧如潮水,涌来。但恐惧深处,似乎多一丝孩子特有好奇和困惑。 那个凶巴巴的爸爸,怎么跪雪地里,像做错事小孩? 陆青山听到林月娥这声“别”,带着绝望颤音。 心底深处,仿佛冰封种子,终于破开泥土,探出一丝嫩芽。 希望的光芒,微弱却真实。 他缓缓抬头,沾着血污雪水的额头,映着林月娥含泪眸子。 那双眼睛里,依旧盛满恐惧、怨怼。多年家暴烙印,难以磨灭。 但这次,冰冷底色下,他捕捉到一丝痕迹。 一丝微弱,几乎被风雪吹散的松动和不忍。 他读懂那眼神。 读懂她内心深处,那份被伤透,却依旧残存的,对他的期盼。 他没再说话。千言万语堵住喉咙口。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他只是重新低下头。对着林怀年,又一次,重重磕下头去。 咚! 这次,额头与冰冷地面撞击。声音更沉闷。 仿佛要将所有悔恨和决心,深深烙印这片冰冷土地。 地上,油纸包裹的狍子肉,孤零零躺在雪地上。 像无声承诺,又像卑微恳求。 渗出血丝,在纯白雪地的映衬下,格外刺目,格外悲凉。 “呦呵,这大周末的,这是演哪出苦情戏啊?” 屋里,不和谐声音传来。打破窒息沉寂。 屋里走出一个男人。林怀年小儿子,林月娥弟弟,在镇里供销社上班的林月强。 旧棉袄洗得发白,头发乱糟糟。像是刚从热炕爬起,眼角带一丝惺忪睡意。 他出来,轻蔑眼神,扫视跪地上的陆青山。嘴角撇出讥讽弧度。 “陆癞子,你也有今天?”他阴阳怪气开口。 声音尖酸刻薄。字字淬了毒冰碴,砸陆青山千疮百孔的心上。 “别以为弄到狍子肉了,演几出戏,就能把人哄回去!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憋着坏水!肉说不定还是偷来的呢!” 他故意提高嗓门。生怕别人听不见。 字字挑衅,煽风点火。 “爸,你可别犯糊涂!这陆青山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本性难移!你今天心软,保准明天后悔!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林月强这番话,像冰水。兜头浇灭林怀年心中,刚燃起一丝动摇。 他饱经风霜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胸膛剧烈起伏。 攥烧火棍的手,青筋暴跳。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陆青山打个半死。 陆青山缓缓抬头。 眼神冰冷,像数九寒天冰碴。直直射向林月强。 这个小舅子,前世就是搅屎棍! 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仗着他二叔在湾沟镇有点门道,帮忙给他找了个供销社售货员的工作,更是飞扬跋扈。就喜欢背后阴阳怪气,挑拨离间。没少给他和月娥添堵。 胸腔怒火翻涌。太阳穴突突直跳。 几乎压不住,想要一拳揍过去的冲动。 但他死死咬牙。硬生生将暴戾情绪压下。 现在不是跟人渣计较时候。 当务之急,是要将月娥和小雪,带回家! 林怀年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像破旧风箱,发出沉重喘息。 他死死盯着跪在雪地里的陆青山。眼神复杂至极。 痛恨、失望、怒火、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各种情绪眼底交织。 让他整个人,像绷紧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一方面,他痛恨陆青山以前混账行径。恨不得立刻祸害赶出林家,永世不见。 另一方面,陆青山今天表现,确实意外。声声泣血忏悔,额头血印。 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混球,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但多年积怨,多年失望。岂是容易化解? 最终,他没再举起棍子。 或许碍于老伴和女儿面子。 或许内心深处,残存一丝对陆青山真正改过自新的期望。 又或许,仅仅因为不想再让小雪受到惊吓。 但他依旧态度坚决。 语气冰冷,像寒冬腊月冰碴:“想接小雪?门儿都没有!” “除非你彻底改邪归正,做个人样来!让老子看到你真真正正变好,让月娥和孩子过上安稳日子。” “否则,你这辈子别想踏进我林家大门!” 说完,他重重哼一声。 转身。拄着烧火棍,气呼呼往屋里走。 背影佝偻而固执,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陆青山的心,瞬间沉谷底,一片冰凉。 他知道,老丈人铁了心跟他划清界限。 今天想要得到认可,想要把月娥和小雪接回家。 恐怕,真的难如登天。 就在他感到绝望,浑身冰冷的时候。突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角。 那只手很轻,很柔,却像一束阳光,穿透笼罩他心头阴霾,带来一丝温暖和希望。 他猛地抬头,看到林月娥。她正站在他面前。 眼神坚定而决绝,看着他。 小雪也被妈妈放在地上,一手紧紧牵着妈妈的手。另一只小手,不安地揪着妈妈衣角。 小声抽噎,像一只受惊小兔子。 “爸妈,我嫁给陆青山,就是他媳妇,也是小雪的妈妈。” 林月娥声音不大,带着不容置疑坚定和决绝,侧身站着像寒风中傲然挺立寒梅,散发淡淡幽香。 “我相信青山能当好这个家。也请你们相信他,相信我。” “今天,我肯定要跟他回家。你们别生气了。过些天,我们再来看您二老。” 说完,她扶着小雪,转身走到陆青山身边。 和他并排跪下。 对着林怀年和李翠莲,深深磕了个头。 “爹,娘,我们走了。” 然后,她拉着小雪,抹了下眼泪,头也不回,朝着院门外走去。 步履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陆青山看着林月娥坚定背影,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温暖。 他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需要鼓起多大勇气。 她要面对父母责难,要承受亲戚邻里议论,还要承担未来可能面临的风险。 但很明显,林月娥相信他陆青山,她能和他一起,共同面对未来风风雨雨。 第14章 破冰!她拉起他的手,并肩入风雪! 李翠莲看着女儿那决绝得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就淌了下来。 泪水划过她那张被岁月和愁苦刻满痕迹的脸颊,无声无息。 她下意识想上前去拉,去劝,却被身旁的老头子林怀年一把攥住了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让她去!” 林怀年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死死盯着女儿消失在风雪里的方向。 “她自己选的路,就是爬,也得给我爬到底!” 林月强在旁边撇着嘴,凉飕飕地甩出一句:“哼,我看她早晚有后悔求饶的时候!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咱们!” 陆青山充耳不闻。 此刻任何争辩都毫无意义。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今后的行动才是最好的证明。才能堵住这些人的嘴。 他将那块用油纸包好的狍子肉,轻轻放在了林家院里菜地的土墙上。 然后,对着屋门口那两个身影,再次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没有言语。 站起身,他转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眼神,望了一眼林月娥那单薄却倔强的背影。 那背影在风雪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蕴含着一股让他心颤的力量。 他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她身边,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女儿小雪从地上抱了起来。 小雪的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小手下意识地就抓紧了他的衣襟,紧紧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雪,不怕,爸爸在。” 他用下巴蹭了蹭女儿冰凉的小脸蛋,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小雪埋在他还算暖和的怀里,闷闷地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抓他衣服的手更紧了。 他看向林月娥,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伸出手,笨拙地,试探性地,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林月娥的手指僵了一下,却没有抽回。 她的手很冷,指尖甚至有些刺骨。 陆青山的心,却像是被这冰凉的手烫了一下。 他握紧了些。 拉着她,抱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凛冽的寒风夹带着雪粒子,像无数把细小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陆青山抱着小雪,尽量挡住风雪,只觉得脸颊像是被冻僵了一般。 岳父家的门槛,是横亘在他面前的第一座冰山。 今天,他只是在这冰山上,凿开了一道微不足道的裂缝。 而怀里的女儿,身边的妻子,就是他凿开这座冰山,甚至翻越更多大山的全部动力。 他抱着小雪软软的小身体,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还有那紧抓着他不放的小手。 他知道,自己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成为她们母女俩遮风挡雨。 山路比来时更加难走。 积雪更厚了,脚踩下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深一脚浅一脚。 陆青山一只胳膊抱着小雪,往起提了提,将小雪裹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大部分风雪。 林月娥默默跟在他身侧,偶尔抬手,帮他拂去眉毛胡子头发上凝结的冰霜。 走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像一层厚厚的雪,覆盖在两人之间。 直到快要看到山湾村的轮廓时,林月娥才终于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和试探。 “青山……你额头……疼吗?” 她指的是他磕破的地方,那里已经结了一层暗红色的血痂。 陆青山脚步顿了顿,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额角,咧嘴,想笑一下,却扯得伤口有些疼。 “没事,皮外伤,男人嘛,这点伤不算啥。” 林月娥没再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往前走着。 “青山……”她再次开口,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挣扎,“你……以后……真的……” 她没说完,但陆青山懂她的意思。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郑重地看着她。 风雪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眼神里的坚定,却像烧红的烙铁,清晰无比。 “月娥。” 林月娥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我陆青山,对天发誓。”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砸出来的。 “从今往后,我若再碰那玩意儿一下,就让我出门被雷劈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誓言,狠厉,决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惨烈。 林月娥的身体微微一颤,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让她爱过、恨过、绝望过的男人。 他的脸被风雪刮得通红,额头还带着血痂,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在黑暗中顽强燃烧的火苗。 她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我信你。” 陆青山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拭去眼角的泪花,憨厚地笑了笑。 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握紧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拢在自己宽大的手掌里,揣进上衣口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然后,他转身搂着女儿,拉着妻子,朝着那个虽然破败,但此刻却显得无比温暖的家,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走去。 又走了一段路,小雪突然在他怀里动了动,小声说道:“爸爸,我冷……” 陆青山赶紧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柔声说道:“再忍忍,马上就到家了,到家就好了。” 林月娥听了,停下脚步,解开自己身上外面的旧棉袄,想要给小雪披上。 陆青山连忙阻止了她:“别,你穿上吧,你身子弱,别冻着了。” 他说着,把小雪又往自己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就在这时,小雪突然指着前方,兴奋地喊道:“爸爸,妈妈,快看,是家!” 陆青山和林月娥顺着小雪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炊烟习习的村落里,一座低矮的土坯房,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那是他们的家。 虽然破旧,虽然简陋,但却是他们温暖的港湾,是他们幸福的起点。 陆青山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喜悦,小步跑了起来。 “到家喽,煮狍子肉喽!” 他不顾手臂酸麻,边走边将小雪半举起来,十分兴奋地小声说道。 小雪瞪大眼睛,兴奋地哈哈笑着。 陆青山加快脚步,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林月娥也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风,还在刮。 路,还很长。 但这一次,陆青山不再是一个人。 他有妻子,有女儿,有兄弟,有希望。 他相信,只要他努力,只要他坚持,他一定能给她们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幸福的未来。 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他陆青山,一定会堂堂正正地活出个人样来! 第15章 山野之心显神威,老柞树下藏宝贝! 寒风刮了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终于消停了。 屋里炕烧得滚烫,烙得人后背暖洋洋的。 陆青山睁开眼,抬手伸出被子一摸,笑醒了,空气冻得鼻头冰凉。 身侧,是妻女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林月娥侧着身子,长睫安静垂落,睡颜恬静安稳。 小雪蜷在母亲怀里,像只小奶猫,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 嘴角微微上扬,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陆青山的心,一下子被填得满满当当,又软又烫。 这种安宁和温暖,是他上辈子求而不得的奢望。 看着她们娘俩,他无声地攥紧了拳头。 昨天老丈人那句“做个人样来,让月娥和小雪过上安稳日子”,像烙铁一样滚烫地印在他心上。 光靠打几只兔子野鸡换点肉吃,只能勉强糊口,离“人样”差着十万八千里! 更别说给她们娘俩一个真正的幸福生活! 必须搞钱! 搞到真正的硬通货! 能换成白花花大米、厚实棉布、救命药材的硬通货! 他轻手轻脚地给他俩把被子拽了拽,转身下了炕,动作轻得像猫,生怕一点声响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披上那件补丁摞着补丁,却带着淡淡皂角香气的旧棉袄,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屋外。 天刚蒙蒙亮,清晨的空气冷得像刀子扎进肺里,激得他一个哆嗦,脑子瞬间清醒无比。 冰雪特有的那股子清洌气息,激得他一个哆嗦,脑子瞬间清醒无比。 院子里积雪厚厚,在晨曦中泛着清冷的光。 【山野之心】! 他心念一动。 这玩意儿不仅能感知活物,对山里的草木似乎也有感应。 这无边无际的关东山,就是个巨大的宝库! 除了野牲口,那些藏在深山老林子里的药材、山货,才是真正值钱的好东西! 有些上了年份的老山参、灵芝、珍稀药材,挖到一株,就能让一家人彻底翻身! 主意打定,陆青山不再迟疑。 他简单扒拉了几口灶上温着的狍子肉汤,又把足够妻女吃一天的肉细心剁好,用家里仅有的一个破瓦罐煨在灶膛的热灰里。 剩下的狍子肉也换不来什么正经东西,不如就留在家里当口粮。 然后,他抡起斧头,把院子里剩下的木头劈成一捆捆整齐的柴禾,放在灶台边三小捆,剩余的塞进棚子码得满满的。 做完这一切,他才揣上那把磨得雪亮的柴刀,掖好斧头和从李老蔫那换的麻绳,再次出了村子。 像一道孤狼的影子,一头扎进了白茫茫、望不到边际的关东山干饭盆林子里。 这一次,他没走那些被猎户们踩得溜光、相对安全的熟路。 他完全凭着【山野之心】那股玄之又玄的指引,专门挑那些没人去、地形复杂的原始老林子里钻。 特别是那些阳坡和背阴坡交界的地方,最容易藏着宝贝。 【山野之心】全力运转起来。 周遭的世界在他感知中,瞬间变得无比鲜活和立体。 风吹过光秃秃树梢的呜咽声。 老鹞子在山顶盘旋的破风声。 厚厚雪层下,冬眠虫豸那几乎细不可闻的蛰伏声。 远处,有野兔在枯草根下刨食的窸窸窣窣。 更远的地方,隐约传来几声悠长的狼嚎…… 这一切,都像放电影一样,清晰无比地映入他的脑海。 更奇妙的是,他似乎能“嗅”到不同植物散发出的,极其微弱却又截然不同的“生命气息”。 有的生机勃勃,充满了力量。 有的气息衰败,像是即将枯萎。 有的冻在土里,等待厚积薄发。 还有的……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而醇厚的独特韵味。 那韵味,仿佛沉淀了岁月精华,像一盏在黑暗中摇曳的金色烛火! 就是它! 他像一头经验最老道的猎犬,更像一头对自己领地了如指掌的孤狼。 循着那丝金色气韵,在没过膝盖的深雪里艰难跋涉。 积雪软得像新棉被,脚脚没过膝盖,趟着雪跨着走,软绵绵的不受力,每一步都极其耗费体力。 刺骨的寒风轻易就吹透了他单薄的棉袄,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但他毫不在意。 心中只有一股火热的信念在熊熊燃烧,驱散了严寒。 翻过一道陡峭的山梁,又绕过一片在寒风中枝桠瑟瑟发抖的白桦林。 最终,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下,他停下了脚步。 这片山坡上长满了需要两人才能合抱的老柞树,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他在这里反复地转悠起来。 【山野之心】的感应,在这里捕捉到一种极其特殊,却又有些飘忽不定的“气息”。 它不像普通草木那样张扬,反而带着一种内敛的、沉静的力量感。 若隐若现,极难捕捉。 他凝神细细分辨,像剥茧抽丝一样,顺着那微弱的感应源头,一步步靠近。 突然,他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低头一看,是一截被雪覆盖的枯树根。 “不对!” 陆青山心中一凛。这枯树根的走向,与周围的地势格格不入,像是被人故意摆放在这里的! 难道……这附近有人?! 他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柴刀,【山野之心】运转到极致,仔细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生物的气息后,他才稍稍放松了警惕,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那股金色气韵上。 气韵的源头,就在附近! 最终,他在一棵附近最粗的树皮开裂如同龙鳞般粗壮的老柞树附近,停下了脚步。 这里的气息最浓郁! 就是这儿了! “棒槌……棒槌……救命……救命……” 就在这时,几声清脆急促、带着特殊韵调的鸟鸣,突兀地从头顶传来。 陆青山浑身猛地一震! 他豁然抬头! 只见几只羽毛灰扑扑、叫声奇特的小鸟,正落在老柞树边上光秃秃的枝桠上,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棒槌雀! 是棒槌雀! 放山人的传说里,这种鸟天生就喜欢跟着人参跑,是山神爷派来引路的使者! 找到棒槌雀,就离找到那山中至宝不远了! 他的心跳瞬间如同擂鼓,“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他强行压抑住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狂喜,猛地蹲下身。 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扫视着老柞树根附近的地面。 扫开厚厚的积雪,下面冰冻的落叶层,果然有几处微微的、很不自然的隆起! 与周边平坦均匀的落叶层,截然不同! 就是这里! 错不了! 他抽出腰间的柴刀,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人,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层厚厚的积雪。 雪层下,是冻得发黑、掺杂着枯枝败叶的泥土和厚厚的腐殖层。 他不敢用柴刀直接去刨,生怕一不小心伤到下面的宝贝分毫。 他记得老把头说过,挖参最忌讳的就是用铁器,容易伤了参的灵气,最好是用骨铲或者木铲。 可惜他现在啥也没有,只能用手了。 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一点一点地,往下抠挖。 泥土冻得像铁疙瘩一样坚硬。他的手指很快就变得僵硬、麻木,冻得通红,失去了知觉。 但他毫不在意,心里只有一片火热。 当把整个冻着的腐殖层整体掀起来,露出未冻的烂叶时,陆青山惊奇地看到,几片枯黄中还带着一丝残绿、形状如同巴掌的复叶,露了出来! 叶柄细长,形态十分独特! 他心头狂跳,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继续屏息凝神,更加小心地往下挖。 终于!一截颜色呈淡黄色、如同婴儿手臂般粗细的根茎,显露出来! 不止一条!而是几条粗壮的根须虬结在一起,形态饱满丰腴! 根茎的表面,带着一圈圈细密清晰、如同年轮一般的横纹!那是芦碗! 舒展有力的根须(艼)上,还缀着一颗颗珍珠般的晶莹疙瘩!那是珍珠点! 这活脱脱就像一个沉睡的、白白胖胖的人参娃娃! 一股混杂着泥土清香和难以形容的特殊药香,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那香气,浓郁得让他精神一振,疲惫一扫而空。 “好家伙!这得是上了年份的老参啊!” 陆青山两眼放光,激动得浑身都在轻微颤抖。虽然他对人参的具体品级、年份什么的,还是一知半解。 但光看这饱满的品相! 这婴儿手臂般的粗壮根茎! 这舒展有力的根须! 还有这醉人的浓郁香气! 再加上那传说中的棒槌雀叫声印证! 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是真正的老山参! 这玩意儿要是拿到镇上,找到识货的药铺或者供销社懂行的人手里,绝对能换一大笔钱! 一笔能让他家彻底翻身的巨款! 足够他把家里那四面漏风的土坯房,扒了重盖成亮堂堂的砖瓦房! 足够给月娥和小雪扯上几身崭新的、厚实的棉袄棉裤,还有好棉鞋,让她们漂漂亮亮、暖暖和和地过冬! 足够让她们娘俩顿顿吃上白面馒头,隔三岔五还能见着荤腥! 他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他只有用手指,还有临时削尖的木棍,顺着人参根须的走向,一点一点地清理周围冻得邦邦硬的泥土。 生怕碰断哪怕一根最细小的须根。 那都会影响品相和价值。 这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体力。 好在有厚厚的雪层和树叶腐殖层包裹着泥土,不然这寒冬腊月,任谁也打不开这老参窝。 寒风飒冽,他却全神贯注,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他才终于将这株形态完美、至少有他手臂长的“大家伙”,连带着所有密密麻麻的须根,都完整无缺地“请”了出来。 捧着这沉甸甸、如同玉石般温润的“山神爷的赏赐”,他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他又在附近仔细地搜寻了一圈。 凭借着【山野之心】那敏锐得不像话的感应,果然,在另外两处更为隐蔽的石缝下、朽烂的树洞边,又挖到了十几株大小不一的各类药材。 虽然个头、品相和价值,都远不如第一株那么惊人,但也都相当不错,拿到外面也能值不少钱。 将所有的收获,都用带来的干净布块,还有从背阴处找来的柔软苔藓,一层又一层地仔细包裹好。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袱背在身前。 感受着那沉甸甸、几乎坠得他腰都有些发酸的分量。 陆青山的心,也跟着火热得滚烫起来。 有了这些宝贝,这个冬天,这个家,就有盼头了! 第16章 怀揣老参王,搏命闯黑夜! 夕阳西下。 金红色的余晖给雪白的群山镀上了一层暖色。 气温却骤然下降。 天色迅速暗淡下来。 山风开始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林间传来如同鬼哭狼嚎般瘆人的呜咽声。 陆青山抬头看了看迅速黑下来的天色,不再停留。 他没有选择回家。 村里人多眼杂,怀揣如此重宝,一旦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他辨明方向,趁着夜色彻底笼罩大地之前,朝着几十里外的湾沟镇疾步走去。 这些宝贝见不得光。 只有镇上那些隐秘的渠道,比如黑市,才能快速变现。 换成实实在在的钱,还不会引人注意。 去湾沟镇的路多是崎岖难行的山路,尤其是在这冰封雪覆、伸手不见五指的冬夜。 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积雪深处还隐藏着冰窟窿和被雪覆盖的沟坎,稍有不慎就可能摔断腿。 他将那顶破旧的狗皮帽子拉得更低,遮住大半张脸。 避开相对平坦却也更容易遇到人的大路,专挑那些只有猎人和采药人才会走的、隐蔽在山林间的野径。 【山野之心】的预警能力此刻成了他最好的护身符。 他全神贯注,感知着周围环境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走到一处地势狭窄、两边是陡峭山壁的山谷时,他心头猛地一跳! 一股冰冷刺骨、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尖锐危机感瞬间炸开! 前方不远处的雪地里潜藏着浓烈的恶意和新鲜的血腥气! 不止一个! 气息凶戾!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急停脚步,呼吸都瞬间屏住。 一个猛子扎到旁边一块足有一人高的巨大岩石后面。 将身体死死贴在冰冷的石壁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夜风中,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带着喘息的低吼。 还有金属碰撞的轻微“咔哒”声。 借着天上微弱的星光,他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从岩石边缘探出米粒大小的一点视野望去。 只见前方大约二三十米远的雪地上,赫然有三个模糊的黑影。 他们正围着地上一个趴伏着、一动不动的影子粗暴地翻找着什么。 浓郁的血腥味顺着风飘过来,令人震颤。 “他娘的!真是个穷鬼!搜遍全身就这几个子儿,还不够哥几个喝顿凉水!” 一个粗嘎的声音恨恨地骂道,似乎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晦气!白费老子力气!还以为能捞着点过年钱!” 另一个尖厉的声音附和着,充满了不甘和暴躁。 “早知道不如直接抹了脖子省事!” “别墨迹了!”最后一个声音显得有些急促和警惕,“赶紧走!这鬼地方邪乎,一到晚上阴风阵阵的,别再撞上硬茬子或者巡山队的民兵!” 是劫道的! 而且刚把人打倒在地,不知死活! 陆青山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窖里。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死死护住胸前的包裹。 那里面的东西,是他和妻女未来的希望! 若是刚才他反应慢上半秒,或者【山野之心】的预警晚了一瞬,冒冒失失地一头冲过去…… 他不敢想那后果! 人财两空,死无全尸! 月娥和小雪怎么办? 这个念头让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牙关都不自觉地咬紧。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劫匪似乎觉得不解气,抬脚狠狠踹了地上的尸体一下。 嘴里骂骂咧咧地朝陆青山藏身的方向走了几步,似乎想找个地方撒尿。 陆青山的心跳几乎停止! 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死死贴着岩石,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 那劫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雪地特有的“咯吱”声。 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近了,更近了! 陆青山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劣质烟草混合着血腥的难闻气味! 只要对方再往前走两步,或者不经意地往岩石后扫一眼……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头鹰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磨蹭啥呢?快走!”山谷另一头的同伴不耐烦地催促道。 那个走近的劫匪似乎被吓了一跳,动作一顿。 骂了一句“操!催命呢!”,最终没再往前,转身骂骂咧咧地追上了同伴。 三个黑影很快消失在山谷的另一头,夜风将他们的声音彻底吹散。 陆青山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像虚脱了一般,缓缓滑坐下来。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刚刚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暴露了! 直到确认【山野之心】的感知范围内再无危险气息,他才感觉到四肢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僵硬酸痛。 手心全是冷汗。 这条命,是【山野之心】捡回来的! 更是为了月娥和小雪,绝不能丢! 这年月,这地界,确实不是太平地方。 尤其天黑透了的山林边缘,更是野得很。 陆青山没有立刻动。 他像块石头一样死死贴着冰冷的岩壁,耳朵竖着,捕捉风里一丝一毫的动静。 心跳还在嗓子眼扑腾,刚才那一下,魂儿差点吓飞了。 胸前那个沉甸甸的包裹,滚烫,也沉重得压得他喘不过气。 要是那几个天杀的晚走一步…… 要是他们眼神再尖一点…… 想到这,后背的冷汗又冒出来一层。 夜风更冷了,刮得山谷呜呜作响。 他屏息凝神,又等了老半天。 确认风里除了松涛声,再没别的杂音,他才像只受惊的狸子,悄无声息地滑出岩石。 动作极轻,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寸阴影。 他把包袱转向身后,正了正。 然后,他才快步走到雪地里那道趴着不动的人影边。 没急着碰,先是蹲下,借着微弱的天光观察。 随即伸手,极快地探了探对方脖颈。 还有气儿。 口鼻处,一小团微弱的白气呼出,又迅速被寒风吹散。 还活着。 可就这么躺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地里,离冻成冰棍儿也没多远了。 陆青山眉头拧紧。 麻烦。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怀里的东西太烫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看着地上这人一动不动,蜷缩在那儿的样子,他心里那点东西又在拱火。 妈的,好歹是条人命。 而且,这人要是真冻死在这儿,明天被人发现,没准会引来派出所的人,到时候更麻烦。 他目光快速扫过周围,想看看那几个劫道的有没有落下什么线索。 雪地上除了杂乱的脚印,空空荡荡。 目光一顿。 在那人伸出的手边不远,雪窝子里半埋着个东西。 像本书。 他几步过去,弯腰捡起,拍掉上面的雪。 硬壳封面,借着星光勉强辨认——《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翻开冻得有些僵硬的封面,扉页上有一行钢笔字,写着:赠张国胜同志,前程似锦。 下面还有个吴启华的签名和日期。 张国胜? 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他心里一动,蹲下身,借着微光,伸手把地上那人的脸扳过来一点。 一张冻得发青的脸,一个眼镜片也磕碎了,眉宇间有股子读书人的味道。 猛地,他想起来了! 这不是前两年在他们山湾村搞过扫盲班的那个吕家村大队的知青,张国胜吗? 印象里,他也是北京老家,他也还没回城呢。 人看着挺斯文和气,没想到这么倒霉。 “喂!醒醒!”陆青山推了他一把。 没反应。 他又加了点力气,晃了晃:“张国胜!醒醒!冻死了!” 地上的人哼唧了一声,眼皮费力地抬了抬。 眼神先是空洞,然后慢慢聚焦在陆青山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和茫然。 “……你是?”张国胜嗓子干得像砂纸,“我……这是哪儿?” 他想坐起来,脑袋一疼,又倒了回去。 “我是山湾村的知青陆青山,你来我们村讲过扫盲班。”陆青山言简意赅,“你碰上歹人了,刚走。” 他指了指远处雪地里模糊的脚印。 “运气不错,没下死手。” 张国胜这才回过神,下意识摸后脑勺,血都已冻成了冰碴,手碰上疼得直吸凉气。 接着他猛地去摸怀里的口袋,空的。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神绝望:“钱……我的钱……回城的钱……” 他喃喃着,随即看向陆青山,眼神复杂又感激:“谢谢……同志,谢谢你……” “我刚路过,打猎回晚了。”陆青山打断他,语气没什么起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还能走不?赶紧回村吧,不然真得冻死。” 张国胜挣扎着,靠着旁边的石壁勉强站起来,腿直打晃。 他大口喘着气,看着陆青山:“能走,能走……谢谢,谢谢同志……” 他脸上满是苦涩和后怕。 “大恩不言谢……”他郑重地想鞠躬。 “行了,赶紧走吧。”陆青山不耐烦地挥挥手,没等他鞠下去。 陆青山转身,走上了来时的路。 出了几步,直接攀上旁边一道陡坡,动作利索地钻进更黑更密的林子里。 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夜更深了。 怀里的包裹,似乎更沉,也更烫手了。 陆青山加快了脚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去镇上! 把这要命的宝贝换成钱! 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钟都觉得瘆得慌。 这趟黑市之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万分! 接下来的路程,他变得更加警惕。 【山野之心】始终保持着高度运转,如同最灵敏的雷达。 提前感知并避开了几处可能有大型野兽出没的区域,以及另外一两处同样散发着不怀好意气息的潜在威胁。 终于,在后半夜最黑暗的时刻过去,天边悄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鱼肚白的时候。 湾沟镇那稀疏的、如同鬼火般摇曳的灯火轮廓,终于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白霜的浊气,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但他眼中却燃烧着希望的火焰。 他没有直接进镇。 镇子入口处晚上可能有民兵或者联防队员值守。 而是在镇子外围一片荒僻的、堆放着杂物和朽木的小树林里停了下来。 他靠在一棵枯树上,喘了几口粗气,平复了一下因长时间赶路和死里逃生而狂跳的心脏。 整理了一下被风雪打湿、略显凌乱的衣帽。再次确认怀里的药材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中的忐忑、激动与后怕。 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那个隐秘的、只在清晨时分才存在的黑市入口潜行而去。 成败,在此一举! 第17章 掀桌走人?猎户的豪赌,药贩子的犹豫 巷子深处,废弃仓库。 几盏煤油灯,徒劳地挣扎着,昏黄光晕扭曲,如同鬼火飘摇,拉长了地上人影,也晃出了人心底的鬼祟。 霉味,烟草味,劣质酒气,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汗酸味,各种气息交织,凝成一团浊气,沉甸甸压在逼仄空间里,令人胸闷。 嗡嗡声,低低的,压抑的,像无数只苍蝇,在你耳边无孔不入地钻营,烦躁,不安,躁动。 地上,货物凌乱,堆积如山。 来路不明的皮毛,粗糙地铺在麻袋上,散发着野兽的腥臊。 干瘪药材,随意捆扎成束,土腥气混着药味,刺鼻。 粮食口袋,咧着大嘴,谷物颗粒散落,无人问津。 阴影角落,黑暗如同黏稠墨汁,洇开,化不开。 有人影憧憧,鬼鬼祟祟,油布包裹的长条物件,在他们手中传递,寒光,一闪,冰冷,危险。 混乱,危险,欲望,贪婪。 这就是黑市。 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 陆青山的心脏,骤然收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龙潭虎穴。 前路莫测。 为了月娥,为了小雪,为了那个家。 闯! 必须闯过去! 他压低了破旧狗皮帽檐,阴影遮住了他的脸,也隐匿了他眼底的光。 身形微躬,如同一条无声游鱼,滑入人群。 拥挤,嘈杂,污浊。 他无视周围的一切,目光如鹰隼,锐利扫视。 一个个摊位掠过,一件件货物闪现,最终,他锁定目标。 角落,相对僻静。 一个中年男人,身穿油腻皮袄,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 黑框眼镜后,目光精明,如老狐狸般狡猾。 他面前,摆个木桌子铺着布,货品寥寥,几根干瘪药材,蔫头耷脑地摆在那里,像是故意伪装的诱饵。 他却稳坐钓鱼台,气定神闲,指甲一下一下,刮着什么,眼神偶尔扫过人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老油条! 陆青山心中一凛,更加小心。 他靠近,用自己壮实的身躯,隔绝了周围窥探的目光。 压低嗓音,粗粝,沙哑,带着山里人特有的质朴:“大哥,收货?” 药贩子眼皮微抬,鼻孔里哼出一声,手指依旧捻着那根枯黄甘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懒洋洋的腔调,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啥货?” “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别是几只兔子山鸡,就想来糊弄爷。” “成色不好,可别浪费时间。” 陆青山心头一沉,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不再废话,干脆利落。 解开胸前包裹,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捧着易碎珍宝。 破布包袱皮一层层剥开,露出其貌不扬的零散药材。 故意为之。 欲擒故纵,吊足胃口。 最后,重头戏登场。 他托出“大家伙”,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对待情人般呵护。 干净布,柔软苔藓,层层包裹,只掀开一角。 一截根茎,惊鸿一瞥。 淡黄,粗壮,如同婴儿手臂,其上,芦碗环绕,清晰无比,珍珠点缀,密密麻麻。 刹那间,异香弥漫。 原始泥土气息,淳厚药香,交织融合,如同无形丝线,无声蔓延。 生命力,蓬勃而出,奇异,强大。 污浊空气,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洌。 药贩子,眼珠骤然凸起,如同蛤蟆,死死盯着那截根茎。 手中甘草,啪嗒落地,浑然不觉。 推眼镜,动作急促,镜片后,精光爆射,贪婪,灼热,如同饿狼扑食。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锥,寸寸审视陆青山,仿佛要将他看穿。 语气,瞬间变了,激动,贪婪,极力压制:“这…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陆青山早有腹稿,神色不变,憨厚中带着警惕,山里人特有的那种朴实。 声音沙哑,却也沉稳:“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家里…揭不开锅了,没办法,拿出来换口饭吃。” 半真半假。 真,是窘迫。 假,是来源。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方能乱人耳目。 药贩子不再追问,小心翼翼,接过老参。 入手,沉甸甸,压手感十足,他手指一颤,心头狂跳。 煤油灯下,细细端详。 贪婪目光,如同x光,寸寸扫描,不放过任何细节。 饱满形态,丰腴根茎,舒展参须,清晰芦碗,密布珍珠点。 完美品相,无可挑剔。 鼻子凑近,深深吸气,如痴如醉,脸上露出迷醉之色。 转瞬,又强行压下,老狐狸的伪装炉火纯青。 指腹摩挲着参须和湿泥,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眼神愈发贪婪,嘴上却开始压价,毫不留情。 “嗯……看着,挺唬人,块头不小。” “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音调,指甲刮了刮参须, “年份,也就那样,顶多,五六十年。” “须子,毛糙,挖的时候,不仔细吧?” “冬天出的货,不像秋天劲大。” “品相,中下。” 一贬再贬,压低价值。 “这样吧,” 他抬起头,重新审视陆青山,眼神带着施舍, “看你不容易,大腊月山里跑一趟,我吃点亏。” “给你个数。” 手指粗短,伸出三根,灯光下晃了晃。 “三百块!不能再多!这年头,乱乱嚯嚯,这玩意儿,不好出手,我担着风险!” 三百? 陆青山心中冷笑,果真是黑心烂肺的老狐狸! 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失望,愤怒,不甘。 屈辱感,油然而生。 前世经验,社会摸爬滚打,人情世故,早已烂熟于心。 他学着记忆中那些老江湖的做派,嗤笑一声,不屑,嘲讽。 “大哥,三百块?” “打发叫花子呢?还是当我是棒槌,啥也不懂?” “敞亮人,不说暗话。” “这玩意儿,是不是宝贝,值多少钱,您心里比我清楚!” “三百块?您留着自己玩儿吧!” “哦?” 药贩子眯缝起眼睛,镜片后,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审视,惊讶,探究。 手指,桌面轻敲,笃笃笃,节奏急促,内心挣扎,激烈博弈。 沉默,片刻。 似在重新评估,陆青山的底细,人参的价值。 “……有点意思。” 终于开口,语气缓和,试探依旧。 “行,算你小子,有点见识,不是棒槌。” “不过,话说回来,这玩意儿,烫手,收了担风险。” “这样,大哥我再拿出点诚意,加点,八百!” “一口价!不能再高!再高,赔本赚吆喝!” 八百? 陆青山摆出不屑神色,对方还在试探底线! 脸上,决绝,果断,甚至带着一丝恼怒,被戏耍后的愤怒。 猛然弯腰,伸手抓向人参,动作干脆利落,决绝,像是真要拂袖而去。 “大哥,看来啊,你跟它没缘分!” “这价钱,我还不如背回去给我家那口子炖鸡汤补身子呢!” “告辞!” 第18章 五千到手!命运的豪赌,一夜暴富 “哎,哎!等等!小兄弟,别冲动啊!” 药贩子果然急了,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脸上挤出比刚才更加热情的笑容,但眼底深处的算计却丝毫未减。 “你看你这大兄弟,火气咋这么大呢?做买卖嘛,就是你来我往,有商有量的。” “这样,大哥我再拿出点诚意,两千块!现金!这总行了吧?” 他语气急促,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可是我咬着后槽牙给你的价,再高我真得喝西北风去了!” 两千块! 这个数字像块沉重的石头砸进陆青山的心湖,震得他耳膜都有些嗡嗡作响。 这笔钱,在这个城里人每月才只有三十几块钱收入的年代,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足够他家彻底翻天覆地,过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但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狂喜。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只老狐狸还没到底! 他从对方按住自己手腕的力度和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急切中,判断出对方对这株老参志在必得! 陆青山缓缓直起身子。 目光沉静地直视着药贩子的眼睛。 声音也变得异常沉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大哥,咱们都是明白人,就别绕弯子了。” “老话说''七两算参,八两算宝'',这东西小半斤,它的价值,你心里有数,我心里……也大概估摸着。” “我也不跟你磨叽浪费时间了。” 他伸出一只饱经风霜、指节粗大的手掌,比划一个八。 “一口价,八千块!” “你要是觉得行,现在就点钱,钱货两清。” “你要是觉得不行,我立马就走,绝不耽误您继续发财!” “八千?!” 药贩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瞬间尖锐了几分。 但又立刻意识到这是在黑市,连忙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甚至带着点气急败坏。 “你怎么不去抢?!” “小兄弟,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这玩意儿品相是不错,但顶天了也就值个四五千块!” “八千?你当我这是开善堂的?” 他这话一出口,陆青山心里反而彻底定了下来。 对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四五千块”,恐怕才是更接近他心理底价的范围。 看来自己报出的八千,正好卡在了对方能接受的极限边缘,甚至还略微超出了预期。 “那就五千。” 陆青山没有丝毫退让,语气干脆利落,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五千块,少一分我都不卖。” “大哥,你也是爽快人,给个准话,行,还是不行?”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现在就揣着它回家给我媳妇儿补身子去,好歹落个实惠。” 他表现出的这种对价格底线的精准把握和毫不拖泥带水的决绝态度,让药贩子彻底没了脾气。 那双在昏暗灯光下闪烁不定的眼睛死死盯着陆青山看了半晌。 像是在重新评估这个看似憨厚、实则精明得可怕的山里汉子。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终,药贩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地叹了口气。 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摆了摆手:“行!行!算你小子狠!” “五千就五千!” “妈的,今天算是栽你手里了!算我老张看走眼!”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指了指陆青山包袱里剩下的那些零散药材。 “不过说好了,这些小的,我可就按搭头给你包圆了啊!” “那些玩意儿毕竟不是什么人参鹿茸,也就是个调理身体的偏方料子,用量也少,值不了几个钱!” 陆青山心中狂喜,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药贩子动作麻利地将所有药材都小心翼翼地收进旁边一个半旧的木箱里。 然后从箱子更深处掏出一个鼓鼓囊囊、油腻腻的厚帆布袋子。 他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才解开袋口的绳子,从里面掏出几大捆用粗麻绳捆扎得结结实实的十块钱面额的“大团结”。 那钱带着一股子油墨、汗渍和不知名药材混合的特殊味道。 纸币大多陈旧,边角甚至有些磨损毛糙,显然是流通了很久的旧钞。 药贩子拉着陆青山转过身,低着头,手指翻飞,唾沫点着数钱。 光是点清这五千块,就花了他足足十多分钟。 昏暗的灯光下,他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小子也是赶上好时候了,今天正好有个南边来的大客商刚给我结了笔账,不然我手头还没这么多现钱。” 药贩子一边重新捆好钱,一边没好气地嘟囔着。 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显然这笔买卖他是赚了大头。 “记住,我姓张,专门倒腾这些山货药材的,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东西,还来这儿找我老张!” 当那五大捆、厚实得像砖头一样的“大团结”,被重新捆好递到陆青山手里时,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太沉了! 这不仅仅是五百张纸币的重量,更是压垮了他前半生所有苦难、支撑起未来无限希望的重量! 是能让月娥和小雪挺直腰杆、吃饱穿暖的重量! 是能让他彻底告别过去那个混账王八蛋,堂堂正正活出个人样的重量! 五千块钱! 在这个年代,足够在村里盖起几间敞亮气派的大砖瓦房! 足够一个普通农户家庭过上个十年! 这是他陆青山重生以来,靠着自己的胆识、智慧和那份神秘的【山野之心】,堂堂正正赚到的第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 “钱货两清,小兄弟,有缘再见。” 姓张的药贩子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老奸巨猾、看不出深浅的笑容。 陆青山没心思跟他多客套。 只是将那五大捆“大团结”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塞进贴身最里面的内兜里。 隔着几层破旧的棉袄,他依然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和沉甸甸的分量。 他用手紧紧捂住胸口,仿佛那里揣着的不是钱,而是他砰砰狂跳的心脏。 “谢了,张大哥,后会有期!” 他低沉地道了句,知道这黑市鱼龙混杂,不是久留之地,交易完成就该立刻消失。 但他没有马上离开。 强忍着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激动和立刻飞奔回家的冲动,他在黑市边缘又谨慎地转了转。 他躲开人,从那厚厚一沓钱里抽出一张十元钱。 用不要票的最低廉的价格,两块钱,在一个卖粮的摊位前买了六斤玉米面和高粱面。 又仔细称了一小袋盐巴。 这些是眼下家里最急需的东西。 有了盐,月娥做的菜就能有滋味了。 有了这些粮食,至少能让家里暂时不再挨饿。 随后,他又在一个堆满废旧金属零件的角落,看到有人在偷偷卖些工厂里流出来的边角料。 他想起自己那把开路都费劲、豁口了的柴刀。 还有打猎时威力总是不够、准头也差的弹弓。 便咬了咬牙,花了两块多钱,买了十几个沉甸甸、溜光水滑的废弃钢珠轴承。 又花了几毛钱,挑了一小捆细钢锯条。 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在他眼里却都是宝贝。 轴承里的钢珠拆出来,就是弹弓最理想的“子弹”,比石子威力大得多,准头也好。 钢锯条更是用处多多,可以截断了磨成锋利的小箭头,绑在木杆上猎杀小型动物,也可以直接剥皮剔骨。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买来的东西用破布包袱包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再次压低帽檐。 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快步而警惕地离开了这个充斥着贪婪、危险与机遇的混乱之地。 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 第19章 刚出黑市就遇黄牛,青山初识生意经 陆青山裹紧了破旧的领口。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那条阴暗潮湿的巷子。 黎明前的黑暗终于被彻底撕开,东方的天空放了大亮。 冷冽的空气也清新了几分,洗刷着黑市残留的污浊气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 冰凉的感觉瞬间窜入肺腔,让他精神一震,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怀里揣着那五捆沉甸甸的“大团结”。 五千块! 这笔巨款压在胸口,沉甸甸的分量,也压得他心里格外踏实。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前世浑浑噩噩,今生如履薄冰。 这五千块不仅仅是钱。 更是他和月娥,和小雪,还有这个家,重新开始的希望! 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疲惫感也消散了大半。 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恨不得立刻飞奔回家。 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月娥。 告诉她,往后的日子,再也不用愁吃愁穿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这位兄弟,脚步这么急,莫不是在后面撵兔子呢?赶着去哪儿发财啊?” 声音带着几分油腔滑调,突兀地从他身侧的墙角阴影里钻了出来。 带着一丝试探,一丝审视。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陆青山猛地顿住脚步! 心头一凛! 肌肉瞬间紧绷! 【山野之心】如同拉满了弦的弓,警惕地扫描着四周。 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眼角余光看似随意地瞥了一眼墙角。 一个男人。 穿着臃肿得像个球的棉袄,头上扣着一顶油腻腻的狗皮帽子。 脸上堆着市侩笑容。 他懒洋洋地靠在墙边,指间夹着半截劣质香烟,烟气缭绕。 那人眯缝着眼睛,像毒蛇盯上蛤蟆似的,紧紧盯着他。 目光在他鼓鼓囊囊的胸口处停留了片刻。 又在他略显急促的步伐上扫了一眼。 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像极了偷到鸡的黄鼠狼。 倒票的黄牛? 陆青山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个词。 这年头,物资匮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吃穿用度,样样都要票证。 有需求就有市场,倒卖票证的“黄牛”应运而生。 他们鼻子比狗还灵,眼睛比鹰还尖。 专门在黑市、车站码头这些地方溜达,捕捉一切能牟利的机会。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 还是停下了脚步。 倒票的,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甚至可以说是某种灰色地带的“刚需”。 他现在手里揣着巨款,正愁怎么把这烫手的山芋变成实实在在的物资,改善家里的困境。 买票,是眼下最便捷,也是最稳妥的途径。 但必须小心。 “大哥,有事?” 陆青山压低嗓音,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而疏离。 他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心中暗自警惕。 “嘿嘿,看兄弟你这身行头,风尘仆仆的,手里又拎着粮食包袱,八成是刚从黑市里头换了好货了吧?” 那中年男人搓着手,笑眯眯地凑近了几步。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怎么样?要票不要?哥哥我可是湾沟镇‘票界’的扛把子,各种票证,应有尽有,保管让兄弟你满意!” “票?” 陆青山故意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 眉头微微皱起。 反问道:“啥票?我听不懂大哥你在说啥。” “哎呦,兄弟你这就见外了不是?” 那人见陆青山似乎有些松动,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 他搓着手,神秘兮兮地说道。 “这年头,没票,那可是寸步难行啊!” “吃喝拉撒,柴米油盐,哪样能离得开票?” “粮票,布票,肉票,油票,工业券……” “只要你能想到的,哥哥我这儿,都能给你变出来!” “就看兄弟你需要啥了!” 陆青山心中暗笑。 这倒票的果然是人精,三言两语就摸清了他的底细和需求。 他也不再装傻充愣。 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布票,棉花票,线票,你有吗?实在价,多少钱?” “呦呵!兄弟好眼力!一下就点到‘硬通货’上了!这几样票,现在可是抢手货啊!” 那人眼睛一亮。 脸上顿时堆满了更加谄媚的笑容。 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当然有!不瞒你说,我‘倒票李’,在这湾沟镇,就没有搞不到的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搞不到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 确定周围没人注意。 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油腻腻的布夹子。 像打开潘多拉魔盒似的,一层层地打开。 露出了里面花花绿绿,五花八门的各种票证。 他指着其中几张颜色有些泛黄,纸质粗糙的票据。 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兄弟,你瞧瞧,这是正儿八经的‘吉林省特发壹人券’!” “这东西,可比金子还金贵!” “一张顶一斤上好的棉花!正经比那棉花票,还划算,还顶用!” 吉林省特发壹人券? 还能顶棉花票用? 陆青山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他还真没听说过。 不过,能顶棉花票,那就是好东西! 现在家里最缺的就是棉花。 月娥和小雪的棉衣都薄得可怜。 这寒冬腊月,再不添置点棉花,怕是要活活冻出病来。 “这壹人券,多少钱一张?” 陆青山指着那几张黄色的票据,状似随意地问道。 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嘿嘿,兄弟果然是识货的行家,一眼就相中了这压箱底的好东西!” 倒票李更加得意了。 搓着油腻腻的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声音也压得更低,更神秘。 “这‘壹人券’,现在市面上可不多见了。” “哥哥我也是托了关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供销社跟个人手里抠出来这么几张。” “这样吧,看兄弟你也爽快,也是个实在人。” “壹块五一张,你要多少?” “哥哥我今儿个开张大吉,多卖你几张,交个朋友!” 一块五一张,一张顶一斤棉花。 听起来价格还算公道。 甚至可以说有点划算。 刚才在黑市上看,棉花都炒到两块钱一斤了,而且有价无市,想买都不一定买得到。 第20章 财神爷降临湾沟,倒票李谄媚如狗 “壹人券,先给我来三十张。” 陆青山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目光扫过那些花花绿绿的票证,又补充道:“棉花票,布票,线票,你这儿都有吧?” “报个实在价。” “合适的话,我都要了。” “一次性买齐,省得麻烦。” 这话一出,那倒票李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像两个铜铃! 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哎呦喂!兄弟!真是……真是……” 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搓着手,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大气!敞亮!一看就是干大事,发大财的主儿!” 倒票李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眼睛顿时笑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乐得合不拢嘴。 之前的试探和油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近乎谄媚的热情。 “好嘞!好嘞!兄弟你放心!” ”既然兄弟这么敞亮,这么痛快,我老李也不能含糊!“ “我老李在这湾沟镇混了这么久,靠的就是一个‘实在’!” “保管给你最低价!最低价!” 他唾沫横飞,竖起油腻腻的手指,飞快地报着价,声音压得更低,透着一股子神秘。 “棉花票,市面上都炒到两块了,给兄弟你一块八!吐血价!” “布票,黑市里抢破头,七分钱一寸,给兄弟你!不能再低了!” “线票,这个便宜,一轴五分!” ”这些绝对是湾沟镇最低价,再低我就真要赔本赚吆喝了!“ 陆青山心里默默盘算。 价格还算公道,比黑市略微便宜那么一丢丢,主要是省事,也安全。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最怕的就是麻烦。 “行,就按你说的价。” 他点头,语气依旧平静。 “壹人券,三十张。” “棉花票,三十斤的量。” “布票,六十尺。” “线票,四轴。” 他顿了顿,又问:“煤油票有吗?来二斤的,家里晚上没灯不行。” “煤油票?” 倒票李一拍大腿,笑得更欢了。 “兄弟真是会过日子!这个也有!不过紧俏,五分钱一两,行不?” “行。” 陆青山答应得干脆。 倒票李乐得找不着北,感觉自己撞上了财神爷。 他手脚麻利地开始清点票证,一边点,一边热情地跟陆青山套着近乎。 “兄弟,看你面生得很,不是我们湾沟镇本地人吧?也是来湾沟镇做买卖,跑单帮的?” 陆青山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付了一句,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喜欢跟陌生人过多攀谈,尤其是在这种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多说多错,言多必失,还是少说为妙,谨言慎行才是王道。 很快,倒票李就清点好了各种票证,一股脑地塞到陆青山手里,笑眯眯地说道。 “兄弟,票都点好了,你数数,壹人券三十张,棉花票三十斤,布票六十尺,线票四轴,煤油票二斤,都在这儿了,你点点,看看数目对不对。” 陆青山接过票证,大致扫了一眼,数目确实没错。 他手脚麻利地开始算账,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生怕算错一分钱。 “壹人券四十五,棉花票五十四,布票四十二,线票两毛,煤油票……一毛……” 他掰着手指头,最后报出一个总数。 “兄弟,一共是一百四十一块三毛钱!您看,分毫不差!” 一百四十多块。 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 倒票李看陆青山似乎顿了一下,连忙解释。 “兄弟,这价真不贵了!眼看要过年,家家户户都盯着呢,有钱都难买到!这些票一天一个价!我这绝对是良心价!” ”我这要不是看兄弟你爽快,又是头回生意,换了别人,这个价,我连看都不带让他看的!” 他唾沫横飞,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陆青山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倒票的嘴里没几句实话,水分肯定有,但大差不差。 这价格也确实反映了眼下的市场行情。 一百多块钱,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能买不少东西了。 但对于他怀里揣着的五千块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只是在想,这点钱,就能让月娥和小雪,在这个冬天不再受冻。 值! 太值了! 他不再犹豫。 伸手入怀,动作极其小心,却又异常快速。 他没有掏出那厚厚的一沓钱,只是凭感觉,盲数出十五张十元大团结。 递了过去。 “我这儿一共只有一百五,都是整钱。” “剩下的,你找我几张粮票就行,我就都清省了。” 当那十五张崭新的“大团结”出现在倒票李眼前时,他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死死盯着那叠钱,又猛地抬头看向陆青山鼓囊囊的怀里。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眼神里,贪婪、震惊、敬畏……各种情绪交织! 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更加谄媚和敬畏的笑容。 乖乖! 这他娘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活财神?! “哎!好嘞!好嘞!” 倒票李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接过钱的手都在抖。 他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数了两遍。 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揣进自己怀里,仿佛揣着的是烧红的烙铁。 他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谄媚。 “兄弟!钱货两清!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他赶紧又找出两张五斤的全国粮票,双手递给陆青山。 陆青山接过票证,看都没看,直接塞进包袱皮里,紧紧抱在怀里。 里面,是家的温暖,是未来的希望。 “兄弟!以后常来啊!” 倒票李点头哈腰,热情得像是见了亲爹。 “有啥需要的,或者有啥好货想出手,随时找我老李!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保证给你最公道的价格,最讲究的服务!” “嗯。” 陆青山淡淡应了一声。 转身,毫不犹豫地汇入清晨稀疏的人流。 脚步沉稳,却又带着一丝急切。 包里的票证和怀里的巨款,热辣滚烫。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 这黑市附近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哪个不开眼的盯上他。 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到相对安全的镇子大道上去。 天,已经彻底亮了。 寒风依旧凛冽,但他心里,却燃着一团火。 月娥,小雪,等着我! 好日子,就要来了! 第21章 谁说老子没钱?大团结惊爆全场! 湾沟镇供销社,红砖灰瓦,矗立在镇子最热闹的十字路口,是这片土地上当之无愧的地标。 在这个什么都缺的年代,这里几乎承载了方圆几十里人们对“好东西”的所有想象。 门前自行车、架子车、马车挤作一团,空气里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各种商品特有的气味,喧嚣嘈杂,充满生活气息。 陆青山紧了紧怀里的包袱,深吸一口混杂着肥皂香和布匹染料味的空气,迈步挤进了人头攒动的供销社。 里面更是热火朝天,十几个长长的柜台,围成几个回字形,各个柜台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顾客们扯着嗓子,售货员穿着统一的蓝制服,头戴蓝帽,大多板着脸,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陆青山目标明确,径直走向布匹柜台。 想给月娥和小雪做身厚实的棉衣,和棉被褥子,买布买棉花,是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同志,要点啥?”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陆青山抬头,动作微微一顿。 柜台后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眼高于顶的小舅子,林月娥的亲弟弟——林月强。 林月强也认出了陆青山,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嘴角夸张地向下一撇,阴阳怪气地嚷道: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山湾村大名鼎鼎的陆、癞、子吗?” “怎么着,手又痒了?跑供销社来摸鱼还是想‘借’点东西啊?” 他故意把“癞子”两个字拖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周围立刻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有好奇,有鄙夷,还有纯粹看热闹的。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 “陆癞子?癞子也来供销社买东西?” “估计是来赊账的,看他那穷酸样!” “供销社哪能赊账呢?” “嘿,你不知道吧,这人是柜台里小林的姐夫。” “唉呀,林家摊上这么个癞子姐夫,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陆青山脸色沉了沉,拳头下意识地握紧,指节泛白。前世的屈辱和不堪瞬间涌上心头。 他强压下心头的火气,为了月娥,他不能在这里闹起来。 “我来买布,买棉花。”他声音低沉,尽量平静。 “买布?买棉花?”林月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用手指点着陆青山,对周围喊道: “大家听听!陆癞子说他要来买布买棉花!他兜里除了老鼠屎,还能掏出啥来?怕不是把供销社当他家炕头,想来白拿吧?” 他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横飞:“陆癞子,我可告诉你,我们供销社是国家的地盘,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 陆青山眼神骤然变冷,如同腊月的寒冰。 他死死盯着林月强,一字一顿地说道:“林月强,看在月娥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小舅子。但你再满嘴喷粪,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意,让林月强的笑声僵在了脸上。 “你……你还敢威胁我?”林月强梗着脖子,色厉内荏,“你有票吗?有钱吗?拿出来看看啊!拿不出来就赶紧滚!” 陆青山不再废话。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解开怀里的包袱。 “哗啦——” 一叠准备好的足足一百五十元厚厚的“大团结”,被他重重地拍在了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紧接着,是一沓红红绿绿、各式各样的票证,散落在钱旁边! 壹人券、棉花票、布票、线票、煤油票……应有尽有! 整个供销社仿佛瞬间被施了定身咒!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堆钱和票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一百五十块现金!还有那么一大叠硬通货票证! 这……这怎么可能?! 林月强脸上的嚣张和鄙夷瞬间凝固,然后像调色盘一样,红、白、青、紫……变幻不定! 他眼珠子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死死盯着柜台上的钱和票。 手指颤抖地指着,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这……这……你……你哪来的?!” 陆青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迎着林月强见鬼般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响亮,传遍了安静的供销社: “偷的?抢的?林月强,你当我是你吗!?” “钱和票都在这儿,货真价实。现在,可以给我拿布和棉花了吗?” “还是说,你们供销社打开门做生意,有钱有票也不卖东西?” 这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月强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脸上血色尽褪,又气又急,恼羞成怒地尖叫:“你……你胡说!谁知道你这钱干不干净!我不卖!我们供销社不卖给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人!” 他又想煽动其他售货员:“都别理他!他是黑五类子女!他……” “吵什么吵!把供销社当菜市场了?!” 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林月强的叫嚣。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梳着大分头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正是新上任的供销社主任刘建设。 刘建设目光锐利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脸红脖子粗的林月强身上,脸色一沉。 “林月强!你又在干什么?!” “上班时间聚众喧哗,刁难顾客!影响人民群众心里供销社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形象。” “这个月的奖金全部扣掉!再有下次,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林月强瞬间像被抽了筋的蛤蟆,蔫了下去,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喊了声:“主……主任……” 连个屁都不敢再放。 刘建设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转头看向陆青山,脸上换上公事公办的表情,语气缓和了不少。 “这位同志,我是新到供销社的主任刘建设。让你见笑了,我们管理不到位。请问,您需要买些什么?” 陆青山有点受宠若惊,看了看刘主任身后货架上的大红毛笔写的标语——”禁止打骂顾客“,有点恍惚。 但主任都这么问了,陆青山看都没看蔫头耷脑的林月强一眼,直接对刘建设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主任,麻烦了。” “我要六十斤棉花,三十尺的确良布三十尺棉布,布颜色要深点的,给我媳妇和孩子做棉衣和被褥。再要四轴结实点的白线,二斤煤油,还有十斤大米。” 他说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目光坦荡,完全不像林月强口中那个“来路不明”的“癞子”。 刘建设打量了陆青山几眼,暗自点头。 这人虽然穿着破旧,但眼神沉稳,气度不凡,绝非等闲之辈。 再看柜台上那堆钱和票,更是印证了他的判断。 他新官上任,今天林月强就撞到枪口上来,正好给这镇供销社立立规矩。 他转过头,锐利的目光扫向脸色煞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林月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林月强!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这位同志要买东西吗?赶紧去仓库把棉花和布匹拿出来!动作麻利点!” “我……”林月强浑身一颤,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但他哪里敢违抗主任的命令,尤其是刚刚被扣了整月的奖金。 在刘建设冰冷的注视下,林月强咬着牙,低着头,像条丧家之犬般,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走向后面的仓库。 那背影,说不出的憋屈和狼狈。 第22章 实力碾压!供销社里扬眉吐气! 周围的顾客们大气都不敢出,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幸灾乐祸和震惊。 谁能想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林月强,转眼间就得给他最看不起的“癞子姐夫”当跑腿的? 这家伙,真是现世报! 很快,林月强就抱着一大捆棉花和几匹颜色灰蓝但厚实的布料回来了。 重重地摔在柜台上,发出“砰”的一声,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陆青山眉头都没皱一下,上前仔细检查。 棉花蓬松干燥,没有杂质。 布料是当下最流行的的确良,结实耐磨。 还有棉布,柔软贴身,正是做被褥和内衬的首选。 他满意地点点头。 另一个心思活络的女售货员见状,连忙满脸堆笑地跑过来。 殷勤地帮着量布、称棉花、拿线、煤油和大米。 “同志,您看这布料颜色怎么样?灰蓝色,最耐脏了,给家里人用正好!” “这棉花是今年的新棉,又白又软和!” “线是沪市产的,结实着呢!” 陆青山一一验过,确认无误后,开始点钱付账。 他没有直接把那一百五十块都给出去。 而是和姓张的女售货员仔细算好账目,一百四十二块四毛。 他数出十四张十块的,又从兜里摸出一些零钱,凑足了数目,递了过去。 整个过程,他动作沉稳,眼神专注。 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一笔巨款,而是再普通不过的买菜钱。 那女售货员接过钱和票,手都有些抖,连忙仔细清点,生怕出错。 就在这时,陆青山目光扫过旁边的糖果柜台,看到了里面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女儿小雪那渴望的小眼神。 “同志,再给我称半斤水果糖。”他指了指柜台。 “哎!好嘞!”女售货员答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响亮,麻利地称了糖,用油纸包好。 “一共是一百四十三块一毛钱。” 陆青山又补了七毛钱。 陆青山一通采购,和这个姓张的售货员都认识了。 他突然看到一样东西,一拍脑门,连忙问售货员,”张姐,瓷碗怎么卖,能不要票么?“ 张姐想了想,连忙说,“这个我得问问主任,稍等。“ 她一路小跑去了主任办公室,请示回来。 “陆同志,餐具可以,不属于限制物资,但是没有票,要加一些价才行,你看可以吗?” “可以,我要三个瓷碗,两个汤盆,还有四个盘子,还有筷子和勺子……”陆青山乐呵着说。 “您给算算价钱,谢谢。” …… 一趟供销社,陆青山结识了刘主任和几个售货员。 搞了一次大采购,直接花了一百五十元,惊呆了周围的众人。 林月强站在一旁,看着陆青山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容不迫地买东西。 甚至还买了孩子们才吃的糖,还挑上了碗。 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他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无地自容。 陆青山将买好的棉花、布匹、线、煤油、糖果、大米和餐具,仔细地用供销社给的绳子和自己的包袱皮打好,每个包都系了个结实的背囊结,一包包往肩上一甩,运到供销社门口外空地上,动作干脆利落,满满当当堆了一大堆让人羡慕的货物。 东西买得太多,一个人拿不下。 陆青山有些犯难,正琢磨着怎么把东西运回去。 突然想起忘了件事,他拜托张姐帮忙看一眼门口的货,他快步绕过柜台,走向刘建设的主任办公室。 他想感谢一下刘主任,正好刘主任也来到门口,问道:“同志,都办齐全了吗?” “你买这么多东西,要运到哪里去啊?要不要我帮你找辆马车?” 陆青山正愁没办法回家,听到刘建设这么说,顿时喜出望外。 他连忙说道:“主任,那真是太感谢了!我正愁着怎么把东西运回去呢!我要去山湾儿,有点远。” 刘建设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客气,都是小事一桩。” “正好有常在门口跑车的,刘华强,就在镇上跑马车,我让他送你一趟,保证给你送到家门口。具体事你们谈。” “好,那太好了。谢谢主任。” 陆青山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刘主任出了供销社。 路上没再看任何人,包括脸色铁青的林月强和态度明显客气许多的售货员张姐。 高大而沉稳的背影,在供销社拥挤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刘建设热情地把陆青山领到供销社门口,指着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说道:“华强,过来一下,这位同志要用车。” 马车旁边,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的汉子走了过来,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对着陆青山说道:“同志,你好,我叫刘华强,主任让我送你,东西都放车上吧。去哪里?” ”你好,我叫陆青山,我要去山湾村。您看怎么收费?” 陆青山客气地说。“哦,不近啊,这么多东西,得两块五,行吗?” “行,走吧。” “好嘞,痛快人,把东西搬上车!咱出发!” 陆青山连忙道谢,和刘华强一起把包袱搬上马车。 刘华强麻利地跳上车辕,扬起鞭子,吆喝一声,马车缓缓启动,朝着山湾村的方向驶去。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陆青山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供销社门口,笑面虎一样的刘建设,挥了挥手,心中充满了感激。 这位新来的供销社主任,不仅帮他解了围,还主动帮他找车,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不过,一想到刚才林月强那怨毒的眼神,陆青山的心情又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今天当众得罪了林月强,以后和林家的关系,恐怕会更加复杂了。 但陆青山并不后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管他是谁。 林月强既然主动挑衅,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刘建设看着陆青山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个山湾村的陆青山,看来不简单啊…… 直到陆青山的身影消失在供销社门口外的大路上,刘建设回到了办公室里,供销社里面压抑的气氛才猛地松弛下来,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那人真叫陆癞子?他哪来那么多钱和票?” “乖乖!小两百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花出去了!” “还买了的确良和那么多棉花!这手笔!” “看来人家是真人不露相啊!” “林月强得罪了新主任,这下可栽了个大跟头,踢到铁板了!” 议论声中,夹杂着对陆青山的惊叹、羡慕,以及对林月强的嘲笑。 林月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猛地一跺脚,扭头钻进了后面的仓库,再也没脸出来见人。 而此刻的陆青山,手把着身后沉甸甸的包袱,马车轻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却丝毫吹不散他心中的火热。 供销社里的那点冲突,不过是个小插曲。 真正让他心潮澎湃的,是一个个包袱里装着的,能让妻女过上好日子的希望。 月娥看到这些布和棉花,会是什么表情? 小雪吃到糖,又会笑成什么样子? 马车哒哒哒地向前行驶,载着陆青山和满满一车的希望,朝着山湾村的方向,一路奔驰而去。 家的方向,就在前方。 第23章 归途救猴子,狩猎小队再添猛将!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打的人脸生疼。 马车轱辘碾过坑洼不平的村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冬日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陆青山坐在车辕一侧,手紧紧扶着车上满载的货物。 那份沉甸甸的踏实感,让他心里暖烘烘的。 供销社里的喧嚣和刚才的冲突,似乎都远去了。 眼前是熟悉的山湾村景象。 家家户户的土坯房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给这萧瑟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活气。 他特意让刘华强从村子东头人少的小道绕进来,不想太招摇。 刚进村没多远,眼角的余光猛地定住了。 前方不远处,两个人影正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拳打脚踢的声音,夹杂着恶毒的咒骂,隐约传来。 陆青山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是马六手下的赵老三和赵老五那两个狗腿子。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像破布娃娃一样蜷缩在地上,脸上青肿、嘴角淌血的,正是刘富贵,村里人叫他“刘猴子”。 刘富贵没爹没娘,拉扯着年幼的弟弟妹妹,日子过得紧巴巴。 人长得瘦小枯干,脑子倒是机灵,可惜胆子针尖大,还沾点手脚不干净的小毛病。 平日里靠着小聪明和给人打零工,勉强混个肚儿圆。 可在马六这种村霸面前,他那点机灵劲儿,屁用没有,反倒成了人家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小b崽子!还他娘的嘴硬!说!马六哥家的苞米是不是你小子偷的?!” 赵老三一脚狠狠跺在刘富贵蜷缩的后背上,唾沫横飞地骂着。 “再不说实话,老子今天就把你这双爪子给剁了喂狗!” “没……真没有……三哥……五哥……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刘富贵抱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身体筛糠似的抖着,分不清是疼的还是冻的。 赵老五嘿嘿阴笑着蹲下身,一把薅住刘富贵的头发,把他那张沾满泥土和血污的小脸扯起来。 “放你娘的屁!”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有人亲眼看见你小子鬼鬼祟祟在六哥家后墙根转悠!不是偷东西是干啥?赶紧把东西交出来,还能让你少遭点罪!” “我……我就是……就是想看看地上有没有掉的苞米粒儿……给弟妹捡点……真没偷……”刘富贵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里满是恐惧和绝望,他知道这俩混蛋根本不讲道理。 “还敢犟嘴!”赵老三彻底没了耐心,狞笑着举起手里一根小孩胳膊粗的木棍,对准了刘富贵护着脑袋的细瘦胳膊,“老子先给你开开瓢,再敲断你这猴爪子,看你还嘴硬不硬!” 木棍带着呜呜的风声,眼看就要砸下去! “住手!” 一声冷喝骤然响起,声音不高,却像冰块砸在滚烫的油锅里,炸得赵老三和赵老五浑身一哆嗦,手里的动作也僵住了。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陆青山不知何时已经跳下了马车,黑着脸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 此刻的陆青山,再不是以前那个缩头缩脑的“陆癞子”。 他身形挺拔,脚步沉稳,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冷光,像山里最饿的狼,看得人心头发毛。 赵老三和赵老五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 陆青山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嘭!” “嘭!” 两声沉闷的肉响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两声杀猪般的惨叫。 赵老三和赵老五就像被高速行驶的马车撞了一样,弓着虾米腰倒飞出去,一个撞在土墙上,扑通摔下,另一个直接滚进了路边的雪堆里,捂着肚子和肋叉子哎呦哎呦地干嚎。 陆青山看都没看那两个废物一眼,快步走到刘富贵身前,弯腰一把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拽了起来,顺势挡在了自己身后。 “陆……陆癞……陆青山?!”赵老三趴在地上,疼得脸都扭曲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煞气腾腾的男人,“你……你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们?!” 陆青山缓缓转过身,低头俯视着他们,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的冰碴子。 “他是我兄弟。”陆青山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骨头发寒的意味,“你们动他,就是动我。你说,我该不该打?” “你……你兄弟?”赵老五挣扎着想爬起来,一动弹又牵动了伤处,疼得直抽凉气,“就……就他这个偷鸡摸狗的瘦猴?陆青山,你他娘的是不是睡糊涂了?!” 陆青山眼神陡然一厉,向前迈了一步。 就这一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地上的两人几乎喘不过气。 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刚刚搏杀完猎物,满身血气的猛兽。 “马六让你们来的?”陆青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正好,他欠我的账,我还没找他算。你们是想先替他还点利息,还是现在就滚蛋?” 他说话的时候,双手骨节捏得噼啪作响,那双布满老茧,一看就充满力量的手,让赵老三和赵老五毫不怀疑,能轻易拧断他们的脖子。 “别……别……”赵老三彻底慌了,看着陆青山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们……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拉起还在地上哼唧的赵老五,头也不回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木棍都忘了捡,活像见了鬼。 看着两人连滚带爬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陆青山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青……青山哥……”身后的刘富贵这才哆哆嗦嗦地缓过神,看着陆青山宽厚而可靠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谢……谢谢你……救了我……” 陆青山转过身,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跟泥猴一样的刘富贵,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伸手帮他拍掉身上的尘土和雪沫子。 “猴子,没事吧?” 刘富贵用力摇摇头,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泪,带着浓重的哭腔:“没……就是挨了几下……青山哥,今天……今天要不是你……我这手……恐怕真就废了……” 他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深深的屈辱,“我……我就是想给弟弟妹妹找点吃的……家里……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陆青山看着他这副可怜又带着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小子本性不坏,就是穷怕了,也被人欺负怕了,才养成那副畏畏缩缩,小偷小摸的性子。 他沉声问道:“猴子,天天这样被人当狗撵,当虫子踩,你他娘的受够了没有?” 刘富贵猛地抬起头,对上陆青山那双深邃的眼睛,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绝望和不甘,他用力地点着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像是要把牙龈咬出血来。 “想不想以后挺直腰杆走路,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都高看你一眼?”陆青山盯着他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想不想顿顿有肉吃,兜里有钱揣着,以后再也没人敢像今天这样,动你一根手指头?” 刘富贵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光芒驱散了恐惧和绝望,像是黑夜里骤然亮起的火把。 他看着陆青山,嘴唇哆嗦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想!青山哥!我……我做梦都想!可……可我……” 陆青山没让他说完,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那就跟我干!从今天起,你刘富贵,就是我陆青山狩猎队的第三个兄弟!” “只要你肯下力气,肯听我的安排,把你那些偷鸡摸狗的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 “我保证,三天之内,让你小子嘴里能嚼上肉!这个冬天,让你和你弟弟妹妹都穿上暖和衣裳!” “我……我干!青山哥!我跟你干!”刘富贵再也绷不住了,激动得满脸涨红,鼻涕眼泪又流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要往下跪。 陆青山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沉声道:“自家兄弟,不兴这个!把腰杆给我挺直了!” “哎!好嘞!青山哥!”刘富贵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血迹,虽然脸上还是脏兮兮的,像个大花猫,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彩,却像是换了个人,之前的恐惧和屈辱一扫而空,只剩下熊熊燃烧的希望和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 陆青山满意地点点头,知道这根弦算是彻底给刘富贵上紧了。 他从怀里掏出三颗刚才在供销社顺手买的水果糖,塞到刘富贵冻得通红开裂的手里,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和。 “行了,以后咱们就是一起爬山越岭,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了。” “这三颗糖,拿着吃,先甜甜嘴。” 刘富贵看着手心里那三颗包裹着彩色糖纸的水果糖,眼眶又是一热。 他小心翼翼地把糖攥在手心,像是攥住了什么稀世珍宝,连声道谢:“谢……谢谢青山哥!谢谢青山哥!” “行了,别磨叽了。” 陆青山摆了摆手,看了看天色,“今天见到铁柱了么?” 刘富贵一愣,连忙道:“铁……铁柱哥?他……他一大早就在找你了!满村子找!后来……后来月娥嫂子也急了,也跟着一起去村口和山脚下找你了!他们……他们担心你出事,找了你快一天了!” 找了我快一天了? 月娥……她也去了? 陆青山心中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强烈的愧疚瞬间冲垮了他坚硬的心防。 那个对自己恐惧到骨子里的女人,那个被自己伤透了心的女人,竟然……竟然会担心自己到这个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胸口却堵得厉害。 “我知道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对刘富贵说道,“我得赶紧回家,别让你嫂子再担心了。” “猴子,你现在就去铁柱家,告诉他我回来了,让他明早天一亮,就来我家会合,吃饭商量事,咱们一起进山。” “你跟他说完,来我家一趟,给你带点狍子肉,回去给弟弟妹妹熬汤喝。” “成!青山哥,你放心!我这就去!保证把话带到!” 刘富贵拍着胸脯,如同领了军令状,转身一阵风似的朝赵铁柱家跑去,脚步轻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陆青山满意地点了点头,迈开大步坐上了等着他的马车,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第24章 门开惊喜泪眼望,妻女相拥暖心房 转过身,陆青山“吱呀”一声,关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将外面的喧嚣和窥探隔绝在外。 院子里,只剩下陆青山和依旧有些局促的张国胜。 “陆大哥,你家……”张国胜看着空荡荡、静悄悄的院子,以及那两扇依旧紧闭的房门,有些迟疑地问,“就你一个人吗?” 陆青山心里咯噔一下,这才猛地意识到,月娥和小雪确实不在家。 他强压下心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摇了摇头,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可能……出去串门了吧。” 他转而看向张国胜的头,主动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好利索了没?” “好多了,好多了,陆大哥,养几天就没事了,不碍事。”张国胜连忙感激地说道。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鼓起勇气道:“对了,陆大哥,我……我可能马上就要回京城了。家里的关系给办了回城手续,送到村里了,就等我动身了。” “回京城?”陆青山动作微微一顿。 这倒是个好消息。 “嗯,”张国胜用力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但那光芒很快又黯淡了几分,“就是……我之前的路费,在山里不是被……被抢了嘛。” “现在手续是有了,可这回去的路费……”他脸上露出明显的为难之色,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这次是正式回城,不是探亲,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我跟乡亲们张了张嘴,可大家伙儿的日子也都不好过,东拼西凑也……” 陆青山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了然。 他忽然问道:“你家里人都在京城?” 张国胜摇摇头,神色瞬间变得有些茫然和失落:“我……我也不知道。当年我下乡后没多久,家里就出了事,后来就一直联系不上了。这次能回去,也是想……想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陆青山心中微动。 前世他隐约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当年那场运动中,不少家庭失散分离的事情,就连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他沉默了一下,没再追问细节,只问道:“从这儿回京城,大概需要多少路费?” 张国胜犹豫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又赶紧缩回去半截,小声道:“光是火车票就得不少,再加上路上吃喝……怎么也得……十多块钱吧。” 十多块。 对于眼下绝大多数乡下人家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能是一家人一个月的嚼用。 陆青山没再多问。 他转过身,走到那堆刚卸下的货物旁,从自己随身背着的那个包袱里摸索了一阵。 这个包袱是他用来装粮食、零钱和票证的,刚才买东西剩下的零钱都在里面,有几十块。 他手指捻了捻,凭感觉数出三张拾元面额的“大团结”,转身递给了张国胜。 “拿着,三十块钱,应该够你路上用了。” 张国胜看着那三张崭新得甚至有些晃眼的红灰色大钞,整个人都惊呆了,像是被烫到一样,连连摆手,脸都涨红了。 “不不不!陆大哥!这太多了!这绝对不行!我不能要!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报答……” “拿着吧。”陆青山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将钱硬塞到张国胜冰凉的手里。 “京城是大地方,不比咱们这山沟沟,用钱的地方多。多带点钱在身上,没坏处。” 张国胜捏着那沉甸甸、带着陆青山体温的三十块钱,只觉得重逾千斤。 他眼眶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激动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知道,这三十块钱对于眼前的陆大哥来说,恐怕也并非可以随意拿出的数目。 这份恩情,太重了!实在太重了!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郑重地将那三张大团结贴身收好,仿佛揣着的是滚烫的炭火。 然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解开自己带来那个小小的布包袱。 里面只有几个孤零零的土豆。 他没拿土豆,而是从包袱最底下,掏出一本封面已经有些磨损发黄的书,双手递给陆青山。 “陆大哥,我……我实在没什么能送你的。” “这本书,是我下乡时带出来的,也是我最珍视的东西,就送给你吧。” “希望你……以后也能像书里的英雄一样,找到自己的方向,过上好日子。” 陆青山接过书。 封面上是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他随手翻开扉页。 除了上次在黑夜里救起他时,看到过的“赠张国胜同志,前程似锦。”以及一个叫“吴启华”的签名和日期外。 在签名的下方,此刻多了一行用钢笔新写上去的、字迹清晰工整的地址: 京城市东城区和平里社区化工宿舍17号楼1单元201号。 地址下面,还有一行同样刚劲有力的小字: 陆大哥,若有缘再见,务必来此地寻我!落款是张援朝。 “我本名叫张援朝,”张国胜,不,张援朝连忙解释道,“国胜是下乡后我自己改的名字,想着能给自己带来点好运。” 陆青山摩挲着那本略显陈旧的书页,感受着纸张的纹理,点了点头。 “好,张援朝,我记下了。” 他声音沉稳。 “哪天我要是真去了京城,一定按这个地址去找你。” 张援朝郑重地点点头,眼眶依旧泛红,他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哽咽。 “陆大哥,大恩不言谢!我得赶紧去镇上买票了,时间不等人,就此告辞!” “路上保重。”陆青山看着他。 张援朝又看了陆青山一眼,像是要把这张脸刻在心里,然后毅然转身,脚步匆匆地朝着村外走去,背影带着一种奔向未知的决绝和希望。 看着张援朝快步离去的背影,陆青山心里也有些感慨。 萍水相逢,乱世人情,能帮一把是一把吧,也算是给自己前世的遗憾积点德。 他收回目光,再次环视这个空荡荡、静悄悄的院子。 那两扇低矮的房门依旧紧闭着。 心里那点不安又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像野草一样疯长。 月娥和小雪……到底去哪了? 难道真出什么事了? 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该立刻动身去前营老丈人家找找看,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个人焦急的说话声。 “……青山哥真回来了!”是猴子那略显尖细、此刻却充满惊喜的声音。 “嗯!猴子刚跑来跟我说的,千真万确!他还让我明早去青山哥家会合,说要一起进山呢!”这是铁柱憨厚粗犷的嗓门,也透着一股子实在的兴奋。 紧接着,一个颤抖的、带着明显哭腔和无法掩饰的焦急的女声急促地响起: “他……他没受伤吧?人没事吧?这两天……他到底跑哪去了啊……” 是月娥! 是林月娥的声音! 陆青山心头如同被重锤猛地一击,瞬间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滚烫暖流混杂着尖锐的愧疚和后怕,蛮横地冲刷着他重生以来努力维持的坚硬心防。 她……她在担心我? 他连忙大步朝着院门口迎了出去,脚步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和急切。 只见院门口,林月娥紧紧抱着小雪,赵铁柱和刘富贵一左一右护着,几个人脚步杂乱,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林月娥的眼圈红得像兔子,脸上泪痕未干。 当她看到陆青山完好无损地站在院子中央时,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幸亏旁边的赵铁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当家的,你……你跑哪去了?!啊?!” 林月娥猛地挣脱铁柱的搀扶,跌跌撞撞冲到陆青山面前。 她顾不上旁边还有外人,积压了两天的恐慌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喷涌而出。 带着哭腔的拳头,一下下捶打在陆青山坚实的胸膛上。 声音哽咽,语无伦次:“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又……你进山被熊瞎子给舔了!你知不知道我和铁柱找了你快一天了!” “你要是真出点啥事……我和小雪……我们可咋活啊……” 她的捶打没什么力气,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宣泄。 陆青山心脏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僵立原地,任由那带着绝望和恐惧的小拳头落在身上。 愧疚、心疼、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刻意维持的冷静。 他猛地伸出双臂,一把将林月娥紧紧搂进怀里。 连带着她怀里那个同样睁着惊恐大眼睛看着他的小雪,都一同拥入这个迟来的、却异常坚实的怀抱。 “我没事,月娥,我没事……” 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沙哑,下巴轻轻抵着她微微颤抖的发顶。 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那是极度恐惧后的余波。 “我去镇上……买了些东西,家里要用的,耽搁了点时间。”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怀里的女人渐渐停止了哭泣,但身体仍在轻轻抽动,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小雪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但感受到父亲身上久违的温暖和熟悉的气息,小嘴瘪了瘪,最终没有哭出来,只是把小脑袋深深埋进了母亲温暖的颈窝里,寻求着安全感。 旁边的赵铁柱和刘富贵看到这幅景象,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约而同地转过头,脸上带着憨厚的尴尬。 “咳咳……”赵铁柱率先打破沉默,挠了挠后脑勺,声音瓮声瓮气,“青山哥,嫂子,那……那你们聊,我们……我们就先回去了。” 刘富贵也连忙点头附和,:“是啊,青山哥,嫂子,我……我也先回去了!明早!明早我肯定准时到!” 第25章 从家徒四壁到物资满仓!陆青山:这才刚开始 “等等。” 陆青山缓缓松开紧拥着妻女的双臂。 但他的大手,仍旧轻轻搭在林月娥微微颤抖的肩膀上,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和力量。 他转过身,大步走向屋檐下。 那里还挂着处理好的狍子,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弥漫着山野独有的味道。 陆青山动作麻利,手起刀落,卸下两条格外肥硕的前腿。 他又从肋排上割下一大块连皮带骨的肉。 山里猎人实在,分肉从不小气,给的都是好部位。 他扯过随身带着的草绳,将肉块仔细捆扎结实,然后转身递到刘富贵面前。 “猴子,拿着。” 他的声音沉稳。 “回去给你弟弟妹妹炖锅肉汤喝,好好补补身子。” 刘富贵看着那沉甸甸、泛着新鲜油光的肉块,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口水差点没当场流出来。 他脸颊涨得通红,双手慌乱地连连摆动,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烫到了一样。 “不不不!青山哥!这……这太多了!太贵重了!俺不能要!俺……” “让你拿着就拿着!”陆青山的语气不容置疑,透着一股大哥的威严,直接将肉塞进了他怀里。 “以后踏踏实实跟着我好好干,肉管够!” “快回去吧,天不早了,别让弟弟妹妹在家饿肚子。” “哎!哎!谢谢青山哥!谢谢青山哥!” 刘富贵紧紧抱着怀里那份沉甸甸的希望,只感觉像是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尖都在颤抖。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对着陆青山和林月娥连鞠了好几个近乎九十度的躬。 然后,他才一步三回头,像护着稀世珍宝一样抱着那块肉,转身飞快地跑了。 赵铁柱也憨笑着,对陆青山咧开嘴,露出实在的笑容:“青山哥,那我明早过来找你。” “好,回吧。”陆青山点头。 送走了两人,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院门被重新关上。 院子里,终于只剩下陆青山和他的妻女。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片零落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月娥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被陆青山刚才那番不容置疑的安排和沉甸甸的承诺弄得有些怔忡。 她站在原地,一时竟忘了刚才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愤怒。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丈夫,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陆青山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和苍白憔悴的脸颊,心中愧疚更甚,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试探,轻轻牵起她冰凉刺骨的手。 那只手下意识地猛缩了一下,带着长久以来形成的条件反射般的恐惧。 但这一次,它最终没有挣脱。 然后,陆青山弯下腰,将还在懵懂地、用那双清澈大眼睛看着他的小雪,轻轻抱了起来。 小丫头似乎还有些害怕,身体微微僵硬。 但在父亲这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里,她犹豫了一下,细嫩的小胳膊还是环住了他的脖子。 小脑袋怯生生地,靠在了他宽厚的肩头。 陆青山的心,在那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几乎要化成水。 他用从未有过的柔和声音,对林月娥说道:“走,先进屋,外面太冷了。” “我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他一手抱着小小的女儿,一手牵着依然有些木讷的妻子,领着她们,走进了那间低矮破旧的西屋。 当林月娥的目光,触及地上那几乎堆成一座小山的东西时,整个人都彻底惊呆了!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是……棉花?雪白雪白的,堆得像小山一样高,足足有几十斤!旁边是好几匹崭新的布料,有厚实的灰蓝色,还有柔软的棉白色,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再旁边,是一袋沉甸甸的大米,袋口敞开,露出里面饱满的米粒。还有一桶黄澄澄的煤油,几轴白线,甚至还有一套崭新的搪瓷盆、碗、盘子和筷子勺子,泛着莹润的光泽…… 满满当当,几乎占据了半间屋子的地面! 这……这是把整个供销社都搬回来了吗?!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间忘了呼吸,心脏狂跳不止! “这……这都是你买的?”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手指哆嗦着,指着那堆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显得无比丰盛的物资。 “嗯。”陆青山轻轻点点头。 看着她震惊到失语的表情,他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运气好,前几天在山里挖到了一棵品相不错的老山参,卖了不少钱。”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 “想着家里啥都缺,就都买了回来。” “月娥,这下,这个冬天够用了。” “能给你们娘俩做几身厚实的棉衣棉裤,再做两床暖和的新被褥了。” 林月娥伸出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那柔软蓬松、仿佛还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新棉花。 触手是那么的温暖、干燥,她甚至能想象出用它做成棉衣棉被该有多么暖和。 又摸了摸那厚实挺括、带着崭新浆洗气味的的确良布料,指尖传来结实耐磨的触感。 眼泪,无声无息地,再次滑落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激动,是难以置信的幸福感冲击着她早已麻木的心房。 好几年了…… 她做梦都想给孩子扯块新布,做件像样的衣裳,可家里的钱票都被那个混蛋拿去赌了,她只能用自己的旧衣裳给孩子改了又改,全家人补丁摞着补丁。 她做梦都想有床厚实暖和的被子,能让女儿在寒冷的冬夜里睡个安稳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母女俩盖着又薄又硬的旧被褥瑟瑟发抖…… 没想到,这一切,竟然真的实现了! 就像做梦一样! 小雪也被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吸引了。 她不认识棉花布匹,但小孩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旁边那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里,露出的彩色糖纸。 小手指着,奶声奶气地喊:“糖……糖……” 陆青山哈哈一笑,撕开油纸包,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他拿出两颗,一颗塞进小雪因为惊喜而张开的小嘴里。 另一颗,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递到林月娥的唇边。 “尝尝,甜的。” 小雪立刻眉开眼笑,小嘴满足地咂吧着,含糊不清地说:“甜……好甜……” 林月娥看着丈夫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又看了看女儿幸福满足的小脸,心头猛地一颤。 她迟疑了一下,微微张开干涩的嘴唇,含住了那颗糖。 一股浓郁的水果甜味,瞬间在舌尖迅速化开。 那股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路蔓延,一直甜到了四肢百骸,甜到了她心里那个最柔软、最干涸的地方。 “爹爹,娘,吃糖!甜甜!” 依偎在父亲腿边的小雪。 此刻又剥好了两颗糖。 她口齿不清地举着手里的两颗糖果。 奶声奶气地,一手一个。 分别踮着脚尖,努力递到陆青山和林月娥嘴边。 陆青山和林月娥相视一笑,眼底都映着对方带着一丝羞涩,又带着无限温情的神情。 他们不约而同地弯下腰。 张开嘴。 接过了女儿递来的甜蜜。 那小小的,却饱含着沉甸甸希望的糖果。 糖果在口中慢慢融化,甜丝丝的味道。 如同春风一般,拂过心田,直抵灵魂最柔软的地方。 “真甜。” 林月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却真实无比的笑容。 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暖意。 “我们小雪真乖!”陆青山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小脑袋,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一家三口相视而笑。 这间简陋破败的西屋里,虽然依旧四壁空空,却仿佛瞬间被一种名为“希望”的阳光彻底照亮了。 第26章 炕头夜话,以后家里你说了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林月娥擦干了眼泪,好像找回了些力气,开始动手准备晚饭。 她淘米的时候,看着米缸里那白花花的大米,心里头从未有过的踏实。 切菜时,用上了崭新的搪瓷盆和盘子,手上的动作都似乎轻快了不少。 陆青山则在西屋,仔细整理着买回来的各种东西。 他把雪白的棉花和崭新的布匹小心翼翼地收进东屋炕柜里。 煤油也灌进了擦拭干净的旧油灯里。 新买的碗筷用热水烫过,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整齐地摆放在碗架上。 晚饭非常简单,却也是这个家从未有过的丰盛。 白米饭里掺了少量高粱米,焖得喷香扑鼻。 一大盆炖狍子肉排摆在桌子中央,肉被炖得极其软烂,几乎脱骨,汤汁浓郁,还加了中午剩下的狍子肉汤一起熬煮,那股霸道的肉香混合着柴火的烟火气,几乎要冲破低矮的房顶,弥漫了整个小院。 这跟过去吃了上顿没下顿,只有清汤寡水的日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家三口围坐在炕桌旁。 小雪埋着小脑袋,吃得满嘴是油,小脸蛋像只贪吃的小花猫。 林月娥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夹一块炖得软烂的肉放进嘴里,脸上带着一种满足而安稳的神情。 她偶尔会偷偷抬起眼皮,快速瞟一眼身旁沉默吃饭的陆青山。 眼神里除了还残留着的、难以彻底消除的怯意,似乎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和探究。 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像冬眠后悄悄复苏的依赖和……情愫。 吃完了饭,林月娥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 崭新的搪瓷碗盘在昏黄的油灯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也映照着她此刻复杂难言的心绪。 米缸里是满的,炕柜里有厚实的棉花和布料,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脚下轻飘飘的。 像是踩在云彩上,不太真实,却又无比渴望这一切都是真的,能一直这样下去。 陆青山坐在炕沿边,看着小雪依偎在母亲怀里,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甜笑,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丫头睡得很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个亮晶晶的口水泡泡。 他的心像是被温水细细地浸泡着,软得一塌糊涂。 眼前这幅画面,是他两辈子都求而不得的温暖。 他挪了挪身子,轻轻坐到林月娥身边。 动作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然后,他一次一次从怀里贴身的兜里,极其郑重地掏出捂得热乎的现金。 红彤彤的十元大团结,一沓,两沓……厚厚的好几沓! 摞在炕边,几乎有些晃眼睛! 在昏暗跳跃的油灯光线下,那一片惊心动魄的红灰色,瞬间攫取了林月娥全部的注意力。 她的呼吸猛地停住了,眼睛倏然瞪得溜圆。 她下意识地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失声惊叫出来。 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根本不可能存在于这个家里的东西。 五大叠现金啊! 在这个年月,这笔钱足够在村里盖起一栋人人羡慕的敞亮气派的大瓦房! 这更是一个城里端着铁饭碗的工人,不吃不喝也要攒上十年的全部工资! 她的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月娥。” 陆青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这次进山,走了天大的运道,挖到一棵怕是快成精了的老山参。” “品相比供销社收的那些可强了不知多少倍。” “比抚松县供销社收的,交给省里的参王也只大不小,可供销社给两千,也就算多了。” “我跑到市场,找到个识货的人,卖了个……天价。” 他将那几叠厚得惊人的钱,小心翼翼地推到林月娥面前。 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厚度。 “今天买这些东西,花了将近四百块。”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她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继续说。 “还剩下这些,不到五千块了,都在这儿。” 他将钱重新用布包好,包裹得一丝不苟,然后坚定地推到林月娥的手边。 “这钱,你收着。” “以后,家里的钱,都交给你管。” 林月娥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了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连连摇头,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明显的哭腔。 “不……不行!青山!这……这太多了!这钱我不敢拿!我拿不了……万一……万一……” 她不敢再说下去,后面的话是她多年来刻在心底的噩梦。她怕这只是又一次虚幻的泡影,怕这钱转眼又会被他拿去填那个永远填不满的赌博窟窿,怕他酒醒之后又变回那个她无比恐惧的恶魔。 她更怕自己根本管不好这笔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巨款,万一弄丢了,或者被骗了……她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过往的伤害太深太重,信任这东西,早就被眼前这个男人亲手一次次碾碎成了齑粉,她不敢再信了。 陆青山看着她眼底深处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恐惧和无助,心像是被无数根细针狠狠扎着,密密麻麻地疼,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但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这是他赎罪的第一步,也是重建信任最关键的一步。 他伸出宽厚、布满老茧的大手,不容置疑地捉住了她想要缩回去的那只冰凉、颤抖的小手。 连同那个沉甸甸的布包一起,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小手的剧烈颤抖,像一只在暴风雨中即将折翼的小鸟。 “月娥,拿着。” 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眼神坦荡得如同山间的清泉,语气真挚得仿佛脚下的磐石。 “我说过,要让你和小雪过上好日子,就一定会做到。” “这钱放在你这里,我才真正安心。” 他的坦诚,比任何信誓旦旦的保证都更能打动月娥此刻敏感的心。 “我怕……我怕我自己还是管不住这双手,又犯浑。” “以后家里吃啥穿啥,买啥用啥,都你说了算。” “我是爷们,就负责在外面豁出命去挣钱,把钱拿回来。” “你负责把这个家撑起来,管好她,成不?” 陆青山的掌心干燥而温热,那份属于男人的力量和温度,正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试图驱散她心底的寒意。 他眼中那份前所未有的信任、依赖和期盼,像一束微弱却执着的光,努力地、固执地照进林月娥心中那个最黑暗、最冰冷的角落,试图融化那层厚厚的坚冰。 林月娥的心跳得如同擂鼓,脸颊因为激动和羞怯而变得滚烫。 她看着丈夫眼中那个从未有过的、充满担当和真诚的倒影,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恐惧和希望在她心中激烈地交战着。 她看着丈夫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坦诚,又低头看了看炕上熟睡的女儿那张稚嫩安详的小脸。 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 也许……也许她可以……可以再相信他一次? 他……他这次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最终,在陆青山那充满鼓励和坚定的目光注视下,她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紧咬着下唇,才缓缓地、颤抖着、用那只被他握着的手,反过来,紧紧地攥住了那个包裹着巨款的布包。 钱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的手心,更压在她的心头。 但这重量,却又带着一种滚烫的暖意,像冬日里最烈的阳光,正一点一点地融化着她冰封已久的心房。 她猛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 滚烫的泪珠终于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对未来所抱有的无限憧憬。 这是希望的泪水,滚烫而真实。 陆青山看着她终于攥紧了现金,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真正释然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月娥的手背,动作有些笨拙,却充满了安抚的力量。 这,才是他拼了命也想要给她的依靠。 这,才是他渴望已久的安稳。 这个家,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像个家了。 窗外风雪依旧呼啸,屋内油灯的光芒却显得格外明亮而温暖。 柔和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相依的夫妻和熟睡的女儿,仿佛将过去所有的阴霾和寒冷都驱散开去。 炕烧得暖暖的,陆青山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女,她们恬静安稳的睡颜是他此生最大的慰藉。 他轻轻将他们的被角掖好,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要让她们彻底摆脱贫困和恐惧,要让她们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他看向窗外漆黑的房顶,仿佛看到了那片蕴藏着无尽宝藏和挑战的关东山。 明天,他要带上铁柱和刚收下的猴子,向山林更深处进发。 猎取更值钱的猎物,赚更多的钱,把这份安稳牢牢抓在手里! 第27章 约法三章!铁三角初成,目标关东山! 翌日清晨。 天边才刚刚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鱼肚白。 凛冽刺骨的寒风依旧在窗外呜咽着,像是野兽的低吼,一下下拍打着脆弱的窗棂。 陆青山却早就醒了。 他只觉得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仿佛有团火在胸膛里烧。 他先是穿过堂屋,走到西屋墙角,拿起那把修正好的弹弓,仔细检查了一遍弓弦的韧性。 又抓起一把从轴承里拆出来的钢珠,掂了掂分量,直接装在随身的布兜子里,缠在裤腰带上。 做完这些,他又快步走到堂屋灶台旁,收拾起剩下的那块狍子肉。 寒冷的天气,能让肉质始终保持着新鲜。 他抽出柴刀,手起刀落,快而准地将三斤多狍子肉剁成了均匀的小肉条。 撒上珍贵的盐巴,用粗糙的大手反复揉搓,让咸味渗入肉的每一丝纹理。 这块肉是准备晾晒成肉干的,方便在山里携带和长时间保存。 一切准备妥当,用瓢舀水洗了洗手,他才轻轻走到土炕边。 炕上,是他亏欠了一辈子的妻女。 林月娥睡得很沉,也很安稳,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微微颤动,呼吸轻柔而均匀。 小雪像只吃饱喝足的小奶猫,蜷缩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粉扑扑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 看着这幅静谧而温暖的画面,陆青山那颗饱经沧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瞬间变得柔软无比。 他脸上冷硬的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地,分别在妻子和女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极其珍视的吻。 很轻,很轻,生怕惊扰了她们的美梦。 做完这一切,他才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温情和悸动,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院门口。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赵铁柱和刘富贵已经等在那里了,冻得不停地跺着脚,嘴里呵出的白气在清冷的晨光中迅速凝结、飘散。 赵铁柱还是那副憨厚木讷的样子,身上那件补丁摞着补丁的破旧棉袄,根本抵挡不住严寒。 他搓着一双满是皴裂的大手,像一棵扎根在雪地里的老榆树,沉默而坚韧。 刘富贵则明显有些坐立不安,像只冻坏了的猴子。 他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又夹杂着一丝对进山的紧张和对未知的期待。 他搓着手,不停地在原地小步踱来踱去。 “青山哥!你可算出来了!” 刘富贵眼尖,陆青山走路推门的细微声响都没逃过他的耳朵,他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急切。 “等急了吧?” 陆青山看着他们冻得发紫的脸,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外面风大得能刮走魂儿,进来说话。” 他侧过身,让他们进了院子。 他心里清楚,这两个人,将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最重要也最可靠的左膀右臂,必须把他们牢牢拧成一股绳。 院子里还堆着昨天没来得及完全归置好的杂物,但相比于之前的破败,已经明显整洁利索了许多。 三人走到避风的墙根下站定。 陆青山没有绕弯子,目光沉静地扫过两人冻得通红的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铁柱,猴子。” “既然以后咱们要一起搭伙进山,那有些话,必须得先说明白了。” 赵铁柱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蒲扇般的大手也规矩地垂在身侧,眼神认真地看着陆青山。 “青山哥,你说!俺听着!” 刘富贵也立马收起了那副猴急的样子,表情跟着严肃了几分,竖起了耳朵,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进山打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钱的活计,凶险得很。” “所以,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规矩必须立在头里。” 陆青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以后咱们打到的所有猎物,不管是卖了钱,还是换了东西。” “我拿五成。” “剩下的五成,你们两个平分。”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继续补充道: “我负责找路子,想办法,探危险,定方向,担最大的风险。” “你们觉得,这个分法,中不中?” 这个分配方式,既明确了他的绝对主导地位,也给足了赵铁柱和刘富贵看得见的实惠和动力。 赵铁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想都没想,就瓮声瓮气地说道: “中!俺觉得中!” “俺就听青山哥的!跟着你有肉吃,俺就知足了!” 他黝黑的脸上,满满都是对陆青山的信任和憨厚的实在。 前天分到的那四十多斤肉,已经让他娘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刘富贵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在眼眶里快速地打了个转。 心里的小算盘更是扒拉得飞快。 两个人分五成,那自己一个人就能拿到两成半! 这可比他自己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山里瞎扑腾,或者跟巡山队搭伙分那点残羹剩饭强太多了! 况且昨天那香喷喷、油汪汪的狍子肉滋味,现在还在他嘴里回味呢! 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像花儿一样绽放开来,连连点头哈腰: “中!太中了!青山哥仗义!” “俺也同意!以后俺就死心塌地跟着你混了!” 那小眼神里,闪烁着的全是对未来能吃香喝辣,过上好日子的无限憧憬。 陆青山看着两人的反应,心里微微点了点头,有了底。 赵铁柱忠厚可靠,力气大,是天生的好帮手。 刘富贵虽然心思活络,有点小九九,但脑子灵光,身手敏捷,用好了也是一把尖刀。 “好。”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这规矩,咱们就算定下了。” 陆青山沉声说道。 “不过,丑话我也得说在前头。” 他的语气陡然又沉了几分,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前世“陆癞子”的狠厉和决绝。 “进了这大山,一切行动,都必须听我的指挥!” “特别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谁都不许擅自行动!听明白了没有?” “山里的规矩,比天还大!一步走错,可能命就没了!” “咱们是去山里求财,但更重要的是,要囫囵个儿地回来,见家里的老娘和婆娘孩子!” “谁要是敢不听招呼,瞎逞能,坏了咱们的大事,到时候,就别怪我陆青山翻脸不认人!” 他这话说得极重,带着一股子煞气。 赵铁柱被他这气势震慑,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洪亮: “明白!俺都听哥的!” 刘富贵更是吓得脖子一缩,赶紧拍着胸脯表态: “明白明白!青山哥你放心!你让往东,俺绝不往西!你让打狗,俺绝不撵鸡!绝不乱来!” 看到两人都把话听进去了,陆青山这才稍微缓和了脸色。 “行了,记在心里就好。” “今天咱们第一次搭伙,目标先放低点。” “主要以兔子、野鸡这些小东西为主,先熟悉一下咱们三个的配合。” “顺便呢,也看看能不能找到傻狍子的踪迹,那玩意儿个大值钱。” 他开始布置今天的任务。 “铁柱,你力气大,负责正面牵制和开路。但也要注意安全,山里不比家里,遇到不对劲的情况,要及时喊人。” “猴子,你身手灵活,眼神好,负责两翼策应和观察。发现什么不对劲的痕迹,或者有啥发现,立刻吱声。” “我来断后,观察全局,负责指挥。” “都记住了?” “记住了!” 两人齐声应道,精神都高度集中起来。 “家伙事儿都带齐了吧?”陆青山最后确认了一遍。 “带了带了!” 刘富贵拍了拍自己腰间别着的弹弓和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又晃了晃手里那根粗实的木棍。 赵铁柱也拍了拍自己背上那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猎叉和梢棍,还有腰侧别着的柴刀,点了点头。 “好,那咱们出发!” 第28章 双杀狡兔开门红!铁三角狩猎首秀! 陆青山眼中锐芒一闪,不再多言。 他率先迈开大步,朝着村外那片白茫茫的巍峨大山走去。 凛冽刺骨的晨风,卷起他额前微乱的黑发,却丝毫吹不散他眼底那份再世为人、不容动摇的决绝。 以及对未来,那份势在必得的掌控感。 赵铁柱和刘富贵对视一眼,没吭声,立刻迈步紧紧跟上。 赵铁柱背着沉重的榆木梢棍和猎叉,每一步都踩得雪地咯吱作响,沉稳如山。 刘富贵则扛着他那根磨得光滑的木棍,眼神里有压不住的兴奋,也藏着一丝对这片未知深山的紧张。 三个人的身影,步伐坚定。 很快,便融入了清晨尚未散尽的薄雾之中,消失在村口那条蜿蜒曲折、通往山林深处的雪白小径尽头。 他们,正向着那片广袤、神秘,既是宝库也暗藏杀机的关东山腹地,进发! 一路无话,只有前行。 今日无风,山林里静得出奇,落针可闻。 唯有三人脚下厚厚的积雪,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单调地在空旷寂寥的山谷间轻轻回荡。 “慢!” 陆青山毫无征兆地抬起右手,低喝一声,脚步猛地顿住。 赵铁柱和刘富贵几乎是本能反应,瞬间停下,目光警惕地投向他。 陆青山眉头微蹙。 就在刚才,他脑海中那股与山林相连的玄妙感应——【山野之心】,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警示。 感应指向前方不远处,一片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因为反光而显得格外平整的雪地。 “绕开那片雪。” 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下面看着不对劲,八成是雪壳子盖住的冰窟窿或者干了的冰河沟子,掉下去人就没了。” 刘富贵下意识探头望去,借着阳光仔细一看,那片雪地确实平整得有些过分,连一丝风吹过的褶皱都没有。 他捡了一块巴掌大厚实的石块,扔过去,石头连个声音都没来得及传回来,直直落了下去,数了两个数,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不由得脖子一缩,压低声音,带着后怕:“乖乖…这要是踩空了掉下去,腿都得当场摔断了不可!” 三人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绕过了那片潜藏危机的区域,继续向山林深处跋涉。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四周的树木愈发高大粗壮。 参天的红松和挺拔的白桦交错,几乎遮蔽了天空,光线都暗淡了不少。 “青山哥,你看那儿!” 刘富贵眼神尖利,突然压低了嗓音,兴奋又紧张地指向前面不远处。 那是一处被积雪半掩着的低矮灌木丛。 他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有…有动静!指定是兔子窝!” 陆青山目光如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体内的【山野之心】再次轻轻一颤。 一股清晰可辨的生命气息,如同细线般传入他的感知。 还不止一道! “这片荆条里面有兔子,错不了,而且还不小。” 陆青山瞬间做出判断,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感知里,至少有两只,都挺肥。 他语速极快,当机立断下达指令: “铁柱,你劲儿大,从左边悄悄摸过去,给我堵死那个向阳的洞口!看准了,别让它从你那边窜了!” “猴子,你身子灵,从右边绕,动作轻点!找找有没有侧面的小洞口,把弹弓准备好,等我口令!” “好嘞!” 赵铁柱二话不说,蒲扇般的大手紧了紧梢棍,闷不吭声地迈开大步,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绕到灌木丛的左侧,路上抱起一块大石,堵在了兔子窝口。 然后,他往那一站,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死死守住了那个最明显的雪洞。 刘富贵更是像只钻林子的猴子,猫着腰,动作迅捷而无声,几个闪身就摸到了灌木丛的右侧。 他屏住呼吸,扒开积雪,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被枯草掩盖的小洞口。 他悄无声息地从腰间抽出那把磨得发亮的弹弓,熟练地扣上一颗溜圆的石子,缓缓拉满了弓弦。 眼睛,如同猎鹰般死死锁定了那个小洞口。 陆青山自己,则稳稳地站在了灌木丛的正前方。 他目光锐利如刀,左右扫视,将整个灌木丛以及周围可能逃窜的路线尽收眼底。 他的双手,也已悄然握紧了弹弓和两颗冰冷的钢珠,浑身肌肉微绷,蓄势待发。 山林间,气氛瞬间凝固。 “动手!” 随着陆青山一声清晰、短促,如同命令般的低喝! 赵铁柱动了! 他猛地挥动手中的沉重梢棍,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朝着满是荆条的灌木丛中心拍打下去! 哗啦! 灌木丛剧烈摇晃,积雪四溅! 两道迅捷无比的灰色影子,如同两支离弦的利箭,猛地从灌木丛中亡命般窜了出来! 其中一只体型稍大,显然是慌不择路,直愣愣地就朝着左侧赵铁柱把守的大洞口冲去! 赵铁柱早有准备,蒲扇般的大手快如闪电,猛地探出! 只一下,就稳稳地按住了那兔子的后脊梁! 随即手指发力,精准无比地一把揪住了它那对长长的耳朵! 任凭那兔子如何蹬踹,也挣脱不得分毫! 另一只,则明显要狡猾得多! 它个头稍小,但速度快得惊人! 刚窜出灌木丛,猛地一个急转弯,竟直接冲向了右侧,刘富贵埋伏的方向,试图从侧面茂密的低矮树丛中突破! “嗖!” 刘富贵反应极快! 几乎在那兔子转向的瞬间,他手中的弹弓就已激发! 石子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出! “叽!” 那兔子极其警觉,在奔跑中似乎预感到了危险,身体猛地一个不可思议的变向! 石子堪堪擦着它灰色的皮毛飞过,打在远处的雪地上,溅起一小蓬雪沫! “哎呀!” 刘富贵心里猛地一紧,低吼一声! 他没想到这兔子如此狡猾,手上动作却丝毫没停,闪电般从兜里又摸出一颗石子,就要再次上弦!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那只狡猾的灰兔已经借着这短暂的空隙,窜出了好几米远! 眼看着,再有两步,就越过雪地要一头钻进旁边一片更加茂密的矮树林里!一旦进去,再想抓就难了! “别动!” 陆青山沉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自信! 他的弹弓,几乎在刘富贵失手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拉成了满月! 【山野之心】的预判,早已清晰地告诉了他兔子下一步的逃跑路线! “咻!” 冰冷的钢珠脱弦而出! 后发先至! 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 不偏不倚,狠狠命中了那只灰兔正在发力的后腿! “唧——!” 兔子发出一声凄厉而短促的惨叫,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个趔趄,前冲的速度骤然消失! 它翻滚着,重重摔倒在松软的雪地上! 不等它挣扎着想要爬起,一直紧盯着这边的刘富贵早已如同饿虎扑食般冲了上去! 他手脚麻利,一手就掰断了兔子的脖子,然后用早就准备好的细麻绳,一把就将不再蹬腿的兔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整个过程,从发现兔子窝,到分工合作,再到最终捕获。 虽然中间因为兔子的狡猾出了点小意外,但前后加起来,也不过短短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 干净!利落! “嘿!成了!成了!抓住啦!” 刘富贵兴奋地拎起还在徒劳挣扎的兔子,咧着大嘴,又惊又佩服地看向陆青山。 “青山哥!还是你厉害!神了!我…我刚才差点就让它给溜了!” 赵铁柱也憨厚地笑着,把手里那只更大更肥,已经彻底没了动静的兔子递给陆青山。 “这只也跑不了,够肥实。” 陆青山接过两只兔子,入手沉甸甸的。 掂量了一下,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开门红。这两只加起来,估摸着少说也有七八斤肉,够沉。” 他看向刘富贵,语气平静:“猴子,你反应够快,就是准头还要练,下次瞄准再稳一点,别急。” 他又拍了拍赵铁柱厚实的肩膀:“铁柱,刚才堵得好,下手真准。” 陆青山说完,刘富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直笑。 赵铁柱也露出了憨厚满足的笑容,被认可的感觉让他心里暖烘烘的。 “把兔子捆好,挂我肩上,这点分量不碍事。”铁柱说。 刘富贵将兔子都用绳子系好,直接搭在赵铁柱左肩上,一前一后两只兔子,随着铁柱走路来回晃悠。 “咱们继续走。” 他的目光,投向了更深、更幽暗的山林深处。 “这,才刚开始,只是小菜。” 三人没有停留,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场痕迹,继续向着大山深处进发。 刘富贵因为刚才差点失手,此刻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的一双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雪地和林间逡巡,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青山哥!这边!这边有蹄印!看着像是狍子留下的,不过印子有点旧了,估计是昨天或者前天路过的。” “这边!这边!有野鸡刨食的痕迹!你看这土,还是新的!那扁毛畜生肯定就在这附近!”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猎犬,不断地压低声音,向陆青山汇报着各种发现,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铁柱则是勤勤恳恳充当开路先锋,也给回程做好了标记。 陆青山则一边听着刘富贵的汇报,一边默默运转着【山野之心】。 感知带来的敏锐感知,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四周。 刚才成功避开冰窟窿,让他对这能力的信心更足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不远的山坳里,似乎有更强的生命气息在波动。 那气息,远比兔子、狍子要强横得多! “走,跟上那些蹄印。” 陆青山压低声音,指了指狍子脚印消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猎手独有的兴奋光芒。 “都小心点,放轻脚步,别惊动了前面的大家伙。” 真正的狩猎,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29章 铁三角下定决心,富贵必须险中求!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一行人进入了一片更为茂密的松树林。 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行走愈发艰难。 陆青山一行走了小半天,他始终没再感知到山林重宝的那种神秘清新的气息,看来老山参果然是可遇不可求的。 突然,刘富贵一个激灵,猛地停下脚步。 他迅速蹲下身,用手扒开厚厚的积雪。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指着地面上那些清晰得让人心惊肉跳的凌乱蹄印,声音都有些发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 “青山哥,铁柱哥,你们快看……” “这……这他娘的是野猪脚印!” 陆青山和赵铁柱立刻上前,目光同时变得凝重。 雪地上,赫然印着一串串深浅不一的痕迹! 带有两个清晰的前蹄印和两个稍小的后蹄印! 最大的那个蹄印,几乎有农家吃饭的大碗碗口那么大! 再看这雪地被刨得乱七八糟的程度,以及蹄印的数量…… 绝不止一两头! 这分明是一个不小的野猪群! 陆青山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闭上眼睛,【山野之心】的能力全力运转。 他仔细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股野性气息。 一股浓烈刺鼻、混合着土腥和臊臭的味道,如同实质般涌入他的感知! 那气息,狂野而凶悍!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锋! “没错,是野猪!” “数量不少,至少六七头,是个小群!” “看这痕迹的新鲜程度,它们刚过去没多久,就在前面不远!” 野猪! 这可是关东山里凶名赫赫的“黑毛人熊”! 这东西皮糙肉厚得吓人,獠牙能轻易豁开大树皮,性子暴躁无比。 一旦发起狂来,连真正的熊瞎子都得绕着走! 村里的老猎人常说,宁遇瞎子熊,不碰带崽的母猪。 普通猎人若是遇到落单的成年公野猪,都得头皮发麻,更别说眼前这可是一小群了! 赵铁柱那张憨厚的脸也瞬间绷紧。 他握着猎叉的手青筋凸起,掌心不自觉地开始冒汗。 刘富贵更是紧张得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青山哥,这……这野猪太凶了,咱们就仨人……” “要不,咱们还是先绕开吧?犯不上跟它们硬拼……” 陆青山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他的眼中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兴奋和炽热的光芒! 危险? 确实危险! 但回报也大得惊人! 六七头野猪,要是能全部拿下,那得是多少肉?能换多少钱? 足够他们三家彻底改善生活,还能给爹娘送去不少! 本来这趟进山,他还想着先以队伍磨合为主。 可走了这一路,他对赵铁柱和刘富贵的表现,以及自己的感知能力,信心大增。 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 他重生回来,不就是为了抓住一切机会,拼了命地改变命运吗?! “怕个卵!” 陆青山猛地低喝一声。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狠劲,瞬间压下了刘富贵的退缩之意。 “送上门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他目光如炬,扫过明显被他气势震慑住的两人。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强大的自信。 “这群野猪,咱们今天,就干了它!” “只要计划周密,都听我指挥!” “保管叫它们有来无回,全都变成咱们锅里的肉,炕上的皮!” 看着陆青山眼中那股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决绝和自信。 赵铁柱和刘富贵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了心脏。 刚才那点恐惧,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混杂着紧张和兴奋的情绪所取代。 一股热血,不受控制地直冲头顶! “猴子!”陆青山语速极快,不给他们犹豫的时间。 “你腿脚最快,胆大细心,立刻去前面探路!” “给我找个适合伏击的狭窄的地界,最好是两边陡峭、尽头难行的死地!” “铁柱!” “你力气大,就地取材!” “砍些结实的干藤,越多越好!再把咱们带来的麻绳都拿出来,准备做绊索!” “另外,削几根尖锐的硬木桩,顶端要足够锋利!” “快!都动起来!时间不多!” “好!俺这就去!” 刘富贵被陆青山描绘的“大收获”和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激得眼睛都红了。 他狠狠一咬牙,把弹弓往腰间一塞,抽出柴刀紧紧握在手里壮胆。 然后猫着腰,像只被惊动的猞猁,敏捷无比地窜进了前方的密林之中。 “俺也去准备!” 赵铁柱沉声应道。 他那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感,提起开山刀,开始在附近寻找合适的藤蔓和粗壮的枯木。 陆青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带着松针味的冷气灌入肺部,一阵刺痛,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他再次闭上眼。 【山野之心】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野猪群缓慢移动的方向和大致距离。 它们似乎还在一里开外的地方悠闲地拱着雪下的草根,丝毫没有意识到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飞速构思着猎杀这群“移动肉山”的每一个细节。 一场惊心动魄,赌上勇气、智慧与运气的围猎。 即将在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关东山林中,骤然展开! 刘富贵领了命令,心里那点残存的恐惧,早就被陆青山描绘的“白花花的猪肉”和那股“干了它”的狠劲给冲散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野猪倒地,换来沉甸甸票子的场景。 他深吸一口气,把弹弓往腰间掖好,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紧紧握在手里。 他的身形,如同林间最灵活的猿猴,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前方的密林。 他专挑那些树木密集、光线昏暗、地势复杂的地方穿行。 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四周的每一寸土地。 多年的山林经验告诉他,对付野猪这种只会猛冲猛撞的家伙,硬碰硬纯属找死。 必须得靠地形! 把它们往死胡同里逼,限制住它们那恐怖的冲击力,才有机会下手! 他一边快速移动,一边死死盯着地上越来越清晰的野猪蹄印,确保自己没有跟丢方向。 同时,耳朵竖得像兔子一样,警惕地捕捉着林间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这老林子里,危险可不止野猪。 毒蛇、饿狼,甚至可能突然冒出来的熊瞎子,都得时刻防着。 穿过一片遮天蔽日的桦树林。 眼前忽然一空,地势向下明显凹陷。 刘富贵眼睛猛地一亮,差点没忍住激动地叫出声来! 他发现了一处简直是老天爷量身定做的绝佳伏击点! 那是一道天然形成的狭窄沟壑,就像被一把巨斧硬生生劈开的一样。 沟壑两边,是足有两三米高的陡峭土坡。 坡上长满了盘根错节的老树根和纠缠不清的粗壮藤蔓。 别说是笨重的野猪,就算是身手灵活的人,想爬上去都费劲。 沟壑底部相对平坦,但宽度也就五六米的样子。 这宽度,刚好能容纳那群野猪挤在一起通过。 却又狭窄得足以让它们难以掉头,或者向两侧分散冲击! 更妙的是! 往前看去,沟壑的尽头,地势陡然抬升! 形成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陡峭土坎! 土坎虽然不算太高,大概也就一人多高。 但对于四条短腿、重心又低的野猪来说,这绝对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太好了!就是这儿!” “这简直就是给那群蠢猪准备的坟地啊!” 刘富贵心中狂喜,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连忙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隐蔽的岔路可以让野猪逃脱。 然后,他像只得了信的兔子,手脚并用,飞快地沿着原路返回。 他要去向陆青山报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30章 绊索如蛇!尖桩似牙!杀局已成! 与此同时,赵铁柱那边也已经干得热火朝天。 他力气是真的大得惊人,干起活来又快又稳,没有半句废话。 陆青山简单交代了几句绊索和木桩的要求,他就完全明白了意图。 黝黑的脸上淌着热汗,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霜,眼神却异常专注。 他抡起那把厚背砍刀,专挑那些比他胳膊还粗、韧性十足的青藤下手。 砍刀劈砍在坚韧藤蔓上发出“噗嗤”闷响,带着一股草木特有的涩味弥漫开来。 “咔嚓!” “咔嚓!” 几下利落的劈砍,就砍下了一大捆青藤,堆在地上像座墨绿的小山。 他又找了几棵碗口粗细的硬质枯木。 用沉重的猎叉将木头死死固定在冻土上。 然后反手挥舞着开山刀,“吭哧吭哧”地将其一端削成了尖锐无比的木桩。 新鲜削出的木桩尖端,在林间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微弱光线下,仿佛毒蛇悄然亮出的獠牙。 他把削好的几根沉重木桩扛在宽厚的肩膀上,那重量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 又用带来的粗麻绳,将那一大捆散发着湿冷气息的青藤牢牢捆住,拖在身后。 脚步沉稳地跟在陆青山后面,随时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陆青山则一边不紧不慢地缀在野猪群留下的痕迹后面,一边在脑海中飞速完善着伏击计划的每一个环节。 【山野之心】清晰地反馈着野猪群的位置和动向。 在刘富贵探路的方向上,它们似乎找到了一片什么可吃的东西,移动速度慢了下来。 拱动泥土和积雪的声音,混合着哼哧的鼻息,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离他们大概还有不到一里地。 这给了他们相对充足,却也依然紧迫的准备时间。 “必须一击必中,打乱它们的阵型,不能让它们形成有效的冲击!” 陆青山心中反复盘算。 “野猪群一旦受惊,头猪的冲击力最强,必须优先解决或者阻碍它!” 就在这时,刘富贵像阵风一样跑了回来。 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还有一丝残留的惊魂未定。 “青山哥!找到了!找到了!” 他压低声音,因为跑得急,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语速飞快。 “前面不远有条死沟!两边是陡坡,滑溜溜的,根本爬不上去!” “尽头是个土坎,那些蠢猪绝对过不去!” “绝对是埋伏的好地方!我仔仔细细看了,保证没别的岔路!” “乖乖,那地方看着就瘆人,风往里灌,呜呜地响!” 陆青山听完描述,眼中精光爆闪。 他快步跟上刘富贵,亲自来到沟口查看。 凛冽的寒风从沟壑中倒灌而出,带着一股阴冷的土腥味,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他站在沟口,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侧陡峭的土坡和尽头那道天然的绝路。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野猪群惊慌失措冲入沟内,然后被绊索绊倒、被尖锐木桩刺穿的血腥画面。 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地形,简直是老天爷送来的! “就这儿了!” 陆青山当机立断,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铁柱!” “把藤蔓和麻绳都用上,在沟口这几棵最粗的大树之间,给我横着拉起来!” “多缠几道!要缠得死死的!做成绊索!” “高度控制在野猪小腿到膝盖之间,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至少设三道,一道比一道结实!给我往死里缠!” “再把削好的木桩,给我斜着四十五度角,狠狠地插进沟壑两侧的土坡里!” “对准沟底,尖头全部朝向沟口这边!听到没有!” “用冻土把根部插实了,别让它们一撞就松了!” “只留下最尖锐的那一截露在外面,用雪和枯叶稍微伪装一下,做得隐蔽点!” “猴子!” 他转头看向刘富贵,目光锐利如鹰。 “你爬到大沟中间侧面那棵最高、枝叶最密的大松树上去!” “找个视野好、又能藏住身形的位置!藏严实了!” “把弹弓准备好,多带石子!揣满了!” “等会儿听我信号,别管别的,就给我用弹弓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那头野猪的眼睛或者耳朵打!” “狠狠地打!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把它给我打蒙!打瞎它最好!” “我!” 陆青山拍了拍腰间的弹弓,感受着怀里那冰冷的钢珠带来的踏实感,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 “负责在沟口正面,把它们这群‘宝贝’给引进来!”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两人,声音斩钉截铁: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赵铁柱和刘富贵齐声应道。 声音虽然因为紧张和即将到来的血腥而有些发颤,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陆青山彻底点燃的战意! 是对那沉甸甸收获的强烈渴望! 三人立刻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效地分头行动起来。 赵铁柱力大无穷,那些沉重坚韧的青藤在他手里仿佛成了柔软的绳索。 他将藤蔓和麻绳混合,一圈又一圈地死死缠绕在沟口几棵合抱粗的大树树干上。 勒得粗糙的树皮都深深凹陷下去,汁液都被挤了出来。 很快,他就布下了三道坚固无比、足以绊倒奔马的绊索。 每一道都绷得紧紧的,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泽。 他又吭哧吭哧地,将那几根吐露着杀气的尖锐木桩,按照陆青山的要求,如同钉钉子一般。 借助猎叉的杠杆力量,和大石块,硬生生、狠狠地钉砸进了两侧冻得梆硬的土坡缝隙之中。 只留下致命的尖端,被枯叶和浮雪巧妙地掩盖。 如同潜伏的毒牙,静静等待着猎物的撞击。 刘富贵给赵铁柱帮完忙,则展现出他“猴子”外号的真谛。 手脚并用,异常敏捷地爬上了沟壑旁那棵足有十几米高笔直的大松树。 松针那股特有的刺鼻气味瞬间包围了他。 他找了一个被浓密松针遮挡的粗壮枝桠藏好身形,只探出半个脑袋。 紧张地握紧了弹弓,掌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如同擂鼓般狂跳的心脏。 眼睛死死盯住沟口的方向,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冰凉圆润的石子。 山风吹过松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狼嚎,带着刺骨的寒意。 周围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他们三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工具与冻土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越来越浓。 一个针对关东山“黑毛霸主”的致命陷阱,正在快速成型! 只待猎物入瓮! 山风吹过松林,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是大战前的序曲。 沟壑里一片寂静。 只剩下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狂跳的心跳声,在冰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难熬。 赵铁柱握着猎叉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臂上的肌肉坟起,紧绷如铁,如同一张拉满了的强弓。 树上的刘富贵更是紧张得额头冒汗,不停地调整着呼吸,眼睛因为长时间的注视而有些发酸,却依旧死死盯着沟口的方向。 陆青山站在最前面,神色看似平静。 但那紧握弹弓的手,和微微眯起的、闪烁着锐利寒芒的眼睛,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专注。 他感觉到野猪群正巧在朝他们走来,连引诱都省了。 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终于!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伴随着哼哧哼哧的粗重喘息声,以及拱动地面的沉闷声响。 清晰地从前方的密林中传来! 越来越近! 来了! 第31章 围杀!野猪王!三百斤黑煞闯死沟! 陆青山心中一凛。 他飞快地对赵铁柱和树上的刘富贵打了个准备的手势。 眼神锐利如刀。 片刻之后,林中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和拱动泥土的哼哧声。 一头体型格外壮硕、獠牙狰狞外露、浑身披着钢针般黑色鬃毛的成年公野猪,率先拱开了挡路的灌木丛,出现在沟口! 它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凶残的光芒。 警惕地耸动着鼻子,嗅闻着空气中隐约不同寻常的气味。 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 紧接着,又是五头体型稍小的母猪和半大的小猪,哼哼唧唧地跟了出来。 足足六头! 它们显得更加没心没肺,旁若无人地低头在雪地里翻拱着,寻找着草根树皮,丝毫没意识到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 野猪群完全暴露在了伏击圈前! 陆青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肾上腺素飙升,但他脸上却毫无波澜。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弹弓。 冰冷的钢珠扣在皮兜上,如同毒蛇的信子。 稳稳瞄准了那头明显是头领、体重估摸着接近三百斤的公野猪!野猪王! 就是现在! “动手!” 陆青山一声压抑却充满力量的低喝,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他手中的弹弓早已蓄势待发! “嗖!” 一枚冰冷的钢珠,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后发先至! 精准无比地射向公野猪那只闪烁着凶光的小眼睛! “嗷——!” 公野猪猝不及防! 眼睛是它全身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钢珠狠狠砸在它的眼眶骨上! 剧痛瞬间传来! 厚实的眼皮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力,没能直接打瞎,但那钻心的疼痛还是让它瞬间暴怒! 它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的狂暴咆哮! 被打中的眼睛瞬间充血变得通红! 死死盯住了沟口方向的陆青山,将他视作了胆敢挑衅的渺小存在! “哼哧!哼哧!” 被彻底激怒的公野猪,失去了所有理智! 它根本没去细想前方是否有陷阱。 粗壮的四蹄猛地刨动地面,溅起大片泥雪! 它那近三百斤重的庞大身躯,如同一个失控的黑色铁砣! 带着一股浓烈的腥风和土腥味,挑晃着巨型獠牙,轰隆隆地就朝着陆青山猛冲过来! 势不可挡! 后面的一头母猪和四只半大的野猪,也被头领的暴怒和咆哮声惊吓。 仿佛接到了冲锋的命令,不明所以地跟着头领,一股脑儿地冲进了狭窄的沟壑! “来了!进套了!” 陆青山心中大喝一声。 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再次举起弹弓。 又是一发钢珠射向公野猪的面门,用以吸引仇恨! 同时脚下如同狸猫般灵活,借助树木掩护,猛地向侧后方闪避。 将整个野猪群彻底引入了陷阱的核心区域! 冲在最前面的公野猪速度快得惊人。 眨眼间就冲到了赵铁柱布置的第一道绊索前! “噗通!” 它根本没留意到那些被积雪半掩、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坚韧藤蔓。 前蹄瞬间就被死死绊住! 巨大的惯性让它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 发出一声惊怒的嘶吼,轰然向前栽倒! 紧随其后的几头野猪也收势不及。 如同滚地葫芦般撞上了前面的头领,或者同样被后续的绊索缠住! “嗷!” “叽!” “哼哧!” 一时间,狭窄的沟壑里彻底乱了套! 猪仰猪翻! 野猪的嘶吼声、被绊倒的惨叫声、惊慌失措的哼哧声响成一片! 浓重的血腥味和刺鼻的臊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整个野猪群的冲击阵型瞬间崩溃,陷入了灭顶的混乱! “铁柱!上!干它们!” 陆青山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嗬啊!” 赵铁柱早已等候多时! 双目圆瞪,青筋暴起,怒吼一声,如同山神下凡! 他挥舞着手中那根灌注了他全身力气的沉重榆木梢棍。 带着呼啸的恶风,狠狠地朝着一头被绊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半大野猪的后脑砸去! “嘭!” 一声令人牙酸骨裂的闷响! 如同重锤砸烂了朽木! 那野猪连惨叫都没能发出第二声,脑袋直接塌陷下去。 鲜血混合着白花花的脑浆迸溅而出。 四肢抽搐了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赵铁柱毫不停歇,转身就冲向另一头被藤蔓死死缠住后腿、正疯狂嘶吼挣扎的肥硕母猪! 他手中的猎叉如同黑夜中刺出的毒蛇獠牙! “噗嗤!” 一声闷响,精准无比地从母猪相对柔软的脖颈侧面狠狠刺入! 锋利的叉尖进去又出来! 捅了三个血窟窿! “噗——!” 滚烫的鲜血如同打开的水龙头般狂飙而出,溅了赵铁柱一身! 那母猪发出凄厉的哀鸣,挣扎的力道迅速减弱。 树上的刘富贵也终于找到了绝佳的机会! 他死死咬着牙,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恶心。 手中的弹弓如同机关枪般连连发射! “嗖!嗖!嗖!” 他牢记陆青山的命令,石子专门朝着那些还在挣扎的野猪的眼睛、耳朵根、鼻子等脆弱部位招呼! 虽然无法像铁柱那样一击毙命,但每一次命中都带来剧烈的疼痛和干扰。 让本就混乱不堪的野猪更加狂躁和失去方向感! “嗷嗷!” 一头公猪被石子狠狠打中了耳朵,疼得它原地疯狂甩头打转。 反而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土坡上,撞得头晕眼花,暂时失去了威胁。 然而,那头领头的野猪王最为凶悍! 它虽然被第一道绊索绊倒,但仗着一身铜皮铁骨般的防御和恐怖的蛮力。 竟在地上翻滚嘶吼着,硬生生用獠牙和前蹄挣断了两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青藤! 它晃了晃巨大的脑袋! 那只被打肿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疯狂的恨意! 死死锁定了正在用梢棍猛砸另一头野猪的赵铁柱! 它发出一声低沉得如同闷雷般的咆哮。 庞大的身躯再次发力,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朝着赵铁柱的后心猛冲过去! 那闪烁着森然寒光的锋利獠牙,对准了赵铁柱的腰肋! 要是这一下被撞实了,赵铁柱就算不死,也绝对会被当场开膛破肚! “铁柱!小心后面!!” 陆青山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厉声高喊! 同时,他手中的弹弓再次拉满! 钢珠带着他全部的力气和【山野之心】赋予的精准预判! 狠狠砸向公野猪冲刺路线上的另一只眼睛! “咻!” “嗷!” 钢珠再次精准命中眼眶! 虽然依旧没能打瞎,但剧痛让公野猪的冲势猛地一偏! 赵铁柱也感受到了背后那股带着浓烈腥臊味的致命恶风! 他虽然憨厚,但常年在山里摸爬滚打,生死之间的反应早已刻入骨髓! 听到陆青山的警告,他连头都没回! 怒吼一声,非但没有惊慌后退,反而将手中沉重的梢棍猛地往身前的冻土上一插! 借助这股反作用力,整个身体如同一个敏捷的胖熊,硬生生向旁边翻滚出去! “嗤啦——!” 公野猪那剃刀般锋利的獠牙,几乎是贴着赵铁柱的后背划过! 他那件薄薄的棉袄被瞬间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灰黑色的棉絮纷飞而出! 冰冷的空气瞬间接触到皮肤,瞬间透凉,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獠牙划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后背生疼! 要是再慢上零点一秒,他现在已经躺在地上肠穿肚烂了! 第32章 血战死沟!千斤横财到手! 赵铁柱惊出了一身淋漓的冷汗,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极点! 但他手上动作却丝毫没停。 翻滚起身的瞬间,他顺手抄起刚才插在地上的猎叉。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因为冲势过猛、暂时停顿下来的公野猪侧身那相对柔软、没有厚皮保护的腹部捅去! “噗嗤——!” 这一次,猎叉的叉头深深地刺入了公野猪的腹腔! 至少有一半没入了进去! “嗷——!!!” 拔出猎叉的同时,公野猪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痛苦到极点的嚎叫! 庞大的身躯因为无法忍受的剧痛而疯狂地扭动、跳跃! 鲜血和一些内脏碎块顺着伤口流淌出来拖动着,染红了雪地。 它巨大的力量反而让它的獠牙被卡在了一段狭窄的沟壑中,进退不得! 领头的野猪王重伤被卡,动弹不得。 还有一头野猪脑袋被铁柱砸开了花。 剩下的三头公猪和一头受了重伤的母猪彻底慌了神! 失去了头领的指挥,又目睹了同伴的惨状,它们彻底崩溃了。 开始在沟壑里没头苍蝇般疯狂乱窜,有的甚至开始惊恐地互相撕咬攻击! 就在这时,那些被赵铁柱预先插在两侧土坡上的尖锐木桩,终于发挥了它们狰狞的作用! 两头慌不择路向沟里奔走的野猪,在极度的混乱和恐惧中,被同伴推挤,或者自己试图攀爬看似能够逃生的陡峭土坡。 结果正好下颚和侧腹,直接撞上了那些被巧妙隐藏起来的、闪着寒光的木桩尖端! “噗!” “噗嗤!” “嗷——!” 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穿透声和凄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锋利坚硬的木桩,加上野猪强大的体重和冲劲,轻易地刺穿了它们厚实的皮肉! 两只野猪各被直接贯穿了胸腹和头颅。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将它们死死地钉在了土坡上! 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流下,场面血腥残酷到了极点! 这两头野猪被致命的木桩穿透,眼看活不成了。 “好机会!” 陆青山眼中厉色一闪,再次冷静地下达指令。 “铁柱!猴子!别停!先把那头公的彻底解决了!再去收拾剩下的!” 他自己则如同黑夜中的猎豹,利用【山野之心】的敏锐感知,不断在狭窄的沟壑边缘游走。 精准地躲避着那些垂死野猪的零星冲撞和甩动。 手中的弹弓如同死神的点名册。 冰冷的钢珠不断射出,专门招呼那头被卡住、还在徒劳挣扎的公野猪的眼睛、鼻子和腹部的伤口! 每一次命中,都带去新的痛苦,加速它的死亡! 赵铁柱也重新稳住了身形,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 再次举起沉重的梢棍,对着已经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微弱哼哧声的野猪王的脑袋。 一下,又一下,用尽全力地狠狠砸去! 每一击都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势大力沉! 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 树上的刘富贵更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他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弹弓里的石子如同不要钱的冰雹般密集落下,不断给那头公野猪制造着额外的痛苦,干扰着它最后的挣扎! “嗷……嗬……嗬……” 纵然是凶悍狂暴、不可一世的黑毛猪王,在三人默契的围攻、陷阱的重创和持续的打击之下,也终于渐渐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它的吼叫声变得如同破风箱般嘶哑微弱。 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最终,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轰然倒地。 四肢抽搐了几下,彻底没了声息。 那双原本凶光毕露的小眼睛,此刻也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灰暗无光。 头领一死,剩下的野猪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它们发出绝望而惊恐的尖叫。 那头受了重伤的母猪试图掉头往回跑,却被早已堵在沟口的陆青山迎面赶上。 一记凶狠的柴刀剁在后脑脖颈上,当场瘫痪。 随后踩在后背拔出刀,再一刀干净利落地结果。 另外两头被木桩钉住的,也渐渐停止了哀嚎。 最后一头腿瘸了、瑟瑟发抖、吓得瘫软在地的小公猪,眼中充满了恐惧。 陆青山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怜悯,走上前去。 用柴刀快速而精准地割断了它们的喉咙。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尤其是在这残酷的深山老林里。 激烈的战斗,从野猪群冲入陷阱,到最后一只野猪倒下,其实前后加起来,也不过短短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但就是这一刻钟,却惊心动魄到了极点! 每一秒都充满了生死一线的紧张和血腥搏杀! 当最后一只野猪的抽搐停止,狭窄的沟壑里终于彻底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野猪的臊臭、开膛破肚的粪臭和泥土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以及,三个男人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 原本洁白的雪地,早已被染得一片猩红刺目! 六头大小不一的野猪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沟壑之中。 有的被藤蔓缠绕,有的被木桩贯穿,有的脑袋开花,有的腹部淌血…… 场面触目惊心,血腥无比。 “呼……呼……呼……” 赵铁柱犹如一尊修罗战神,浑身是血,拄着沾满血污和脑浆的猎叉,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那件破烂的棉袄,混合着血水黏在身上。 他却咧开大嘴,脸上是劫后余生的亢奋和不敢置信的狂喜。 树上的刘富贵也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瘫坐在粗壮的枝桠上。 脸色煞白,握着弹弓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刚才的惊险和血腥,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他低头看着下面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陆青山站在沟壑中央,用震得酥麻颤抖的手抓着柴刀,环视着这一地的“战果”,胸口同样在剧烈起伏。 刚才引诱头猪、躲避冲撞、精准射击,也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和体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而血腥的空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沸腾的血液。 看着这满地的野猪尸体,感受着【山野之心】带来的那种对生命的掌控感,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力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成功了! 他们真的成功了! 陆青山走到赵铁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检查了一下他后背被划破的棉袄:“铁柱,没事吧?” 赵铁柱咧嘴一笑,露出憨厚的笑容,摇了摇头。 “没事,青山哥!也就是划破了点皮,不碍事!” 他嘿嘿笑着,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过瘾!真他娘的过瘾!” 陆青山点了点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又抬头看向树上的刘富贵:“猴子,下来吧,干得不错!” 刘富贵这才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从树上滑了下来。 落地时腿还有点软,但脸上却洋溢着巨大的喜悦。 “青山哥!我们……我们真的干掉了!” 他声音都在发颤,指着满地的野猪。 “六头!六头野猪啊!” 看着眼前这丰硕的战果,饶是陆青山两世为人,此刻心中也充满了激动和满足! 这六头野猪,加起来得有一千多斤肉! 在这个年代,这绝对是一笔泼天的财富! 有了这些野猪肉,不仅家里能彻底改善伙食,过个肥年。 剩下的还能卖掉换钱,或者换成粮食和衣物日用品。 为未来的生活打下坚实的基础! 凛冽的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血腥气,却吹不散三人心中的火热。 这一次冒险,值了! 第33章 累瘫!爽翻!这波血赚! 短暂的兴奋褪去,严峻的现实摆在面前。 沟壑里,六具野猪尸体横七竖八。 最大的那头公野猪,怕是有三四百斤重。 最小的也有七八十斤。 加起来,怕不是要超过千斤! 这泼天的收获,此刻却成了巨大的难题。 “青山哥……这……这么多,咱们仨可咋弄回去啊?” 刘富贵望着这堆积如山的野猪尸体,挠了挠头,脸上的兴奋被浓浓的愁绪取代。 这深山老林的,离村子少说也有十几里地。 路,更是崎岖难行。 光靠他们三个人,就算把骨头累散架了,也搬不完这千斤重担。 赵铁柱也紧锁眉头,看着这些浸透了汗水和血水的战利品,同样犯了难。 他力气是大,可扛着一两百斤的死沉野猪,在雪地里跋涉十几里山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更何况,这里躺着足足六头。 陆青山自然也清楚眼下的困境。 他绕着野猪尸体走了一圈,仔细查看。 野猪皮糙肉厚,刚才搏杀虽凶险,但伤口多在要害,对肉质影响不大。 他沉吟片刻,心中迅速有了计较。 “确实,一次弄不回去。” 陆青山指向那头最雄壮的野猪王,以及那头膘肥体壮的母猪和一头快二百斤的公猪。 “铁柱,猴子,咱们先把这三头大的拖到沟壑深处,找个隐蔽地方,用雪和树枝仔细盖好。” “山里冷,冻上一两天坏不了。” “但血腥味重,保不齐会引来别的畜生,必须尽快回来处理。” 他接着指向剩下的三头体型稍小的野猪。 “咱们先把这三头小的,还有之前打到的兔子,一起带回去。” “等回了村,再喊人手过来帮忙抬剩下的大家伙!” 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 先确保一部分收获到手,落袋为安,同时也能搬来救兵。 “成!就听青山哥的!” 赵铁柱瓮声瓮气地应道,没有半点犹豫。 刘富贵也连连点头,觉得这法子靠谱。 说干就干。 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合力拖拽那三头最大的野猪,着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沉重的尸体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拖痕。 好不容易将它们挪到沟壑深处一个相对平坦且被岩石遮挡的角落。 赵铁柱挥刀砍来大量的松树枝杈,陆青山和刘富贵则不停地用手捧起厚厚的积雪,将野猪尸体严严实实地覆盖起来。 尽量消除那浓郁的血腥气,也掩盖住痕迹。 做完这一切,三人都累得够呛,额头上刚退去的汗珠又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在冷空气中蒸腾起白雾。 接着,他们开始分配要带走的三头小野猪。 最小的两头,大概七八十斤,陆青山和刘富贵一人一头。 稍大点的那头,也足有一百三四十斤,自然落到了力气最大的赵铁柱肩上。 陆青山又让刘富贵把那两只冻硬的兔子分开捆好,分别挂在自己和赵铁柱的腰间。 一切准备就绪。 “走!” 陆青山低喝一声,闷住劲儿,咬紧牙关,率先将一头小野猪甩上肩膀,沉重的分量让他身子猛地一矮。 他稳住身形,迈开了走向村子的脚步。 回去的路,比来时艰难了何止十倍。 来时空着手,脚步轻快,只觉山风凛冽。 回去时,肩膀上是足以压垮人的重量,脚下是湿滑泥泞的积雪和暗藏的冰棱、坑洼。 七八十斤的分量,扛在肩上走这十几里山路,每一步都像是在针尖上跳舞。 坚硬的猪骨硌得肩膀火辣辣地生疼,几乎要失去知觉。 赵铁柱扛着最重的那头,背上还背着砍刀、猎叉等工具,更是累得脸膛憋得紫红。 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每一步踩下,雪地里都留下一个深坑。 刘富贵体格最弱,扛着野猪的身子摇摇晃晃,像风中的稻草人。 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 “哎哟!”他惊呼一声,眼看就要连人带猪一起栽倒在雪地里! “猴子!稳住!” 陆青山就在他旁边,眼疾手快,猛地伸出手臂,死死拽住了他! 巨大的拉扯力让陆青山自己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谢……谢谢青山哥……” 刘富贵惊魂未定,脸色煞白,感觉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玩意儿……真他娘的沉!”他喘着粗气抱怨道。 “沉就对了!” 陆青山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敲打在两人心头。 “想想家里的热炕头!” “想想那肥得流油白花花的猪肉!” “这点累,算个屁!” 陆青山的状态比他们稍好一些。 【山野之心】虽不能直接增加他的蛮力,却能让他更清晰地感知身体的极限,精准地调整呼吸节奏和步伐重心,最大限度地节省体力。 即便如此,他的肩膀也被野猪冻得僵硬的身体硌得钻心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 三人默默地埋头前行。 没有人再说话。 寂静的山林中,只剩下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的“嘎吱”声,以及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但与身体极度的疲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胸腔里那颗火热跳动的心脏,充满了按捺不住的激动和对未来的憧憬。 一想到家里炕头上,那眼巴巴等着他们回去的妻儿老小。 一想到这次前所未有的巨大收获,能给贫瘠的家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身上所有的酸痛和疲惫,仿佛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刘富贵一边艰难地喘着气,一边幻想着家里那几个瘦弱的弟弟妹妹,看到这肥硕野猪时瞪大的眼睛和流下的口水,脚下顿时又凭空生出几分力气。 赵铁柱则想着,有了这些肉,患病的老娘这个冬天就能吃上饱饭了,不用再勒紧裤腰带。 剩下的还能换不少钱粮,说不定……说不定明年开春,真能给家里添一头壮实的黄牛? 憨厚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傻乎乎却又充满希望的笑容。 陆青山想得更远。 这次的收获,不仅仅是解决了眼前的温饱危机。 更是他未来宏伟计划的启动资金,是他改变命运、弥补遗憾的第一块坚实基石。 他需要钱,需要可靠的人手,需要尽快在这片广袤却也贫瘠的黑土地上站稳脚跟。 他要给月娥,给小雪,一个真正安稳、温暖、不再担惊受怕的家。 扛在肩上的,哪里是什么野猪。 分明是沉甸甸的责任,是滚烫的希望! 太阳渐渐偏西,橘红色的光芒穿透光秃秃的枝桠,在洁白的雪地上投下三道被重物压得有些佝偻、却异常坚定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就在这时,寂静的山林深处,隐约传来一声悠扬而凄厉的狼嚎。 “嗷呜——” “狼?”刘富贵脖子猛地一缩,本能地感到紧张。 陆青山侧耳凝神,【山野之心】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和距离。 他摇了摇头,沉声道:“离得远着呢,不是冲咱们来的。” “加快脚步!天黑前必须下山!” 三人不再多言,都咬紧了牙关,闷头赶路。 疲惫不堪的身体里,仿佛又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终于,在最后一抹晚霞即将隐没于西山之际。 山脚下那片熟悉的村落轮廓,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带着饭菜的香气,在寒冷的空气中飘荡。 “到了!终于……终于到了!” 刘富贵几乎要喜极而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陆青山和赵铁柱也停下脚步,望向那片温暖的灯火。 三人对视一眼,疲惫不堪的脸上,都绽放出如释重负、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们不约而同地再次加快了脚步。 扛着这三头分量惊人的野猪,如同三座移动的小山,正一步一步,走向那即将被他们彻底引爆的、沉寂的山湾村! 第34章 分猪肉!铁柱憨笑,猴子挺胸,好日子来了! 当陆青山、赵铁柱和刘富贵三人,如同三尊移动的石佛,肩上扛着血迹斑斑、分量惊人的野猪,出现在山湾村口时,整个山湾村瞬间炸开了锅。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汗水浸透了他们破旧的衣衫。 紧贴在疲惫却挺直的脊梁上。 那三头死沉的野猪,更是带着浓烈的血腥和野性气息,冲击着每个人的眼球。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几个在村口玩耍的半大孩子。 “快看!是陆知青!还有铁柱叔和富贵叔!” 稚嫩的童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呼。 “妈呀!他们肩膀上……是啥玩意儿?!” “野…野猪!是野猪!!” 几个正在村口跳房子等开饭的孩子,扯着嗓子,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冲进村里狂喊。 “打到野猪啦!陆知青他们打到野猪啦!三头!好大的野猪!” 这石破天惊的喊声,让家家户户的晚饭都做不下去了。 锅铲掉地上的声音。 开门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正在灶台忙活的婆娘们。 抽着旱烟的老爷们。 全都丢下手里的活计。 争先恐后地涌向村口。 “啥玩意儿?谁?陆癞子?” 质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屑。 “他能打到野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走走走!瞅瞅去!” 有人甚至阴阳怪气地猜测:“别是偷了谁家的猪吧!” 眨眼间,村口那棵老榆树下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当村民们挤上前。 看清那三头獠牙外露、鬃毛粗硬、实打实的野猪时。 所有的质疑、嘲讽和不信,瞬间变成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彻山村。 “我的老天爷!真是野猪!” “这……这最小的怕也得七八十斤吧?!” “三头!活活三头啊!这得多少肉!” “陆癞子……不,陆知青这是走了什么大运?!” “他家不是连饭都吃不上吗?啥时候变得这么邪乎了?”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议论声、惊叹声、羡慕得发红的眼神,几乎要把三人淹没。 不少人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陆青山。 他肩扛野猪。 步伐沉稳。 虽然满脸疲惫,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 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沉静。 带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锐气。 这和以前那个吊儿郎当、眼神躲闪的陆癞子,简直判若两人。 钱寡妇也挤在人群里。 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那三头肥硕的野猪。 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又酸又胀。 嫉妒得脸皮都在抽搐。 昨天看陆青山又是买布买棉花又是买粮,她就恨得牙痒痒。 今天竟然直接扛回来三头野猪。 这日子还怎么过?! “呸!走了狗屎运的混球!” 她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恨不得扑上去撕下一块肉来。 陆青山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肩膀的骨头都快被硌碎了。 他侧头对同样累得够呛的赵铁柱和刘富贵道。 “铁柱,把你这头先扛我家去,咱俩换。” “猴子,你这头赶紧扛回去,让你弟弟妹妹高兴高兴!”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安排。 “好好歇一晚,明早卯时,我家集合,还有硬仗!” “好嘞,青山哥!” 刘富贵咧着大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虽然累得像条死狗,但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他昂首挺胸,扛着野猪。 在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 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朝自己家走去。 “成。” 赵铁柱瓮声应道。 扛着那头最大的小野猪,紧跟在陆青山身后。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 目光复杂地目送着他们。 “吱呀——” 推开自家院门。 陆青山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林月娥和小雪。 林月娥俏脸煞白。 小雪小脸紧张。 外面的巨大动静早就惊动了她们。 当看到陆青山和赵铁柱扛着两头血淋淋、面目狰狞的野猪进来时。 林月娥瞬间捂住了嘴。 眼睛瞪得溜圆。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那是惊。 也是怕。 小雪则躲在娘亲腿后。 只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好奇又害怕地盯着那庞然大物。 小奶音带着颤抖。 “爹爹……那,那是……大、大狗狗吗?” “咚!” 陆青山将肩上的野猪重重放下。 震得地面都颤了一下。 他快步走到林月娥身边。 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和眼底深处的恐惧。 心中一疼。 放柔了声音。 “月娥,别怕,这是野猪,死透了,是咱们打回来的猎物。” 他又对赵铁柱说。 “铁柱,放这就行,你带上这只回家。” “赶紧歇着,明早别忘了!” “哎!好嘞,青山哥!” 赵铁柱放下野猪,抹了把汗。 憨厚地冲林月娥笑了笑。 扛起另一头转身走了。 院子里。 只剩下陆青山一家三口。 和地上那两头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野兽。 陆青山看着林月娥依然紧绷的身体。 试探着伸出手。 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吓坏了?” 林月娥浑身一颤。 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和力量。 这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用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眼神复杂地从地上的野猪移到丈夫沾着血污和汗水的脸上。 嘴唇翕动。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急切询问。 “你……你们进山,没、没受伤吧?” 比起这惊人的收获。 她更怕他出事。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 瞬间熨帖了陆青山疲惫的心。 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斩钉截铁道。 “放心!一根汗毛都没少!好得很!” 他指着地上的野猪。 疲惫的脸上绽开一个充满力量的笑容。 “这只是开胃菜!” “山里头,还有三头比这俩加起来还大的!” “我找人明天去抬回来!” “月娥,以后,咱们家顿顿吃肉!” “再也不让你和小雪挨饿受冻!” 林月娥怔怔地看着丈夫。 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自信光芒。 感受着他紧握自己、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 再看看地上那象征着食物、财富和未来的野猪。 昨天那颗悄悄萌发的希望嫩芽。 在巨大的惊吓和担忧之后。 终于顶开了心头的坚冰。 迎着漫天晚霞。 茁壮生长。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蓄满了泪水。 却不再是恐惧和绝望。 而是激动。 是踏实。 是难以言喻的喜悦。 她用力地点头。 泪水滑落。 声音哽咽却清晰。 “嗯!” 小雪已经没那么怕了。 她壮着胆子绕着野猪转了一小圈。 小鼻子用力嗅了嗅那浓烈的气味。 然后跑到陆青山腿边。 仰起红扑扑的小脸。 眼睛亮晶晶地。 满是渴望。 “爹爹!这个,能吃吗?香不香呀?” “哈哈哈!” 陆青山放声大笑。 弯腰一把将宝贝女儿抱进怀里。 在她软乎乎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声音洪亮。 “当然能吃!” “爹爹明天就给咱小雪做红烧肉!” “炖得烂烂的!” “保准香得你把小舌头都吞下去!” “好耶!吃肉肉喽!吃香香肉喽!” 小雪兴奋得小脸通红。 搂着爹爹的脖子。 开心地拍着小手。 清脆稚嫩的笑声在傍晚的小院里。 如同最动听的音乐。 夕阳的最后一缕金辉。 温柔地笼罩着这历经磨难的一家三口。 也洒在那两头沉甸甸的“财富”之上。 为这个破败的小院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充满希望的金色光晕。 陆青山抱着香软的女儿。 看着妻子脸上那如雨后梨花般、带着泪痕却无比动人的笑容。 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这一刻。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重生的意义。 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感受到了一切都还有机会弥补。 他知道。 未来的路还很长。 挑战还很多。 但只要有她们在。 他就能征服这关东山的万水千山。 给她们一个锦绣未来。 第35章 三百斤野猪王当谢礼?疯了吧! 天刚蒙蒙亮。 一层薄薄的霜白覆盖了院子里的枯草和柴垛。 空气冷冽刺骨,吸进肺里带着一股冰碴似的刺激感。 屋檐下,那头僵直的野猪尸体静静躺着。 散发出的淡淡血腥味与清晨的寒气混杂在一起,无声诉说着昨日的惊心动魄和沉甸甸的收获。 陆青山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 身体的疲惫酸痛如同潮水般翻涌,却被心头那股滚烫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清晰规划死死压制。 他动作极轻地起身,生怕惊动旁边炕上睡得正沉的林月娥和小雪。 林月娥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偶尔会不安地颤动一下。 看着妻女恬静的睡颜,陆青山心中愈发坚定。 他披上那件破旧却被炉火烤干、带着暖意的棉袄,走到窗边。 外面是灰蓝色的天光,寂静的山村尚未完全苏醒。 他心里清楚,山里那三头更大的野猪,是三个家庭翻身的本钱,过年的底气,必须尽快弄回来。 时间拖久了,血腥味引来其他猛兽,或者被人捷足先登,都是麻烦。 仅靠他们三个人,想把那加起来少说七八百斤的大家伙从十几里外的深山老林里弄出来,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村里帮忙。 他走到灶房。 锅里温着昨晚剩下的稀粥。 他舀了一碗,就着冰冷的空气几口灌下。 冰凉的粥水滑过喉咙,却丝毫浇不灭他胸中的火热。 “月娥,我出去一趟。”陆青山走到炕边,声音压得极低。 林月娥几乎是立刻就醒了,睁开眼,眸子里残留着一丝惺忪,但很快变得清明,带着询问看向他。 “山里那三头大的,得找人帮忙抬回来。”陆青山言简意赅,“我去趟队长和村长家。” 林月娥坐起身,将被子往身上裹紧了些,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但陆青山能捕捉到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担忧。 毕竟,他过去的“名声”摆在那,跟村干部打交道,总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放心。”陆青山伸手,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指,传递着力量,“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他转身,推门而出。 清晨的山湾村,炊烟开始袅袅升起,间或传来几声狗吠。 村民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生计。 挑水的、扫院子的、喂猪喂鸡的。 但几乎每个人,在看到陆青山那挺拔的身影时,都会下意识地停下手里的活计,投来复杂难明的目光。 昨天那三头野猪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一夜过去,这事儿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扔进油锅里的水,炸得更厉害了。 “哎哟,瞧瞧,这不是陆知青吗?今儿个这是要去哪儿啊?咋没扛着猪呢?莫不是昨天累趴下了?” 一个嗓门尖利的婆娘阴阳怪气地喊道,引来旁边一阵压抑的低笑。 “可不是嘛!三头野猪啊!老婆子活了快六十年,就没见过谁家有这运气!他家祖坟是冒了多高的青烟?” “谁知道是不是正经打来的,别是走了啥歪门邪道……”钱寡妇也混在人群里,声音酸溜溜的,虽然刻意压低了,但那股子嫉妒劲儿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她死死盯着陆青山沉稳的背影,恨不能盯出两个窟窿来。 陆青山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他坦然地迎着那些或好奇、或嫉妒、或审视的目光,脚步沉稳,径直朝着村西头走去。 那里住着生产队的队长赵大志,还有村长赵永年。 赵大志家的院门敞着。 他正蹲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地劈着柴火。 四十来岁的年纪,身材壮实,古铜色的脸上刻满了风霜的印记。 看到陆青山进来,他劈柴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皮,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掩饰不住的意外。 “大志叔,忙着呢?”陆青山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是你啊,青山。”赵大志放下斧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昨儿个村里都传疯了,说你小子出息了,带人打着野猪了?还不止一头?” 话里带着点调侃,更多的却是探究,显然对那传得神乎其神的数量还抱着怀疑。 “侥幸,运气好,碰上了。”陆青山不卑不亢,“正想找您和赵大爷帮个忙。” “哦?几头?有多大?”赵大志来了点兴趣,但语气里那丝不信还是没藏住,“昨儿个看你扛回来的那几头,块头倒是不赖。可村里那传言……有点太邪乎了吧?” “没传邪乎,大志叔。”陆青山直视着他,眼神平静却锐利,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一样,清晰地砸在赵大志心上。 “昨天我们哥仨,在干饭盆老山房那边,一共放倒了六头野猪。” “六……六头?!” 赵大志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溅起一片木屑!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提高了嗓门:“你小子没跟我说胡话吧?!六头?!” 他甚至绕着陆青山走了两圈,那眼神,仿佛是第一天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没说胡话。”陆青山笃定地点头,“昨天时间晚了,力气也耗尽了,就先扛回来三头小的,您也看见了。” “山里头,还扔着三头大的。” “那三头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七八百斤。” “靠我们仨,实在弄不回来。那地方血腥味太重,怕放不住,得赶紧弄回来。想请队里出些人手,搭把手,帮忙抬一下。” 赵大志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陆青山平静得不像话的脸,他知道,这小子八成没吹牛! 六头野猪! 乖乖!这是捅了野猪窝了啊! 剩下那三头大的,七八百斤……我的老天爷,这得是多少肉!多少钱! 他心里的小算盘瞬间打得飞快。 这绝对是件天大的好事!可队里出人出力…… “这……这抬回来是应该的!山货嘛,咱们老百姓祖祖辈辈靠山吃山,老话说得好,见者有份那是瞎扯,谁有本事打着就是谁的!不能扔山里糟蹋了东西。” 赵大志搓着粗糙的大手,脸上露出几分犹豫,“可这队里出人出力嘛……现在队里也忙,年底事多,这工分……”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队里出工,要么算工分,要么就得给实实在在的好处。 陆青山家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他门儿清。这小子以前可是个出了名的占便宜没够、出工就磨洋工的主儿。 “我懂规矩,大志叔。”陆青山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说,没等他说完,便直接开口,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大气。 “山里那三头大的里面,我做主,挑一头最大的,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三百来斤那头。” “皮毛我自己留下有用,剩下的肉和骨头,全都给队里。” “就算是我请乡亲们帮忙,给队里的谢礼。” “您看咋样?” 第36章 癞子翻身先立威,一头猪镇住全村! “啥?!” 赵大志再次被震得外焦里嫩,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给队里一头?!挑最大的那头?!三百来斤那头?!” 他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进一个拳头! 这手笔……这手笔也太他娘的大了! 一头三百多斤的野猪啊!在这个吃肉比登天还难的年月,这是什么概念?! 别说出几个人去抬猪了,就是让队里光棍汉子排着队去抬都抢破头! 这陆癞子……不,这陆青山,是真转性了还是被野猪撞傻了?! “对,给队里。”陆青山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用一头猪,换来顺利的运输,堵住悠悠众口,还能让村干部承自己一个人情,这买卖,值! “剩下的两头,我自己处理。” “这事儿,还得麻烦您跟赵大爷说一声,尽快给安排下人手和抬杠、绳子这些家伙事儿。” “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赵大志激动得脸膛都涨红了,搓着手在原地兴奋地转了两圈。 这陆青山,是真他娘的脱胎换骨了?出手这么敞亮? 不过,管他呢! 有这么大的好处实实在在落在队里,他这个生产队长脸上也有光,更能给眼巴巴瞅着的社员们一个天大的交代! “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赵大志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带着兴奋的颤音。 “你小子就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找老赵头!他娘的,这事儿必须马上办!山里血腥味重,可别真让那些瞎了眼的畜生给糟蹋了!” 说着,赵大志也顾不上劈柴了,捡起斧头往墙角一扔,脚步生风,急吼吼地就往村长赵永年家跑去。 陆青山看着他那急不可耐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成了。 没过多久,赵大志就拉着村长赵永年一起回来了。 离着老远看到赵永年,陆青山就感知到赵永年身上一股腐朽病态的气息。 赵永年头发花白,背有点驼,但一双眼睛依旧精明有神。 他上下打量了陆青山好几眼,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显然,赵大志已经从自家婆娘或早起的村民嘴里,听说了昨夜那场轰动全村的风波。 此刻,他看向陆青山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 “赵队长都跟我说了。”赵永年缓缓开了口,声音带着老者特有的沙哑,但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郑重。 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陆青山,仿佛要将他看穿。 “青山小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愿意……拿一头最大的野猪,给队里?” 这话一出,连赵大志都屏住了呼吸,再次看向陆青山,眼神里全是紧张。 “赵大爷,千真万确。”陆青山迎着两位村干部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没有队里帮忙,那三头大家伙,我们哥仨是真弄不回来。” “与其放在山里头提心吊胆,最后便宜了那些畜生,不如拿出来,给咱山湾村做点贡献。” “也让队里辛苦一年的大家伙儿,都跟着沾点光,过个肥年。” 这话说得敞亮!大气! 赵永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惊人的亮光!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好小子!” “有担当了!” “这事儿……办得敞亮!” 他不再犹豫,当机立断。 “行!这事儿,队里应下了!” “大志!”他扭头看向生产队长,“你赶紧去喊人!” “挑几个最壮实、腿脚最麻利的后生!” “带上咱队里最结实的绳子、抬杠!还有那两张爬犁!都带上!” “早去早回!别耽搁!” “好嘞!”赵大志像是得了军令,亢奋地响亮应了一声,转身就大步流星地去吆喝人手了,那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急不可耐的兴奋劲儿!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又像是滚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整个刚刚苏醒的山湾村彻底炸开! “听说了吗?!陆知青他们昨天不是打了三头!是六头!整整六头野猪!” “我的老天爷啊!六头?!真的假的?!他家祖坟是冒了龙气吧?!” “千真万确!还能有假?!陆青山刚亲口跟老村长和赵队长说的!” “山里头还扔着三头更大的!最大的那头听说得有三百多斤!” “他还说……要把那头最大的,给队里!!” “啥玩意儿?!给队里?!白给?!三百多斤的大野猪啊!!”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比昨天看到那三头野猪还要猛烈十倍! “陆癞子……不,陆知青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他疯了不成?!” “他家不是穷得锅都快揭不开了吗?哪来的底气啊?!” “我的娘!发了!这回是真的要发大财了!陆青山这小子……” “他给队里一头,那他自己手里……不还剩五头?!五头啊!!” 各种无法抑制的惊叹、震骇、议论、羡慕、嫉妒……如同潮水般在村子的各个角落汹涌翻腾。 不少人家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了,纷纷涌出家门,朝着陆青山家和村西头聚集。 陆青山的家门口,以及那条通往后山的小路上,影影绰绰全是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的村民。 他们目光复杂地投向那个站在陆家院门口,身形依旧单薄,却莫名挺拔的身影。 陆青山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感受着那些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或惊讶,或艳羡,或怀疑,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 第37章 壮汉集结!爬犁进山抬泼天富贵! 陆青山深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胸腔里激荡的情绪缓缓平复。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转身走进院子。 风暴,即将来临。 他需要做好准备,迎接这必然掀起的巨大波澜。 村里的传言,长了翅膀似的,转眼就飞到了陆家左邻右舍。 隔壁赵文武的老婆,还有斜对门赵家嫂子,伸长了脖子站在陆青山家门口探头探脑,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听说了没?!陆青山要把最大的那头野猪给队里!” “三百多斤的大野猪啊!白给?!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赵队长亲口跟老村长说的!他家昨天打了六头!整整六头啊!” 正在院里喂鸡的钱寡妇,听到隔壁传来的惊呼,手里的苞米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金黄的苞米粒撒了一地! “他疯了?!” “那可是三百斤肉啊!他凭什么这么大方?!” “假的!肯定是假的!” 钱寡妇脸色铁青,心肝脾肺肾都像被嫉妒的毒液浸泡着,火辣辣地抽搐疼痛。 她嘴里恨恨地骂着,声音尖厉刻薄,引得旁边几个同样震惊的邻居投来鄙夷的目光。 赵大志吆喝人手的速度,快得惊人。 跟以往队里出工那种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听说有三百斤野猪肉等着分,谁还能安安稳稳坐在炕头上? 谁还坐得住?! 没过多久,村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就呼啦啦聚集了八九个精壮汉子。 个个膀大腰圆,浑身透着一股子利索劲儿。 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饿了许久的狼看到了肥肉。 手里紧紧攥着粗壮的麻绳。 肩上扛着打磨光滑的硬木扁担。 还有两副村里专门用来在山里拖拽木头的简易爬犁,也被拖了过来。 爬犁在冻硬的泥地上摩擦,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整个场面,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急不可耐的利索劲儿! 赵铁柱和刘富贵也早早赶到了陆青山家院门口。 两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 昨天那趟十几里的山路,肩上扛着死沉的野猪,滋味实在太不好受。 今天他们浑身骨头缝里都还泛着酸疼。 尤其是刘富贵。 昨晚他扛回那头七八十斤的野猪,家里两个瘦得像猴崽子似的弟弟妹妹,围着那头猪又叫又跳。 他们眼睛里放出的光,几乎能把漆黑的夜晚点亮。 刘富贵连夜就把猪肉细收拾利索了,心里更是憋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干劲儿。 他对陆青山,是彻底的心服口服。 当听陆青山说,要拿出一头最大的野猪分给队里,以此换取人手帮忙时,赵铁柱和刘富贵都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他们知道,没有村里帮忙,山里那三个大家伙,根本弄不回来。 与其便宜了山里的畜生,不如拿出来换取实实在在的帮助。 “青山啊,人都齐了!” 赵大志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 他看到陆青山院里那头已经冻得硬邦邦的野猪尸体,还是忍不住咂舌称奇。 “家伙事儿也都带来了,你看,咱们这就出发?” 赵大志搓着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迫切。 陆青山点点头,看了一眼天边刚刚露出的鱼肚白。 “越快越好。” “争取天黑前,把那三个大家伙都弄回来。”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刚刚走出屋门的林月娥脸上。 她的眼圈微红,显然昨夜也没睡好。 看到她眼底深处那抹难以抹去的担忧,陆青山心头一软,声音也放柔了许多。 “月娥,我和铁柱猴子他们进山去。” “你把院门从里面锁好,别出来,也别怕,我们会小心的。” “等我们回来,一起收拾这头猪,给你们做肉吃。” 林月娥红着眼圈,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院外那些精壮的汉子,看着他们带来的爬犁和粗绳,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担忧,依旧难以轻易抹去。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叮嘱。 “嗯,你……你们都要小心点。” “走!” 陆青山不再多言,沉声招呼一声,率先迈开步子。 赵铁柱和刘富贵紧随其后。 一行十来个精壮汉子,加上陆青山三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村后的干饭盆方向进发。 这阵仗,比昨天陆青山他们三人扛猪回村时,更加引人注目。 不少村民放下手里的活计,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热闹。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清晨的村庄里涌动。 整个山湾村,彻底沸腾了。 “乖乖!真去抬那三头大的了!看这架势!” “十来个壮劳力啊!还得带爬犁!我的老天爷,那猪得有多大啊!” “陆青山这回是真出息了!你们看他那走路的样子,腰杆挺得笔直,跟以前那个蔫头耷脑的陆癞子完全不一样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走了狗屎运罢了!我看他能得意几天!” 钱寡妇混在人群后头,远远地看着陆青山挺拔的背影。 她感觉自己的心肺都在冒酸水,几乎要从眼睛里涌出来。 嘴里不干不净地小声嘀咕着,却不敢大声嚷嚷。 生怕被旁边那些眼神火热、羡慕陆青山的人给怼回来。 进山的路,崎岖难行。 尤其是在厚厚的积雪覆盖下,更是深一脚浅一脚。 稍不留神,就可能滑倒摔个狗啃泥。 但这次不同。 人多势众。 又有明确的目标。 更有一头三百斤大野猪的巨大利益在前方驱动着! 大家伙儿的情绪异常高涨。 互相帮衬着,吆喝着,行进的速度倒也不算太慢。 陆青山依旧走在最前面。 【山野之心】悄然运转。 脚下的路径、隐藏的冰面、不易察觉的坑洼,都清晰地映在他的脑海里。 他总能看似不经意地,选择最稳妥、最省力的路线。 带着队伍稳步前进。 这让跟在后面的赵大志和一众村民暗暗称奇。 他们心里对这个曾经的“混球知青”,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青山兄弟,你这眼睛可真毒!” 一个叫赵大奎的壮汉,喘着粗气,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一个城里来的知青,咋对这老林子比咱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还熟?” “跟着你走,这脚底下都踏实多了!” 陆青山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山里跑多了,瞎琢磨出来的。” 赵铁柱紧随其后,挺着胸膛。 他感受到身后村民们投来的那些羡慕、甚至带点敬佩的目光,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想起家里炕上卧病的老娘,他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刘富贵则看着前面带路的陆青山,又看看身边这些膀大腰圆的汉子。 心里暗自庆幸,今天不用自己扛那死沉死沉的玩意儿了。 他对陆青山的佩服,又加深了几分。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 终于接近了昨天伏击野猪的那个隐蔽沟壑。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虽然经过一夜风雪的冲刷,淡了许多,但还是能被陆青山的【山野之心】清晰捕捉到。 他仔细感知了一下。 附近暂时没有大型猛兽被吸引过来的迹象。 心下稍安。 “就在前面那个沟里!” 陆青山指着前方被嶙峋岩石和茂密枯枝遮挡的沟壑入口,沉声说道。 第38章 目光如山!全村围观猎王归来! 众人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纷纷加快了脚步。 当他们跟随陆青山走进沟壑,扒开厚厚的积雪和枯枝败叶,那三头庞然大物赫然出现在眼前时,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所有人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的老天爷啊!” “这……这他娘的是野猪?!比咱村里养了三年的老母猪还肥!”有人失声怪叫,声音都劈了叉。 “看看那獠牙!我的乖乖!怕是能一下把大腿给豁开了!” “这一头……乖乖隆地咚!少说也得有三百斤往上吧?!比两个我都沉!”一个汉子忍不住伸手比划,声音都在发颤。 “这得卖多少钱啊!” 惊叹声、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这寂静的山谷。 村民们围着那三头巨大无比、散发着浓烈野性气息的野猪尸体。 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这视觉冲击力,远比昨天看到那三头“小”野猪要强烈百倍! 赵大志快步走到最大的那头雄壮公野猪旁边。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比划了一下,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几乎破了音:“青山兄弟!这……这就是你说要给队里的那头?!” 陆青山目光平静地点头。 “对,就是这头。” “个头最大,膘也最肥,肉肯定最壮实。” “好!好!好啊!”赵大志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青山兄弟敞亮!够意思!” “大伙儿都听到了吧?”他面向众人,声音洪亮,“这头最大的,是青山兄弟送给咱们队的!” “等抬回去,咱们队里统一处理,保管让家家户户这个年都能闻到肉香,吃上几顿好的!”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 跟着来的村民们更是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一个个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啊! 谁不眼红? 谁不激动?! “行了!都别愣着了!赶紧动手!”赵大志扯着嗓子大声指挥。 “先把队里这头弄上爬犁!” “再把青山兄弟那两头也绑好!” “都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早点弄回去,早点踏实!” 众人轰然应诺,热情高涨。 将这三个加起来恐怕接近八百斤的庞然大物弄上爬犁,绝对是个艰巨的力气活。 七八个最壮实的汉子一起上阵。 喊着震天的号子。 用带来的粗麻绳小心翼翼地套住野猪的四肢和坚硬的獠牙。 陆青山在一旁沉着指挥。 凭借对力道的精准把控和前世积累的一些经验,不断调整着大家发力的方向和节奏。 “一!二!三!起!”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合力。 只听“嘎吱”一声,爬犁的木头似乎都有些不堪重负。 但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第一头、也是最大的那头野猪王,沉重地拖拽、抬放到了结实的爬犁上。 然后用带来的所有粗麻绳,一道道地将其牢牢捆死,唯恐滑脱。 接着是另外两头,同样费劲。 陆青山和赵铁柱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力。 赵铁柱那身惊人的蛮力在这种时候发挥了巨大作用。 一个人几乎能顶得上两三个人,低吼着发力,青筋毕露。 陆青山则凭借精准的判断和清晰的口令,让大家的力气能使到一处,配合得更加高效。 “绳子往左拉一点!对!一起使劲!” 他一边指挥,一边自己也咬牙发力。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把这些财富安全运回去! 这是他改变命运的资本! 豆大的汗珠很快浸湿了众人的内袄。 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淌,在寒冷的山风中蒸腾起阵阵白雾。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满足的光彩。 仿佛拖着的不是死猪,而是金山银山。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了数倍。 拖着两副总重近千斤的爬犁,在坑洼不平、积雪深厚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深深陷入雪中。 爬犁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伴随着汉子们粗重的喘息和嘶哑的号子声。 遇到陡峭的斜坡或者难行的乱石堆时,更是需要所有人齐心协力。 前面的人用力拉,后面的人使劲推。 绳子被绷得笔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陆青山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 【山野之心】不断感知着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 虽然没有发现大型猛兽靠近的迹象,但山林深处隐约传来的几声悠长而凄厉的狼嚎,还是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让大家不敢有丝毫松懈,脚下步伐更快了几分。 终于,在太阳开始偏西,橘红色的余晖将山林的影子拉得老长,光线渐渐暗淡下来的时候。 这支疲惫却兴奋的队伍,拖着三个巨大的“战利品”。 如同凯旋的勇士一般,出现在了山湾村的村口。 这一次,引起的轰动,比昨天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直是山洪暴发! 几乎全村的老少爷们、婆娘半大孩子,除了实在走不动道的,全都涌了出来! 黑压压的人群将村口到陆青山家门口那段不长的土路围得水泄不通。 里三层外三层。 连旁边人家的院墙上都爬满了伸长脖子看热闹的小孩! 当村民们亲眼看到那三个被结结实实捆在爬犁上、拖拽回来的、比自家圈里最肥的年猪还要庞大肥硕好几圈的野猪时,整个山湾村彻底沸腾了! 如同烧开的水,瞬间炸开了锅! “天呐!真的!真的还有三头!还这么大!!” “我的老天爷!看看那块头!那油光水滑的皮毛!这得多少肉啊!!”有人已经开始掰着指头算了。 “陆青山这是把干饭盆的野猪神仙给请回家了吗?!” “发了!这下是真的发大财了!彻底翻身了!” “以后谁还敢叫他陆癞子?!” 惊呼声、尖叫声、羡慕得快要滴出血的议论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响成一片,震耳欲聋!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队伍最前方、身上沾满血污和汗水、面色疲惫却眼神锐利如鹰的陆青山身上! 那目光中,充满了敬畏、好奇、探究。 以及难以掩饰的狂热和难以置信! 那些昨天还敢阴阳怪气、说风凉话的人,此刻要么识趣地闭紧了嘴巴,要么挤出无比谄媚讨好的笑容,试图往前凑乎。 “青山兄弟,累坏了吧?快回家歇歇!”一个之前总爱占小便宜的村民,此刻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钱寡妇也死死地挤在人群里。 她看着那三头晃瞎人眼的大野猪。 又看看被众多壮汉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般的陆青山。 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厉害。 嫉妒得五官都快要扭曲变形!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她一直踩在脚底下、唾弃鄙夷的陆癞子,能有这泼天的狗屎运?! 她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在全村人如同海啸般的注视和议论声中,队伍艰难地将两个沉重的爬犁,一步一步,拖到了陆青山家的院门口。 第39章 震动全村!三百斤野猪王赠集体! 赵大志站在爬犁旁。 目光灼灼,死死盯着那头最雄壮、獠牙最狰狞的野猪王。 连那粗糙的皮毛,在昏暗天光下都仿佛泛着一层诱人的油光。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血腥和松针的独特气味,呛入肺腑。 猛地,他扯开嗓门,对着黑压压、几乎堵死了整条路口的人群,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乡亲们!都静一静!听我说一句!” 喧闹嘈杂的人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住,瞬间低了下去。 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和寒风吹过光秃秃树梢发出的呜咽声。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赵大志身上。 更聚焦在他身旁那头庞大得令人心悸、散发着原始野性气息的野兽尸体上。 “这头!这头最大的野猪!” 赵大志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激动,重重地拍在那硬邦邦、冷冰冰的猪身上。 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般,清晰地砸在每个村民的心坎上。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人群,扫过那些写满震惊、羡慕、难以置信的脸庞,带着一种即将宣布天大喜讯的亢奋。 “是咱们青山兄弟,念着队里乡亲们一年到头的辛苦,日子过得紧巴!” “特意拿出来,送给咱们生产队的!” 轰——! 人群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无声的炸雷。 短暂得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猛然爆发出比刚才猛烈十倍不止的喧嚣! “啥?!给……给队里?!” “这、这三百多斤的大家伙?!” 一个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的老爷子激动得浑身直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使劲掏了掏。 “我的亲娘嘞!陆青山……他、他真舍得啊!”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婆娘尖叫起来,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劈了叉,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这得多少肉啊!多少油啊!今年过年,俺家娃子也能正经吃顿肉了!”一个精瘦的汉子激动地狠狠拍着自己的大腿,眼眶瞬间就红了。 无数道目光,带着滚烫的温度,如同探照灯般瞬间汇聚到陆青山身上。 震惊。 难以置信。 甚至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敬畏。 还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感激之情,如同汹涌的暖流,瞬间冲散了冬日的严寒,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升腾。 “青山兄弟说了!” 赵大志趁热打铁,声音拔得更高,几乎要盖过所有嘈杂的议论。 “没有队里帮忙,这山里的宝贝他也弄不回来!” “大家伙儿都辛苦了,这头猪,就算是他请大家伙儿吃肉,一起沾沾这喜气,过个肥年!” 他目光锐利地再次扫过人群,尤其在几个平日里最爱嚼舌根、最爱看陆家笑话的婆娘脸上,重重地顿了一下。 那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谁有本事打着猎物,那是人家的能耐!” “队里出人帮忙是应该的!” “但青山兄弟这份心意,这份敞亮劲儿,咱们全村都得记着!都得感谢青山兄弟!” 人群再次安静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巨大的惊喜。 不知是谁,第一个扯着嗓子,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哽咽,喊了出来。 “感谢青山兄弟!”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早已堆满的干燥柴火。 瞬间,山呼海啸般的感谢声爆发了! “感谢青山兄弟!” “青山兄弟敞亮!是条真汉子!” “陆知青有本事!往后谁还敢在背后瞎咧咧!” 喊声此起彼伏,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热烈而真诚,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那些目光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嫉妒和怀疑,在这一刻,在实实在在、沉甸甸的好处面前,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和敬佩! 陆青山迎着这山呼海啸般的感谢声,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只是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缓缓扫过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庞。 他对着赵大志,对着黑压压的村民们,微微点了点头。 平静的声音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赵叔,乡亲们,这都是应该的。”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轻轻掠过人群后方某个脸色煞白如纸的身影。 “快把猪弄好吧,天快黑了。” “早点分了,大家伙儿也能早点安心。” 人群里的钱寡妇,听着这震耳欲聋、发自真心的感谢声,看着那个被众人真心实意感激、甚至隐隐有些拥戴着的陆青山。 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磨盘死死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她身子剧烈地晃了晃,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旁边立刻有人嫌弃地挪开半步,还低声啐了一口:“哼,看她那酸样儿!以前咋说的来着?活该!” 钱寡妇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尖锐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钻心的疼痛才让她勉强站稳,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她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还要难看,嘴唇哆嗦着,眼神怨毒地死死盯着那头已经贴上了“队里”标签的巨大野猪。 那目光,仿佛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立刻将那厚实的皮肉盯穿、撕碎!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她一直踩在脚底下、唾弃鄙夷、认为永远翻不了身的陆癞子,能有这泼天的富贵?!凭什么能得到这一切?! 凭什么他能得到所有人的感激和尊敬?! “好嘞!” 赵大志此刻精神百倍,亢奋得如同打了鸡血,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来几个麻利的!身子骨结实的!” “把队里这头猪王,小心抬到村公所院子里去!” “都仔细着点!轻拿轻放!这可是咱全村的年货!金贵着呢!别磕了碰了!” 立刻,有几个最壮实的汉子,红光满面,嗷嗷叫着应声上前,抢着去干这光荣的活计。 他们小心翼翼地开始解爬犁上的粗麻绳,动作虔诚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准备将这头象征着集体福利和天降横财的野猪王,郑重其事地运走。 “剩下这两头,”赵大志又指向另外两头同样肥硕惊人的野猪,声音依旧洪亮,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是青山兄弟自己的!” “来,搭把手,给青山兄弟抬进院里去!都把路让开点!” 赵铁柱和刘富贵,连同另外几个没抢到抬“公家猪”机会、但同样兴奋的汉子,立刻上前。 七手八脚,喊着响亮的号子,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两头野猪连同爬犁一起,抬进了陆家那不算宽敞、却被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的院子。 “嘭!” “嘭!” 当两头巨大的野猪被稳稳当当地安放在院子角落时,沉重的落地声仿佛也重重砸在了每个围观村民的心上,再次激起一阵低低的、充满羡慕的惊叹。 这个不大的院子,瞬间显得拥挤而富足起来。 陆青山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自家那扇熟悉的、斑驳的屋门口。 林月娥抱着小雪,正静静地站在门槛内。 她默默地看着他,看着院子里那两头令人心惊胆战的庞然大物。 她的眼眶依旧是红红的,像是刚刚偷偷哭过,又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和外面的喧嚣所深深激动。 但那双曾经充满了恐惧、麻木和绝望的眼睛里,此刻,除了残留的一丝担忧,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闪亮的光彩。 像是沉寂的灰烬下,终于重新燃起了火星,有星辰落了进去,明亮得惊人。 四目相对。 陆青山感受着妻子目光中那复杂而炽热的情绪,感受着那份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真实的希望。 他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带着安抚力量的微笑。 他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地传递着承诺: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做到的。 林月娥也读懂了他眼中的坚定和承诺。 她一直紧绷着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弧度。 抱着女儿的手臂,似乎也瞬间更有力了些,将小雪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要将这份突如其来的安稳和希望,牢牢地抓住,再也不放开。 院门外,看热闹的人群在赵大志的催促下,簇拥着那头“公家猪”,兴奋地议论着今天的收获和即将到来的肉香,渐渐散去。 但关于陆青山,关于这惊世骇俗的六头野猪,关于这石破天惊、令人瞠目结舌的慷慨之举。 这些议论,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荡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 正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即将飘散的肉香和无尽的惊叹、猜测。 朝着整个山湾村,乃至更远的地方,如同插上了翅膀般,疯狂扩散…… 第40章 队里的肉咱不要!青山兄弟,敞亮! 村公所的大院子里,此刻简直比过年时还要喧腾百倍! 那头三百多斤的野猪王,如同一座小肉山,沉甸甸地横亘在临时搭起的粗木案板上。 油亮的黑色鬃毛下,是厚实得惊人的皮肉。 空地架子上烧着一大锅开水,赵大志亲自操刀,雪亮的杀猪刀使得虎虎生风。 旁边两个村里手艺最好的屠户,正满头大汗地打着下手。 杀猪刀切割皮肉发出“唰唰”的利落声响,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颤的节奏。 雪白的肥膘暴露出来,足有三指厚! 明晃晃的,简直能晃晕人的眼! 下面是鲜红紧实的瘦肉,纹理清晰可见。 大斧头剁断骨头的“咚咚”沉闷撞击声,一声声,都像是重锤敲在围观村民的心尖上。 激起一阵阵难以抑制的兴奋颤栗。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刺鼻的血腥气。 但这血腥气中,却奇异地混合着一种油脂加热后特有的、能让人近乎疯狂的浓香。 仿佛已经闻到了猪油渣滋啦作响、肥肉炖土豆冒着热气的香味! “我的亲娘嘞!快瞅瞅那膘!雪白雪白的!这么厚!” 有人扯着嗓子怪叫,声音都走了调,口水差点流下来。 “肥!就得肥!这膘炼出来的猪油,能香掉舌头!过年蘸豆包,绝了!” “看看那五花三层的!多板正!赵队长,给俺家留那块,俺家那小子馋肉馋得天天哭!” “去去去!都别挤!按人头分,家家户户都有!少不了谁的!” 赵大志吼着维持秩序,嗓子都快喊哑了,脸上却全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山湾村四十多户人家,粗略一算,每家差不多能分到七八斤肉和下水! 还有带着不少肉的大骨头! 这在往年,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村民们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案板上那些被分割开来的、肥瘦相间的诱人猪肉。 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近乎狂热的喜悦。 这个年,托陆青山的福,真能过个油汪汪的肥年了! 人群边缘,钱寡妇死死地盯着那晃眼的肥肉。 又看看被赵永年等人围着、隐隐成为焦点的陆青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定。 她听到周围人对陆青山的感激和赞叹,只觉得那些话像一根根烧红的针,狠狠扎在心上。 气得浑身发抖,指甲又深深掐进了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偏偏,她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赵大志一边挥汗如雨地分割着,一边心里对陆青山的佩服又添了几层。 这小子,不光是打猎的狠角色。 这做人做事,更是敞亮得让人没话说! 就这一手,直接把全村老少爷们的心都给拢住了! 不少人眼尖,很快发现陆青山、赵铁柱和刘富贵三人,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挤在人群里翘首以盼。 他们三人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看着热闹,低声交谈着什么,显得格外平静。 “诶?青山他们哥仨咋不过来排队领肉?”有人好奇地问。 旁边立刻有人用带着浓浓羡慕和一丝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你傻啊?人家打了六头!自家院里还躺着三头呢!能差这点儿?” 这话里的酸味和佩服,复杂得很。 赵大志也看见了。 他擦了把额头的热汗,隔着攒动的人头,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青山!铁柱!猴子!你们仨也过来领一份!” “这是队里的!人人有份!不能少了你们打猎的功臣!” 陆青山闻声,笑着抬手摆了摆。 他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穿过鼎沸的人声,传到众人耳中:“赵叔,真不用了!” “这头猪,本就是送给队里乡亲们的,我们就不跟着占大家伙儿的便宜了。” “家里还有,够吃了。” 赵铁柱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直笑,表示赞同青山哥的话。 刘富贵也使劲点头。 尽管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眼睛几乎要粘在那晃眼的猪肉上挪不开了。 但青山哥说了不要,他就坚决不挪动一步。 这话一出口,围观的村民们看向陆青山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复杂了。 有敬佩。 有感激。 甚至还有一丝丝发自内心的惭愧。 人家冒着生命危险打回来的猎物,出了最大的力气,最后连集体分的肉都不沾染分毫。 这份胸襟,这份气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以前真是瞎了眼,错看他了! 赵大志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这陆青山,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变得让人敬佩,让人心服口服! 他沉吟了片刻,对旁边一个正在帮忙收拾下水的精壮汉子低声吩咐了几句。 没过多久,那汉子便抱着一张清理得还算干净、内里还连着一层薄薄板油的巨大野猪皮,快步走到了陆青山面前。 “青山兄弟,”那汉子咧着嘴,露出两排朴实的大白牙,笑容憨厚,“队长说了,肉是队里分的,你不要,俺们也不强求。” “但这猪皮,可是顶好的东西!” “又厚实又暖和,硝好了能做件皮袄,垫在炕上更是又软和又隔潮!比狗皮褥子都强!” “这猪是你打的,这皮,理所当然该归你!” 这张野猪皮确实是好东西。 坚韧厚实,上面附着的雪白板油在寒风中都泛着油润的光泽,分量沉甸甸的。 绝对是这个年代不可多得的宝贝。 陆青山看了看那张几乎能盖住小半个土炕的完整猪皮。 又望向远处赵大志投来的带着善意和赞许的目光,这次没有再推辞。 他爽快地点头:“行!那这皮我就收下了!” “替我谢谢赵叔,也谢谢各位乡亲!” 他招呼赵铁柱和刘富贵搭了把手,将这张沉重而宝贵的野猪皮抬进了院子,暂时靠墙放好。 这玩意儿处理起来相当费工夫,得等彻底腾出手来再说。 院门外分肉的喧嚣还在沸腾,如同烧开的水,肉香和欢笑声传出老远。 但陆家院子里,却相对安静了下来。 角落里,那三头同样庞大、散发着冰冷而原始野性气息的野猪,静静地躺着。 它们仿佛是三座沉默的、堆满了财富的小山。 陆青山看着这三头真正属于自己的“私产”,心中快速地盘算起来。 “铁柱,猴子,”他沉声招呼两人过来。 赵铁柱和刘富贵立刻凑了过来。 两双眼睛里都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的光芒,紧紧盯着那三头野猪。 陆青山没有绕弯子,直接切入了正题:“这三头,咱们也得分分。” “前天背回来的那头是我的,昨天这两头,咱们按老规矩来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 “打猎不是一个人的事,出力多少,风险大小,都得考虑进去。” “铁柱,你力气大,每次都顶在最前面,没你扛不住。” “猴子,你机灵,探路放哨,以后还得指望你。” 他指着其中一头略大些的,目光沉稳,语气不容置疑:“这头,咱们仨分。按十成算,铁柱拿三成,猴子拿两成半,剩下的归我。” 他又指向另一头大小相仿的:“这头,也按这个比例分。” “对了,两只兔子,你俩一人一只,我这还有一点,先不要了。” “这么算,大概齐,铁柱你能分到差不多两百斤肉,猴子也能分到一百七八十斤。” “你们觉得有没有问题?” 这个分法,看似陆青山占了大头。 但无论是赵铁柱还是刘富贵,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没有陆青山,别说肉了,汤都喝不上一口。 是陆青山带着他们找到的猎物,是他指挥着打下来的。 更是他指挥规避了多少风险。 这个分配,已经很公道了,甚至可以说是陆青山让利了。甚至可以说是陆青山在照顾他们,让他们占了大便宜! 赵铁柱嘴笨,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只是一个劲儿地用力点头,嗓子里像是堵了团棉花,瓮声瓮气道:“俺…俺都听青山哥的!” “没、没问题!” “没青山哥,俺连口热乎肉汤都喝不上!” 他心里头,像是烧起了一锅滚烫的开水,热乎乎的,几乎要从胸膛里漫出来。 两百斤肉啊!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两百斤肉! 老娘明年的药钱,家里一整年的嚼用,这一下子,就都有着落了! 这日子,是真的有盼头了! 这份恩情,比山还重!他赵铁柱,得记一辈子! 刘富贵更是激动得浑身都在轻微地发抖,瘦小的身板仿佛都挺直了几分。 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懦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心里的小算盘扒拉得飞快,快得几乎要冒烟。 一百七八十斤肉! 再加上昨天那头小的,他加起来能分到两百多斤肉! 两百多斤! 足够他那两个成天面黄肌瘦、见了点粮食眼睛就往外冒绿光的弟弟妹妹,敞开了肚皮吃到明年开春! 再也不用挨饿了! 他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连忙低下头,使劲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道:“俺、俺也听青山哥的!绝、绝没问题!” “谢谢……谢谢青山哥!” 陆青山看着两人这激动又无比感激的样子,心里也彻底踏实了。 他伸手,重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自家兄弟,往后别老说谢不谢的。” “这肉,是咱们三个一起,拿命从老林子里换回来的,是咱们应得的。” 他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雾。 目光再次落到院子角落那三座沉甸甸的“肉山”上,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不过,”他沉声道,“这加起来六百多斤肉,怎么尽快处理掉,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放久了可不行。” “天再冷,这血腥味也容易招来黄大仙,再就是化了坏了就糟蹋了。” 这,才是眼下最紧要,也最棘手的问题。 第41章 青山自有妙计:进城换钱粮! 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剥皮,开膛,分割。 从大队借来雪亮的剔骨刀,在陆青山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下刀都精准地落在关节和皮肉的缝隙处,发出“唰啦”、“咔嚓”的利落声响。 他动作沉稳而精准,带着一种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近乎残酷的熟练美感。 刚才在村公社案板子边上学艺,也算现学现卖了。 前世为了生存,这些活计他没少干。 赵铁柱力气惊人,死死按住那滑腻冰冷的猪身。 挽起的胳膊上,虬结的青筋如同老树盘根,在昏黄的油灯光下投下粗犷的阴影。 分割下来的大块肉块,动辄几十上百斤,带着森然的白骨和厚实的脂肪。 他搬运起来却毫不费力,只是鼻孔里喷出的白气愈发粗重,显示着他也在全力以赴。 刘富贵拿着一把小巧锋利的剥皮刀,手巧地负责剔除难弄部位的骨头,分割小块的精肉。 他的动作从最初的生涩,变得越来越熟练,眼神专注。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混杂着油腻和血污,顺着脸颊滑落也顾不上擦。 院子里,很快就弥漫开比村公所那边更加浓郁醇厚、甚至带着一丝甜腥气的血腥味。 这味道霸道地驱散了冬夜刺骨的寒气,混合着猪油特有的、原始而诱人的肉香,钻入每一个人的鼻腔。 一块块带着厚实雪白肥膘的猪肉被迅速分割下来,整齐地码放在事先铺好的干净草席上。 那肥膘足有三四指厚,在跳跃的油灯光线下泛着油润诱人的光泽,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 下面是鲜红紧实的瘦肉,纹理清晰,充满了生命的弹性。 很快,草席上就堆起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肉山”,视觉冲击力惊人,散发着惊人的富足气息。 林月娥抱着小雪,一直静静地站在屋门口的阴影里看着。 她的眼神很复杂。 从最初面对这血腥场面时,那种源于女性本能的不适和轻微的恐惧。 到后来,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肉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将小半个院子都占据了。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安定、踏实。 甚至,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明亮光彩。 这光芒如此炽热,仿佛要将过去那些黑暗、冰冷、绝望的记忆彻底融化。 这些肉,是她的男人,用命从吃人的老林子里换回来的! 是这个曾经破败不堪的家,彻底摆脱饥饿,走向好日子的铁证! 它们不仅仅是肉,是安全感,是未来的保障! 小雪似乎也被这从未见过的、充满冲击力的场面吸引了。 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三个男人,尤其是她的父亲。 那个沾满了血污和汗水、身形挺拔的身影。 此刻在她小小的、懵懂的眼中,却显得异常高大,充满了让她感到安心的力量。 当陆青山偶尔抬头望过来,汗水从额角滑落,带着血腥气的脸上却绽开一个温和笑容时,她会下意识地往母亲温暖的怀里缩一下,小脸贴着母亲的衣襟。 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依旧好奇地、带着一丝懵懂的崇拜,偷偷望着父亲。 很快,按照之前的约定,赵铁柱和刘富贵分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份肉。 真正面对那几乎要堆成小山的两堆猪肉时,两人都是幸福地犯愁,激动得手足无措。 赵铁柱看着自己那份,结结巴巴,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青、青山哥……这、这也太多了……” 这小二百斤肉,足够老娘吃上好几年的药了!这恩情,他这辈子都还不完! 刘富贵更是激动得眼眶发红,声音都带着哭腔:“青山哥……俺、俺……” 一百七八十斤!他那两个弟弟妹妹,今年冬天再也不用挨饿了!能吃饱肚子了! 陆青山重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打断了他们的感激。 “自家兄弟,别磨叽。” “这是咱们一起拿命换的,应得的。” 院子里还剩下最大的一堆肉和全部的下水,以及那四张厚实完整的野猪皮。 这些,是属于陆青山的战利品。 “青山哥,这些肉……你打算咋处理?” 刘富贵搓着冻得通红、沾满油腻的手,看着眼前这真正属于“陆家”的、山一样高的猪肉。 眼睛里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这么多肉啊!这得多少钱啊! 可要是放坏了,那得心疼死! 陆青山擦了擦额角的汗,抬头看了一眼天边彻底隐没的最后一丝光亮。 “留一部分肉和下水,自家吃。” 他目光沉稳,扫过那些肥瘦相间的肉块,心中早有计较。 “再腌制一部分,仔细收好,能放很久。” “剩下的,还有这几张皮子,”他看向赵铁柱和刘富贵,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明天一早马车来,咱们去趟镇上的供销社。” “都换成钱和票。” 换钱! 换票! 赵铁柱和刘富贵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了几分! 打猎弄回来这么多肉,已经是祖坟烧高香、冒青烟的泼天富贵了! 要是还能换成实实在在的票子和钞票…… 那日子,可就真有天大的盼头了! 那可是钱啊!是粮票布票啊! “供、供销社……能、能收吗?一下子……这么多?”赵铁柱憨厚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心和不确定。 供销社是收山货野味不假,可像这样一次性拿出几百斤野猪肉的,整个湾沟镇,不,怕是整个县都少见! 会不会被当成投机倒把抓起来? “试试看。”陆青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笃定。 “你们俩也可以把暂时吃不完、想换钱换票的肉,明天一起带上。” “年关底下,猪肉是硬通货,不愁没人要。” “就算供销社那条路走不通,镇上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收东西。” 他拍了拍手上的油腻,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院墙外漆黑的夜色。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总有办法的。” “先把肉都收拾好,仔细点,搬进屋里去。” 他沉声道,“这血腥味太重,放在外面过夜不安全,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不管是畜生还是人。” “明天换了钱,买了粮食和东西,日子才能真正踏实起来。” 就在陆青山他们忙着将分割好的猪肉小心翼翼搬进屋里储存时,借着白雪皑皑反射的光亮。 陆家院墙外的一处阴暗角落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死死地盯着院内那堆积如山的肉块,还有那几张厚实的猪皮。 是马六! 他刚从村公所那边领了属于他家的那份肉回来,路过陆家门口,本想看看热闹,却被门缝里透出的景象惊呆了! 乖乖! 除了分给队里的那头,陆家院子里竟然还有三头! 而且看这分割的架势,怕不是有六七百斤好肉?! 还有那几张完整的、油光水滑的大猪皮! 马六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贪婪的火焰在他眼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喷出来。 他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心脏因为嫉妒和贪欲而疯狂跳动。 陆癞子这狗日的,走了什么狗屎运?! 这么多肉!这么多好东西! 凭什么都让他一个人得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阴狠地扫过院子里忙碌的三个人影。 陆癞子,赵憨憨,刘猴子…… 人不少,现在就他一个人,动手不明智。 马六悄无声息地缩回阴影里,像一条潜伏的毒蛇,压下心中的躁动。 不急,不急…… 这么多肉,陆青山肯定要往外处理。 等他落单的时候……总有机会下手的! 他阴恻恻地笑了笑,悄然隐没在更深的黑暗中。 第42章 进城!变现!规矩挡不住发财路! 天边刚擦出鱼肚白。 寒星尚未完全隐去。 山湾村还沉浸在一片静谧的灰蓝之中。 陆家院子里,却已经有了动静。 腊月二十二,是之前跟刘华强约好,他跑运输进镇的日子。 刺骨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子,刮过脸颊,带来生疼的触感。 陆青山哈出一口浓重的白气,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 赵铁柱和刘富贵也已经到了。 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有些凝重,带着对未知的紧张和期待。 他们默默地将昨晚分割好、以及从自家特意挑选出来准备出售的猪肉,连同那六张完整的野猪皮,往院子外搬运。 肉,都已经冻得硬邦邦的,如同红白相间的石头。 每一块都分量十足,泛着暗红和雪白交织的诱人色泽。 野猪皮更是沉重,卷起来像是一捆厚实的油毡,散发着独特的野性气息和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 这三百多斤的精华猪肉,加上六张品相上佳的皮子,堆在一起,像是一座小小的冰冻宝藏。 它承载着三家人沉甸甸的希望。 “把东西看好,我去村口等车。” 赵铁柱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陆青山拢了拢身上那件破旧却干净的棉袄,迎着凛冽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口走去。 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没等多久,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冰雪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辆套着老马的板车出现在村口的小路上。 赶车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汉子,裹着厚厚的棉帽,脸膛冻得通红,正是刘华强。 “华强兄弟!”陆青山扬了扬手。 “哎!青山大哥!”刘华强眼尖,立刻勒住缰绳,老马打了个响鼻,喷出一团浓郁的白气。 他麻利地从车辕上跳下来,搓着手,对着手心呵着热气,“我的乖乖,这天儿,真能把人冻成冰棍!要拉东西去镇里?” “嗯,都准备好了,就在院门口。”陆青山说着,引着刘华强往自家院子走。 当刘华强的目光,落在陆家院门口那堆得跟小山似的冻肉和皮张时,他那双经常跑运输、自认见过不少世面的眼睛,也瞬间瞪得溜圆! 嘴巴半张着,半天没能合拢。 “我……我的老天爷……好家伙!”他倒吸一口冰凉的凉气,围着那堆东西转了一圈,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青山大哥!你、你这是……把野猪的老窝给一锅端了?!” 他跑运输这么多年,也拉过不少猎户的山货野味,可一次性见到这么多、这么好的野猪肉,还有这品相如此完整的皮张,真是头一遭! 这得是什么样的运气和本事?! 陆青山只是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运气好,碰上了。” 刘华强对着陆青山,重重竖起一根大拇指,脸上的惊叹和佩服毫不掩饰,“青山大哥,你是真有能耐!我刘华强,服了!” “华强兄弟,搭把手,赶紧装车吧,天冷,别耽搁。” “好嘞!” 有了刘华强的帮忙,装车的速度快了不少。 每一件东西装上车,板车的弹簧都明显往下沉一沉,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 很快,三百多斤肉和六张皮子就将板车装得满满当当,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丘。 刘华强拿出粗麻绳,仔仔细细,牢牢地固定好。 “妥了!”他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和冰碴,看着这满满一车货,眼里也放着光。 陆青山从怀里掏出三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拖拉机一块,直接递给刘华强。 “强哥,这趟辛苦你了,这点顺脚钱拿着,等到了镇上喝口热乎的。” 三块钱! 刘华强眼睛瞬间就亮了! 要知道,平时从村里拉趟货到镇上,脚力钱能给到一块钱都算是大方的主顾了。 这三块钱,绝对是破天荒的大手笔! 他心里对陆青山的评价再次拔高了一截。 这位青山大哥,不光是打猎的能耐吓人,这做人做事,也敞亮得没话说! 他也没假客气,乐呵呵地接过钱,小心翼翼地揣进最贴身的怀里,还用力拍了拍胸脯,发出“嘭嘭”的响声。 “青山大哥你太客气了!放心,这车货,我保证给你稳稳当当送到收购点!” “铁柱,猴子,上车!”陆青山招呼一声。 三人爬上板车,在货物的缝隙里找了个能避风的地方坐下。 “驾!”刘华强扬起鞭子,在冰冷的空气中甩了个格外清脆的响鞭。 老马拉着沉重的板车,发出沉闷的喘息,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积雪,朝着湾沟镇的方向驶去。 一路颠簸,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 赵铁柱和刘富贵都显得有些紧张,眼睛紧紧盯着车上的货物,生怕在颠簸中掉落哪怕一小块。 陆青山则相对平静许多。 他目光眺望着远方白茫茫的山峦,以及逐渐在晨雾中清晰起来的镇子轮廓,心里快速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 供销社这条路,是目前最稳妥、也最有希望一次性处理掉这批货的渠道。 刘建设是新上任的主任,从上次短暂的接触来看,是个想干事、脑子也比较活络的人,应该能说上话。 但,一次性拿出这么多东西,确实有些扎眼。 必须小心处理,不能出任何岔子。 马车终于驶入了湾沟镇。 镇子比清晨的村里热闹得多。 街道两旁是低矮的砖瓦房和一些土坯房,供销社、粮站、邮局等单位门口已经有了些人气。 空气中飘荡着燃烧煤球特有的烟火气,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 刘华强熟门熟路地将马车赶到供销社后院的收购点门口。 “到了!” 三人跳下车,开始往下卸货。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收购点的工作人员。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袖套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地上迅速堆起来的野猪肉和那几张厚实的皮张时,也是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转身朝里面喊道:“刘主任!刘主任!您快出来看看!” 很快,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快步走了出来。 正是湾沟镇供销社的新任主任,刘建设。 当刘建设的目光落在地上堆放的那些品相极佳的冻肉,和那几张油光水滑、几乎没有破损的野猪皮时,饶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眼神中也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快步上前,仔细查看起来。 弯腰拿起一块肉,掂量了一下,又凑近闻了闻。 “嘶……这肉,是黑毛野山猪,看这膘头,看这肉质纹理,绝对是顶级的货色!” 他又拿起一张野猪皮,用力翻开,仔细检查着皮板的厚度和韧性,以及鬃毛的光泽。 皮板厚实坚韧,鬃毛油亮顺滑,几乎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破损和瑕疵。 “这皮子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保存得这么完整!”刘建设抬起头,看向陆青山,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欣赏,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青山兄弟,你这收获……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刘主任过奖了,都是运气。”陆青山不卑不亢地应道,语气平静。 “呵呵,这可不是一句简单的运气就能解释的。”刘建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随即,他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了几分,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青山兄弟,你这些货,我们供销社都要了。” “肉是好肉,皮是好皮,价格方面,我们肯定按照收购站的规矩来,保证公道,不会让你吃亏。” 他顿了顿,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闲杂人等,才刻意压低了声音: “不过……你这量,确实是有点太大了。” “规矩,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收购山货野味,我们供销社能给出去的各种票证,都是有严格限额的。” “你这几百斤肉,还有这六张大皮子,价值不低。如果全都要换成票,尤其是紧俏的粮票布票,恐怕……有点难度。” 刘建设的话说得很实在,也很直接。 陆青山心中了然,这和他预想中的情况,基本一致。 八十年代初,物资匮乏,各种票证甚至比现金还要金贵,尤其是布票、粮票、工业券这些。 供销社作为国营单位,一切都要按规矩办事,票证的发放额度被卡得死死的,不可能没有限制。 “刘主任,我明白您的难处。”陆青山沉稳地点头,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 “那您看,这事儿……怎么处理才最合适?” 刘建设沉吟了一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样吧,肉按收购价,一部分给你们算现金,一部分给你们粮票和布票。皮子这边,价值高,也尽量给你们一部分工业券或者其他紧俏的票,剩下的也折算成现金。你看怎么样?” 他又补充道:“不过,咱们这账面上得做得‘灵活’一点。最近查得严,一次性入库这么大批量的野味,容易麻烦……”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在暗示需要一些变通操作,同时也隐晦地表达了这次收购对他来说也承担了一定的风险。 陆青山明白,这是刘建设在释放善意,也是在提醒他承个人情。 “行,就按刘主任说的办。”陆青山很干脆,“具体怎么操作,我们全力配合。” “好!爽快!”刘建设脸上露出笑容,“那就先把东西都过磅,清点清楚。” 他招呼收购点的人开始忙活起来,称重的称重,登记的登记。 看着那惊人的数字不断报出来,赵铁柱和刘富贵的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咚咚作响,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两人的脸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紧张而涨得通红,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这么多钱! 这么多票!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啊! 陆青山看着两人那几乎要晕过去的“没出息”样子,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细微的弧度。 他随即转向两人,沉声吩咐道: “铁柱,猴子。” “你们俩,就留在这儿,眼睛放亮点,仔细盯着。” “配合刘主任的人,把数目都算清楚,把东西看好了,不能出一点差错。”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镇子街道的方向。 “我去镇上办点私事。” “很快就回来。” 第43章 猎王之路添虎翼,老猎人含泪托付金虎! “青山哥,你去哪儿啊?这儿……” 赵铁柱看着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肉和皮子,心里头直打鼓,七上八下的。 这么多好东西,万一出点啥岔子…… “放心。” 陆青山拍了拍他粗壮的胳膊,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供销社后院相对安全,你们俩打起十二分精神,互相照应着点,眼睛放亮点,盯紧了。” 他压低声音,语速加快了几分。 “我去镇上转转,探探路子,买点急需的东西。” “我很快就回来。” 交代完毕,陆青山不再多言,整理了一下棉袄领子,转身便汇入了镇上逐渐变得熙攘的人流之中。 寒风依旧刺骨,但他内心却有一团火在燃烧。 供销社是明路,但价格和票证种类未必能完全满足他的需求。 而且,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他想着在黑市再少量蹚蹚路,用些好肉换一些通用粮票回来,三人再到供销社换粮食。 他凭着前世模糊又深刻的记忆,脚步不停,七拐八绕,朝着镇子边缘那个约定俗成的“自由市场”走去。 那地方,说白了,就是黑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难言的气味。 牲口粪便的骚臭、劣质旱烟呛人的辛辣、人群身上经久不散的汗酸味,偶尔还夹杂着一丝油炸食物诱人的焦香。 这里人挤着人,摩肩接踵。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警惕和对交易的期盼。 低声的讨价还价,如同蚊蚋嗡鸣。 快速的钱货交换,在宽大的袖口下隐秘进行。 眼神交错间,是无声的试探和地下规则的确认。 陆青山将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几块顶级野猪里脊肉,以及一些剔下来的零碎好肉,紧紧揣在怀里,用宽大的破棉袄下摆遮掩得严严实实。 他不动声色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和散乱的地摊之间打听价格,目光锐利如鹰,快速扫过每一个角落,搜寻着记忆中那个还算靠谱的票贩子——“倒票李”。 很快,在一个背风的墙角,他看到了目标。 一个干瘦的男人缩着脖子,双手揣在袖子里,不停地跺着脚取暖,正是“倒票李”。 陆青山脚步放缓,装作不经意地靠近。 距离近了,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山里来的,大肉,顶好的腰条。” “倒票李”身子明显一僵,警惕地猛抬起头。 他那双浑浊的小眼睛,如同探照灯一般,飞快地上下打量着陆青山,带着审视和怀疑。 当他的目光扫过陆青山鼓囊囊的怀里,鼻翼微动,似乎嗅到了那隐藏不住的、带着野性诱惑的肉腥味时,他的眼睛倏地一下亮了! 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 “啥价?”倒票李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按规矩。” 陆青山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眼神却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确认没有窥探的目光。 “全国粮票,有多少要多少。零钱也收。” 倒票李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心里快速盘算着,伸出三个脏兮兮的手指头,在陆青山面前晃了晃。 陆青山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摇头。 他伸出一个拳头,斩钉截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五斤肉,换十斤全国粮票,再加五块钱。” “肉是顶尖的野猪里脊,金贵着呢,你自己掂量。” 倒票李脸上露出犹豫挣扎的神色。 他看了看陆青山沉稳得不像话的气势,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厉和自信,让他心里有些自嘲,又被眼前这小子拿住了。 又忍不住瞟了一眼陆青山怀里那若隐若现的、油纸都包不住的诱人肉色。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行!麻溜点!这儿人多眼杂!” 几句简短的交流,一次快速的眼神确认周围无人注意。 钱货两清。 陆青山怀里那几块精贵的野猪肉,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叠皱巴巴却带着油墨香气的全国粮票,还有一小沓带着体温的零钱。 将票证和现金仔细揣进贴身的内兜,陆青山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下了,黑市交易还算顺利。 他转身就准备离开这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尽快赶回供销社与赵铁柱他们会合。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却被不远处墙根下一个蜷缩的身影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老人。 穿着一身破旧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棉袄,补丁摞着补丁。 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斧凿,冻得发紫。 嘴唇干裂起皮,哆哆嗦嗦地缩在冰冷的墙角。 手里紧紧捏着一个早已熄了火的铜制烟袋锅,眼神浑浊空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他头上戴着一顶很有特色的鹿角帽,深邃的眼窝和轮廓,显示出他是一位鄂伦春族的老人。 更吸引陆青山注意的,是老人脚边趴着的那条小狗。 看起来只有两三个月大,一身灰扑扑的毛发杂乱无光,瘦的皮包骨头,可能因为骨架大,几乎能清晰地看到肋骨的形状。 它冻得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有气无力地趴在冰冷的地上,眼看着就像是要断气了。 可就是这样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狗,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里,却透着一种与它虚弱体型完全不符的锐利和警惕! 那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根植于血脉深处的警惕! 一种尚未被饥饿和寒冷彻底磨灭的野性! 它死死地盯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喉咙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威胁性的低呜。 陆青山脚步一顿,目光凝注。 他仔细打量着这条小狗。 虽然瘦弱不堪,但它的骨架却异常匀称宽大,四肢看起来也颇有力量。 脑袋的形状、耳朵的轮廓,都与寻常的中华田园犬有着明显的区别。 就在陆青山目光落到这条小狗身上的瞬间—— 嗡! 他体内的【山野之心】,猛地剧烈一跳! 一股远比之前感知狍子、兔子、甚至野猪时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共鸣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这股共鸣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的吸引力,仿佛血脉深处的呼唤! 陆青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起来! 他立刻清晰地感觉到,这条看似随时可能咽气的小狗体内,潜藏着一股极其纯粹、极其狂野的猎手本能! 更有一丝与广袤山林紧密相连的、惊人的灵性! 这绝对是一条血统极其纯正的鄂伦春猎犬幼崽! 只是饿狠了,冻坏了! 鄂伦春猎犬! 白山黑水之间,猎人梦寐以求的最佳伙伴! 追踪、围捕、搏杀大型猎物样样精通!胆识和忠诚更是无与伦比! 这简直是老天爷硬塞到他手里的机缘!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青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狂喜和激动。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迈开脚步,快步走到那鄂伦春老人面前。 他学着记忆中鄂伦春人的礼节,右手掌心向内,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微微弯腰,表示尊敬。 接着,他蹲下身,目光落在小狗身上,声音放得尽量温和: “老人家,这狗……卖吗?” 老人浑浊的眼睛缓缓抬起,茫然地看了看眼前这个气息沉稳、眼神清亮的年轻人。 他又低下头,深深地看了看脚边那条气息奄奄的小狗。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浓浓的不舍,有心如刀割的痛苦,更有被逼到绝路的深深无奈。 他嘴唇哆嗦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家里……遭了雪灾……人……活不下去了……” “这……是最后的……” 后面的话,最终化作了一声充满了无尽苦涩和悲凉的长长叹息,消散在凛冽的寒风中。 陆青山没有追问老人的伤心事。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刚才换来的钱,仔细数出三张崭新的一元大钞。 又拿出十张雪白的一市斤全国粮票。 一起轻轻递到老人那如同枯树皮般、布满裂纹的手掌前。 “老人家,这些钱和票,您拿着应应急。” 他的声音真诚而郑重。 “我想买下它,我能看出来,它是好狗。” “跟着我,不会再挨饿受冻,我会好好待它的。” 老人看着眼前那绿色的票子和白花花的粮票,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浑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深刻的皱纹滚落下来。 这年头,这些钱,这些粮票,是真的能救命啊!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钱和票,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般,紧紧攥在手心。 然后,他再次低下头,深深地、充满无尽眷恋和不舍地,看了那小狗最后一眼。 “它……它叫‘塔斯喀’……” 老人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我们鄂伦春话……是……‘金色老虎’的意思……” “跟着你……好……不会饿肚子了……” “好、好好待它……” 陆青山郑重地点了点头,许下承诺。 “您老放心。”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那条还在轻微发抖、却并未激烈反抗的小狗,轻轻地抱进了自己温暖而结实的怀里。 小狗似乎感受到了陆青山身上【山野之心】散发出的那股令它感到亲近和安心的山林气息。 虽然它的眼神依旧充满了警惕,但却没有挣扎。 反而下意识地将小小的、冰凉的脑袋,往陆青山厚实的棉袄里拱了拱,贪婪地汲取着那久违的温暖。 同时,它用那双虽然黯淡无光,却依旧残留着锐利和审视的明亮眼睛,好奇地、带着一丝探究,偷偷打量着这个将它抱起的新主人。 塔斯喀…… 金虎…… 好名字! 陆青山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充满力量的名字,手臂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怀里这个温热的小生命,虽然现在虚弱不堪,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它未来矫健的身姿,看到了它驰骋山林、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模样! 他抬头,看了看老人依旧佝偻着、显得无比孤寂落寞的背影。 想了想,他又从兜里掏出两块钱,追上去,不由分说地塞到老人手里。 “老人家,天寒地冻,买点热乎的吃食,暖暖身子。” 老人愣住了,拿着钱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用那双饱经风霜、看透世情的眼睛,深深地、复杂地看了陆青山一眼。 然后,他转过身,不再回头,蹒跚着,一步一步,消失在嘈杂涌动的人流之中。 陆青山抱着怀里这个意外得来的、温热的小生命,感受着它细微的颤抖和逐渐平稳的呼吸,转身大步向供销社的方向走去。 心头的激动和喜悦,几乎难以用言语形容。 这一次进城,收获之大,远超他的预期! 这只潜力无限的鄂伦春猎犬幼崽,将来的价值,甚至可能远超那几百斤野猪肉! 第44章 十斤猪肉送人情!刘主任心领神会! 陆青山抱着怀里还在轻微发抖的小狗。 他能清晰感受到它温热的体温透过厚实的棉袄传递过来。 心头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和狂喜。 金虎! 这小家伙,是他今生意外得来的至宝。 是【山野之心】认可的伙伴! 其价值,恐怕远超那几百斤野猪肉!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迈开大步,流星般回到供销社后院。 远远地,就看到赵铁柱和刘富贵两人如同两尊门神。 一左一右,死死守在那堆冻的硬邦邦的肉和皮子旁边。 两人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紧张和不安。 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货物。 连鼻尖被冻得通红,都顾不上搓一下。 “青山哥,你可算回来了!” 赵铁柱看到他,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那张憨厚朴实的脸上,紧绷的线条立刻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大口气。 刘富贵也赶紧迎了上来。 他那双总是滴溜溜转的小眼睛里,此刻也带着明显的焦急。 “青山哥,总算回来了!这、这刘主任说……票证的事儿,怕是得等两天!” 陆青山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结果并不意外,甚至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那瘦弱的小狗递给赵铁柱。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铁柱,仔细抱着它。” “用你棉袄给它挡着风,别让它再冻着了。” 赵铁柱愣了一下,这才看清陆青山怀里不知何时竟多了条瘦骨嶙峋的小狗崽。 他赶紧小心翼翼地接过。 骨架和爪子挺大,但入手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分量。 他心疼地嘟囔道:“哎哟,这狗崽子,都快冻僵了!哪儿来的?” “路上买的,算是有缘。” 陆青山言简意赅,目光却在那小狗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饿狠了,冻坏了。” “回去弄点温乎的米汤肉汤喂喂,就能缓过来。” 说完,他转向两人,眼神恢复了之前的锐利和沉稳。 “货都清点完了?” “都过磅登记了!数目一点没错!”刘富贵连忙抢着回答,生怕慢了一步。 “行。” “你们俩继续守在这儿。” 陆青山说着,向赵铁柱伸出手。 赵铁柱立刻会意,赶紧从自己那个破旧的帆布包袱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 这包肉大概有十斤左右,品相极佳,是陆青山特意让他留出来,没有一起过秤的。 他将包裹递给陆青山。 “放心吧青山哥!我们俩指定给你盯得死死的!”刘富贵拍着胸脯,大声保证。 陆青山“嗯”了一声,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油纸包,转身朝着供销社那排红砖砌成的办公区走去。 刚走到挂着“办公室”牌子的房门口。 迎面从库房钻出来一个穿着簇新卡其布棉袄的年轻人,险些撞上。 他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能照出人影,嘴里还叼着烟卷,低头刚要点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正是他的小舅子,林月强。 林月强原本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洋洋的笑容,在看到陆青山的一瞬间,笑容瞬间凝固。 随即,那张还算周正的脸上,就换上了一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他鼻孔朝天,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调调开口了。 “哟,这不是我们山湾村大名鼎鼎的陆癞子吗?” “怎么着,又跑供销社门口捡烟屁股来了?” “不是我说你啊,就你那点子不入流的山货,也好意思往这儿送?” “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沾了老子的晦气!” 他说话的声音故意拔高了几分,带着刻意的张扬和挑衅。 似乎是想让周围可能存在的人都听见,好看陆青山的笑话。 然而,陆青山脚步未停。 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前世,这个小舅子仗着家里在镇里当副书记的二舅有点小权,没少给他和月娥气受。 如今的陆青山,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林月强在他眼里,连个跳梁小丑都算不上。 多看他一眼,都是在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他径直从林月强身边走过。 仿佛对方只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你他妈……” 林月强被这彻底的的无视激得火冒三丈! 他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刚想破口大骂,追上去理论。 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瞥见了后院那边。 赵铁柱和刘富贵像两个傻子一样,正守着那堆得像小山似的冻肉和皮张! 他后面的脏话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和愕然。 那……那堆东西…… 难道是陆癞子弄来的?! 这怎么可能?! 陆青山压根没理会身后那道充满震惊和疑惑的目光。 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敲响了刘建设办公室的门。 “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推门进去,一股暖烘烘的煤火气瞬间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办公室不大,陈设也十分简单。 一张刷着红漆的办公桌,几把掉了漆的木头椅子。 墙上挂着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县区地图。 角落里,一个小煤炉烧得正旺,炉火发出噼啪的轻响。 刘建设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低头检查着一沓收据。 看到陆青山进来,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相迎。 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歉意。 “哎呀,青山兄弟,让你久等了!快坐,快坐!” 陆青山也不客气,在刘建设对面的椅子上稳稳坐下。 “刘主任太客气了,知道您是大忙人。” 陆青山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听不出丝毫急躁。 “我兄弟刚才跟我说了,票证的事儿,是不是有点难办?” 刘建设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是啊,兄弟,真不是哥不给你痛快办。”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上头对各种票证指标卡得死死的,一点都不松动。” “尤其是粮票,那额度更是紧俏得很。” “你这批货量确实太大了,价值也高得吓人。” “我这儿的额度,确实是一下子吃不下。” “要是硬要现在全给你兑了,那我这个刚上任的主任帽子,恐怕也戴不稳当了。” 他看着陆青山,语气显得十分诚恳。 “钱不是问题,大头我今天就能给你结清现金。” “但各种票,特别是最紧要的粮票,我得赶紧向上级打报告,申请额度。” “怎么也得等个两三天,才能批下来。” “你看……” 陆青山静静地听着。 他观察着刘建设眉宇间那并非作伪的愁色。 知道他说的十有八九是实情。 这个年代,票证的重要性甚至超过现金。 供销社主任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也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着手脚。 他心里早有准备,并不着急。 反而微微笑了笑。 他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个油纸包,轻轻放在刘建设的办公桌上。 然后不着痕迹地往前推了推。 “刘哥,瞧您说的,等两天就等两天,多大点事儿。” “我信得过刘哥您。” 陆青山语气真诚,没有丝毫勉强。 “这点东西,是我自家打的那头野猪身上,最好的五花肉。” “特意给刘哥您带过来尝尝鲜。” “不是啥值钱的玩意儿,您可千万别嫌弃。” 油纸包虽然包得严严实实。 但那股子新鲜野猪里脊特有的、带着浓郁山野气息的肉香,还是控制不住地丝丝缕缕透了出来。 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刘建设的目光落在那沉甸甸的油纸包上,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年头,谁家能轻易吃上肉? 更别说是这种品相极佳、肥瘦相间的顶级野猪五花肉了! 看这包裹的分量,少说也有十斤! 这手笔,可真不小! 这人情,可不轻! 他连忙摆手,想要推辞。 “哎呀,青山兄弟,你这……这可真是太客气了!” “这怎么使得!你的货款都还没结清呢,我这儿……” “刘哥,您就别跟我外道了。” 陆青山伸出手,轻轻按住他想要推回来的手。 语气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您痛痛快快收了我的货,就是帮了我天大的忙。” “这点小小的心意,您要是不收,那就是打我的脸,看不起我陆青山了。” “再说句实在话,咱们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这人没啥别的优点,就认实在朋友。” “您收下,就当兄弟我提前给您拜个早年!” 刘建设看着陆青山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 感受着他话语里那份不卑不亢的实在和敞亮。 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个分量十足、散发着诱人肉香的油纸包。 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这陆青山,绝非池中之物! 不光是有本事的顶尖猎人,更是个懂规矩、会来事儿、重情义的明白人! 这样的人,值得深交!必须结交! 他不再推辞,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哈哈一笑。 动作麻利地将桌上的油纸包收到了桌子下面,稳稳放好。 “行!青山兄弟!你这个兄弟,我刘建设认了!” “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哥哥我就不跟你矫情客气了!” 收了东西,两人的关系无形中又拉近了几分。 刘建设的态度也变得更加亲近和热络。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向陆青山郑重保证道: “你放心!票证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我这就去打电话催!找关系催!” “后天!最迟大后天中午头!我保证让你顺顺当当拿到票!” “那就太感谢刘哥了!” 陆青山笑着起身,目的已经达到。 就在这时—— “嘭!” 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都撞在了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股冷冽的寒风裹挟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闯了进来。 第45章 是他!前世铁面狱警陈志国! 陆青山循声望去,心头猛地一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藏蓝色的公安制服,肩章闪着光,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坚毅。 眉宇间带着一股子英气,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大概二十七八岁,年轻,却透着一股子久经风霜的干练。 陈志国! 陆青山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个名字,这副面孔,化成灰他都认得! 前世,在他人生最灰暗、最绝望的时刻,陈志国,就是管教他的狱警之一! 虽然严厉,但陈志国从未仗势欺人,对犯人一视同仁。 甚至在陆青山表现出悔改之意后,还曾给过他一些鼓励。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瞬间涌来,淹没了陆青山。 他清晰地记得,陈志国原本是县公安局刑侦队的骨干,前途一片光明。 可就是近期,一起棘手的盗窃案,让他被人陷害,从刑警岗位被调到了看守所,最终辗转到了监狱系统。 命运,竟然如此巧合地将他们二人再次推到了同一个时空! 而且是在陈志国命运转折点的前夕! 陆青山内心波涛汹涌,可表面上,他却生生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 他只是略微睁大了眼睛,做出一个普通村民见到警察时应有的反应——略显拘谨和好奇。 刘建设也愣了一下,随即赶紧站起来,脸上堆满笑容。 “哎哟,陈警官!啥风把您给吹来了?” 陈志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办公室,最后落在陆青山身上。 眼神带着惯有的审视,但并未多停留。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来供销社卖山货的普通猎人罢了。 “刘主任,打扰了。” 陈志国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 “来了解点情况,最近来镇供销社的,有没有不熟悉的流动人口?有没有形迹可疑的外地人出现?” “哦,这个啊。” 刘建设坐下,一边给陈志国倒水,一边回答。 “最近倒是没啥特别的,年底了,来镇上赶集买年货的村民多些。” “流动人口嘛,主要是跑运输的,或者下乡收点土特产的。” “也没听说有啥可疑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陆青山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个透明人。 但他所有的感官都高度集中,脑中飞速运转。 怎么提醒陈志国? 直接说肯定不行,太突兀,会引起怀疑。 而且前世的记忆,是他的秘密,绝不能暴露。 必须找一个巧妙的时机,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口吻,点拨他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陈志国身上,注意到他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血丝,眉宇间也带着一丝疲惫和焦虑。 显然最近为了这个案子没少费心。 前世的恩情,今生的巧遇,让陆青山心中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想帮他! 等陈志国问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准备离开时,陆青山觉得机会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看似随意地插了一句嘴。 “陈警官,您是镇上公安,辛苦了。” 陆青山脸上带着几分山里人的淳朴和对公职人员的敬畏。 “最近山里也不太平,野兽活动频繁,晚上出门可得小心。” “特别是西边靠近老林场那片的废弃仓库,那地方有点邪乎。” “听村里老人说,那边平时连耗子都不爱打洞,倒是偶尔有野猫野狗的喜欢在那附近转悠,也不知道图个啥,怪吓人的。” 他这话说得像是村野闲谈,把关键信息夹杂在看似无用的唠叨里。 废弃仓库,加上动物反常的聚集行为。 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来说,或许能触动某根神经。 陈志国原本已经迈开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转回,牢牢锁定在陆青山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废弃仓库? 他最近正在跟一个棘手的连环盗窃杀人案,所有线索都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直缺乏突破口。 那个地方位置偏僻,废弃多年,治安力量薄弱,确实是藏匿赃物甚至窝藏罪犯的理想地点。 他正计划着下一步就去重点摸排。 这猎户怎么会突然提到那里? 还说什么“耗子不打洞”、“野猫野狗转悠”? 是山里人的迷信说法? 还是无意中观察到了什么,不能直说? 陈志国锐利的目光在陆青山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试图从他那张看起来憨厚老实的面容下,挖掘出隐藏的信息。 但陆青山表情平静,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敬畏和一点点对“邪乎事”的好奇,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可“野猫野狗在那附近转悠”这个细节,听起来又隐隐符合动物对食物气味或动静的本能反应…… 废弃的仓库怎么会有食物呢? 他没有再追问,那样反而会打草惊蛇。 只是那眼神深处,多了一抹思索的光芒。 他再次深深地看了陆青山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脑子里。 陆青山也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坦荡,但内心却暗自捏了一把汗。 他已经尽力了,点到为止。 剩下的就看陈志国自己的敏锐度和判断力了。 陈志国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转身拉开门,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冷厉的风,消失在门外。 寒风再次灌入办公室,带来一阵冰冷。 刘建设看着陈志国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陆青山,有些好奇。 “青山兄弟,你咋突然跟陈警官说那些?那老木材仓库咋了?” 陆青山笑了笑,挠了挠头,恢复了那副憨厚的样子。 “嗨,没啥,就是听村里的老人瞎传,说那地方阴森森的。” “提醒一下陈警官,他们干公安的也不容易,大晚上的别碰上啥不干净的东西。” 刘建设闻言也没再多问,只当是陆青山人实在,心眼好,便笑着将他送出门。 “青山兄弟,回去等我信儿啊!最迟大后天,票和钱肯定给你弄利索!” “好嘞,麻烦刘哥了!您忙!” 陆青山出了供销社办公区,快步回到后院。 赵铁柱和刘富贵还守在那里,看到他回来,都松了口气。 陆青山从赵铁柱手里接过还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金虎。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努力往他怀里拱了拱,寻找更温暖的地方。 怀里这个温热的小生命,呼吸已经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他低头看了看小家伙那双虽显黯淡却透着灵气的眼睛,又抬头望了望陈志国离去的方向。 废弃仓库…… 前世,陈志国就是因为那个案子,被人抓住疏漏之处,栽赃陷害,从此人生轨迹急转直下…… 自己刚才那番看似随意的提醒,足够引起他的警觉,让他避开那个陷阱吗? 这扇动的蝴蝶翅膀,能改变这位前世对自己有过一丝善意的警察的命运吗? 陆青山不知道,也无法确定。 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已经做了他当下能做的。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把怀里这个潜力无限、未来能与他并肩驰骋山林的伙伴,好好养活,养壮! 他紧了紧怀里的小狗,招呼上赵铁柱和刘富贵。 “走,买粮食去!” 而镇子西边,废弃的老林场仓库,在寒风中静默矗立,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等待着被揭开…… 第46章 暖心喂金虎,月娥看呆,小雪好奇! 陆青山从刘富贵手中接过钱票,转过身清点。 钱票在他指尖翻飞,准确得如同多年操练过的技巧。 “二百二十六块钱,三十斤全国粮票,今天能给的都齐全了。” 他低声宣布,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刘富贵搓着手,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黏在那一叠叠钱票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青、青山哥,咱、咱这是发了?” “不算发,刚起步。” 陆青山挑出来零钱,把剩余现金塞进内兜,其余的钱票攥在手里,感受着怀中金虎微弱的心跳。 “咱们进供销社看看。” 三人挤进供销社,陆青山将棉袄拢紧,护住怀里的小狗。 “一袋大米,二十斤。再来十斤面粉。”陆青山干脆利落地报出需求。 售货员张姐惊讶地扬起眉毛,停下手中活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三人。 “哎哟,这不是陆同志吗?一次买这么多粮食!” “嗯。”陆青山只是点头,没有解释,低头轻声对金虎道,“乖,忍一忍,回去就有热炕了。” 金虎虚弱地眨眨眼,在他怀里蜷成一团。 结完账,三人找到镇口一处避风的墙角。 陆青山环顾四周,拿出钱来。 “两百零四块钱块钱,按约定分。铁柱、富贵,每人六十块。” 他干脆利落地数出钱,塞进两人手里。 赵铁柱和刘富贵愣住了,盯着手中的钱,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六十块啊,比他们见过的最大数目还要多。 “青、青山哥……这、这太多了!俺、俺不能要这么多!”赵铁柱结实的大手有些哆嗦,似乎不敢确信这钱是真的。 陆青山不容拒绝地按住他的手。 “拿着!这是你们应得的!别磨叽!” \"米也分了,一人十斤。十斤面粉留我家,你们回去掺点粗粮,家里都还有肉,够过年了。” 刘富贵眼圈瞬间通红,鼻子抽动几下,声音都变了调。“青山、青山哥,我、我替弟弟妹妹谢谢你!” “前几天你是不是还怕我揍你呢?”陆青山轻笑。 “那、那是以前!”刘富贵挺直瘦小的身板,拍着胸脯,“以、以后,跟、跟着青山哥,我、我刘富贵这条命,就是你的!” 赵铁柱也憨厚地点头,大手攥紧钱。“青山哥!俺也一样!这辈子就跟你混了!上刀山下火海,俺皱一下眉头都不是爷们!” 陆青山拍拍两人肩膀。 “走吧,回家。路上当心,别让人看见咱们的东西。” 三人一狗踏上山路,寒风呼啸着拍打他们的脸。 金虎在陆青山怀中,隔着衣物传来的体温似乎比来时强了些。 走了三个多小时,到了村口分岔路。 “明后天休息两天,缓口气,也让村里人看看咱们安生了。大后天再上山。” 陆青山低声叮嘱,“这次收获大,消息传开必有人眼红,都别张扬。” 两人点头如捣蒜,各自抱着米袋和钱,踏雪而去。 陆青山抱着金虎,背着面袋,朝家的方向走去。 远处,土坯房的烟囱冒着炊烟,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暖。 他推开院门,木门发出吱呀声。 林月娥立刻探出头来,眼中带着往常的小心和警惕。 当她看清陆青山怀中的小狗和背上的面袋,清秀的眉毛微微扬起,眼睛微微睁大。 “回来了。”她轻声说,侧身让路。 陆青山走进温暖的屋子,一股混合着柴火味和淡淡食物香气的暖意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土炕烧得滚烫,屋子虽简陋,却有了几分家的温度。 “月娥,烧点热水。”他将金虎小心放在炕沿,“这小东西饿坏了,冻着了,得喂点米汤。” 林月娥怔住了。她从未见过丈夫这样的一面,尤其是对一只陌生的小狗。 往日里,他连对她和小雪都没有这般细致入微。 “好。”她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轻声应着,转身快步走向灶间,往灶膛里添柴,拉动风箱。 陆青山解开棉袄,手指活动几下,驱散寒意。 “这次卖了个好价钱,买了十斤面粉,还剩一百多块。够咱们吃一阵子了。” 林月娥手上动作一顿,心头涌起一阵难以置信的喜悦。 一百多块钱啊!小雪可以吃上香喷喷的馒头了,不用再啃那些又硬又苦的粗粮。 “我找了铁柱和富贵一起打猎。”陆青山继续说,声音平静,“以后会常去的,不会再让你们受苦了。” 林月娥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动。 这简单的承诺,比任何豪言壮语都重。 “小雪呢?”他环顾四周。 “在西屋玩。”林月娥小声回答。 陆青山点点头,蹲下身轻抚金虎的毛发。 小狗瘦得皮包骨,肋骨根根分明,但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倔强的、不肯熄灭的光。 “这狗…”林月娥端着热水回来,好奇打量。 “镇上碰到个鄂伦春老人,他家遭灾,养不活了。” 陆青山接过热水,“纯种鄂伦春猎犬,叫金虎。这狗要是养好了,以后进山打猎,能顶大用。” 林月娥蹲在炕边,近距离看着这条小狗。 她注意到,这狗虽然瘦,但骨架子确实比村里的土狗要大些,脑袋也更显棱角。“它…会不会死啊?” “不会。”陆青山斩钉截铁,“它很顽强,只是饿太久了。况且,有我在。” 这最后三个字,让林月娥心头一颤。 这个男人,真的变了。 不再是那个整日赌博醉酒、拳脚相加的陆癞子了? 而是……回到了当年那个让她心动的少年模样? 门帘轻动,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小雪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小雪,过来。”陆青山招手,声音柔和,“爸给你带好东西啦。” 小雪犹豫着,在妈妈的鼓励眼神中,小步挪到炕边,瞪大眼睛看那只小狗。 “是狗狗吗?”她小声问,声音细得像蚊子。 “嗯,金虎。”陆青山轻轻将她抱到身边,感受着女儿柔软的小身体,心中充满柔情,“它会保护咱们家,跟爸一起打猎。摸摸它,别怕。” 小雪小心翼翼伸出手指,点了点金虎的脑袋。 金虎虚弱地抬眼看了这个小主人一眼,摆了摆超大的爪子,尾巴微微摇了摇。 林月娥端来加了肉末的稀米汤,递给陆青山。“能喝吗?” “能。”他接过碗,舀起一小勺,送到金虎嘴边。 金虎似乎闻到了那救命的肉香味,努力地抬起头,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勺子边缘的汤水。 它实在太虚弱了,连吞咽都显得异常艰难。 陆青山极有耐心地一点点喂着,温热的米汤混着肉末的香气,缓缓滑入小狗干涩的喉咙。 渐渐地,金虎的吞咽似乎变得有力了一些,原本黯淡的眼睛里,也仿佛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彩。 小雪在一旁看得入了迷,小脸上满是惊奇,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金虎温热的小耳朵。 “爸爸,你看,它的眼睛亮了一点点,好像天上的小星星。” 陆青山闻言,心中一动,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温声道:“对,等金虎身体好了,爸爸就带你一起去山上,教你认各种各样的小鸟,还有兔子、狍子,好不好?” 小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一盏小灯。“真的吗?” “爸爸说话算话。”陆青山郑重地承诺,看着女儿脸上绽开的、纯真的笑容,他感觉自己冰封已久的心,也仿佛被这笑容融化了一角。 林月娥在旁边静静看着这父女互动,心中涌起一丝久违的安全感和希望。 这个家,似乎真的在悄然变化。 “那……我去给你们熬点高粱大米粥?”她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微弱的期待,“你们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好啊。”陆青山抬头,对上她的眼睛,“谢谢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林月娥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猛地愣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少年了?自从结婚后,自从他变成那个样子后,她再也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这两个字。 记忆中,只有无休止的谩骂、指责和拳脚。 她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向灶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瞬间泛红的眼角和不受控制落下的泪水。 陆青山继续喂着金虎,感受着这个小生命在自己手中逐渐恢复活力。 他知道,不仅是这条小狗,他的家庭、他的生活,都在走向复苏的道路。 【山野之心】在他胸口随着金虎微弱的心跳,也轻轻地、富有节奏地跳动起来,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和连接。 窗外,风雪依旧呼啸。土炕上,喝了半碗米汤的金虎似乎有了些力气,轻轻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然后满足地咂了咂嘴,缓缓闭上了眼睛,依偎在温暖的旧棉絮里,呼吸变得均匀而平稳。 陆青山知道,它活下来了。 就像这个家,也一定能熬过这个最冷的寒冬,迎来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明天。 第47章 通人性的小猎犬!刚活过来就护主,猛! 天刚蒙蒙亮,寒意像是钻头,一点点往门窗缝隙里挤。 土炕也凉了大半截,只有灶口那边还留着点昨晚的余温。 陆青山靠在炕沿边,眼睛几乎没离开过那团裹在破棉絮里的小东西。 金虎好像不行了,比昨晚更糟。 呼吸若有若无,小肚子几乎看不见起伏,好像随时都要断气。 林月娥也醒了,没敢出声,默默坐起身,两只手死死抠着被子角,眼里全是慌。 西屋的小雪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句梦话。 就在这时,金虎那点微弱的气息,彻底没了。 小身体一动不动,彻底僵了。 “它……”林月娥嗓子眼发紧,带着哭音,赶紧用手捂住嘴,眼泪唰就下来了。 刚燃起的那点希望,像是被冰水猛地浇灭。 陆青山的心也像是被狠狠捏了一把,疼得厉害。 但他没乱,俯下身,手掌轻轻盖在金虎冰凉的小身上。 【山野之心】在他胸口猛地一跳,随即散发出一股微弱却持续的暖意。 他闭上眼,集中全部心神,不是强行控制,更像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着这个顽强的小生命。 试图将【山野之心】那股源于山野、带着勃勃生机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渡过去一丝。 这感觉很奇妙,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着一根极其脆弱的丝线,试图将自己的力量沿着这根线传递过去。 这极耗心神,他甚至能感觉到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明明屋里冷得像冰窖。 屋里静得可怕,只剩下林月娥压抑的哭声和窗外呜呜的风声。 陆青山额头冒出细汗,明明屋里还很冷。 他能“感觉”到金虎身体里那点最后的火苗,像风里的烛光,眼看就要灭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 就在那火苗彻底熄灭的前一瞬—— “嗬!” 一声极轻,却又无比清楚的抽气声! 金虎的小身子猛地抽了一下,像是呛水的人终于挣扎出水面,拼命吸了口气! 虽然还是弱得可怜,但那小胸脯,又开始有了起伏,微弱,但很坚定! “活了!活过来了!”林月娥又哭又笑,捂着嘴的手指头都白了,眼泪流得更厉害,全是欢喜。 陆青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睁开眼,看着金虎重新起伏的小身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累又踏实。 他小心把手拿开,怕惊着这小东西。 过了一会儿,金虎慢慢睁开了眼。 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此刻虽然依旧带着浓重的疲惫,却仿佛被洗去了一层尘埃,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微弱却倔强的光彩。 它挣扎着,微微抬起头,那双带着野性、却又无比清澈的眼睛,越过陆青山的手臂,牢牢地锁定在了陆青山的脸上。 眼神里,没了之前的害怕和迷茫,多了种像是认定了什么似的依赖和信任。 它好像知道,是这个人把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好了,没事了。”陆青山声音有点哑,轻轻摸了摸金虎的脑袋。 林月娥赶紧擦干泪,手脚麻利地去灶间热米汤,还特意多放了点昨天剩下的肉末,剁得更碎。 这次喂起来,比昨晚顺当多了。 金虎虽然还是没啥力气,但吞咽明显有力了,小舌头舔着勺子边,发出很轻的响动。 一小碗米汤,它断断续续竟然喝了大半。 喝完后,它好像有了点精神,没马上睡,努力把小脑袋往陆青山手心里蹭了蹭,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很轻的呼噜声。 陆青山心里惊叹这小东西命真硬,也隐约觉得,自己胸口的【山野之心】好像跟金虎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他对这狗,是越发看重了。 “爸爸,狗狗好了吗?”小雪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揉着眼凑到炕边,小脸上全是好奇。 “嗯,金虎很勇敢,挺过来了。”陆青山把女儿搂过来,让她看金虎,“你看,它在谢谢我们呢。” 小雪小心地伸出手指头,又摸了摸金虎的小脑袋。 金虎似乎感觉到了小主人的善意,轻轻摇了摇尾巴,虽然幅度很小,但小雪高兴得眼睛都弯了。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赵铁柱和刘富贵来了。 “青山哥!俺们来了!”赵铁柱的大嗓门隔着门板就响了起来。 陆青山起身去开门,冷风呼地灌进来。 赵铁柱和刘富贵冻得脸通红,搓着手进屋。 看到炕上那只明显精神多了的小狗崽,两人都愣了下。 “哎哟,这狗崽子缓过来了?真命大!”赵铁柱憨笑着说。 刘富贵也凑近看了看,啧啧两声:“青山哥,你这哪捡的宝贝,瞅着就跟村里那些土狗不一样!” “干活吧,别耽误了。”陆青山没多说,指了指院子里那堆冻得跟石头似的野猪肉,“今天得把这些都拾掇好。” 院子里,那堆肉和下水,就算昨天见过,今天再看,还是让赵铁柱和刘富贵心里直突突。 这都是肉啊!实打实的! 陆青山开始分派活计。 让赵铁柱用斧子把大块冻肉劈开,分成小块,方便放。 又让刘富贵把猪心、猪肝、猪肺、猪大肠这些下水仔细收拾出来。 “铁柱,劈肉看好纹路,顺着来,省劲。” “富贵,大肠翻过来,用草木灰或者粗盐使劲搓,把那黏糊糊的臭味弄掉,不然吃不了。” “猪肝留着,切片拿盐腌上,能放几天。心肺啥的,今儿就炖了吃。” 陆青山一边说,一边自己也动手。 他收拾猎物的动作麻利得很,不管是劈肉还是清内脏,都透着股老猎人的稳当和利索。 赵铁柱和刘富贵看得是心服口服,干活也更起劲了。 林月娥也没闲着,烧水,递东西,偶尔帮把手。 小雪抱着个小板凳,坐在门槛那儿,好奇地看着大人们忙活,时不时回头瞅瞅炕上打盹的金虎。 就在这时,炕上的金虎突然抬起了头。 它好像是被院里的动静惊醒了,摇摇晃晃站起来,腿还有点软,眼神却一下子变得很警惕。 它先是看了看院里忙活的赵铁柱和刘富贵,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警告的呜咽。 赵铁柱和刘富贵都停了手,愣了一下。 “嘿,这小东西,还挺护家!”赵铁柱咧嘴笑笑,没当回事。 可紧接着,金虎的目光猛地转向了院门口的方向,身子微微弓起来,喉咙里的呜咽声变得更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凶狠的意味。 陆青山顺着金虎的目光看去。 果然,隔壁的钱寡妇正端着个空盆,站在自家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 她那张脸上,带着惯有的那种又馋又算计的神情,嘴角似乎还撇着。 显然是被这边劈肉、收拾下水的动静给勾过来了。 “呜……汪!汪!”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奄奄一息的金虎,竟然对着钱寡妇的方向,猛地发出了两声低吼,紧接着是虽然不大,但异常清晰的吠叫!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警惕,还有点儿护食的凶劲儿。 钱寡妇被这冷不丁的狗叫吓了一大跳,脖子猛地一缩。 她悻悻地往后退了两步,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什么玩意儿,捡来的病狗崽子也敢冲我叫唤……” 声音不大,但足够院里的人听见。 陆青山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搭理。 钱寡妇见陆青山看过来,眼神一对,心里莫名有点发怵,讪讪地缩回头,转身进了自家院子,还重重地关上了门。 陆青山看着金虎这副小身板里爆发出的惊人本能,心里更踏实了。 不愧是正经的鄂伦春猎犬,这护家、护主、警戒的天性,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他走回屋里,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金虎的脑袋,算是安抚和表扬。 “好样的,金虎,知道看家了。” 金虎立刻不叫了,尾巴试探着摇了两下。 然后亲昵地用还有些发凉的小脑袋,蹭了蹭陆青山温暖干燥的手心,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好像得到了天大的夸奖。 第48章 男儿立志出乡关,闯出一片天! 院子里,赵铁柱和刘富贵还在对着那堆冻得邦邦硬的肉山发愣,眼神里混杂着兴奋和不知所措。 陆青山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猪肉和下水,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这么多东西,光靠自家吃,哪怕再分给赵铁柱和刘富贵两家一些,吃到明年开春也吃不完。 冻起来虽然能放很久,但总这么明晃晃堆在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儿,太招眼。 何况,他现在急需更多的钱和各种票证,改善家里的日子是眼前事,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镇上的供销社收货是方便,但剩余的肉和下水这些恐怕是不收,就算收也要不来好价格,而且他那里的票证额度确实紧张。 特别是粮票。 看来,必须得跑一趟县城。 县城地方大,人多,单位也多,路子肯定比镇上野,说不定能找到出价更高,或者能换到更多紧俏物资的买家。 没准还能碰上些意想不到的机会。 “铁柱,富贵。”陆青山走到院子里,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拿定了主意的劲儿。 “这些肉,咱们已经处理掉大头。剩下这些,我琢磨着,明天去一趟县城,探探路子,看看行情。” “去县城?”赵铁柱猛地抬起头,满脸写着惊讶,嗓门都大了几分,“那可老远了!走路得大半天吧?天寒地冻的!” 刘富贵眼睛也瞪圆了,搓着手凑近一步,有点结巴地问:“县、县城?青山哥,那、那地方好东西肯定多!咱、咱们这肉能卖上好价钱不?比、比供销社高?” “嗯。”陆青山点点头,“县城机会多,人也活泛。价钱好不好,去了才知道。总得试试,窝在村里发不了财。” “你们俩明天就别跟我去了,在家待着。” 他看着两人,认真交代道:“帮我照看点家里,主要是看着月娥和小雪,还有炕上那小东西。” 他指了指屋里。 “院里这些肉和下水,你们抓紧收拾利索了。该腌的腌上,猪头猪蹄啥的收拾干净,该冻的继续冻好,用雪埋严实点,别让人惦记了。” 这番安排,既是信任,也是把担子实实在在地分给了他们。 赵铁柱立刻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瓮声瓮气地保证:“放心吧青山哥!家里的事交给我们哥俩,保证给你办得牢牢的!谁敢来找麻烦,俺第一个不答应!” 刘富贵也跟着挥了挥瘦小的拳头,虽然看着还是单薄,但眼神里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坚定和机灵劲儿:“对!青山哥,你放心去!谁敢来捣、捣乱,俺、俺们饶不了他!俺眼神好,帮你盯着!” 陆青山看着这两个逐渐显露出担当和可靠的兄弟,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他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赵铁柱:“拿着,这几天你们在家帮忙,不能让你们白干,买点吃的。” 赵铁柱连忙摆手:“这咋行!青山哥,你给的够多了!” “拿着!”陆青山把钱硬塞给他,“干活就得有报酬,这是规矩。以后跟着我干,亏不了你们。”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擦亮,灰蒙蒙的,冷得人骨头缝里都冒寒气。 陆青山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 他挑了剩下的一条野猪腿,这东西在县城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又选了几块品相最好、足有十来斤的五花肉,肥瘦相间,看着就喜人,用干净的麻袋仔细装好,扎紧袋口。 林月娥默默地帮他把有些歪斜的棉袄领子拉正,又蹲下检查了一下他脚上那双打了补丁的棉鞋带子系紧了没有。 她的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担忧,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注意安全的话,但看着丈夫坚毅的侧脸,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她知道,这个家要变好,他就得出去闯,拦不住,也不能拦。 “爸,你要去哪里呀?”里屋传来了小雪带着浓浓鼻音的、睡眼惺忪的声音。 小丫头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光着脚丫踩着冰凉的地面,揉着眼睛走到门口,看到爸爸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要出门,小脸上立刻写满了不舍。 “爸爸去县城。”陆青山连忙放下麻袋,几步过去把女儿抱起来,用自己带着体温的手焐着她冰凉的小脚,声音放得格外柔和,轻轻捏了捏女儿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 “去给小雪买花布,扯块红色的,像窗花那么红,回来给你做新棉袄,好不好?” 小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两颗被擦亮的黑葡萄,用力点点头:“好!要红色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穿的那样!” 就在陆青山准备起身背上麻袋的时候,炕上一直安静趴着的金虎突然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它挣扎着从温暖的破棉絮里爬出来,四条小短腿还有些打晃,但还是跌跌撞撞地,像个毛茸茸的小肉球一样滚到了炕沿边。 它伸出毛茸茸的前爪,用尽力气,轻轻扒拉着陆青山的裤腰,喉咙里发出焦急又带着恳求的哼唧声,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它想跟着一起去。 陆青山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他停下动作,再次蹲下身,与金虎那双湿漉漉的、清澈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平视。 他能感觉到这小东西对自己那种毫无保留的依赖。 他伸出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小狗柔软温热的脑袋,感受着它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的颤抖。 “金虎乖,你还小,身上还有伤,路太远了,冰天雪地的,你走不动。”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仿佛【山野之心】也传递了一丝平静过去。 “家里得有人守着,你得保护妈妈和小雪姐姐,知道吗?这是你的任务,重要的任务。” 金虎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又或许是感受到了他语气中那份不容拒绝的坚定,呜咽声渐渐停了下来。 它用那双依旧带着野性,却又无比信任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陆青山,小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 然后,它慢慢松开了扒拉着裤腿的爪子,恋恋不舍地往后退了两步,重新趴回了炕沿边,紧挨着小雪刚才坐着的小板凳,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 但它的目光,却像粘住了一样,一直紧紧地追随着陆青山。 看着他站起身,调整了一下肩上沉重的麻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屋里的妻女和小狗。 然后,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清晨灰蒙蒙的寒风里。 院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屋内的温暖和那道依依不舍的目光。 陆青山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袄,感受着肩上麻袋沉甸甸的分量,那是全家人的嚼裹,更是未来的希望。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带着雪味的空气,冷气瞬间灌满了肺腑。 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也冲散了离别带来的那点怅然。 县城,一个比湾沟镇更广阔,但也更陌生、更复杂的地方。 那里有机遇,但也可能潜藏着他现在还无法预料的风险和麻烦。 这一次去,不仅仅是为了卖掉这些山货换取钱票,更是他走出山湾村,为这个家,也为自己,去拓展更大生存空间的第一步。 前路未知,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自家那扇紧闭的木门,以及窗户里透出的那点微弱而温暖的灯光,像是要把这幅画面刻进心里。 然后,他毅然转过身,迎着凛冽刺骨的寒风,迈开大步,朝着那条蜿蜒曲折、覆盖着厚厚积雪、通往县城的山路走去。 雪地里,留下了一串坚实而清晰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向未知,也走向希望。 第49章 砰!院门被踹!林月娥母女陷绝境! 山路难行,积雪没过脚踝,踩下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传出老远。 陆青山肩上扛着几十斤重的麻袋,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健而有力。 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他毫不在意,胸膛里反而有一股热气在升腾。 县城!不仅意味着更高的收购价和紧缺的票证,更是一个探路的机会。 打猎终究看天吃饭,他必须尽快找到更稳定的营生,让妻女彻底摆脱贫困,过上温饱无忧的日子。 【山野之心】在胸口随着他的步伐微微跳动,感知着周遭风声、鸟鸣和雪下隐秘的动静。 走了两个多小时,天色大亮,他找了个背风的石坳,啃着冻硬的玉米面饼子。 突然,他心口猛地一缩,【山野之心】传来一阵极不舒服的悸动。 像是家里的方向有什么阴冷的、不怀好意的视线在窥伺。 并非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充满恶意的感觉。 他皱紧眉头,不安感瞬间爬满心头。 是错觉,还是真的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压下担忧,加快速度吃完饼子,立刻起身,脚步更快了几分。必须早去早回! 与此同时,山湾村,陆青山家的院子里。 赵铁柱挥汗如雨,斧头起落间,冻肉被一块块劈开。 刘富贵则蹲在角落,忍着腥臭,仔细搓洗着猪大肠,冻得通红的手不停哈气。 林月娥在屋里屋外穿梭,烧水递工具。 看着院里忙碌的两人,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陆青山走前安排得周全,这两人干活实在。 炕上,金虎恢复惊人,已能歪歪扭扭走几步。 它好奇地打量外面,只要赵铁柱或刘富贵靠近门口,喉咙里就发出低沉的呜咽,小小的身躯紧绷,一副护卫的姿态。 “嘿,嫂子你看,这小东西还真认主!”赵铁柱憨笑着喊。 林月娥脸上露出一丝浅笑,摸摸金虎脑袋:“它胆小,认生。”金虎立刻温顺地蹭她的手。 隔壁钱寡妇的院门半开着,三角眼不时瞟来,充满嫉妒和贪婪。 她甚至端着空碗凑到篱笆边想搭话,被金虎一阵低吼吓退。 到了傍晚,肉和下水都收拾妥当,赵铁柱和刘富贵各自揣着陆青山给的辛苦钱回家。 “嫂子,有事就大喊一声,俺们离得不远!”赵铁柱不放心地叮嘱。刘富贵也点头:“对,俺耳朵尖!” 两人走后,院子彻底安静下来,夕阳给白雪镀上灰冷的色调。 林月娥抱柴进屋,仔细插好了院门和房门。 小雪趴在炕沿逗弄金虎,金虎乖巧地用湿鼻子碰她的小手。 屋里暖意融融,土炕散发着热气。 然而,村西头的马六嘬着牙花子,阴沉的目光早已盯上了陆家烟囱冒出的炊烟。 陆癞子打到野猪发财的消息传遍了村子,让他心里极度不平衡。 凭什么这种废物也能翻身? 更别提林月娥那水灵的模样,以前陆癞子在家他还顾忌几分。 现在听说陆癞子出了门,家里就剩孤儿寡母…… 简直是老天爷送上门的机会! “妈的,陆癞子这狗东西走了狗屎运!” 马六啐了口唾沫,眼中凶光毕露。 “他不在,老子今天就替他‘照顾照顾’婆娘!” 他转身回屋,招呼上平日跟着他混的闲汉赵老三和赵老五。 “走,哥带你们去陆家弄点野猪肉下酒,顺便……嘿嘿,那小娘们,哥先尝尝鲜,完事儿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赵老三和赵老五对视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淫笑,抄起木棍铁锹跟上。 “六哥敞亮!”“那娘们确实带劲,想想就烧得慌!” 夜幕悄然降临,寒风卷着雪粒子,呜呜作响,掩盖了三个鬼祟靠近的脚步声。 屋里的林月娥刚给小雪喂了半碗粥,炕上的金虎突然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 耳朵警惕地竖起,喉咙里发出极低沉的“呜呜”声,不安地在炕上踱步,鼻子对着门口的方向不停嗅闻。 “怎么了金虎?”林月娥心头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话音未落—— “砰!砰!砰!” 陆青山家的院门被擂得震天响,粗暴而急促,伴随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开门!林月娥!给老子开门!”是马六嚣张的声音。 “不开门老子就踹了!妈的,装什么死!” “谁、谁啊?”林月娥吓得手一抖,碗差点掉地上,声音发颤,本能地将小雪紧紧搂在怀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是马六!他果然来了!青山不在家…… “不开是吧?给脸不要脸的臭娘们!” “哐当——!” 一声巨响,伴随着木头碎裂的刺耳声响。 院门,竟被他们用蛮力生生撞开了! 三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挡住了外面微弱的星光,如同三尊凶神恶煞,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马六拎着木棍,歪着头,浑浊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在林月娥惊恐的脸上和她怀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雪身上扫过。 “呜——汪!汪汪!” 没等马六开口,炕上的金虎猛地弓起身子,全身毛都炸了起来,对着门口的三人发出凶狠急促的狂吠! 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龇着细密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的架势! “哟,还养了条会叫唤的?”马六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吠叫惊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满脸不屑,举起木棍指向金虎,“小畜生,再叫唤老子先把你炖了!” 林月娥吓得浑身发抖,把小雪死死护在身后,声音带着哭腔,却强撑着喊道:“马六哥,你、你们要干什么?俺家男人不在……” “不在正好!”马六狞笑着,一步步逼近。 木棍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目光贪婪地扫过屋里角落堆放的东西和林月娥因恐惧而起伏的胸口。 “听说你们发财了?打了大野猪?哥几个最近手头紧,跟你‘借’点肉吃。” 他顿了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淫邪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林月娥身上。 “再跟你这小娘们……嘿嘿,‘借’点别的,暖暖炕!” 第50章 月娥拔刀!绝境之中母则刚 “呜——汪!汪汪!” 没等马六开口,炕上的金虎猛地弓起身子,全身毛都炸了起来。 对着门口的三人发出凶狠急促的狂吠! 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龇着细密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的架势! 它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却猛地从炕上跳了下来! 它知道自己还很弱小,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林月娥和小雪身前。 冲着步步逼近的马六呲起稚嫩却尖利的獠牙,发出了更加凶狠的低吼和吠叫! “哟,还养了条会叫唤的?”马六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吠叫惊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满脸不屑。 举起木棍指向金虎,“小畜生,滚开!再叫唤老子先把你炖了!找死!” 他眼神一厉,被这不知死活的小狗激怒,抬起穿着笨重棉鞋的脚,对着那小小的身影,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金虎反应极快,竟在最后关头扭身躲开了要害,但那巨大的力道还是狠狠踹在了它的后腿上! “嗷呜——!” 金虎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小身体如同破布袋般被踹飞出去,重重撞在墙角的柴火堆上,滚落在地。 它挣扎着想爬起来,左后腿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软软地耷拉着,根本使不上力,只能徒劳地在地上抽搐,发出痛苦的呜咽。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马六,充满了不屈的愤怒和剧痛。鲜血很快从嘴角渗出,染红了下巴的白毛。 “金虎!”林月娥和小雪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眼泪夺眶而出。小雪更是吓得哇哇大哭。 “妈的,还想咬老子?” 马六呸了一口,更觉得失了面子,晃着膀子,目光转向吓得面无人色的林月娥,淫邪的笑容更加明显:“小娘们,轮到你了!” 他指使赵老三和赵老五:“动手!先把那娘们按住!值钱的东西,还有肉,都给老子搬走!” 赵老三和赵老五立刻如同饿狼般扑了上去,发出兴奋的怪叫,粗暴地翻箱倒柜。 柜门被拽开,里面叠好的几件旧衣服被扯出来扔了一地。 炕上的被褥也被掀翻。 赵老三一脚踹翻墙角的米袋子,划开一道口子,白花花的大米混着泥土灰尘洒得到处都是——那是这个家仅剩的口粮,是陆青山特意买回来的精米! 赵老五甚至找到了炕柜里藏着的几十块钱和一些粮票,那是陆青山留下的家用。 “六哥!有钱!”赵老五兴奋地喊道。 马六则一步步走向炕边,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目光像是黏在了林月娥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 最后落在她怀里吓得浑身发抖、却依旧死死护着女儿的林月娥脸上,露出令人作呕的淫邪笑容。 “月娥妹子,你男人不在,这大冷天的,让哥哥们好好疼疼你……”他的脏手,已经伸向了炕沿,咧着黄牙,直接抓向林月娥的胳膊。 “滚开!”林月娥尖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打开马六的手。 几道血痕立刻出现在他脏污的手背上。 马六舔了舔手背上的血,嘿嘿笑了声,眼睛里的邪火更旺了。 “够辣!老子就好这口!”他口水都快滴下来,再次扑了上来。 林月娥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看到地上抽搐不止、鲜血淋漓的金虎,听到小雪撕心裂肺的哭声,又看到马六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一股冰冷的恨意混着绝望,从骨头缝里炸开。 不能让他得逞! 她死了,小雪怎么办? 她猛地转身,抓起了灶台上那把磨得锃亮的菜刀。 冰凉的刀柄攥在手里,让她颤抖的手臂多了几分僵硬。 刀刃在油灯下闪着寒光。 “都别过来!” 她双手握刀,手臂抖得厉害,眼睛瞪得滚圆,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尖利。 “不许动!” 她把小雪死死护在身后,刀尖直指马六,一步不退。 赵老三和赵老五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停下了翻东西的手,面面相觑。 马六也没想到这平时逆来顺受的娘们敢动刀,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 “反了你了!还敢拿刀吓唬老子?兄弟们,愣着干啥?给我按住她!” 隔壁钱寡妇吓得心怦怦跳,扒着门缝看。 看到林月娥抄起菜刀,她脖子一缩,赶紧插上门闩,躲回屋里,心里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屋里正僵持着,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磕磕巴巴却异常焦急的声音响起。 “住、住手!干、干啥呢!” 是刘富贵! 他回家越想越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又折返回来看看。 刚到门口就看到这吓人的一幕,腿肚子直哆嗦。 可看到林月娥和小雪的样子,想到青山哥的好,他一咬牙,抄起墙角的烧火棍就冲了进来。 虽然人瘦小,棍子也抖,但还是挡在了门口。 “你、你们欺负人!” 马六回头一看,见是瘦猴似的刘富贵,顿时嗤笑一声:“哪来的小瘪三,滚一边去!” 与此同时,离村还有几里路的陆青山,心口猛地一抽! 【山野之心】在他胸腔里狂跳,像被火烧一样。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淹没了他。 那感觉无比清晰,指向家的方向——极度危险! 出事了! 月娥和小雪! 他脑子嗡的一声,想都没想,肩上那几十斤重的麻袋被他狠狠甩进雪地。 钱? 票? 狗屁! 都比不上月娥和小雪一根头发! “月娥!小雪!” 他吼出声,声音都变了调,双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像离弦的箭冲向村子。 积雪飞溅,冷风灌进肺里像刀割,他却感觉不到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 他像一阵风冲回村口,冲到自家院外。 浑身冒着滚滚热气,胸口剧烈起伏如风箱,汗水浸湿了额发,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霜。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撞烂的院门! 屋里传来月娥的尖叫,小雪的哭喊,还有男人的污言秽语。 更有一声微弱的、像针扎进他心口的小奶狗的呜咽——是金虎!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陆青山的头顶。 他眼前发黑,随即视野里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血色。 那双奔波许久、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杀意。 他看清了屋里的情形: 马六那张狞笑的脸正对着炕边; 赵老三和赵老五把刘富贵打倒在地; 林月娥握着刀,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小雪缩在她身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墙角,金虎蜷缩着,身下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一股骇人的气势从陆青山身上轰然散开,冰冷,刺骨,带着山林猛兽般的狂暴与凶戾。 院子里的风似乎都停了一瞬,空气仿佛凝固。 “谁——他——妈——敢——动——我——家——人!” 声音不高,带着奔跑后的沙哑和极度的压抑,却像冰锥子一样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朵,带着尸山血海般的煞气。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马六、赵老三、赵老五都僵住了,脸上的淫笑和嚣张凝固,如同被扼住了脖子。 连刘富贵都忘了害怕,呆呆地看着门口那个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杀气腾腾的身影。 林月娥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颤。 眼泪瞬间决堤,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出声。 小雪也停止了哭泣,抽噎着,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爸爸!” 第51章 雷霆手段!人渣就该打断腿! 马六还没反应过来,陆青山已经如鬼魅般闪到他身前。 那一瞬间,马六只看到一双布满血丝、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面除了冰冷的杀意,别无他物。 “你找死!?” 陆青山声音低哑,平静得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这平静的语气却让马六后背发麻。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被喉咙里的恐惧堵住了。 马六身后的赵老三壮着胆子喊道:“陆癞子,你敢动手?信不信我——” 话音未落,陆青山动了。 他像是在山里面对一头暴怒的野猪那样——直接、果断、狠辣。 他猛地欺身,右腿如钢鞭般扫出,带着风声,精准地踢在马六支撑身体的右小腿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紧接着是马六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自己已然变形的小腿,疼得满地打滚,声音凄厉得不像人声。 那惨叫声像是一记惊雷,把赵老三和赵老五从呆滞中惊醒。 “六哥!” 赵老三惊叫一声,随即怒目圆睁,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就向陆青山冲来,“陆癞子,你找死!” 陆青山看都没看他一眼,反手抓住赵老三挥来的木棍,借力一带一扭,木棍脱手。 同时,他一记干脆利落的窝心脚,正中赵老三后背心! “砰!”一声闷响。 赵老三像个破麻袋一样直直飞出去,重重撞在门框上,捂着面门跪在地上,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像离水的鱼一样抽搐。 赵老五被眼前的一幕吓破了胆,转身就要夺门而逃。 “想跑?” 陆青山声音冷得像冰,一把抓住赵老五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人拖了回来,顺势一脚踹在他的膝弯处。 “噗通!” 赵老五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抱着腿哭嚎起来:“别打我!别打我!不关我的事啊!” 三个壮汉,在陆青山手下,连十秒钟都没撑过去,全部变成了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废物。 整个屋子里回荡着他们的惨叫声和哭嚎声。 “青……青山哥……” 刘富贵扶着墙站稳,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从没见过陆青山这么凶狠的一面,简直像山里的猛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铁柱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根锄头。 “青山哥!我听见喊声……” 赵铁柱话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打滚的三人。 又看了看站在屋子中央,浑身散发着骇人杀气的陆青山。 “铁柱,富贵,把这三个人渣给我捆了。” 陆青山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用捆野猪的法子捆,谁敢动,打断他的腿。” “好嘞!” “青山哥你放心!” 赵铁柱立刻举起锄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的三人。 刘富贵也反应过来,赶紧跑西屋去拿打猎用的粗麻绳。 确认已经控制住局面,陆青山这才快步走到炕边。 “月娥,小雪,没事了,没事了……” 陆青山紧紧抱住浑身发抖的妻子和女儿,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但他的身体依旧因后怕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别怕,爸爸回来了……他们……有没有伤到你们?” 林月娥重重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看着丈夫宽阔的后背,这个曾经让她绝望的男人,此刻却如同一座山,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她害怕他刚才的狠厉,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小雪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小声抽泣着:“爸爸……金虎……金虎被坏人打伤了……” 陆青山心中一痛,这才想起墙角的金虎。 他松开妻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下身。 金虎还在地上痛苦地呜咽。 看到主人靠近,它努力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呼噜声。 像是在委屈地撒娇,又像是在庆幸主人终于回来了。 那条被踹伤的后腿无力地垂着。 “好狗子……好样的……” 陆青山声音哽咽,手指轻轻抚摸着金虎温热的脑袋,感受到它身体的颤抖,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腾。 他转头看向地上还在哀嚎的马六,目光如刀:“这么小的狗,你也下得去手。” 马六被那目光刺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嘴硬。 “不就是条狗!老子赔你……啊!” 他的话被陆青山一脚踩在伤腿旁的地面上,震得他惨叫声都变了调。 陆青山眼中杀气毕露,正要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院外,随后是车门打开的声音。 “陆青山!是陆青山的家吗?” 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紧接着,陈志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军绿色棉大衣,头戴皮帽,手里还拿着一个公文包。 当他看到屋内的情形时,表情瞬间凝固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陈志国踏进门槛,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 地上三个男人正捂着伤处打滚哀嚎,被赵铁柱和刘富贵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陆青山浑身散发着未消的戾气,紧紧护着身后的妻女。 满屋子被翻得狼藉不堪,墙角还躺着一只明显受了重伤的小狗。 “陈……陈公安?” 陆青山看到陈志国,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眼中的杀意也收敛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陈志国没有立即回答。 他先是快速扫视了一眼地上的三人,又看了看抱在一起的陆青山一家,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只受伤的小狗身上。 他眉头紧锁,很快就大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青山兄弟,我本来是有点别的情况来找你核实一下。” 陈志国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但看样子,这里的事情更紧急。先把这边处理完。” 他走到林月娥身边,语气温和:“你是弟妹吧?别怕,有我在。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林月娥摇摇头,惊魂未定,说不出话来。 小雪怯生生地躲在母亲怀里,看了陈志国一眼,又把脸埋了回去。 陈志国点点头,转向地上哀嚎的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青山兄弟,你让这两位兄弟去一个人,把村长和民兵队长都叫来。” 陈志国的语气不容置疑,“就说江源县公安局刑警队陈志国在这里,让他们立刻过来处理紧急情况!” 刘富贵应了一声,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赵铁柱则继续拎着锄头,像门神一样守着被捆的三人。 陆青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再次蹲下,轻轻抱起还在呜咽的金虎,检查着它的伤势,心疼如绞。 陈志国看着陆青山,又看了看满屋狼藉,摇摇头。 “青山兄弟,别冲动。人我已经让人去叫了,一切按规矩来,跑不了他们。” 没一会,村长和民兵队长跟着刘富贵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看到屋里的情形,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陈公安?这……这是咋回事啊?” 陈志国面色严肃,指着地上被捆的三人,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村长,队长,都过来了正好。刚才我已经询问过了。” “这三个人,马志国、赵三强、赵五强,光天化日之下强行闯入民宅抢劫未遂,打伤家犬,毁坏财物,言语污秽,意图不轨,并且携带凶器!”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地上哀嚎的三人,加重了语气。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邻里纠纷,也不是村里能私了的小打小闹了!这是严重的刑事案件!必须立刻移交公安机关,依法严肃处理!” 村长和民兵队长听得心头一跳,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马六这几个人不是东西,但也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要惊动县里的公安。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陈志国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犹豫,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屋子内外。 “还有,陆青山同志是我们县公安局近期重点关注和培养联络的优秀猎手,协助我们处理过山林里的紧急情况。” “他的家人在家中受到如此严重的威胁和侵害,他为了保护妻女和自身安全,所采取的必要防卫行为,我会亲自向组织汇报,并为他作证!” 这话一出,不啻于平地惊雷! 地上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指望村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马志国三人。 听到“移交公安机关”、“刑事案件”、“重点培养联络的猎户”、“陈公安亲自作证”这几个词。 瞬间面如死灰,连哀嚎都忘了,瘫软在地上,眼神里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恐惧。 完了,这次彻底栽了! 林月娥此时终于从巨大的惊吓和后怕中缓过神来,听到陈公安的话,尤其是最后那句为丈夫作证的话。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地一下涌了出来。 她紧紧抱住怀里还在抽噎的小雪,身体因为激动和如释重负而微微颤抖。 下意识地将脸靠在了旁边陆青山坚实温暖的胳膊上,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陆青山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 他的目光却锐利地落在陈志国身上,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惑和惊讶。 县公安局?重点培养联络的猎户?协助处理过紧急情况? 这些信息如同石子投入湖心,在他脑海里激起层层涟漪。 他什么时候成了公安局的重点培养对象了? 他看着陈志国沉稳的面容,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一个大胆的猜测隐隐浮现。 不远处,墙角的柴火堆旁,被陆青山小心放在旧棉袄上的金虎,似乎感受到了屋里气氛的变化。 轻轻地呜咽了一声,湿漉漉的黑眼睛望着陆青山。 像是在提醒着什么,又像是在分享着主人的疑惑。 第52章 风波过后,喜庆团圆小年夜 陈志国揉了揉眉心,朝着赵铁柱和赵永年点点头。 “村长,铁柱同志,麻烦你们先把这三个人押到村公所,我去通知镇上的同志过来带走。”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皮帽上的警徽在油灯下闪着冷光。 赵永年忙不迭地应声,一边让民兵队长和铁柱架起地上呻吟的马六三人,一边频频向陈志国点头哈腰。 刘富贵虽然被马六吓得够呛,听到要把人带走也松了口气,赶忙帮忙推开门让他们出去。 陆青山随手拉住富贵,给他交待一下,一会去村口把他的包袱捡回来。 刘富贵应和着,回头拽着赵老三、赵老五走出了屋门。 待人都出了门,陈志国转向陆青山,目光沉稳而深邃。 他走近两步,压低了声音。 “青山兄弟,我找你是为了上次的事。你给的线索确实加快了我们破案进度。” “今天正是从老林场把人抓获,往县里返的路上,路过山湾村,顺路来感谢一下你。” 陆青山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陈志国说的正是他之前故意流传出去的,关于山里奇怪踪迹的消息。 “我只是听到一些传闻,也都是打猎人说笑的事,真要是破了案了,那也是陈公安您的功劳,我可没帮什么。” 陆青山摇摇头,眼里带着谨慎的试探。 陈志国老神在在地点头笑了笑,也没在意他的回答,对着陆青山低声道:“你要明白,咱们这种地方,一般人家难免被欺负。” “但你不一样——” 他意味深长地眼神上下扫了扫。 “你现在是我们''关注''的人物。以后有难处,可以找我。” 这一席话,听在陆青山耳中,分明是官方变相的庇护。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这局势变化,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陈志国临走时在门口站定,又回头看了眼陆青山:“记住,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可以联系我。” 堂屋的门刚一关上,林月娥再也绷不住了。 “呜——” 一声压抑许久的呜咽从她喉咙里奔涌而出,像是炸开的水坝。 她猛地扑向陆青山,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将脸深深埋进他胸口,肩膀剧烈抖动。 “青山…青山…呜呜…” 她声音哽咽,泪水瞬间浸湿了陆青山胸前的棉衣,“我好怕…好怕…” 陆青山感觉胸口一紧,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搂住妻子颤抖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拍着。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用力收紧双臂,笨拙地像揉面团似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 他嗓子嘶哑,声音低沉而有力,“只要我活着,谁也别想再伤害你们。” 小雪见妈妈哭得那么伤心,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身子一骨碌从炕上滚下来,踩着冰凉的地面,眼泪汪汪地奔到陆青山腿边,一把抱住他的膝盖。 “爸爸!爸爸!” 她仰着小脸,泪水肆意流淌,却努力想挤出笑容,“爸爸真厉害!打坏人!” 陆青山弯腰一把将女儿抱起,三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在这个寒冬的夜晚,在这间简陋的泥土屋里,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找到了这个家真正的温暖。 “好了好了,别哭了。” 陆青山轻声哄着,用粗糙的手指擦去小雪脸上的泪水,“爸爸保证,再也不会让坏人欺负咱们。” 林月娥慢慢平静下来,依旧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陆青山一震,【山野之心】的感应再次浮现在脑海。 他轻声道:“感觉不对,就赶紧往回赶。” 林月娥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目光中满是复杂。 这个曾让她绝望的男人,今天却像天神般及时出现,为她和女儿挡下了一切危险。 “青山,谢…” 陆青山迅速用手指按住她的嘴唇,轻轻摇头。 “别说这话。护你们,是我该做的。” “吱呀——” 门再次被推开,赵铁柱和刘富贵搓着冻红的手回来了,富贵手里拎着陆青山情急之下扔在村口的包袱。 “青山哥!那狗日的马六真是个怂包,一到村公所就跪地求饶,说腿断了命都不要了!” 铁柱忿忿不平,随即看到屋内的情景,挠挠头有些尴尬,“哎呀,俺打扰你们了?” 刘富贵眼尖,一眼看到了柴火堆旁瑟缩的金虎,边把包袱递给陆青山,边急忙上前:“青、青山哥,狗,狗没事吧?” 陆青山这才想起,赶忙把小雪交给林月娥,几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金虎。 小家伙瑟缩着,后腿依旧无力地耷拉着,一见是陆青山,委屈地呜咽起来,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他的手心。 检查一番,还好,只是被踹伤了腿,没有骨折。 陆青山心疼地摸摸它的头:“好狗,勇敢的金虎,你保护了妈妈和小雪。” 金虎仿佛听懂了,尾巴轻轻摇了摇,眼里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些许。 “铁柱,富贵,多亏了你们。” 陆青山起身,目光真诚,“今晚若不是你们察觉不对,及时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青山哥!这算啥,咱们是兄弟!” 赵铁柱憨厚地咧嘴笑,“再说了,俺来的时候啥也没干成,倒是你,嚯!那一脚,踢得马六哭爹喊娘,真解气!” 刘富贵也点点头,眼中满是崇拜:“青、青山哥,你也教教俺们,怎么这么厉害……” 屋子收拾到了大半夜。 虽然还有些狼藉,但家的感觉渐渐回来了。 林月娥额头微湿,眼中却泛起久违的平静和踏实。 小雪早已困得睡熟,小手还紧紧攥着陆青山的衣角,仿佛怕他再次离开。 陆青山看了看外面,天可能都快亮了。 “都累了,睡一会儿吧。” 他轻声道,“明天是小年,得准备点东西了。” 林月娥点点头,犹豫着看了眼依依不舍准备离开的赵铁柱和刘富贵。 “要不…你们在外屋歇一晚上?外面天寒地冻的。” 两人受宠若惊,赶忙摆手,表示家里人还等着,先回家了。 等他们走后,林月娥忙着收拾最后的散乱,陆青山则小心地给小雪把踹掉的新棉被拽了拽,金虎依偎在柴火堆旁的旧棉袄上睡得很香。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金虎偶尔的呜咽和炉火的噼啪声。 陆青山望着熟睡的女儿和妻子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的自己是多么混账,让妻子承受了太多。 重活一世,他只求妻女平安喜乐,却没想到差点再次把一切搞砸。 他心中充满愧疚和心疼。 夜幕渐渐消退,东方泛起鱼肚白。 一场大雪悄无声息地降临,仿佛要洗去昨夜的一切污浊与不安。 天亮时分,陆青山推开门,满眼银装素裹。 陆小雪在背后探出脑袋,顿时欢呼:“下雪啦!下雪啦!” “今天是小年。”陆青山回头,对林月娥说,“咱们包饺子吧。” 林月娥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往年这时,陆青山早就赌场窝棚里喝得不省人事,哪里想过小年这茬。 “家里…只有点玉米面。”她轻声道。 “我前天在镇里买了十斤白面。” 陆青山笑道,拍拍肩头并不存在的雪花,“赶紧烧水,我去叫铁柱他们,拿点肉去换白菜。” 半个时辰后,陆青山带着铁柱和富贵,提着一块上好的猪板油,敲开了赵文武家的门。 赵文武看到是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敬畏。 马六的事已经传遍全村,陆青山的名字一夜之间变了味道——再也不是那个“陆癞子”,而是能让县公安亲自“关照”的硬茬子。 “哎呀,青山兄弟!快进来坐!” 赵文武连忙让出门口,虽然心中忐忑,脸上却堆满笑容。 “赵大哥家白菜不少吧?想跟你换几棵包饺子。”陆青山开门见山。 “有有有!”赵文武连连点头,看了眼陆青山手中的猪板油,咽了口唾沫,“这…也太贵重了!” “大家乡里乡亲的,客气啥。”陆青山摆摆手,“你种白菜出了名的好。” 赵文武笑得嘴都合不拢,连忙把存了一冬天最好的大白菜拿出来:“拿着拿着,够不够?不够再拿!” 回家途中,几个路过的村里人见了陆青山,都远远地打招呼,眼中满是新鲜的尊敬。 过去那些嘲笑、鄙夷的目光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敬畏。 陆青山只是淡淡点头,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前世的他,是如何一步步沦为村里的笑柄,又是如何在绝望中走向自我毁灭的? 如今,仅仅是一把野味、一次正当防卫,就让村里人对他刮目相看。 一家人围坐在热炕上,忙碌地包着饺子。 林月娥擀皮,陆青山笨手笨脚地包,弄得奇形怪状。 “爸爸包的饺子像耳朵!”小雪咯咯笑着指着陆青山手里歪歪扭扭的饺子。 “就是耳朵!”陆青山故意把饺子举到她耳边,“偷听小雪有没有想爸爸!” 林月娥被这父女俩闹得也掩嘴轻笑起来,眼中的温暖灿若星辰。 赵铁柱和刘富贵一边包,一边夸张地称赞陆青山的手艺,惹得一屋子笑声不断。 角落里,金虎也抬起头,虽然腿还不太灵便,却摇着尾巴,呜呜直叫,似乎也想参与这喜庆的时刻。 陆青山特意盛了一小碗肉汤,摸着金虎的头,轻轻哄着它喝下。 金虎的眼神在暖炕灯火中闪闪发亮,像是满天星辰落入了这间小屋。 饺子包完,赵铁柱和刘富贵欢快告别,各带了一袋饺子回家去吃了。 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白胖圆实,几大盘摆满了炕桌。 香味弥漫整个屋子,驱散了昨夜的阴霾。 陆青山看着妻女脸上洋溢的笑容,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与温暖,忽然鼻子一酸。 前世四十多年,他从未真正品尝过“家”的滋味。 而此刻,在这个简陋的屋子里,在这个漫天飞雪的小年夜,他终于找回了那个最初的梦想—— 守护这个家,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多吃点。”他夹起一个最圆的饺子放进林月娥碗里,声音低沉而温柔,“以后咱家,年年有饺子。” 林月娥愣住了,抬起脸看他,眼中泛起湿润的光芒。 她轻轻点头,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与期待。 窗外,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过去一切的不堪与伤痛深深掩埋。 而屋内,欢声笑语不断,热气升腾,金虎偶尔呜咽两声,像是在提醒大家它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陆青山望着这一切,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坚定。 不管前路如何艰难,他都将倾尽所有,守护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 第53章 猪肉棉花加现金,能否敲开岳父心门? 小年夜的饺子热气腾腾,驱散了前一夜的惊魂未定,也融化了笼罩在这个家许久的寒冰。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 第二天一早,天光放亮,雪后的世界一片素白,空气冷冽得像刀子刮过脸颊。 陆青山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深吸一口带着雪味的清新空气,精神一振。 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雪,像铺上了一张无暇的白毯。 回头看见林月娥正往灶膛里添柴,袅袅的炊烟带着一种久违的安宁。 “今天雪停了,我们去趟娘家。” 陆青山的声音在清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月娥添柴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担忧、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现在去?” “嗯。”陆青山点头。 “有些事,总得面对。早点去,把话说开。” 前世他对二老的亏欠,不比对妻女的少,这道坎必须迈过去。 林月娥轻轻点头,无声应允。 娘家那道坎,终究是要跨过去的。 只是想到父亲那倔强的脾气和刻入骨髓的偏见,她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倘若再次不欢而散… 陆青山看出她的担忧,接过她手中的柴火,加了两根进灶膛。 “放心,我有分寸。” 他转身回屋,从炕柜最底下翻出一个包裹。 里面是他在县城特意买的十斤上好的弹松了的新棉花,在这个年月,这绝对是稀罕物,比肉都实在。 他又去西屋,将昨天剩下的半扇野猪后腿仔细剔好,连带着一块雪白方正的板油,用干净的草纸包好。 他还向林月娥要了200元钱。 原来她把钱藏在了柜子角木框里面,怪不得马六他们没有翻到。 这些东西,不仅是礼物,更是他如今有能力养家糊口的证明,是他改变的诚意。 小雪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厚棉袄从炕上爬起来,看到爸爸在准备东西。 好奇地问:“爸爸,你要去哪里呀?” “去看姥姥姥爷。”陆青山摸摸女儿的小脑袋。 “我也要去!姥姥会给我糖吃!”小雪立刻来了精神。 陆青山和林月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犹豫。 带孩子去,或许能缓和气氛,但万一…… “带她去吧。” 林月娥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爸妈……也想她了。” 收拾妥当,陆青山给金虎留好吃的肉汤,就一手拎着沉甸甸的猪肉和板油,一手抱着穿得像个小棉球似的女儿。 林月娥则抱着那包珍贵的棉花,一家三口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营村林家走去。 一路无话,只有踩雪的“咯吱”声和偶尔呼出的白气。 陆青山心里并不平静,前世每次去老丈人家,不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就是灰溜溜地被赶出来,那种滋味,刻骨铭心。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老丈人林怀年那双喷火的眼睛和紧握的拳头。 但这一次,他不能退。 远远望见林家低矮的土坯房,烟囱冒着烟,陆青山的心跳快了几分。 到了门口,院门虚掩。 陆青山示意妻女稍等,上前叩响门环。 “谁啊?”屋里传来李翠莲略显苍老的声音。 “妈,是我,青山。”陆青山声音平和恭敬。 屋里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露出李翠莲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秀丽轮廓的脸。 她看到门口的陆青山,愣住了。 随即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林月娥和小雪身上,又扫过陆青山手里提着的东西。 眼神复杂极了,惊讶、疑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和警惕。 “你…你们怎么来了?”李翠莲声音干涩。 “妈,我们来看看您和爸。”林月娥上前一步,声音怯怯的。 小雪挣脱爸爸的手,扑过去抱住李翠莲的腿,甜甜地喊:“姥姥!” “哎呦,我的乖乖!”李翠莲的心瞬间被这声“姥姥”喊化了,脸上的防备松动不少。 连忙蹲下身抱起小雪,在她冻得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冷不冷?快进屋暖和暖和!” 她侧身让开,目光再次落在陆青山身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进来吧。” 屋里烧着火炕,比外面暖和许多。 一股淡淡的旱烟味弥漫在空气中。 炕沿边,一个穿着旧棉袄,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人正盘腿坐着,手里拿着一杆长长的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 正是林月娥的父亲,林怀年。 他听到动静,抬起眼皮。 当看到进来的是陆青山时,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里瞬间腾起一股怒火,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冷得像屋外冻了三尺的冰坨子。他重重地将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却没有说话。 只是将头扭向一边,连个正眼都没给陆青山。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陆青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一关不好过。 他将手里的肉、油和棉花放在桌上,然后走到炕前,对着林怀年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爸。” 他声音沉稳,带着真切的愧疚。 “过去是我混账,做了太多对不起月娥,也对不起您和妈的事。我错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二百块钱,双手捧着,放在炕沿边林怀年能够看到的地方。 “我们结婚没给彩礼,是我不对。这点钱,您二老拿着,算我补上的孝敬。” 没有长篇大论的辩解,没有花里胡哨的保证,只有一句最直接的认错。 林怀年依旧背对着他,肩膀却微微动了一下,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带着极度的不屑和压抑的怒火,那声音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硬。 李翠莲抱着小雪,站在一旁,脸上满是为难。 她拉了拉丈夫的胳膊,低声道。 “孩子都来了,你这是干啥……” 林怀年依旧不看他,只是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打断了妻子的话,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 屋子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青山挺直了脊梁,目光落在老丈人紧绷的后背上,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第54章 萌娃神助攻,融化冰山姥爷! 姥爷!” 小雪可不管大人们的暗流涌动。 她从外婆怀里挣脱出来,动作麻利地爬上炕,像只小猫似的钻进林怀年怀里,小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姥爷,爸爸现在可好了!昨天还打了坏人保护我和妈妈!他还给我抓了小狗,叫金虎!” 童言无忌,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冰封的湖面,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林怀年抱着外孙女的手臂似乎没那么僵硬了,脸上那能冻死人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一丝。 但他嘴上依旧刻薄。 “哼,打人?他也就剩下这点本事了!窝里横的玩意儿,现在敢出去撒野了?” “爸,我现在真的改了。” 陆青山抬起头,迎上林怀年终于转过来的、充满审视、怀疑和深深厌恶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我知道您不信我,过去我做的那些混账事,我自己都后悔。我也不求您现在就原谅我。”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稳。 “我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靠自己力气,对月娥和小雪好,让她们不再跟我担惊受怕,不再挨饿受冻。” 他指了指桌上那堆东西,“这些,是我这几天进山,打猎换来的。以后,我会堂堂正正做人,让她们吃饱穿暖。” 林怀年锐利的目光扫过桌上那沓崭新的大团结,又在那块肥瘦相间、带着新鲜血丝的猪后腿上停顿了片刻,最后落在那一大包雪白蓬松的新棉花上。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剧烈地闪烁着。 他太清楚在这个年月,一个泥腿子想拿出这些东西有多难。 这绝不是过去那个除了赌博耍钱、喝酒、伸手要钱就一无是处的陆癞子能办到的。 是真是假? 是又一次的哄骗,还是……真的浪子回头了? 他沉默地重新拿起烟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晦暗不明。 屋子里只剩下柴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和小雪玩弄他烟袋穗子的轻微响动。 李翠莲看着女儿微微泛红、写满紧张的眼眶,又看看外孙女天真无邪、浑然不觉的笑脸,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 她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柔软的棉花,又瞅了瞅那块能馋死人的肉,眼圈也控制不住地红了。 “他爸,你看……青山这次,我看……像是真知道错了。你就……” “妈!”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猛地一挑,周末放假的林月强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他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外面套着棉袄却故意敞开,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 他先是扫了一眼陆青山,嘴角立刻撇出一个鄙夷的弧度. 随即目光被桌上的东西吸引,眼睛瞬间瞪圆了,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被浓浓的不屑和酸意取代。 “哟,今儿个是什么风把陆大‘能人’给吹来了?” 他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尖利刺耳,“还带了东西?啧啧,真是稀奇!哪儿发的横财啊?该不会是又在哪坑蒙拐骗来的吧?我说姐夫,你这手气可以啊,是不是又上谁家桌子‘借’来的?” 这话比刚才更恶毒,直接把陆青山往“赌”和“偷”上引,瞬间将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再次打入冰窖。 林月娥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死死攥住了拳头。 李翠莲气得脸都白了,指着儿子:“月强!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你姐夫!” 陆青山心中那股压抑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拳头瞬间捏紧。 前世的他,听到这话恐怕早就掀桌子打人了。 但此刻,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将那股暴戾压了下去。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冲动,那样只会正中林月强的下怀,让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关系彻底崩盘。 他缓缓松开拳头,甚至没有看林月强一眼,目光依旧坦荡地落在林怀年脸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爸,这钱,这肉,这棉花,都是我凭本事,堂堂正正从山里换来的。” “您可以不信我的人,但山里的东西不会骗人。以后,我会继续进山,靠这双手养活月娥和小雪,把日子过起来。” 他这番不卑不亢、甚至带着几分底气的回应,让林月强准备好的更多嘲讽都噎在了喉咙里。 他没想到这个以前在他面前只会低头或者撒泼的废物姐夫,今天居然敢这样跟他爸说话,而且还无视了他!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 “你——”林月强还想说什么。 “你给我闭嘴!” 林怀年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将烟袋在炕沿上狠狠一磕,发出“梆”的一声脆响。 他凌厉的目光刀子似的刮过儿子。 “滚回你屋里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林月强被父亲这罕见的怒火吓了一跳,脖子一缩,脸上满是愕然和不甘。 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敢顶撞,狠狠地瞪了陆青山一眼,悻悻地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退回了里屋。 门帘晃动着,显然还在竖着耳朵偷听。 林怀年呵斥完儿子,胸口依旧起伏着。 他再次看向陆青山,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有审视,有怀疑,有长久积压的愤怒和失望,但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他看到了陆青山面对月强挑衅时的隐忍和冷静,这和他印象中那个一点就炸的混球,判若两人。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比刚才更压抑。 最终,林怀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长长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将磕干净的烟袋锅放在炕沿上,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陆青山看了许久。 “东西……先放下吧。” 他的声音依旧干涩、生硬,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但比起之前的冰冷和刻薄,已经天差地别。 “我不管你现在是真心悔过,还是又在耍什么花招。我这双眼睛还没瞎,我会看着。”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依偎在他身边,正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的小雪,声音终于放柔了些许。 “以后,好好对月娥,好好对孩子。要是……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以前那副德性……”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警告,比任何狠话都更有力。 这几句话,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瞬间穿透了厚厚的冰层。 陆青山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一股热流直冲眼眶。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沙哑:“爸,您放心!我陆青山要是再做对不起月娥和小雪的事,不用您动手,我自己……” “行了!” 林怀年不耐烦地打断他,似乎不想听那些虚无缥缈的保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李翠莲见状,脸上终于绽开一个掺杂着泪水的笑容。 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陆青山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青山啊,你能想明白就好,能想明白就好啊……” “妈就知道,你不是个坏到底的孩子……” “月娥跟着你,吃了太多苦了……” “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半是压抑多年的心酸,一半是终于看到的希望。 陆青山任由丈母娘拉着手,感受着那份带着滚烫泪水的暖意。 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愧疚,也有卸下重担的轻松。 关系,总算是破冰了。 虽然林怀年依旧板着脸,林月强那道坎也明摆着,但这层坚冰,确确实实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重生以来,迈出的最艰难,也最重要的一步。 然而,当他们收拾好准备告辞离开时,陆青山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瞥见里屋晃动的门帘后,林月强那双淬满了嫉妒和怨毒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他的背影,一闪而过。 他心里清楚,老丈人这里的坚冰开始融化,但这个小舅子,恐怕会像一颗埋下的钉子,随时可能跳出来,制造新的麻烦。 “青山,等等。” 他们刚要迈出院门,李翠莲从屋里急匆匆地追了出来,手里攥着一个小纸包。 不由分说地塞进陆小雪的棉袄口袋里:“小雪好乖乖,这是外婆给你的水果糖,甜甜嘴,别让你姥爷看见了。” 小雪顿时眉开眼笑,搂着外婆的脖子响亮地亲了一口:“谢谢姥姥!” 李翠莲又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小布包。 趁人不注意,飞快地塞进林月娥手里,压低声音:“这是妈攒下的一点钱票,不多,你拿着应应急,别让你爸和你弟知道。” 林月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连忙摇头推辞:“妈,我们有……” “拿着!听话!” 李翠莲不容置疑地将布包硬塞进她冰冷的手里。 “妈知道你们现在肯定难,这点钱不算啥,先紧着孩子!” 她又看向陆青山,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青山,妈……妈信你这次是真改了。” “你……你可得记住今天跟你爸说的话啊,别再让月娥和小雪受苦了。” 陆青山喉头哽咽,感受着丈母娘话语里的沉重期盼,重重地点了点头。 “妈,您放心。我记着。” “雪要下起来了,我们先回。” 年关将至,家里的光景眼看着一天天好起来。 但潜藏的危机和新的挑战,似乎也随着冬日的暖阳,悄然酝酿。 第55章 护妻狂魔!一巴掌扇懵钱寡妇! 雪,又紧了。 鹅毛般的大雪片子,密密匝匝地往下落,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重新浆洗一遍。 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清脆又沉闷。 陆青山一手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雪,一手护着身旁的林月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风雪扑面,带着刀子般的寒意,但他心里却不像来时那般沉重。 老丈人那里的坚冰,总算是敲开了一条缝,虽然不大,却透出了光。 林月娥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脸上紧绷的线条也舒缓开来。 偶尔侧头看一眼身边高大的男人,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悄然滋长,像冰雪初融后,石缝里探出头来的嫩芽。 “我爸那人……就是嘴硬心软。” 她低声说着,声音被风吹散了些许,却清晰地传进陆青山耳中,“其实……他也挺惦记小雪的。” 陆青山揉了揉鼻子,在风雪中笑了。 “知道。咱们赶紧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了。” 小雪兴奋地举着外婆给的糖,小脸被冻得通红,仍不忘拉着爸爸的手蹦蹦跳跳。 “爸爸,姥爷是不是喜欢你了?” 陆青山捏捏女儿冻红的小脸:“那当然,你爸爸这么厉害,谁不喜欢?” 林月娥听了,也忍不住掩嘴笑了,眼睛亮亮的,在雪光反射下,流淌着久违的温柔。 陆青山脸上的神情也舒展开来。 此行总算是有了个好结果,老丈人的冰山虽然没有完全融化,但至少在表面上裂开了一道缝,让双方都有了台阶下。 只是,里屋林月强那双淬了毒似的眼睛,像根刺,扎在他心头,隐隐作痛。 这个小舅子,怕是更难对付。 回到家,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柴火味和食物香气的暖流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满身的寒气。 灶膛里隐约还有一些火星,那是出发前陆青山专门填的柴火,好在锅里的水还没有烧干。 陆青山赶紧帮妻女拍掉身上的雪,抖掉棉衣上的雪珠。 “呜!呜呜!” 一阵急促的犬吠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只见金虎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尽管后腿还有些瘸,却坚定地朝他们走来。 尤其看到小雪,更是激动地摇着尾巴,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用头不停地蹭着小雪的腿。 “金虎会走路啦!” 小雪欣喜若狂,蹲下身搂住金虎的脖子。 陆青山同样感到惊喜,昨天那一脚可不轻,正常来说这小家伙至少得瘫上几天。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还用【山野之心】感应了一下。 顿时,他感到了金虎体内一股顽强的生命力正在快速修复伤势,这愈合速度远超普通土狗,果然是鄂伦春猎犬的血脉! “这小家伙,生命力真强。” 陆青山揉了揉金虎的头,小家伙舒服地呜咽了两声,“看来没白疼你。” 林月娥瞧着一人一狗亲热的场景,脸上露出了笑意,她忙去灶台烧水,准备做晚饭。 正说话间,村长赵永年找上门来,说镇派出所打电话,让陆青山明天去一趟,就马六入室抢劫的事情做个详细笔录。 村长还说下大雪路不好走,可以驾村里的骡子车去。 陆青山赶紧感谢,送村长出院子。 林月娥一听,心里顿时七上八下,刚放下的担忧又浮了上来。 陆青山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别怕,是好事。把事情说清楚,让马六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清早起来,雪天路滑。 陆青山到赵老蔫家借了村里的骡子车,赶着往镇上赶。 到了派出所,接待他们的民警态度果然十分客气,询问过程也很顺利,显然是陈志国那边提前打过招呼了。 陆青山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民警认真记录,最后还拍着他肩膀,让他放心。 说马六那几个人涉嫌入室抢劫、故意伤人,证据确凿,肯定要严办。 这个年,他们是甭想在家过了。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隐约有些暗了。 陆青山驾着骡子车往回赶,心里踏实了不少。 回到村公社,天还亮着。 将骡子车还给村里,陆青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刚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就听见一阵尖酸刻薄的说话声和几个婆娘的哄笑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刺耳。 “……要我说啊,那林月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大男人常年不着家,家里穷得叮当响,马六那样的能平白无故上她家?” “还不是她自个儿不检点,勾搭人家……” 说话的正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钱寡妇,她唾沫横飞,越说越起劲。 周围几个平日里跟她交好的婆娘也跟着添油加醋,言语间极尽污秽。 刹那间,一股冰冷的怒火从陆青山心底直冲头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又在下一秒沸腾起来! 他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的冰棱子,一步一步朝着那几个嚼舌根的婆娘走去。 钱寡妇正说得眉飞色舞,冷不丁看到陆青山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但仗着身边人多,加上平日里欺负陆家欺负惯了,她定了定神,又梗着脖子嚷嚷起来:“陆癞子!你看啥看?难道我说错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没本事守着家,还怪别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如同炸雷般在寂静的雪夜里响起! 陆青山出手快如闪电,根本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那蒲扇般的大手已经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钱寡妇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钱寡妇扇得原地转了半个圈,“噗通”一声,像个破麻袋一样栽倒在雪地里。 嘴里发出一声痛呼,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嘴角瞬间就见了血丝。 她捂着脸,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半天没爬起来。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那几个刚才还在起哄的婆娘吓得脸都白了,一个个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大气不敢喘一口,惊恐地看着陆青山,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老槐树下几个远远看热闹的村民也惊呆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第56章 全村的希望!村长登门求青山带队打围! 陆青山收回手,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和威压: “马六带人持械强闯我家,打伤我的狗,意图抢劫伤人,现在已经被镇派出所拘留,送去县里了!人证物证俱在!” 他往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瘫坐在地上发懵的钱寡妇,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媳妇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们这些碎嘴婆娘在这里胡说八道!” “从今天起,谁要是再敢在背后嚼舌根,污蔑我媳妇一句,她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榜样!”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那眼神,如同山林里盯上猎物的饿狼,让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头发毛。 几个婆娘哪里还敢停留,魂飞魄散,慌忙扶起还在哼哼唧唧的钱寡妇,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雪夜里。 这一幕,让围观的村民看在眼里,议论纷纷,看向陆青山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们没想到,往日里人人都能踩一脚的“陆癞子”,如今竟有了这般煞气和威风。 看来传闻是真的,这陆青山不仅打猎厉害,怕是真的跟县里公安有关系,不好惹了! 陆青山没理会众人的目光,拍了拍手,径直回了家。 刚到家,陆青山看了看时辰,趁天还没全黑,从箱子底下翻出来几个布包,装了些从县城和镇上换来的各种票证,外加一些肉干,和月娥打个招呼,快步出了门,直奔赵铁柱家和刘富贵家。 “来,这是咱们约定的分成。” 陆青山将票证和肉干分成两份,一人一份,还各自又加了一些,特别是布票和粮票,在这个年月,比钱都实在。 赵铁柱接过那沉甸甸的布包,里面花花绿绿的票证晃得他眼晕,那双粗糙的大手竟微微颤抖。 “青山哥,这…这也太多了吧?咱们说好的可不是这些…俺们也没出啥力…” 陆青山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 “拿着!给婶子扯块布做身新衣裳,给弟弟妹妹买点吃的,快过年了,这都是咱们兄弟冒风险换来的,应得的!” 刘富贵眼圈瞬间红了,紧紧攥着布包,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青、青山哥,俺…俺长这么大,头回见这么多票!这日子…这日子真要过好了啊!” 陆青山拍拍两人肩膀,看着他们眼中真挚的感激和激动,心中也是一阵暖流涌过。 前世他孤家寡人,从未有过这般可以信任托付的兄弟。 “咱们是兄弟,以后好好干,日子肯定越来越好。开春后,还有更多好事等着咱们!” 赵铁柱眼神坚定,用力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却斩钉截铁。 “青山哥,你放心,俺铁柱这条命,今后就是你的!你说咋干就咋干!” 刘富贵虽然平日里显得有些怯懦,这会也挺直了腰杆,用力点头。 “青、青山哥,富贵也一样!以后你说往东,俺绝不往西!” “行了,大老爷们,别跟娘们似的。” 陆青山佯装不耐烦地摆摆手,心里却很是熨帖。 “记住了,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就是他要的兄弟! 能同甘,更能共苦! 这比打到再多猎物都让他高兴。 晚上,林月娥将热腾腾的玉米面糊糊端上桌,又炒了一小盘白菜,虽然简单,但屋里暖和,心里踏实。 刚吃完饭,院门又被敲响了。 来的是村长赵永年和生产队长赵大志,两人身上都落满了雪花,脸上带着焦急和期盼。 “青山在家呐!” 赵永年搓着手,一进门就急切地开口,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许. “听说你今天把钱寡妇给拾掇了?干得好!早就该治治她那张破嘴了!不过那不是重点,” 他话锋一转,“青山啊,我们俩来,是有事求你!” 陆青山给两位老人倒上热水,不卑不亢地说。 “村长,队长,有事您二位说。” “哎!”赵大志叹了口气,接过热水,脸上皱纹更深了。 “是这样,你也看到了,今年这雪下得邪乎,开春怕是要青黄不接。” “眼瞅着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缺粮食,不少人家连点年货都置办不起,孩子们眼巴巴瞅着呢!” “你现在是咱们村公认的打猎好手,对山里的情况又熟悉,跟县里公安那边也能说上话……” 他顿了顿,看向陆青山,语气恳切,“我们想跟你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趁着大雪封山,猎物下山找出路的时候,你带个头,组织村里的青壮年,进山搞一次打围子?也让大家伙儿过个肥年,开春农忙前攒点力气。” 赵永年也点头附和,语气沉重。 “是啊,青山,你这打猎的本事全村都知道了。现在村里能指望的就你了!这不是为了自家,是为了全村老少爷们,为了让大家都能过个像样的年啊!” 陆青山沉吟片刻,看着两位老人期盼又带着愁苦的眼神,想到山湾村乡亲们这些年虽然有闲言碎语,但总体上对他家还算包容,尤其是重生后赵铁柱他们的帮助,点了点头。 “叔,队长,村里上上下下一直很照顾我,这忙我肯定帮。但打猎不是闹着玩,尤其这么多人一起。” “得听我指挥,安全第一。” “而且,咱们不能干那竭泽而渔的事,不能搂草打兔子,把山里的活路都断了,得有规矩,什么能打,什么不能动,得讲清楚。” “最后,打到的猎物,怎么分,必须提前说好,亲兄弟明算账,省得到时候伤了和气。” 赵永年和赵大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和认可。 陆青山这几条,说得太在理了! 尤其是第二条,保护山林,这是老猎人才懂的长远规矩! 这小子,是真有本事,也有成算! “没问题!太好了!” 赵永年一拍大腿,“就按你说的办!你放心大胆地干!到时候我们两个老家伙给你压阵,谁敢不听话,瞎胡闹,看我们怎么收拾他!一切都听你的!” 送走两位村干部,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月娥收拾着碗筷,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青山,你真要带那么多人进山啊?山里那么危险,人多嘴杂的,万一……” 陆青山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看着窗外仍在飘落的雪花,眼神深邃。 “单纯靠咱们自己打猎,终究是小打小闹,也容易招人眼红。” “这几年知青陆续回城了,咱们结婚在村里生活,多亏了村里的照顾。” “带着村里人一起干,既能还了这些年的人情,也能让咱们家在村里真正抬起头来,没人敢再小瞧咱们。” “而且……”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人多,才能干大事。有些东西,一个人可弄不回来。” 林月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力量和温暖,心中的不安渐渐平复。 “就怕有人不服管…” 她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 陆青山笑了笑,摸摸妻子的头发。 “放心,山里,我说了算。谁不服,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服。” 夜深了,窗外风雪依旧。 陆青山躺在温暖的炕上,听着身旁妻女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 【山野之心】的感知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越过村庄,探入那片被风雪覆盖的、沉寂而又暗藏危机的茫茫林海。 不同于以往的平静,甚至连风声都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开春前的那场打围,恐怕……不会像村长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炕脚下,金虎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警惕的呜咽。 陆青山伸手摸了摸它温热的皮毛,安抚着它。 小家伙这才渐渐安静下来,但依旧保持着警惕,耳朵不时抽动一下,蜷缩着身子,沉沉睡去。 雪夜漫长,暗流涌动。 不知不觉,年关将至,这是他重生后面临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春节,也将是他人生转折的关键一步。 而那片神秘莫测的关东山,似乎也为他准备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新年礼物”。 第57章 进城,俏媳妇惊艳全场!闺女乐开花! 腊月二十七,天放晴了。 连着几天的鹅毛大雪总算停歇,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整个山湾村像是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棉被。 雪后的阳光格外刺眼,空气清新凛冽。 陆青山站在院子里,深吸一口气,胸腔舒畅。 “青山,吃完早饭咱们就走?” 林月娥的声音带着试探,手里捏着个鼓囊囊的布包,里面是二百元现金和家里全部布票。 陆青山接过布包掂了掂,又塞回她手里。 “你拿着。加上我这还有二十多,够了。今天,咱们去县城,好好置办点年货!” “去县城?” 林月娥愣住,随即担忧,“太远了,也太费钱了……” “爸爸!去县城吗?” 炕上的小雪一骨碌爬起来,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光着脚丫就想往下跳,被林月娥眼疾手快地按住穿袜子。 小丫头兴奋地围着陆青山打转,“去县城干啥呀?买糖人吗?” 陆青山一把抱起女儿,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 “对!去县城,买新衣裳,买好吃的,给我闺女买双带红花的新棉鞋!”他语气里的坚定不容置疑。 看着丈夫不同以往的坚持,还有女儿那满眼的期盼,林月娥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是啊,好几年了,自打有这个家,就没正经过个像样的年。 往年别说过年,能不饿肚子就谢天谢地了。 “那……我去给你找件厚实点的衣裳。”林月娥转身进了里屋。 “不用旧的!” 陆青山打断她,走到炕边,拿起叠得整整齐齐的三件崭新的棉袄。 “就穿你这几天赶出来的!一家人都穿新的!” 那是林月娥用换来的棉花和布票,一针一线,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好的三件的确良面料的棉袄。 陆青山的是深蓝色,耐脏也显得稳重; 她自己和小雪的是浅蓝色的,衬得她俩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清秀。 林月娥看着那几件新棉袄,心里又是熨帖又是舍不得。 “这……穿着去赶路,弄脏了可惜……” “新衣服就是拿来穿的。” 陆青山不由分说,拿起棉袄给小雪套上。 小丫头兴奋地原地转圈,小辫子甩得飞起,嘴里不停喊着:“我有新衣服啦!哦哦!” 林月娥看着女儿欢快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不再推辞,默默地换上了自己的新棉袄。 浅蓝色的确良面料虽然不算顶好,但比原来满是补丁的薄棉袄,可太崭新平整了。 衬得她气色好了许多,眉眼间那股常年笼罩的愁苦似乎都淡了几分,添了几许属于年轻女人的秀气。 陆青山也快速换上深蓝色的新棉袄,的确良面料挺括,新棉花厚实保暖。 整个人显得更加高大挺拔,眉宇间的戾气被一股沉稳和担当取代,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 他看着小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又看看身边穿着新衣、脸上带着羞涩笑意的妻子和活蹦乱跳的女儿。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兴奋。 这才是家!这才是他要过的日子! 陆青山放下小雪,拍拍金虎的脑袋:“看好家,回来给你带骨头!”金虎蹭了蹭他,乖乖蹲在门口。 “走!出发!去县城!” 陆青山大手一挥,一手抱起女儿,一手牵起妻子的手,大步向院外走去。 新的一年,一定要让妻女住上好房子,顿顿有肉,四季有新衣!他暗暗发誓。 搭上刘华强的马车到镇上,又挤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混浊,带着各种难闻的气味。 小雪第一次坐汽车,兴奋又有点害怕。 她紧紧依偎在爸爸怀里,小脑袋透过布满冰花的窗户,好奇地打量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 林月娥则有些局促不安,看着周围穿着体面的城里人,下意识地往陆青山身边靠了靠。 一个多小时后,班车驶进江源县城。 下了车,扑面而来的喧嚣和与镇上截然不同的景象,让林月娥和小雪都有些不知所措。 陆青山却显得很从容,他挺直了腰板,一手牵着小雪,另一只手轻轻揽住林月娥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和力量,径直朝着县城最气派的建筑——百货大楼走去。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香皂、雪花膏和新布料味道的暖风扑面而来。 宽敞明亮的大厅,擦得锃亮的玻璃柜台,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从吃的穿的到用的,应有尽有。 看得林月娥和小雪眼睛都直了,一时竟忘了挪步。 “走,先给你们娘俩买衣服!” 陆青山领着她们直奔二楼服装鞋帽柜台。 服装柜台前,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梳着时髦发型的女售货员正凑在一起聊天。 看到陆青山一家三口穿着打扮土气,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轻视。 陆青山目光扫过,目光扫过柜台里挂着的各式成衣,最后落在了一件天蓝色的涤卡罩衫上。 这种料子挺括,颜色鲜亮,是眼下城里最时兴的款式。 “同志,麻烦把那件蓝色的罩衫拿出来看看。” 一个年轻女售货员懒洋洋地走来。 “这可不便宜,十二块五呢,还要二尺七的布票,你们……” 她话里带着怀疑。 陆青山没说话,直接从林月娥手里接过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掏出崭新的一沓大团结和一叠布票,拿在手里。 却让那售货员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他语气平静:“拿出来,试试。” 售货员眼神变了变,有些讪讪地取下衣服。 林月娥指尖拂过光滑的面料,满眼喜爱,又被价格惊到,想拉陆青山。 “不贵。” 陆青山握紧她冰凉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 “去试试,肯定好看。” 售货员看到他真要买,态度稍微好了点,指了指旁边的试衣间。 林月娥脸颊绯红,既紧张又期待,拿着衣服,有些局促地走进了那道布帘后面。 片刻,布帘掀开,林月娥走了出来。 刹那间,陆青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崭新的天蓝罩衫仿佛为她量身定做,清爽的颜色衬得她皮肤白皙细腻,腰身勾勒得恰到好处。 整个人像被擦去了尘埃的明珠,眉宇间长年累月的愁苦疲惫竟被冲淡大半,透出一种几乎被遗忘的清丽秀气。 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脸颊红透,却忍不住偷偷抬眼看陆青山。 陆青山看得痴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猛地攥住,愧疚、惊艳、怜惜……种种情绪翻涌。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原来竟是这般好看! 是贫穷和苦难,是自己过去的混账,让这朵鲜花蒙尘枯萎了这么多年! 他欠她的,太多太多了! 如今,仅仅一件新衣裳,就让她重新焕发了生机,仿佛时光倒流。 回到了他们刚认识那会儿,那个扎着麻花辫,眼睛亮晶晶的姑娘。 “妈妈好看!妈妈穿新衣服真好看!” 小雪第一个打破了沉默,拍着小手,大声欢呼起来。 周围几个顾客和那售货员也都看了过来,眼神里满是惊艳。 刚才还懒洋洋的售货员,此刻嘴巴微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月娥的脸更红了,轻轻嗔了女儿一眼,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那笑容,像冰封的湖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透出了春天的气息。 “买了!” 陆青山回过神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看也没看那售货员瞬间变化的脸色,直接掏出一张大团结和几张零钱和攥得发热的布票。 “啪”一声轻响,稳稳放在玻璃柜台上。 那崭新的钞票和齐全的票证,比任何话语都有力。 他又指着旁边挂着的一匹深紫红色的灯芯绒布料,沉声道:“同志,这灯芯绒,也给我们扯一身棉袄棉裤的料子,我媳妇穿着肯定好看。” 售货员脸上的敷衍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略显僵硬的热情,手脚麻利地量布、开票。 眼神却忍不住偷偷打量着林月娥,似乎想不通这个穿着土气的乡下女人怎么就配得上这么好的料子和这么“豪横”的男人。 虽然女人确实很美,男人穿着也同样土气。 旁边几个原本看热闹的顾客也窃窃私语起来,目光在林月娥和陆青山之间来回逡巡。 林月娥站在一旁,看着陆青山为她一掷千金的模样,又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心中翻江倒海。 多少年了?她根本没有体会过被人这样郑重对待、放在心尖上是什么滋味。 巨大的酸楚和委屈几乎要将她淹没,但更多的是一种破土而出的、带着颤栗的温暖和甜蜜。 她赶紧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生怕泪水掉下来失态。 接下来,陆青山又带着小雪去了童装区。 他极有耐心地给女儿挑选了一套大红色的棉袄棉裤,带着精致的白色小碎花,像要把过去几年亏欠女儿的鲜亮颜色一次性补回来。 又挑了一双厚实暖和、鞋面上绣着小兔子的小棉鞋。 小雪乐得像只刚出窝的小鸟,抱着新衣服新鞋子不撒手,小脸蛋红扑扑的,像个喜庆的年画娃娃。 搂着陆青山的脖子“吧唧”亲了好几口,响亮的声音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微笑。 看着女儿从未有过的灿烂笑脸,林月娥的心像是被温水细细地浸泡着,暖意融融。 之前那点心疼钱的感觉,早就被巨大的幸福感冲刷得无影无踪。 从服装柜台出来,陆青山又直奔食品区。 他目标明确,买了足足两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又买了白糖、盐、花生油、大米这些必需品,甚至还称了各半斤孩子们最爱的水果糖和香甜的萨其马,和一些油糕。 林月娥跟在后面,看着布袋越来越沉。 心里既踏实又忍不住默默计算花销,眼神里的心疼和满足交织着。 陆青山一手拎着装满衣物布料的大包,一手提着沉甸甸的食品袋,脸上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 “走,买完了,咱们去吃饭!下馆子去!” 他看着焕然一新的妻子和眉开眼笑的女儿,心中豪气顿生,大手一挥,就要带着她们往百货大楼外走。 “啊?还、还要下馆子?” 林月娥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声音都变了调。 “青山,别破费了!买了这么多东西,够过个好年了,回家做着吃一样的……” “那不一样!” 陆青山不由分说,紧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稳稳抱起小雪,语气斩钉截铁。 “今天高兴,必须庆祝!就当提前过年了!” “走,爸带你们尝尝城里国营饭店的肉包子和炖菜去!好日子,就得从现在开始过!” 他拉着妻女,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百货大楼。 迎着冬日午后的阳光,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阴霾都甩在身后。 第58章 瞌睡来了送枕头!野味销路主动上门! 他语气里的坚决,让林月娥无法拒绝。 只能被他半是羞涩半是期待地拉着,朝着县城里那家门脸不大、但名气不小的国营饭店走去。 国营饭店的门脸不大,但这年头“国营”两个字就代表着身份和体面。 正是中午饭点,人不算最多,但也坐了大半。 里面大多是穿着干部服或者四个兜制服的公家人,说话都带着一股子不紧不慢的气派。 穿着白大褂的服务员擦着桌子,态度不冷不热,透着国营单位特有的矜持。 陆青山毫不在意,挑了个靠窗的干净桌子坐下。 林月娥和小雪都显得有些拘谨,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干净的桌椅和墙上贴着的宣传画,小雪更是大气不敢喘,紧紧挨着爸爸。 “哟!这不是青山兄弟吗?真是你啊!” 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青山回头一看,顿时眼睛一亮。 只见陈志国穿着一身崭新的警服,肩章也换了,显得更加精神抖擞。 正和一个同样穿着干部模样的人从大厅走过来,看样子也是来吃午饭。 “陈哥!” 陆青山连忙站起身,热情地打招呼。 真是巧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他这位“贵人”。 “哈哈,还真是你!我说看着背影像呢!” 陈志国大笑着走过来,用力拍了拍陆青山的肩膀。 “行啊你小子,你最近在村里可威风了?” “那马六几个不开眼的,这次进去,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出不来,出来也得绕着你家走了!” 陆青山嘿嘿一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那还不是多亏了陈哥你帮忙,不然我们家哪能这么消停。” 他注意到陈志国肩上的警衔似乎变了,试探着问道:“陈哥,你这是……高升了?” 陈志国脸上露出笑容,带着几分感慨。 “前段时间刚提了刑警队的队长,嗨,瞎忙活呗。” 他侧过身,指着身边一个脸庞微圆、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男人,介绍道:“青山,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县国营饭店的张建国张主任。” “张主任好。”陆青山连忙伸出手。 “哎呀,陆青山同志!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张建国十分热情地握住陆青山的手,脸上堆满了笑容。 “陈队长可没少在我面前提起你这位打猎的好手!说你一个人就能撂倒几百斤的大野猪!是咱们江源县山里的真英雄!” 陆青山谦虚地笑了笑:“陈哥过奖了,都是运气。” 心里却琢磨开了,看来陈志国没少在外面给自己“扬名”。 “带弟妹和孩子来县城办年货?” 陈志国看了一眼略显拘谨的林月娥和小雪,笑着问道。 “是啊,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日子好点了,就带她们娘俩来扯几尺布,买点吃的用的,过个像样年。” 陆青山坦然应道,顺势将林月娥和小雪往前拉了拉,“这是我爱人林月娥,这是我闺女小雪。” “弟妹你好!你们的小姑娘真可爱!上次在家着急,也没来得及打招呼”陈志国笑着说道。 林月娥脸一红,有些紧张地小声回了句:“陈队长好。” 小雪则躲在爸爸身后,小声喊了句“叔叔好”。 张建国一听陆青山是来办年货的,眼睛顿时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凑近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和期盼。 “陆同志!哎呀,我正愁呢!跟你说实话,我们饭店,现在就缺硬菜!特别是山里的野味!” “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年前年后,县里领导、各个单位都要聚餐吃饭,都点名要吃点新鲜的山货,野猪肉、狍子肉、鹿肉、山鸡野兔什么的,最受欢迎!” “可这大雪封山的,去哪弄啊?愁死我了!” 陈志国也在一旁帮腔:“是啊青山,老张这几天嘴上都起泡了,饭店没特色野味,过年这生意可就差一大截了。” 张建国搓着手,一脸恳切地看着陆青山。 “陆同志,你是有大本事的猎人,你看……能不能帮哥哥这个忙?” “价钱绝对好说!比市场价高!票证什么的,我也有办法给你解决一部分!” 陆青山心中猛地一动!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正愁着村里马上要组织打围,猎到的东西如果量大,光靠自己这点门路根本消化不了,而且容易引人注目,惹来麻烦呢! 这国营饭店的张主任,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而且听这意思,价格和票证都不是问题!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吟片刻,才稳稳地开口。 “陈哥,张主任,不瞒你们说,我们山湾村,响应号召,正准备趁着年前组织一次打围。” “一来是给村民们增加点收入,过个好年,二来也是为了防止野兽下山毁坏庄稼。” “如果顺利的话,野猪、狍子、山鸡野兔这些,应该能猎到一些。” “真的?!” 张建国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激动地一拍大腿。 “太好了!太好了!陆同志!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到时候不管猎到多少,你优先给我们饭店送!有多少我要多少!价格保证让你满意!” 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钢笔,刷刷写下一串电话号码,撕下来塞到陆青山手里。 “这是我们饭店后勤采购的电话,你到时候提前打个电话,我派车去拉!” 陈志国看着两人达成协议,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对陆青山说:“我就说你小子是个人才,到哪都有门路!行了,今天碰上了就是缘分,这顿饭算我的!” “老张,安排个小包间,上几个好菜,咱们一起吃!” “好嘞!陈队发话了,必须安排最好的!” 张建国也是心情大好,连忙招呼服务员。 很快,一个干净的小包间里,桌上就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红烧肉油光锃亮,溜肉段酸甜可口,还有小鸡炖蘑菇、炒鸡蛋、一大盘白面馒头…… 香气四溢,馋得小雪口水直流。 这顿饭,吃得是前所未有的丰盛和满足。 小雪埋头苦吃,小嘴巴塞得满满的,脸上沾满了油光,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缝。 林月娥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小口小口地吃着,但看着丈夫和陈志国、张建国谈笑风生,言谈举止间沉稳大气,丝毫不落下风,眼神里渐渐充满了惊讶、自豪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她偷偷地看着陆青山,觉得眼前的男人,既熟悉又陌生,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陆青山一边和陈志国、张建国聊着天,一边不时给妻女夹菜,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前世的他,浑浑噩噩,何曾让她们娘俩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 何曾让她们像今天这样,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这样的好日子,绝不能再失去了! 酒足饭饱,告别了热情挽留的陈志国和张建国,陆青山带着心满意足的妻女,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去的班车上,小雪玩累了,抱着新衣服,依偎在妈妈怀里沉沉睡去。 林月娥看着丈夫棱角分明的侧脸,在车窗透进来的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坚毅。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声开口:“青山,你……你好像变了好多,跟以前……不一样了。” 陆青山转过头,看着妻子眼中复杂的情绪,有探究,有欣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她的手依旧有些冰凉,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他的触碰。 “人总是会变的。”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雪景,眼神深邃而悠远。 “月娥,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让你们跟着我受了太多苦。以后不会了,相信我。” 林月娥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看着他眼中那份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坚定,心底最后的那一丝疑虑也渐渐消散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将头温顺地靠在了陆青山的肩膀上。 自打嫁给他以来,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如此的踏实、安心,仿佛漂泊了许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班车到了镇上,又换乘马车往村里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冬夜的寒风呼啸着,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但车上的一家三口,心里却都是暖烘烘的。 马车在雪地里缓缓前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陆青山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又看了看依偎在身边的妻子,心里开始活络地盘算起来。 国营饭店这条销路算是彻底打通了,以后山里的猎物就不愁卖不出好价钱了。 这对即将开始的集体打围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好消息。 但是,他也清楚,光靠打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风险大,而且山里的资源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或许……自己可以利用【山野之心】的特殊能力,找点别的门路? 那茫茫的关东山深处,除了飞禽走兽,肯定还藏着不少宝贝。 那些城里人稀罕的,上了年份的药材? 比如党参、黄芪、灵芝? 或者,是一些特殊的矿石? 甚至是……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老山参? 【山野之心】不仅能感知生物气息,还能隐约感应到山林的“情绪”,哪里有危险,哪里可能藏着好东西…… 这个能力,或许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收获。 思绪纷飞间,马车已经驶进了熟悉的村口。 回到家,昏黄的油灯下,林月娥和小雪很快就带着满足的笑容进入了梦乡。 陆青山却毫无睡意,他站在院子里,望着被月光和星光照亮的雪地,以及远处那片沉默而神秘的林海。 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和期待。 年关将至,新的生活画卷,才刚刚展开一角。 而那片曾养育了他,也曾困住他的大山,似乎正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等待着他的探索。 第59章 进山!陆青山带队,备战打围子! 前一夜在县城花销不小,但看着妻女满足的睡颜,陆青山只觉得浑身是劲。 天刚蒙蒙亮,他就已经起身,悄无声息地穿好衣服。 林月娥也醒了,睁开眼,就看到丈夫高大的背影在昏暗的油灯下忙碌。 她坐起身,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不多睡会儿?” 陆青山回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不了,今天得领着铁柱他们上山趟路,早点去,早点回。你在家照顾好小雪,别让她出门乱跑,外面冷。” “嗯,我知道。” 林月娥点点头,眼底藏着一丝担忧,“山里雪大,你们……小心点。” “放心吧。” 陆青山走到炕边,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动作自然而温柔。 林月娥脸颊微红,心头却是一暖。 这种亲昵,曾是她不敢奢望的。 “爸爸……” 小雪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小手扒拉着想坐起来。 陆青山摸摸女儿的小脑袋,柔声道:“小雪乖,爸爸出去干活,很快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嗯……” 小丫头嘟囔一声,又倒回温暖的被窝里,嘴角却带着甜甜的笑。 金虎也醒了,摇着尾巴在陆青山脚边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似乎也想跟着一起去。 “你个小东西,雪都快把你埋了,老实看家!” 陆青山笑着拍了拍金虎的脑袋,小家伙委屈地呜咽两声,但还是乖乖趴回了灶膛口。 屋外,天色青白。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卷起来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赵铁柱、刘富贵,还有村里选出来的赵磊、赵强、赵飞、赵二壮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已经搓着手等在陆青山家院门口了。 赵铁柱和赵二壮肩上各扛着几根削尖了的粗木桩,那是陆青山特意交代准备的,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 赵磊和赵强则背着几个沉甸甸的麻袋,里面是他们从村里几户老猎户家借来的大号捕兽夹子,带着倒齿,闪着寒光。 “青山哥!” 见陆青山出来,几人连忙打招呼,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紧张。 陆青山点点头,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刘富贵身上。 刘富贵怀里抱着一支半旧的单管猎枪,那是从村巡山队借来的,另一支则递到了陆青山手里。 这两杆枪是这次打围的重火力,也是震慑野兽的关键。 “富贵,枪口朝下,保险关好。” 陆青山沉声提醒。 “哎,哎!青山哥,俺……俺记着呢!” 刘富贵手心直冒汗,枪身在他手里仿佛有千斤重,磕磕巴巴地应着。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摸真家伙,心里又怕又激动。 陆青山又检查了众人携带的开山刀、绳索、火绒火石和少量干粮,确认无误后,才一挥手。 “出发!” 一行七人,踏着厚厚的积雪,朝着沉寂的关东山深处走去。 雪后的山林,银装素裹,万籁俱寂,只有他们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空气冷冽清新,吸入肺腑,让人精神一振。 陆青山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健。 他的【山野之心】早已悄然铺开,方圆数百米内的风吹草动,细微的生物气息,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哪里雪层薄弱可能有冰窟,哪里可能有松动的石头,哪里有野兽刚刚经过留下的微弱气味,他都了然于胸。 “青山哥,这么厚的雪,你这路……咋认得这么清?” 赵磊跟在后面,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也是从小在山边长大的,自认对这片山林不陌生。 可跟着陆青山,才发现自己以前简直是睁眼瞎。 陆青山总能提前避开一些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沟壑的地方,选择的路径也总是最省力、最安全的。 陆青山淡然道:“在山里讨生活,不多长几个心眼,早晚把命搭进去。你们跟着我走,少说话,多看,多记。” 几人闻言,心中都是一凛,不敢再多言。 只是默默跟紧陆青山的脚步,仔细观察着他选择路径的细微之处。 他们这次的目标,还是上次陆青山三人猎到野猪王的那条“死沟”。 那地方地势险要,两山夹一沟,入口狭窄,里面却相对开阔,是个天然的围猎场。 大雪封山,野兽为了觅食,活动范围会相对集中,也更容易被驱赶到固定的区域。 一路上,陆青山不时停下,指点着雪地上一些不起眼的痕迹。 “看这儿,” 他指着一处被扒拉开的雪堆和几根被啃食过的草根。 “这是狍子留下的,看蹄印大小和深浅,应该是一只成年公狍子,刚走没多久。” 又走了一段,他指着一棵大树下几撮凌乱的羽毛和一点暗红色的血迹。 “山鸡,被黄鼠狼或者别的什么小东西叼走了。” 赵铁柱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对陆青山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些在他们看来毫不起眼的痕迹,到了陆青山眼里,就成了清晰的线索。 “青山哥,你这眼睛也太毒了!” 赵二壮挠着头,嘿嘿笑道。 刘富贵更是咂舌。 “俺以前也跟着巡山队赶过猪,可从没见过像青山哥这么门儿清的!” 陆青山没有多解释,只是带着他们继续往前。 越往山里走,积雪越厚,有些地方甚至没过了膝盖。 但有陆青山带路,他们总能找到相对好走的路,避开了一些潜在的危险。 将近中午,他们终于抵达了“死沟”外围。 陆青山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又用【山野之心】细细感应了一番。 确认没有大型猛兽潜伏的迹象,才开始指挥众人布置。 “铁柱,二壮,把木桩沿着这几处山坡的缓坡打下去,间隔三尺,要深要稳,防止野兽从侧面逃窜。还有带来的绳索,也可以提前在沟口下了,多缠几道不要太高。” “赵磊,赵强,赵飞,你们把捕兽夹子埋在这些野兽可能经过的隘口和草丛里,做好伪装,记住位置,别把自己人给坑了。” “富贵,你跟我一起,到沟口那边看看,选好射击的位置。” 众人轰然应诺,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赵铁柱和赵二壮力气大,轮起带来的石锤,将一根根削尖的木桩“咚咚咚”地砸进冻得坚硬的土地里。 赵磊和赵强则小心翼翼地拨开积雪,将一个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捕兽夹巧妙地隐藏在枯草和浮雪之下。 又做了些枯叶警示,这些是只有自己人能看懂的标记。 陆青山则带着刘富贵,仔细勘察了死沟入口两侧的地形。 选定了几处视野开阔、既能有效射击又能保证自身安全的狙击点。 “富贵,到时候你就守在这块大石头后面,”陆青山指着一处凸起的岩石。 “这里能看清大半个沟口,万一有野猪冲进口袋,你听我号令再开枪,别慌,稳住。” 刘富贵咽了口唾沫,紧了紧怀里的猎枪,用力点头。 “俺……俺知道了,青山哥!” 整个下午,七个人都在忙碌着。 他们沿着死沟外围,几乎绕了一个几里地的大圈。 熟悉了每一处山坳、每一片林子,在进沟的关键位置都设下了绊索、陷阱或者捕兽夹。 虽然只是趟路和初步布置,但工作量依然不小。 一队人饿了就啃点干粮肉干,渴了就抓把雪润润喉咙。 一路虽然人人都很紧张,有惊无险,休息的时候也算欢声笑语不断。 赵铁柱和赵二壮的活计相对比较重,两个人狗皮帽子边一直升腾着白气,刘富贵笑话他俩快要出了仙了。 直到太阳偏西,霞光染红了天边的雪山,此时围绕死沟的陷阱布置已初具规模,陆青山才下令收工。 “青山哥,这回保管叫那些野猪狍子有来无回!” 赵铁柱抹了把汗,憨笑着说。 “今天就这样,都把家伙什收好,咱们回村。明天才是动真格的!” 众人虽然累得够呛,但想到明天就能正式打围,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期待。 第60章 猎王点兵!二十八好汉再战死沟! 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七人安全返回了山湾村。 陆青山回到家,林月娥和小雪已经眼巴巴地等在门口。 看到他平安回来,林月娥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爸爸!” 小雪欢叫着扑进他怀里。 “累坏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饭都做好了。” 林月娥接过他肩上的猎枪,柔声说道。 简单的晚饭后,陆青山仔细擦拭保养着那两杆猎枪,又检查了一遍子弹和火药。 林月娥在一旁默默地帮他整理着明天要带的干粮。 “明天……人多,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陆青山放下手中的活计,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放心,我心里有数。等这次打围回来,整个村都能过个真正的好年了。” 一夜无话。 腊月二十九,天刚破晓。 整个山湾村像是苏醒的巨兽,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了炊烟,狗吠声、人语声此起彼伏。 村头的大槐树下,黑压压地聚集了二十七八条汉子,都是村里的青壮劳力。 个个都穿着厚实的棉袄棉裤,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有的是祖传的猎叉和满洲弓,有的是磨得锃亮的柴刀,还有的扛着削尖的木棍,刘富贵腰里还别着四颗放信号用的自制的土雷子。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子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对收获的渴望。 村长赵永年和生产队长赵大志站在人群前面,脸色严肃。 赵永年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爷们儿们!今儿个,是咱们山湾村几年来头一次组织这么大规模的打围!为的是啥?为的是让家家户户都能过个肥年,让娃儿们嘴里能有点油腥,开春有力气下地干活!”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丑话说在前头!进了山,一切都得听青山指挥!谁要是敢不听号令,瞎逞能,坏了大家伙儿的事,别怪我老赵不讲情面!” 赵大志也跟着补充道:“安全是头一条!打猎是玩命的活计,都把自个儿的小命看牢了!猎物再多,也得有命回来享用!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啦!” 人群轰然应道,声震四野。 陆青山从人群中走出,来到赵永年和赵大志身边。 他今天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新棉袄,更显得身形挺拔,目光沉静锐利,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 他环视一周,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各位叔伯兄弟,村长和队长的话,就是我的话。进了山,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许单独行动,发现猎物不许擅自追赶,必须先发信号。我们的目标是把猎物往死沟里赶,形成合围。” “记住,我们是来打猎的,不是来送命的!安全第一,收获第二!” “都听青山哥的!”赵铁柱第一个吼道。 “对!听青山哥的!”刘富贵也跟着喊,虽然声音还有点抖,但眼神却比平时坚定了不少。 其余的青壮也都纷纷附和,看向陆青山的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陆青山点点头,不再多言,大手一挥。 “出发!” 二十八人、四只精壮猎狗的队伍,拽着装着成捆得削尖木棍的爬犁,浩浩荡荡,如同一条长龙,踏着晨曦的微光,朝着那片被冰雪覆盖的莽莽群山进发。 寒风呼啸,吹不息每个人心中的热血。 陆青山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是赵大志、赵铁柱、刘富贵等几个核心队员,再往后是其余的村民。 他的【山野之心】全力催动,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那片熟悉的山林,在陆青山眼中,却弥漫开一股与往日不同的,浓烈的血腥与躁动之气。 似乎,有什么大家伙,也被这连日的大雪和寒冷,逼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这场打围,怕是要比预想中更刺激几分了。 队伍在积雪覆盖的山林中蜿蜒前行,寒风凛冽,却吹不散众人心头的火热。 所有人行动迅速,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抵达了陆青山选定的“死沟”沟口。 这“死沟”名头听着瘆人,实则是一处两山夹峙、入口狭窄、内里却逐渐开阔的天然口袋地形。 一旦将猎物驱赶进去,便如瓮中捉鳖。 陆青山站在沟口一块略微凸起的岩石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周围的地形。 【山野之心】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手般蔓延开来,将周遭数百米的风吹草动尽数纳入掌握。 他沉稳地转过身,面对着一张张既兴奋又带着些许紧张的脸庞,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都听好了,接下来这么安排。” “刘富贵!” “哎!青山哥,俺在!”刘富贵一激灵,连忙应道。” “你带十六个人,分成四队,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死沟这边呈扇形驱赶。” “记住,动静要大,但人不能离得太远,不能落单,保持呼应,注意脚下的陷阱标记。” “一旦发现大群猎物,立刻用口哨示警,紧急情况就放炮仗放土雷子!” “主要目的是把活物往咱们这口袋口这边撵,明白吗?” 刘富贵用力点头,脸上泛着红光:“明白!保证把它们往沟口赶!” 他琢磨着,这活儿听着刺激,就是不知道自己那嗓门和炮仗,能不能吓住那些山里的“大家伙”。 陆青山又转向赵大志和赵铁柱:“大志叔,铁柱,二壮,你们再挑五个打猎有经验、胆子大的兄弟,一共八个人,就埋伏在这沟口两侧的隐蔽处。” “等刘富贵他们把猎物撵过来,你们的任务就是看准时机,突然发力,把慌不择路的畜生彻底轰进这死沟里!” “然后,立刻用咱们昨天准备的多余木桩和绳网,把沟口给我封死挡住了!绝不能让到手的猎物跑了。” 赵大志看着陆青山条理清晰的布置,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用力拍了拍胸脯:“青山,你放心!这活儿交给我们,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赵铁柱更是兴奋地搓着手,他那根粗壮的榆木梢棒已经饥渴难耐了。 最后,陆青山指了指自己,又点了赵飞、赵强、赵磊三人:“我们四个,负责远程。我、大志叔,还有富贵,咱们三杆枪是主力。” “赵飞、赵强、赵磊,你们三个的弓箭也不能含糊。咱们就守在这沟口上方两侧的山坡上,视野好,等猎物进了沟,就是咱们的靶子!” “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易开枪放箭,免得惊了其他方向的猎物,也别伤了自己人!” “所有人耗着不着急,只要不跑,早晚都是我们的。” 三人齐声应道:“是,青山哥!” 他们都是村里箭术不错的后生,此刻能和陆青山并肩作战,心里既紧张又骄傲。 赵永年在一旁听着,不住点头,对陆青山的安排十分满意。 “好!就这么办!都听青山的,各就各位,准备!” 一声令下,二十多人立刻行动起来。 刘富贵带着他的人马,呼啦啦地散开,朝着四个方向的密林深处摸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 赵大志则领着赵铁柱等精壮汉子,在沟口两侧的山林里寻找最佳的隐蔽点,将削尖的木桩和绳网悄悄布置妥当。 陆青山则带着三个弓箭手,攀上了沟口两侧相对陡峭的山坡,各自找好了射击位置。 居高临下,整个死沟入口一览无余。 一切准备就绪,山林间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寒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呜咽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信号。 第61章 兽潮来袭!村民狂欢,青山将死沟再变猎场! 约莫过了一袋烟的功夫,刘富贵那边还没动静。 陆青山正在纳闷,刘富贵却带着两个小子,先把他昨天领人提前在附近几个山口下的小套子、捕兽夹都检查了一遍。 “青山哥!青山哥!有货!有货啊!” 刘富贵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地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手里提溜着一串东西。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探头望去。 只见刘富贵和他带来的两个小子,手里、腰上挂满了各种小猎物。 两只肥硕的雪兔,灰毛兔子耳朵耷拉着,已经冻僵了; 四只色彩斑斓的野鸡,尾羽修长; 还有一只贼头贼脑的黄鼠狼,估摸着是想偷鸡不成反被夹; 更喜人的是,居然还有两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紫貂! 这可是稀罕货,皮子值钱! 另外还有三只圆滚滚的榛鸡,也就是俗称的“飞龙”,炖汤最是鲜美。 “嘿!开门红啊!”赵铁柱咧着大嘴笑了起来。 “富贵你小子可以啊,这手气!”有人打趣道。 刘富贵得意地嘿嘿直笑。 “都是青山哥教得好,让俺们提前下这些玩意儿,不然哪能有这收获!“ ”我去撵猎物去了。刚才瞧见了西边有货。等好吧!嘿嘿。” 刘富贵把猎物放在沟口隐蔽的树下,转身领着两个人回外围找猎物去了。 这点小小的收获,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陆青山看着那些小猎物,也露出一丝笑意,这算是个好兆头。 没过一刻钟,东面山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声,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急促而有力! “来了!” 陆青山眼神一凝,低喝一声。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沟口埋伏的赵大志等人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神经紧绷。 赶紧跑回山坡上的陆青山和弓箭手们也各就各位,端起了猎枪猎弓,目光如电,紧盯着东面山林边缘。 “轰隆隆……” 隐约的震动从东面传来,仿佛闷雷滚过雪地。 接着,是树枝被撞断的噼啪声,以及野兽粗重的喘息和杂乱的蹄声,越来越近! “是野猪群!” 赵铁柱经验丰富,只听声音就判断了出来,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喊道。 片刻之后,东面山林边缘的雪地上,率先冲出来几头黑影! 那是七头大小不一的野猪! 领头的一头獠牙外露,体重怕不是有三百来斤,浑身鬃毛倒竖,气势汹汹。 后面跟着几头母猪和半大的小猪,惊慌失措地往前猛冲。 紧随其后,又是四只受惊的狍子,它们跑起来轻盈迅捷,像林中的精灵。 最后面,还跟着五只梅花鹿,漂亮的皮毛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只是此刻也顾不上优雅,只顾着逃命。 “稳住!等它们再近点!” 赵大志低声喝道,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那群野猪和狍子、鹿,显然是被刘富贵东面的人马撵急了,慌不择路地朝着死沟的方向冲来。 眼看最前面那头大野猪距离沟口只有不到五十米! “就是现在!上!” 赵大志爆喝一声,率先从隐蔽处冲了出来,手中磨得锃亮的猎叉直指前方。 “吼!” 赵铁柱等人也如同猛虎下山,齐声呐喊着,从两侧包抄上去。 那群野兽本就惊魂未定,突然又遭遇迎头痛击,更是乱作一团。 领头的大野猪试图转向,却被赵铁柱一棒子狠狠砸在侧腰,痛得它嗷嗷直叫,只能继续往前冲。 其余的野猪、狍子和鹿,在众人的驱赶和呐喊声中,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纷纷涌进了狭窄的死沟入口! 眼看着,惊慌跑在最前面的两只狍子,已经被最靠外的绊索绊倒啃了地。 “封口!” 陆青山在山坡上高声下令。 赵大志和赵铁柱等人立刻行动起来,七手八脚地将早已准备好的粗木桩插进雪地里砸好的坑中,又拉起了几道掺着荆棘的绳网,迅速将数米宽的沟口封锁了大半。 就在这时,西面山林,刘富贵和在外围的人也发出了信号,而且是“砰”一声急促的炮仗声! “坏了!西边也有大家伙!” 生产队长赵大志在山坡下叫了一声,他没想到两拨猎物来得这么近。 果然,西面山林也骚动起来,蹄声震天。 没等沟里第一波猎物被完全控制,第二波猎物已经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 又是四头野猪,个头虽然比第一波稍小,但数量同样不少。 更麻烦的是,后面还跟着至少八只狍子和鹿,甚至还有好几只兔子,被吓得一窝蜂似的,到处乱窜。 场面顿时有些失控! “狗日的刘富贵,会不会赶牲口!” 赵铁柱一边手忙脚乱地用梢棒将一只试图从封锁线缝隙钻出去的半大野猪砸回去,一边忍不住骂了一句。 那些兔子蹦蹦跳跳,根本拦不住,嗖嗖几下就从人缝里、网底下钻出去跑没影了。 好在赵大志经验老道,临危不乱,大声指挥着。 “别管那些小的!先堵住大的!把野猪和狍子、鹿都给老子赶进沟里去!” 沟口的汉子们也是拼了命,呼喝声、棍棒撞击声、野兽的嘶吼声响成一片。 所有外围的猎手也收了口袋,尽数回到沟口。 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仗着人多,加上地形优势,全部大个的猎物还是被成功驱赶进了死沟。 “铁柱!二壮!带人守住缺口!别让它们冲出来!” 陆青山在山坡上冷静地指挥着,同时已经将枪口对准了沟内。 “青山哥!开枪吧!” 赵飞急促地喊道,他已经拉满了弓,箭头对准了一头在沟内用鹿角横冲直撞的大公鹿。 “别急!等它们再往里跑跑!节省弹药!”陆青山沉声道。 “好!”急忙跑回沟边大石头的刘富贵举着枪,也应声道。 死沟之内,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十几头野猪、十多只狍子和鹿,在狭窄的沟内互相冲撞,发出绝望的嘶鸣。 “放箭!” 陆青山看准时机,果断下令。 嗖!嗖!嗖! 赵飞、赵强、赵磊三人早已蓄势待发,闻令之下,三支羽箭几乎同时离弦而去。 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中了三只跑在最前面、体型较大的狍子和梅花鹿的脖颈或肋下要害! 中箭的猎物悲鸣一声,踉跄几步便一头栽倒在雪地上,鲜血迅速染红了洁白的雪。 “砰!” 陆青山也几乎在同时扣动了扳机,老旧的单管猎枪发出一声震耳的轰鸣,枪声在山谷间激起阵阵回荡。 一颗滚烫的铁砂弹,精准地轰在了一头正试图沿着陡峭沟壁往上爬,妄图逃窜的野猪的侧脸上! 那野猪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庞大的身躯如同被巨锤砸中,应声滚落下来,重重砸在雪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赵大志和刘富贵手中的猎枪也相继打响。 沟内的猎物彻底陷入了灭顶的恐慌和混乱,无头苍蝇般在狭小的空间内乱窜,互相踩踏。 而沟口已经被赵铁柱等人用最后几根木桩,围网和身体棍棒刀叉死死堵住。 四只猎狗也适时地从侧面冲入,狂吠着撕咬,进一步加剧了猎物们的混乱。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屠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沟内的枪声和箭矢破空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成了!成了!哈哈哈!” “发财了!这下过年不愁肉吃了!” 看着沟内那倒毙一地、层层叠叠的猎物,所有参与打围的山湾村汉子们,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他们扔掉手中的武器,互相拥抱着,拍打着对方的肩膀,兴奋得满脸通红,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赵铁柱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甚至激动得把头上的狗皮帽子都高高扔到了天上,又蹦又跳,像个孩子。 赵大志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不小心溅到的几点温热的兽血,也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平日里严肃的脸上堆满了难以抑制的笑容。 “好小子们!干得漂亮!都他娘的是好样的!赶紧的,下去清理战场!把咱们的猎物都拾掇出来!” 众人欢呼着,纷纷从山坡上、隐蔽处涌向死沟。 陆青山也从山坡上下来,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这次的收获,远超他的预期。 十几头野猪,其中不乏两三百斤的大家伙,还有十好几只狍子和梅花鹿。 这批野味,不仅能让整个山湾村的村民都过上一个前所未有的肥年。 他跟国营饭店张主任的约定,也能超额完成了。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准备下沟分割猎物时,陆青山的笑容却猛然一滞。 他的【山野之心】骤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 一股极其浓郁、带着蛮荒与暴虐气息的生物磁场,正从死沟南侧的山林中,迅速朝着这边靠近! 那股气息,远比刚才那些野猪要强大得多,充满了压迫感! “都别动!” 陆青山脸色猛地一变,厉声喝道。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砸在众人心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欢呼和嘈杂。 第62章 关东山真霸主!黑瞎子驾到!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僵住,不解地望向他。 陆青山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死沟南侧那片寂静幽深的林海,额角甚至有冷汗渗出。 他的【山野之心】正疯狂预警,一股远超之前所有野兽的、带着蛮荒与暴虐气息的生物磁场,如同沉重的乌云般迅速逼近! 他能清晰“看”到,一个庞大而漆黑的轮廓,正拨开没膝的积雪,无声无息地潜行而来。 目标,正是这满沟的血腥和新鲜的猎物! “有大家伙被血腥味引过来了!” 陆青山的声音因极致的凝重而显得有些沙哑,“快!所有人立刻找地方隐蔽!准备战斗!” “大家伙?” 众人心中一凛,顺着陆青山的目光望去,除了白茫茫的雪和黑黢黢的树,什么也看不见。 但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从南面传来,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践踏大地,连带着风声都似乎变得压抑了几分。 经验最丰富的赵大志脸色骤变,他闻到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刺鼻的腥臊气。 陆青山那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能让他如此紧张的,绝非善类! “快!听青山的!都藏起来!” 赵大志反应最快,几乎是吼着招呼众人,他自己已经一个箭步窜到了一块大岩石后面。 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村民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的寒意。 一个年轻些的村民手一抖,刚捡起来的柴刀“哐当”一声掉在雪地里,他慌忙弯腰去捡,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拖向一棵大树后。 “别慌!找掩护!” 赵永年也大声指挥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村民们这才如梦初醒,顾不上沟里堆积如山的猎物,手忙脚乱地寻找隐蔽物。 有人躲在岩石后,有人藏到大树下,有人则直接趴在雪堆里,用积雪覆盖身体,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融入周围的环境。 赵铁柱和赵二壮牙关紧咬,守在沟口用木桩和绳网临时搭建的障碍后,虽然手心全是冷汗,但仍紧紧握着梢棒和猎叉,眼睛死死盯着南面。 刘富贵更是脸色惨白,抱着猎枪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牙齿都在打颤。 陆青山则迅速挥手,带着同样面色凝重的赵大志、刘富贵,以及赵飞、赵强、赵磊三个弓箭手,再次攀上了沟口两侧的山坡,占据了各自的射击位置。 但这一次,他们的枪口和箭尖,不再指向沟内那些已经失去威胁的猎物,而是全部对准了那片死寂的南方林海。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片山谷。 只有远处的风声,仿佛是某种巨大存在低沉的呼吸,一下下敲打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突然,南面林中传来一声清晰的、粗壮树枝被硬生生折断的“咔嚓”声! “来了!” 陆青山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警告,眼神锐利如鹰。 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黑影,像一座移动的小山,缓缓地、却带着无可匹敌的压迫感,从林海的阴影中剥离出来,踏着厚雪,一步步从容地走了出来。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令人心悸的声响,雪地在它脚下仿佛变成了松软的沙滩。 是熊! 一头真正的黑瞎子! 而且,看那庞大的骇人的身躯,比寻常黑熊至少大出两圈! 那庞大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粗壮如水桶的四肢,厚实得像堵墙的背部,以及那颗硕大、低垂的头颅,无不昭示着它无可匹敌的力量。 尤其是它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腥臊与蛮荒气息,带着一种原始的凶悍和久经岁月的沉淀,这绝对是一头上了年份的,真正的“山大王”! 黑熊停下了脚步,距离死沟入口约莫二十来米。 它那蒲扇般巨大的鼻子用力耸动着,贪婪地吸嗅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满足般的咕噜声。 它那双深陷在粗硬毛发中的棕黑色小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如同两团鬼火,冷冷地扫视着满沟的猎物,又缓缓扫过那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村民。 “嘶……” 躲藏的村民中,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牙齿打战的声音清晰可闻。 虽然声音极轻,但在寂静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黑熊的耳朵微微一动,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冰冷、凶残、带着一丝戏谑的目光,让被看到的那个村民瞬间浑身僵硬,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仿佛被死神用镰刀抵住了喉咙。 陆青山心头一紧,知道不能再等了。 这头熊的智慧和压迫感远超想象,本来在冬眠的黑熊,一旦被惊醒,它所爆发出的怒气,足以撼天动地。 一旦让它锁定某个具体目标,或者被它逐个击破,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它对沟里的猎物显然势在必得。 “大志叔!富贵!准备!目标……黑熊的脑袋和前胸!” 陆青山压低声音,斩钉截铁地喝道,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赵大志和刘富贵闻言,心头猛地一跳,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黑熊! 这可是关东山里真正的霸主! 山里老话,宁遇豺狼,不遇当道黑瞎子! 一般成队的猎户见了都得绕着走,更别说主动去招惹了。 但看到陆青山那坚毅的没有任何退缩的侧脸,以及那双燃烧着决死战意的眼睛,他们狠狠一咬牙,将手中的武器攥得咯吱响,将冰冷的枪托抵得更紧,枪口死死对准了那头庞然大物。 黑熊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它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那双棕黑色的眼睛在隐藏的村民身上一一扫过,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审视和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就在众人以为它要选择一个倒霉蛋下手时,黑熊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震彻山谷的怒吼! “嗷呜——!” 那声音,带着无穷的威压和狂暴,仿佛要将整个山林都撕裂开来! 山谷间回荡着它霸道的宣示,积雪簌簌落下! 吼声未落,它那小山般的巨大身体猛然启动,四肢并用,如同一辆失控的黑色坦克,携着一股腥风,直奔死沟的入口狂猛冲去! 它的目标,赫然是那些堆积在沟内的,散发着诱人血腥味的猎物! 第63章 血贯熊瞳!山大王最后的疯狂! “开枪!”陆青山舌绽春雷,果断下令!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枪响几乎在同一瞬间炸裂! 陆青山、赵大志和刘富贵手中的老式猎枪同时喷吐出愤怒的火舌,灼热的铁砂弹丸撕裂空气。 带着众人的希望,直扑那头小山般的黑瞎子。 然而,预想中黑熊应声倒地的场面并未出现。 黑熊皮糙肉厚,一身黑毛如同钢针,脂肪层更是厚实得惊人。 三捧铁砂打在它庞大的身躯上,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溅起点点血花和几撮纷飞的黑毛! 黑熊庞大的身躯仅仅是微微一顿,发出一声更加震耳欲聋的狂怒咆哮! “嗷——!” 那吼声中充满了被挑衅的暴戾,它那双本就凶残的小眼睛瞬间变得血红,速度不减反增。 巨大的熊掌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拍在一根碗口粗、用来封堵沟口的木桩上。 “咔嚓!” 坚硬的木桩应声而断,碎裂的木屑四散飞溅,脆弱得如同朽木! “二壮!快躲开!” 赵铁柱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嘶吼,和赵二壮等人连滚带爬地向两侧避闪。 他们手中引以为傲的梢棒和猎叉,在这头真正的山林霸主面前,简直如同儿戏! 黑熊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蛮横地撞开了村民们仓促间布置的封锁线。 庞大的身躯携着一股腥臭的狂风,直接挤进了堆满猎物的死沟之内! “完……完了……” 刘富贵脸色惨白如纸,双腿抖得如同筛糠,手中的猎枪几乎握不住,喃喃自语。 沟内其余村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有些胆小的已经瘫软在地。 黑熊一进入死沟,那浓郁的血腥味彻底点燃了它的凶性。 它暂时忽略了那些在它看来弱小的人类,巨大的熊掌一挥,一头一百多斤的野猪尸体便如同破麻袋般被轻易拍飞出去数米远! 随即,它低下硕大的头颅,开始贪婪地撕咬地上的猎物,骨骼碎裂和血肉咀嚼的声音清晰可闻,令人牙酸胆寒。 死沟内的深度相对开阔,但也意味着黑熊有了更大的活动范围。 它背对着沟口方向,似乎饿极了,对身后的人类暂时不屑一顾,完全沉浸在血肉的盛宴之中。 带来的四只猎犬,只敢远远地向着大黑熊狂吠,根本不敢近前一点。 “青山哥!这……这可咋办?枪……枪打不穿,人和狗都不能近身啊!” 赵飞急得满头大汗,手中的弓箭对这皮糙肉厚的大家伙更是毫无用处,声音都带着哭腔。 陆青山面沉似水,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盯着那头正在大快朵颐的黑熊。 【山野之心】清晰地告诉他,这头黑熊的皮毛、脂肪和骨骼异常坚韧。 寻常猎枪的铁砂弹丸除非精准命中眼睛、鼻腔等柔软要害,否则极难造成致命伤害。 而要在它狂暴移动中命中那些部位,难如登天! 他注意到,黑熊虽然在疯狂进食,但那双机灵的大耳朵和硕大的鼻子依旧在警惕地微微耸动。 偶尔还会猛地转过半个头颅,用那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扫向沟口的人群。 它并非完全放松警惕,只是暂时认为这些人类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 “不能让它在沟里待安稳了!” 陆青山心念电转,一旦这头黑熊在这里吃饱喝足,甚至把这里当成临时的窝点。 那这片“死沟”以后就真成了山湾村的禁地,谁也别想再靠近。 而且,放任它在这里大吃大喝,只会引来更多未知的麻烦。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山野之心】也在不断感应着黑熊的情绪波动、身体状态以及周围每一寸环境的细微变化。 黑熊的弱点在哪里? 如何才能在这种绝对的劣势下制服这个山林霸主? 猛然间,他想到了黑熊的习性。 它们虽然凶猛,但也相对谨慎,喜欢独来独往,对领地有强烈的占有欲。 而且,它们对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声响和无法预知的危险非常敏感,容易受惊。 “富贵!你身上还有多少土雷子?” 陆青山目光一凝,突然沉声问道。 刘富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一个激灵,结结巴巴地道。 “还……还有三……三颗!都在腰里别着!” 那是他为了壮胆和发信号,特意多带的。 “好!” 陆青山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大志叔,你立刻带几个胆大心细的兄弟,从山坡上绕到死沟的另一头。” “尽可能闹出大的动静,敲打树木,大声呼喊,把黑熊的注意力往那边引!” “青山,这太危险了!万一……”赵大志脸色一变,焦急地说道。 “相信我!” 陆青山眼神坚定如铁,不容置疑。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富贵,你跟我来,咱们从沟口这边下手!” “我……我……俺跟你去!” 刘富贵虽然吓得牙齿都在打颤,但看着陆青山那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模样。 又想到家里的弟弟妹妹和全村人的期盼,他狠狠一咬牙,居然应了下来。 “铁柱!二壮!你们几个守好这边,一旦黑熊被惊动,往沟口冲,就算用命填,也得给老子死死拦住它片刻!” 陆青山转头对守在沟口残破障碍后的赵铁柱和赵二壮等人厉声吼道。 “放心吧青山哥!俺们就算是死,也给它绊住喽!”赵铁柱双眼赤红,握着梢棒的手背青筋暴起,嘶声应道。 其余几个汉子也是一脸决死。 赵大志不再犹豫,当即点了几个平日里还算机灵的村民,小心翼翼地沿着山坡,借着树木和岩石的掩护,试图绕到死沟的另一头。 陆青山则带着刘富贵,猫着腰,如同矫健的猎豹,趁着黑熊埋头撕咬猎物的间隙,悄无声息地向着沟口方向靠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黑熊低沉的咆哮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在耳边不断回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与腥臊气味。 刘富贵吓得脸色铁青,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若不是陆青山沉稳的身影一直在他前面引领,他恐怕早已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两人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到距离黑熊只有不到三十米的沟口边缘。 黑熊那庞大如小山的背影在沟内晃动,贪婪地享用着这顿意外的盛宴。 “富贵,把土雷子给我两个。” 陆青山压低声音,如同耳语。 刘富贵颤抖着手,从腰间解下两颗用油布紧紧缠裹的土雷子,哆哆嗦嗦地递给了陆青山。 陆青山接过沉甸甸的土雷子,深吸一口气。 他要赌一把! 赌黑熊对未知巨响的恐惧本能,赌它在慌乱中会选择最直接、最没有障碍的逃跑路线—— 也就是他们正对着的沟口! “准备!” 陆青山低喝一声,将两颗土雷子紧紧攥在手中,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火绒火石。 就在这时,死沟的另一头,赵大志等人终于制造出了巨大的声响! 他们用石块敲打着树干,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呼喊、怪叫,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正在进食的黑熊果然被惊动了! 它猛地抬起沾满血污的巨大头颅,发出一声烦躁不安的低沉咆哮,警惕的目光凶狠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是现在!” 陆青山眼中精光爆射,抓准这千载难逢的时机,手中火石一划,引线瞬间被点燃,冒出“滋啦”的火花! 他手臂猛地一甩,那两颗土雷子带着刺耳的呼啸,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朝着黑熊身后几米远的沟内深处扔去! 黑熊似乎察觉到了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威胁,庞大的身体猛地一扭,正要做出反应。 轰——! 土雷子在狭窄的死沟内一起轰然爆炸! 虽然土制炸药的威力远不能与真正的炸药相比,但在这种相对封闭的地形中,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巨响和骤然爆开的火光烟雾,依旧骇人至极! 黑熊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震动彻底激怒,也彻底被惊吓到了! 它庞大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充满惊恐和暴怒的嘶吼。 求生的本能让它瞬间放弃了眼前的猎物,选择了远离爆炸声和未知威胁的方向—— 正是陆青山他们所在的沟口! “来了!它过来了!” 陆青山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大喝! 那黑瞎子发起狂来,速度快得惊人,四肢并用,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携着腥风血雨,发疯般地朝着沟口狂猛冲来! “富贵!开枪!打它的眼睛!打它的头!” 陆青山声嘶力竭地大喊,自己也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猎枪,【山野之心】的感知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致! 刘富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但听到陆青山那如同命令般的吼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举起了猎枪,也顾不上瞄准,胡乱地朝着那团越来越近的巨大黑影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呼啸而出,也不知道打在了黑熊的哪个部位,或许只是擦过,但近距离的枪声再次刺激了本就狂暴的黑熊。 陆青山则比他冷静百倍! 在【山野之心】的超强感知下,黑熊冲来的轨迹、它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它那双在狂怒和惊恐中显得格外脆弱的眼睛,都在他脑海中清晰呈现! 他没有刻意瞄准,而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预判,以及【山野之心】带来的对动态目标的超强锁定能力。 将枪口稳稳地对准了黑熊狂奔而来方向的前方某个预判点。 砰! 又一声枪响! 就在黑熊那颗硕大的头颅即将冲出沟口的一刹那,陆青山射出的这颗凝聚了他全部心神和力量的铁砂弹丸,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无误地、狠狠地轰入了黑熊猛然抬起的左眼之中! “嗷呜——!” 一声凄厉到极点、完全不似兽类能发出的惨叫,骤然响彻整个山谷! 黑熊那小山般的庞大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前栽倒在地。 巨大的惯性让它在雪地上犁出了一道数米长的深深沟壑,鲜血混合着脑浆从它塌陷的左眼眶中喷涌而出! 它痛苦地翻滚着,巨大的熊掌在空中胡乱挥舞,将周围的积雪、碎石和矮树丛砸得一片狼藉。 冬眠中惊醒又受伤的野兽,尤其是这种山林霸主,往往会爆发出最恐怖的凶性! 第64章 巨熊伏诛!青山威武!山湾村的英雄! “快!用木桩!用绳索!绊住它!别让它起来!” 陆青山扔掉打空了子弹的猎枪,双目赤红地大吼一声,不退反进,朝着仍在疯狂挣扎的黑熊冲去! 赵铁柱和赵二壮等人也瞬间反应过来,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两人怒吼着,拼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削尖木桩,狠狠地朝着黑熊翻滚的身体下方和粗壮的四肢边沿砸去、捅去,试图将这个庞然大物暂时钉在地上! 黑熊虽然左眼被废,痛得发狂,但求生的本能和无边的暴怒让它爆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恐怖的潜力! 它猛地一甩头,仅存的右眼闪烁着嗜血的凶光,张开那布满森白獠牙、滴淌着涎水和鲜血的血盆大口,朝着离它最近、正试图用木桩别住它前腿的赵铁柱恶狠狠地咬去! “铁柱!小心!” 沟口另一侧的赵大志和刚缓过一口气的刘富贵同时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 那血口眼看就要合拢在赵铁柱的胳膊上! 千钧一发之际,陆青山已经如同一头猎豹般冲到了黑熊的近前! 他手中没有枪,甚至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只有一根刚才混乱中从地上顺手捡起的、孩子手臂粗细的断裂木棒!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凭借着【山野之心】对黑熊攻击动作的精准预判,就在那獠牙即将触及赵铁柱的刹那,陆青山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手中那根粗大的木棒,狠狠地、径直捅进了黑熊张开的血盆大口之中!深深地卡向它的喉咙! “呜——咔!” 黑熊的惨烈嘶咬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含混不清的痛苦呜咽和骨骼摩擦的异响。 坚硬的木棒死死卡在它的上下颚之间,让它无法合拢嘴巴,也无法发出更具威胁的咆哮,腥臭的口水顺着木棒不断流下。 趁着黑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卡住的短暂间隙,陆青山双臂肌肉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将木棒更加用力地往黑熊的咽喉深处猛推! 同时对着吓得脸色发白、但总算躲过一劫的赵铁柱吼道。 “铁柱!二壮!还愣着干什么!用绳子!捆死它的嘴和爪子!” 众人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涌上来,将带来的粗麻绳、绊马索等一切能用的东西,拼命地往黑熊的嘴巴,连同嘴里的木棒一起,和仍在疯狂扑腾的四肢上缠绕、捆绑! 黑熊瞎了一只眼,喉咙又被异物死死卡住,剧痛和窒息感让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 它庞大的身躯在地上剧烈地翻滚、扭动,巨大的力量让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积雪被搅得漫天飞扬。 但它左眼瞎掉了,巨口又被木棒和绳索基本困住,无疑大大削弱了它的攻击力。 就在黑熊扭动最为剧烈,试图挣脱束缚的一刻,陆青山眼中寒光一闪! 【山野之心】让他捕捉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他猛地松开一只推着木棒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旁刘富贵手里夺过猎枪,枪口几乎是抵着黑熊因木棒卡住而微微张开的上颚内侧最柔软处,那里连接着头颅的致命区域! “给老子死!” 陆青山怒吼,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近在咫尺的枪声沉闷而震撼! 滚烫的铁砂弹丸瞬间轰入黑熊的上颚,巨大的冲击力混合着碎裂的骨片和血肉,直冲脑腔! “嗷——!” 黑熊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点的哀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疯狂的扭动骤然停滞了刹那,仅存的独眼中凶光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陆青山一击得手,立刻向后急退数步,拉开距离,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汗珠滚滚,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富贵!再拿一颗雷子!炸它的头!快!” 刘富贵脸色惨白如纸,双腿抖得几乎站立不住。 但看到陆青山那浴血搏杀的身影和黑熊此刻的惨状,一股从未有过的凶悍之气从心底涌起。 他狠狠一咬牙,从怀里掏出最后一颗沉甸甸的土雷子。 用颤抖却坚决的手点燃引线,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黑熊那硕大头颅的位置,奋力扔了过去! “都闪开!” “给俺爷们死去吧!” 土雷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黑熊脑袋旁边!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的死沟内猛然炸开! 爆炸的气浪将积雪和碎石都掀飞起来,黑熊那庞大的头颅被冲击波猛地一震,歪了一下,重重砸在雪地上。 整个身体如同被巨锤擂中,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一道血线从它的鼻孔和耳中溢出,跟眼睛爆出的血和脑浆,模糊到了一起。 随后,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庞大身躯彻底瘫软下来,再无声息。 它,终于不动了。 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腔。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山谷。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看着那头曾经威风凛凛、如同山林霸主般存在的大黑瞎子,此刻如同小山般倒毙在雪地之中,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咕咚。” 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青……青山……你……你……咱们……把大黑瞎子给……给打死了?” 生产队长赵大志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问道,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惊心动魄却又不真实的梦。 陆青山也感到一阵阵脱力感涌来。 他拄着猎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被最后那颗土雷子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里,依稀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看着倒毙在沟口的黑熊,又看看周围那些从极度惊恐中尚未完全回过神来、但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敬畏、崇拜甚至狂热的村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却又无比畅快的笑容。 “呼……成了……”他低声说道,声音嘶哑,却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成了! 他们不仅打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量猎物,更合力击杀了一头足以威胁整个山湾村甚至这片干饭盆山林的真正霸主! 经历过生死一线,又亲眼见证了这奇迹般胜利的村民们,在短暂的呆滞和沉默之后,终于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都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青山哥牛逼——!” “我的天爷啊!是大黑熊瞎子!咱们把它干挺了!” “发财了!咱们村要发大财了!跟着青山哥有肉吃!有大钱赚啊!” 赵铁柱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抹着脸上的汗水、血水和泪水,嘿嘿傻笑。 刘富贵也瘫坐在地,虽然还在后怕,但脸上却洋溢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和兴奋。 欢呼声响彻整个死沟,在山谷间激荡回荡,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和刚才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恐惧。 这场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力战黑熊,最终以陆青山带领下的山湾村猎队的辉煌胜利而告终! 这头巨大的黑熊,其价值远超沟内之前捕获的所有野猪、狍子和梅花鹿的总和! 完整的熊胆、珍贵的熊掌、厚实的熊皮、以及数百斤的熊肉…… 随便一样拿出去,都能卖出令人咋舌的天价! 然而,陆青山看着这巨大的收获,目光深邃,心中涌起的却是一股比单纯喜悦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 这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他带着这些淳朴而勇敢的村民,向这片充满未知和危机的关东山林,发出的第一声响亮的挑战与宣言! 此刻,山湾村的猎人们心中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照亮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他们,在陆青山的带领下,在这冰天雪地之间,用勇气和智慧,创造了一个足以载入山湾村史册的奇迹! 而这个奇迹,对陆青山而言,仅仅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开始…… 第65章 大志叔手抖了!山湾村要变金窝窝! 寒风卷着雪粉,吹过死沟,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野兽败退时的低鸣。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黑熊特有的腥臊气息,还有硝烟未散的刺鼻,依旧顽固地盘踞在冰冷的空气里。 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腔,也刺激着他们亢奋未退的神经。 陆青山深吸一口气,胸腔中翻涌的激荡渐渐平息。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兀自沉浸在狂喜与后怕交织情绪中的脸庞。 村民们眼中的光芒,从最初的惊恐,变成了此刻的敬畏与狂热。 “都别愣着了。” 陆青山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压过了残余的欢呼与嘈杂的议论。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望向他。 他转向生产队长赵大志,语气沉稳。 “大志叔,咱们清点一下吧。” 随后,陆青山又对赵铁柱和刘富贵等人吩咐道:“铁柱,富贵,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先把爬犁、套杆、绳子都准备妥当,待会儿还得费力气把这大家伙弄出去。” 他的指令清晰而有条不紊,仿佛刚才那场九死一生的搏杀,不过是一次寻常不过的围猎收尾。 赵大志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人从梦中摇醒,从那巨大的震惊与狂喜中回过神来。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努力想让那颗仍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心平复下来。 “对,对对,青山说得对。” 赵大志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也开始恢复生产队长的威严,指挥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村民。 “都动起来,都动起来!赶紧检查家伙,有受伤的,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别大意!” 他顿了顿,看着那头黑熊,又补了一句:“谁要是觉着自个儿腿软站不住的,也吱语一声,别硬撑着!” 这话一出,几个刚才吓得不轻的汉子脸上都有些发烧,却也松了口气。 村民们这才如梦初醒,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敬畏地又看了一眼那如同小山般倒毙在雪地中的黑熊。 再转向沉稳指挥的陆青山时,他们眼神里除了原有的崇拜,更多了几分由衷的信服。 先前那股子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狂热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踏实、更为厚重的喜悦与期待。 众人不再喧哗,听从着陆青山的安排,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山谷间,只剩下工具碰撞发出的叮当轻响,还有人们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以及粗重的喘息。 几个年轻些的小伙子,已经忍不住凑到黑熊边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摸那粗硬的熊毛,又缩回来,脸上满是兴奋和不可思议。 赵大志带着几个人,开始仔细清点这次进山的总收获。 他的手有些发抖,不仅仅是冻的,更多的是因为激动。 不算这头分量惊人、价值无法估量的大黑熊,单是之前在死沟里陆续捕获的那些猎物,就已经是一个足以让整个山湾村疯狂的数字。 “我的老天爷啊……” 赵大志看着记账本上那歪歪扭扭却代表着巨大财富的字迹,声音都带着颤音。 “野猪,足足十一头!个顶个的肥硕,最小的怕不也有一百大几十斤!” 人群中发出一阵抽气声,有人忍不住低呼:“十一头!乖乖,这得多少肉啊!” “狍子,九只,这肉可嫩着呢。” “大马鹿,三只,还有五只是梅花鹿,乖乖,那皮子剥下来,可金贵着呢。” 一个老猎户咂咂嘴:“梅花鹿的鹿茸要是品相好,那更是值钱玩意儿!” “兔子两只,野鸡四只,还有三只榛鸡……” 他每念叨一句,周围凑过来听的村民就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眼睛里闪烁着对富足生活的渴望。 一个汉子已经开始掰着指头算:“这……这得分多少钱多少肉?怕是能娶好几个媳妇儿了!” 旁边人捶他一拳:“想啥美事呢!先给家里婆娘娃儿扯身新布料才是正经!” 最后,赵大志的目光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记录上:“黄鼠狼,一只。” 他眉头微微一皱,抬头看了一眼陆青山,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异样,便压低声音对他身边一个机灵的半大小子,也是他的侄子赵强说道。 “强子,这黄鼠狼带回去不吉利,等会儿下山的时候,路过老山房那边,你找个僻静地方悄悄给埋了,记得挖深点,别让啥东西刨出来,千万别带回村里去,听见没?” 赵强连连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严肃,压低声音:“叔,我懂,黄大仙嘛,得敬着。” 这年头,山里老人对这些老辈传下来的说法,还是相当讲究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陆青山自然也听到了赵大志的低语,不过他并未多言。 有些习俗,没必要去刻意挑战。 他走到死沟边上,看着那些已经被拖出来,准备分批运走的猎物。 殷红的血迹洒在雪地上,斑斑点点,与周围洁白的雪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铁柱,富贵。” 陆青山喊了一声。 赵铁柱和刘富贵立刻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 “青山哥!” “咱们之前下的那些套子、夹子,不少还能用,威力也不减。趁着这边忙活着,你们带几个人,把还能用的都重新布置一下,手法隐蔽些。” 陆青山深邃的目光扫过这片洒满鲜血的沟壑。 “这死沟,血腥气这么重,保不齐晚上就有别的畜生被引过来。咱们布好阵,明天说不定还有额外惊喜。” 赵铁柱憨厚地点着头,瓮声瓮气地应道:“好嘞,青山哥,都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俺这就去!” 刘富贵也机灵地应着:“青山哥放心,保证弄得妥妥当当!” 刚才与黑熊搏命的恐惧早已被巨大的收获冲淡,此刻他只觉得浑身是使不完的劲。 他嘿嘿一笑:“这血腥味,可是最好的诱饵!” 几个人立刻行动起来,将那些沾染着血腥味的捕兽夹和沉重的套索,重新巧妙地隐藏在雪地与低矮的灌木丛中。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山里的气温骤降得厉害,哈出的气都迅速凝结成白雾。 猎物实在太多,即便是全村的壮劳力都出动,一次也根本搬运不完。 陆青山和赵大志凑在一起商量了片刻,最终决定,先将这头价值连城的大黑熊,以及其他猎物,也就是整体猎物的两成左右,用两个带来的爬犁运回村里。 这主要是为了鼓舞士气,也让村里人早点安心。 剩下的那些,则用厚厚的积雪仔细掩埋在死沟里,并且做好记号,等明天再组织更多的人手前来拉运。 “埋结实点,多压些石头,省得被别的野兽刨了。”陆青山叮嘱道。 二十几个生猛汉子轮班连拉带拽,两个爬犁便在深浅不一的雪地上吱吱呀呀地艰难行进起来。 雪深的地方,几乎要没过膝盖,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那头巨大的黑熊被数十道粗麻绳牢牢捆缚在最大的一个爬犁上,即便已经死去多时,依旧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猛气势,仿佛随时都会苏醒过来一般。 拉爬犁的汉子们,个个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粗重的喘息声在寒夜里此起彼伏。 队伍沉默地在雪地里跋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有人不小心滑倒,旁边的人立刻伸手拉一把,没有人抱怨。 他们的心里,都揣着一团火。 终于,在夜幕彻底降临之前,他们看到了山湾村熟悉的轮廓。 以及村口那棵老杨树下,几点摇曳的、昏黄却温暖的灯光。 像是黑夜里最明亮的星。 “快看!是村子!”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队伍的速度,似乎都快了几分。 第66章 巨熊震山村,英雄夜归,妻女安心! “回来了!陆知青他们回来了!” 不知是谁眼尖,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老远。 守在村口、早已焦急等待多时的村民们,一听到这声呼喊,瞬间像是被点燃的干柴,炸开了锅。 当他们借着朦胧的月色和晃动的火把光亮,看清爬犁上那小山一般、令人望而生畏的黑影时,整个山湾村都彻底沸腾了。 “天呐!是大黑熊瞎子!真的是大黑熊瞎子!” 一个媳妇儿捂着嘴,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我的老天爷啊!青山他们真的把黑熊给打回来了!” 另一个汉子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才敢相信。 “这……这头熊瞎子,少说也得有四五百斤吧!不,五百斤都不止!” 有经验的老猎户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有些发颤。 人们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回村的猎队团团围住,一张张脸上写满了震惊、兴奋与难以置信的狂喜。 更多的火把被点燃了,熊熊的火光映照着黑熊庞大而狰狞的身躯,也映照着村民们一张张激动到扭曲的、近乎狂热的脸庞。 “青山哥!真是你们打的?”一个年轻人挤到前面,满脸崇拜。 欢呼声,尖叫声,夹杂着孩子们的哭喊与狗吠,此起彼伏,几乎要将山湾村的夜空都给掀翻过来。 村里的狗也跟着狂吠,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人群中,钱寡妇也伸长了脖子,奋力地挤在前面,高耸的胸脯把前面的人挤得直咧嘴。 她原本是抱着看陆青山笑话的心态来的,或者说,是期待着看到陆青山如何灰头土脸、空手而归的狼狈模样。 毕竟,在她根深蒂固的印象里,他陆癞子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除了会打老婆还会干啥? 可当那头散发着浓重血腥气与野兽凶悍气息的黑熊,实实在在地出现在她眼前,让她能清晰地看到那粗壮的四肢和锋利的爪牙时,钱寡妇彻底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份曾经刻骨的记恨与鄙夷,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 这……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被她指着鼻子骂的陆癞子吗? 他怎么就能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简直比戏文里唱的还要邪乎。 钱寡妇的眼神,不自觉地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变成了仔细的审视,又从审视,悄然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的光彩。 这个男人,不仅发了家,还成了全村人眼中的英雄。 她下意识地挺了挺胸,目光在陆青山那沾着血污却更显挺拔的身影上多停留了几息。 陆青山并没有完全沉浸在村民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 他轻轻拍了拍身旁同样激动不已的赵大志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到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说话。 “队长,这头熊瞎子和其他先带回来的猎物,今天晚上先拉到村公社的大院里去存放,那里地方大,也相对安全一些。” 赵大志连连点头,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完全过去,红光满面。 “对对对,还是青山你想得周到,公社大院敞亮,也方便看管。我这就安排人手。” 他搓着手,咧着嘴笑:“青山啊,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不然咱们全村老少,这年过的都得勒着裤腰带过日子。” 陆青山摆了摆手,语气平静:“这是大家伙儿齐心协力的结果,我一个人可没这么大能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天去死沟那边运输剩下的那些猎物,还得麻烦队长您多组织些人手。那地方血腥气太重,东西不能留太久,免得引来别的麻烦。” “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赵大志拍着胸脯,大声保证道,声音里充满了底气。 “人手管够!让谁去谁敢不去?除非他不想分肉!” 村民们自发地开始帮忙,有的在前头拉拽,有的在后头推爬犁,簇拥着那两个满载而归的爬犁,浩浩荡荡地朝着村公社的方向走去。 火把的光芒连成一片,将这条路照得如同白昼。 陆青山将那杆老旧但今天立下汗马功劳的单管猎枪从肩上卸下,递给了亦步亦趋跟在一旁的刘富贵。 “富贵,这枪你帮我跑一趟,连你那把,还给巡山队的老哥们,替我好好谢谢他们肯借枪。” 刘富贵双手接过猎枪,重重地点头:“青山哥,保证送到,话也一定带到。” 他现在对陆青山,是彻底的服气,心服口服。 以前觉得陆青山厉害,现在是觉得陆青山简直神了。 安排好村里这边临时的存放事宜,陆青山在一片恭维和赞叹声中,婉拒了几个相熟村民拉他去家里喝酒庆祝的好意。 “改天,改天一定,今天实在太乏了。” 他现在浑身酸痛,只想回家好好歇歇。 拖着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双腿,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家那座在村里显得有些低矮破旧的泥坯房走去。 身后是鼎沸的人声,是村民们兴奋的议论与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畅想,身前是家的方向,是昏黄灯光下等待他的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不真实。 前世的他,何曾有过这样的荣光。 又何曾,有这么多人真心实意地为他欢呼,为他感到骄傲。 路过一些人家门口,还能隐约听到屋里传出的议论声,无一例外,都带着他的名字,语气中充满了惊叹与佩服。 “听说了吗?陆癞子…哦不,陆青山,打回来一头大黑熊!” “真的假的?他能有那本事?” “千真万确!村口都围满了人!那熊,比门板还大了去了!”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疲惫,却也带着一丝久违的满足。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有些变形的木门。 陆青山心里正琢磨,哪天让铁柱再来把院门修修,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煤烟味扑面而来。 屋里,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跳动着,将简陋的屋子映照得有了一丝暖意。 林月娥正坐在炕沿上,借着微弱的灯光,低头缝补着什么。 听到动静,她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小雪已经睡着了,蜷缩在炕梢,小脸蛋因为屋里的暖气而变得红扑扑的,小嘴巴还微微嘟着,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也不知道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林月娥听到屋门响,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深深的期盼。 当看到是陆青山站在门口时,她明显松了一大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她的目光快速在他身上扫过,似乎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陆青山的心田,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汪汪!汪汪!” 一道小小的黑影箭一般从炕脚下窜了出来,是金虎。 这小家伙的鼻子尖得很,似乎也闻到了陆青山身上那浓烈的、属于山林与猎物的特殊气息,兴奋地在他腿边绕来绕去,又蹦又跳,短短的尾巴摇得像个小小的拨浪鼓。 它用小脑袋亲昵地蹭着陆青山的裤腿。 陆青山弯腰,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金虎毛茸茸的脑袋,小家伙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饭做好了,就等你呢。” 林月娥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略显局促地站起身,转身去灶房端菜。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很快,桌上便摆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苞米碴子粥。 一碟刚炒好的白菜,还带着锅里的热气,旁边是两个金黄的窝窝头。 简单,甚至有些寡淡。 陆青山却觉得,这屋子,这饭菜,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他心安。 他坐在炕沿边的小板凳上,端起崭新的大瓷碗,顾不上烫,呼噜呼噜地喝着粥。 实在是饿狠了,胃里空得发慌。 林月娥默默坐在他对面,灯光下,她的脸庞柔和,眼神却有些复杂地落在他身上。 看他吃得急,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只是伸出筷子,默默地给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白菜。 油水不多,但炒得入味。 金虎蹲在陆青山脚边,小脑袋随着他吃饭的动作一点一点的,尾巴在地上轻轻扫着。 陆青山扒拉完一碗粥,又拿起一个窝窝头,大口啃着。 “今天……山里头,还顺利吧?” 林月娥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很轻,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 陆青山放下咬了一半的窝窝头,胸口那股子闷气随着热粥下肚,舒坦了不少。 他抬头,对上她带着探寻的目光。 “嗯,顺利。” 他不想让她担心,把那些凶险都压在了心底。 “打了不少东西。” 他顿了顿,想起那头黑熊,又补了一句。 “还……还碰上个大家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一头黑瞎子。” “人多,没事。” 林月娥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 她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些,里面像是有火苗跳动,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黑瞎子?” 她重复了一句,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尾音带着点颤。 “我听见……村里头闹哄哄的,吵嚷着什么熊啊,肉啊的……” 陆青山点点头:“动静是大了点,那家伙不小。” 林月娥没再追问,只是眼睫垂下,轻轻“嗯”了一声。 “人平安就好。” 她又给陆青山夹了些白菜,仿佛要把他空了的肚子都填满。 陆青山看着她,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他三两口吃完剩下的窝窝头,把碗底的粥也喝了个干净。 “我吃饱了。” 林月娥起身,默默收拾碗筷。 陆青山用灶房舀了些热水,胡乱擦了把脸和手,血腥味和汗味淡了些。 他脱掉那件沾满尘土和隐约血迹的外套,扔在炕脚。 炕烧得滚热,他一躺上去,从骨头缝里都透出舒坦。 寒气和那股子深入骨髓的疲惫,都被这暖意驱散了大半。 小雪蜷在炕梢,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嘴还砸吧着,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陆青山挪过去,躺在她身边,看着女儿恬静的睡脸。 心头那股子搏杀后的戾气,像是被这小小的身影一点点融化了。 林月娥吹熄了桌上的煤油灯。 屋里顿时暗了下来,只有窗外朦胧的月光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亮。 她摸索着,也躺了下来,在小雪的另一边。 三人之间,隔着孩子温热的身体。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轻缓而有节奏。 陆青山闭着眼,白日里死沟中的搏杀,土雷子的轰鸣,黑熊的咆哮,还在脑子里翻滚。 但那些画面,渐渐被炕上的温暖,妻女的呼吸声所覆盖。 一股强烈的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太累了。 这一觉,他睡得格外沉,格外香。 连梦都没有一个。 窗外,山湾村的喧闹声似乎还未完全平息。 但这一切,都暂时与他无关了。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第67章 青山的格局:不只打猎猛,分钱更敞亮! 鸡鸣声撕破了山湾村黎明前的宁静。 陆青山睁开眼,浑身上下,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酸疼。 昨天那场与黑熊的殊死搏斗,每一个瞬间都还清晰地印在脑子里。 那股子浓烈的血腥气,仿佛还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鼻尖。 他轻轻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又慢慢撑起身子。 炕烧得温热,林月娥和小雪都还在沉睡,呼吸均匀。 他不愿惊扰她们。 金虎一咕噜从炕脚下钻了出来,小尾巴摇得飞快,却懂事地没发出声音,只是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 陆青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刚套上棉袄,院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还有压低的说话声。 “青山家灶房烟囱冒烟了,估摸着是起了。”是赵大志的声音。 “那就好,时候不早了,这事儿得赶紧合计合计。”村长赵永年那略带沙哑的嗓音也传了进来。 陆青山拉开门闩,一股清冽的晨风扑面而来。 院子里,赵大志和赵永年并肩站着,两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几分急切,正搓着手,嘴里哈出团团白气。 “青山啊,醒了?没吵着你吧?”赵永年咧着嘴,露出一口黄板牙。 “没,村长,大志叔,刚起。”陆青山侧过身,“屋里暖和,快进来坐。” 林月娥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已经悄无声息地披衣起身,默默去了灶房那边烧水。 小雪睡得正香,小脸蛋红扑扑的,嘴角还微微翘着,不知小馋猫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赵永年和赵大志进了屋,在炕沿边坐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在屋里转悠。 这屋子还是那么简陋,可他们看陆青山的眼神,却跟以往大不一样了。 “青山,昨儿个那些东西……乖乖,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赵永年搓着手,声音刻意压低,但那股子兴奋劲儿怎么也藏不住,“那头大黑瞎子,少说也得五百斤往上吧?” 陆青山给他们一人倒了杯热水道:“估摸着四百大几十斤是有的。” “我的老天爷,咱们山湾村,啥时候有过这么大的阵仗!” 赵大志接过水杯,双手捧着,哈着气,“昨晚上我跟村长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琢磨这事儿呢!这么多东西,咋分啊?” 陆青山心里早有盘算,面上却不动声色:“嗯,是得好好合计合计。” 赵永年叹了口气,眉头也微微皱起:“咱们村大大小小四十多户人家,这肉要是敞开了分,怕是也剩不下多少。可要是不分匀实了,又怕有人心里不舒坦。最关键的是,这么多好东西,一时半会儿吃不完,也没个好销路,放坏了那可是作孽啊!” 他顿了顿,又道:“我跟大志合计着,要不……就按人头,每家先来个一二十斤的尝尝鲜?唉……可剩下的怕又销不出去……” 林月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苞米碴子粥出来,轻轻放在陆青山面前的炕桌上,又退到了一旁,安静地听着。 陆青山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滚烫的粥水落进胃里,驱散了不少寒意。 他放下碗,看向赵永年和赵大志。 “村长,大志叔,我是这么想的。” “村里四十多户,每家先按四十斤分,带骨肉、板油、下水都算上。” “四十斤?”赵大志和赵永年同时一愣,眼睛都瞪大了些。 赵大志忍不住道:“那……那得多少肉分出去啊?” 陆青山继续道:“昨天跟着进山打猎出力的壮劳力,每人再额外加二十斤。帮忙运输的,按工分记,回头从卖肉的钱里出。” “至于剩下的那些,我想办法联系县里,看能不能卖掉。” “卖掉的钱和票,先紧着村里那几家五保户,让他们今年能过个好年。再有富余的,就给村里那些日子实在揭不开锅的人家匀一些。” 赵永年和赵大志对视一眼,脸上的惊讶慢慢变成了钦佩。 “青山啊,你这……你这心肠!” 赵永年一拍大腿,“我跟大志还愁这事儿不好办呢,生怕厚此薄彼的,没想到你早就替大伙儿想周全了!” 赵大志也连连点头:“是啊,这么分,谁也挑不出理来!那些跟着受累的也有了说法。” 陆青山摇摇头:“我也是村里的一份子,大家伙儿能过上好日子,才是真的好。” 赵永年脸色一正:“那不成!这肉按你说的分,叔没意见。但是,那些最金贵的东西,像熊胆、熊掌、熊皮,还有那些个野猪、鹿身上的好皮子、鹿茸啥的,必须都归你陆青山!” “对!”赵大志也立刻附和,“没有你,别说黑瞎子,就是那些野猪狍子,咱们也摸不着边!这些东西是你拿命换来的,必须归你,谁敢有二话,我赵大志第一个不答应!” 陆青山沉吟片刻。 他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也清楚自己眼下确实需要这些来改善家里的光景。 “那……行,我就不跟叔和大伙儿客气了。”他点了点头,“不过,这卖肉的门路,得赶紧落实了才行。” “你有门路?”赵永年眼睛一亮,身子都往前凑了凑。 陆青山起身,走到墙角的旧木箱旁,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又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 “我有个电话号,可以试试。” “哎呀!那可太好了!”赵大志一拍巴掌,“咱们村部那台老电话还能用,就是有时候不太灵光。青山,要不你现在就过去打打看?” 陆青山点点头:“行,那就现在去。早点联系上,也早点踏实。” 三人起身往外走,林月娥默默地看着陆青山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微光。 村公社那间积了些灰尘的办公室里,老旧的黑色摇把子电话机摆在桌上。 陆青山摇了半天,又对着话筒“喂喂”了好几声,总算接通了县里的总机。 几经周折,电话那头才传来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喂,国营饭店。” “你好,我找张建国张主任。” 又是一阵等待,电话里传来“咔哒”一声,一个浑厚些的男声响起:“喂?哪位?” “张主任您好,我是山湾村的陆青山。” “陆青山?”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哦,陆同志啊!怎么,有消息了?” “是这样张主任,我们村昨天组织人手上山,收获不小。” “光是黑熊就打了一头,估摸着得有四百大几十斤。另外还有十几头大小不一的野猪,十几只狍子和鹿。想问问,供销社这边收不收?” 电话那头猛地安静了几秒。 随即,张建国拔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叹传了过来:“啥玩意儿?黑熊?!四百多斤?!陆青山,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千真万确,张主任。那大家伙现在就躺在我们村公社大院里呢,不信您可以派人来看看。” “好家伙!”张建国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这么说,昨天传得沸沸扬扬,说你们山湾村打到黑熊的事儿,是真的?还是你陆青山领的头?” 陆青山心里微微一动,没想到这消息传得比他还快。 他简单把猎物的种类和大致数量又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张建国越听呼吸越粗重。 “陆青山同志!你可真是……真是给我们解决大问题了!” 张建国连声道,“这样,黑熊、野猪、狍子、鹿,你们村里能处理的,都给我处理干净,内脏下水啥的也都拾掇利索了。我这边安排一下,大年初五,初五一早,我让车直接去你们村拉货!价格你放心,保证给你们一个公道价,绝对亏不了你们山湾村的乡亲们!” 挂了电话,陆青山转过身,赵永年和赵大志正眼巴巴地瞅着他。 “妥了。张主任说,大年初五他派车过来拉,让我们提前把肉都分割好。” “哎呀!太好了!” 赵永年激动得直搓手,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青山啊,你这可真是……真是能耐啊!这下咱们村可露大脸了!” 赵大志也是连连点头,看向陆青山的眼神里,满是敬佩:“是啊,有了这笔钱,村里不少难事儿都能解决了!” 三人从公社办公室出来,天已经大亮。 陆青山看着村口那片空地,忽然开口:“村长,大志叔,还有个事,想跟您二位商量一下。” 赵永年大手一挥:“有啥事你尽管说!只要叔能办到的,绝没二话!” 陆青山指了指村西头,靠近山脚的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 “我想在那边盖几间新房子。现在住的这屋子,太紧巴了。” “那块地儿不错,背靠小山包,前面视野也开阔,离河岔子也近,用水方便,主要是清静。” 赵永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点事儿?那有啥难的!你陆青山现在可是咱们山湾村的大功臣!别说盖房子,就是你想在村里横着走,叔都给你开道!” 他拍了拍陆青山的肩膀,笑道:“那块地是村里的预留地,你要是看中了,只管去盖!等你新房盖好了,现在住的那处老屋,就还给村里。那原先也是五保户留下的,空了好几年了,正好给村里其他有需要的人家。” “那我回头再仔细看看地方,定下来了再跟村长您说。”陆青山点点头。 “行!行!行!” 赵永年连说三个行字,脸上的欣赏毫不掩饰,“你看中哪块,就跟我说一声,地契啥的,叔都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往家走的路上,陆青山看到不少村民已经三三两两地聚在村公社大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瞅,议论纷纷。 看见陆青山过来,人群里立刻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快看!是陆青山!” “就是他!听说那黑瞎子就是他一枪打死的!” “乖乖,那熊瞎子,比咱家大门板还宽呢!” “听说这次打的猎物,家家户户都能分到不少肉呢!” 陆青山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目光平静地从一张张或敬畏、或好奇、或羡慕的脸上扫过。 他知道,从今天起,山湾村的“陆癞子”,算是彻底翻篇了。 第68章 年三十肉香飘满村,陆家小院温情胜过火! 天色大亮,村口早已人声鼎沸。 八辆爬犁整齐排列,只等一声号令。 陆青山换上一身厚实的进山行头,站在头一辆爬犁旁,仔细检查着每一根绳索和木杠是否牢固。 他呼出一口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都听着,这趟上山是运东西,不是打猎。” 陆青山望向天边那抹淡淡的鱼肚白,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安全最重要,别毛手毛脚的。” 刘富贵搓着冻得发红的双手,对着旁边的赵铁柱挤了挤眼。 “青山哥,明儿还去不?我瞅着那沟里血腥味儿还浓着呢,保不齐夜里又勾引来啥好货。” 赵铁柱憨厚地嘿嘿一笑:“有肉!” 陆青山摇了摇头:“今天争取把山上的东西都拉回来。” “先把眼下的活儿干利索。今天是年三十,拉回来还得赶紧分肉。” “都弄妥当了,初一大家好好歇一天。初五,县里就派车来拉货了。” 他一挥手:“出发!” 队伍浩浩荡荡,朝着雪山进发。 前面几个胆大又熟悉路的小伙子,为避免有野兽出现耽误行程,一路举着火把,时不时还要吆喝几声,震慑山野。 雪深的地方,一脚下去能没过小腿,走起来格外费劲。 两个时辰后,队伍终于抵达了死沟。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十几头野猪、狍子、鹿横七竖八地倒在雪沟里,暗红的血迹早已凝固在白雪之上。 昨夜重新布下的几个陷阱,竟然又套住了几只不知死活的野味,其中还有一只格外肥硕的野兔。 “我的亲娘嘞!这……这得多少斤肉啊!”一个汉子忍不住惊呼,声音都有些发颤。 “干活!” 陆青山一声令下。 赵铁柱、刘富贵,还有赵二壮、赵飞、赵强、赵磊几个平日里手脚就麻利的年轻人,立刻上前,开始对猎物进行初步处理。 二十多个精壮汉子分工明确,有的负责拖拽,有的负责捆绑,很快就将猎物一一固定在爬犁上。 回程的路,比来时艰难数倍。 八辆爬犁都装得满满当当,沉重的分量让爬犁在雪地上拖出了八道深深的印痕。 队伍行进缓慢,男人们的喘息声在山谷间回荡。 远远望去,长长的队伍和爬犁上深色的猎物,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村公社大院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当看到那如同小山一般堆积起来的猎物时,整个院子都沸腾了。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牲畜的膻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 全村老少都围了过来,一双双眼睛放着光,紧紧盯着那堆积如山的肉,仿佛那不是肉,而是闪闪发光的金山银山。 “乖乖!这么多肉,咱全村人敞开肚皮吃,吃到开春还不随便吃啊!” 一个老汉咂咂嘴:“屁老鸭子!能吃到元宵节,就托了大福气了!” 孩子们则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兴奋地尖叫着,胆大的还想伸手去摸摸那些野猪皮毛。 “咱青山这本事,真是绝了!” “可不是嘛,以前哪敢想这好事!” 村长赵永年站在高处,挥舞着手臂,嗓门洪亮地指挥着村里的屠户们。 “都听好了!按户分,每家四十斤,肥瘦搭配好!” “昨天跟着上山出力的壮劳力,每人再额外加二十斤!” “帮忙分割、搬运的,都按工分记,回头从卖肉的钱里出!” 院子里,村里几个经验足实的老猎户和屠户,从清早就开始忙活。 他们手中的刀子上下翻飞,动作麻利而精准,熟练地剥皮、剔骨、分割肉块、清理下水。 院里煮的大锅清理皮毛下水。 热腾腾的血水和脏污,顺着院子特意挖出的浅沟流淌,很快将一片雪地染得通红。 刘富贵搓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被分割开的肉块,凑到陆青山身边。 “青山哥,这么多……这得卖多少钱啊?” 陆青山目光平静,落在院角那张巨大的、完整的黑熊皮上:“等卖了就知道了。” 他心里,对这张熊皮的用处,已经有了初步的盘算。 熊掌、熊胆、鹿茸、以及那些品相上好的兽皮,赵大志亲自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给陆青山送到了家里。 他还仔细地跟陆青山对了剩余大约一千斤肉的账目,确认无误后,才带着满脸的敬佩和喜色,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陆青山家按人头和出力,总共分了七十多斤肉。 林月娥找出家里那个不算大的小酱缸,仔细清洗干净,便开始忙着腌制这些肉。 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眉眼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松与满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小雪则蹲在院子角落,小手里抓着一根刚炖好的大骨头,啃得津津有味,小嘴油汪汪的,像只偷吃得逞的小花猫。 金虎乖巧地卧在她脚边,时不时抬起头,眼巴巴地瞅瞅小雪手里的骨头。 尾巴轻轻摇晃着,偶尔小雪会把啃不动的肉丝丢给它,引得它一阵欢喜,用脑袋蹭蹭小雪的小腿。 陆青山走过去,伸出大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又用指腹擦去她嘴角的油渍。 “小馋猫,慢点吃,仔细别噎着了。锅里还有,管够!” 他心头一片温软,这便是他拼搏的意义。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晚上。 山湾村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了诱人的肉香。 就连往年日子最紧巴的那几户人家,今天的炊烟也比往常更浓。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让人垂涎的香气,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打闹,脸上洋溢着往年罕见的笑容。 陆青山家里也正要吃年夜饭,炕桌上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饺子。 白菜猪肉馅的饺子,是林月娥上午剁馅和面,一个个精心包出来的。 皮薄馅大,咬一口,鲜美的汤汁便溢满了口腔。 小雪吃得小脸鼓鼓的,眼睛睁得溜圆,像只满足的小松鼠,小脸上满是幸福。 “爹,饺子,香!” 小雪含糊不清地说着,嘴角还沾着一小块翠绿的白菜末,逗得陆青山和林月娥都笑了。 陆青山笑着,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最饱满的饺子,轻轻放进林月娥的碗里。 “多吃点。” 林月娥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灯光下,她的脸颊泛起一丝浅浅的红晕,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夹起那个饺子,小口咬下。 她慢慢咀嚼着,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温柔的目光落在丈夫和女儿身上,充满了暖意。 这些日子以来,她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愁苦与惊惧,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暖意和对未来的期盼。 “雪儿,也给娘,夹一个!” 小雪学着父亲的样子,用她那双小小的竹筷,笨拙地从盆里夹起一个饺子,颤巍巍地想往林月娥碗里放。 可惜力气太小,饺子皮被她戳破了,馅料都露了出来,还差点掉在炕上。 林月娥眼圈微微泛红,却笑着伸出碗接住,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我们雪儿,真懂事,知道心疼娘了。这是娘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她声音有些哽咽,心中却甜丝丝的,比蜜还甜。 守岁的火盆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金虎舒服地趴在温暖的炕角,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时不时还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院子外,不时传来几声零星却喜庆的爆竹声,那是孩子们在用最简单的方式庆祝新年。 陆青山抱着已经在他怀里睡熟的女儿,小雪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他看着窗户上模糊映出的、随风轻轻晃动的红灯笼影子,以及窗外飘落的细雪,心中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满足。 “月娥,”待小雪呼吸均匀,睡得沉稳后,陆青山轻声开口。 “我在想,单靠打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山里的东西,再多也有打光的一天,而且太看老天爷的脸色,风险也大。” 林月娥正在缝小雪的新棉袄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向他。 灯光下,她的眼神温柔而专注,带着全然的信任。 “等过完年,天气暖和些,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可以去县城看看,做点小买卖。” 陆青山看着妻子那双因常年劳作和寒冷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继续说道。 “如果能成,也尽量拉扯村里乡亲一把。毕竟,咱们家困难的时候,村里没少帮衬。” 林月娥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她放下针线,轻声问道。 “你想做什么买卖?现在……公家能让做买卖吗?” “现在不让,将来总会放开的,我估摸着,可能用不了太久。”陆青山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咱们山里的山货不止是肉,还有很多药材、山菌,我寻思着,能不能捣鼓这些。” “或者,开春了,咱们把屋后那片荒地开出来,种点药材,比如人参、木耳什么的,也比光种苞米强。” “总得找个稳妥长久的营生,让你们娘俩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我想让小雪以后能念书,成为有文化的人。” 林月娥静静地听着,眼神越来越亮。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针线,伸手覆上陆青山抱着女儿的手背,柔声道:“青山,我相信你。你说怎么干,我就跟着你怎么干。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你能想着为这个家,为我和雪儿打算,我心里就比什么都高兴。” 陆青山沉默片刻,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还有个事,也不知道我爹娘,还有我那些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现在都过得怎么样了。如果有机会,还是想托人打听打听他们的消息。” 林月娥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知道丈夫心里一直有个疙瘩,那是关于他远在老家的亲人。 林月娥曾听陆青山说过,因为家里成分问题,他才被困在了这里,没能回城。 这么多年,他从未提起过主动联系,也从未收到过任何来自家乡的音讯。 林月娥一直不敢多问,怕揭开他的伤疤。 “等开春,咱们就先张罗着盖新房子。”陆青山轻轻拍了拍小雪的后背,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村长已经答应了,在村西头给咱们划了一块地。等咱们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房子,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林月娥低下头,看着自己膝上的针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第69章 山村新年新气象,走到哪儿都有面儿! 第二天,大年初一。 天还未完全放亮,山湾村便被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彻底唤醒。 偶尔夹杂着几声狗叫,还有孩子们早起的嬉闹声。 家家户户的院门上,都贴上了崭新的大红春联,给这银装素裹的村庄增添了浓浓的喜气。 屋檐下的红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陆青山一家三口都换上了新衣裳。 是林月娥连着熬了几个晚上赶制出来的,布料是上次去县里扯的,棉花也是新弹的。 小雪尤其打扮得精神,一件崭新的红底碎花小棉袄,袖口和领口滚着细细的蓝边,映衬得她的小脸更加粉嫩可爱。 头上扎着两个用红头绳系着的冲天小辫,辫梢还坠着小小的红色绒球,一晃一晃的,透着十足的精气神。 “爹!娘!过年好!” 小雪一早就醒了,在炕上蹦蹦跳跳,小手抓着陆青山的衣角,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新奇。 金虎也显得格外兴奋,尾巴使劲地摇摆着,围着三人脚边打转,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他们的小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乖女儿,新年好。” 陆青山笑着将女儿抱了起来,在她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丫头咯咯笑个不停。 他转身从碗柜上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年货。 有几条熏得焦黄流油的野猪肉条,是林月娥用松枝细细熏烤的。 还有几包从供销社换来的糕点糖果,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 他将这些东西一一装进一个大背篓里,准备带去林月娥娘家。 林月娥在一旁看着,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温柔。 然后,陆青山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用红纸包好的小包。 他先将一个塞进了小雪的小棉袄口袋里。 “拿着,这是爹给的压岁钱。” 小雪的小手摸着口袋里鼓鼓囊囊的红包,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另一个,陆青山递到了林月娥面前。 林月娥拿着那个红包,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她下意识地想要推辞。 “这……青山,我这么大人了,不用……” “拿着。” 陆青山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这是压岁钱,给雪儿的,也有你的一份。以后每年,咱们都会有。” 他看着妻子微红的眼眶,心里某个地方软软的。 这是他重生以来,在这个家里度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春节。 他要将过去亏欠她们母女的,一点一点,都弥补回来。 林月娥抿了抿唇,低头收下了红包,指尖轻轻摩挲着红纸的边缘。 正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去林月娥娘家拜年,院门外就传来了刘富贵和赵铁柱的声音。 “青山哥!在家不?俺们来给你拜年啦!” 人未到,声先至。 陆青山打开院门,就见刘富贵和赵铁柱俩人,都换了身干净衣裳,虽然料子还是旧的,但看着精神不少。 赵铁柱手里还拎着两条巴掌大的冻鱼,鱼身泛着青光,显然是刚从冰窟窿里捞上来的。 他咧着嘴憨笑:“青山哥,嫂子,过年好!俺娘让俺拿来的,昨儿傍晚在西头河里捞的,新鲜!” 刘富贵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布包洗得发白,但打理得很整齐。 “青山哥,嫂子,小雪,过年好!这是俺家自己炒的瓜子花生,不多,不嫌弃就尝尝。” 陆青山笑着让他们进来:“快进屋,外面冷。” 林月娥也从屋里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快进来暖和暖和。” 小雪从陆青山身后探出小脑袋,脆生生地喊:“铁柱叔叔,富贵叔叔,过年好!” “哎!小雪过年好!”赵铁柱看到小雪,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从兜里摸出两块用油纸包着的糖块,“给,叔给的压岁糖。” 刘富贵也赶紧摸索,有些不好意思:“俺……俺没准备,下次补上。” 陆青山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 几人进了屋,说了几句拜年的话,刘富贵就忍不住问:“青山哥,初五县里真来车拉肉啊?” “嗯,张主任亲口答应的。” 赵铁柱一拍大腿:“那敢情好!又能换钱了!” 刘富贵眼睛也亮晶晶的:“青山哥,以后打猎还带俺们不?俺们肯定好好干!” 陆青山点头:“只要你们愿意,肯定带。” 两人得了准话,高高兴兴地又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要去别家拜年。 送走两人,陆青山一家三口也出了门。 村道上,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走着,见了面都拱手作揖,互道“过年好”。 “青山,过年好啊!” “青山兄弟,新年发财!” “青山媳妇儿,气色真好,小雪也越长越俊了!” 不断有人主动跟陆青山一家打招呼,热情里带着明显的敬佩。 林月娥还有些不太习惯这种场面,微微低着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紧了紧牵着小雪的手。 小雪则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每一个跟她爹娘打招呼的人,时不时也学着大人样,奶声奶气地说一句“过年好”。 “哟,这不是陆知青嘛,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发达了就是不一样啊!” 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钱寡妇扭着腰肢从旁边一户人家的门里走了出来。 她今天特意打扮过,脸上擦的粉有些厚,嘴唇涂得鲜红,一身半新的红棉袄紧紧裹在身上,胸前那几颗纽扣像是要被撑开一样。 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陆青山身上打转,语气带着点酸溜溜的味道:“听说你家分了不少肉呢,那熊胆、熊掌,可都是好东西。” 陆青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神色平淡:“托大家的福,都沾了光。” 钱寡妇往前凑近一步,一股廉价的雪花膏味道扑面而来。 她压低了声音,眼神带着钩子:“青山兄弟,你现在可是村里的能人,嫂子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往后……可得多照应照应嫂子啊。” 她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 林月娥的脸色微微变了,抓着小雪的手不由得用力了几分,嘴唇也抿了起来。 陆青山猛地往后退了半步,将林月娥和小雪护在身后,拉开了与钱寡妇的距离。 声音骤然转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钱大嫂子怕是找错人了。我陆青山家里有妻有女,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外人我也照应不着。” “你要是真不容易,就踏踏实实过日子,少动些歪心思。大过年的,别自讨没趣,也别脏了大家的眼睛。” 说完,他不再看钱寡妇那张瞬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脸,拉着林月娥和小雪,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哎……你……” 钱寡妇还想说什么,却只看到陆青山一家远去的、透着不容侵犯的挺拔背影。 她跺了跺脚,看着陆青山挺拔的背影和旁边依偎着他的林月娥。 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低声啐了一口:“哼,烧糊了的柴火,还真当自己是块宝了!” 第70章 我女婿是英雄!岳父的骄傲藏不住! 前营村离山湾村不算太远,抄近路走山道,一个小时也就到了。 雪后的山路有些湿滑,陆青山怕小雪累着,多半时候都是把她扛在肩上。 小丫头骑在爹爹宽厚的肩膀上,视野开阔,高兴得咯咯直笑,小手还时不时拍拍陆青山的脑袋。 林月娥走在旁边,看着丈夫小心翼翼地护着女儿,又时不时侧头跟她说几句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洋洋的。 “青山,”她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不确定,“你真打算开春就盖新房子?” 陆青山感受着肩上女儿的分量,语气肯定:“嗯,地村长都答应给划了。开春就动工,争取夏天让你们娘俩住进去。”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盖个大点的,亮堂点的,以后雪儿也有自己单独的屋子。屋里砌上好火炕,冬天再冷也不怕。院子也圈大点,让你养鸡养鸭。” 林月娥听着他的描述,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向往,但随即又有些担忧:“那……那得花多少钱啊?咱们家底子薄……” 陆青山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入手有些凉,他便顺势握住了。 “钱的事,你别操心,有我呢。”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传递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月娥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到了前营村林家,林父林怀年和林母李翠莲老远就看到了他们,连忙迎了出来。 “月娥!青山!小雪!快进来,外面冷!” 林怀年看到陆青山肩上扛着的小雪,脸上笑开了花,一把将外孙女接了过去,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哎呦,我的乖外甥女,想死姥爷了!” 李翠莲则拉着林月娥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看女儿气色红润了不少,眉眼间也没了以往的愁苦,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瘦了点,不过精神头好多了。这身衣服真好看,是你自己做的?” “嗯,娘,快进屋吧。”林月娥笑着应道。 进了屋,热气扑面而来。 小舅子林月强果然不在家。 李翠莲提起儿子就直摇头,叹了口气:“月娥啊,你弟弟一大早就没影了,说是有朋友叫他,谁知道又去哪儿瞎混了。” 她看了一眼陆青山,话里有话:“他要是有青山一半的稳重,我也就烧高香了。” 林怀年瞪了老伴一眼:“大过年的,提那不争气的小子干啥,扫兴!” 他转头对着陆青山,脸上立刻堆满了笑:“青山,快,炕上坐,外面雪大路滑,累坏了吧?” 小雪一进屋,就被姥爷林怀年抱了个满怀。 小丫头一点也不外道,伸出小手摸摸姥爷的胡茬,又去揪姥姥的衣角,嘴里“姥爷、姥姥”叫得又甜又糯。 屋里顿时充满了小雪银铃般的笑声和林家老两口开怀的应和。 饭菜很快就摆上了桌。 一盘黄澄澄的炒鸡蛋,一盘自家腌的酸菜炖粉条,还有一只炖得烂糊的家养小笨鸡,鸡汤表面飘着一层金黄的鸡油,香气扑鼻。 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都是自家地里种的菜,锅里刚出锅的白面馒头,热气腾腾,散发着朴实的麦香。 林怀年拿出一瓶藏了好些日子的白酒,给陆青山满满倒了一杯,自己也斟上。 “青山啊,来,陪我老头子喝几杯!” 他端起酒杯,脸膛因为激动而红光满面,声音也比平时洪亮了几分:“青山啊,这次你不光是给你们山湾村长脸,也给咱们老林家狠狠地长了一回大脸!” 林怀年喝了一大口酒,咂咂嘴,继续道:“你不知道,现在整个前营村,谁不羡慕咱们山湾村出了你这么个能人?都说你们村出了个打熊英雄,一个人就敢跟几百斤的黑瞎子叫板,还真就让他给干翻了!前几天我去公所开会,公所书记都特意问起你,夸你是青年一辈的榜样!” 李翠莲也在一旁笑着说,脸上满是骄傲:“可不是嘛!这几天,村里人见了我都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月娥娘’地叫着,都问我,说月娥她男人真有本事,带着全村人吃上了肉,解了多少人家的馋。听说你们村那些五保户,都分了好几十斤肉呢,还有熊油猪油,这可是积大德的好事!我听着心里都敞亮!” 陆青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话不多,多数时候是安静地听着,感受着这份迟来的认可,心中百感交集。 这份平静和幸福,是他前世做梦都不敢想的。如今,他亲手将它一点点编织起来。 他更多的是照顾林月娥和小雪,给她们夹菜,提醒小雪慢点吃。 林月娥看着丈夫沉稳的侧脸,又看看父母脸上真挚的笑容和小雪满足的吃相,眼底是化不开的暖意。她知道,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身边这个男人。 小雪吃得小嘴油汪汪的,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偷食成功的小松鼠,不时还含糊不清地喊:“鸡肉香!姥姥做的菜,好吃!” 吃饱喝足,她就腻在外公怀里,听姥爷讲些他当兵时候没头没尾的小故事。 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枕着林怀年的腿,沉沉睡了过去,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甜笑。 林怀年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生怕惊醒了外孙女,看着小雪香甜的睡颜,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李翠莲拿了件小棉袄,轻轻盖在小雪身上。 看着女儿香甜的睡颜,看着妻子脸上柔和的笑容,听着岳父岳母发自内心的夸赞,陆青山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酒,一饮而尽。 这酒,初入口有些微辣,咽下去却带着一股绵长的甜意,一直暖到了心里最深处。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细细密密的,给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绒毯。 屋内的火炉烧得正旺,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温暖而宁静。 这一刻,陆青山觉得,重生回来所做的一切,所受的苦,所冒的险,都值了。 第71章 国营饭店主任亲自迎接!钱票到手! 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五。 清晨的寒意尚未完全散去,山湾村的村公社大院外,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伸长了脖子,朝着村口大路的方向张望。 一张张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哈出的白气在冷冽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又迅速消散。 几个半大孩子更是按捺不住,不时跑到路口张望,又被大人吆喝回来。 陆青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身边是村长赵永年和队长赵大志。 他依旧穿着那身厚实的进山行头,双手揣在袖子里,神色平静。 只是偶尔呼出的白气,在微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青山啊,”赵永年揣着手,脚下不自觉地碾着雪,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小声问了一句。 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张主任那边……准成吧?” 毕竟是这么大一笔“买卖”,关系到全村人接下来小半年的嚼用,就看这一遭了。 万一出点啥岔子,他这村长可没法跟大伙儿交代。 陆青山微微点头,语气沉稳:“村长放心,张主任亲口答应的,错不了。”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话音刚落,就听人群里个高眼尖的赵二壮高喊一声:“来了!来了!车来了!” 那嗓门,差点把旁边打盹的狗给惊得跳起来。 众人精神一振,齐刷刷望去。 只见远处积雪未消的土路上,一个黑点渐渐变大。 伴随着“吭哧吭哧”的引擎声,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正颠簸着驶来。 车轮碾过薄冰覆盖的泥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卡车在村公社大院门口稳稳停下,激起一阵尘土和雪沫。 驾驶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蓝色干部服,戴着棉帽的中年男人跳了下来。 正是县国营饭店的采购干事,自我介绍说姓王。 他一下车,脸上就堆满了笑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快步走向赵永年和陆青山。 隔着老远就伸出手:“赵村长,陆同志,新年好啊!” “我们张主任特意交代,让我早点过来,别耽误了你们村的正事。” “王干事客气了,新年好,新年好!”赵永年脸上笑开了花,紧紧握住王干事的手,连连摇晃。 那手劲儿,让王干事眉毛都挑了一下。 陆青山则沉稳地指挥着:“大伙儿搭把手,把东西往车上装。” “注意着点,别磕了碰了,也别弄脏了席子和油布,那都是公家的。” 早就等在一旁的青壮劳力们轰然应诺,一个个摩拳擦掌。 七手八脚,将早就分割好、用干净草席和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肉块、兽骨,以及少量处理干净、饭店特意交代的下水,如猪肚、猪肝之类的,分门别类地往车厢里搬运。 沉甸甸的肉块压得扁担吱呀作响,汉子们的额头也渗出了细汗。 陆青山另外又从家里拿了两个用干净油布包好的小包袱,转头和跟来的赵大志低声说:“大志叔,这两包是山货,各是一只野鸡,一只榛鸡,用松枝熏烤过。” “一会儿到了县里,我打点打点,就说是咱们山湾村的一点心意,也拜个年。” 赵大志点头,他心里明白,陆青山这是在为人情铺路。 这小子,年纪轻轻,心思却活泛得很,知道这些关系的重要性。 这年头,朝中有人好办事,在哪都一样。 他拍了拍陆青山的肩膀,没多说,但眼神里全是赞许。 村长赵永年早就安排好了,让村里赶车经验最丰富的李老蔫,套上村里那辆唯一像样点的骡子车。 赵强、赵铁柱和刘富贵三个大小伙子,也换上了过年才舍得穿的干净衣裳。 虽然依旧带着补丁,但精神头十足。 兴高采烈地跳上了骡车,准备跟着陆青山一起去县里长长见识,顺便把人再拉回来。 毕竟卡车不能再把人送回村。 赵铁柱咧着大嘴,憨笑着拍了拍胸脯,露出一口白牙:“青山哥,俺们给你当保镖!” 那架势,好像要去闯龙潭虎穴。 刘富贵也凑趣道,虽然还有点口吃,但语气却透着一股子坚决:“对对对,谁敢打青山哥钱……钱票的主意,俺们……俺们就……揍他!” 他挥了挥拳头,结果幅度太大,差点从骡车上晃下去,惹得旁边几个漂亮小媳妇抿嘴偷笑。 一切准备妥当,解放卡车在前面开路,骡子车在后面“得得得”地跟着,浩浩荡荡地朝着县城方向出发。 卡车摇摇晃晃,陆青山陪王干事坐在副驾驶。 王干事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说着县里的新鲜事,陆青山偶尔应和几句。 陆青山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雪景和光秃秃的树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这次卖肉的钱,除了村里公共开销和给村民们的分红,加上家里的熊掌、熊胆、鹿茸那些物件,他自己也能分到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笔钱,将是他盖新房、为将来做打算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可以从张建国那里探探口风,看看供销社对其他山货,比如山菌、药材之类的有没有兴趣。 关东山里宝贝多,光靠打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到了县国营饭店大院,还没等车停稳,就见张建国穿着一件崭新的呢子大衣,红光满面地亲自迎了出来。 那呢子大衣在阳光下泛着光,衬得他越发精神。 他一把握住刚下车的陆青山的手,热情洋溢:“哎呀,陆青山同志,可把你给盼来了!新年好,新年好啊!” 那热情劲儿,比上次见面有过之而无不及,手上的力道也不小。 “张主任新年好。”陆青山笑着回应,不卑不亢。 卸货、过秤、记账、点票,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国营饭店的几个工作人员忙得脚不沾地,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野味,一个个都咂舌不已。 眼神里满是惊叹,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羡慕。 一千斤出头的野味,堆起来几乎占了小半个屋子,更是引来不少国营饭店内部人员的围观,啧啧称奇。 “乖乖,山湾村这回可是发了啊!” “可不是,这么多肉,够咱们饭店用一阵子了!” 当最后一笔账目核算清楚,张建国亲自拿着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将厚厚的一沓大团结,还有一叠崭新的布票、粮票、油票、糖票、肉票、工业票等各种票据,郑重地交到陆青山手上时,他脸上堆满了笑容:“陆青山同志,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啊!解了我们的大燃眉之急!” “不瞒你说,县里正月十五有个重要的大型招待宴,上头点名要些硬菜,正愁没好东西呢,你们这批山货,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拍着陆青山的胳膊,语气恳切。 陆青山接过当面结清的钱票,入手沉甸甸的,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他将之前准备好的一个油布包递了过去:“张主任,一点山里的小玩意儿,不成敬意,给您和家里人尝尝鲜,也算我们山湾村给您拜个晚年。” 张建国眼睛一亮,打开油布包一角,看到里面焦黄喷香的熏榛鸡和野鸡,榛鸡可是稀罕物,野味中的上品,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他也不客气,笑着接过来:“陆同志太客气了!这份情我记下了!” “以后你们山湾村再打到什么好东西,野味山货,尽管往我这儿送,我全收!价格保你满意!” 这番话,无疑又给陆青山吃了一颗定心丸,也为未来的合作铺平了道路。 与张建国寒暄了几句,约定了送山货的流程,陆青山便带着赵强他们离开了国营饭店。 第72章 情义千金!陈队长许诺:原则之内,尽管开口 从国营饭店出来,骡子车慢悠悠地晃着。 赵铁柱和刘富贵、赵强仨人坐在车斗里,还跟做梦似的。 “俺的娘啊,青山哥……” 赵铁柱摸着后脑勺,嘴巴半张着,半天没合拢。 “那……那么多钱,俺这辈子、下辈子都……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眼睛瞪得溜圆,仿佛那些大团结还在眼前晃悠。 刘富贵也是一脸的魂不守舍,使劲儿点着头。 “是……是啊,青山哥,你……你可太……太神了!” “那……那个张主任,对你……那叫一个……一个亲热!” 他想比划张建国那热情的模样,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 李老蔫坐在前头赶车,嘴角也咧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陆青山,眼神里全是佩服。 陆青山脸上倒是平静,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件事。 他对李老蔫说:“老蔫叔,麻烦您,咱们先不回村里,赶车去一趟公安局家属院那边。” “我找个人,有点事。” 李老蔫“欸”了一声,鞭子在空中轻巧地甩了个花儿。 骡子听话地打了个响鼻,蹄子“哒哒哒”地,调转了方向,朝着县城另一头驶去。 公安局家属院是几排有些年头的红砖楼,墙皮微微泛黄,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庄重。 陆青山按着张建国给的地址,找到了陈志国的家。 他让赵铁柱和刘富贵在楼下车上等着,自己则提着一个布包上了楼。 布包里是他特意留下的一只熏野鸡和一只熏榛鸡,都是林月娥的手艺,香气隔着布都往外钻。 轻轻叩了叩门。 “吱呀——” 门开了,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正是陈志国。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棉袄,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看到陆青山,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陈大哥,过年好。” 陆青山不卑不亢,将手里的布包递过去。 “冒昧打扰,特地来给您拜个晚年。” 陈志国目光在陆青山和他手里的布包上停顿了一下,侧身让开。 “进来吧。”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旧书桌,几把木椅子,墙上贴着一张“为人民服务”的毛笔字,倒是很符合主人的身份。 空气里有淡淡的烟草味和若有若无的墨水味。 “坐。”陈志国指了指椅子,自己则在书桌后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陆青山。 “陈队长,上次我跟村里马六那点小事,多谢您公正处理。”陆青山先表达了谢意。 陈志国摆了摆手,语气平淡。 “职责所在,谈不上谢。你也帮过我,都是好朋友。”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又放下。 “你今天来,不单是为了拜年吧?” 陆青山点头,神色认真起来。 “陈大哥,实不相瞒,我们山湾村偏僻,地少人多,村民们日子过得紧巴。” “这次进山打了些野味,也是想让大家伙能过个好年。” “但山里太凶险,上次那头黑瞎子,您也知道,差点就出了大事。” 他顿了顿,看着陈志国的眼睛,语气诚恳。 “所以我想问问,我能不能代表村里,申请办个狩猎证和持枪证?如果可以的话,再给配一杆半自动猎枪就更好了,钱我们自己出。” “有了家伙,大伙儿进山也能多几分保障,不至于每次都拿命去跟畜生拼。” 陈志国眉头微微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旧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屋内的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 陆青山能感觉到,陈志国的情绪有细微的波动,像是在快速权衡着什么。 半晌,陈志国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狩猎证的事,按规定,你们村集体确实可以申请。” “至于枪……枪支管理现在非常严格,不是那么容易办下来的。”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要看透陆青山的内心。 “你们要枪,只是为了打猎自保,还是有别的想法?” “那绝对不能!”陆青山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 “我们山湾村的人,祖祖辈辈都是本分庄稼人和猎户,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填饱肚子。” “枪,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能多打点猎物,让村里老少能吃上口肉,少饿死人。” “绝不会用在歪门邪道上。这一点,我可以拿我陆青山的人头担保!” 陈志国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陆青山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终,陈志国轻轻吁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事,我会帮你向上头反映反映。” “但能不能成,最后批不批,我不敢给你打包票。一切都得按规章制度来。” 陆青山心中一松,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道谢。 “多谢陈大哥!只要能按规矩办,我们就知足了!” 他能感觉到,陈志国这话里,带着几分真心。 接着,陆青山又像是无意间提起。 “陈队长,我们山里除了这些野味,有时候也能弄到些零散的山货,比如药材、山菌什么的。” “量都不大,不成规模,不知道县里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换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陈志国闻言,脸色立刻严肃起来,眼神也变得凌厉。 “青山兄弟,我得劝你一句,别动那些歪心思!” “市里县里对投机倒把、黑市交易这一块,现在打击得很严!” “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你现在好不容易带着村民干了点正经营生,别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把自己给折进去!” 陆青山心中一凛,连忙表态:“陈队长教训的是,我就是随口问问,打听打听,绝不敢乱来。” 陈志国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片刻后,他语气稍缓,但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县城里,明面上的黑市早就被打掉了。” “至于那些犄角旮旯里私下的小动作,风险太大,不值得去碰。” “安安分分打猎,通过正规渠道销售,才是长久之计。” 陆青山从陈志国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信息。 或许县城没有黑市,但相对偏僻的乡镇,还存在一些不那么“正规”的交易渠道,比如湾沟镇的黑市,可能没有被列为清理打击的对象。 但正如陈志国所说,风险极大,打击需要的投入也太大。 看来,这条路还是有办法的,而且印象里县里未来政策松动后,也还存有很大的致富机会。 陈志国拿起陆青山带来的布包,掂了掂,又拍了拍陆青山的肩膀,声音放低了些。 “青山兄弟,你不用这么客气。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也是个明白人。”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不违反原则,不违背纪律,你尽管开口。” “我陈志国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 这番话,分量可不轻。 又聊了几句,陆青山便起身告辞。 陈志国将他送到门口,临别时,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 “陆青山,好好干。” “别辜负了村里人的信任,也别走错了路。” “我记住了,陈队长。”陆青山郑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骡车上,赵铁柱和刘富贵见陆青山安然无恙地出来,都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刚才在楼下等得抓心挠肝,总觉得公安局这种地方,透着一股让人不敢大声喘气的威严。 “青山哥,那……那位公安大官,没……没为难你吧?”刘富贵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地问。 “没事,陈队长人很好。”陆青山笑了笑,没多解释。 骡车“得得得”地驶出县城,朝着山湾村的方向赶去。 夕阳西下,将一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73章 青山一出手,票子堆成山!老少爷们乐开花! 回到山湾村时,天色已经擦黑,天上缓缓飘着小雪。 村公社大院里却反常地亮着几盏昏黄的煤油灯,映照着一群焦灼的身影。 村长赵永年和队长赵大志,领着几个村干部,在院子里搓着手,不住地来回踱步。 脚下的雪被踩得吱吱作响。 不时有人伸长脖子,朝着黑漆漆的村口大路使劲张望。 “这天都黑透了,青山他们咋还没影儿呢?”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揣着袖子,哈出一团白气,声音里透着不安。 “老叔,再等等,县城远,路不好走。” 赵大志安慰道,可他自己额角的青筋也一跳一跳的。 终于,远处传来了骡车车轮的“咕噜”声和牲口的响鼻。 “回来了!是青山他们!” 有个眼尖的后生喊了一声。 赵永年和赵大志精神一振,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身后跟了一串人。 “青山!我的老天爷,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 赵永年一把抓住陆青山刚跳下车还没站稳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颤,那手劲儿,捏得陆青山都觉得紧。 “路上……路上还顺利吧?钱……钱票都……都结回来了?”他嘴唇哆嗦着,一连串地问。 赵大志也凑上前来,冻得通红的手在裤腿上使劲擦了擦,眼睛死死盯着陆青山。 “都顺利。” 陆青山的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沉稳。 他从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个用厚布细心包裹得方方正正的布包。 那布包看起来分量不轻。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那个布包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陆青山走到院子中央那张积了些雪粒子的破旧八仙桌旁,抬手扫了扫桌面上的雪。 他将布包稳稳地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他解开布包绳结,一层层打开。 “哗啦——” 两沓崭新厚实的大团结,还有一叠厚厚的,花花绿绿的各种票证,被整齐地码放在一起。 桌子上那两盏摇曳不定的煤油灯光下,那些钱和票,散发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泽,晃得人眼睛发花。 整个院子,刹那间安静得能听到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我的个老天爷!” 赵永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副磨花了镜片的黑框老花镜戴上。 他颤抖着手,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沓钱。 赵大志也凑了过来,两人几乎头挨着头,眼睛瞪得比平时大了两圈,一眨不眨。 院墙外,闻讯赶来的村民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一片,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有的人甚至爬上了不高的土墙头,探着脑袋往里瞅。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钉子一样钉在桌上的钱和票上,空气紧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寂静的院子里,只剩下赵永年数钱时,纸币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那声音在每个人听来,都像是天籁。 “十…二十…三十……” 赵永年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每数一张,喉结就不由自主地滚动一下。 他数得很慢,很仔细,生怕数错了一张。 旁边的人大气不敢出,跟着他的节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千四百八十……一千四百九十……一千五百!” 当他点完最后一沓钱的最后一张,声音猛地拔高,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有些变了调。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指着那堆钱,又激动地指了指陆青山,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还有这些票!” 赵大志拿起那些花花绿绿的票证,一张张地翻看,手指也控制不住地抖动。 “粮票,全国粮票!足足……足足六百斤!我的亲娘啊!”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六百斤粮票,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还有布票,这么多!能给全村娃儿都做身新衣裳了!” “油票、糖票、肉票、工业票……天呐!这……这得多少好东西啊!” 一个识字的后生凑近了帮着念叨,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兴奋。 “一千五百块钱!六百斤粮票!” 这个数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整个院子,瞬间从极致的安静,转为震耳欲聋的沸腾! “发财了!咱们山湾村真的发财了!”一个壮汉扯着嗓子吼道,激动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 “青山!青山真是咱们村的大救星,是活菩萨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双手合十,朝着陆青山的方向不住地念叨,声音哽咽。 “往年过年,能有口苞米面糊糊喝就不错了,今年托青山的福,不仅分了肉,现在还有这么多钱和票!这日子,敢想吗!” “就是!俺看以后哪个瘪犊子玩意儿还敢说咱们山湾村穷得叮当响,连耗子来了都得含着眼泪走!” 一个平时爱说笑的汉子,此刻也红了眼圈,说话却带着一股扬眉吐气的劲儿。 村民们的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激动得手舞足蹈,互相拍打着,捶着胸口。 不少人使劲揉着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几个半大小子更是兴奋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尖叫着,欢呼着,被大人拍了脑袋也不恼,咧着嘴傻笑,有的甚至当场翻起了跟头。 赵永年激动地一把抓住陆青山的手,手劲儿大得惊人,两行老泪顺着脸上的褶子就淌了下来。 “青山啊!你……你可是为咱们山湾村立了大功了!天大的功劳啊!我……我代表全村老少爷们,谢谢你!谢谢你啊!”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用力地摇晃着陆青山的手,仿佛要将满心的感激都传递过去。 赵大志也用力拍着陆青山的肩膀,眼圈通红,声音也带着明显的颤音。 “好小子!真有你的本事!咱们山湾村,这下……这下真有指望了!有大指望了!” 陆青山看着眼前一张张激动、喜悦、甚至带着泪痕的脸,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稳稳地扶住几乎要站不稳的赵永年,声音清晰而沉稳,传遍了整个院子。 “村长,队长,各位乡亲们,这都是大家伙一起努力的结果。” “没有大伙儿不顾危险齐心协力进山,没有村长和队长在后面统筹安排,光靠我陆青山一个人,也绝对成不了这么大的事。” “这钱和票,是咱们山湾村集体的,怎么分配,还要请村长和队长拿个章程出来,让大伙儿都满意。” 赵永年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腰杆,目光扫过一张张期盼的脸,声音因为激动而格外洪亮地宣布: “这笔钱,一部分,必须留作村里的公共资金!咱们村西头那条破路该修修了,一下雨就成了烂泥塘!还有,队里的牲口也得添两头壮实的,开春好犁地!娃儿们上学那几张破桌子烂板凳,也该换换新的了!” 他每说一项,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赞同的呼声。 “剩下的钱和票,除了按之前说好的,出力多的多分,按劳分配外,还要给村里的五保户、困难户,每家多分一些!必须让咱们山湾村每一个人,都能过好这个年,过个肥年!” “好!”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更加响亮的欢呼声,震得房梁上的积雪都簌簌往下掉,经久不息。 夜色渐深,喧闹的村公社大院渐渐安静下来,但兴奋的气氛依旧在村子里弥漫。 陆青山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一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温暖的灯光便倾泻而出。 林月娥和小雪正并排坐在炕沿上,眼巴巴地朝着门口张望。 昏黄的油灯将她们一大一小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爹!” 小雪欢叫一声,像只归巢的小鸟般扑进他怀里,小脑袋在他厚实的胸膛前满足地蹭来蹭去,带着浓浓的孺慕。 林月娥也快步迎了上来,没有多余的话,但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询问和掩饰不住的关切。 她默默地接过陆青山脱下的沾着寒气的外套,细心地掸了掸上面残留的雪花和尘土。 陆青山将女儿稳稳地抱起,在她粉嫩的小脸蛋上香了一口。 小丫头咯咯地笑起来,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他转头看着林月娥,嘴角牵起一抹温和的笑容。 “都办妥了。”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能让人瞬间安心的力量。 林月娥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下来,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陆青山抱着女儿,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 远山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胸腔里的【山野之心】似乎又在微微跳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一些。 它感知到遥远的山林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既有难以言喻的诱惑,也暗藏着未知的凶险。 一股新的渴望和迎接挑战的预感,在他心底悄然升起。 更广阔的天地,更严峻的考验,似乎还在等着他。 他轻轻拍了拍怀中小雪柔软的后背,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也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第74章 鹿茸熊胆齐出手,青山闷声发大财! 大年初七,天刚蒙蒙亮,鸡叫头遍。 寒气依旧冻得人骨头发疼,屋檐下的冰凌子又长了一截。 陆青山已经悄无声息地起了床。 他动作很轻,怕吵醒炕上睡得正香的妻女。 灶房里很快就传来了拉风箱的呼呼声,还有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 火焰舔舐着锅底,驱散了些许寒意。 林月娥披着衣服出来时,灶膛里的火已经烧得很旺。 锅里的苞米面粥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出粮食特有的香气。 陆青山正将几块风干的熊肉和鹿肉切成薄片,准备和野菜干一起煮进粥里。 肉片在案板上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今天还要出去?” 林月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看着陆青山脚边那个收拾好的包袱,里面是那些珍贵的山货。 她知道这些东西值钱,但也知道这镇上一趟不容易,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嗯,去趟镇上。” 陆青山头也没回,继续切肉。 “把东西换成钱和票,顺便看看供销社有没有啥稀罕物件。” 他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仿佛在安抚妻子的情绪。 林月娥“嗯”了一声,走到灶台边,默默地开始帮忙烧火。 吃过早饭,小雪还在炕上睡得小脸红扑扑。 陆青山仔细将那块金黄色的熊胆用油纸细致地包了一层又一层。 外面再用干净的布裹了几层,严严实实地贴身藏好。 那六副鹿茸,也用干净的布包扎得整整齐齐,放进了包袱最底下。 他拍了拍包袱,确认无误。 天光大亮时,熟悉的马车“嘚嘚嘚”声由远及近,进了村,停在了陆家院外。 “青山大哥,收拾好了?” 刘华强探出个脑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的有些发黄的牙。 他如今对陆青山是越发客气,甚至带着几分敬畏。 这山湾村如今谁不知道陆青山是有大本事的人,带着全村人吃了肉,分了钱。 “好了,华强兄弟,麻烦你了。” 陆青山将一个装着熏野鸡的布包递过去。 “过年了,也没啥好东西,这个拿回去给弟妹和娃们尝尝鲜。” 刘华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熏鸡的香味隔着布都能闻到。 他也不推辞,嘿嘿一笑接了过去,掂了掂,分量不轻。 “那俺可就不客气了!青山大哥你家的这手艺,镇上独一份!香!” 他把熏鸡小心翼翼地放在车辕上,生怕颠簸坏了。 马车一路颠簸,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 陆青山揣着手,靠在车板上,心里盘算着。 熊胆和鹿茸都是稀罕物,价格不菲,尤其是那块金胆,更是难得。 这趟出去,得把它们换成实实在在的钱和票,才能给家里添置东西,改善生活。 到了湾沟镇,镇上比村里热闹些,但大年初七,街上行人也不多。 陆青山先没去供销社,而是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上次那个偏僻的巷子。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也越安静。 巷子深处,张大哥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他裹着件厚棉袄,正蹲在个小马扎上,跟一个干瘦老头小声嘀咕着什么。 见到陆青山,他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陆老弟,你可算来了!新年好啊!” 张大哥脸上堆着笑,热情地将陆青山往更里间的破屋子引。 那屋子比外面更暗,窗户用破布堵着,空气里有股子霉味和烟草混合的气息。 “张大哥新年好。” 陆青山也不废话,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放下包袱。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用油纸和布层层包裹的熊胆,然后是鹿茸。 张大哥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块金黄剔透的熊胆吸引住了。 “嚯!好东西!” 他拿起熊胆,凑到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亮下仔细端详,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脸上的惊喜神色越来越浓。 “这成色,金黄透亮,光泽如琥珀,对着光看,里面像是流动的蜜!” “这可不是一般的熊胆,是顶级的金胆啊!老弟,你这运气可真不是盖的!” 他啧啧称奇,小心翼翼地放回油纸上。 “这金胆难得,过去讲究‘一克黄金换一克胆’,虽然现在没那么夸张,但这玩意儿是真金贵!这块得有……快五十克吧?” 陆青山点点头:“差不多。” 张大哥又拿起鹿茸,一副副仔细查看。 “梅花鹿茸,二杠头茬,饱满,茸毛细密,血色均匀,上品!” “这两副三岔的也不错,都是好货!” “这两副马鹿的锯茸,火候也正好,根部处理得干净!” 他拿起一副梅花鹿茸,在手里掂了掂,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沉吟片刻,伸出两个指头,对陆青山说: “梅花鹿茸,品相好,按四百一副。马鹿茸,二百一副。这六副鹿茸,一共是两千块。” 陆青山对这个价格还算满意,点了点头。这年头,这价钱不低了。 张大哥又看向那块熊胆,眼神里带着一丝兴奋。 “这金胆,按五十克算,我给你一千五百块!老弟,这价钱绝对公道,也就是你,换个人我可出不了这么高!” 他压低了声音,显得很诚恳。 陆青山略一思忖,熊胆和鹿茸加起来,一共是三千五百块。 这笔钱,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行,就按张大哥说的。” 张大哥大喜,搓了搓手。 他从里屋一个锁着的旧木箱里,点出厚厚一沓大团结,都是十元一张的。 又从另一个小铁盒里拿出几张崭新的工业券。 “老弟,这是三千五百块钱,你点点。” 他把钱和票递给陆青山。 “这几张工业券,算是我额外送你的,以后有好货,可得先想着哥哥我!” 陆青山接过钱和票,入手沉甸甸的。 他仔细点了一遍,数目无误。 他知道,张大哥这是在示好,也是看中了他能源源不断弄到好东西的能力。 “张大哥放心,有好东西,少不了你的。” 收好钱票,陆青山又跟张大哥打听:“大哥,我手里还有几张野猪皮和一张熊皮,品相都不错,你这边收不收?” 张大哥摆摆手:“皮子这玩意儿,我这儿不好出手,占地方,风险也大。” “不过,黑市东头有个叫‘倒票李’的,专做这个,什么都收,五花八门。你可以去找找他。不过那家伙精明得很,跟猴儿似的,你可得留个心眼。” 陆青山道了谢,便去找那“倒票李”。 熟悉的倒票李果然名不虚传。 人瘦得像根麻杆,贼眉鼠眼,怀里揣着个油腻腻的布夹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看人先看兜。 听陆青山说有熊皮和野猪皮,他眼睛都亮了,像是饿狼见了肉。 “熊皮?多大的?皮板咋样?有没有伤?”他一连串地问,口水都快下来了。 当即约定了隔天去山湾村看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办妥了这两件大事,陆青山心里踏实了不少。 第75章 今非昔比!陆癞子成贵客,林月强吓傻! 大大的包袱都空了,还剩一只熏野鸡,他提着径直去了镇供销社。 供销社里人不算多,几个售货员有的在漫不经心地整理货架,有的聚在一起闲聊嗑瓜子。 供销社主任刘建设正背着手在柜台前来回踱步,看到陆青山进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立刻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 “哎哟!这不是陆老弟嘛!新年好,新年好啊!真是稀客,快请进,快请进!” 刘建设快步迎了上来,热情地握住陆青山的手,力道还不小,显然是听说了山湾村和陆青山最近的“壮举”。 “县里饭店张建国那老哥们前两天还跟我念叨你呢,说你们山湾村这回可真是出了大彩,全靠陆老弟你力挽狂澜啊!” 刘建设一边说着,一边亲热地把陆青山往自己的小办公室引。 “刘主任新年好,给您拜个晚年。” 陆青山跟着刘建设进了办公室,将手里的熏野鸡递过去。 “家里自己熏的,不成敬意,给您和嫂子尝尝鲜,也算我替我们山湾村谢谢您平日的照顾。” 刘建设眼睛一亮,这年头,熏野鸡可是稀罕物,而且这香味,浓郁扑鼻,绝对是上品! 他毫不客气地接过来,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 “陆老弟太客气了!你这心意我领了!这手艺,闻着就香!弟妹真是好手艺啊!” 他把熏鸡小心地放在办公桌上,那香味立刻弥漫了整个小屋。 刘建设亲自给陆青山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搪瓷缸子里茶叶沫子上下翻滚。 “陆老弟啊,不瞒你说,你们山湾村这次打猎的事,县里都传开了!” “特别是你一个人斗黑瞎子的事迹,啧啧,那可是真英雄!张建国说,你们村能分那么多钱和票,你当记头功!” 陆青山谦逊地笑了笑:“都是乡亲们齐心协力,我就是运气好点罢了。” “这可不是单靠运气能成的,”刘建设摆摆手,一副“我懂”的表情,“陆老弟是有真本事的人!” 寒暄几句,陆青山说明了来意:“刘主任,我想买台收音机,还有配套的电池,再称点好米好面。” 他想起家里那简陋的土屋,夜晚的寂静,还有小雪渴望的眼神,觉得这钱花得值。 “收音机?” 刘建设眉毛一挑,随即恍然。 “哦!这可是个时髦的好东西!不过,陆老弟,这收音机可得要工业券,你有吗?”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 陆青山从怀里掏出张大哥给的那几张崭新的工业券,递过去一张:“正好有。” 刘建设接过工业券,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那好办!咱们供销社正好新到了一批‘红灯’牌的,质量好,声音响亮!” 他亲自带着陆青山来到柜台前,对着一个正低头打毛衣,显得有些爱答不理的年轻女售货员扬声道。 “小王!别织了!快给这位陆同志挑一台最新款的‘红灯’牌收音机,再拿上八节‘前进’牌大号电池!” “陆同志还要十斤大米,五斤高粱米,都给称足了,用好纸包严实了!” 那女售货员原本头都没抬,听见主任亲自发话,还称呼对方“陆同志”,又见陆青山衣着虽然朴素但气度沉稳。 特别是那张工业券往柜台上一放,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 连忙放下毛衣针,脸上堆起了职业笑容,声音也甜了好几度:“哎,好的主任!陆同志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拿最好的!” 很快,一台崭新油亮的红漆木壳收音机,配上八节崭新的大号电池。 还有用纸包包起来的两包米面,都摆在了陆青山面前。 这台红灯牌收音机花了三十多块钱和一张工业券,米面也花了不少钱和粮票。 但陆青山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却觉得无比踏实和满足。 有了收音机,家里就能更多些欢声笑语。 月娥操劳一天也能听听戏解解闷,小雪也能通过它听到山外的声音,知道更多新奇的事物,他也想多听听新闻和政策。 陆青山付了钱和票,刘建设又亲自张罗着,让小王找来结实的绳子,帮着把米面和收音机、电池一起细细捆扎妥当。 那台红灯牌收音机被放在最上面,红色的漆面在供销社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透着喜庆。 “陆老弟,你看看,这样行不?路上颠簸,可别把这好东西碰着了。”刘建设拍了拍捆好的包裹,一脸的周到。 “挺好,麻烦刘主任了。”陆青山点点头。 正当他准备将包裹扛起来的时候,供销社后面仓库的门帘一挑,林月强叼着根烟卷,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刚在仓库里歇了半天,估摸着快到午饭点,出来透透气。 一眼就瞥见了柜台前的陆青山,还有他脚边那个显眼的包裹,特别是最上面的那台崭新的收音机。 林月强眼睛眯了眯,嘴角习惯性地撇了撇,带着几分轻慢和讶异。 “哟,这不是姐夫吗?”他拉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惯有的阴阳怪气。 “今儿个是刮的什么风啊,把您也吹到供销社了?还买了……收音机?” 他上下打量着陆青山,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种人也配用这玩意儿”。 陆青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伸手扶了扶包裹,准备往肩上扛,仿佛林月强就是一团空气。 刘建设原本还满面春风地跟陆青山说着话,一听林月强这不咸不淡、夹枪带棒的调调,脸当即就沉了下来。 他正愁没机会在陆青山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对下属的“威严”,以及对陆青山的“重视”。 “林月强!” 刘建设猛地一转身,声音陡然拔高,吓了林月强一跳,叼着的烟卷差点掉地上。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上班时间不好好在仓库待着,跑出来磨蹭什么!嘴巴放干净点!陆同志是咱们供销社的贵客,也是你姐夫,有没有点规矩!懂不懂礼貌!” 林月强被刘建设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给骂懵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他不就是那个游手好闲的陆癞子吗”。 可话到嘴边,瞅见刘建设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还有旁边陆青山那副从容淡定、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林月强心里莫名地就虚了。 他有些搞不明白,这才几天功夫,这陆青山怎么就成了刘建设嘴里的“贵客”了? 看刘建设那殷勤劲儿,比对他二舅还上心。 “还不赶紧给陆同志道个歉!愣着干什么!” 刘建设见林月强杵在那儿不动,火气更大了,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月强脸上了。 林月强被逼得没办法,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对着陆青山的方向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姐…姐夫,我…我不是那意思……” 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 陆青山这才像刚注意到他一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然后对刘建设说:“刘主任,没事,我先走了,改天再来叨扰。” 说着,他轻松地将那一大包东西往肩上一甩,稳稳地扛住了。 “哎,陆老弟慢走,慢走啊!” 刘建设立刻又换上笑脸,一路把陆青山送到了供销社门口,看着他走远了,才板着脸转回身。 林月强还愣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那个以前被他呼来喝去、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姐夫,今天竟然让他当众下不来台。 旁边那个叫小王的女售货员,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偷偷打量他,更是让他无地自容,灰溜溜地缩回了仓库。 告别了热情的刘建设,陆青山没选择再搭刘华强的马车。 他自己背着那台沉甸甸的收音机,一手拎着米面,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山湾村的方向走去。 路还远,他想趁着这段独处的时间,好好琢磨一下接下来的每一步。 雪后的山路有些泥泞湿滑,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印子。 寒风依旧刮着,但陆青山的心头却是一片滚烫。 背上那台红漆木壳的收音机,怀里揣着那三千多块钱的巨款,每一张都像是燃烧的火炭,温暖着他的胸膛,也照亮了他对未来的希望。 这种感觉,踏实而充满了力量。 他想起前世的窝囊和不堪,连让妻女吃顿饱饭都做不到,更别提这种在当时堪称奢侈的稀罕物件了。 如今,他一步一个脚印,要把曾经亏欠她们的,一点一点,加倍地补回来。 第76章 红灯闪耀,家有了新声 快到村口时,天色已经擦黑。 远远的,陆青山就看到自家那低矮的土坯房里,透出了一豆昏黄而温暖的灯光。 那灯光在寒冷的冬夜里,像是一盏永不熄灭的航灯,指引着他归家的方向。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心中充满了期待。 “爹!爹回来了!” 还没等他走到院门口,一道小小的身影就跟小炮弹似的从门槛后旋风般冲了出来,带着一阵欢快的喊叫。 是小雪! 小丫头眼尖得很,像只嗅到松子香的小松鼠,一下子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小脑袋在他沾着寒气的裤腿上使劲蹭着。 “慢点,慢点跑,看路,别摔着。” 陆青山放下背上的东西,感受着女儿的依恋,心中一片柔软。 他笑着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头顶,将她抱了起来。 林月娥也闻声从屋里迎了出来,身上还系着打了补丁但干净的围裙。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陆青山身上,看到他平安回来,眼神中那份担忧明显松弛了些。 随即,她的视线便被地上那个用粗布包裹得方方正正的木盒子吸引了。 那盒子不大不小,透着一股子新奇。粗布包裹下,依稀能看出木头的轮廓,带着一股隐约的、新漆的味道,是她从未见过的。 “青山,你……你背回来的这是啥?” 她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陆青山先将米面拎进屋,稳稳地放到墙角码好。 然后,他才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郑重地抱起那个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炕桌上。 小雪也从陆青山怀里挣脱下来,踮着脚尖,伸长了小脖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纯粹的好奇和渴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神秘的“大盒子”。 “给你们娘俩买了个新玩意儿,保准你们喜欢。” 陆青山故意卖了个关子,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伸出手,在妻女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地、一层层地揭开了包裹在木盒外面的那层粗布。 一个红彤彤、亮晶晶的木头匣子,在昏黄的油灯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容。 红色的漆面光滑温润,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匣子正面还有几个圆溜溜、亮晶晶的旋钮,看起来就十分精巧。 “哇——!” 小雪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喜的低呼。 她的小手忍不住伸过去,想碰又不敢碰似的,指尖轻轻在那光滑冰凉的漆面上点了一下,又像触电般赶紧缩了回来,大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莫不是……收音机?” 林月娥也睁大了眼睛,她捂住了自己的嘴,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收音机啊!她只是在镇上供销社最显眼的橱窗里远远瞧见过这稀罕物,听说那是城里大干部家里才有的金贵东西,寻常人家哪敢奢望。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男人,竟然会把这样的东西带回家。 “对!就是收音机!上海红灯牌的,最新款!” 陆青山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得意和满足的笑容,声音也比平时洪亮了几分。 “以后啊,咱们家也能听听新闻,听听国家大事,月娥你也能听听戏曲解解闷,小雪也能听故事、听儿歌了!” 他从兜里掏出新买的几节“前进”牌大号电池,拆开包装纸,发出“呲啦”一声轻响。 然后,他熟练地打开收音机后盖,按照正负极,将电池一节节小心地装了进去,“咔哒”一声,电池卡紧。 “爹,爹,这个红匣子真的会说话吗?它肚子里是不是藏着小人儿呀?” 小雪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满眼都是纯真的期待和好奇,小手紧紧抓着陆青山的衣角。 “当然会!它不仅会说话,还会唱歌呢!唱得可好听了!” 陆青山笑着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开始轻轻转动收音机面板上其中一个最大的调谐旋钮。 “滋啦……沙沙……滋啦啦……” 收音机里先是传出一阵电流的杂音,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里面窃窃私语,又像是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 小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小身子猛地往林月娥身后躲了躲,只露出一双好奇又有点害怕的眼睛偷偷张望着。 陆青山耐心地又微调了一下旋钮。 突然,一阵清晰而洪亮的歌声毫无预兆地从那个红色的木匣子里飘了出来,充满了整个简陋的小屋。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歌声嘹亮激昂,充满了蓬勃的力量和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响了!响了!爹!它真的在唱歌!它真的会唱歌!” 小雪一下子从林月娥身后钻了出来,所有的害怕都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小嘴张成了“o”型,随即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激动地拍着小手,围着炕桌上的收音机又蹦又跳,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她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和不可思议的光彩,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比窗外夜空中的星星还要明亮。 “里面是不是真的藏着好多好多小人儿在唱歌呀?他们怎么钻进去的呀?” 小丫头又好奇地凑近收音机,小脑袋歪着,想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孔里看出个究竟来,仿佛那里面藏着一个奇妙的新世界。 林月娥也彻底怔住了。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碰了碰那光滑温润的红漆木壳,感受着从里面传出的细微震动和歌声。 收音机啊…… 这真的是她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 她低下头,不想让陆青山看到自己此刻的失态,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浅浅的、温柔的梨涡。 悠扬的音乐声和播音员清晰标准的普通话,从那台崭新的红灯牌收音机里缓缓流淌出来。 回荡在这个简陋却因为爱而变得无比温暖的小小的土坯房里,也回荡在一家三口的心田之上。 第77章 倒票李来访,熊皮猪皮讨价还价 天刚蒙蒙亮,陆青山就起了床。 他悄无声息地捯饬着院子,将几张熊皮和野猪皮从土墙边的棚子里小心翼翼地搬了出来,摊在院子正中晾着。 晨雾裹着寒气,让那些毛皮上的霜气微展着水珠闪着微光。 陆青山蹲在院子里,用手指轻轻梳理着那张熊皮上的绒毛,心里思忖着今天的谈判。 熊胆卖了大价钱,熊肉填饱了全村人的肚子,现在连这张皮子都要变成真金白银,黑熊皮是块宝贝,能做高档衣裳。 金虎晃着尾巴,从屋里钻出来,围着摊开的熊皮绕了两圈,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鼻子贴近皮毛嗅了嗅,又迅速退后几步,警惕地盯着熊皮。 “不怕,这玩意儿已经没命了。” 陆青山拍拍金虎的脑袋,“以后你长大了,咱们一起进山,遇到活的再吼也不迟。” 金虎歪着脑袋,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可眼睛还是不时瞟向那张熊皮,一副信不过的样子。 “呦,陆老弟,一大早的就忙活呢!”一个尖细的嗓音带着刺耳的笑声从院外传来。 倒票李来了,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半个时辰。 他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急不可耐地推开院门,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那张摊开的熊皮上。 “哎呦我的妈呀!” 倒票李像被雷劈了似的,一下子蹿到熊皮跟前。 膝盖一弯就跪在了熊皮边上,双手不住地在上面摸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得有十多平尺吧?” “十二平尺,不会再少。”陆青山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倒票李咽了口唾沫,目光扫过那几张码放整齐的野猪皮,又回到熊皮上,眼里闪烁着贪婪和犹豫交织的光芒。 “这皮子……处理得真好,没毛孔破损,没刀口,连熊头都保存完整,还有熊掌垫子……” 他边说边摸,十指在皮毛上轻轻抚过,仿佛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 陆青山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等着他开价。 金虎趴在一旁的台阶上,死死盯着倒票李的一举一动,只要他稍有异动,立刻就会扑上去。 这幼犬的护家本能,已经显露无疑。 “陆老弟,这批皮子,我给你八百块钱,外加一百斤粮票,你看行不?” 倒票李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试探。 “一千三百块,外加三百斤全国粮票。”陆青山语气坚定,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 “嘿!老弟,你又瞎整,这价钱张口就来,怎么不去抢啊!” 倒票李夸张地一拍大腿,面露难色。 “抢?”陆青山眉头一挑,“李哥,我可是拿命换来的熊皮,差点变成熊粪!这价格还抢?你说说,今年谁能猎到这么大一头黑瞎子?有几个人敢跟它单挑?整个镇上,打听打听,现在陆青山的名号谁不知道?” 倒票李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陆青山如今说话这么硬气。 他心里嘀咕:这有来有去几回交易,跟这陆青山也算熟识了。这小子变化太大了,听说以前打媳妇骂哑巴欺软怕硬的陆癞子,如今成了敢碰黑瞎子的硬茬子! “老弟,别生气,别生气。”倒票李连忙堆起笑脸,“我这不是按行规来嘛,买卖嘛,总得讨价还价。这样,我加价,九百块,外加一百五十斤全国粮票。” 场面一度陷入僵持。 “九百五十块钱,外加两百斤全国通用粮票,一分不能再多。”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倒票李终于松口,摸出油腻腻的布夹子,抽出一沓票子和一叠粮票,摊在窗台上。 “你数数,一张不少。” 陆青山接过钱和票,仔细点验。 手指翻飞间,那些钱票在他手中整整齐齐地码放好,动作干净利落。 倒票李看得十分眼热,暗自琢磨,这小子手上功夫不差,数钱的模样,绝对是个老手。 “没问题,你可以把皮子运走了。” 陆青山收好钱票,点点头。 倒票李赶紧招呼外面等候的伙计进院,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熊皮和野猪皮卷好,扛上肩膀。 “陆老弟,”临走前,倒票李突然凑近陆青山,压低声音道,“开春后,山里的好东西多啊。春茸、肉蘑、獐子皮、梅花鹿茸……只要你有货,价钱咱好商量,保证让你满意!” “我记住了。” 陆青山微微颔首,目送他们离去。 金虎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庆祝这些“大敌”的离开,随后得意地摇着尾巴回到陆青山身边。 陆青山笑着摸了摸它的头:“不错,小家伙,长大后跟着我进山,有你立功的机会。” 林月娥隔着窗户望着院子里的一切,眼里闪着惊讶的光彩。 昨天,陆青山带回收音机,今天又是一大笔钱进门,她有些恍惚,仿佛做梦一般。 待倒票李一行人走远,陆青山回到屋内。 林月娥正和小雪忙着准备早饭,小丫头穿着崭新的棉袄,脸蛋红扑扑的,在灶台边乖巧地递着干柴,蹦蹦跳跳,活泼得像只小麻雀。 “娘,这块肉是不是可以放进锅里了?” 小雪指着案板上的一小块肉,眼睛一眨一眨的。 林月娥宠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再等等,等水开了再放,这样煮出来才好吃。” 小雪点点头,一脸认真,好像在记忆这个烹饪秘诀。 “爹爹,你刚才卖熊皮了吗?那个瘦猴子似的叔叔给了很多钱吗?” 小雪眨巴着大眼睛,天真地问道。 陆青山噗嗤一笑:“瘦猴子叔叔?那是李叔叔,可别当着他的面这么叫,他会不高兴的。” 小雪捂着嘴咯咯直笑,龇着小白牙的模样可爱极了。 陆青山靠在门框上,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暖烘烘的。 前世他错过了多少这样的时刻啊,错过了女儿成长的每一个细节,错过了这些本该拥有的幸福。 “那人给了多少钱?” 林月娥问道,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好奇。 “九百五十块,外加两百斤全国粮票。”陆青山走到炕边,从怀里掏出那沓钱和票,轻轻放在炕桌上。 接着,他又从内衣口袋里掏出昨天从镇上带回来的三千五百块钱,一并放在那儿。 “昨天买粮,我用的身上的零钱,我这还有四十多,够用了。这些整钱和票,都交给你保管。”他望着林月娥,语气郑重。 林月娥怔住了,手上的活儿也停了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那厚厚一沓钱票,眼神复杂,既有惊喜,也有些不安。 那可是四千多块钱啊! 加上之前藏在柜底的钱,快要上万了! 还有一堆票证! “青山,这……这钱太多了,我不知道怎么……”她有些慌乱,声音微微发颤。 “月娥,咱们早就说好了,家里的事,就由你来管。”陆青山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林月娥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那里面只有一片清明和坚定。 “我会教你记账,怎么摆弄钱,怎么花钱。咱们得为盖新房子、置办家当、买牲口农具,用钱挣钱做打算。” 陆青山的语气柔和而耐心。 林月娥点点头,眼里带着感动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 “爹爹,咱家有钱了,是不是可以买好多好多鸡蛋吃?”小雪凑过来,小手撑在炕桌边,好奇地望着那些钱票。 陆青山大笑着将女儿抱起:“可以呀!不仅能买鸡蛋,还能买新衣服、新鞋子,盖大房子,让小雪有自己的小床小桌子!” “真的吗?” 小雪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以有自己的小房间吗?就像刘富贵叔叔家的二姨那样?” “当然可以!”陆青山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咱们家的新房子,要盖得比镇里谁家的都好!” “哇!”小雪兴奋地拍起小手,“那我能不能养只小兔子?我想让它跟金虎做朋友!” 陆青山和林月娥相视一笑,陆青山点头。 “当然可以,等开春了,爹去山里给你逮一只小野兔回来。” 林月娥轻声责备:“别胡说,让孩子听见了,以后得意忘形可不好。” 但她眼角的笑意却出卖了她。 第78章 收音机里戏声扬,父女互动暖人心 吃过早饭,陆青山去找赵铁柱和刘富贵来他家一趟。 太阳渐渐升高,初春的阳光洒在院子里,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赵铁柱和刘富贵来了,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疑惑和期待。 “铁柱,富贵,你们来了。” 陆青山热情地将他们让进屋。 金虎摇着尾巴,在他们脚边转来转去,体型比一个月前明显大了一圈,眼神也更加机警。 “这小家伙长得真快!”赵铁柱蹲下身,笨拙地摸了摸金虎的脑袋,“再过个把月,就能带它上山了。” “别急,让它再长长肉,结实结实,入夏再带它进山。”陆青山道,“不过那时候,咱们可就不是进山打猎那么简单了。” 刘富贵挠挠头:“青山哥,啥意思?” 陆青山眼睛一亮:“咱们要组建一支真正的狩猎队!专门进山打猎,捕捉山货!铁柱负责大型猎物,富贵负责陷阱和小型猎物,我来做队长,负责整体行动。” 赵铁柱和刘富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浮现出兴奋的神色。 陆青山把准备好的一百斤粮票,分成两叠,推到两人面前:“我把村里拿回来的皮子卖了,钱我留下最近要用,这些票就算是你们上次进山应得的额外分红,按之前说好的,一人五十斤。” 两人愣住了,随即,赵铁柱那张老实巴交的脸涨得通红,刘富贵也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青、青山哥,这、这太多了吧?”赵铁柱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看着那叠粮票。 “不多,这是你们应得的。”陆青山语气坚定,“来,收好,拿回家给家里添口粮。铁柱,你娘的药钱够不够?” 一提到老娘,赵铁柱眼圈都红了:“够了,够了,家里还有钱和粮票呢,够买大半年的药了!” 刘富贵小心翼翼地收起粮票,手指微微发抖:“谢、谢谢青山哥!” 他们像捧着宝贝似的,将粮票仔细收好,装进贴身的口袋里。 这时代,有钱不如有粮,这些粮票,就是实实在在的命根子。 “青山哥,以后有啥活儿,你尽管吱声,俺们随叫随到!” 赵铁柱憨厚地拍着胸脯,那粗糙的大手拍在胸口,发出“啪啪”的闷响。 “就是就是,青山哥你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刘富贵抿着嘴笑,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副狡黠的模样,“就算是进老虎窝,俺也跟着青山哥。” “得了吧你,”赵铁柱推了刘富贵一把,“老虎出来你第一个就跑没影了。” 三人大笑起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难得的轻松气氛。 陆青山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明天有空来我家,我教你们认识几种山里的药材,开春后咱们进山,除了打猎,还得留心这些值钱的东西。” “啥药材?”刘富贵凑近一步,眼睛里闪着精光。 “人参?鹿茸?熊胆?”他挨个数着,越说声音越小,似乎怕被外人听见这些值钱的字眼。 “人参哪有那么好找,”赵铁柱翻了个白眼,“青山哥肯定是说灵芝、猴头、天麻这些吧?” 陆青山笑而不语,只是伸出食指点了点刘富贵的脑门:“你小子倒是会想,等明天再说,先把这些粮票拿回家放好。” 两人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期待,捧着粮票小心翼翼地告辞。 送走了赵铁柱和刘富贵,陆青山回到屋里,看见林月娥正带着小雪在收音机旁边听戏。 林月娥小心翼翼地转动着旋钮,戏曲的唱腔从收音机里流淌出来,小雪听得入了迷,跟着唱腔咿咿呀呀地学。 “啊——嘿——” 小雪拖着长音,模仿着戏曲里的唱腔,自己还挥舞着小手,学着戏曲里的动作。 林月娥被女儿滑稽的模样逗笑了,捂着嘴笑出了声:“小雪,你这是唱的啥戏呀?” “我唱的是……”小雪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我唱的是打老虎的戏!” “打老虎?”林月娥一愣,又笑了起来,“这明明是《五女拜寿》,哪有打老虎?” “我就要唱打老虎!” 小雪噘着嘴,表情倔强,“爹爹说过,他能打黑瞎子,我也要会打老虎!长大了保护娘!” 金虎卧在炕角,耳朵警觉地立着,听见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都会抬起头张望一眼,偶尔冲着小雪挨它太近的时候“呜呜”低吼两声,却从不真咬她。 陆青山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心头泛起一阵温暖,却又想起前世没能守护的妻女,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爹爹快来!”小雪发现了他,欢呼着扑过来。 陆青山一把抱起女儿,亲了亲她肉嘟嘟的小脸蛋:“我们小雪以后要是会打老虎了,可不许欺负爹爹啊!” “我只欺负坏人!”小雪眼睛亮晶晶的,“爹爹是好人,我要保护爹爹!” 晚饭后,一家三口挤在温暖的炕上。陆青山拿出几张皱巴巴的旧报纸,在上面画着草图。 “新房子就盖在村西头这块地方,套个大大的院子,正屋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后院还能搭个棚子养几只鸡鸭。” 陆青山一边画一边解释。 “这儿还要打口井,水甜着呢。” 他在图上点了点,“这边种些菜,旁边弄个小花园,让你娘种些花。” “花?”林月娥惊讶地看着他,这在村里可是稀罕事,种地的人家谁会浪费地方种花? “对,种花,”陆青山眼神温柔,“让咱家的院子四季都有颜色,夏天种牵牛花,秋天种菊花,冬天种腊梅,春天……” “春天种牡丹!”小雪突然插嘴,拍着小手。 “哪有那么容易种活牡丹,”林月娥忍不住笑道,“牡丹可是老贵了。” “那就种迎春,”陆青山接话,“黄灿灿的,像我们小雪的笑脸。” “爹爹,我的房间呢?”小雪搂着陆青山的脖子,眨巴着大眼睛问。 “在这里,正房西屋,阳光最好的地方,给我们小雪公主准备的!” 陆青山指着图纸上的一个小方格,“房间里还要做个小书桌,让小雪以后学习用。” “我能养小兔子吗?”小雪追问,眼里满是期待。 “当然可以,”陆青山点头,“等过几天,爹去山上给你逮一只小野兔回来,养在院子里。” 小雪开心地拍起小手,眼里闪着憧憬的光芒:“金虎会不会吃掉小兔子?” “不会的,”陆青山摸了摸她的头,“爹爹会训练它们成为好朋友。” “还有这里,正房东屋,是我和你娘的卧房,以后小雪要是害怕了,可以来找爹娘。” 陆青山继续介绍,林月娥在一旁听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西厢房做灶房和储藏室,东厢房一间当客房,一间……”陆青山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林月娥,“一间将来给小雪的弟弟或妹妹住。” 林月娥脸更红了,低下头不敢看他,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要妹妹!”小雪立刻抱着陆青山的脖子,在他耳边大声说,“弟弟会抢我的糖吃!” “行行行,都听我们小雪的。”陆青山大笑,揉了揉女儿的头发。 小小的屋里,收音机里传来的戏曲已经转成了夜间节目,播音员低沉平缓的声音讲述着全国各地的新闻。 陆青山用铅笔在纸上认真描绘着他们未来家的草图。 “爹爹,我的小兔子可以叫团团吗?” 小雪趴在炕桌边,小手撑着下巴,瞌睡眼惺忪却仍不愿去睡。 “当然可以。” 陆青山放下笔,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团团和金虎,一个圆滚滚,一个威风凛凛,正好配一对。” 林月娥铺好被褥,轻声道:“青山,你这么疼孩子,不像从前了。” 这句话让屋里安静了一瞬。 陆青山望向妻子,四目相对,他看到了林月娥眼中的柔软和试探,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林月娥红着脸急忙打断:“有小雪在呢。” 陆青山笑笑点点头,抱起已经昏昏欲睡的小雪:“到娘那边去睡觉,明天爹还要教你认识田地里的麦苗和豆苗,你不是想知道豆芽是怎么长出来的吗?” “嗯。”小雪软软地应着,已经揉着眼睛钻进了被窝。 陆青山吹熄了油灯,屋里只剩下微弱的炉火映照。 他走到炕头,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小雪:“明天爹去镇上打听新房子的事,再带些糖块回来。” “还要带肉包子。”小雪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 “好,带肉包子。” 金虎在炕角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将三人的身影投在墙上,宁静而温馨。 收音机里依然传来低沉的声音,像一首无声的摇篮曲,小小的屋里三人的欢笑声最终融入夜的静谧中。 第79章 醉酒逞强,酒瓶见血,林月强的妒火烧了自己 临近正月十五,湾沟镇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的小商贩摆起了各式各样的年货,喜庆的红灯笼高高挂起,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食品的香气和人们的欢声笑语。 林月强从供销社领了单位发的年货,早早下班,几包糖果点心,两瓶地产白酒,还有一小袋好茶叶。 他把东西往自行车后座一绑,正准备回家,却碰上了几个平日里混得还算熟的哥们儿。 “月强!这边呢!”一个尖嗓门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林月强抬头一看,是跟他一起在供销社库房上班的王二和老许。 他们身边还围着另外两个穿着厚棉袄的年轻人,笑嘻嘻地对着他招手。 “哥几个这是要上哪啊?” 林月强咧嘴笑道,把自行车撑好。 “可巧了,刚发了年货,正寻思找地儿喝两盅呢!走,老马家的小酒馆,我请客!”王二拍着胸脯,一脸的豪气。 林月强本想推辞,可一想到家里那个他看不上的姐夫最近发了财,心中顿时不是滋味。 最近村里人见了他都要打听陆青山的事,问他姐夫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猎了熊又赚了大钱,让他这个供销社的“正式工”反倒抬不起头来。 “行啊,喝酒去,走着!” 他二话不说,扛起自行车就往巷口的小酒馆奔去。 老马家的小酒馆不大,却在镇上小有名气。 一进门,浓烈的酒气和油烟味便扑面而来。 几张低矮的木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大都是附近的工人和农民,趁着过节喝两杯。 林月强一行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老板!上菜上酒!”王二大声嚷嚷,那架势像是要把小店的顶掀翻。 不多时,一桌简单的下酒菜和两瓶当地产的高粱酒摆上了桌。 林月强也不客气,接过王二递来的酒杯,仰头便是一口闷。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流在胸腹间蔓延开来。 林月强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开始泛起红晕。 “月强,听说你姐夫现在发财了?打的什么熊来着?”老许夹了块猪头肉,含糊不清地问道。 林月强脸色一僵,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闷:“什么发财,还不是赶山打了几只野物,吹得跟什么似的。” “我听说熊胆能卖好几千呢!他是不是在咱们那还买了收音机?”王二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林月强猛地拍了下桌子:“啥收音机不收音机的!以前村里就咱家有个收音机,还是二舅给的,现在倒好,他陆青山也有了!听说还是红灯牌的新款,比咱供销社库房里的都高级!” 一旁的年轻人起哄道:“月强,你这小舅子当得憋屈啊!姐夫翻身了,也没帮衬帮衬你,见面代答不理的,你这脸往哪搁?” “滚蛋!” 林月强怒骂一声,却又无可奈何地灌了口酒,“我倒要看看他能嘚瑟多久!” 酒过三巡,林月强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他开始大倒苦水,数落起陆青山的种种“不是”。 “那小子,以前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懒汉,赌博、酗酒、打老婆,啥缺德事都干!现在他妈的走了狗屎运,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山林猎户,连刘主任见了都得笑脸相迎……” 林月强越说越激动,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邻桌几个喝得半醉的汉子不时投来不善的目光。 “听说村里人都管他叫‘陆猎户’了,狗屁!前几个月还是‘陆癞子’呢!”林月强往嘴里倒了口酒。 “哎,你那边的,小声点!”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终于忍不住了,拍了拍桌子,“吃饭呢,老吵吵什么!” 林月强被酒精冲昏了头脑,不但没停下,反而声音更大了:“关你屁事!老子在跟朋友说话,你瞎插什么嘴!” “你骂谁呢?”壮汉猛地站起身,凳子都被带倒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几个同桌的汉子也纷纷放下碗筷,虎视眈眈地盯着林月强一行人。 王二和老许见势不妙,连忙拉住林月强:“算了算了,咱们喝酒喝酒。” 林月强却不依不饶,挣脱开王二的手,指着那壮汉的鼻子:“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啊?我二舅是李济民,镇上副书记,识相的就……” 话音未落,壮汉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揪住林月强的衣领:“你他妈谁啊?仗着家里有人就在这撒野是吧?老子还是卢家屯生产队长呢,你能咋地?” 林月强被壮汉的气势震住了,但酒壮人胆,硬着头皮回嘴:“放开我!信不信我让我二舅修理你?” “哟呵,吓死我了!”壮汉冷笑一声,随手将林月强推了个踉跄,“就你这德行,还跟人比什么姐夫不姐夫的,瞧给你能的!” 剑拔弩张之际,林月强的几个“朋友”试图拉开双方,却被壮汉的同伴一把推开。 推推搡搡间,局面彻底失控了。 林月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王二和老许也吃了几拳,鼻青脸肿。 眼看就要吃大亏,林月强猛地抄起桌上的酒瓶,爬起来就朝最近的那个人头上砸去。 “咔嚓”一声脆响,酒瓶应声而碎。 那人当场踉跄了一下,随即捂着头蹲了下去。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汩汩流出,很快在地上积成一小摊。 “打人了!打人了!”有人大声呼喊。 林月强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半截碎酒瓶子,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 那闯祸的酒劲儿顿时退了大半,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上来。 更让他绝望的是,刚才还称兄道弟的王二、老许等人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他一个人被对方的几个同伴死死按住。 “报警!快报警!” 伤者的同伴大喊,有人已经冲出酒馆向镇派出所跑去。 林月强挣扎着想逃,却被几个壮汉死死摁在地上。 他忽然想起自己姐夫陆青山前几天对他说的话:“月强,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能喝酒的地方未必是好地方。”当时他还不屑一顾,现在想来简直是讽刺。 不多时,身着制服的民警赶到现场,将林月强和受伤的男子一并带回了派出所。 伤者被紧急送往医院处理伤口,林月强则被关进了审讯室。 冰冷的铁椅子硌着林月强的屁股,让他清醒了不少。 额头上的冷汗不住地往下淌,手脚都在发抖。 他想起那人头上的血,心里一阵阵发慌。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他嘴里不停地嘀咕着,眼前浮现出电视里那些被关进监狱的犯人。 “月强大侄子,你这回捅大篓子了。” 派出所跟林月强同村的老林头叹了口气,递给他一杯热水,“伤的人可不轻,缝了好几针呢!听说是卢家屯的大队长亲戚,人家已经打电话告到县里去了。” 林月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忙问道:“老林叔,你……你帮我通知一下我二舅,就是李济民李书记!” 老林头点点头:“早打电话了,应该快到了。” 没过多久,李济民急匆匆地赶到了派出所。 他一脸严肃,眉头紧锁,看到林月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又闯祸!” 林月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李济民的腿哭诉:“二舅,救救我,是那帮人先挑事的,我就……就是一时着急,没想到……” 李济民气得胡子直抖,却也无奈,只能去找派出所负责人交涉。 可接待他的竟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民警,油盐不进,只说正好有领导在所里检查,案子要秉公处理。 正当李济民准备搬出自己镇副书记的身份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李书记,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第80章 被瞧不起的姐夫,成为最后救命稻草 李济民回头一看,是县公安局刑警队长陈志国,顿时有些尴尬。 “陈队长,你怎么在镇里?家里小辈不懂事,闯了祸,我来看看能不能……” “我是来镇里值班检查治安的,你家哪个小辈?” 陈志国表情严肃,目光如炬。 李济民不得不如实相告:“是我外甥,林月强。在酒馆跟人起了冲突,不小心伤了人,年轻人嘛,冲动……” 陈志国脸色一沉:“李书记,您身为镇领导,应该以身作则才是。我正要去审讯,伤者头上缝了七针,还在做检查,这可不是小事。” 李济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陈志国进了审讯室。 林月强看到陈志国,脸色更加惨白。 他曾在镇上听说过这位县刑警队长的威名,据说办案铁面无私,县里好几个有背景的人都栽在他手上。 面对陈志国的审讯,林月强一开始还嘴硬,但很快就被问得哑口无言。 情急之下,他突然想起陆青山似乎和陈志国走得近,曾经看到他们一起吃过饭。 “陈队长!” “是啊是啊!”林月强连连点头,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我姐就是陆青山媳妇!您问问我姐夫,他肯定能证明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人!都是酒闹的!” 他急切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一边说一边偷瞄李济民的脸色。 李济民听闻此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没想到外甥会搬出陆青山的名号,那个曾经他看不上眼的姐夫。 陈志国没有表态,只是让人给村里打了个电话。 此时的陆青山正在家里陪小雪玩耍。 金虎趴在炕角,时不时挪动身子靠近小雪,蹭一蹭她的小手。 小雪咯咯笑着,用小手指挠着金虎的下巴。 “爹爹,金虎喜欢我挠它这里,你看它眯着眼睛,好舒服的样子!”小雪兴奋地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小雪的手指最温柔啦。”陆青山宠溺地刮了刮女儿的鼻子。 陆青山宠溺地刮了刮女儿的鼻子,“连凶巴巴的金虎都被你驯服了。” 金虎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抬头“汪”了一声,随即又享受地眯起眼睛,任由小雪抚摸。 “金虎才不凶呢!它是最好的狗狗!” 小雪辩解道,抱住金虎的脖子亲了一口,金虎乖乖地接受了这份亲昵,尾巴摇得飞快。 就在这温馨时刻,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赵老蔫急匆匆的敲门声:“青山!青山在家吗?” 陆青山起身开门,老蔫叔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青山,镇上派出所来电话,说你小舅子在酒馆打人了,现在被抓着呢!让你赶紧去一趟!” 林月娥正在堂屋灶房收拾碗筷,听到这话,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我弟弟怎么了?” 老蔫叔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就说打人挺严重的,让家里人赶紧去!” “好的,谢谢叔,我们这就去。”陆青山答道。 林月娥慌了神,急得手足无措:“青山,这可怎么办啊?” 陆青山面色沉静,起身安抚地捏了捏妻子的手:“别慌,咱们这就去看看。” 等老蔫叔出了院子,陆青山对林月娥说:“你去拿一千块钱带着,看情况再说。” 林月娥点点头,赶紧去炕下的暗格里取钱。 陆青山则抱起小雪,给她穿上厚厚的棉袄。 “爹爹,舅舅怎么了?为什么娘哭了?”小雪懵懂地问道,小手抚摸着陆青山的脸颊。 “舅舅遇到点麻烦,不小心伤到人了,我们去帮他。” 陆青山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把小雪的棉帽子戴好,又给她系上围巾,只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村长赵永年得知情况,主动让赵老蔫把骡子车赶了过来。 陆青山架上骡子车,抱着小雪,拉上林月娥,向镇上疾驰而去。 一路上,林月娥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手指绞着衣角:“也不知道月强闯了什么祸,这孩子从小就莽撞,脾气太冲……” 陆青山握住林月娥冰凉的手:“别慌,有我在。” 林月娥望向丈夫坚毅的侧脸,竟莫名地安心下来。 与从前那个游手好闲的陆癞子相比,现在的陆青山仿佛变了个人,遇事沉着冷静,让人不自觉地信任依赖。 到了派出所,陆青山先安顿好小雪,让她和林月娥在外间等候,自己则直接去找陈志国。 小雪乖巧地坐在长椅上,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警察。 “娘,警察叔叔的帽子好漂亮。”小雪悄悄对林月娥说。 林月娥紧张地握着女儿的小手,勉强笑了笑:“嗯,警察叔叔保护大家的安全。” 陆青山整理了一下衣领,直接去找陈志国。 值班室里,李济民正在跟陈志国说着什么,见陆青山进来,表情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陈队长。”陆青山点头示意。 陈志国见到陆青山,表情略微缓和了些,但依旧严肃:“青山,你来得正好。” “李书记。”陆青山又向李济民点头,语气平和却不卑不亢。 李济民有些意外地发现,眼前这个曾经的“陆癞子”,面对自己时竟然如此沉稳自然。 “青山,这事严重性你得明白。伤者头部缝了七针,初步诊断无生命危险,但右眼眼角伤到了,有轻微视力障碍风险。家属情绪很激动,一口咬定要追究到底。” 陆青山点点头:“谢谢陈队长秉公处理。我能不能先见见伤者家属?了解一下他们的诉求。” 李济民插嘴道:“青山,你小舅子这次真闯大祸了,那伤者可是卢家屯大队长啊!” 陆青山沉吟片刻:“李书记别担心,我先去和对方家属谈谈。” 陈志国微微颔首:“可以,我带你去。” 在前往病房的路上, 在前往病房的路上,陈志国低声道:“你小舅子情况不太好,酒后打架斗殴,还用酒瓶伤人,属于恶性伤人案件。” 陆青山摇摇头:“我和他平时没什么交集,今天我会想办法,不会给您添麻烦。” 陈志国看了陆青山一眼,点点头:“那就好。” 在前往病房的路上,陆青山心中已有了计划。 第81章 陆青山的沉稳担当,李济民的震惊时刻 湾沟镇医院的白炽灯散发着惨白的光,照得走廊两侧的墙壁泛着淡黄色。 陆青山跟在陈志国身后,步子不快不慢,脸上保持着平静。 但他心里清楚,今天这事不好办。 前世他对这种酒后伤人的案子再清楚不过,当年他自己就是因为这种事进了大牢。 林月强这次闯的祸,性质恶劣,如果处理不好,轻则拘留,重则坐牢。 病房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和咒骂声:“打断他的手!老子眼睛要是真瞎了,不让他坐牢我跟你们姓!” 陈志国停在病房门口,眉头紧锁:“情绪还挺激动。” “陈哥,我自己来。”陆青山推开了门。 病房里,一个头上缠着厚厚纱布的中年人躺在床上,右眼眼角也贴着纱布,脸上有些青紫。 床边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有一个穿着干部服的中年人,眼神犀利,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你谁啊?”那干部模样的人上下打量着陆青山。 “我是伤人者的姐夫,山湾村陆青山。”陆青山站得笔直,语气恭敬却不卑微,“特意来看看伤者,向各位道歉。” “道歉有屁用!”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猛地冲上前,指着陆青山鼻子,“你小舅子瞎了我兄弟一只眼睛,这账怎么算?派出所不给个说法,我们告到县里去!” 陆青山没躲,任由那汉子的手指几乎贴到他鼻尖。 “各位先别急。”陈志国站出来,“陆青山是专程来看望和道歉的,咱们都冷静点。” 干部模样的人眯起眼睛:“你就是打熊的那个‘陆猎户’?” 陆青山微微点头:“侥幸。” 对方表情松动了一点:“我是卢家屯的支部书记,这是我的兄弟,还是我们村生产队长,七针缝着,这眼角还不知道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医生说眼角膜有伤,可能影响视力。” 那伤者呻吟一声:“大哥,我眼睛疼,看东西模糊。”声音中带着几分夸张的痛苦,但伤势确实不轻。 陆青山往前半步:“这事我小舅子确实做得不对,我代他向各位道歉。医药费、营养费,我全部承担。” 床上的伤者突然挣扎着想坐起来:“道歉有个屁用!我要是真瞎了,你赔得起吗?” 支书目光落在陆青山脸上:“你小舅子平时是不是经常惹事?” “他平时…”陆青山顿了顿,没有替小舅子开脱,“确实有些冲动,但这次是喝了酒,失了智。不过不管怎样,伤了人就是错,该怎么赔偿,只管提。”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没有为林月强开脱,也没有一味地低声下气。 床上的伤者哼了一声:“少来这套!人都打了,现在来装好人?” 陆青山目光坦然地看着伤者:“确实是来赔罪的。您的伤势我很抱歉,我已经和医院的大夫了解过了,右眼视力可能短时间会受些影响,但不会失明。我们家一定负责到底,直到您痊愈。” 就在这时,床上的伤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面色发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呼吸困难。 “小刘!”王支书吓了一跳,连忙呼喊,“快叫医生!” 陆青山眼疾手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手指快速按在伤者颈部某处,同时另一只手稳稳扶住他的背部。 这是他前世出狱后当护工练就的本能。 “别慌,气道暂时性痉挛,我帮他缓解一下。”陆青山的动作娴熟而精准,语气沉稳,没有丝毫慌乱,“会好的。” 果然,几秒钟后,伤者的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缓和下来。 一旁的亲友们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通的村民竟有如此身手。 “你还懂医?”王支书惊讶地问。 陆青山摇摇头:“在山里打猎,遇到过类似情况。认识一些应急止血和缓解痉挛的手法。” 这时医生赶了进来,检查后松了口气:“没什么大事,可能是情绪激动导致的短暂性呼吸困难。多亏这位同志处理得当。” 伤者躺在床上,眼中的敌意减弱了几分,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陆青山。 王支书向陈志国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低声交谈。 陈志国听完后点点头,走到陆青山身边:“家属的意思是,如果能当场解决医药费和误工费,可以考虑私了。” 陆青山问道:“多少钱?” 卢家屯支书伸出三个手指:“三百块。” 在这个工人月工资才二三十元的年代,三百元可不是小数目。但对现在的陆青山来说,这笔钱不算大。 陆青山低下头,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三百五十元钱,一张张码整齐,递到卢家屯支书手里。 “这是三百五十元,多的五十元是表示我们的歉意,希望您多买些营养品。” 支书显然没想到陆青山这么爽快,愣了一下才接过钱:“你…你随身带这么多钱?” 陆青山笑笑:“出门在外,也就带了这些。”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底气何在。 伤者的几个亲友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解决。 他们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拖拉几个月的纠纷。 “这钱也太好拿了吧?”一个年轻汉子小声嘀咕,却被卢家屯支书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卢家屯支书数了数钱,对伤者说:“老刘,你看这事儿…” 伤者盯着陆青山看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算了,钱到位了,我也不想大过节的闹得不痛快。不过那小子得亲自来给我道歉!” “这是自然。”陆青山转向陈志国,“陈队长,可以把我小舅子带来吗?” 很快,林月强被带到了病房。他脸色苍白,双腿发软,看到姐姐和姐夫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侥幸。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刘师傅道歉!”陆青山沉声道。 林月强吓得一哆嗦,连忙上前对着床上的伤者九十度鞠躬:“对不起刘师傅,我喝多了,冲动伤人,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伤者冷哼一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在派出所办理和解手续时,李济民全程目睹了陆青山的处理方式。 从刚开始的冷静分析,到与陈队长的熟络交谈,再到面对受害者家属时的沉稳应对,以及最后拿出钱财时的果断。 这一切都让李济民感到震惊。 他原本以为这次林月强惹下的麻烦,需要他四处托关系、找人情怕是都不好解决。 没想到陆青山几句话,几百块钱,就把事情摆平了。 第1章 混账归来?不,是猎王重生! 冰冷的寒意无孔不入。 它们穿透那床薄得几乎不存在的破棉被,针一样扎进骨头缝里。 陆青山猛地坐起。 土炕硬得硌人,太阳穴结结实实磕在冰冷的土墙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 眼前瞬间炸开无数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一群蚊子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剧烈的钝痛,混着宿醉未醒的昏沉,还有四肢百骸传来的酸麻无力感,粗暴地冲散了他意识里的浑噩。 他倒抽一口凉气,本能地想蜷缩起来,汲取一丝暖意。 徒劳。 身上的破棉被根本就是个摆设,挡不住一丝寒风。 屋外,凛冽的北风正发出野兽般的凄厉咆哮。 风,顺着糊满发黄旧报纸的窗户缝隙、顺着墙壁的裂口,疯狂地灌入这间小屋。 冰凉的气流舔舐着他裸露的皮肤。 冷。 冷得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这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 陆青山僵硬地转动着酸痛的脖颈,目光艰难地扫视着这间矮小、破败的土房。 昏暗,逼仄。 窗户纸破了好几个大洞,透进屋外微弱的灰色天光,勉强驱散了一点黑暗。 漏风的墙壁上,旧报纸早已泛黄卷边。 房梁被经年的烟火熏得黢黑,几缕摇摇欲坠的蛛网在寒风中颤抖。 每一处景象都无比熟悉。 熟悉到让他心头发慌,陌生到让他遍体生寒。 这是……山湾村。 是他那个穷得叮当响,被他亲手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家! 这个房院,是山湾村的村大队,为了照顾他这个无法回城的知青结婚用的。 前世他在这里,度过了五年蹉跎时光。 从懵懂热恋、结婚生女,到回城无望,自暴自弃地家暴、染上赌瘾输个精光,再后来就是跟要账的动手,失手伤人,赶上严打判了二十年。 记忆如开闸的洪水,汹涌决堤,瞬间将他吞没。 前世那些混账透顶的行径。 前世那些还不清的赌债。 前世那撕心裂肺的绝望。 拳头落在妻子女儿身上的闷响。 赌桌上输红了眼的疯狂嘶吼。 囚室铁窗外那片永远灰蒙蒙的天空。 还有最后,从狱警口中得知妻女那凄惨结局时,瞬间袭来的万念俱灰…… 一幕幕画面,利刃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切割。 每一次闪回,心脏都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残忍地拧转。 疼。 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视线艰难地移动,最终死死定格在炕角。 林月娥就坐在那里。 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泥塑。 她单薄的身体裹在一件臃肿、破旧、看不出原色的灰布棉袄里,更衬得她瘦骨嶙峋,仿佛风一吹就能刮倒。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小雪。 他们才三岁的女儿。 三岁的孩子,本该是粉雕玉琢,人见人爱。 可怀里的小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小脸蜡黄干瘪,两颊深深凹陷下去,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细得像根随时会折断的枯枝。 长期吃不饱饭,活活饿成了这副模样。 最让陆青山心口剧痛的,是女儿那双眼睛。 黑漆漆的,本该清澈灵动。 此刻却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空洞,麻木,看不到一丝属于孩子的光彩。 当那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时,没有好奇,没有孺慕,只有小兽遇见猛虎般的惊惧和躲闪。 仿佛他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 陆青山的心脏骤然抽紧。 碎裂般的疼痛,如同蛛网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上辈子,他浑身的气不过都撒在妻女身上,他的女儿就是这样怕他。 怕他粗重的喘息,怕他瞪起的双眼,更怕他毫无预兆,随时可能落下的巴掌。 他留给这个亲生骨肉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永难磨灭的伤害。 “你……你别过来!” 林月娥的声音响起,沙哑地嘶吼着,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惨白。 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冷光。 刀尖,直直地对着炕上的陆青山。 她的眼神空洞,麻木,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可在死水的最深处,却又藏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的决绝和防备。 那是长年累月的打骂、无尽的失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在她心头一刀一刀刻下的烙印。 陆青山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刀,看着妻子惊恐戒备的姿态,看着女儿无声的恐惧。 滔天的悔恨和痛苦,如同黑暗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彻底吞没。 他上辈子……他上辈子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猪狗不如的混账事?! 他再次环顾这个四面透风、破败不堪的家。 屋顶那个破洞还在,寒风呜呜地往里灌。 墙角的米缸空空如也,缸底干净得能照出人影。 灶台冰冷刺骨,灶膛里只剩下几撮燃烧殆尽的草木灰烬。 这个家,恐怕连一粒完整的米都找不出来了。 又一阵冷风穿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胃里空得发慌,饥饿感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火烧火燎地难受。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上辈子,就是这样。 无数个寒冷的冬日,他们一家三口,就是这样在饥寒交迫中苦苦挣扎,最终一步步滑向深渊,走向那无可挽回的绝路。 不行! 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改变这一切! “呸!丧门星!一大清早又叮咣打起来了,发什么疯?昨晚喝死过去,还没醒酒吧?就知道窝里横,嚯嚯自己老婆孩子,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狗东西!” 隔壁,钱寡妇那尖酸刻薄的嗓门再次响起。 声音穿透薄薄的土墙,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每个字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她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故意扯着嗓子嚷嚷,声音尖厉刺耳。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陆青山的心里。 又疼,又臊得慌。 屈辱,愤怒,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 上辈子,他就是被这些嘲讽和白眼彻底压垮,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活得越来越不像个人样。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陆青山,回来了! 老天爷既然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会,他要是再像上辈子那样浑浑噩噩,烂泥一滩,那他可就真连猪狗都不如了! 重活这一世,他绝不能再忍受这种窝囊气! 绝不能再让月娥和小雪跟着他吃糠咽菜,受尽白眼和欺凌! 只要他们在,他就有个家! 必须改变! 立刻!马上! 为了赎罪。 为了月娥。 为了小雪。 为了这个破败不堪,却又与他血脉相连的家! 他得活下去! 而且,还得活出个人样来! 陆青山猛地咬紧牙关,腮帮子因为用力而鼓起,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强忍着宿醉后仿佛要炸裂般的头痛,还有浑身如同散架一般的酸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身体却像灌满了铅,沉重得不像话。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骨头缝里的酸疼。 他晃了晃身子,一只手扶着冰冷的土炕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他不得不伸出手臂,扶住冰冷的墙壁,努力稳住身形。 坑洼不平的土地面,即使蹬上鞋踩上去,也硌得生疼。 然后,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往门口挪动。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要干啥去?” 身后,突然传来林月娥沙哑而冰冷的声音。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属于妻子的温度,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深深的戒备。 “又要去赌?”她问。 语气平静得可怕。 可那平静之下,却又透着一股积攒了太久太久的绝望,和早已磨灭殆尽的不信任。 她对他,显然已经彻底死了心。 不抱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了。 陆青山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僵硬无比。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看向炕角那个像受惊的小鸟一般,蜷缩在那里的妻子。 看着她麻木空洞的眼神。 听着她不带一丝感情,只有无尽疲惫和绝望的质问。 陆青山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细细密密的钢针,反复穿刺,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拼命压下喉咙口那股汹涌翻腾的哽咽和悔恨。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炕角的妻子,嘶吼出声。 声音嘶哑,破碎,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的哀鸣。 却又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坚定。 “我不赌了!” “这辈子!老子也绝不再碰那玩意儿一下!” “我出去……找吃的!” “我得让你们……让小雪……吃上一口热乎饭!” 声音在破败空旷的屋子里激烈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胸腔最深处硬生生挤出来,耗尽了他此刻全部的力气和决心。 吼完,他剧烈地喘息着。 第2章 家徒四壁?山野之心初觉醒! 陆青山那声嘶哑的吼叫在破屋里回荡,然后被呼啸的北风吞没。 林月娥握刀的手没有松开,指节绷得发白。 她看着他,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恐惧,又掺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这男人,前一刻还醉醺醺地打人,挨了她一脚,躺下再起来,就说这些,是真醒悟了,还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她不敢信。 也根本信不了。 这么多年的打骂折磨,她心里那点火星早就被彻底踩灭了。 她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女儿,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陆青山没再多说。 他清楚,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信任碎了,想拼起来,难。 他吸了口冰冷刺骨,混着烟灰和霉味的空气,压下胃里的烧灼感,伸手推开了那扇破烂的木门。 “嘎吱——”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过门时候,更猛烈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狠狠抽打在他脸上。 冷得钻心。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把狗皮帽子往下拉了拉,寒风里,身上那件破棉袄根本不顶用。 门外,一片白茫茫。 厚厚的雪覆盖了一切,屋顶,柴垛,光秃秃的树杈子。 天色倒是明亮,没有一丝云彩,日头挂在那,冷风呼呼刮着,穿多少也感觉不到温暖,四处白雪皑皑,晃的人眼睛生疼都睁不开。 他站在门口,有些发愣。 去哪儿找吃的? 这村里,谁家都不宽裕,尤其这寒冬腊月,家家都在节省口粮。 他陆青山的名声,“陆癞子”,在这山湾村早就烂透了。 好吃懒做,赌博成性,还打老婆孩子。 谁看见他不是躲着走? 指望别人可怜他?不可能。 果然,他才踩着深雪走了没几步,就感觉那好几道目光戳在他背上。 鄙夷,看热闹,还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隔壁钱寡妇家的窗户开了条缝,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瞟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又“砰”地关上了。 村口场院碾子边的几个闲着的婆娘也看见了他,立刻停了话头,眼神躲闪又好奇地盯着他,压低声音嘀咕。 “那混球又出来了,瞅他那样,不定又憋着啥坏呢?” “谁知道呢,可怜他家那漂亮媳妇和小闺女……” “小点声,惹毛了他可不认人……” 议论声不大,不知怎得,却字字清晰地钻进陆青山耳朵里。 脸皮火辣辣地烧。 是屈辱,更是愤怒。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冻僵的掌心肉里,生疼。 不能退! 这辈子绝不能再被这些指指点点打垮! 他咬着牙,低着头,继续在雪地里走。 漫无目的。 寒风割着他的皮肤,肚子饿得一阵阵抽痛,眼前发黑。 他试着敲了几家记忆里还算能说上话的人家。 没用。 要么不开门,要么隔着门板冷冰冰地让他滚。 现实就是这么硬,这么冷。 在村里转了一大圈,太阳爬了老高了,可手脚冻得发麻,几乎没了知觉。 除了满心的屈辱和越来越重的无力感,他什么也没得到。 真要……就这么等着饿死? 看着月娥和小雪跟着他一起死在这冬天里? 不! 绝不! 陆青山猛地停住脚,抬起头,看向村后那片连绵起伏、白雪覆盖的山影。 后山! 那是叫做干饭盆的老林子,关东山的主脉,深得很,也野得很。 野兽多,危险也多。 山湾村的人,不是经验老到的猎户,或者真被逼到没活路了,轻易不敢往里闯。 可现在,他陆青山就是被逼到没活路了。 家徒四壁,人人嫌弃。 这片危险的林子,反倒成了他唯一的指望。 干了! 刀山火海,为了月娥和小雪,他也得闯! 这念头一冒出来,心里好像突然生出一股劲儿,驱散了些寒气。 他不再犹豫,转身朝着后山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越靠近山脚,风越大,雪越深。 积雪没过了脚脖子,走一步都费劲。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和手都冻成了紫红色。 突然,一个念头没来由地蹦出来,让他愣了一下。 【山野之心】? 这感觉是? 啥玩意儿?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突然冒了出来。 很奇怪。 好像周围的一切,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风声不再是乱糟糟的一片。 他能听清风吹过松树针叶的“唰唰”声,也能听清风刮过光秃树枝的“呜呜”声。 远处有几声鸟叫,特别清楚,他甚至能大概知道鸟在哪儿,是什么鸟。 脚下的雪地,似乎也传递着信息。 他能“感觉”到,哪里的雪厚,哪里的雪薄,哪里下面可能有坑,或者藏着石头。 甚至……他好像还能隐约“闻”到一丝极淡的气息? 不是鼻子闻到的那种味道,是一种更玄乎的感知。 是饿晕头了?出现幻觉了? 也管不上了,肚子还在叫喊。 陆青山摇了摇发沉的脑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但那种感觉没消失。 随着他往林子里走,反而更清晰了些。 他的眼睛好像更尖了,耳朵更灵了,对周围一草一木的变化都特别敏感。 这……难道是老天爷给的机会? 他顾不上多想,饿得实在受不了,催着他赶紧找东西吃。 他瞪大眼睛,仔细在雪地上搜寻着,盼着能找到点什么野物留下的痕迹。 突然,一种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 没有道理,就是感觉。 感觉指引他看向左前方,那里有一小堆不起眼的积雪。 看着跟别处没什么不同。 但那股直觉非常强烈,催着他过去看看。 陆青山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感觉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用冻得快没知觉的双手,开始用力扒拉那堆雪。 雪又厚又硬。 很快,他的指甲缝里就塞满了冰冷的雪渣子。 十根手指冻得通红,肿胀,一阵阵钻心的疼。 但他没停,反而扒得更快了。 终于,扒开一层厚雪后,几根灰褐色的羽毛露了出来! 陆青山的心猛地一抽! 他更用力地扒着雪。 很快,几只冻得硬邦邦的小鸟出现在他眼前! 像是一窝山雀一类的小东西,个头不大,但此刻在他眼里,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金贵! “真有!找到了!”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寒冷和疲惫!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难道真是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帮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只冻死的小鸟捡起来,揣进怀里。 冰冷的硬块硌着胸口,心里却一下子燃起了一团火热的希望。 但这还不够! 就这几只小麻雀,根本不够三个人吃的。 月娥和小雪饿了太久,需要实实在在的肉食。 他必须找到更多,更大的猎物。 揣好那几只冻鸟,陆青山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更深的林子里。 寒风依旧凛冽,但他心里那股劲儿更足了。 他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受那种奇异的直觉,去分辨风带来的细微气息,去解读雪地上的痕迹。 虽然还很模糊,很生涩,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感官确实比以前敏锐了许多。 他开始有意识地避开那些感觉中“不对劲”的地方,比如积雪下可能隐藏的坑洼,或是特别陡峭湿滑的坡面。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在一片相对背风的矮树丛边,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这次不是凭空的感觉。 雪地上,有几串清晰的脚印。 是蹄印。 不大,但比刚才那些小鸟的爪印要深得多。 看形状,像是……兔子? 陆青山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兔子! 这可是好东西!一只肥兔子,足够他们一家三口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脚印。 很新鲜,边缘清晰,没有被风雪掩盖太多。 说明这兔子刚从这里经过不久! 他顺着脚印的方向望去,那串印记歪歪扭扭地延伸向一片更茂密的灌木丛。 追! 陆青山立刻打定了主意。 他前世虽然混账,但毕竟下乡在山湾村待了六七年,农闲时也跟着村里半大的小伙子撵过兔子,知道这东西狡猾得很,跑得又快。 可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猫着腰,尽量放轻脚步,顺着那串蹄印小心翼翼地追踪过去。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耳朵竖起,捕捉着任何一丝轻微的响动。 那种奇异的感知力似乎也在帮忙,让他能隐约“感觉”到兔子可能躲藏的方向,甚至能预判它下一步可能逃窜的路线。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体验,难以言说,却真实存在。 穿过一片荆棘丛,他手背被划了几道口子,火辣辣地疼,但他毫不在意。 眼前,灌木丛的尽头,雪地微微动了一下。 一个灰色的、毛茸茸的影子一闪而过! 是它! 陆青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3章 绝境猎归,破屋升起第一缕肉香! 前世那些零星听过的狩猎门道,此刻在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自己,从未正经打猎过。 都是些道听途说,能记住多少算多少。 看见兔子身后,那块脚印密集,甚至露出些黄土地的洞口,陆青山心里狂跳不止。 他赶紧,小心翼翼地撤出了土坡。 大白天,想徒手抓兔子? 那是痴人说梦。 他得弄点家伙事。 陆青山径直走回村口,开始在附近,一下一下地扒拉。 捡了几块冻得硬邦邦的石头。 掰了几根有韧性的荆条枝。 又从李老蔫家柴火堆附近,捡了一段木瓦匠修房时用的吊线。 他甚至,在自己那件破棉袄的夹层里,费劲地抽出几缕泛黄的棉絮,搓成勉强能用的细线。 在村外路边,一处被雪半埋的荆条丛下,他竟摸到了两个锈迹斑斑,不知被谁丢弃的老鼠夹子。 来回拉了两下,应该还能用。 运气,似乎还没坏到彻底。 啥也顾不上了。 陆青山揣进怀里,赶紧折返回兔子窝附近。 他寻了处相对背风,雪地上隐约有些杂乱印记的洼地。 开始笨手笨脚地布置陷阱。 动作,实在是生疏得很。 手指,冻得像胡萝卜,又僵又硬。 有好几次,差点把好不容易搭起来的简陋玩意儿,直接弄散架。 他围着附近找到了两个兔窝洞口,把那两个鼠夹,巧妙地塞在附近的枯草和雪下。 又用棉线和树枝,做了几个歪歪扭扭,看着就悬乎的套索,下在了兔子洞口。 折腾了大半天。 才勉强弄好一个,怎么看都透着不靠谱气息的机关。 身上捡来的家伙都用尽了。 做完这些,他已是筋疲力尽。 额头的汗珠,刚冒出来,就被寒风冻成了冰碴子。 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麻。 他没走,找了个能挡点风的枯树根底下,蜷缩起身子。 一边喘着粗气,恢复体力。 一边竖起耳朵,留意陷阱那边的动静。 身体里,那股时有时无的奇异感知,像水下的暗流。 让他对周遭环境的变化,格外敏感。 很奇异,他仿佛能感受到猎物就在附近。 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 铅灰色的云,压得更低,眼看天要黑下来。 陆青山心里,有点开始发毛。 难道忙活半天,就只有怀里那几只冻僵的小鸟? 正当他又冻又饿得有些绝望,准备先撤回家时。 远处那个兔子窝洞口,他放置的一个套索陷阱方向,极其轻微的“簌簌”声,响了起来! 他浑身一激灵,立刻屏住呼吸。 像只狸猫般,赶紧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借着最后一点昏暗的天光。 他看见了! 一个灰扑扑的影子,正在雪地里疯狂扑腾。 细细的棉线套索,死死勒住了它的后腿! 是兔子! 套着了! 陆青山心头狂跳。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用冻僵的双手,死死按住了那只还在拼命蹬腿的野兔! 腾出右手,顺着兔子的脖子重重一掰! 是运气? 还是那奇怪的感知,真的帮了他? 在捆好兔子后。 他又在那附近转了转。 那股感觉,引着他来到不远处,一条冰封的小溪边缘。 有处冰层,似乎格外薄。 冰面下,隐约有黑影晃动。 他捡了根粗树枝当鱼叉,备在手上。 又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 狠狠砸开冰窟窿。 对着水里,一阵乱捅。 居然真的叉上来两条巴掌大的小鱼! 收获不多。 一只兔子,几只冻鸟,两条小鱼。 但对于此刻,饥寒交迫,腹中如火烧的他来说。 这简直是老天爷的恩赐! 他用找到的干藤蔓,把猎物仔细捆好。 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挪。 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可他心里,像是揣了个小火炉。 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走进昏暗的屋子。 林月娥,还坐在炕角。 怀里,抱着已经睡熟的小雪。 屋里没点灯。 只有灶膛里,不知何时添进去的柴火,燃着微弱的火苗。 映着她沉默的侧影。 听到门响。 她身体一颤。 转过头。 目光,落在他身上。 随即,移到他放在桌子的东西上。 她眼神复杂。 有掩不住的惊讶。 有浓浓的疑惑。 更多的,还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戒备。 只是在那戒备之下,似乎又藏着某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东西。 他真的……去找吃的了? 还,带回来了? 陆青山没出声。 默默把猎物放在灶台上。 走到灶台边,开始笨拙地点火。 到院子里扒拉些干净雪块扔在锅里。 烧水。 处理这点可怜的猎物。 他没做过饭,实在没什么经验,动作粗糙得很。 好在家里连盐都没一搓,也不用怎么费劲,他打算弄熟了就得了。 刮毛去内脏,弄得一手狼狈。 却异常专注。 很快。 一股混合着鱼腥和淡淡肉香的气味。 开始在冰冷的小屋里,弥漫开。 不算浓郁。 却,足够勾人。 炕上熟睡的小雪,似乎被这股味道扰动了。 小鼻子,用力嗅了嗅。 眼皮颤动着。 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当她看见灶上,那口破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浑浊肉汤时。 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像是被点亮了! 她的小嘴,无意识地张开。 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香味飘来的方向探了探。 那是饥饿刻下的本能。 陆青山用家里仅有的两个豁口粗瓷碗。 小心地撇开浮沫。 盛了小半碗,相对清澈的汤。 又费劲地把兔肉和小鱼肉,撕成极细的碎末。 仔细挑干净鱼刺,才放到碗里。 他先将一碗,端到林月娥面前。 林月娥看着碗里,陆青山亲手扒出来肉碎,和腾腾的热气。 嘴唇翕动了几下。 最终,还是沉默地接了过去。 捧在手里。 却没有立刻喝。 陆青山又端着另一碗。 走到已经温热的炕边。 动作轻得,不能再轻,递给正眼巴巴望着他的小雪。 “小雪,饿坏了吧?喝汤,吃肉肉。” 他的声音,很低。 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卑微的小心。 小雪怯生生地瞟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看母亲。 见母亲没反应。 才迟疑地伸出,那双瘦得皮包骨的小手。 接过了温热的碗。 她低下头。 先是小口小口地,啜着汤。 然后,用脏兮兮的小手,笨拙地抓起一小撮肉末。 塞进嘴里。 腮帮子鼓动着,慢慢地、珍惜地咀嚼。 屋子里,安静极了。 只剩下灶膛里,柴火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和小雪喝汤时,发出的细微声息。 忽然。 小雪抬起头。 黑漆漆的眼睛,望着陆青山,用一种含混不清的稚嫩嗓音。 小声地,几乎是梦呓般地嘟囔了一句: “爸爸……真好……” 这四个字。 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猝不及防地,烫在了陆青山的心口上! 他端着碗的手,剧烈地一抖。 滚烫的汤汁,烫到了大拇指。 火辣辣的疼,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 他看着女儿,那双因为一点热汤,而稍微泛起些光亮的眼睛。 看着她嘴角,残留的汤渍。 鼻子猛地发酸。 眼眶,瞬间滚烫。 上辈子。 他何曾听过女儿,这样叫他? 他留给她的。 只有,恐惧的尖叫,和无声的泪水。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情绪。 混杂着无边的悔恨。 难以言说的酸楚。 翻腾的激动。 还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责任感。 狠狠撞击着他的胸膛。 他用力眨了眨眼。 将那股湿热,强行逼了回去。 第4章 打造装备再进山,风声鸟语皆入耳! 女儿那句软糯的“爸爸真好”,像是一道微弱却滚烫的暖流,瞬间冲开了陆青山心中淤积多年的冰封。 这暖意,让他暂时忘却了刺骨的寒冷。 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仅凭这点运气和简陋的陷阱,是撑不起这个家的。 他需要真正的本事。 需要能稳定带来收获的工具。 吃完那顿几乎没有油星的肉汤,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林月娥抱着睡熟的小雪,背对着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肩头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 小雪咂咂嘴,似乎还在回味那点肉味。 陆青山看着她们单薄的背影,心头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看着那张被剥得干干净净的兔子皮。 这点皮毛太少了。 离换钱,还远远不够。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必须做工具! 一把好用的弹弓,几个靠谱的捕兽夹,这才是眼下最实际的。 他开始在屋里翻找。 小屋的一块床头板拆下来。 几根藏在角落,有点生锈的铁丝。 他甚至把昨天剩下的那张兔子皮也拿了出来。 然后,他向屋里打个招呼。 “我出去一趟。” 也没等回应,就推门而出,再次踏入凛冽的寒风中。 夜色已深,村里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点昏黄的灯火。 他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径直走向村尾李老蔫的家。 李老蔫,村里的老光棍,据说年轻时是把好手,后来腿受了伤,就一个人闷头编筐过活,偶尔也给村里人家做做木匠活。 “咚咚咚。” 他轻轻敲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李老蔫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露了出来,眼神浑浊,带着一丝警惕和疏离。 看到是陆青山,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蔫叔。”陆青山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将手里的兔子皮递过去,“我……我拿这个,想跟你换点东西。” 李老蔫的目光落在兔子皮上,停留了几秒,又抬眼打量着陆青山。 这小子,今天看着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换啥?”他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结实点的麻绳,还有……还有没有能做弹弓的粗铁丝?硬点的那种。”陆青山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恳求。 李老蔫沉默着,转身进了屋。 屋里很乱,堆满了竹篾和编了一半的筐子,一股烟草和尘土混合的气味。 他在墙角一个破木箱里翻找着。 陆青山站在门口,心里有些打鼓。 片刻后,李老蔫拿着一小卷发黄的粗麻绳,一条软胶皮,还有一块黑乎乎、带着锈迹的弹簧走了出来。 那钢片,似乎是某种机器上拆下来的弹簧。 “就这些了。”他把东西递给陆青山,“绳子还算结实,胶皮和弹簧……你自己看着弄吧。” 陆青山接过东西,沉甸甸的,心里一阵狂喜。 “谢谢蔫叔!太谢谢了!”他连忙把兔子皮塞进李老蔫手里,又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一根皱巴巴的烟卷,“蔫叔,这烟你拿着。” 李老蔫看了他一眼,没拒绝,默默收下了。 陆青山又感激地说了几句,才抱着东西,快步往家走。 回到冰冷的土屋,林月娥还没睡,靠在炕头,怀里抱着小雪,借着灶膛里跳动的微弱火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回来,她的眼神动了动,落在他手里的东西上,闪过一丝疑惑。 陆青山没说话,走到灶台边,把东西放下,开始借着那点火光忙碌起来。 他要先把这块粗弹簧拉直。 没有钳子,没有扳子,只有地上捡来的粗糙石头。 他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用力地砸着。 弹簧很硬,校直起来极其费劲。 “哐……哐……” 单调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屋里响起。 火星偶尔溅起,映亮他专注而布满汗珠的额头。 手指很快就磨破了皮,渗出血珠,火辣辣地疼。 但他像是感觉不到,咬着牙,继续砸。 【山野之心】的感知,似乎让他对这块弹簧的材质有了更深的理解,下手的力道也变得更有分寸。 林月娥默默地看着。 看着他笨拙却异常认真的动作。 看着他额头的汗水和手指上的血迹。 看着他眼中那种,她从未见过的专注和……狠劲。 不知道过了多久,换了两块石头后,当陆青山终于将弹簧砸成一个大致的握把形状时,他累得几乎要虚脱。 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林月娥忽然从炕上下来,走到他身边。 她什么也没说,从墙角的针线笸箩里,翻出一小块还算干净的旧布条,递到了他面前。 陆青山猛地一愣,抬起头。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他能感觉到,她递布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接过布条,胡乱擦了擦手上的血污,声音有些干涩:“……谢了。” 林月娥飞快地收回手,转身回到了炕上,依旧背对着他。 但陆青山的心情,却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继续忙碌。 他选了根从破家具上拆下的硬木条,用柴刀一点点削,将握把做得更适合他的手型。 再用家里的那段铁丝缠绕握把,继续加固。 【山野之心】让他能感觉到木头纤维的走向,避开那些暗藏的节点。 最后再用软胶皮系上握把做弓弦,一个简易弹弓就做成了。 他伸伸腰,休息一会,继续微调加固。 一夜无眠。 当天边露出第一抹鱼肚白时。 一把虽然歪歪扭扭,却看着颇有力量感的弹弓。 几个用弹簧铁丝改造过,结构更巧妙的捕兽夹和老鼠夹。 终于出现在陆青山手中。 他走到院里,拿起弹弓,试着拉了拉。 他把弹弓装上石子拉满,瞬间松手。 随着“嗡”的一声裂风的声音发出,打出的石子没入雪地留了个小窟窿,力道很大,陆青山很满意的笑了。 成了! 【山野之心】的感知,似乎也随着这一夜的专注,变得更加清晰。 他能更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山林特有的、清洌又复杂的气息。 林月娥已经醒了,倚在门边,默默地看着他。 眼神里,恐惧依然残留,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个男人,好像真的在变? 陆青山没吃东西,把锅里的汤给娘俩热了,把柴禾劈好,就带上新做的弹弓和捕兽夹,再次踏入了屋外的冰天雪地。 有了工具,有了更强的感知,他今天的目标,明确了很多。 他不再是无头苍蝇。 【山野之心】像一个无形的向导,指引着他。 风声,雪地的痕迹,空气中飘散的微弱气味……这些昨天还模糊不清的信息,此刻都变得有迹可循。 他沿着一条被雪覆盖的野兽小径,向山林深处走去。 脚步轻快,眼神锐利。 很快,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山野之心】传来清晰的信号。 左前方,那片低矮的灌木丛后面,有东西! 气息不强,但很活跃。 他立刻放轻了呼吸,像一只潜行的猎豹,借着树木和积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迂回靠近。 拨开最后一道枝桠。 他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雪地里,一只灰褐色的肥兔子,正警惕地竖着长耳朵,埋头啃食着雪下的草根! 这只兔子,比昨天那只更大,更肥! 皮毛油亮,圆滚滚的,一看就储存了足够的脂肪过冬。 陆青山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开始加速流动。 这一只,足够月娥和小雪好好吃一顿肉了! 第5章 死神擦肩!陆青山魂飞魄散!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慢慢地,从腰间摸出那把粗糙却充满力量的弹弓。 从地上捡起一块棱角分明,大小适中的石子。 小心翼翼地搭在胶皮兜上。 然后,把弹弓横了过来,再缓缓拉开弓弦。 弓弦被拉满,发出极其轻微的“咯吱”声。 几乎在同时,那只兔子猛地抬起头,长耳朵警惕地转向四周,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 它察觉到了危险! 就是现在! 陆青山手臂稳如磐石,目光锁定兔子肥硕的侧身。 手指,猛地松开! “嗖——!” 石子带着一股狠厉的风声,撕裂空气,疾射而出! 然而,就在石子即将击中的瞬间,那兔子仿佛提前预判,猛地向旁边一窜!石子“噗”地一声闷响,深深扎进雪地里。 溅起一小片雪沫。 那兔子受惊不小,撒开四条短腿,像个灰色的球一样,没头苍蝇似的朝着前方密林深处狂奔而去! “操!” 陆青山低骂一声,心里又急又恼。 还是太紧张了,手上的准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他没有放弃。 就在刚才瞄准射出的瞬间,【山野之心】那股奇异的感知,似乎捕捉到了兔子受惊后最可能选择的逃跑路线! 就是那条! 隐蔽在几棵大树之间的下坡,积雪相对较浅的小径! 这念头快如闪电! 兔子后腿发力猛,如果逃跑奔着山坡向上,那是谁也追不上的。 好在这只兔子向山上逃跑的路线被几块几吨的巨石拦着,是条死路,他只有先向下绕开,就是跑向陆青山脚下这一条路可走。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陆青山在射出石子的同时,身形已经猛地沉了下去。 他以一种与之前的笨拙相比,截然不同的迅捷,将腰后的柴刀迅速地拔出,横握在手里。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不可思议。 果然! 只几秒钟功夫,兔子就跑到脚边不远处。 他左手轰着兔子。 那只慌不择路的兔子,根本没看清前方,一头就扎到了陆青山面前! 陆青山手起刀落!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山林里骤然响起! 柴刀直直飞出,穿了兔子,钉在大石上,弹了回来。 紧接着,是兔子像老鼠一样嘶嘶的惨叫! 成了! 陆青山心中狂喜,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兔子扑去。 雪地里。 那只肥硕的野兔,被柴刀从一条后腿插进肚子。 鲜红的血,迅速染红了周围的一片洁白。 它还在扭动着,发出绝望的哀鸣,但一切都是徒劳。 陆青山快步上前,眼神锐利,准备干净利落地结果了这只兔子。 可就在他距离兔子只剩下最后几步远的时候—— 一股极其强烈的、冰冷刺骨的警兆,毫无预兆地从他心底最深处猛地炸开! 仿佛有一根冰针狠狠刺进了他的脑髓! 【山野之心】在他的意识里疯狂尖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示警! 危险! 致命的危险! 这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恐怖!让他浑身上下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危险究竟来自何方,身体已经完全被求生的本能所支配! 一个极其狼狈却迅猛无比的懒驴打滚! 他朝着侧前方的雪地,用尽全身力气扑了出去! “轰隆——!” 几乎就在他身体离开原地的同一刹那!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后方猛然炸开! 他刚才站立位置的正上方,那棵需要两人才能合抱的粗壮老松树上,积压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厚重积雪,连同几根早已不堪重负、被压断的粗大枯枝,轰然坠落! 雪崩般砸下! 沉重的雪块和断裂的树枝,从十几米高,如同炮弹般狠狠砸在地面上! 激起大片弥漫的雪雾,发出骇人听闻的沉闷巨响! 周围的大地似乎都随之震颤了一下! 陆青山趴在冰冷的雪地里,扑的满脸雪沫子,心脏狂跳,脸色煞白,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只一眼,冷汗就瞬间湿透了他后背那件破旧的棉袄。 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此刻已经被厚厚的积雪和狰狞的断枝彻底覆盖!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雪堆! 如果他刚才的反应再慢上那么半秒…… 如果他没有听从【山野之心】那突如其来的疯狂警告…… 此刻的他,就像那只肥兔子,恐怕已经被砸懵扎穿了! 或者在这雪地里,要是晕了过去… 死神,刚才与他擦肩而过! 冷! 刺骨的寒意,不仅仅来自冰雪,更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 劫后余生的恐惧感,像一只冰冷的大手,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山野之心】…… 这玩意儿……竟然真的能救命!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异能,不仅仅能帮他找到赖以生存的猎物,更能在这种绝境之中,救下他的性命! 这可是他重活一世,最大的依仗! 对【山野之心】的信任和依赖,在这一刻,瞬间攀升到了顶峰! 剧烈的心悸过后,他慢慢地,有些颤抖地从雪地里爬起身。 眼神变得无比警惕,仔细观察着四周每一丝风吹草动。 确认暂时没有其他危险后,他才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捕兽夹旁。 那只兔子,已经奄奄一息,瘫在雪地里,只有微弱的抽搐。 陆青山没再犹豫,眼神一厉,干净利落地结果了它。 提着手里沉甸甸、肥硕的兔子,陆青山的心情无比复杂。 有收获的喜悦。 有对【山野之心】救命之恩的深深感激。 更有对这片看似平静,实则处处隐藏着致命危机的原始山林的敬畏之心。 他没有再贪心继续深入。 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而且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惊险,也让他此刻心有余悸,不敢再冒险。 他仔细处理好兔子腿上的伤口,避免血腥味引来其他猛兽,将柴刀擦干重新收好,仔细辨明了方向,开始往山下走。 下山的脚步,比来时要沉稳了许多。 不仅仅是因为手里多了这只足够一家三口吃上两顿的肥兔子。 更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了更足的底气和对未来的清晰规划。 新做的工具证明了有效。 【山野之心】更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底牌! 他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希望之光,正在驱散笼罩在这个家上空的阴霾。 看到了月娥和小雪,不再挨饿受冻,脸上露出真正笑容的那一天。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出这片幽暗的山林,即将踏上那条熟悉的回村小路时。 几个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懒洋洋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正是山湾村里人见人嫌的地痞流氓——马六! 马六还是一副二流子特有的吊儿郎当的德性。 敞着黑乎乎、油腻腻的棉袄领口,露出里面同样肮脏的内衬。 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根,歪着脑袋,一双三角眼充满侵略性地上下打量着陆青山。 目光,最终贪婪地落在他手里那只格外显眼的肥兔子身上。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尖嘴猴腮的小跟班,也是村里有名的游手好闲之辈。 此刻,那两人也是一脸不怀好意,搓着手,目光像是饿狼看到了肉,死死盯着陆青山手里的猎物。 “哟,这不是咱们的陆癞……哦,不对,瞧我这臭嘴,该叫陆猎户了?” 马六吐掉嘴里的枯草,脸上挤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一种理所当然的贪婪。 “行啊,陆青山,你这高考考不了,城也回不去,赖在咱们村成亲当个癞子,怎么也该给咱们弟兄交点份子钱。” “还没找你呢,这几天没见,真是鸟枪换炮,长能耐了嘿?” “都能自个儿进山打着兔子了?以前咋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呢?” 他上前一步,几乎要凑到陆青山面前,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指了指陆青山手里那只还在滴血碴子的兔子。 下巴微微抬起,用一种施舍般的,却又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 “运气不错嘛,小子”,不过这山里的东西,自古以来都是见者有份的。 懂不懂规矩?” “拿来吧。” 马六用一种命令式的口吻,朝陆青山伸出了手,搓了搓手指,眼神赤裸裸地盯着那只肥兔子。 “孝敬孝敬你六爷我,还有我这两个兄弟,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身后的两个狗腿子也立刻跟着帮腔起哄,不怀好意地摩拳擦掌,发出嘿嘿的怪笑,隐隐将陆青山围在了中间,堵住了他的退路。 凛冽的寒风吹过山岗,卷起地上的雪沫,在几人之间盘旋飞舞。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充满了火药味。 第6章 硬刚!怂包变饿狼,吓傻马六! 马六那张油腻的脸几乎要贴到陆青山鼻尖上。 鼻孔里呼出的热气带着一股难闻的馊味。 嘴里喷出的臭气,混杂着劣质烟草和没刷牙的酸腐,熏得陆青山胃里一阵翻腾。 他伸出的那只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掌又脏又糙,就那么赤裸裸地摊在陆青山面前。 仿佛那只肥兔子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只等陆青山乖乖奉上。 “拿来吧。” 命令式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蛮横和不容置疑。 陆青山握着兔子后腿的手,猛地收紧。 冰冷的兔身被他攥得更紧了些。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冻僵的皮肤下,青筋隐隐跳动。 一股熟悉的暴戾,像是沉睡了很久的野兽被突然惊醒,瞬间从心底深处窜起! 带着血腥味直冲脑门! 前世那个冲动易怒、一言不合就抡拳头的混球陆青山,仿佛要挣脱这重生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理智束缚,重新掌控这具身体。 弄死他! 弄死这个拦路的杂碎!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在他脑子里嘶嘶作响,带着诱惑。 但几乎在同时,灶膛边女儿小雪那双因为一点肉汤而亮晶晶的眼睛浮现眼前。 妻子林月娥那布满恐惧却又颤抖着递来布条的手,也清晰地印在脑海。 如同两盆夹着冰碴子的雪水,狠狠浇在了他即将燎原的邪火上。 不。 不能再冲动了。 他不是一个人了。 他身后,是需要他用命去守护的妻女。 打伤了马六,他固然痛快一时,可接下来呢?谁来养活她们?谁来保护她们不受马六这种人更疯狂的报复? 陆青山缓缓抬起眼皮。 迎上马六那双充满贪婪和挑衅的三角眼。 他的眼神很冷。 像山涧里最深的那潭寒水,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沉寂。 甚至,在那沉寂之下,隐隐透出一丝前世在绝境中磨砺出的,不计后果的狠厉。 【山野之心】清晰地传来马六身上那股浓烈的恶意,像针一样刺着他的感官。 “这兔子,”他开口,声音不高,在呼啸的寒风中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是我闺女的口粮。”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冰冷的、不惜一切的狠劲。 “谁敢动,我就跟他拼命。” 这话一出,不仅马六愣住了。 连他身后那两个一直嬉皮笑脸、等着看好戏的小跟班,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硬了一下。 他们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陆青山,和以前那个见了他们人多,就缩脖子、大气不敢喘的窝囊废,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那眼神,是真他娘的吓人! 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山湾村谁不知道陆青山是个什么货色? 典型的窝里横,在外怂。 对自家老婆孩子下死手,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真碰上马六这种村里出了名的滚刀肉,向来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点头哈腰。 今天这是怎么了? 吃错药了? 还是被山里的寒气冻傻了,把脑子冻硬了? 马六的意外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即就被更浓的讥讽和被冒犯的恼怒取代。 他“呸”地一声,往洁白的雪地上吐了口黄褐色的浓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操!吓唬谁呢?陆青山,你他娘的以为自己是谁?还拼命?你配吗?” “就你这怂样,见了血都得尿裤子!老子一只手就能把你捏死信不信!” 他恶狠狠地骂道,脸上横肉因为愤怒而抖动。 “我看你是几天没挨揍,皮又痒了是吧?” “不给你松松骨头,你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在这山湾村,谁说了算!” 说着,他那只脏手就不管不顾地朝着陆青山手里的兔子抓去。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立刻往前逼近一步,摩拳擦掌,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 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彻底堵死了陆青山后退的路。 寒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碎雪,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般生疼。 气氛凝滞到了极点,仿佛空气都结了冰,下一秒就要爆开。 陆青山身体瞬间紧绷,像一张拉满了弦的硬弓。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冰冷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山野之心】的感知下,马六身上那股恶意和即将爆发的暴力,如同实质般压迫过来,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眼神飞快地扫过地面,一块半埋在雪里的石头进入视线。 哪怕今天拼着头破血流,也绝不能让这只兔子被抢走! 这是他给女儿的承诺! 是他重新撑起这个家的希望! 可就在这剑拔弩张,拳头几乎就要挥出的时刻—— “汪汪!汪汪汪!” 远处,靠近村子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急促的狗叫。 不是野狗的吠叫,听着像是谁家养的看门狗。 紧接着,似乎还有模糊的人声,伴随着踩雪的“嘎吱嘎吱”声,正朝着这边快速靠近。 听声音,还不止一条狗,人声也越来越清晰,似乎是好几个人。 马六正要抓兔子的动作猛地一顿。 像是被突然叫停的疯狗,侧耳仔细听了听。 原本嚣张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和不确定。 他虽然是村里的地痞流氓,欺软怕硬惯了,但也并非完全没脑子。 私下里欺负欺负陆青山这种没根基的软柿子,捞点好处,没人真管他。 可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抢,尤其现在这声音听着,像是村里人被狗叫引来了,真要被其他人撞见,甚至传到村干部耳朵里,总归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现在是冬天,各家都猫冬在家,谁没事会在外面瞎溜达? 马六心里犯嘀咕,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横是横,但欺软怕硬的本性让他本能地开始权衡利弊。 万一真把村里人招来了,为了这么一只兔子闹大了,好像有点犯不上。 毕竟,他今天的主要目的,也就是想借机敲打敲打陆青山这个突然“硬气”起来的家伙,兔子只是顺手牵羊,顺便捞点好处。 真为了这么点东西惹一身骚,不值当。 他犹豫了一下,又恶狠狠地瞪了陆青山一眼。 仿佛所有的不甘心都化作了这一眼。 伸出的脏手最终还是不甘心地缩了回去,在自己油腻的裤子上蹭了蹭。 “哼!算你小子今天走运!” “狗叫唤什么,晦气!”马六朝着陆青山脚边的雪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又骂骂咧咧了一句,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下次别让老子在山里逮到你!” “不然有你好看的!” “到时候可没狗叫给你解围!” 说完,他冲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立刻会意,也跟着色厉内荏地朝陆青山威胁了几句。 无非是“小子你等着”、“别以为今天没事了”之类的狠话。 然后,马六才骂骂咧咧地转身,带着两个狐假虎威的跟班,悻悻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边走还边回头,凶狠地瞪着陆青山,仿佛在说这事儿还没完。 凛冽的寒风依旧吹过山岗,卷起地上的碎雪,发出呜呜的声响。 仿佛在嘲笑着马六等人的色厉内荏。 陆青山依旧紧紧地抱着那只兔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像一棵扎根在冰雪中的松树。 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马六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山路的拐角。 第7章 一件棉袄,暖了身也暖了心! 他知道,这次只是侥幸。 马六这种人,睚眦必报,今天没得手,下次肯定会变本加厉。 麻烦,才刚刚开始。 不能再耽搁了。 他必须尽快回家。 陆青山直起身,提紧了手里的兔子,加快脚步,朝着山下走去。 冷风刮在脸上,让他更加清醒。 没走多远,迎面就看见几个人影踩着积雪,正沿着山边往这边走来。为首的两人,正是山湾村的村长赵永年和生产队长赵大志。他们身后还跟着三个民兵,手里拿着红缨枪和棍棒猎弓,看样子是在巡山。 这大冷天的,村干部亲自带队巡山,看来村里最近确实不太平。 “哟,这不是青山吗?”赵永年人老眼尖,老远就看到了陆青山,以及他手里那只格外显眼的肥兔子。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随即堆起笑容,主动打招呼。 赵大志也停下脚步,浓眉下的双眼锐利地扫了陆青山一眼,重点在他手里的兔子和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气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但眼神里带着审视。 陆青山连忙站定,脸上露出几分憨厚老实的笑容,这是他前世在底层摸爬滚打学会的伪装色:“村长,队长,各位叔,你们这是巡山呢?” “可不是嘛,”赵永年背着手,走到陆青山跟前,像是不经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兔子身上转了转,啧啧称奇,“行啊青山,这才几天功夫,真让你摸着门道了?这么肥的兔子,可是有些日子没在咱们村附近见着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像是闲聊家常:“说起来,咱们这靠山吃山,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忘。山里的东西是大家的,更是老天爷赏饭吃,不能赶尽杀绝。打猎嘛,够自家嚼用就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大志在一旁接口,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严肃:“永年叔说得对。而且最近山里头不太平,前两天有隔壁村的人跑来说,看见几个陌生面孔在咱们这片林子外围转悠,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干啥的。青山你一个人进山,千万要小心,尤其是干饭盆那边,林子深,容易出事,也别往那边凑。” 外地人?陆青山心里咯噔一下。是冲着山货来的?还是像前世那样,有盗猎团伙摸进来了?这对他来说绝不是好消息,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竞争和危险。他甚至瞬间联想到,马六会不会跟这些人有什么牵扯? 面上,他却丝毫不露声色,只是用力点头,表情更显憨厚:“哎,谢谢村长、队长提醒,我记住了。我就是在家待着闷得慌,在山边上转悠转悠,碰碰运气,弄点吃的给家里孩子,不敢往深处去。” 赵永年看着他这副样子,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不轻:“你能这么想就好。都是一个村住着,谁家日子都不容易。你要是真有这打猎的本事,以后打着富裕的,也别忘了匀点给村里那些揭不开锅的人家,大家伙儿都念着你的好呢。” “是是是,村长说的是,我懂,我懂。”陆青山连声应着。 就在这时,一阵山风吹过,赵永年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似乎被风呛到,不易察觉地轻咳了两声,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些,眉头也微微皱起。 这个细微的动作,恰好落入陆青山眼中。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山野之心】微微一动,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病气和虚弱的气息,清晰地从赵永年身上传来。 村长……身体好像不太好?而且,感觉不像是普通的风寒那么简单。陆青山心中微动,但没敢多看,迅速收回了目光。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行了,天冷,你也赶紧回去吧,看把孩子冻的。”赵永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好嘞,村长,队长,叔们,那我就先回去了。”陆青山再次点头哈腰,然后提着兔子,转身快步离开。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他才回头望了一眼巡山队远去的背影,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村长的敲打,队长的警告,还有那几个神秘的外地人,以及村长身上隐藏的病恙……看来,想要在这山湾村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光靠打猎填饱肚子,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 而赵永年那虚弱的气息,也像一粒种子,落在了他心里。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他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暂时压下,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把这只肥兔子带回家。 推开那扇熟悉的破门,屋里的景象和昨天似乎没什么不同。 林月娥依然坐在炕沿边,怀里抱着小雪。 灶膛里的火苗跳动着,映着她沉默的侧脸。 听到动静,她猛地回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惶。 当看清是陆青山,并且看到他手里那只明显比昨天大了一大圈、毛色油亮的肥兔子时,她那双麻木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 陆青山没说话,径直走到墙角,将兔子放到地上。 然后走到灶台边,默默地往灶膛里添了些柴火。 “处理一下吧。”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林月娥看了看地上的兔子,又看了看陆青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她将熟睡的小雪轻轻放到炕上,盖好被子,然后默默起身,拿起墙角的菜刀,开始动手处理那只兔子。 她的动作依旧有些生疏,但比昨天的陆青山要熟练得多。 刮毛,开膛,清洗内脏……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侧影显得异常安静。 陆青山坐在灶膛前的矮凳上,看着跳动的火苗,感受着屋里渐渐升腾起的暖意,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身子总算缓缓地回过暖了。 他没有去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妻子低垂的眉眼,看着她偶尔因为用力而绷紧的嘴角。 晚饭,依旧是白水炖兔子。 锅里的汤水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兔子又肥又大,比昨天那锅清汤寡水要诱人得多。 陆青山依旧是那个“分配者”。 他用筷子,仔细地将锅里大块的、肥嫩的兔肉都挑出来,分别夹到林月娥和小雪的碗里,堆得冒了尖。 然后才给自己用瓢盛了点汤,捞了几块没什么肉的骨头架子,默默地啃起来。 小雪显然是饿坏了,也馋坏了。 捧着碗,小脸几乎埋了进去,吃得满嘴流汤,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贪吃的小松鼠。 吃着吃着,她忽然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正啃骨头的陆青山。 那眼神里,昨天还残留的怯懦和恐惧,已经淡去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好奇和……一丝依赖的情绪。 她甚至,对着陆青山,偷偷地、羞涩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 陆青山啃骨头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心头,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酸酸的,涨涨的,暖暖的。 他看着女儿那油乎乎的小脸,看着她那如同初雪消融般的笑容,鼻子没来由地一酸,差点当场失态。 他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手里的骨头,掩饰住眼底瞬间涌起的湿热。 林月娥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默默地喝着汤,吃着碗里堆积的兔肉,眼神复杂地在丈夫和女儿之间来回移动。 当看到陆青山嘴角沾了一点油渍时,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想开口提醒。 但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最终,她只是端起自己的碗,默默地,用勺子舀了一大勺浓稠的肉汤,倒进了陆青山的瓢里。 做完这个动作,她便立刻低下头,继续小口小口地喝着自己的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青山感受着碗里突然增加的分量和温度。 那温热,似乎不仅仅是汤的温度,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 他心里那股暖流,更加汹涌了。 他抬头看了妻子一眼。 她依旧低着头,乌黑的发顶对着他,只能看到耳根处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 夜,再次降临。 寒风在窗外呜咽,像是野兽的低吼。 破旧的窗户纸被吹得簌簌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 屋子里,灶膛的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点暗红的余烬,在黑暗中固执地散发着最后的热量。 陆青山起身,又往灶膛里添了些柴,让那点微弱的暖意能持续得久一些。 他依旧蜷缩在大柜板铺起来的地铺上。 白天的惊险,与马六的对峙,加上精神的高度紧绷,让他此刻疲惫到了极点。 身体像是散了架,眼皮沉重如铁。 很快,他就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睡梦中,他感觉似乎有人在靠近。 脚步声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屏息的小心翼翼。 他猛地睁开眼睛! 警惕性瞬间提到了最高! 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月光,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他的地铺旁边。 是林月娥。 她的身形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单薄。 手里,抱着一件东西。 是一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却叠得整整齐齐的旧棉袄。 那是她当初带来这个家的,为数不多的嫁妆之一。 也是这个家除了陆青山身上这件破烂棉袄之外,唯一能称得上厚实的御寒衣物了。 她弯下腰。 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无声落下。 将那件旧棉袄,轻轻地盖在了陆青山的身上。 棉袄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那是阳光和搓洗后留下的干净气息。 还有……一丝只属于她的、若有若无的体温。 盖好之后,她并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站在原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月光模糊地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 她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幽深,看不真切。 但陆青山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里,蕴含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犹豫,有挣扎,有深深的疑惑。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到的,像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春水般,正在艰难复苏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像只受惊的小鹿,脚步匆匆地回到了炕上,重新躺下,依旧是背对着他。 陆青山闭上眼睛。 黑暗中,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地,微微上扬。 身上,是双重的温暖。 一层来自那件带着皂角香气的旧棉袄,它驱散了深夜的寒意。 另一层,则源自心底最深处,那片曾经冰封死寂的荒原。 妻子的这个举动,胜过千言万语。 他知道,横亘在两人之间那座厚厚的、浸透了血泪和绝望的冰山,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信任的种子,如同被凛冽寒风呵护着的草芽。 正在这片曾经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无比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开始萌发。 明天。 明天必须去趟铁憨憨赵铁柱家了。 一个人干,终究力量有限,也太危险。 今天能侥幸避开雪崩,能侥幸吓退马六,不代表每次都有这样的运气。 马六那双贪婪又怨毒的眼睛,像根毒刺一样扎在他心里,提醒着他潜在的威胁。 他需要帮手。 一个可靠的,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一个能一起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山林里,杀出一条活路的伙伴! 第8章 雪中送肉又劈柴,铁憨憨加入狩猎小队 连续几天的收获,让陆家那间灌风的土屋里,总算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肉香气。 这是多年未有的光景。 屋子透风的地方,陆青山都收拾了一遍,窗洞也糊了,墙缝也封了。 林月娥主动把陆青山的铺盖搬到了炕上,再也没睡门板打地铺。 每天一早,陆青山醒了就劈一通柴禾,把院里的棚子塞得满满的,土炕烧得暖暖的。 小雪蜡黄的小脸蛋,渐渐透出点血色,看着不再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纸片人。 林月娥依旧话少,沉默得像块石头。 但她紧锁的眉头,似乎松开了那么一丝丝。 眉宇间那股子化不开的绝望,也淡了些许,偶尔会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陆青山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单枪匹马打猎,效率太低了。 更重要的是,关东山这片老林子,远比他记忆中更加危险。 他需要一个帮手。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高大、憨厚的身影。 赵铁柱。 前世的发小。 村里人背地里都叫他“铁憨憨”。 人就像他的外号,身材高大得像堵墙,力气大得吓人,脑子却不太灵光,有点一根筋。 家里穷得叮当响,老娘常年病歪歪地躺在炕上,汤药不断。 全家就靠他一个人各个村打零工,干苦力,勉强吊着一口气。 但赵铁柱这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忠厚老实,孝顺得没话说。 陆青山心里盘算着,赵铁柱是眼下最好,也是唯一的人选。 他力气大,能扛事,能吃苦。 最关键的是,这人实诚,靠得住,不会背后捅刀子。 而且,现在的赵铁柱,太需要一份让他老娘能吃得上饭,还能抓得起药的营生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陆青山就提着昨天特意留下的一大块兔子后腿肉,朝着村西头的赵家走去。 那块肉,是他盘算好,专门给赵铁柱准备的“敲门砖”。 赵家比陆家还要破败。 土坯墙裂开了好几道狰狞的大口子,胡乱用黄泥糊着,有的地方还透着亮,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鬼叫。 院子里乱七八糟堆着些湿柴火,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堵。 陆青山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赵铁柱那高大的身影,正失魂落魄地坐在低矮的屋檐下。 他手里抱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瓦罐,那是他家的米缸。 赵铁柱对着空米缸,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屋里,传来一阵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胸口发闷,替他难受。 赵铁柱听见脚步声,茫然抬头。 当他看到陆青山,特别是看到陆青山手里那块沉甸甸、还带着血丝冻得梆硬的兔肉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睛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青山? 那个全村有名的混球、赌鬼、懒汉、大癞子? 他来干什么? 还提着肉? 太阳是真从西边出来了? 赵铁柱警惕地站起身,他那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山,下意识地挡在了自家破败的门前。 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戒备。 “青山哥,你……你这是……”他声音干涩,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青山没绕弯子,直接把手里的兔肉往地上一放,那沉甸甸的肉块落在窗台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他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真诚的笑容。 “铁柱,天冷,婶子身体不好,这块肉拿去,给婶子补补身子。” 说完,不等赵铁柱反应,陆青山就径直走到墙角,抄起那把豁了口的钝斧头。 他走到院子中央,二话不说,抡起胳膊,对着那堆湿漉漉的柴火就劈了下去。 “哐!” “哐!” “哐!” 斧头很钝,柴火又湿又硬,劈起来格外费劲。 震得他虎口一阵阵发麻,火辣辣地疼。 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痛楚,咬着牙,一下,一下,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劈。 动作带着一股子狠劲。 【山野之心】的微弱感知,让他能隐约把握木头的纹理和受力点,下斧的角度和力道都恰到好处。 虽然他的力气远不如赵铁柱,但凭借着这份奇异的感知和前世积累的一点经验,效率竟然不低。 很快,一小堆原本歪七扭八的湿柴,就被他劈得整整齐齐,码放在墙角。 赵铁柱站在原地,彻底看傻眼了。 他张着嘴,眼睛瞪得更大了,完全搞不懂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陆青山吗? 那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见了活计就躲的陆癞子? 今天不但主动送来这么大一块肉,还一声不吭地帮他劈了这么半天柴?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青山劈完柴,放下斧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热汗。 他走到赵铁柱面前,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迎上赵铁柱那双写满了困惑和不解的眼睛。 他表情认真,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铁柱,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咱俩从我一来村里就在一个组干活,你是什么人,我清楚。力气大,人实在,是个爷们!” “想不想跟我搭伙,进山打猎弄点野味?” 他顿了顿,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块还在微微渗血的兔肉,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显力量。 “我这两天摸到点门道,知道哪儿有货,也知道怎么避开山里的邪乎事儿。” “你跟我干,你出大力气,负责探路、下套子、背东西。” “弄到了东西,咱俩分,我七你三。” 陆青山看着赵铁柱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保证,这个冬天,让你娘顿顿有肉汤喝,抓药的钱,哥给你包了!” 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重重砸在赵铁柱的心坎上。 赵铁柱看着地上那块肥硕的兔肉,又看看墙角那堆劈得整整齐齐的柴火。 屋里,母亲那痛苦的咳嗽声,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再看看眼前这个眼神清澈、语气坚定,仿佛脱胎换骨般的陆青山。 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边是对陆青山根深蒂固的坏印象和不踏实。 另一边,是母亲的病,是家里空空如也的米缸,是对那块肉赤裸裸的渴望。 现实的困境,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陆青山的话,就像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他漆黑绝望的生活里。 虽然难以置信陆青山的转变,但对母亲那份沉甸甸的孝心,以及腹中那难以忍受的饥饿感,最终压倒了一切疑虑和犹豫。 他那张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抬起头,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蛮牛,用力地点了点头。 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却异常响亮。 “青山哥!” “我……我跟你干!” 陆青山闻言,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用力地伸出手,重重拍了拍赵铁柱那宽厚结实的肩膀。 “好兄弟!” “放心,以后跟着哥,保管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第9章 首猎告捷!百斤狍子扛下山!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擦亮。 屯子里还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寂静中,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远远传来。 陆青山就带着赵铁柱,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后山走去。 赵铁柱走在前面。 他那身板,在晨光里像座移动的小山。 手里拎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开山刀,腰间缠着粗麻绳,肩上还扛着斧头和梢棍,每一步都踩得雪地嘎吱作响,充满了力量感。 他步子大,力气足,遇到挡路的灌木丛或者厚雪堆,挥刀抡膀子就给清理干净,给后面的陆青山开出一条道来。 嘴里还呼哧呼哧喘着白气,却不见丝毫疲态。 陆青山跟在后面,步子不快,但很稳。 他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山野之心】带来的奇特感知里。 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带着细微的讯息。 雪地下某种小动物窸窣的动静清晰可闻。 甚至远处山脊上隐约传来的野兽气息…… 这些信息如同细密的丝线,在他脑海里交织,勾勒出一幅活生生的山林全息图景。 哪里可能有猎物,哪里暗藏着冰窟窿或者容易滑倒的陡坡,他心里都有个大致的谱。 “青山哥,这边?”赵铁柱走到一个岔路口,有些拿不准,回头看向陆青山,憨厚的脸上带着询问。 陆青山停下脚步,闭上眼,鼻翼微动,仔细感受了片刻。 风中传来的气味,左边那条更淡,也更安全。 “走这边,缓坡,省点力气。”他指向左边那条更隐蔽些的小路。 “我感觉……那边有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配合渐渐默契起来。 赵铁柱像个不知疲倦的开路先锋,埋头苦干,两人越走越深入干饭盆老林子。 陆青山则像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不断修正方向,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翻过一道山梁。 陆青山突然抬手,示意赵铁柱停下。 “嘘……”他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一片相对稀疏的松树林。 “前面林子里,有动静。” 赵铁柱立刻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的开山刀,紧张地四处张望。 肌肉下意识绷紧,像一头准备扑食的熊。 【山野之心】清晰地捕捉到,就在前方不到三十米的地方,雪地上有新鲜的蹄印和粪便。 一股温热的活物气息正随着微风传来,带着特有的腥膻味,个头还不小。 “狍子,一头落单的。”陆青山低头查看,轻声判断,语气肯定。 “看蹄印,应该没走远。” “铁柱,你从左边绕过去,动静小点,把它往我这边赶。” “我在这边下两个套子。” 赵铁柱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紧张。 他猫着腰,像头灵巧的大熊,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旁边的密林。 陆青山则快速从背篓里拿出捕兽夹和一些伪装用的枯枝败叶。 他借着一棵大树的掩护,迅速布置起来。 他动作麻利,手指在冰冷的铁器上翻飞,显然练过很多次。 没过多久,就听见赵铁柱那边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吆喝,接着是树枝被剧烈拨动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头毛色灰黄、头上有块显眼白毛的狍子,果然慌慌张张地从林子里蹿了出来! 它受惊之下,不辨方向,贴着山坡狂奔,正好朝着陆青山布置陷阱的方向跑来! 陆青山心头一紧! 眼睛死死盯着那头越来越近的狍子! 近了! 更近了! 就在那狍子前蹄即将踏过陷阱区域的瞬间! “咔嚓!”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咬合声,在寂静的林间骤然响起! 紧接着,是狍子凄厉惊恐的嘶鸣! 头重重戗在雪窝子里,拼命挣扎。 成了! 陆青山一个箭步猛冲了上去! 赵铁柱也从另一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两人合力,很快就将那头被夹住腿、不断挣扎哀鸣的狍子彻底制服。 赵铁柱看着地上这头少说也有百十来斤、还在抽搐的傻狍子,眼睛瞪得溜圆,激动得脸膛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长这么大,靠打零工扛活,别说打这么大的狍子,就是兔子都没摸到过几回! 这可是肉啊! 实实在在的肉! 能换钱,能给他娘买药治病的肉! “青……青山哥……俺……俺们……真……真打着了?”他舌头都有些打结,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手足无措地搓着冻得通红的大手。 陆青山看着他这副憨样,心里也热乎乎的,笑着锤了他一拳。 “咋了?不信?” “这傻狍子还能是假的?” “活蹦乱跳的!” “抬回去,够咱俩分不少,也够婶子喝上好些顿热乎的肉汤了!” 赵铁柱嘿嘿傻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看着那狍子,眼睛里全是光。 他仿佛已经看到老娘喝上热乎乎肉汤时,那舒坦高兴的模样了。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带来的粗木棍和麻绳将狍子捆好。 一人一头抬着,沉甸甸的,脚步却格外轻快,哼着打靶归来,朝着山下走去。 快要进村的时候。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穿着臃肿油腻棉袄的熟悉身影,正站在村口的老杨树下。 那人伸长脖子,贼眉鼠眼地朝这边张望,正是钱寡妇。 真是冤家路窄。 “哟,这不是咱们的陆大猎户吗?哟,还有铁柱兄弟!”钱寡妇老远就看见了他们肩上那沉甸甸的猎物,立刻堆起一脸假笑,声音尖酸刻薄,带着一股子酸味儿,老远就传了过来。 “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还真打到大家伙了?” “啧啧,这狍子,可真够肥的!” 她那双三角眼,像粘在了狍子身上,贪婪地扫来扫去,几乎要流下口水,仿佛恨不得立刻扑上来咬一口。 陆青山心里一阵厌烦。 这个钱寡妇,真是走到哪里都要搅和一下,像个苍蝇似的嗡嗡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悦,没搭理她,示意赵铁柱直接绕过去。 可钱寡妇却不依不饶,扭着肥胖的身子,故意挡在了他们面前。 她阴阳怪气地对着赵铁柱说道:“铁柱,嫂子可得劝你一句,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他以前啥德行你不知道?” “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指不定这狍子是偷来的,还是捡来的呢!” “小心他到时候把肉独吞了,让你啥也捞不着,白给他卖力气!” 这话说的又毒又损。 陆青山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涌起一股火气。 这个泼妇,真是嘴欠! 他正要开口反驳,好好怼她几句。 却没想到,一向憨厚老实、不善言辞的赵铁柱,竟然抢先一步开了口。 “嫂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赵铁柱憨厚地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声音很大,带着一股少见的认真和坚定。 “青山哥现在可不是以前的陆青山了!” “他对俺可好了!昨天还帮俺劈柴,今天还给俺娘送肉!” “他说好了打到猎物七三分成,肯定不会骗俺的!” “青山哥是讲信用的人!” 说完,他还转过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看着陆青山,眼神里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感激。 “青山哥,你说是不是?” 陆青山看着赵铁柱那纯粹信任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也有些感动。 他知道,赵铁柱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却是个极其重情义的人。 只要他认定了你,就会对你掏心掏肺,毫无保留。 他笑着重重点了点头,用力地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声音洪亮:“没错!铁柱是我兄弟,我陆青山说话算话!这狍子回去就分,谁也别想挑拨离间!” “倒是钱大嫂管得宽,这刚过晌午,是要去哪家歇着去啊。” 钱寡妇那张涂了劣质雪花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像是开了个染坊。 赵铁柱那几句硬邦邦的大实话,比巴掌扇在她脸上还疼。 尤其是陆青山最后那句,更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了她的心窝子。 “陆癞子,就数你这嘴臭不要脸,不积点德!” 她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抬着那头肥硕得晃眼的狍子,脊梁挺得笔直,绕过了她,头也不回地朝村里走去。 那背影,哪还有半分以前那个窝囊废的影子? 一股子邪火夹杂着浓浓的嫉妒,在她胸腔里乱窜,憋得她脸都快扭曲了。 她气得浑身哆嗦,朝着地上那块被踩脏的雪,狠狠啐了一口浓痰。 “呸!” “猖狂什么!走狗屎运的东西!看你们能神气几天!” “老婆孩子都看不住,回了家有你受的,哼……” 陆青山当然不理会钱寡妇在背后的酸言酸语。 他现在心里想的,全是怎么把这只狍子变成实实在在的粮食和票子。 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 神气? 这才哪儿到哪儿。 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陆青山要带着自己的兄弟,用这双手,靠着山野之心,在这片黑土地上,堂堂正正地活出个人样来! 让那些看不起他,嘲笑他,欺负他的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这只是个开始。 万里长征,第一步而已。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这只狍子处理了。 一部分肉,得尽快卖掉,换成粮食,填饱家里的肚子。 一部分,要留下来,给家里人补补身子,也得给铁柱家送去一些,让她娘也尝尝荤腥。 对了,还得留个心眼。 马六那条疯狗,今天吃了瘪,绝不会善罢甘休。 指不定,又在憋着什么坏水呢。 得防着点。 第10章 猎户分肉兄弟情,妻女离家挂心肠 狍子被拖进了院子。 血腥气,裹挟着凛冽的北风,直往陆青山鼻子里钻。 他卸下肩头的木棍,沉重地吐出一口白气,刚想喘口气,心头却猛地一沉。 不对劲!太安静了! 风,呜咽着穿过破洞的窗棂,发出鬼哭般的声音。 远处,隐约有几声狗吠传来,更衬得这小小的院落空荡荡的,死寂一片。 往常这个时候,哪怕林月娥不吭一声,灶膛里也该有火星子噼啪作响。 女儿小雪,就算睡着了,偶尔也会发出几声可爱的呢喃。 可现在,那扇破旧的木门后头,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月娥?” “小雪?” 陆青山嗓子莫名发干,冲着黑洞洞的屋里喊了两声。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放肆呜咽的风声,刮过院墙上斑驳的泥土。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猛地往下坠。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瞬间窜遍全身。 他顾不得多想,大步抢上前,一把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更加阴冷的寒风,夹杂着屋子里特有的土腥气和霉味,扑面而来。 屋里,空无一人。 炕上,两床打了补丁的旧被子卷成一团,看得出是刻意叠过的,但依旧凌乱。 被褥旁边,一只掉了耳朵、脏兮兮的布兔子,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那是月娥给孩子做的,小雪最喜欢的玩偶,睡觉都要抱着的宝贝。 人呢?! 陆青山的心脏,仿佛被那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爆! 他猛地转身,像头发疯的野兽般冲出屋子。 院子里,赵铁柱正咧着嘴,看着地上肥硕的狍子,傻呵呵地乐着,眼里全是肉。 看他那样子,是准备要先回家了。 “铁柱!” 陆青山一把揪住赵铁柱粗壮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 “见着我家月娥和小雪没?!” 赵铁柱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了一大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憨憨地摇头。 “没……没啊,青山哥,就咱俩一块回来的,没看见嫂子出来啊。” 他挠了挠头,满脸疑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陆青山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松开赵铁柱,拔腿就朝隔壁钱寡妇家跑去。 “砰!砰!砰!” 他抡起拳头,狠狠砸在那扇薄薄的木门上,砸得门板都在颤抖。 “钱寡妇!开门!!” 喊了半天,屋里,却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安静得诡异。 他又急匆匆地奔向另一边的邻居,赵文武家。 赵文武正蹲在院子里,迎着寒风,哆哆嗦嗦地收拾着几颗冻得发硬的大白菜,准备张罗下午饭。 他身上那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棉袄,在风中瑟瑟发抖,一双手冻得通红开裂。 看见陆青山像火烧屁股一样冲过来,赵文武放下手里的菜,慢慢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复杂和不忍,重重叹了口气。 “青山啊,你……你先别急,听哥说。” “文武哥!到底咋回事?!我家月娥和小雪呢?!” 陆青山死死盯着赵文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心,正一点点地往下沉,沉入无底的深渊。 “唉……” 赵文武搓着冻得快没知觉的手,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陆青山那双赤红的眼睛。 “就在你前脚刚走没多久,你老丈人,林家叔,带着他家大小子林月强,拉着个驴脸,就气冲冲地来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声音放得很低。 “说是……天太冷了,你这屋子又四处漏风,怕冻坏孩子,接月娥和小雪,回娘家住几天,暖和暖和。” “我看月娥那样子,是不太想走的,眼圈都红了,可……可你老丈人那犟驴脾气,你也知道,谁劝的话都听不进去啊!” “硬是给拉走了。” “走的时候,小雪哭得那个惨,嗓子都哑了,一声声喊‘爸爸’……” 林怀年! 林月强! 一股无法遏制的邪火,“腾”地一下,直冲陆青山的脑门! 又是他们! 前世,老丈人就从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今生,这是变本加厉,直接上门抢人了! 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着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爆炸的怒火和屈辱。 肺管子被寒气刺激得像刀割一样疼。 但他心里清楚,老丈人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上门抢人? 还不是他陆青山,以前太混账!赌博、打老婆、不顾家,桩桩件件都像刀子,深深伤透了岳父岳母的心! 在他们眼里,把女儿和外孙女留在他身边,跟推进火坑没什么两样! 连顿安稳饭都吃不上,更别提过日子了! 他猛地吸了几口寒气,那冰冷的空气像是带着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得他肺管子生疼。 这才勉强压下了胸腔里翻腾的暴戾情绪。 “文武哥,我知道了,谢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回到空荡荡、冷飕飕的院子。 看着地上那两半扇还在微微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狍子肉。 这场景,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 猎物到手了,又怎么样? 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护不住! “铁柱,” 他转过头,看向旁边一脸担忧、手足无措的赵铁柱。 “肉,还是按咱俩说好的分。” 他没再耽搁,抽出腰间那把豁口的柴刀,动作利落地开始分割狍子。 靠近骨头、带着厚筋膜、不好处理的部分,他都留给了自己。 然后,他挑出最肥美、肉最多的一大块后腿和半扇肋排,足足有四十多斤重,用干净的草绳仔细捆好,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赵铁柱怀里。 “青山哥……这……这太多了……” 赵铁柱抱着沉甸甸的肉,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不是傻子,知道陆青山家现在更难。 嫂子和小侄女都被接走了,正是需要拿东西去撑门面的时候…… “拿着!” 陆青山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这是你凭力气换来的!赶紧拿回去给你娘炖上!让你娘也好好补补身子!别跟我这儿磨磨叽叽的!” 赵铁柱看着陆青山坚决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没再矫情。 他知道,这时候推辞,反而是看不起青山哥。 抱着那份沉甸甸的希望,赵铁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眼神里的感激、担忧和那份无言的兄弟情义,让陆青山冰冷的心,稍微透进了一丝暖意。 送走了赵铁柱,陆青山看着院子里剩下的狍子肉,深深叹了一口气。 现在,他必须去做一件更重要,也更艰难的事情。 去岳父家,把老婆孩子接回来! 不管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代价! 第11章 浪子回头,提肉上门负荆请罪! 陆青山一脚踏进屋子,冰寒刺骨,简直像个冰窖。 水缸里的水结了薄薄一层冰,像蒙了层窗户纸。 他攥紧拳头,对着冰面狠狠砸了下去! “咔嚓!” 冰碴四溅。 他用瓢舀起混着碎冰的冷水,猛地浇在脸上。 “嘶——!” 刺骨的寒意瞬间炸开,从头皮麻到脚底,激得他浑身一颤。 脑子里那团浆糊似的混乱,总算被这兜头冷水强行镇住了几分。 他飞快脱下身上那件沾满狍子血污、散发腥气的破棉袄。 走到炕边,开始翻箱倒柜。 得换身衣服。 不能再像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野人。 更不能像个上门讨债的凶神恶煞。 终于,他从箱底扒拉出一件叠得整齐的旧棉袄。 上面补丁摞着补丁,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林月娥的手艺。 但月娥给洗得干干净净的。 他默默套上。 对着水缸里映出的模糊人影,他胡乱扒拉了几下鸡窝似的头发,又用力搓了搓脸,试图抹平眉宇间那股子戾气。 他得像个人样。 至少,看起来不能那么吓人,那么混账。 走到院子里那堆狍子肉前,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决绝。 他抽出柴刀,咬着牙,在那堆肉里挑拣着。 最后,他割下了一条完整的后大腿。 这条腿肉最厚实,肥瘦相间,纹理清晰漂亮,足足有十七八斤重。 这绝对是整只狍子身上数一数二的好肉。 他找到几张泛黄却干净的油纸,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地将肉包好。 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包裹什么绝世珍宝。 提着肉,走到院门口,他脚步顿住了。 抬头,望天。 铅灰色的天空低低地压着,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张开嘴,用力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希望这凛冽的北风,能吹散他胸腔里那股堵得发慌的憋闷和无地自容的屈辱。 去林家。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重重压在他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前世的种种不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老丈人失望透顶的眼神,岳母背地里偷偷抹泪的模样,还有月娥每次从娘家回来时,眼底深处那一抹怎么也藏不住的委屈…… 一幕幕,如同放电影般,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刀子一样剐着他的心。 每回忆一分,脚下的步子就沉重一分。 但今天,他必须面对,他必须去! 为了什么? 是为了炕上那两床冰冷的被褥? 是为了小雪被强行抱走时,那哭哑了嗓子,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爸爸”? 是,但更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赎掉前世的罪孽,为了能挺直腰杆,为了重新活得像个人! 林家在前营村,靠着县道,隔着两道山梁子,走路得小半个时辰。 冬天的山路,更是难走得要命。 厚厚的积雪没过脚踝,雪壳子底下还藏着尖锐的冰碴。 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不着力,还得时时提防滑倒。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手上,雪粒子夹在风里,打得人生疼。 陆青山捧着那包沉甸甸的狍子肉,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他走得很慢,很艰难。 每一步,都像是在用力踩碎过去的那些荒唐岁月。 沉重,迟缓,却带着一种不容回头的决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翻过最后一道光秃秃的山梁。 前营村那一片低矮的房屋轮廓,终于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林家那熟悉的土坯院墙,也渐渐清晰起来。 墙头上落满了厚厚的雪,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孤零零地摇晃着。 只有那歪斜的烟囱里,正冒着一缕灰白色的炊烟。 烟雾在阴沉的天空下缓缓飘散,透着一丝微弱的人间暖意。 可陆青山的心,却随着离那院墙越来越近,而越发紧绷,脚步也愈发沉重。 终于,他站在了林家那扇斑驳的木门前。 门关得紧紧的,门板上的裂纹像老人脸上饱经风霜的皱纹,透着一股冷漠和疏离。 他抬起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在门前犹豫了足足半分钟。 最终,还是轻轻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 敲门声并不大,在这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连着敲了两轮,等了片刻,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几声凶狠的狗吠。 “哗啦”一声,门背后沉重的木门闩被粗暴地拉开了。 “谁啊?大白天的,催命呢!”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条缝,一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脸探了出来。 脸上的皱纹像刀刻斧凿一般,眼神锐利。 是岳父,林怀年。 当过几年兵的老头子,脾气又臭又硬,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倔驴。 当看清门外站着的是陆青山时,林怀年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他那双本就锐利的眼睛里,瞬间像是被点燃了火药桶,“腾”地一下,爆发出熊熊怒火! “你这个畜生!你还有脸找到这儿来?!” 林怀年几乎是咆哮出声,声音如同平地炸起一个响雷。 他那张脸瞬间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他猛地一把将门彻底拉开,反手就抄起了门后立着的烧火棍! 那根棍子又粗又长,一头被烧得黢黑,此刻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毫不犹豫地就朝着陆青山的鼻尖狠狠捅了过来! 棍子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气和灶膛的烟火味,直戳到陆青山眼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凶狠气势。 “滚!你给我立刻滚!我们林家没你这样的姑爷!别逼我动手打断你的狗腿!” 唾沫星子夹杂着冰冷的寒风,劈头盖脸地砸在陆青山脸上。 那根黑乎乎的烧火棍,几乎就要戳进他的眼珠子里。 若是换做以前的陆青山,被老丈人这样指着鼻子骂,拿着棍子威胁,怕是早就炸毛了。 要么梗着脖子胡搅蛮缠地顶嘴,要么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但今天,他没躲,没跑,更没有犟嘴。 他只是看着那根近在咫尺的烧火棍,看着岳父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然后,他直挺挺地,朝着林怀年跪了下去! 像一棵被狂风暴雪硬生生压弯了腰的老松,树干弯折,根须却依旧死死地扒着脚下的土地。 任凭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钻进他的脖颈,任凭岳父那雷霆般的怒骂,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在他的尊严上。 “噗通!” 一声闷响。 陆青山的双膝,重重地砸在了门前那片冰冷坚硬的雪地上。 膝盖狠狠磕在雪壳子下的冰碴上,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透过不算厚实的棉裤,直冲骨髓。 疼得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但他咬紧牙关,后背挺得像一杆标枪,就那么直直地跪着,纹丝不动。 第12章 冰雪长跪岳父门,只为妻女归! 林怀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像是被寒风冻裂的土地。 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里都像是塞满了火药,随时可能彻底引爆。 他手里那根乌黑沉重的烧火棍,仿佛还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气。 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空气,裹着风声狠狠砸下来。 陆青山跪在地上,冰冷的寒气瞬间透过单薄的裤腿,疯狂地噬咬着他的膝盖骨,痛彻心扉。 但他挺直了腰杆,仿佛要用这血肉之躯对抗整个寒冬。 他先是将手里那块用油纸仔细包裹好的狍子肉,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身前干净的雪地上。 那姿态,像是在寺庙里敬献最虔诚的祭品,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笨拙的小心翼翼。 然后,他深深地低下那颗曾经桀骜不驯、如今却灌满了愧疚和悔恨的头颅。 对着林怀年,对着这扇他曾经无数次想要一脚踹开、如今却觉得比泰山还要沉重的木门,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 “咚!” 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冰冷粗粝、带着碎冰碴的地面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也带起了一小片细碎的雪沫。 额角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温热的粘稠液体缓缓渗出。 但这皮肉之苦,远不及他心中悔恨的万分之一。 那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无比。 “爹!” 陆青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哽咽。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挤出来。 仿佛都带着血和泪。 “爹!我错了!!” “以前……以前那都是我的错!是我浑蛋!是我王八蛋!是我不是人!!” 他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雪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血印的痕迹。 声音里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悔和绝望。 “您打我,骂我,您今天就是拿棍子打死我,我都认了!绝不还手!”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您都不信,我也不求您立马就能原谅我这个混账东西……” “我只想……我只想从今往后,堂堂正正做个人,靠这双手,让月娥和小雪吃饱穿暖,不再受一点委屈!” “我真的想改!我发誓!!” “求您……求您让我看看月娥,看看小雪……” “求您……让我……让我把她们娘俩接回家……”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已经彻底哽咽,话都说不完整。 肩膀也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一个身高体壮的七尺汉子,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冰天雪地里,额头渗血,泣不成声。 放下了所有的尊严,撕碎了所有的脸面,像个走投无路、犯了大错的孩子一样,对着长辈,痛苦地忏悔。 这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一跪! 这番声泪俱下、带着血印的忏悔! 让原本已经怒火攻心、准备动手的林怀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举着烧火棍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忘了放下,也忘了砸下去。 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了一刹那,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跪在雪地里,哭得像个泪人似的陆青山。 那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印象里的陆青山,是那个油嘴滑舌、好吃懒做、一言不合就敢跟他瞪眼睛的混球啊! 什么时候,他见过陆青山这么低过头? 什么时候,他见过陆青山这么……狼狈又……决绝地认过怂? 院子里那条刚才还狂吠不止的大黄狗,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呜咽了两声,夹着尾巴退到墙角,也不叫了。 一时间,整个林家小院内外,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 风卷着房顶上细碎的雪粒,无情地打在陆青山那件单薄的旧棉袄上,打在他微微颤抖、却依旧挺得笔直的脊背上。 就在这时,堂屋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了。 林月娥那张苍白憔悴的脸露了出来。 她眼圈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显然是刚刚撕心裂肺地哭过。 她怀里紧紧抱着小雪。 小丫头把脸深深埋在母亲怀里,小小的身体还在因为之前的争吵和惊吓而瑟瑟发抖。 当小雪从母亲的臂弯里,怯生生地抬起头。 看到院门口,平日里威严的外公怒气冲冲拿着棍子,指着雪地里跪着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 特别是看到那人额头上似乎还有血迹时……那双原本就噙满泪水的大眼睛里,瞬间被巨大的惊恐所填满! “哇——!” 一声尖锐凄厉的哭喊,猛地划破了院子里的沉寂! 小雪死死地拉扯着母亲林月娥胸前的衣襟,小手攥得死紧。 哭得撕心裂肺,小身体不停地抽搐发抖。 这哭声,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子,一刀一刀,狠狠地剜在陆青山的心口上! 比额头的伤,比膝盖的痛,疼上千倍万倍! 疼得他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揉碎了一样!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一丝咸腥的血味。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和自责。 这就是他过去造的孽! 让弱小不懂事的孩子经历至亲之间剑拔弩张的局面。 他强忍着心如刀割的剧痛,缓缓睁开眼睛。 努力扯动嘴角,试图对女儿露出一个他自认为最温和、最慈祥的笑容。 可那笑容,大概比哭还难看,充满了苦涩和哀求。 小雪那一声哭喊,尖利得像冰锥子,瞬间扎穿了院子里凝滞的空气,也扎穿了陆青山的心。 林月娥紧紧抱着女儿,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她看着跪在地上,额头带血的丈夫,又看看怒发冲冠的父亲,眼里全是无助、慌乱和深深的矛盾。 林怀年举着烧火棍的手,因为小雪这声哭喊,微微顿了一下。 他眼里的怒火更盛,却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和心疼。 他低头,恶狠狠地瞪着陆青山:“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 “把我外孙女吓成什么样了!” “你还有脸来?你就是个祸害!” “爹……”陆青山嗓子干涩得厉害,额头抵在冰冷的雪地上,不敢抬头去看女儿那张惊恐的小脸。 “我……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们……”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林怀年手里的棍子又紧了紧,怒气再次占据上风。 “我告诉你陆青山,只要我林怀年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再进我林家的门!休想再靠近月娥和小雪!” “孩子他爹,你这是干啥呀……” 这时,里屋门帘一挑,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快步走了出来,正是陆青山的岳母李翠莲。 她看到院里的阵仗,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拉林怀年的胳膊。 “有话好好说,外面天寒地冻的,你看青山这额头都磕破了,快让孩子起来,别跪坏了膝盖!” 李翠莲心疼女儿,也怕这个倔驴一样的老头子真把人打出个好歹。 “青山啊,当初月娥你们俩郎才女貌多般配,你这不回城也没啥,在这好好过日子多好。“ “你看现在弄的,家不像家。” “你可别怨你爹,他也是看你们这日子过的…实在是心疼他们娘俩儿……” 她看到陆青山跪在雪地里,那样子确实可怜,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你别给我废话!给我起开!”林怀年一把甩开老伴的手。 “这没你的事!这畜生今天不打断他的腿,他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第13章 月娥开口护夫:这一次,我信你! “爹!别……” 林月娥终于忍不住,哭喊出声。声音细若蚊蝇,却像针一样,扎破院子里的僵持。 她抱着小雪,往前挪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眼神哀求,看着父亲。嘴唇被贝齿咬白,几乎出血。 小雪似乎感受到母亲颤抖和哀伤,哭声止住。 身体还在母亲怀里,一下一下抽噎。小小肩膀耸动,像受伤小兽,紧紧依偎。 偷偷地,她从母亲肩头探出头。 怯生生地,瞄向跪在地上的陆青山。 外公狰狞的面孔,手中的烧火棍,雪地里狼狈熟悉的身影…… 恐惧依旧如潮水,涌来。但恐惧深处,似乎多一丝孩子特有好奇和困惑。 那个凶巴巴的爸爸,怎么跪雪地里,像做错事小孩? 陆青山听到林月娥这声“别”,带着绝望颤音。 心底深处,仿佛冰封种子,终于破开泥土,探出一丝嫩芽。 希望的光芒,微弱却真实。 他缓缓抬头,沾着血污雪水的额头,映着林月娥含泪眸子。 那双眼睛里,依旧盛满恐惧、怨怼。多年家暴烙印,难以磨灭。 但这次,冰冷底色下,他捕捉到一丝痕迹。 一丝微弱,几乎被风雪吹散的松动和不忍。 他读懂那眼神。 读懂她内心深处,那份被伤透,却依旧残存的,对他的期盼。 他没再说话。千言万语堵住喉咙口。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他只是重新低下头。对着林怀年,又一次,重重磕下头去。 咚! 这次,额头与冰冷地面撞击。声音更沉闷。 仿佛要将所有悔恨和决心,深深烙印这片冰冷土地。 地上,油纸包裹的狍子肉,孤零零躺在雪地上。 像无声承诺,又像卑微恳求。 渗出血丝,在纯白雪地的映衬下,格外刺目,格外悲凉。 “呦呵,这大周末的,这是演哪出苦情戏啊?” 屋里,不和谐声音传来。打破窒息沉寂。 屋里走出一个男人。林怀年小儿子,林月娥弟弟,在镇里供销社上班的林月强。 旧棉袄洗得发白,头发乱糟糟。像是刚从热炕爬起,眼角带一丝惺忪睡意。 他出来,轻蔑眼神,扫视跪地上的陆青山。嘴角撇出讥讽弧度。 “陆癞子,你也有今天?”他阴阳怪气开口。 声音尖酸刻薄。字字淬了毒冰碴,砸陆青山千疮百孔的心上。 “别以为弄到狍子肉了,演几出戏,就能把人哄回去!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憋着坏水!肉说不定还是偷来的呢!” 他故意提高嗓门。生怕别人听不见。 字字挑衅,煽风点火。 “爸,你可别犯糊涂!这陆青山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本性难移!你今天心软,保准明天后悔!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林月强这番话,像冰水。兜头浇灭林怀年心中,刚燃起一丝动摇。 他饱经风霜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胸膛剧烈起伏。 攥烧火棍的手,青筋暴跳。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陆青山打个半死。 陆青山缓缓抬头。 眼神冰冷,像数九寒天冰碴。直直射向林月强。 这个小舅子,前世就是搅屎棍! 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仗着他二叔在湾沟镇有点门道,帮忙给他找了个供销社售货员的工作,更是飞扬跋扈。就喜欢背后阴阳怪气,挑拨离间。没少给他和月娥添堵。 胸腔怒火翻涌。太阳穴突突直跳。 几乎压不住,想要一拳揍过去的冲动。 但他死死咬牙。硬生生将暴戾情绪压下。 现在不是跟人渣计较时候。 当务之急,是要将月娥和小雪,带回家! 林怀年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像破旧风箱,发出沉重喘息。 他死死盯着跪在雪地里的陆青山。眼神复杂至极。 痛恨、失望、怒火、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各种情绪眼底交织。 让他整个人,像绷紧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一方面,他痛恨陆青山以前混账行径。恨不得立刻祸害赶出林家,永世不见。 另一方面,陆青山今天表现,确实意外。声声泣血忏悔,额头血印。 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混球,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但多年积怨,多年失望。岂是容易化解? 最终,他没再举起棍子。 或许碍于老伴和女儿面子。 或许内心深处,残存一丝对陆青山真正改过自新的期望。 又或许,仅仅因为不想再让小雪受到惊吓。 但他依旧态度坚决。 语气冰冷,像寒冬腊月冰碴:“想接小雪?门儿都没有!” “除非你彻底改邪归正,做个人样来!让老子看到你真真正正变好,让月娥和孩子过上安稳日子。” “否则,你这辈子别想踏进我林家大门!” 说完,他重重哼一声。 转身。拄着烧火棍,气呼呼往屋里走。 背影佝偻而固执,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陆青山的心,瞬间沉谷底,一片冰凉。 他知道,老丈人铁了心跟他划清界限。 今天想要得到认可,想要把月娥和小雪接回家。 恐怕,真的难如登天。 就在他感到绝望,浑身冰冷的时候。突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角。 那只手很轻,很柔,却像一束阳光,穿透笼罩他心头阴霾,带来一丝温暖和希望。 他猛地抬头,看到林月娥。她正站在他面前。 眼神坚定而决绝,看着他。 小雪也被妈妈放在地上,一手紧紧牵着妈妈的手。另一只小手,不安地揪着妈妈衣角。 小声抽噎,像一只受惊小兔子。 “爸妈,我嫁给陆青山,就是他媳妇,也是小雪的妈妈。” 林月娥声音不大,带着不容置疑坚定和决绝,侧身站着像寒风中傲然挺立寒梅,散发淡淡幽香。 “我相信青山能当好这个家。也请你们相信他,相信我。” “今天,我肯定要跟他回家。你们别生气了。过些天,我们再来看您二老。” 说完,她扶着小雪,转身走到陆青山身边。 和他并排跪下。 对着林怀年和李翠莲,深深磕了个头。 “爹,娘,我们走了。” 然后,她拉着小雪,抹了下眼泪,头也不回,朝着院门外走去。 步履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陆青山看着林月娥坚定背影,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温暖。 他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需要鼓起多大勇气。 她要面对父母责难,要承受亲戚邻里议论,还要承担未来可能面临的风险。 但很明显,林月娥相信他陆青山,她能和他一起,共同面对未来风风雨雨。 第14章 破冰!她拉起他的手,并肩入风雪! 李翠莲看着女儿那决绝得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就淌了下来。 泪水划过她那张被岁月和愁苦刻满痕迹的脸颊,无声无息。 她下意识想上前去拉,去劝,却被身旁的老头子林怀年一把攥住了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让她去!” 林怀年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死死盯着女儿消失在风雪里的方向。 “她自己选的路,就是爬,也得给我爬到底!” 林月强在旁边撇着嘴,凉飕飕地甩出一句:“哼,我看她早晚有后悔求饶的时候!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咱们!” 陆青山充耳不闻。 此刻任何争辩都毫无意义。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今后的行动才是最好的证明。才能堵住这些人的嘴。 他将那块用油纸包好的狍子肉,轻轻放在了林家院里菜地的土墙上。 然后,对着屋门口那两个身影,再次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没有言语。 站起身,他转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眼神,望了一眼林月娥那单薄却倔强的背影。 那背影在风雪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蕴含着一股让他心颤的力量。 他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她身边,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女儿小雪从地上抱了起来。 小雪的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小手下意识地就抓紧了他的衣襟,紧紧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雪,不怕,爸爸在。” 他用下巴蹭了蹭女儿冰凉的小脸蛋,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小雪埋在他还算暖和的怀里,闷闷地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抓他衣服的手更紧了。 他看向林月娥,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伸出手,笨拙地,试探性地,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林月娥的手指僵了一下,却没有抽回。 她的手很冷,指尖甚至有些刺骨。 陆青山的心,却像是被这冰凉的手烫了一下。 他握紧了些。 拉着她,抱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凛冽的寒风夹带着雪粒子,像无数把细小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陆青山抱着小雪,尽量挡住风雪,只觉得脸颊像是被冻僵了一般。 岳父家的门槛,是横亘在他面前的第一座冰山。 今天,他只是在这冰山上,凿开了一道微不足道的裂缝。 而怀里的女儿,身边的妻子,就是他凿开这座冰山,甚至翻越更多大山的全部动力。 他抱着小雪软软的小身体,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还有那紧抓着他不放的小手。 他知道,自己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成为她们母女俩遮风挡雨。 山路比来时更加难走。 积雪更厚了,脚踩下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深一脚浅一脚。 陆青山一只胳膊抱着小雪,往起提了提,将小雪裹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大部分风雪。 林月娥默默跟在他身侧,偶尔抬手,帮他拂去眉毛胡子头发上凝结的冰霜。 走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像一层厚厚的雪,覆盖在两人之间。 直到快要看到山湾村的轮廓时,林月娥才终于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和试探。 “青山……你额头……疼吗?” 她指的是他磕破的地方,那里已经结了一层暗红色的血痂。 陆青山脚步顿了顿,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额角,咧嘴,想笑一下,却扯得伤口有些疼。 “没事,皮外伤,男人嘛,这点伤不算啥。” 林月娥没再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往前走着。 “青山……”她再次开口,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挣扎,“你……以后……真的……” 她没说完,但陆青山懂她的意思。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郑重地看着她。 风雪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眼神里的坚定,却像烧红的烙铁,清晰无比。 “月娥。” 林月娥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我陆青山,对天发誓。”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砸出来的。 “从今往后,我若再碰那玩意儿一下,就让我出门被雷劈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誓言,狠厉,决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惨烈。 林月娥的身体微微一颤,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让她爱过、恨过、绝望过的男人。 他的脸被风雪刮得通红,额头还带着血痂,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在黑暗中顽强燃烧的火苗。 她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我信你。” 陆青山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拭去眼角的泪花,憨厚地笑了笑。 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握紧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拢在自己宽大的手掌里,揣进上衣口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然后,他转身搂着女儿,拉着妻子,朝着那个虽然破败,但此刻却显得无比温暖的家,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走去。 又走了一段路,小雪突然在他怀里动了动,小声说道:“爸爸,我冷……” 陆青山赶紧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柔声说道:“再忍忍,马上就到家了,到家就好了。” 林月娥听了,停下脚步,解开自己身上外面的旧棉袄,想要给小雪披上。 陆青山连忙阻止了她:“别,你穿上吧,你身子弱,别冻着了。” 他说着,把小雪又往自己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就在这时,小雪突然指着前方,兴奋地喊道:“爸爸,妈妈,快看,是家!” 陆青山和林月娥顺着小雪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炊烟习习的村落里,一座低矮的土坯房,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那是他们的家。 虽然破旧,虽然简陋,但却是他们温暖的港湾,是他们幸福的起点。 陆青山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喜悦,小步跑了起来。 “到家喽,煮狍子肉喽!” 他不顾手臂酸麻,边走边将小雪半举起来,十分兴奋地小声说道。 小雪瞪大眼睛,兴奋地哈哈笑着。 陆青山加快脚步,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林月娥也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风,还在刮。 路,还很长。 但这一次,陆青山不再是一个人。 他有妻子,有女儿,有兄弟,有希望。 他相信,只要他努力,只要他坚持,他一定能给她们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幸福的未来。 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他陆青山,一定会堂堂正正地活出个人样来! 第15章 山野之心显神威,老柞树下藏宝贝! 寒风刮了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终于消停了。 屋里炕烧得滚烫,烙得人后背暖洋洋的。 陆青山睁开眼,抬手伸出被子一摸,笑醒了,空气冻得鼻头冰凉。 身侧,是妻女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林月娥侧着身子,长睫安静垂落,睡颜恬静安稳。 小雪蜷在母亲怀里,像只小奶猫,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 嘴角微微上扬,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陆青山的心,一下子被填得满满当当,又软又烫。 这种安宁和温暖,是他上辈子求而不得的奢望。 看着她们娘俩,他无声地攥紧了拳头。 昨天老丈人那句“做个人样来,让月娥和小雪过上安稳日子”,像烙铁一样滚烫地印在他心上。 光靠打几只兔子野鸡换点肉吃,只能勉强糊口,离“人样”差着十万八千里! 更别说给她们娘俩一个真正的幸福生活! 必须搞钱! 搞到真正的硬通货! 能换成白花花大米、厚实棉布、救命药材的硬通货! 他轻手轻脚地给他俩把被子拽了拽,转身下了炕,动作轻得像猫,生怕一点声响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披上那件补丁摞着补丁,却带着淡淡皂角香气的旧棉袄,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屋外。 天刚蒙蒙亮,清晨的空气冷得像刀子扎进肺里,激得他一个哆嗦,脑子瞬间清醒无比。 冰雪特有的那股子清洌气息,激得他一个哆嗦,脑子瞬间清醒无比。 院子里积雪厚厚,在晨曦中泛着清冷的光。 【山野之心】! 他心念一动。 这玩意儿不仅能感知活物,对山里的草木似乎也有感应。 这无边无际的关东山,就是个巨大的宝库! 除了野牲口,那些藏在深山老林子里的药材、山货,才是真正值钱的好东西! 有些上了年份的老山参、灵芝、珍稀药材,挖到一株,就能让一家人彻底翻身! 主意打定,陆青山不再迟疑。 他简单扒拉了几口灶上温着的狍子肉汤,又把足够妻女吃一天的肉细心剁好,用家里仅有的一个破瓦罐煨在灶膛的热灰里。 剩下的狍子肉也换不来什么正经东西,不如就留在家里当口粮。 然后,他抡起斧头,把院子里剩下的木头劈成一捆捆整齐的柴禾,放在灶台边三小捆,剩余的塞进棚子码得满满的。 做完这一切,他才揣上那把磨得雪亮的柴刀,掖好斧头和从李老蔫那换的麻绳,再次出了村子。 像一道孤狼的影子,一头扎进了白茫茫、望不到边际的关东山干饭盆林子里。 这一次,他没走那些被猎户们踩得溜光、相对安全的熟路。 他完全凭着【山野之心】那股玄之又玄的指引,专门挑那些没人去、地形复杂的原始老林子里钻。 特别是那些阳坡和背阴坡交界的地方,最容易藏着宝贝。 【山野之心】全力运转起来。 周遭的世界在他感知中,瞬间变得无比鲜活和立体。 风吹过光秃秃树梢的呜咽声。 老鹞子在山顶盘旋的破风声。 厚厚雪层下,冬眠虫豸那几乎细不可闻的蛰伏声。 远处,有野兔在枯草根下刨食的窸窸窣窣。 更远的地方,隐约传来几声悠长的狼嚎…… 这一切,都像放电影一样,清晰无比地映入他的脑海。 更奇妙的是,他似乎能“嗅”到不同植物散发出的,极其微弱却又截然不同的“生命气息”。 有的生机勃勃,充满了力量。 有的气息衰败,像是即将枯萎。 有的冻在土里,等待厚积薄发。 还有的……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而醇厚的独特韵味。 那韵味,仿佛沉淀了岁月精华,像一盏在黑暗中摇曳的金色烛火! 就是它! 他像一头经验最老道的猎犬,更像一头对自己领地了如指掌的孤狼。 循着那丝金色气韵,在没过膝盖的深雪里艰难跋涉。 积雪软得像新棉被,脚脚没过膝盖,趟着雪跨着走,软绵绵的不受力,每一步都极其耗费体力。 刺骨的寒风轻易就吹透了他单薄的棉袄,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但他毫不在意。 心中只有一股火热的信念在熊熊燃烧,驱散了严寒。 翻过一道陡峭的山梁,又绕过一片在寒风中枝桠瑟瑟发抖的白桦林。 最终,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下,他停下了脚步。 这片山坡上长满了需要两人才能合抱的老柞树,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他在这里反复地转悠起来。 【山野之心】的感应,在这里捕捉到一种极其特殊,却又有些飘忽不定的“气息”。 它不像普通草木那样张扬,反而带着一种内敛的、沉静的力量感。 若隐若现,极难捕捉。 他凝神细细分辨,像剥茧抽丝一样,顺着那微弱的感应源头,一步步靠近。 突然,他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低头一看,是一截被雪覆盖的枯树根。 “不对!” 陆青山心中一凛。这枯树根的走向,与周围的地势格格不入,像是被人故意摆放在这里的! 难道……这附近有人?! 他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柴刀,【山野之心】运转到极致,仔细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生物的气息后,他才稍稍放松了警惕,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那股金色气韵上。 气韵的源头,就在附近! 最终,他在一棵附近最粗的树皮开裂如同龙鳞般粗壮的老柞树附近,停下了脚步。 这里的气息最浓郁! 就是这儿了! “棒槌……棒槌……救命……救命……” 就在这时,几声清脆急促、带着特殊韵调的鸟鸣,突兀地从头顶传来。 陆青山浑身猛地一震! 他豁然抬头! 只见几只羽毛灰扑扑、叫声奇特的小鸟,正落在老柞树边上光秃秃的枝桠上,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棒槌雀! 是棒槌雀! 放山人的传说里,这种鸟天生就喜欢跟着人参跑,是山神爷派来引路的使者! 找到棒槌雀,就离找到那山中至宝不远了! 他的心跳瞬间如同擂鼓,“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他强行压抑住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狂喜,猛地蹲下身。 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扫视着老柞树根附近的地面。 扫开厚厚的积雪,下面冰冻的落叶层,果然有几处微微的、很不自然的隆起! 与周边平坦均匀的落叶层,截然不同! 就是这里! 错不了! 他抽出腰间的柴刀,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人,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层厚厚的积雪。 雪层下,是冻得发黑、掺杂着枯枝败叶的泥土和厚厚的腐殖层。 他不敢用柴刀直接去刨,生怕一不小心伤到下面的宝贝分毫。 他记得老把头说过,挖参最忌讳的就是用铁器,容易伤了参的灵气,最好是用骨铲或者木铲。 可惜他现在啥也没有,只能用手了。 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一点一点地,往下抠挖。 泥土冻得像铁疙瘩一样坚硬。他的手指很快就变得僵硬、麻木,冻得通红,失去了知觉。 但他毫不在意,心里只有一片火热。 当把整个冻着的腐殖层整体掀起来,露出未冻的烂叶时,陆青山惊奇地看到,几片枯黄中还带着一丝残绿、形状如同巴掌的复叶,露了出来! 叶柄细长,形态十分独特! 他心头狂跳,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继续屏息凝神,更加小心地往下挖。 终于!一截颜色呈淡黄色、如同婴儿手臂般粗细的根茎,显露出来! 不止一条!而是几条粗壮的根须虬结在一起,形态饱满丰腴! 根茎的表面,带着一圈圈细密清晰、如同年轮一般的横纹!那是芦碗! 舒展有力的根须(艼)上,还缀着一颗颗珍珠般的晶莹疙瘩!那是珍珠点! 这活脱脱就像一个沉睡的、白白胖胖的人参娃娃! 一股混杂着泥土清香和难以形容的特殊药香,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那香气,浓郁得让他精神一振,疲惫一扫而空。 “好家伙!这得是上了年份的老参啊!” 陆青山两眼放光,激动得浑身都在轻微颤抖。虽然他对人参的具体品级、年份什么的,还是一知半解。 但光看这饱满的品相! 这婴儿手臂般的粗壮根茎! 这舒展有力的根须! 还有这醉人的浓郁香气! 再加上那传说中的棒槌雀叫声印证! 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是真正的老山参! 这玩意儿要是拿到镇上,找到识货的药铺或者供销社懂行的人手里,绝对能换一大笔钱! 一笔能让他家彻底翻身的巨款! 足够他把家里那四面漏风的土坯房,扒了重盖成亮堂堂的砖瓦房! 足够给月娥和小雪扯上几身崭新的、厚实的棉袄棉裤,还有好棉鞋,让她们漂漂亮亮、暖暖和和地过冬! 足够让她们娘俩顿顿吃上白面馒头,隔三岔五还能见着荤腥! 他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他只有用手指,还有临时削尖的木棍,顺着人参根须的走向,一点一点地清理周围冻得邦邦硬的泥土。 生怕碰断哪怕一根最细小的须根。 那都会影响品相和价值。 这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体力。 好在有厚厚的雪层和树叶腐殖层包裹着泥土,不然这寒冬腊月,任谁也打不开这老参窝。 寒风飒冽,他却全神贯注,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他才终于将这株形态完美、至少有他手臂长的“大家伙”,连带着所有密密麻麻的须根,都完整无缺地“请”了出来。 捧着这沉甸甸、如同玉石般温润的“山神爷的赏赐”,他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他又在附近仔细地搜寻了一圈。 凭借着【山野之心】那敏锐得不像话的感应,果然,在另外两处更为隐蔽的石缝下、朽烂的树洞边,又挖到了十几株大小不一的各类药材。 虽然个头、品相和价值,都远不如第一株那么惊人,但也都相当不错,拿到外面也能值不少钱。 将所有的收获,都用带来的干净布块,还有从背阴处找来的柔软苔藓,一层又一层地仔细包裹好。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袱背在身前。 感受着那沉甸甸、几乎坠得他腰都有些发酸的分量。 陆青山的心,也跟着火热得滚烫起来。 有了这些宝贝,这个冬天,这个家,就有盼头了! 第16章 怀揣老参王,搏命闯黑夜! 夕阳西下。 金红色的余晖给雪白的群山镀上了一层暖色。 气温却骤然下降。 天色迅速暗淡下来。 山风开始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林间传来如同鬼哭狼嚎般瘆人的呜咽声。 陆青山抬头看了看迅速黑下来的天色,不再停留。 他没有选择回家。 村里人多眼杂,怀揣如此重宝,一旦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他辨明方向,趁着夜色彻底笼罩大地之前,朝着几十里外的湾沟镇疾步走去。 这些宝贝见不得光。 只有镇上那些隐秘的渠道,比如黑市,才能快速变现。 换成实实在在的钱,还不会引人注意。 去湾沟镇的路多是崎岖难行的山路,尤其是在这冰封雪覆、伸手不见五指的冬夜。 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积雪深处还隐藏着冰窟窿和被雪覆盖的沟坎,稍有不慎就可能摔断腿。 他将那顶破旧的狗皮帽子拉得更低,遮住大半张脸。 避开相对平坦却也更容易遇到人的大路,专挑那些只有猎人和采药人才会走的、隐蔽在山林间的野径。 【山野之心】的预警能力此刻成了他最好的护身符。 他全神贯注,感知着周围环境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走到一处地势狭窄、两边是陡峭山壁的山谷时,他心头猛地一跳! 一股冰冷刺骨、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尖锐危机感瞬间炸开! 前方不远处的雪地里潜藏着浓烈的恶意和新鲜的血腥气! 不止一个! 气息凶戾!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急停脚步,呼吸都瞬间屏住。 一个猛子扎到旁边一块足有一人高的巨大岩石后面。 将身体死死贴在冰冷的石壁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夜风中,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带着喘息的低吼。 还有金属碰撞的轻微“咔哒”声。 借着天上微弱的星光,他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从岩石边缘探出米粒大小的一点视野望去。 只见前方大约二三十米远的雪地上,赫然有三个模糊的黑影。 他们正围着地上一个趴伏着、一动不动的影子粗暴地翻找着什么。 浓郁的血腥味顺着风飘过来,令人震颤。 “他娘的!真是个穷鬼!搜遍全身就这几个子儿,还不够哥几个喝顿凉水!” 一个粗嘎的声音恨恨地骂道,似乎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晦气!白费老子力气!还以为能捞着点过年钱!” 另一个尖厉的声音附和着,充满了不甘和暴躁。 “早知道不如直接抹了脖子省事!” “别墨迹了!”最后一个声音显得有些急促和警惕,“赶紧走!这鬼地方邪乎,一到晚上阴风阵阵的,别再撞上硬茬子或者巡山队的民兵!” 是劫道的! 而且刚把人打倒在地,不知死活! 陆青山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窖里。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死死护住胸前的包裹。 那里面的东西,是他和妻女未来的希望! 若是刚才他反应慢上半秒,或者【山野之心】的预警晚了一瞬,冒冒失失地一头冲过去…… 他不敢想那后果! 人财两空,死无全尸! 月娥和小雪怎么办? 这个念头让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牙关都不自觉地咬紧。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劫匪似乎觉得不解气,抬脚狠狠踹了地上的尸体一下。 嘴里骂骂咧咧地朝陆青山藏身的方向走了几步,似乎想找个地方撒尿。 陆青山的心跳几乎停止! 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死死贴着岩石,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 那劫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雪地特有的“咯吱”声。 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近了,更近了! 陆青山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劣质烟草混合着血腥的难闻气味! 只要对方再往前走两步,或者不经意地往岩石后扫一眼……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头鹰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磨蹭啥呢?快走!”山谷另一头的同伴不耐烦地催促道。 那个走近的劫匪似乎被吓了一跳,动作一顿。 骂了一句“操!催命呢!”,最终没再往前,转身骂骂咧咧地追上了同伴。 三个黑影很快消失在山谷的另一头,夜风将他们的声音彻底吹散。 陆青山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像虚脱了一般,缓缓滑坐下来。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刚刚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暴露了! 直到确认【山野之心】的感知范围内再无危险气息,他才感觉到四肢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僵硬酸痛。 手心全是冷汗。 这条命,是【山野之心】捡回来的! 更是为了月娥和小雪,绝不能丢! 这年月,这地界,确实不是太平地方。 尤其天黑透了的山林边缘,更是野得很。 陆青山没有立刻动。 他像块石头一样死死贴着冰冷的岩壁,耳朵竖着,捕捉风里一丝一毫的动静。 心跳还在嗓子眼扑腾,刚才那一下,魂儿差点吓飞了。 胸前那个沉甸甸的包裹,滚烫,也沉重得压得他喘不过气。 要是那几个天杀的晚走一步…… 要是他们眼神再尖一点…… 想到这,后背的冷汗又冒出来一层。 夜风更冷了,刮得山谷呜呜作响。 他屏息凝神,又等了老半天。 确认风里除了松涛声,再没别的杂音,他才像只受惊的狸子,悄无声息地滑出岩石。 动作极轻,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寸阴影。 他把包袱转向身后,正了正。 然后,他才快步走到雪地里那道趴着不动的人影边。 没急着碰,先是蹲下,借着微弱的天光观察。 随即伸手,极快地探了探对方脖颈。 还有气儿。 口鼻处,一小团微弱的白气呼出,又迅速被寒风吹散。 还活着。 可就这么躺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地里,离冻成冰棍儿也没多远了。 陆青山眉头拧紧。 麻烦。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怀里的东西太烫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看着地上这人一动不动,蜷缩在那儿的样子,他心里那点东西又在拱火。 妈的,好歹是条人命。 而且,这人要是真冻死在这儿,明天被人发现,没准会引来派出所的人,到时候更麻烦。 他目光快速扫过周围,想看看那几个劫道的有没有落下什么线索。 雪地上除了杂乱的脚印,空空荡荡。 目光一顿。 在那人伸出的手边不远,雪窝子里半埋着个东西。 像本书。 他几步过去,弯腰捡起,拍掉上面的雪。 硬壳封面,借着星光勉强辨认——《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翻开冻得有些僵硬的封面,扉页上有一行钢笔字,写着:赠张国胜同志,前程似锦。 下面还有个吴启华的签名和日期。 张国胜? 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他心里一动,蹲下身,借着微光,伸手把地上那人的脸扳过来一点。 一张冻得发青的脸,一个眼镜片也磕碎了,眉宇间有股子读书人的味道。 猛地,他想起来了! 这不是前两年在他们山湾村搞过扫盲班的那个吕家村大队的知青,张国胜吗? 印象里,他也是北京老家,他也还没回城呢。 人看着挺斯文和气,没想到这么倒霉。 “喂!醒醒!”陆青山推了他一把。 没反应。 他又加了点力气,晃了晃:“张国胜!醒醒!冻死了!” 地上的人哼唧了一声,眼皮费力地抬了抬。 眼神先是空洞,然后慢慢聚焦在陆青山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和茫然。 “……你是?”张国胜嗓子干得像砂纸,“我……这是哪儿?” 他想坐起来,脑袋一疼,又倒了回去。 “我是山湾村的知青陆青山,你来我们村讲过扫盲班。”陆青山言简意赅,“你碰上歹人了,刚走。” 他指了指远处雪地里模糊的脚印。 “运气不错,没下死手。” 张国胜这才回过神,下意识摸后脑勺,血都已冻成了冰碴,手碰上疼得直吸凉气。 接着他猛地去摸怀里的口袋,空的。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神绝望:“钱……我的钱……回城的钱……” 他喃喃着,随即看向陆青山,眼神复杂又感激:“谢谢……同志,谢谢你……” “我刚路过,打猎回晚了。”陆青山打断他,语气没什么起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还能走不?赶紧回村吧,不然真得冻死。” 张国胜挣扎着,靠着旁边的石壁勉强站起来,腿直打晃。 他大口喘着气,看着陆青山:“能走,能走……谢谢,谢谢同志……” 他脸上满是苦涩和后怕。 “大恩不言谢……”他郑重地想鞠躬。 “行了,赶紧走吧。”陆青山不耐烦地挥挥手,没等他鞠下去。 陆青山转身,走上了来时的路。 出了几步,直接攀上旁边一道陡坡,动作利索地钻进更黑更密的林子里。 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夜更深了。 怀里的包裹,似乎更沉,也更烫手了。 陆青山加快了脚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去镇上! 把这要命的宝贝换成钱! 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钟都觉得瘆得慌。 这趟黑市之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万分! 接下来的路程,他变得更加警惕。 【山野之心】始终保持着高度运转,如同最灵敏的雷达。 提前感知并避开了几处可能有大型野兽出没的区域,以及另外一两处同样散发着不怀好意气息的潜在威胁。 终于,在后半夜最黑暗的时刻过去,天边悄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鱼肚白的时候。 湾沟镇那稀疏的、如同鬼火般摇曳的灯火轮廓,终于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白霜的浊气,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但他眼中却燃烧着希望的火焰。 他没有直接进镇。 镇子入口处晚上可能有民兵或者联防队员值守。 而是在镇子外围一片荒僻的、堆放着杂物和朽木的小树林里停了下来。 他靠在一棵枯树上,喘了几口粗气,平复了一下因长时间赶路和死里逃生而狂跳的心脏。 整理了一下被风雪打湿、略显凌乱的衣帽。再次确认怀里的药材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中的忐忑、激动与后怕。 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那个隐秘的、只在清晨时分才存在的黑市入口潜行而去。 成败,在此一举! 第17章 掀桌走人?猎户的豪赌,药贩子的犹豫 巷子深处,废弃仓库。 几盏煤油灯,徒劳地挣扎着,昏黄光晕扭曲,如同鬼火飘摇,拉长了地上人影,也晃出了人心底的鬼祟。 霉味,烟草味,劣质酒气,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汗酸味,各种气息交织,凝成一团浊气,沉甸甸压在逼仄空间里,令人胸闷。 嗡嗡声,低低的,压抑的,像无数只苍蝇,在你耳边无孔不入地钻营,烦躁,不安,躁动。 地上,货物凌乱,堆积如山。 来路不明的皮毛,粗糙地铺在麻袋上,散发着野兽的腥臊。 干瘪药材,随意捆扎成束,土腥气混着药味,刺鼻。 粮食口袋,咧着大嘴,谷物颗粒散落,无人问津。 阴影角落,黑暗如同黏稠墨汁,洇开,化不开。 有人影憧憧,鬼鬼祟祟,油布包裹的长条物件,在他们手中传递,寒光,一闪,冰冷,危险。 混乱,危险,欲望,贪婪。 这就是黑市。 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 陆青山的心脏,骤然收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龙潭虎穴。 前路莫测。 为了月娥,为了小雪,为了那个家。 闯! 必须闯过去! 他压低了破旧狗皮帽檐,阴影遮住了他的脸,也隐匿了他眼底的光。 身形微躬,如同一条无声游鱼,滑入人群。 拥挤,嘈杂,污浊。 他无视周围的一切,目光如鹰隼,锐利扫视。 一个个摊位掠过,一件件货物闪现,最终,他锁定目标。 角落,相对僻静。 一个中年男人,身穿油腻皮袄,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 黑框眼镜后,目光精明,如老狐狸般狡猾。 他面前,摆个木桌子铺着布,货品寥寥,几根干瘪药材,蔫头耷脑地摆在那里,像是故意伪装的诱饵。 他却稳坐钓鱼台,气定神闲,指甲一下一下,刮着什么,眼神偶尔扫过人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老油条! 陆青山心中一凛,更加小心。 他靠近,用自己壮实的身躯,隔绝了周围窥探的目光。 压低嗓音,粗粝,沙哑,带着山里人特有的质朴:“大哥,收货?” 药贩子眼皮微抬,鼻孔里哼出一声,手指依旧捻着那根枯黄甘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懒洋洋的腔调,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啥货?” “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别是几只兔子山鸡,就想来糊弄爷。” “成色不好,可别浪费时间。” 陆青山心头一沉,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不再废话,干脆利落。 解开胸前包裹,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捧着易碎珍宝。 破布包袱皮一层层剥开,露出其貌不扬的零散药材。 故意为之。 欲擒故纵,吊足胃口。 最后,重头戏登场。 他托出“大家伙”,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对待情人般呵护。 干净布,柔软苔藓,层层包裹,只掀开一角。 一截根茎,惊鸿一瞥。 淡黄,粗壮,如同婴儿手臂,其上,芦碗环绕,清晰无比,珍珠点缀,密密麻麻。 刹那间,异香弥漫。 原始泥土气息,淳厚药香,交织融合,如同无形丝线,无声蔓延。 生命力,蓬勃而出,奇异,强大。 污浊空气,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洌。 药贩子,眼珠骤然凸起,如同蛤蟆,死死盯着那截根茎。 手中甘草,啪嗒落地,浑然不觉。 推眼镜,动作急促,镜片后,精光爆射,贪婪,灼热,如同饿狼扑食。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锥,寸寸审视陆青山,仿佛要将他看穿。 语气,瞬间变了,激动,贪婪,极力压制:“这…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陆青山早有腹稿,神色不变,憨厚中带着警惕,山里人特有的那种朴实。 声音沙哑,却也沉稳:“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家里…揭不开锅了,没办法,拿出来换口饭吃。” 半真半假。 真,是窘迫。 假,是来源。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方能乱人耳目。 药贩子不再追问,小心翼翼,接过老参。 入手,沉甸甸,压手感十足,他手指一颤,心头狂跳。 煤油灯下,细细端详。 贪婪目光,如同x光,寸寸扫描,不放过任何细节。 饱满形态,丰腴根茎,舒展参须,清晰芦碗,密布珍珠点。 完美品相,无可挑剔。 鼻子凑近,深深吸气,如痴如醉,脸上露出迷醉之色。 转瞬,又强行压下,老狐狸的伪装炉火纯青。 指腹摩挲着参须和湿泥,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眼神愈发贪婪,嘴上却开始压价,毫不留情。 “嗯……看着,挺唬人,块头不小。” “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音调,指甲刮了刮参须, “年份,也就那样,顶多,五六十年。” “须子,毛糙,挖的时候,不仔细吧?” “冬天出的货,不像秋天劲大。” “品相,中下。” 一贬再贬,压低价值。 “这样吧,” 他抬起头,重新审视陆青山,眼神带着施舍, “看你不容易,大腊月山里跑一趟,我吃点亏。” “给你个数。” 手指粗短,伸出三根,灯光下晃了晃。 “三百块!不能再多!这年头,乱乱嚯嚯,这玩意儿,不好出手,我担着风险!” 三百? 陆青山心中冷笑,果真是黑心烂肺的老狐狸! 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失望,愤怒,不甘。 屈辱感,油然而生。 前世经验,社会摸爬滚打,人情世故,早已烂熟于心。 他学着记忆中那些老江湖的做派,嗤笑一声,不屑,嘲讽。 “大哥,三百块?” “打发叫花子呢?还是当我是棒槌,啥也不懂?” “敞亮人,不说暗话。” “这玩意儿,是不是宝贝,值多少钱,您心里比我清楚!” “三百块?您留着自己玩儿吧!” “哦?” 药贩子眯缝起眼睛,镜片后,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审视,惊讶,探究。 手指,桌面轻敲,笃笃笃,节奏急促,内心挣扎,激烈博弈。 沉默,片刻。 似在重新评估,陆青山的底细,人参的价值。 “……有点意思。” 终于开口,语气缓和,试探依旧。 “行,算你小子,有点见识,不是棒槌。” “不过,话说回来,这玩意儿,烫手,收了担风险。” “这样,大哥我再拿出点诚意,加点,八百!” “一口价!不能再高!再高,赔本赚吆喝!” 八百? 陆青山摆出不屑神色,对方还在试探底线! 脸上,决绝,果断,甚至带着一丝恼怒,被戏耍后的愤怒。 猛然弯腰,伸手抓向人参,动作干脆利落,决绝,像是真要拂袖而去。 “大哥,看来啊,你跟它没缘分!” “这价钱,我还不如背回去给我家那口子炖鸡汤补身子呢!” “告辞!” 第18章 五千到手!命运的豪赌,一夜暴富 “哎,哎!等等!小兄弟,别冲动啊!” 药贩子果然急了,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脸上挤出比刚才更加热情的笑容,但眼底深处的算计却丝毫未减。 “你看你这大兄弟,火气咋这么大呢?做买卖嘛,就是你来我往,有商有量的。” “这样,大哥我再拿出点诚意,两千块!现金!这总行了吧?” 他语气急促,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可是我咬着后槽牙给你的价,再高我真得喝西北风去了!” 两千块! 这个数字像块沉重的石头砸进陆青山的心湖,震得他耳膜都有些嗡嗡作响。 这笔钱,在这个城里人每月才只有三十几块钱收入的年代,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足够他家彻底翻天覆地,过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但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狂喜。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只老狐狸还没到底! 他从对方按住自己手腕的力度和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急切中,判断出对方对这株老参志在必得! 陆青山缓缓直起身子。 目光沉静地直视着药贩子的眼睛。 声音也变得异常沉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大哥,咱们都是明白人,就别绕弯子了。” “老话说''七两算参,八两算宝'',这东西小半斤,它的价值,你心里有数,我心里……也大概估摸着。” “我也不跟你磨叽浪费时间了。” 他伸出一只饱经风霜、指节粗大的手掌,比划一个八。 “一口价,八千块!” “你要是觉得行,现在就点钱,钱货两清。” “你要是觉得不行,我立马就走,绝不耽误您继续发财!” “八千?!” 药贩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瞬间尖锐了几分。 但又立刻意识到这是在黑市,连忙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甚至带着点气急败坏。 “你怎么不去抢?!” “小兄弟,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这玩意儿品相是不错,但顶天了也就值个四五千块!” “八千?你当我这是开善堂的?” 他这话一出口,陆青山心里反而彻底定了下来。 对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四五千块”,恐怕才是更接近他心理底价的范围。 看来自己报出的八千,正好卡在了对方能接受的极限边缘,甚至还略微超出了预期。 “那就五千。” 陆青山没有丝毫退让,语气干脆利落,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五千块,少一分我都不卖。” “大哥,你也是爽快人,给个准话,行,还是不行?”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现在就揣着它回家给我媳妇儿补身子去,好歹落个实惠。” 他表现出的这种对价格底线的精准把握和毫不拖泥带水的决绝态度,让药贩子彻底没了脾气。 那双在昏暗灯光下闪烁不定的眼睛死死盯着陆青山看了半晌。 像是在重新评估这个看似憨厚、实则精明得可怕的山里汉子。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终,药贩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地叹了口气。 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摆了摆手:“行!行!算你小子狠!” “五千就五千!” “妈的,今天算是栽你手里了!算我老张看走眼!”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指了指陆青山包袱里剩下的那些零散药材。 “不过说好了,这些小的,我可就按搭头给你包圆了啊!” “那些玩意儿毕竟不是什么人参鹿茸,也就是个调理身体的偏方料子,用量也少,值不了几个钱!” 陆青山心中狂喜,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药贩子动作麻利地将所有药材都小心翼翼地收进旁边一个半旧的木箱里。 然后从箱子更深处掏出一个鼓鼓囊囊、油腻腻的厚帆布袋子。 他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才解开袋口的绳子,从里面掏出几大捆用粗麻绳捆扎得结结实实的十块钱面额的“大团结”。 那钱带着一股子油墨、汗渍和不知名药材混合的特殊味道。 纸币大多陈旧,边角甚至有些磨损毛糙,显然是流通了很久的旧钞。 药贩子拉着陆青山转过身,低着头,手指翻飞,唾沫点着数钱。 光是点清这五千块,就花了他足足十多分钟。 昏暗的灯光下,他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小子也是赶上好时候了,今天正好有个南边来的大客商刚给我结了笔账,不然我手头还没这么多现钱。” 药贩子一边重新捆好钱,一边没好气地嘟囔着。 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显然这笔买卖他是赚了大头。 “记住,我姓张,专门倒腾这些山货药材的,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东西,还来这儿找我老张!” 当那五大捆、厚实得像砖头一样的“大团结”,被重新捆好递到陆青山手里时,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太沉了! 这不仅仅是五百张纸币的重量,更是压垮了他前半生所有苦难、支撑起未来无限希望的重量! 是能让月娥和小雪挺直腰杆、吃饱穿暖的重量! 是能让他彻底告别过去那个混账王八蛋,堂堂正正活出个人样的重量! 五千块钱! 在这个年代,足够在村里盖起几间敞亮气派的大砖瓦房! 足够一个普通农户家庭过上个十年! 这是他陆青山重生以来,靠着自己的胆识、智慧和那份神秘的【山野之心】,堂堂正正赚到的第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 “钱货两清,小兄弟,有缘再见。” 姓张的药贩子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老奸巨猾、看不出深浅的笑容。 陆青山没心思跟他多客套。 只是将那五大捆“大团结”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塞进贴身最里面的内兜里。 隔着几层破旧的棉袄,他依然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和沉甸甸的分量。 他用手紧紧捂住胸口,仿佛那里揣着的不是钱,而是他砰砰狂跳的心脏。 “谢了,张大哥,后会有期!” 他低沉地道了句,知道这黑市鱼龙混杂,不是久留之地,交易完成就该立刻消失。 但他没有马上离开。 强忍着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激动和立刻飞奔回家的冲动,他在黑市边缘又谨慎地转了转。 他躲开人,从那厚厚一沓钱里抽出一张十元钱。 用不要票的最低廉的价格,两块钱,在一个卖粮的摊位前买了六斤玉米面和高粱面。 又仔细称了一小袋盐巴。 这些是眼下家里最急需的东西。 有了盐,月娥做的菜就能有滋味了。 有了这些粮食,至少能让家里暂时不再挨饿。 随后,他又在一个堆满废旧金属零件的角落,看到有人在偷偷卖些工厂里流出来的边角料。 他想起自己那把开路都费劲、豁口了的柴刀。 还有打猎时威力总是不够、准头也差的弹弓。 便咬了咬牙,花了两块多钱,买了十几个沉甸甸、溜光水滑的废弃钢珠轴承。 又花了几毛钱,挑了一小捆细钢锯条。 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在他眼里却都是宝贝。 轴承里的钢珠拆出来,就是弹弓最理想的“子弹”,比石子威力大得多,准头也好。 钢锯条更是用处多多,可以截断了磨成锋利的小箭头,绑在木杆上猎杀小型动物,也可以直接剥皮剔骨。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买来的东西用破布包袱包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再次压低帽檐。 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快步而警惕地离开了这个充斥着贪婪、危险与机遇的混乱之地。 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 第19章 刚出黑市就遇黄牛,青山初识生意经 陆青山裹紧了破旧的领口。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那条阴暗潮湿的巷子。 黎明前的黑暗终于被彻底撕开,东方的天空放了大亮。 冷冽的空气也清新了几分,洗刷着黑市残留的污浊气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 冰凉的感觉瞬间窜入肺腔,让他精神一震,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怀里揣着那五捆沉甸甸的“大团结”。 五千块! 这笔巨款压在胸口,沉甸甸的分量,也压得他心里格外踏实。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前世浑浑噩噩,今生如履薄冰。 这五千块不仅仅是钱。 更是他和月娥,和小雪,还有这个家,重新开始的希望! 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疲惫感也消散了大半。 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恨不得立刻飞奔回家。 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月娥。 告诉她,往后的日子,再也不用愁吃愁穿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这位兄弟,脚步这么急,莫不是在后面撵兔子呢?赶着去哪儿发财啊?” 声音带着几分油腔滑调,突兀地从他身侧的墙角阴影里钻了出来。 带着一丝试探,一丝审视。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陆青山猛地顿住脚步! 心头一凛! 肌肉瞬间紧绷! 【山野之心】如同拉满了弦的弓,警惕地扫描着四周。 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眼角余光看似随意地瞥了一眼墙角。 一个男人。 穿着臃肿得像个球的棉袄,头上扣着一顶油腻腻的狗皮帽子。 脸上堆着市侩笑容。 他懒洋洋地靠在墙边,指间夹着半截劣质香烟,烟气缭绕。 那人眯缝着眼睛,像毒蛇盯上蛤蟆似的,紧紧盯着他。 目光在他鼓鼓囊囊的胸口处停留了片刻。 又在他略显急促的步伐上扫了一眼。 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像极了偷到鸡的黄鼠狼。 倒票的黄牛? 陆青山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个词。 这年头,物资匮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吃穿用度,样样都要票证。 有需求就有市场,倒卖票证的“黄牛”应运而生。 他们鼻子比狗还灵,眼睛比鹰还尖。 专门在黑市、车站码头这些地方溜达,捕捉一切能牟利的机会。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 还是停下了脚步。 倒票的,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甚至可以说是某种灰色地带的“刚需”。 他现在手里揣着巨款,正愁怎么把这烫手的山芋变成实实在在的物资,改善家里的困境。 买票,是眼下最便捷,也是最稳妥的途径。 但必须小心。 “大哥,有事?” 陆青山压低嗓音,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而疏离。 他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心中暗自警惕。 “嘿嘿,看兄弟你这身行头,风尘仆仆的,手里又拎着粮食包袱,八成是刚从黑市里头换了好货了吧?” 那中年男人搓着手,笑眯眯地凑近了几步。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怎么样?要票不要?哥哥我可是湾沟镇‘票界’的扛把子,各种票证,应有尽有,保管让兄弟你满意!” “票?” 陆青山故意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 眉头微微皱起。 反问道:“啥票?我听不懂大哥你在说啥。” “哎呦,兄弟你这就见外了不是?” 那人见陆青山似乎有些松动,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 他搓着手,神秘兮兮地说道。 “这年头,没票,那可是寸步难行啊!” “吃喝拉撒,柴米油盐,哪样能离得开票?” “粮票,布票,肉票,油票,工业券……” “只要你能想到的,哥哥我这儿,都能给你变出来!” “就看兄弟你需要啥了!” 陆青山心中暗笑。 这倒票的果然是人精,三言两语就摸清了他的底细和需求。 他也不再装傻充愣。 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布票,棉花票,线票,你有吗?实在价,多少钱?” “呦呵!兄弟好眼力!一下就点到‘硬通货’上了!这几样票,现在可是抢手货啊!” 那人眼睛一亮。 脸上顿时堆满了更加谄媚的笑容。 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当然有!不瞒你说,我‘倒票李’,在这湾沟镇,就没有搞不到的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搞不到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 确定周围没人注意。 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油腻腻的布夹子。 像打开潘多拉魔盒似的,一层层地打开。 露出了里面花花绿绿,五花八门的各种票证。 他指着其中几张颜色有些泛黄,纸质粗糙的票据。 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兄弟,你瞧瞧,这是正儿八经的‘吉林省特发壹人券’!” “这东西,可比金子还金贵!” “一张顶一斤上好的棉花!正经比那棉花票,还划算,还顶用!” 吉林省特发壹人券? 还能顶棉花票用? 陆青山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他还真没听说过。 不过,能顶棉花票,那就是好东西! 现在家里最缺的就是棉花。 月娥和小雪的棉衣都薄得可怜。 这寒冬腊月,再不添置点棉花,怕是要活活冻出病来。 “这壹人券,多少钱一张?” 陆青山指着那几张黄色的票据,状似随意地问道。 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嘿嘿,兄弟果然是识货的行家,一眼就相中了这压箱底的好东西!” 倒票李更加得意了。 搓着油腻腻的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声音也压得更低,更神秘。 “这‘壹人券’,现在市面上可不多见了。” “哥哥我也是托了关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供销社跟个人手里抠出来这么几张。” “这样吧,看兄弟你也爽快,也是个实在人。” “壹块五一张,你要多少?” “哥哥我今儿个开张大吉,多卖你几张,交个朋友!” 一块五一张,一张顶一斤棉花。 听起来价格还算公道。 甚至可以说有点划算。 刚才在黑市上看,棉花都炒到两块钱一斤了,而且有价无市,想买都不一定买得到。 第20章 财神爷降临湾沟,倒票李谄媚如狗 “壹人券,先给我来三十张。” 陆青山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目光扫过那些花花绿绿的票证,又补充道:“棉花票,布票,线票,你这儿都有吧?” “报个实在价。” “合适的话,我都要了。” “一次性买齐,省得麻烦。” 这话一出,那倒票李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像两个铜铃! 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哎呦喂!兄弟!真是……真是……” 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搓着手,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大气!敞亮!一看就是干大事,发大财的主儿!” 倒票李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眼睛顿时笑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乐得合不拢嘴。 之前的试探和油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近乎谄媚的热情。 “好嘞!好嘞!兄弟你放心!” ”既然兄弟这么敞亮,这么痛快,我老李也不能含糊!“ “我老李在这湾沟镇混了这么久,靠的就是一个‘实在’!” “保管给你最低价!最低价!” 他唾沫横飞,竖起油腻腻的手指,飞快地报着价,声音压得更低,透着一股子神秘。 “棉花票,市面上都炒到两块了,给兄弟你一块八!吐血价!” “布票,黑市里抢破头,七分钱一寸,给兄弟你!不能再低了!” “线票,这个便宜,一轴五分!” ”这些绝对是湾沟镇最低价,再低我就真要赔本赚吆喝了!“ 陆青山心里默默盘算。 价格还算公道,比黑市略微便宜那么一丢丢,主要是省事,也安全。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最怕的就是麻烦。 “行,就按你说的价。” 他点头,语气依旧平静。 “壹人券,三十张。” “棉花票,三十斤的量。” “布票,六十尺。” “线票,四轴。” 他顿了顿,又问:“煤油票有吗?来二斤的,家里晚上没灯不行。” “煤油票?” 倒票李一拍大腿,笑得更欢了。 “兄弟真是会过日子!这个也有!不过紧俏,五分钱一两,行不?” “行。” 陆青山答应得干脆。 倒票李乐得找不着北,感觉自己撞上了财神爷。 他手脚麻利地开始清点票证,一边点,一边热情地跟陆青山套着近乎。 “兄弟,看你面生得很,不是我们湾沟镇本地人吧?也是来湾沟镇做买卖,跑单帮的?” 陆青山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付了一句,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喜欢跟陌生人过多攀谈,尤其是在这种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多说多错,言多必失,还是少说为妙,谨言慎行才是王道。 很快,倒票李就清点好了各种票证,一股脑地塞到陆青山手里,笑眯眯地说道。 “兄弟,票都点好了,你数数,壹人券三十张,棉花票三十斤,布票六十尺,线票四轴,煤油票二斤,都在这儿了,你点点,看看数目对不对。” 陆青山接过票证,大致扫了一眼,数目确实没错。 他手脚麻利地开始算账,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生怕算错一分钱。 “壹人券四十五,棉花票五十四,布票四十二,线票两毛,煤油票……一毛……” 他掰着手指头,最后报出一个总数。 “兄弟,一共是一百四十一块三毛钱!您看,分毫不差!” 一百四十多块。 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 倒票李看陆青山似乎顿了一下,连忙解释。 “兄弟,这价真不贵了!眼看要过年,家家户户都盯着呢,有钱都难买到!这些票一天一个价!我这绝对是良心价!” ”我这要不是看兄弟你爽快,又是头回生意,换了别人,这个价,我连看都不带让他看的!” 他唾沫横飞,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陆青山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倒票的嘴里没几句实话,水分肯定有,但大差不差。 这价格也确实反映了眼下的市场行情。 一百多块钱,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能买不少东西了。 但对于他怀里揣着的五千块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只是在想,这点钱,就能让月娥和小雪,在这个冬天不再受冻。 值! 太值了! 他不再犹豫。 伸手入怀,动作极其小心,却又异常快速。 他没有掏出那厚厚的一沓钱,只是凭感觉,盲数出十五张十元大团结。 递了过去。 “我这儿一共只有一百五,都是整钱。” “剩下的,你找我几张粮票就行,我就都清省了。” 当那十五张崭新的“大团结”出现在倒票李眼前时,他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死死盯着那叠钱,又猛地抬头看向陆青山鼓囊囊的怀里。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眼神里,贪婪、震惊、敬畏……各种情绪交织! 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更加谄媚和敬畏的笑容。 乖乖! 这他娘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活财神?! “哎!好嘞!好嘞!” 倒票李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接过钱的手都在抖。 他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数了两遍。 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揣进自己怀里,仿佛揣着的是烧红的烙铁。 他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谄媚。 “兄弟!钱货两清!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他赶紧又找出两张五斤的全国粮票,双手递给陆青山。 陆青山接过票证,看都没看,直接塞进包袱皮里,紧紧抱在怀里。 里面,是家的温暖,是未来的希望。 “兄弟!以后常来啊!” 倒票李点头哈腰,热情得像是见了亲爹。 “有啥需要的,或者有啥好货想出手,随时找我老李!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保证给你最公道的价格,最讲究的服务!” “嗯。” 陆青山淡淡应了一声。 转身,毫不犹豫地汇入清晨稀疏的人流。 脚步沉稳,却又带着一丝急切。 包里的票证和怀里的巨款,热辣滚烫。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 这黑市附近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哪个不开眼的盯上他。 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到相对安全的镇子大道上去。 天,已经彻底亮了。 寒风依旧凛冽,但他心里,却燃着一团火。 月娥,小雪,等着我! 好日子,就要来了! 第21章 谁说老子没钱?大团结惊爆全场! 湾沟镇供销社,红砖灰瓦,矗立在镇子最热闹的十字路口,是这片土地上当之无愧的地标。 在这个什么都缺的年代,这里几乎承载了方圆几十里人们对“好东西”的所有想象。 门前自行车、架子车、马车挤作一团,空气里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各种商品特有的气味,喧嚣嘈杂,充满生活气息。 陆青山紧了紧怀里的包袱,深吸一口混杂着肥皂香和布匹染料味的空气,迈步挤进了人头攒动的供销社。 里面更是热火朝天,十几个长长的柜台,围成几个回字形,各个柜台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顾客们扯着嗓子,售货员穿着统一的蓝制服,头戴蓝帽,大多板着脸,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陆青山目标明确,径直走向布匹柜台。 想给月娥和小雪做身厚实的棉衣,和棉被褥子,买布买棉花,是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同志,要点啥?”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陆青山抬头,动作微微一顿。 柜台后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眼高于顶的小舅子,林月娥的亲弟弟——林月强。 林月强也认出了陆青山,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嘴角夸张地向下一撇,阴阳怪气地嚷道: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山湾村大名鼎鼎的陆、癞、子吗?” “怎么着,手又痒了?跑供销社来摸鱼还是想‘借’点东西啊?” 他故意把“癞子”两个字拖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周围立刻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有好奇,有鄙夷,还有纯粹看热闹的。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 “陆癞子?癞子也来供销社买东西?” “估计是来赊账的,看他那穷酸样!” “供销社哪能赊账呢?” “嘿,你不知道吧,这人是柜台里小林的姐夫。” “唉呀,林家摊上这么个癞子姐夫,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陆青山脸色沉了沉,拳头下意识地握紧,指节泛白。前世的屈辱和不堪瞬间涌上心头。 他强压下心头的火气,为了月娥,他不能在这里闹起来。 “我来买布,买棉花。”他声音低沉,尽量平静。 “买布?买棉花?”林月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用手指点着陆青山,对周围喊道: “大家听听!陆癞子说他要来买布买棉花!他兜里除了老鼠屎,还能掏出啥来?怕不是把供销社当他家炕头,想来白拿吧?” 他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横飞:“陆癞子,我可告诉你,我们供销社是国家的地盘,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 陆青山眼神骤然变冷,如同腊月的寒冰。 他死死盯着林月强,一字一顿地说道:“林月强,看在月娥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小舅子。但你再满嘴喷粪,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意,让林月强的笑声僵在了脸上。 “你……你还敢威胁我?”林月强梗着脖子,色厉内荏,“你有票吗?有钱吗?拿出来看看啊!拿不出来就赶紧滚!” 陆青山不再废话。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解开怀里的包袱。 “哗啦——” 一叠准备好的足足一百五十元厚厚的“大团结”,被他重重地拍在了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紧接着,是一沓红红绿绿、各式各样的票证,散落在钱旁边! 壹人券、棉花票、布票、线票、煤油票……应有尽有! 整个供销社仿佛瞬间被施了定身咒!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堆钱和票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一百五十块现金!还有那么一大叠硬通货票证! 这……这怎么可能?! 林月强脸上的嚣张和鄙夷瞬间凝固,然后像调色盘一样,红、白、青、紫……变幻不定! 他眼珠子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死死盯着柜台上的钱和票。 手指颤抖地指着,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这……这……你……你哪来的?!” 陆青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迎着林月强见鬼般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响亮,传遍了安静的供销社: “偷的?抢的?林月强,你当我是你吗!?” “钱和票都在这儿,货真价实。现在,可以给我拿布和棉花了吗?” “还是说,你们供销社打开门做生意,有钱有票也不卖东西?” 这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月强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脸上血色尽褪,又气又急,恼羞成怒地尖叫:“你……你胡说!谁知道你这钱干不干净!我不卖!我们供销社不卖给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人!” 他又想煽动其他售货员:“都别理他!他是黑五类子女!他……” “吵什么吵!把供销社当菜市场了?!” 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林月强的叫嚣。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梳着大分头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正是新上任的供销社主任刘建设。 刘建设目光锐利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脸红脖子粗的林月强身上,脸色一沉。 “林月强!你又在干什么?!” “上班时间聚众喧哗,刁难顾客!影响人民群众心里供销社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形象。” “这个月的奖金全部扣掉!再有下次,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林月强瞬间像被抽了筋的蛤蟆,蔫了下去,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喊了声:“主……主任……” 连个屁都不敢再放。 刘建设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转头看向陆青山,脸上换上公事公办的表情,语气缓和了不少。 “这位同志,我是新到供销社的主任刘建设。让你见笑了,我们管理不到位。请问,您需要买些什么?” 陆青山有点受宠若惊,看了看刘主任身后货架上的大红毛笔写的标语——”禁止打骂顾客“,有点恍惚。 但主任都这么问了,陆青山看都没看蔫头耷脑的林月强一眼,直接对刘建设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主任,麻烦了。” “我要六十斤棉花,三十尺的确良布三十尺棉布,布颜色要深点的,给我媳妇和孩子做棉衣和被褥。再要四轴结实点的白线,二斤煤油,还有十斤大米。” 他说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目光坦荡,完全不像林月强口中那个“来路不明”的“癞子”。 刘建设打量了陆青山几眼,暗自点头。 这人虽然穿着破旧,但眼神沉稳,气度不凡,绝非等闲之辈。 再看柜台上那堆钱和票,更是印证了他的判断。 他新官上任,今天林月强就撞到枪口上来,正好给这镇供销社立立规矩。 他转过头,锐利的目光扫向脸色煞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林月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林月强!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这位同志要买东西吗?赶紧去仓库把棉花和布匹拿出来!动作麻利点!” “我……”林月强浑身一颤,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但他哪里敢违抗主任的命令,尤其是刚刚被扣了整月的奖金。 在刘建设冰冷的注视下,林月强咬着牙,低着头,像条丧家之犬般,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走向后面的仓库。 那背影,说不出的憋屈和狼狈。 第22章 实力碾压!供销社里扬眉吐气! 周围的顾客们大气都不敢出,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幸灾乐祸和震惊。 谁能想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林月强,转眼间就得给他最看不起的“癞子姐夫”当跑腿的? 这家伙,真是现世报! 很快,林月强就抱着一大捆棉花和几匹颜色灰蓝但厚实的布料回来了。 重重地摔在柜台上,发出“砰”的一声,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陆青山眉头都没皱一下,上前仔细检查。 棉花蓬松干燥,没有杂质。 布料是当下最流行的的确良,结实耐磨。 还有棉布,柔软贴身,正是做被褥和内衬的首选。 他满意地点点头。 另一个心思活络的女售货员见状,连忙满脸堆笑地跑过来。 殷勤地帮着量布、称棉花、拿线、煤油和大米。 “同志,您看这布料颜色怎么样?灰蓝色,最耐脏了,给家里人用正好!” “这棉花是今年的新棉,又白又软和!” “线是沪市产的,结实着呢!” 陆青山一一验过,确认无误后,开始点钱付账。 他没有直接把那一百五十块都给出去。 而是和姓张的女售货员仔细算好账目,一百四十二块四毛。 他数出十四张十块的,又从兜里摸出一些零钱,凑足了数目,递了过去。 整个过程,他动作沉稳,眼神专注。 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一笔巨款,而是再普通不过的买菜钱。 那女售货员接过钱和票,手都有些抖,连忙仔细清点,生怕出错。 就在这时,陆青山目光扫过旁边的糖果柜台,看到了里面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女儿小雪那渴望的小眼神。 “同志,再给我称半斤水果糖。”他指了指柜台。 “哎!好嘞!”女售货员答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响亮,麻利地称了糖,用油纸包好。 “一共是一百四十三块一毛钱。” 陆青山又补了七毛钱。 陆青山一通采购,和这个姓张的售货员都认识了。 他突然看到一样东西,一拍脑门,连忙问售货员,”张姐,瓷碗怎么卖,能不要票么?“ 张姐想了想,连忙说,“这个我得问问主任,稍等。“ 她一路小跑去了主任办公室,请示回来。 “陆同志,餐具可以,不属于限制物资,但是没有票,要加一些价才行,你看可以吗?” “可以,我要三个瓷碗,两个汤盆,还有四个盘子,还有筷子和勺子……”陆青山乐呵着说。 “您给算算价钱,谢谢。” …… 一趟供销社,陆青山结识了刘主任和几个售货员。 搞了一次大采购,直接花了一百五十元,惊呆了周围的众人。 林月强站在一旁,看着陆青山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容不迫地买东西。 甚至还买了孩子们才吃的糖,还挑上了碗。 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他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无地自容。 陆青山将买好的棉花、布匹、线、煤油、糖果、大米和餐具,仔细地用供销社给的绳子和自己的包袱皮打好,每个包都系了个结实的背囊结,一包包往肩上一甩,运到供销社门口外空地上,动作干脆利落,满满当当堆了一大堆让人羡慕的货物。 东西买得太多,一个人拿不下。 陆青山有些犯难,正琢磨着怎么把东西运回去。 突然想起忘了件事,他拜托张姐帮忙看一眼门口的货,他快步绕过柜台,走向刘建设的主任办公室。 他想感谢一下刘主任,正好刘主任也来到门口,问道:“同志,都办齐全了吗?” “你买这么多东西,要运到哪里去啊?要不要我帮你找辆马车?” 陆青山正愁没办法回家,听到刘建设这么说,顿时喜出望外。 他连忙说道:“主任,那真是太感谢了!我正愁着怎么把东西运回去呢!我要去山湾儿,有点远。” 刘建设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客气,都是小事一桩。” “正好有常在门口跑车的,刘华强,就在镇上跑马车,我让他送你一趟,保证给你送到家门口。具体事你们谈。” “好,那太好了。谢谢主任。” 陆青山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刘主任出了供销社。 路上没再看任何人,包括脸色铁青的林月强和态度明显客气许多的售货员张姐。 高大而沉稳的背影,在供销社拥挤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刘建设热情地把陆青山领到供销社门口,指着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说道:“华强,过来一下,这位同志要用车。” 马车旁边,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的汉子走了过来,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对着陆青山说道:“同志,你好,我叫刘华强,主任让我送你,东西都放车上吧。去哪里?” ”你好,我叫陆青山,我要去山湾村。您看怎么收费?” 陆青山客气地说。“哦,不近啊,这么多东西,得两块五,行吗?” “行,走吧。” “好嘞,痛快人,把东西搬上车!咱出发!” 陆青山连忙道谢,和刘华强一起把包袱搬上马车。 刘华强麻利地跳上车辕,扬起鞭子,吆喝一声,马车缓缓启动,朝着山湾村的方向驶去。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陆青山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供销社门口,笑面虎一样的刘建设,挥了挥手,心中充满了感激。 这位新来的供销社主任,不仅帮他解了围,还主动帮他找车,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不过,一想到刚才林月强那怨毒的眼神,陆青山的心情又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今天当众得罪了林月强,以后和林家的关系,恐怕会更加复杂了。 但陆青山并不后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管他是谁。 林月强既然主动挑衅,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刘建设看着陆青山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个山湾村的陆青山,看来不简单啊…… 直到陆青山的身影消失在供销社门口外的大路上,刘建设回到了办公室里,供销社里面压抑的气氛才猛地松弛下来,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那人真叫陆癞子?他哪来那么多钱和票?” “乖乖!小两百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花出去了!” “还买了的确良和那么多棉花!这手笔!” “看来人家是真人不露相啊!” “林月强得罪了新主任,这下可栽了个大跟头,踢到铁板了!” 议论声中,夹杂着对陆青山的惊叹、羡慕,以及对林月强的嘲笑。 林月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猛地一跺脚,扭头钻进了后面的仓库,再也没脸出来见人。 而此刻的陆青山,手把着身后沉甸甸的包袱,马车轻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却丝毫吹不散他心中的火热。 供销社里的那点冲突,不过是个小插曲。 真正让他心潮澎湃的,是一个个包袱里装着的,能让妻女过上好日子的希望。 月娥看到这些布和棉花,会是什么表情? 小雪吃到糖,又会笑成什么样子? 马车哒哒哒地向前行驶,载着陆青山和满满一车的希望,朝着山湾村的方向,一路奔驰而去。 家的方向,就在前方。 第23章 归途救猴子,狩猎小队再添猛将!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打的人脸生疼。 马车轱辘碾过坑洼不平的村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冬日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陆青山坐在车辕一侧,手紧紧扶着车上满载的货物。 那份沉甸甸的踏实感,让他心里暖烘烘的。 供销社里的喧嚣和刚才的冲突,似乎都远去了。 眼前是熟悉的山湾村景象。 家家户户的土坯房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给这萧瑟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活气。 他特意让刘华强从村子东头人少的小道绕进来,不想太招摇。 刚进村没多远,眼角的余光猛地定住了。 前方不远处,两个人影正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拳打脚踢的声音,夹杂着恶毒的咒骂,隐约传来。 陆青山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是马六手下的赵老三和赵老五那两个狗腿子。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像破布娃娃一样蜷缩在地上,脸上青肿、嘴角淌血的,正是刘富贵,村里人叫他“刘猴子”。 刘富贵没爹没娘,拉扯着年幼的弟弟妹妹,日子过得紧巴巴。 人长得瘦小枯干,脑子倒是机灵,可惜胆子针尖大,还沾点手脚不干净的小毛病。 平日里靠着小聪明和给人打零工,勉强混个肚儿圆。 可在马六这种村霸面前,他那点机灵劲儿,屁用没有,反倒成了人家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小b崽子!还他娘的嘴硬!说!马六哥家的苞米是不是你小子偷的?!” 赵老三一脚狠狠跺在刘富贵蜷缩的后背上,唾沫横飞地骂着。 “再不说实话,老子今天就把你这双爪子给剁了喂狗!” “没……真没有……三哥……五哥……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刘富贵抱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身体筛糠似的抖着,分不清是疼的还是冻的。 赵老五嘿嘿阴笑着蹲下身,一把薅住刘富贵的头发,把他那张沾满泥土和血污的小脸扯起来。 “放你娘的屁!”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有人亲眼看见你小子鬼鬼祟祟在六哥家后墙根转悠!不是偷东西是干啥?赶紧把东西交出来,还能让你少遭点罪!” “我……我就是……就是想看看地上有没有掉的苞米粒儿……给弟妹捡点……真没偷……”刘富贵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里满是恐惧和绝望,他知道这俩混蛋根本不讲道理。 “还敢犟嘴!”赵老三彻底没了耐心,狞笑着举起手里一根小孩胳膊粗的木棍,对准了刘富贵护着脑袋的细瘦胳膊,“老子先给你开开瓢,再敲断你这猴爪子,看你还嘴硬不硬!” 木棍带着呜呜的风声,眼看就要砸下去! “住手!” 一声冷喝骤然响起,声音不高,却像冰块砸在滚烫的油锅里,炸得赵老三和赵老五浑身一哆嗦,手里的动作也僵住了。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陆青山不知何时已经跳下了马车,黑着脸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 此刻的陆青山,再不是以前那个缩头缩脑的“陆癞子”。 他身形挺拔,脚步沉稳,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冷光,像山里最饿的狼,看得人心头发毛。 赵老三和赵老五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 陆青山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嘭!” “嘭!” 两声沉闷的肉响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两声杀猪般的惨叫。 赵老三和赵老五就像被高速行驶的马车撞了一样,弓着虾米腰倒飞出去,一个撞在土墙上,扑通摔下,另一个直接滚进了路边的雪堆里,捂着肚子和肋叉子哎呦哎呦地干嚎。 陆青山看都没看那两个废物一眼,快步走到刘富贵身前,弯腰一把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拽了起来,顺势挡在了自己身后。 “陆……陆癞……陆青山?!”赵老三趴在地上,疼得脸都扭曲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煞气腾腾的男人,“你……你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们?!” 陆青山缓缓转过身,低头俯视着他们,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的冰碴子。 “他是我兄弟。”陆青山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骨头发寒的意味,“你们动他,就是动我。你说,我该不该打?” “你……你兄弟?”赵老五挣扎着想爬起来,一动弹又牵动了伤处,疼得直抽凉气,“就……就他这个偷鸡摸狗的瘦猴?陆青山,你他娘的是不是睡糊涂了?!” 陆青山眼神陡然一厉,向前迈了一步。 就这一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地上的两人几乎喘不过气。 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刚刚搏杀完猎物,满身血气的猛兽。 “马六让你们来的?”陆青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正好,他欠我的账,我还没找他算。你们是想先替他还点利息,还是现在就滚蛋?” 他说话的时候,双手骨节捏得噼啪作响,那双布满老茧,一看就充满力量的手,让赵老三和赵老五毫不怀疑,能轻易拧断他们的脖子。 “别……别……”赵老三彻底慌了,看着陆青山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们……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拉起还在地上哼唧的赵老五,头也不回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木棍都忘了捡,活像见了鬼。 看着两人连滚带爬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陆青山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青……青山哥……”身后的刘富贵这才哆哆嗦嗦地缓过神,看着陆青山宽厚而可靠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谢……谢谢你……救了我……” 陆青山转过身,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跟泥猴一样的刘富贵,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伸手帮他拍掉身上的尘土和雪沫子。 “猴子,没事吧?” 刘富贵用力摇摇头,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泪,带着浓重的哭腔:“没……就是挨了几下……青山哥,今天……今天要不是你……我这手……恐怕真就废了……” 他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深深的屈辱,“我……我就是想给弟弟妹妹找点吃的……家里……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陆青山看着他这副可怜又带着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小子本性不坏,就是穷怕了,也被人欺负怕了,才养成那副畏畏缩缩,小偷小摸的性子。 他沉声问道:“猴子,天天这样被人当狗撵,当虫子踩,你他娘的受够了没有?” 刘富贵猛地抬起头,对上陆青山那双深邃的眼睛,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绝望和不甘,他用力地点着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像是要把牙龈咬出血来。 “想不想以后挺直腰杆走路,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都高看你一眼?”陆青山盯着他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想不想顿顿有肉吃,兜里有钱揣着,以后再也没人敢像今天这样,动你一根手指头?” 刘富贵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光芒驱散了恐惧和绝望,像是黑夜里骤然亮起的火把。 他看着陆青山,嘴唇哆嗦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想!青山哥!我……我做梦都想!可……可我……” 陆青山没让他说完,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那就跟我干!从今天起,你刘富贵,就是我陆青山狩猎队的第三个兄弟!” “只要你肯下力气,肯听我的安排,把你那些偷鸡摸狗的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 “我保证,三天之内,让你小子嘴里能嚼上肉!这个冬天,让你和你弟弟妹妹都穿上暖和衣裳!” “我……我干!青山哥!我跟你干!”刘富贵再也绷不住了,激动得满脸涨红,鼻涕眼泪又流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要往下跪。 陆青山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沉声道:“自家兄弟,不兴这个!把腰杆给我挺直了!” “哎!好嘞!青山哥!”刘富贵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血迹,虽然脸上还是脏兮兮的,像个大花猫,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彩,却像是换了个人,之前的恐惧和屈辱一扫而空,只剩下熊熊燃烧的希望和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 陆青山满意地点点头,知道这根弦算是彻底给刘富贵上紧了。 他从怀里掏出三颗刚才在供销社顺手买的水果糖,塞到刘富贵冻得通红开裂的手里,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和。 “行了,以后咱们就是一起爬山越岭,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了。” “这三颗糖,拿着吃,先甜甜嘴。” 刘富贵看着手心里那三颗包裹着彩色糖纸的水果糖,眼眶又是一热。 他小心翼翼地把糖攥在手心,像是攥住了什么稀世珍宝,连声道谢:“谢……谢谢青山哥!谢谢青山哥!” “行了,别磨叽了。” 陆青山摆了摆手,看了看天色,“今天见到铁柱了么?” 刘富贵一愣,连忙道:“铁……铁柱哥?他……他一大早就在找你了!满村子找!后来……后来月娥嫂子也急了,也跟着一起去村口和山脚下找你了!他们……他们担心你出事,找了你快一天了!” 找了我快一天了? 月娥……她也去了? 陆青山心中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强烈的愧疚瞬间冲垮了他坚硬的心防。 那个对自己恐惧到骨子里的女人,那个被自己伤透了心的女人,竟然……竟然会担心自己到这个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胸口却堵得厉害。 “我知道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对刘富贵说道,“我得赶紧回家,别让你嫂子再担心了。” “猴子,你现在就去铁柱家,告诉他我回来了,让他明早天一亮,就来我家会合,吃饭商量事,咱们一起进山。” “你跟他说完,来我家一趟,给你带点狍子肉,回去给弟弟妹妹熬汤喝。” “成!青山哥,你放心!我这就去!保证把话带到!” 刘富贵拍着胸脯,如同领了军令状,转身一阵风似的朝赵铁柱家跑去,脚步轻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陆青山满意地点了点头,迈开大步坐上了等着他的马车,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第24章 门开惊喜泪眼望,妻女相拥暖心房 转过身,陆青山“吱呀”一声,关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将外面的喧嚣和窥探隔绝在外。 院子里,只剩下陆青山和依旧有些局促的张国胜。 “陆大哥,你家……”张国胜看着空荡荡、静悄悄的院子,以及那两扇依旧紧闭的房门,有些迟疑地问,“就你一个人吗?” 陆青山心里咯噔一下,这才猛地意识到,月娥和小雪确实不在家。 他强压下心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摇了摇头,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可能……出去串门了吧。” 他转而看向张国胜的头,主动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好利索了没?” “好多了,好多了,陆大哥,养几天就没事了,不碍事。”张国胜连忙感激地说道。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鼓起勇气道:“对了,陆大哥,我……我可能马上就要回京城了。家里的关系给办了回城手续,送到村里了,就等我动身了。” “回京城?”陆青山动作微微一顿。 这倒是个好消息。 “嗯,”张国胜用力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但那光芒很快又黯淡了几分,“就是……我之前的路费,在山里不是被……被抢了嘛。” “现在手续是有了,可这回去的路费……”他脸上露出明显的为难之色,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这次是正式回城,不是探亲,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我跟乡亲们张了张嘴,可大家伙儿的日子也都不好过,东拼西凑也……” 陆青山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了然。 他忽然问道:“你家里人都在京城?” 张国胜摇摇头,神色瞬间变得有些茫然和失落:“我……我也不知道。当年我下乡后没多久,家里就出了事,后来就一直联系不上了。这次能回去,也是想……想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陆青山心中微动。 前世他隐约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当年那场运动中,不少家庭失散分离的事情,就连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他沉默了一下,没再追问细节,只问道:“从这儿回京城,大概需要多少路费?” 张国胜犹豫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又赶紧缩回去半截,小声道:“光是火车票就得不少,再加上路上吃喝……怎么也得……十多块钱吧。” 十多块。 对于眼下绝大多数乡下人家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能是一家人一个月的嚼用。 陆青山没再多问。 他转过身,走到那堆刚卸下的货物旁,从自己随身背着的那个包袱里摸索了一阵。 这个包袱是他用来装粮食、零钱和票证的,刚才买东西剩下的零钱都在里面,有几十块。 他手指捻了捻,凭感觉数出三张拾元面额的“大团结”,转身递给了张国胜。 “拿着,三十块钱,应该够你路上用了。” 张国胜看着那三张崭新得甚至有些晃眼的红灰色大钞,整个人都惊呆了,像是被烫到一样,连连摆手,脸都涨红了。 “不不不!陆大哥!这太多了!这绝对不行!我不能要!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报答……” “拿着吧。”陆青山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将钱硬塞到张国胜冰凉的手里。 “京城是大地方,不比咱们这山沟沟,用钱的地方多。多带点钱在身上,没坏处。” 张国胜捏着那沉甸甸、带着陆青山体温的三十块钱,只觉得重逾千斤。 他眼眶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激动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知道,这三十块钱对于眼前的陆大哥来说,恐怕也并非可以随意拿出的数目。 这份恩情,太重了!实在太重了!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郑重地将那三张大团结贴身收好,仿佛揣着的是滚烫的炭火。 然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解开自己带来那个小小的布包袱。 里面只有几个孤零零的土豆。 他没拿土豆,而是从包袱最底下,掏出一本封面已经有些磨损发黄的书,双手递给陆青山。 “陆大哥,我……我实在没什么能送你的。” “这本书,是我下乡时带出来的,也是我最珍视的东西,就送给你吧。” “希望你……以后也能像书里的英雄一样,找到自己的方向,过上好日子。” 陆青山接过书。 封面上是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他随手翻开扉页。 除了上次在黑夜里救起他时,看到过的“赠张国胜同志,前程似锦。”以及一个叫“吴启华”的签名和日期外。 在签名的下方,此刻多了一行用钢笔新写上去的、字迹清晰工整的地址: 京城市东城区和平里社区化工宿舍17号楼1单元201号。 地址下面,还有一行同样刚劲有力的小字: 陆大哥,若有缘再见,务必来此地寻我!落款是张援朝。 “我本名叫张援朝,”张国胜,不,张援朝连忙解释道,“国胜是下乡后我自己改的名字,想着能给自己带来点好运。” 陆青山摩挲着那本略显陈旧的书页,感受着纸张的纹理,点了点头。 “好,张援朝,我记下了。” 他声音沉稳。 “哪天我要是真去了京城,一定按这个地址去找你。” 张援朝郑重地点点头,眼眶依旧泛红,他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哽咽。 “陆大哥,大恩不言谢!我得赶紧去镇上买票了,时间不等人,就此告辞!” “路上保重。”陆青山看着他。 张援朝又看了陆青山一眼,像是要把这张脸刻在心里,然后毅然转身,脚步匆匆地朝着村外走去,背影带着一种奔向未知的决绝和希望。 看着张援朝快步离去的背影,陆青山心里也有些感慨。 萍水相逢,乱世人情,能帮一把是一把吧,也算是给自己前世的遗憾积点德。 他收回目光,再次环视这个空荡荡、静悄悄的院子。 那两扇低矮的房门依旧紧闭着。 心里那点不安又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像野草一样疯长。 月娥和小雪……到底去哪了? 难道真出什么事了? 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该立刻动身去前营老丈人家找找看,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个人焦急的说话声。 “……青山哥真回来了!”是猴子那略显尖细、此刻却充满惊喜的声音。 “嗯!猴子刚跑来跟我说的,千真万确!他还让我明早去青山哥家会合,说要一起进山呢!”这是铁柱憨厚粗犷的嗓门,也透着一股子实在的兴奋。 紧接着,一个颤抖的、带着明显哭腔和无法掩饰的焦急的女声急促地响起: “他……他没受伤吧?人没事吧?这两天……他到底跑哪去了啊……” 是月娥! 是林月娥的声音! 陆青山心头如同被重锤猛地一击,瞬间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滚烫暖流混杂着尖锐的愧疚和后怕,蛮横地冲刷着他重生以来努力维持的坚硬心防。 她……她在担心我? 他连忙大步朝着院门口迎了出去,脚步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和急切。 只见院门口,林月娥紧紧抱着小雪,赵铁柱和刘富贵一左一右护着,几个人脚步杂乱,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林月娥的眼圈红得像兔子,脸上泪痕未干。 当她看到陆青山完好无损地站在院子中央时,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幸亏旁边的赵铁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当家的,你……你跑哪去了?!啊?!” 林月娥猛地挣脱铁柱的搀扶,跌跌撞撞冲到陆青山面前。 她顾不上旁边还有外人,积压了两天的恐慌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喷涌而出。 带着哭腔的拳头,一下下捶打在陆青山坚实的胸膛上。 声音哽咽,语无伦次:“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又……你进山被熊瞎子给舔了!你知不知道我和铁柱找了你快一天了!” “你要是真出点啥事……我和小雪……我们可咋活啊……” 她的捶打没什么力气,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宣泄。 陆青山心脏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僵立原地,任由那带着绝望和恐惧的小拳头落在身上。 愧疚、心疼、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刻意维持的冷静。 他猛地伸出双臂,一把将林月娥紧紧搂进怀里。 连带着她怀里那个同样睁着惊恐大眼睛看着他的小雪,都一同拥入这个迟来的、却异常坚实的怀抱。 “我没事,月娥,我没事……” 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沙哑,下巴轻轻抵着她微微颤抖的发顶。 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那是极度恐惧后的余波。 “我去镇上……买了些东西,家里要用的,耽搁了点时间。”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怀里的女人渐渐停止了哭泣,但身体仍在轻轻抽动,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小雪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但感受到父亲身上久违的温暖和熟悉的气息,小嘴瘪了瘪,最终没有哭出来,只是把小脑袋深深埋进了母亲温暖的颈窝里,寻求着安全感。 旁边的赵铁柱和刘富贵看到这幅景象,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约而同地转过头,脸上带着憨厚的尴尬。 “咳咳……”赵铁柱率先打破沉默,挠了挠后脑勺,声音瓮声瓮气,“青山哥,嫂子,那……那你们聊,我们……我们就先回去了。” 刘富贵也连忙点头附和,:“是啊,青山哥,嫂子,我……我也先回去了!明早!明早我肯定准时到!” 第25章 从家徒四壁到物资满仓!陆青山:这才刚开始 “等等。” 陆青山缓缓松开紧拥着妻女的双臂。 但他的大手,仍旧轻轻搭在林月娥微微颤抖的肩膀上,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和力量。 他转过身,大步走向屋檐下。 那里还挂着处理好的狍子,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弥漫着山野独有的味道。 陆青山动作麻利,手起刀落,卸下两条格外肥硕的前腿。 他又从肋排上割下一大块连皮带骨的肉。 山里猎人实在,分肉从不小气,给的都是好部位。 他扯过随身带着的草绳,将肉块仔细捆扎结实,然后转身递到刘富贵面前。 “猴子,拿着。” 他的声音沉稳。 “回去给你弟弟妹妹炖锅肉汤喝,好好补补身子。” 刘富贵看着那沉甸甸、泛着新鲜油光的肉块,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口水差点没当场流出来。 他脸颊涨得通红,双手慌乱地连连摆动,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烫到了一样。 “不不不!青山哥!这……这太多了!太贵重了!俺不能要!俺……” “让你拿着就拿着!”陆青山的语气不容置疑,透着一股大哥的威严,直接将肉塞进了他怀里。 “以后踏踏实实跟着我好好干,肉管够!” “快回去吧,天不早了,别让弟弟妹妹在家饿肚子。” “哎!哎!谢谢青山哥!谢谢青山哥!” 刘富贵紧紧抱着怀里那份沉甸甸的希望,只感觉像是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尖都在颤抖。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对着陆青山和林月娥连鞠了好几个近乎九十度的躬。 然后,他才一步三回头,像护着稀世珍宝一样抱着那块肉,转身飞快地跑了。 赵铁柱也憨笑着,对陆青山咧开嘴,露出实在的笑容:“青山哥,那我明早过来找你。” “好,回吧。”陆青山点头。 送走了两人,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院门被重新关上。 院子里,终于只剩下陆青山和他的妻女。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片零落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月娥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被陆青山刚才那番不容置疑的安排和沉甸甸的承诺弄得有些怔忡。 她站在原地,一时竟忘了刚才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愤怒。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丈夫,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陆青山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和苍白憔悴的脸颊,心中愧疚更甚,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试探,轻轻牵起她冰凉刺骨的手。 那只手下意识地猛缩了一下,带着长久以来形成的条件反射般的恐惧。 但这一次,它最终没有挣脱。 然后,陆青山弯下腰,将还在懵懂地、用那双清澈大眼睛看着他的小雪,轻轻抱了起来。 小丫头似乎还有些害怕,身体微微僵硬。 但在父亲这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里,她犹豫了一下,细嫩的小胳膊还是环住了他的脖子。 小脑袋怯生生地,靠在了他宽厚的肩头。 陆青山的心,在那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几乎要化成水。 他用从未有过的柔和声音,对林月娥说道:“走,先进屋,外面太冷了。” “我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他一手抱着小小的女儿,一手牵着依然有些木讷的妻子,领着她们,走进了那间低矮破旧的西屋。 当林月娥的目光,触及地上那几乎堆成一座小山的东西时,整个人都彻底惊呆了!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是……棉花?雪白雪白的,堆得像小山一样高,足足有几十斤!旁边是好几匹崭新的布料,有厚实的灰蓝色,还有柔软的棉白色,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再旁边,是一袋沉甸甸的大米,袋口敞开,露出里面饱满的米粒。还有一桶黄澄澄的煤油,几轴白线,甚至还有一套崭新的搪瓷盆、碗、盘子和筷子勺子,泛着莹润的光泽…… 满满当当,几乎占据了半间屋子的地面! 这……这是把整个供销社都搬回来了吗?!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间忘了呼吸,心脏狂跳不止! “这……这都是你买的?”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手指哆嗦着,指着那堆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显得无比丰盛的物资。 “嗯。”陆青山轻轻点点头。 看着她震惊到失语的表情,他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运气好,前几天在山里挖到了一棵品相不错的老山参,卖了不少钱。”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 “想着家里啥都缺,就都买了回来。” “月娥,这下,这个冬天够用了。” “能给你们娘俩做几身厚实的棉衣棉裤,再做两床暖和的新被褥了。” 林月娥伸出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那柔软蓬松、仿佛还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新棉花。 触手是那么的温暖、干燥,她甚至能想象出用它做成棉衣棉被该有多么暖和。 又摸了摸那厚实挺括、带着崭新浆洗气味的的确良布料,指尖传来结实耐磨的触感。 眼泪,无声无息地,再次滑落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激动,是难以置信的幸福感冲击着她早已麻木的心房。 好几年了…… 她做梦都想给孩子扯块新布,做件像样的衣裳,可家里的钱票都被那个混蛋拿去赌了,她只能用自己的旧衣裳给孩子改了又改,全家人补丁摞着补丁。 她做梦都想有床厚实暖和的被子,能让女儿在寒冷的冬夜里睡个安稳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母女俩盖着又薄又硬的旧被褥瑟瑟发抖…… 没想到,这一切,竟然真的实现了! 就像做梦一样! 小雪也被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吸引了。 她不认识棉花布匹,但小孩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旁边那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里,露出的彩色糖纸。 小手指着,奶声奶气地喊:“糖……糖……” 陆青山哈哈一笑,撕开油纸包,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他拿出两颗,一颗塞进小雪因为惊喜而张开的小嘴里。 另一颗,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递到林月娥的唇边。 “尝尝,甜的。” 小雪立刻眉开眼笑,小嘴满足地咂吧着,含糊不清地说:“甜……好甜……” 林月娥看着丈夫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又看了看女儿幸福满足的小脸,心头猛地一颤。 她迟疑了一下,微微张开干涩的嘴唇,含住了那颗糖。 一股浓郁的水果甜味,瞬间在舌尖迅速化开。 那股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路蔓延,一直甜到了四肢百骸,甜到了她心里那个最柔软、最干涸的地方。 “爹爹,娘,吃糖!甜甜!” 依偎在父亲腿边的小雪。 此刻又剥好了两颗糖。 她口齿不清地举着手里的两颗糖果。 奶声奶气地,一手一个。 分别踮着脚尖,努力递到陆青山和林月娥嘴边。 陆青山和林月娥相视一笑,眼底都映着对方带着一丝羞涩,又带着无限温情的神情。 他们不约而同地弯下腰。 张开嘴。 接过了女儿递来的甜蜜。 那小小的,却饱含着沉甸甸希望的糖果。 糖果在口中慢慢融化,甜丝丝的味道。 如同春风一般,拂过心田,直抵灵魂最柔软的地方。 “真甜。” 林月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却真实无比的笑容。 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暖意。 “我们小雪真乖!”陆青山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小脑袋,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一家三口相视而笑。 这间简陋破败的西屋里,虽然依旧四壁空空,却仿佛瞬间被一种名为“希望”的阳光彻底照亮了。 第26章 炕头夜话,以后家里你说了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林月娥擦干了眼泪,好像找回了些力气,开始动手准备晚饭。 她淘米的时候,看着米缸里那白花花的大米,心里头从未有过的踏实。 切菜时,用上了崭新的搪瓷盆和盘子,手上的动作都似乎轻快了不少。 陆青山则在西屋,仔细整理着买回来的各种东西。 他把雪白的棉花和崭新的布匹小心翼翼地收进东屋炕柜里。 煤油也灌进了擦拭干净的旧油灯里。 新买的碗筷用热水烫过,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整齐地摆放在碗架上。 晚饭非常简单,却也是这个家从未有过的丰盛。 白米饭里掺了少量高粱米,焖得喷香扑鼻。 一大盆炖狍子肉排摆在桌子中央,肉被炖得极其软烂,几乎脱骨,汤汁浓郁,还加了中午剩下的狍子肉汤一起熬煮,那股霸道的肉香混合着柴火的烟火气,几乎要冲破低矮的房顶,弥漫了整个小院。 这跟过去吃了上顿没下顿,只有清汤寡水的日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家三口围坐在炕桌旁。 小雪埋着小脑袋,吃得满嘴是油,小脸蛋像只贪吃的小花猫。 林月娥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夹一块炖得软烂的肉放进嘴里,脸上带着一种满足而安稳的神情。 她偶尔会偷偷抬起眼皮,快速瞟一眼身旁沉默吃饭的陆青山。 眼神里除了还残留着的、难以彻底消除的怯意,似乎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和探究。 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像冬眠后悄悄复苏的依赖和……情愫。 吃完了饭,林月娥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 崭新的搪瓷碗盘在昏黄的油灯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也映照着她此刻复杂难言的心绪。 米缸里是满的,炕柜里有厚实的棉花和布料,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脚下轻飘飘的。 像是踩在云彩上,不太真实,却又无比渴望这一切都是真的,能一直这样下去。 陆青山坐在炕沿边,看着小雪依偎在母亲怀里,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甜笑,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丫头睡得很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个亮晶晶的口水泡泡。 他的心像是被温水细细地浸泡着,软得一塌糊涂。 眼前这幅画面,是他两辈子都求而不得的温暖。 他挪了挪身子,轻轻坐到林月娥身边。 动作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然后,他一次一次从怀里贴身的兜里,极其郑重地掏出捂得热乎的现金。 红彤彤的十元大团结,一沓,两沓……厚厚的好几沓! 摞在炕边,几乎有些晃眼睛! 在昏暗跳跃的油灯光线下,那一片惊心动魄的红灰色,瞬间攫取了林月娥全部的注意力。 她的呼吸猛地停住了,眼睛倏然瞪得溜圆。 她下意识地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失声惊叫出来。 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根本不可能存在于这个家里的东西。 五大叠现金啊! 在这个年月,这笔钱足够在村里盖起一栋人人羡慕的敞亮气派的大瓦房! 这更是一个城里端着铁饭碗的工人,不吃不喝也要攒上十年的全部工资! 她的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月娥。” 陆青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这次进山,走了天大的运道,挖到一棵怕是快成精了的老山参。” “品相比供销社收的那些可强了不知多少倍。” “比抚松县供销社收的,交给省里的参王也只大不小,可供销社给两千,也就算多了。” “我跑到市场,找到个识货的人,卖了个……天价。” 他将那几叠厚得惊人的钱,小心翼翼地推到林月娥面前。 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厚度。 “今天买这些东西,花了将近四百块。”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她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继续说。 “还剩下这些,不到五千块了,都在这儿。” 他将钱重新用布包好,包裹得一丝不苟,然后坚定地推到林月娥的手边。 “这钱,你收着。” “以后,家里的钱,都交给你管。” 林月娥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了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连连摇头,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明显的哭腔。 “不……不行!青山!这……这太多了!这钱我不敢拿!我拿不了……万一……万一……” 她不敢再说下去,后面的话是她多年来刻在心底的噩梦。她怕这只是又一次虚幻的泡影,怕这钱转眼又会被他拿去填那个永远填不满的赌博窟窿,怕他酒醒之后又变回那个她无比恐惧的恶魔。 她更怕自己根本管不好这笔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巨款,万一弄丢了,或者被骗了……她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过往的伤害太深太重,信任这东西,早就被眼前这个男人亲手一次次碾碎成了齑粉,她不敢再信了。 陆青山看着她眼底深处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恐惧和无助,心像是被无数根细针狠狠扎着,密密麻麻地疼,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但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这是他赎罪的第一步,也是重建信任最关键的一步。 他伸出宽厚、布满老茧的大手,不容置疑地捉住了她想要缩回去的那只冰凉、颤抖的小手。 连同那个沉甸甸的布包一起,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小手的剧烈颤抖,像一只在暴风雨中即将折翼的小鸟。 “月娥,拿着。” 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眼神坦荡得如同山间的清泉,语气真挚得仿佛脚下的磐石。 “我说过,要让你和小雪过上好日子,就一定会做到。” “这钱放在你这里,我才真正安心。” 他的坦诚,比任何信誓旦旦的保证都更能打动月娥此刻敏感的心。 “我怕……我怕我自己还是管不住这双手,又犯浑。” “以后家里吃啥穿啥,买啥用啥,都你说了算。” “我是爷们,就负责在外面豁出命去挣钱,把钱拿回来。” “你负责把这个家撑起来,管好她,成不?” 陆青山的掌心干燥而温热,那份属于男人的力量和温度,正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试图驱散她心底的寒意。 他眼中那份前所未有的信任、依赖和期盼,像一束微弱却执着的光,努力地、固执地照进林月娥心中那个最黑暗、最冰冷的角落,试图融化那层厚厚的坚冰。 林月娥的心跳得如同擂鼓,脸颊因为激动和羞怯而变得滚烫。 她看着丈夫眼中那个从未有过的、充满担当和真诚的倒影,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恐惧和希望在她心中激烈地交战着。 她看着丈夫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坦诚,又低头看了看炕上熟睡的女儿那张稚嫩安详的小脸。 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 也许……也许她可以……可以再相信他一次? 他……他这次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最终,在陆青山那充满鼓励和坚定的目光注视下,她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紧咬着下唇,才缓缓地、颤抖着、用那只被他握着的手,反过来,紧紧地攥住了那个包裹着巨款的布包。 钱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的手心,更压在她的心头。 但这重量,却又带着一种滚烫的暖意,像冬日里最烈的阳光,正一点一点地融化着她冰封已久的心房。 她猛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 滚烫的泪珠终于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对未来所抱有的无限憧憬。 这是希望的泪水,滚烫而真实。 陆青山看着她终于攥紧了现金,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真正释然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月娥的手背,动作有些笨拙,却充满了安抚的力量。 这,才是他拼了命也想要给她的依靠。 这,才是他渴望已久的安稳。 这个家,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像个家了。 窗外风雪依旧呼啸,屋内油灯的光芒却显得格外明亮而温暖。 柔和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相依的夫妻和熟睡的女儿,仿佛将过去所有的阴霾和寒冷都驱散开去。 炕烧得暖暖的,陆青山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女,她们恬静安稳的睡颜是他此生最大的慰藉。 他轻轻将他们的被角掖好,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要让她们彻底摆脱贫困和恐惧,要让她们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他看向窗外漆黑的房顶,仿佛看到了那片蕴藏着无尽宝藏和挑战的关东山。 明天,他要带上铁柱和刚收下的猴子,向山林更深处进发。 猎取更值钱的猎物,赚更多的钱,把这份安稳牢牢抓在手里! 第27章 约法三章!铁三角初成,目标关东山! 翌日清晨。 天边才刚刚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鱼肚白。 凛冽刺骨的寒风依旧在窗外呜咽着,像是野兽的低吼,一下下拍打着脆弱的窗棂。 陆青山却早就醒了。 他只觉得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仿佛有团火在胸膛里烧。 他先是穿过堂屋,走到西屋墙角,拿起那把修正好的弹弓,仔细检查了一遍弓弦的韧性。 又抓起一把从轴承里拆出来的钢珠,掂了掂分量,直接装在随身的布兜子里,缠在裤腰带上。 做完这些,他又快步走到堂屋灶台旁,收拾起剩下的那块狍子肉。 寒冷的天气,能让肉质始终保持着新鲜。 他抽出柴刀,手起刀落,快而准地将三斤多狍子肉剁成了均匀的小肉条。 撒上珍贵的盐巴,用粗糙的大手反复揉搓,让咸味渗入肉的每一丝纹理。 这块肉是准备晾晒成肉干的,方便在山里携带和长时间保存。 一切准备妥当,用瓢舀水洗了洗手,他才轻轻走到土炕边。 炕上,是他亏欠了一辈子的妻女。 林月娥睡得很沉,也很安稳,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微微颤动,呼吸轻柔而均匀。 小雪像只吃饱喝足的小奶猫,蜷缩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粉扑扑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 看着这幅静谧而温暖的画面,陆青山那颗饱经沧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瞬间变得柔软无比。 他脸上冷硬的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地,分别在妻子和女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极其珍视的吻。 很轻,很轻,生怕惊扰了她们的美梦。 做完这一切,他才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温情和悸动,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院门口。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赵铁柱和刘富贵已经等在那里了,冻得不停地跺着脚,嘴里呵出的白气在清冷的晨光中迅速凝结、飘散。 赵铁柱还是那副憨厚木讷的样子,身上那件补丁摞着补丁的破旧棉袄,根本抵挡不住严寒。 他搓着一双满是皴裂的大手,像一棵扎根在雪地里的老榆树,沉默而坚韧。 刘富贵则明显有些坐立不安,像只冻坏了的猴子。 他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又夹杂着一丝对进山的紧张和对未知的期待。 他搓着手,不停地在原地小步踱来踱去。 “青山哥!你可算出来了!” 刘富贵眼尖,陆青山走路推门的细微声响都没逃过他的耳朵,他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急切。 “等急了吧?” 陆青山看着他们冻得发紫的脸,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外面风大得能刮走魂儿,进来说话。” 他侧过身,让他们进了院子。 他心里清楚,这两个人,将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最重要也最可靠的左膀右臂,必须把他们牢牢拧成一股绳。 院子里还堆着昨天没来得及完全归置好的杂物,但相比于之前的破败,已经明显整洁利索了许多。 三人走到避风的墙根下站定。 陆青山没有绕弯子,目光沉静地扫过两人冻得通红的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铁柱,猴子。” “既然以后咱们要一起搭伙进山,那有些话,必须得先说明白了。” 赵铁柱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蒲扇般的大手也规矩地垂在身侧,眼神认真地看着陆青山。 “青山哥,你说!俺听着!” 刘富贵也立马收起了那副猴急的样子,表情跟着严肃了几分,竖起了耳朵,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进山打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钱的活计,凶险得很。” “所以,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规矩必须立在头里。” 陆青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以后咱们打到的所有猎物,不管是卖了钱,还是换了东西。” “我拿五成。” “剩下的五成,你们两个平分。”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继续补充道: “我负责找路子,想办法,探危险,定方向,担最大的风险。” “你们觉得,这个分法,中不中?” 这个分配方式,既明确了他的绝对主导地位,也给足了赵铁柱和刘富贵看得见的实惠和动力。 赵铁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想都没想,就瓮声瓮气地说道: “中!俺觉得中!” “俺就听青山哥的!跟着你有肉吃,俺就知足了!” 他黝黑的脸上,满满都是对陆青山的信任和憨厚的实在。 前天分到的那四十多斤肉,已经让他娘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刘富贵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在眼眶里快速地打了个转。 心里的小算盘更是扒拉得飞快。 两个人分五成,那自己一个人就能拿到两成半! 这可比他自己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山里瞎扑腾,或者跟巡山队搭伙分那点残羹剩饭强太多了! 况且昨天那香喷喷、油汪汪的狍子肉滋味,现在还在他嘴里回味呢! 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像花儿一样绽放开来,连连点头哈腰: “中!太中了!青山哥仗义!” “俺也同意!以后俺就死心塌地跟着你混了!” 那小眼神里,闪烁着的全是对未来能吃香喝辣,过上好日子的无限憧憬。 陆青山看着两人的反应,心里微微点了点头,有了底。 赵铁柱忠厚可靠,力气大,是天生的好帮手。 刘富贵虽然心思活络,有点小九九,但脑子灵光,身手敏捷,用好了也是一把尖刀。 “好。”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这规矩,咱们就算定下了。” 陆青山沉声说道。 “不过,丑话我也得说在前头。” 他的语气陡然又沉了几分,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前世“陆癞子”的狠厉和决绝。 “进了这大山,一切行动,都必须听我的指挥!” “特别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谁都不许擅自行动!听明白了没有?” “山里的规矩,比天还大!一步走错,可能命就没了!” “咱们是去山里求财,但更重要的是,要囫囵个儿地回来,见家里的老娘和婆娘孩子!” “谁要是敢不听招呼,瞎逞能,坏了咱们的大事,到时候,就别怪我陆青山翻脸不认人!” 他这话说得极重,带着一股子煞气。 赵铁柱被他这气势震慑,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洪亮: “明白!俺都听哥的!” 刘富贵更是吓得脖子一缩,赶紧拍着胸脯表态: “明白明白!青山哥你放心!你让往东,俺绝不往西!你让打狗,俺绝不撵鸡!绝不乱来!” 看到两人都把话听进去了,陆青山这才稍微缓和了脸色。 “行了,记在心里就好。” “今天咱们第一次搭伙,目标先放低点。” “主要以兔子、野鸡这些小东西为主,先熟悉一下咱们三个的配合。” “顺便呢,也看看能不能找到傻狍子的踪迹,那玩意儿个大值钱。” 他开始布置今天的任务。 “铁柱,你力气大,负责正面牵制和开路。但也要注意安全,山里不比家里,遇到不对劲的情况,要及时喊人。” “猴子,你身手灵活,眼神好,负责两翼策应和观察。发现什么不对劲的痕迹,或者有啥发现,立刻吱声。” “我来断后,观察全局,负责指挥。” “都记住了?” “记住了!” 两人齐声应道,精神都高度集中起来。 “家伙事儿都带齐了吧?”陆青山最后确认了一遍。 “带了带了!” 刘富贵拍了拍自己腰间别着的弹弓和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又晃了晃手里那根粗实的木棍。 赵铁柱也拍了拍自己背上那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猎叉和梢棍,还有腰侧别着的柴刀,点了点头。 “好,那咱们出发!” 第28章 双杀狡兔开门红!铁三角狩猎首秀! 陆青山眼中锐芒一闪,不再多言。 他率先迈开大步,朝着村外那片白茫茫的巍峨大山走去。 凛冽刺骨的晨风,卷起他额前微乱的黑发,却丝毫吹不散他眼底那份再世为人、不容动摇的决绝。 以及对未来,那份势在必得的掌控感。 赵铁柱和刘富贵对视一眼,没吭声,立刻迈步紧紧跟上。 赵铁柱背着沉重的榆木梢棍和猎叉,每一步都踩得雪地咯吱作响,沉稳如山。 刘富贵则扛着他那根磨得光滑的木棍,眼神里有压不住的兴奋,也藏着一丝对这片未知深山的紧张。 三个人的身影,步伐坚定。 很快,便融入了清晨尚未散尽的薄雾之中,消失在村口那条蜿蜒曲折、通往山林深处的雪白小径尽头。 他们,正向着那片广袤、神秘,既是宝库也暗藏杀机的关东山腹地,进发! 一路无话,只有前行。 今日无风,山林里静得出奇,落针可闻。 唯有三人脚下厚厚的积雪,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单调地在空旷寂寥的山谷间轻轻回荡。 “慢!” 陆青山毫无征兆地抬起右手,低喝一声,脚步猛地顿住。 赵铁柱和刘富贵几乎是本能反应,瞬间停下,目光警惕地投向他。 陆青山眉头微蹙。 就在刚才,他脑海中那股与山林相连的玄妙感应——【山野之心】,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警示。 感应指向前方不远处,一片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因为反光而显得格外平整的雪地。 “绕开那片雪。” 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下面看着不对劲,八成是雪壳子盖住的冰窟窿或者干了的冰河沟子,掉下去人就没了。” 刘富贵下意识探头望去,借着阳光仔细一看,那片雪地确实平整得有些过分,连一丝风吹过的褶皱都没有。 他捡了一块巴掌大厚实的石块,扔过去,石头连个声音都没来得及传回来,直直落了下去,数了两个数,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不由得脖子一缩,压低声音,带着后怕:“乖乖…这要是踩空了掉下去,腿都得当场摔断了不可!” 三人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绕过了那片潜藏危机的区域,继续向山林深处跋涉。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四周的树木愈发高大粗壮。 参天的红松和挺拔的白桦交错,几乎遮蔽了天空,光线都暗淡了不少。 “青山哥,你看那儿!” 刘富贵眼神尖利,突然压低了嗓音,兴奋又紧张地指向前面不远处。 那是一处被积雪半掩着的低矮灌木丛。 他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有…有动静!指定是兔子窝!” 陆青山目光如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体内的【山野之心】再次轻轻一颤。 一股清晰可辨的生命气息,如同细线般传入他的感知。 还不止一道! “这片荆条里面有兔子,错不了,而且还不小。” 陆青山瞬间做出判断,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感知里,至少有两只,都挺肥。 他语速极快,当机立断下达指令: “铁柱,你劲儿大,从左边悄悄摸过去,给我堵死那个向阳的洞口!看准了,别让它从你那边窜了!” “猴子,你身子灵,从右边绕,动作轻点!找找有没有侧面的小洞口,把弹弓准备好,等我口令!” “好嘞!” 赵铁柱二话不说,蒲扇般的大手紧了紧梢棍,闷不吭声地迈开大步,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绕到灌木丛的左侧,路上抱起一块大石,堵在了兔子窝口。 然后,他往那一站,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死死守住了那个最明显的雪洞。 刘富贵更是像只钻林子的猴子,猫着腰,动作迅捷而无声,几个闪身就摸到了灌木丛的右侧。 他屏住呼吸,扒开积雪,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被枯草掩盖的小洞口。 他悄无声息地从腰间抽出那把磨得发亮的弹弓,熟练地扣上一颗溜圆的石子,缓缓拉满了弓弦。 眼睛,如同猎鹰般死死锁定了那个小洞口。 陆青山自己,则稳稳地站在了灌木丛的正前方。 他目光锐利如刀,左右扫视,将整个灌木丛以及周围可能逃窜的路线尽收眼底。 他的双手,也已悄然握紧了弹弓和两颗冰冷的钢珠,浑身肌肉微绷,蓄势待发。 山林间,气氛瞬间凝固。 “动手!” 随着陆青山一声清晰、短促,如同命令般的低喝! 赵铁柱动了! 他猛地挥动手中的沉重梢棍,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朝着满是荆条的灌木丛中心拍打下去! 哗啦! 灌木丛剧烈摇晃,积雪四溅! 两道迅捷无比的灰色影子,如同两支离弦的利箭,猛地从灌木丛中亡命般窜了出来! 其中一只体型稍大,显然是慌不择路,直愣愣地就朝着左侧赵铁柱把守的大洞口冲去! 赵铁柱早有准备,蒲扇般的大手快如闪电,猛地探出! 只一下,就稳稳地按住了那兔子的后脊梁! 随即手指发力,精准无比地一把揪住了它那对长长的耳朵! 任凭那兔子如何蹬踹,也挣脱不得分毫! 另一只,则明显要狡猾得多! 它个头稍小,但速度快得惊人! 刚窜出灌木丛,猛地一个急转弯,竟直接冲向了右侧,刘富贵埋伏的方向,试图从侧面茂密的低矮树丛中突破! “嗖!” 刘富贵反应极快! 几乎在那兔子转向的瞬间,他手中的弹弓就已激发! 石子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出! “叽!” 那兔子极其警觉,在奔跑中似乎预感到了危险,身体猛地一个不可思议的变向! 石子堪堪擦着它灰色的皮毛飞过,打在远处的雪地上,溅起一小蓬雪沫! “哎呀!” 刘富贵心里猛地一紧,低吼一声! 他没想到这兔子如此狡猾,手上动作却丝毫没停,闪电般从兜里又摸出一颗石子,就要再次上弦!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那只狡猾的灰兔已经借着这短暂的空隙,窜出了好几米远! 眼看着,再有两步,就越过雪地要一头钻进旁边一片更加茂密的矮树林里!一旦进去,再想抓就难了! “别动!” 陆青山沉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自信! 他的弹弓,几乎在刘富贵失手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拉成了满月! 【山野之心】的预判,早已清晰地告诉了他兔子下一步的逃跑路线! “咻!” 冰冷的钢珠脱弦而出! 后发先至! 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 不偏不倚,狠狠命中了那只灰兔正在发力的后腿! “唧——!” 兔子发出一声凄厉而短促的惨叫,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个趔趄,前冲的速度骤然消失! 它翻滚着,重重摔倒在松软的雪地上! 不等它挣扎着想要爬起,一直紧盯着这边的刘富贵早已如同饿虎扑食般冲了上去! 他手脚麻利,一手就掰断了兔子的脖子,然后用早就准备好的细麻绳,一把就将不再蹬腿的兔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整个过程,从发现兔子窝,到分工合作,再到最终捕获。 虽然中间因为兔子的狡猾出了点小意外,但前后加起来,也不过短短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 干净!利落! “嘿!成了!成了!抓住啦!” 刘富贵兴奋地拎起还在徒劳挣扎的兔子,咧着大嘴,又惊又佩服地看向陆青山。 “青山哥!还是你厉害!神了!我…我刚才差点就让它给溜了!” 赵铁柱也憨厚地笑着,把手里那只更大更肥,已经彻底没了动静的兔子递给陆青山。 “这只也跑不了,够肥实。” 陆青山接过两只兔子,入手沉甸甸的。 掂量了一下,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开门红。这两只加起来,估摸着少说也有七八斤肉,够沉。” 他看向刘富贵,语气平静:“猴子,你反应够快,就是准头还要练,下次瞄准再稳一点,别急。” 他又拍了拍赵铁柱厚实的肩膀:“铁柱,刚才堵得好,下手真准。” 陆青山说完,刘富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直笑。 赵铁柱也露出了憨厚满足的笑容,被认可的感觉让他心里暖烘烘的。 “把兔子捆好,挂我肩上,这点分量不碍事。”铁柱说。 刘富贵将兔子都用绳子系好,直接搭在赵铁柱左肩上,一前一后两只兔子,随着铁柱走路来回晃悠。 “咱们继续走。” 他的目光,投向了更深、更幽暗的山林深处。 “这,才刚开始,只是小菜。” 三人没有停留,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场痕迹,继续向着大山深处进发。 刘富贵因为刚才差点失手,此刻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的一双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雪地和林间逡巡,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青山哥!这边!这边有蹄印!看着像是狍子留下的,不过印子有点旧了,估计是昨天或者前天路过的。” “这边!这边!有野鸡刨食的痕迹!你看这土,还是新的!那扁毛畜生肯定就在这附近!”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猎犬,不断地压低声音,向陆青山汇报着各种发现,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铁柱则是勤勤恳恳充当开路先锋,也给回程做好了标记。 陆青山则一边听着刘富贵的汇报,一边默默运转着【山野之心】。 感知带来的敏锐感知,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四周。 刚才成功避开冰窟窿,让他对这能力的信心更足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不远的山坳里,似乎有更强的生命气息在波动。 那气息,远比兔子、狍子要强横得多! “走,跟上那些蹄印。” 陆青山压低声音,指了指狍子脚印消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猎手独有的兴奋光芒。 “都小心点,放轻脚步,别惊动了前面的大家伙。” 真正的狩猎,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29章 铁三角下定决心,富贵必须险中求!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一行人进入了一片更为茂密的松树林。 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行走愈发艰难。 陆青山一行走了小半天,他始终没再感知到山林重宝的那种神秘清新的气息,看来老山参果然是可遇不可求的。 突然,刘富贵一个激灵,猛地停下脚步。 他迅速蹲下身,用手扒开厚厚的积雪。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指着地面上那些清晰得让人心惊肉跳的凌乱蹄印,声音都有些发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 “青山哥,铁柱哥,你们快看……” “这……这他娘的是野猪脚印!” 陆青山和赵铁柱立刻上前,目光同时变得凝重。 雪地上,赫然印着一串串深浅不一的痕迹! 带有两个清晰的前蹄印和两个稍小的后蹄印! 最大的那个蹄印,几乎有农家吃饭的大碗碗口那么大! 再看这雪地被刨得乱七八糟的程度,以及蹄印的数量…… 绝不止一两头! 这分明是一个不小的野猪群! 陆青山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闭上眼睛,【山野之心】的能力全力运转。 他仔细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股野性气息。 一股浓烈刺鼻、混合着土腥和臊臭的味道,如同实质般涌入他的感知! 那气息,狂野而凶悍!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锋! “没错,是野猪!” “数量不少,至少六七头,是个小群!” “看这痕迹的新鲜程度,它们刚过去没多久,就在前面不远!” 野猪! 这可是关东山里凶名赫赫的“黑毛人熊”! 这东西皮糙肉厚得吓人,獠牙能轻易豁开大树皮,性子暴躁无比。 一旦发起狂来,连真正的熊瞎子都得绕着走! 村里的老猎人常说,宁遇瞎子熊,不碰带崽的母猪。 普通猎人若是遇到落单的成年公野猪,都得头皮发麻,更别说眼前这可是一小群了! 赵铁柱那张憨厚的脸也瞬间绷紧。 他握着猎叉的手青筋凸起,掌心不自觉地开始冒汗。 刘富贵更是紧张得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青山哥,这……这野猪太凶了,咱们就仨人……” “要不,咱们还是先绕开吧?犯不上跟它们硬拼……” 陆青山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他的眼中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兴奋和炽热的光芒! 危险? 确实危险! 但回报也大得惊人! 六七头野猪,要是能全部拿下,那得是多少肉?能换多少钱? 足够他们三家彻底改善生活,还能给爹娘送去不少! 本来这趟进山,他还想着先以队伍磨合为主。 可走了这一路,他对赵铁柱和刘富贵的表现,以及自己的感知能力,信心大增。 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 他重生回来,不就是为了抓住一切机会,拼了命地改变命运吗?! “怕个卵!” 陆青山猛地低喝一声。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狠劲,瞬间压下了刘富贵的退缩之意。 “送上门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他目光如炬,扫过明显被他气势震慑住的两人。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强大的自信。 “这群野猪,咱们今天,就干了它!” “只要计划周密,都听我指挥!” “保管叫它们有来无回,全都变成咱们锅里的肉,炕上的皮!” 看着陆青山眼中那股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决绝和自信。 赵铁柱和刘富贵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了心脏。 刚才那点恐惧,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混杂着紧张和兴奋的情绪所取代。 一股热血,不受控制地直冲头顶! “猴子!”陆青山语速极快,不给他们犹豫的时间。 “你腿脚最快,胆大细心,立刻去前面探路!” “给我找个适合伏击的狭窄的地界,最好是两边陡峭、尽头难行的死地!” “铁柱!” “你力气大,就地取材!” “砍些结实的干藤,越多越好!再把咱们带来的麻绳都拿出来,准备做绊索!” “另外,削几根尖锐的硬木桩,顶端要足够锋利!” “快!都动起来!时间不多!” “好!俺这就去!” 刘富贵被陆青山描绘的“大收获”和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激得眼睛都红了。 他狠狠一咬牙,把弹弓往腰间一塞,抽出柴刀紧紧握在手里壮胆。 然后猫着腰,像只被惊动的猞猁,敏捷无比地窜进了前方的密林之中。 “俺也去准备!” 赵铁柱沉声应道。 他那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感,提起开山刀,开始在附近寻找合适的藤蔓和粗壮的枯木。 陆青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带着松针味的冷气灌入肺部,一阵刺痛,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他再次闭上眼。 【山野之心】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野猪群缓慢移动的方向和大致距离。 它们似乎还在一里开外的地方悠闲地拱着雪下的草根,丝毫没有意识到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飞速构思着猎杀这群“移动肉山”的每一个细节。 一场惊心动魄,赌上勇气、智慧与运气的围猎。 即将在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关东山林中,骤然展开! 刘富贵领了命令,心里那点残存的恐惧,早就被陆青山描绘的“白花花的猪肉”和那股“干了它”的狠劲给冲散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野猪倒地,换来沉甸甸票子的场景。 他深吸一口气,把弹弓往腰间掖好,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紧紧握在手里。 他的身形,如同林间最灵活的猿猴,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前方的密林。 他专挑那些树木密集、光线昏暗、地势复杂的地方穿行。 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四周的每一寸土地。 多年的山林经验告诉他,对付野猪这种只会猛冲猛撞的家伙,硬碰硬纯属找死。 必须得靠地形! 把它们往死胡同里逼,限制住它们那恐怖的冲击力,才有机会下手! 他一边快速移动,一边死死盯着地上越来越清晰的野猪蹄印,确保自己没有跟丢方向。 同时,耳朵竖得像兔子一样,警惕地捕捉着林间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这老林子里,危险可不止野猪。 毒蛇、饿狼,甚至可能突然冒出来的熊瞎子,都得时刻防着。 穿过一片遮天蔽日的桦树林。 眼前忽然一空,地势向下明显凹陷。 刘富贵眼睛猛地一亮,差点没忍住激动地叫出声来! 他发现了一处简直是老天爷量身定做的绝佳伏击点! 那是一道天然形成的狭窄沟壑,就像被一把巨斧硬生生劈开的一样。 沟壑两边,是足有两三米高的陡峭土坡。 坡上长满了盘根错节的老树根和纠缠不清的粗壮藤蔓。 别说是笨重的野猪,就算是身手灵活的人,想爬上去都费劲。 沟壑底部相对平坦,但宽度也就五六米的样子。 这宽度,刚好能容纳那群野猪挤在一起通过。 却又狭窄得足以让它们难以掉头,或者向两侧分散冲击! 更妙的是! 往前看去,沟壑的尽头,地势陡然抬升! 形成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陡峭土坎! 土坎虽然不算太高,大概也就一人多高。 但对于四条短腿、重心又低的野猪来说,这绝对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太好了!就是这儿!” “这简直就是给那群蠢猪准备的坟地啊!” 刘富贵心中狂喜,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连忙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隐蔽的岔路可以让野猪逃脱。 然后,他像只得了信的兔子,手脚并用,飞快地沿着原路返回。 他要去向陆青山报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30章 绊索如蛇!尖桩似牙!杀局已成! 与此同时,赵铁柱那边也已经干得热火朝天。 他力气是真的大得惊人,干起活来又快又稳,没有半句废话。 陆青山简单交代了几句绊索和木桩的要求,他就完全明白了意图。 黝黑的脸上淌着热汗,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霜,眼神却异常专注。 他抡起那把厚背砍刀,专挑那些比他胳膊还粗、韧性十足的青藤下手。 砍刀劈砍在坚韧藤蔓上发出“噗嗤”闷响,带着一股草木特有的涩味弥漫开来。 “咔嚓!” “咔嚓!” 几下利落的劈砍,就砍下了一大捆青藤,堆在地上像座墨绿的小山。 他又找了几棵碗口粗细的硬质枯木。 用沉重的猎叉将木头死死固定在冻土上。 然后反手挥舞着开山刀,“吭哧吭哧”地将其一端削成了尖锐无比的木桩。 新鲜削出的木桩尖端,在林间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微弱光线下,仿佛毒蛇悄然亮出的獠牙。 他把削好的几根沉重木桩扛在宽厚的肩膀上,那重量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 又用带来的粗麻绳,将那一大捆散发着湿冷气息的青藤牢牢捆住,拖在身后。 脚步沉稳地跟在陆青山后面,随时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陆青山则一边不紧不慢地缀在野猪群留下的痕迹后面,一边在脑海中飞速完善着伏击计划的每一个环节。 【山野之心】清晰地反馈着野猪群的位置和动向。 在刘富贵探路的方向上,它们似乎找到了一片什么可吃的东西,移动速度慢了下来。 拱动泥土和积雪的声音,混合着哼哧的鼻息,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离他们大概还有不到一里地。 这给了他们相对充足,却也依然紧迫的准备时间。 “必须一击必中,打乱它们的阵型,不能让它们形成有效的冲击!” 陆青山心中反复盘算。 “野猪群一旦受惊,头猪的冲击力最强,必须优先解决或者阻碍它!” 就在这时,刘富贵像阵风一样跑了回来。 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还有一丝残留的惊魂未定。 “青山哥!找到了!找到了!” 他压低声音,因为跑得急,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语速飞快。 “前面不远有条死沟!两边是陡坡,滑溜溜的,根本爬不上去!” “尽头是个土坎,那些蠢猪绝对过不去!” “绝对是埋伏的好地方!我仔仔细细看了,保证没别的岔路!” “乖乖,那地方看着就瘆人,风往里灌,呜呜地响!” 陆青山听完描述,眼中精光爆闪。 他快步跟上刘富贵,亲自来到沟口查看。 凛冽的寒风从沟壑中倒灌而出,带着一股阴冷的土腥味,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他站在沟口,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侧陡峭的土坡和尽头那道天然的绝路。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野猪群惊慌失措冲入沟内,然后被绊索绊倒、被尖锐木桩刺穿的血腥画面。 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地形,简直是老天爷送来的! “就这儿了!” 陆青山当机立断,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铁柱!” “把藤蔓和麻绳都用上,在沟口这几棵最粗的大树之间,给我横着拉起来!” “多缠几道!要缠得死死的!做成绊索!” “高度控制在野猪小腿到膝盖之间,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至少设三道,一道比一道结实!给我往死里缠!” “再把削好的木桩,给我斜着四十五度角,狠狠地插进沟壑两侧的土坡里!” “对准沟底,尖头全部朝向沟口这边!听到没有!” “用冻土把根部插实了,别让它们一撞就松了!” “只留下最尖锐的那一截露在外面,用雪和枯叶稍微伪装一下,做得隐蔽点!” “猴子!” 他转头看向刘富贵,目光锐利如鹰。 “你爬到大沟中间侧面那棵最高、枝叶最密的大松树上去!” “找个视野好、又能藏住身形的位置!藏严实了!” “把弹弓准备好,多带石子!揣满了!” “等会儿听我信号,别管别的,就给我用弹弓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那头野猪的眼睛或者耳朵打!” “狠狠地打!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把它给我打蒙!打瞎它最好!” “我!” 陆青山拍了拍腰间的弹弓,感受着怀里那冰冷的钢珠带来的踏实感,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 “负责在沟口正面,把它们这群‘宝贝’给引进来!”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两人,声音斩钉截铁: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赵铁柱和刘富贵齐声应道。 声音虽然因为紧张和即将到来的血腥而有些发颤,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陆青山彻底点燃的战意! 是对那沉甸甸收获的强烈渴望! 三人立刻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效地分头行动起来。 赵铁柱力大无穷,那些沉重坚韧的青藤在他手里仿佛成了柔软的绳索。 他将藤蔓和麻绳混合,一圈又一圈地死死缠绕在沟口几棵合抱粗的大树树干上。 勒得粗糙的树皮都深深凹陷下去,汁液都被挤了出来。 很快,他就布下了三道坚固无比、足以绊倒奔马的绊索。 每一道都绷得紧紧的,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泽。 他又吭哧吭哧地,将那几根吐露着杀气的尖锐木桩,按照陆青山的要求,如同钉钉子一般。 借助猎叉的杠杆力量,和大石块,硬生生、狠狠地钉砸进了两侧冻得梆硬的土坡缝隙之中。 只留下致命的尖端,被枯叶和浮雪巧妙地掩盖。 如同潜伏的毒牙,静静等待着猎物的撞击。 刘富贵给赵铁柱帮完忙,则展现出他“猴子”外号的真谛。 手脚并用,异常敏捷地爬上了沟壑旁那棵足有十几米高笔直的大松树。 松针那股特有的刺鼻气味瞬间包围了他。 他找了一个被浓密松针遮挡的粗壮枝桠藏好身形,只探出半个脑袋。 紧张地握紧了弹弓,掌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如同擂鼓般狂跳的心脏。 眼睛死死盯住沟口的方向,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冰凉圆润的石子。 山风吹过松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狼嚎,带着刺骨的寒意。 周围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他们三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工具与冻土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越来越浓。 一个针对关东山“黑毛霸主”的致命陷阱,正在快速成型! 只待猎物入瓮! 山风吹过松林,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是大战前的序曲。 沟壑里一片寂静。 只剩下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狂跳的心跳声,在冰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难熬。 赵铁柱握着猎叉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臂上的肌肉坟起,紧绷如铁,如同一张拉满了的强弓。 树上的刘富贵更是紧张得额头冒汗,不停地调整着呼吸,眼睛因为长时间的注视而有些发酸,却依旧死死盯着沟口的方向。 陆青山站在最前面,神色看似平静。 但那紧握弹弓的手,和微微眯起的、闪烁着锐利寒芒的眼睛,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专注。 他感觉到野猪群正巧在朝他们走来,连引诱都省了。 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终于!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伴随着哼哧哼哧的粗重喘息声,以及拱动地面的沉闷声响。 清晰地从前方的密林中传来! 越来越近! 来了! 第31章 围杀!野猪王!三百斤黑煞闯死沟! 陆青山心中一凛。 他飞快地对赵铁柱和树上的刘富贵打了个准备的手势。 眼神锐利如刀。 片刻之后,林中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和拱动泥土的哼哧声。 一头体型格外壮硕、獠牙狰狞外露、浑身披着钢针般黑色鬃毛的成年公野猪,率先拱开了挡路的灌木丛,出现在沟口! 它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凶残的光芒。 警惕地耸动着鼻子,嗅闻着空气中隐约不同寻常的气味。 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 紧接着,又是五头体型稍小的母猪和半大的小猪,哼哼唧唧地跟了出来。 足足六头! 它们显得更加没心没肺,旁若无人地低头在雪地里翻拱着,寻找着草根树皮,丝毫没意识到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 野猪群完全暴露在了伏击圈前! 陆青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肾上腺素飙升,但他脸上却毫无波澜。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弹弓。 冰冷的钢珠扣在皮兜上,如同毒蛇的信子。 稳稳瞄准了那头明显是头领、体重估摸着接近三百斤的公野猪!野猪王! 就是现在! “动手!” 陆青山一声压抑却充满力量的低喝,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他手中的弹弓早已蓄势待发! “嗖!” 一枚冰冷的钢珠,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后发先至! 精准无比地射向公野猪那只闪烁着凶光的小眼睛! “嗷——!” 公野猪猝不及防! 眼睛是它全身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钢珠狠狠砸在它的眼眶骨上! 剧痛瞬间传来! 厚实的眼皮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力,没能直接打瞎,但那钻心的疼痛还是让它瞬间暴怒! 它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的狂暴咆哮! 被打中的眼睛瞬间充血变得通红! 死死盯住了沟口方向的陆青山,将他视作了胆敢挑衅的渺小存在! “哼哧!哼哧!” 被彻底激怒的公野猪,失去了所有理智! 它根本没去细想前方是否有陷阱。 粗壮的四蹄猛地刨动地面,溅起大片泥雪! 它那近三百斤重的庞大身躯,如同一个失控的黑色铁砣! 带着一股浓烈的腥风和土腥味,挑晃着巨型獠牙,轰隆隆地就朝着陆青山猛冲过来! 势不可挡! 后面的一头母猪和四只半大的野猪,也被头领的暴怒和咆哮声惊吓。 仿佛接到了冲锋的命令,不明所以地跟着头领,一股脑儿地冲进了狭窄的沟壑! “来了!进套了!” 陆青山心中大喝一声。 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再次举起弹弓。 又是一发钢珠射向公野猪的面门,用以吸引仇恨! 同时脚下如同狸猫般灵活,借助树木掩护,猛地向侧后方闪避。 将整个野猪群彻底引入了陷阱的核心区域! 冲在最前面的公野猪速度快得惊人。 眨眼间就冲到了赵铁柱布置的第一道绊索前! “噗通!” 它根本没留意到那些被积雪半掩、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坚韧藤蔓。 前蹄瞬间就被死死绊住! 巨大的惯性让它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 发出一声惊怒的嘶吼,轰然向前栽倒! 紧随其后的几头野猪也收势不及。 如同滚地葫芦般撞上了前面的头领,或者同样被后续的绊索缠住! “嗷!” “叽!” “哼哧!” 一时间,狭窄的沟壑里彻底乱了套! 猪仰猪翻! 野猪的嘶吼声、被绊倒的惨叫声、惊慌失措的哼哧声响成一片! 浓重的血腥味和刺鼻的臊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整个野猪群的冲击阵型瞬间崩溃,陷入了灭顶的混乱! “铁柱!上!干它们!” 陆青山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嗬啊!” 赵铁柱早已等候多时! 双目圆瞪,青筋暴起,怒吼一声,如同山神下凡! 他挥舞着手中那根灌注了他全身力气的沉重榆木梢棍。 带着呼啸的恶风,狠狠地朝着一头被绊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半大野猪的后脑砸去! “嘭!” 一声令人牙酸骨裂的闷响! 如同重锤砸烂了朽木! 那野猪连惨叫都没能发出第二声,脑袋直接塌陷下去。 鲜血混合着白花花的脑浆迸溅而出。 四肢抽搐了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赵铁柱毫不停歇,转身就冲向另一头被藤蔓死死缠住后腿、正疯狂嘶吼挣扎的肥硕母猪! 他手中的猎叉如同黑夜中刺出的毒蛇獠牙! “噗嗤!” 一声闷响,精准无比地从母猪相对柔软的脖颈侧面狠狠刺入! 锋利的叉尖进去又出来! 捅了三个血窟窿! “噗——!” 滚烫的鲜血如同打开的水龙头般狂飙而出,溅了赵铁柱一身! 那母猪发出凄厉的哀鸣,挣扎的力道迅速减弱。 树上的刘富贵也终于找到了绝佳的机会! 他死死咬着牙,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恶心。 手中的弹弓如同机关枪般连连发射! “嗖!嗖!嗖!” 他牢记陆青山的命令,石子专门朝着那些还在挣扎的野猪的眼睛、耳朵根、鼻子等脆弱部位招呼! 虽然无法像铁柱那样一击毙命,但每一次命中都带来剧烈的疼痛和干扰。 让本就混乱不堪的野猪更加狂躁和失去方向感! “嗷嗷!” 一头公猪被石子狠狠打中了耳朵,疼得它原地疯狂甩头打转。 反而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土坡上,撞得头晕眼花,暂时失去了威胁。 然而,那头领头的野猪王最为凶悍! 它虽然被第一道绊索绊倒,但仗着一身铜皮铁骨般的防御和恐怖的蛮力。 竟在地上翻滚嘶吼着,硬生生用獠牙和前蹄挣断了两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青藤! 它晃了晃巨大的脑袋! 那只被打肿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疯狂的恨意! 死死锁定了正在用梢棍猛砸另一头野猪的赵铁柱! 它发出一声低沉得如同闷雷般的咆哮。 庞大的身躯再次发力,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朝着赵铁柱的后心猛冲过去! 那闪烁着森然寒光的锋利獠牙,对准了赵铁柱的腰肋! 要是这一下被撞实了,赵铁柱就算不死,也绝对会被当场开膛破肚! “铁柱!小心后面!!” 陆青山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厉声高喊! 同时,他手中的弹弓再次拉满! 钢珠带着他全部的力气和【山野之心】赋予的精准预判! 狠狠砸向公野猪冲刺路线上的另一只眼睛! “咻!” “嗷!” 钢珠再次精准命中眼眶! 虽然依旧没能打瞎,但剧痛让公野猪的冲势猛地一偏! 赵铁柱也感受到了背后那股带着浓烈腥臊味的致命恶风! 他虽然憨厚,但常年在山里摸爬滚打,生死之间的反应早已刻入骨髓! 听到陆青山的警告,他连头都没回! 怒吼一声,非但没有惊慌后退,反而将手中沉重的梢棍猛地往身前的冻土上一插! 借助这股反作用力,整个身体如同一个敏捷的胖熊,硬生生向旁边翻滚出去! “嗤啦——!” 公野猪那剃刀般锋利的獠牙,几乎是贴着赵铁柱的后背划过! 他那件薄薄的棉袄被瞬间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灰黑色的棉絮纷飞而出! 冰冷的空气瞬间接触到皮肤,瞬间透凉,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獠牙划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后背生疼! 要是再慢上零点一秒,他现在已经躺在地上肠穿肚烂了! 第32章 血战死沟!千斤横财到手! 赵铁柱惊出了一身淋漓的冷汗,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极点! 但他手上动作却丝毫没停。 翻滚起身的瞬间,他顺手抄起刚才插在地上的猎叉。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因为冲势过猛、暂时停顿下来的公野猪侧身那相对柔软、没有厚皮保护的腹部捅去! “噗嗤——!” 这一次,猎叉的叉头深深地刺入了公野猪的腹腔! 至少有一半没入了进去! “嗷——!!!” 拔出猎叉的同时,公野猪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痛苦到极点的嚎叫! 庞大的身躯因为无法忍受的剧痛而疯狂地扭动、跳跃! 鲜血和一些内脏碎块顺着伤口流淌出来拖动着,染红了雪地。 它巨大的力量反而让它的獠牙被卡在了一段狭窄的沟壑中,进退不得! 领头的野猪王重伤被卡,动弹不得。 还有一头野猪脑袋被铁柱砸开了花。 剩下的三头公猪和一头受了重伤的母猪彻底慌了神! 失去了头领的指挥,又目睹了同伴的惨状,它们彻底崩溃了。 开始在沟壑里没头苍蝇般疯狂乱窜,有的甚至开始惊恐地互相撕咬攻击! 就在这时,那些被赵铁柱预先插在两侧土坡上的尖锐木桩,终于发挥了它们狰狞的作用! 两头慌不择路向沟里奔走的野猪,在极度的混乱和恐惧中,被同伴推挤,或者自己试图攀爬看似能够逃生的陡峭土坡。 结果正好下颚和侧腹,直接撞上了那些被巧妙隐藏起来的、闪着寒光的木桩尖端! “噗!” “噗嗤!” “嗷——!” 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穿透声和凄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锋利坚硬的木桩,加上野猪强大的体重和冲劲,轻易地刺穿了它们厚实的皮肉! 两只野猪各被直接贯穿了胸腹和头颅。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将它们死死地钉在了土坡上! 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流下,场面血腥残酷到了极点! 这两头野猪被致命的木桩穿透,眼看活不成了。 “好机会!” 陆青山眼中厉色一闪,再次冷静地下达指令。 “铁柱!猴子!别停!先把那头公的彻底解决了!再去收拾剩下的!” 他自己则如同黑夜中的猎豹,利用【山野之心】的敏锐感知,不断在狭窄的沟壑边缘游走。 精准地躲避着那些垂死野猪的零星冲撞和甩动。 手中的弹弓如同死神的点名册。 冰冷的钢珠不断射出,专门招呼那头被卡住、还在徒劳挣扎的公野猪的眼睛、鼻子和腹部的伤口! 每一次命中,都带去新的痛苦,加速它的死亡! 赵铁柱也重新稳住了身形,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 再次举起沉重的梢棍,对着已经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微弱哼哧声的野猪王的脑袋。 一下,又一下,用尽全力地狠狠砸去! 每一击都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势大力沉! 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 树上的刘富贵更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他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弹弓里的石子如同不要钱的冰雹般密集落下,不断给那头公野猪制造着额外的痛苦,干扰着它最后的挣扎! “嗷……嗬……嗬……” 纵然是凶悍狂暴、不可一世的黑毛猪王,在三人默契的围攻、陷阱的重创和持续的打击之下,也终于渐渐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它的吼叫声变得如同破风箱般嘶哑微弱。 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最终,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轰然倒地。 四肢抽搐了几下,彻底没了声息。 那双原本凶光毕露的小眼睛,此刻也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灰暗无光。 头领一死,剩下的野猪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它们发出绝望而惊恐的尖叫。 那头受了重伤的母猪试图掉头往回跑,却被早已堵在沟口的陆青山迎面赶上。 一记凶狠的柴刀剁在后脑脖颈上,当场瘫痪。 随后踩在后背拔出刀,再一刀干净利落地结果。 另外两头被木桩钉住的,也渐渐停止了哀嚎。 最后一头腿瘸了、瑟瑟发抖、吓得瘫软在地的小公猪,眼中充满了恐惧。 陆青山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怜悯,走上前去。 用柴刀快速而精准地割断了它们的喉咙。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尤其是在这残酷的深山老林里。 激烈的战斗,从野猪群冲入陷阱,到最后一只野猪倒下,其实前后加起来,也不过短短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但就是这一刻钟,却惊心动魄到了极点! 每一秒都充满了生死一线的紧张和血腥搏杀! 当最后一只野猪的抽搐停止,狭窄的沟壑里终于彻底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野猪的臊臭、开膛破肚的粪臭和泥土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以及,三个男人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 原本洁白的雪地,早已被染得一片猩红刺目! 六头大小不一的野猪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沟壑之中。 有的被藤蔓缠绕,有的被木桩贯穿,有的脑袋开花,有的腹部淌血…… 场面触目惊心,血腥无比。 “呼……呼……呼……” 赵铁柱犹如一尊修罗战神,浑身是血,拄着沾满血污和脑浆的猎叉,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那件破烂的棉袄,混合着血水黏在身上。 他却咧开大嘴,脸上是劫后余生的亢奋和不敢置信的狂喜。 树上的刘富贵也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瘫坐在粗壮的枝桠上。 脸色煞白,握着弹弓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刚才的惊险和血腥,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他低头看着下面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陆青山站在沟壑中央,用震得酥麻颤抖的手抓着柴刀,环视着这一地的“战果”,胸口同样在剧烈起伏。 刚才引诱头猪、躲避冲撞、精准射击,也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和体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而血腥的空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沸腾的血液。 看着这满地的野猪尸体,感受着【山野之心】带来的那种对生命的掌控感,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力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成功了! 他们真的成功了! 陆青山走到赵铁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检查了一下他后背被划破的棉袄:“铁柱,没事吧?” 赵铁柱咧嘴一笑,露出憨厚的笑容,摇了摇头。 “没事,青山哥!也就是划破了点皮,不碍事!” 他嘿嘿笑着,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过瘾!真他娘的过瘾!” 陆青山点了点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又抬头看向树上的刘富贵:“猴子,下来吧,干得不错!” 刘富贵这才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从树上滑了下来。 落地时腿还有点软,但脸上却洋溢着巨大的喜悦。 “青山哥!我们……我们真的干掉了!” 他声音都在发颤,指着满地的野猪。 “六头!六头野猪啊!” 看着眼前这丰硕的战果,饶是陆青山两世为人,此刻心中也充满了激动和满足! 这六头野猪,加起来得有一千多斤肉! 在这个年代,这绝对是一笔泼天的财富! 有了这些野猪肉,不仅家里能彻底改善伙食,过个肥年。 剩下的还能卖掉换钱,或者换成粮食和衣物日用品。 为未来的生活打下坚实的基础! 凛冽的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血腥气,却吹不散三人心中的火热。 这一次冒险,值了! 第33章 累瘫!爽翻!这波血赚! 短暂的兴奋褪去,严峻的现实摆在面前。 沟壑里,六具野猪尸体横七竖八。 最大的那头公野猪,怕是有三四百斤重。 最小的也有七八十斤。 加起来,怕不是要超过千斤! 这泼天的收获,此刻却成了巨大的难题。 “青山哥……这……这么多,咱们仨可咋弄回去啊?” 刘富贵望着这堆积如山的野猪尸体,挠了挠头,脸上的兴奋被浓浓的愁绪取代。 这深山老林的,离村子少说也有十几里地。 路,更是崎岖难行。 光靠他们三个人,就算把骨头累散架了,也搬不完这千斤重担。 赵铁柱也紧锁眉头,看着这些浸透了汗水和血水的战利品,同样犯了难。 他力气是大,可扛着一两百斤的死沉野猪,在雪地里跋涉十几里山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更何况,这里躺着足足六头。 陆青山自然也清楚眼下的困境。 他绕着野猪尸体走了一圈,仔细查看。 野猪皮糙肉厚,刚才搏杀虽凶险,但伤口多在要害,对肉质影响不大。 他沉吟片刻,心中迅速有了计较。 “确实,一次弄不回去。” 陆青山指向那头最雄壮的野猪王,以及那头膘肥体壮的母猪和一头快二百斤的公猪。 “铁柱,猴子,咱们先把这三头大的拖到沟壑深处,找个隐蔽地方,用雪和树枝仔细盖好。” “山里冷,冻上一两天坏不了。” “但血腥味重,保不齐会引来别的畜生,必须尽快回来处理。” 他接着指向剩下的三头体型稍小的野猪。 “咱们先把这三头小的,还有之前打到的兔子,一起带回去。” “等回了村,再喊人手过来帮忙抬剩下的大家伙!” 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 先确保一部分收获到手,落袋为安,同时也能搬来救兵。 “成!就听青山哥的!” 赵铁柱瓮声瓮气地应道,没有半点犹豫。 刘富贵也连连点头,觉得这法子靠谱。 说干就干。 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合力拖拽那三头最大的野猪,着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沉重的尸体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拖痕。 好不容易将它们挪到沟壑深处一个相对平坦且被岩石遮挡的角落。 赵铁柱挥刀砍来大量的松树枝杈,陆青山和刘富贵则不停地用手捧起厚厚的积雪,将野猪尸体严严实实地覆盖起来。 尽量消除那浓郁的血腥气,也掩盖住痕迹。 做完这一切,三人都累得够呛,额头上刚退去的汗珠又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在冷空气中蒸腾起白雾。 接着,他们开始分配要带走的三头小野猪。 最小的两头,大概七八十斤,陆青山和刘富贵一人一头。 稍大点的那头,也足有一百三四十斤,自然落到了力气最大的赵铁柱肩上。 陆青山又让刘富贵把那两只冻硬的兔子分开捆好,分别挂在自己和赵铁柱的腰间。 一切准备就绪。 “走!” 陆青山低喝一声,闷住劲儿,咬紧牙关,率先将一头小野猪甩上肩膀,沉重的分量让他身子猛地一矮。 他稳住身形,迈开了走向村子的脚步。 回去的路,比来时艰难了何止十倍。 来时空着手,脚步轻快,只觉山风凛冽。 回去时,肩膀上是足以压垮人的重量,脚下是湿滑泥泞的积雪和暗藏的冰棱、坑洼。 七八十斤的分量,扛在肩上走这十几里山路,每一步都像是在针尖上跳舞。 坚硬的猪骨硌得肩膀火辣辣地生疼,几乎要失去知觉。 赵铁柱扛着最重的那头,背上还背着砍刀、猎叉等工具,更是累得脸膛憋得紫红。 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每一步踩下,雪地里都留下一个深坑。 刘富贵体格最弱,扛着野猪的身子摇摇晃晃,像风中的稻草人。 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 “哎哟!”他惊呼一声,眼看就要连人带猪一起栽倒在雪地里! “猴子!稳住!” 陆青山就在他旁边,眼疾手快,猛地伸出手臂,死死拽住了他! 巨大的拉扯力让陆青山自己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谢……谢谢青山哥……” 刘富贵惊魂未定,脸色煞白,感觉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玩意儿……真他娘的沉!”他喘着粗气抱怨道。 “沉就对了!” 陆青山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敲打在两人心头。 “想想家里的热炕头!” “想想那肥得流油白花花的猪肉!” “这点累,算个屁!” 陆青山的状态比他们稍好一些。 【山野之心】虽不能直接增加他的蛮力,却能让他更清晰地感知身体的极限,精准地调整呼吸节奏和步伐重心,最大限度地节省体力。 即便如此,他的肩膀也被野猪冻得僵硬的身体硌得钻心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 三人默默地埋头前行。 没有人再说话。 寂静的山林中,只剩下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的“嘎吱”声,以及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但与身体极度的疲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胸腔里那颗火热跳动的心脏,充满了按捺不住的激动和对未来的憧憬。 一想到家里炕头上,那眼巴巴等着他们回去的妻儿老小。 一想到这次前所未有的巨大收获,能给贫瘠的家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身上所有的酸痛和疲惫,仿佛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刘富贵一边艰难地喘着气,一边幻想着家里那几个瘦弱的弟弟妹妹,看到这肥硕野猪时瞪大的眼睛和流下的口水,脚下顿时又凭空生出几分力气。 赵铁柱则想着,有了这些肉,患病的老娘这个冬天就能吃上饱饭了,不用再勒紧裤腰带。 剩下的还能换不少钱粮,说不定……说不定明年开春,真能给家里添一头壮实的黄牛? 憨厚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傻乎乎却又充满希望的笑容。 陆青山想得更远。 这次的收获,不仅仅是解决了眼前的温饱危机。 更是他未来宏伟计划的启动资金,是他改变命运、弥补遗憾的第一块坚实基石。 他需要钱,需要可靠的人手,需要尽快在这片广袤却也贫瘠的黑土地上站稳脚跟。 他要给月娥,给小雪,一个真正安稳、温暖、不再担惊受怕的家。 扛在肩上的,哪里是什么野猪。 分明是沉甸甸的责任,是滚烫的希望! 太阳渐渐偏西,橘红色的光芒穿透光秃秃的枝桠,在洁白的雪地上投下三道被重物压得有些佝偻、却异常坚定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就在这时,寂静的山林深处,隐约传来一声悠扬而凄厉的狼嚎。 “嗷呜——” “狼?”刘富贵脖子猛地一缩,本能地感到紧张。 陆青山侧耳凝神,【山野之心】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和距离。 他摇了摇头,沉声道:“离得远着呢,不是冲咱们来的。” “加快脚步!天黑前必须下山!” 三人不再多言,都咬紧了牙关,闷头赶路。 疲惫不堪的身体里,仿佛又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终于,在最后一抹晚霞即将隐没于西山之际。 山脚下那片熟悉的村落轮廓,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带着饭菜的香气,在寒冷的空气中飘荡。 “到了!终于……终于到了!” 刘富贵几乎要喜极而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陆青山和赵铁柱也停下脚步,望向那片温暖的灯火。 三人对视一眼,疲惫不堪的脸上,都绽放出如释重负、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们不约而同地再次加快了脚步。 扛着这三头分量惊人的野猪,如同三座移动的小山,正一步一步,走向那即将被他们彻底引爆的、沉寂的山湾村! 第34章 分猪肉!铁柱憨笑,猴子挺胸,好日子来了! 当陆青山、赵铁柱和刘富贵三人,如同三尊移动的石佛,肩上扛着血迹斑斑、分量惊人的野猪,出现在山湾村口时,整个山湾村瞬间炸开了锅。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汗水浸透了他们破旧的衣衫。 紧贴在疲惫却挺直的脊梁上。 那三头死沉的野猪,更是带着浓烈的血腥和野性气息,冲击着每个人的眼球。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几个在村口玩耍的半大孩子。 “快看!是陆知青!还有铁柱叔和富贵叔!” 稚嫩的童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呼。 “妈呀!他们肩膀上……是啥玩意儿?!” “野…野猪!是野猪!!” 几个正在村口跳房子等开饭的孩子,扯着嗓子,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冲进村里狂喊。 “打到野猪啦!陆知青他们打到野猪啦!三头!好大的野猪!” 这石破天惊的喊声,让家家户户的晚饭都做不下去了。 锅铲掉地上的声音。 开门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正在灶台忙活的婆娘们。 抽着旱烟的老爷们。 全都丢下手里的活计。 争先恐后地涌向村口。 “啥玩意儿?谁?陆癞子?” 质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屑。 “他能打到野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走走走!瞅瞅去!” 有人甚至阴阳怪气地猜测:“别是偷了谁家的猪吧!” 眨眼间,村口那棵老榆树下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当村民们挤上前。 看清那三头獠牙外露、鬃毛粗硬、实打实的野猪时。 所有的质疑、嘲讽和不信,瞬间变成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彻山村。 “我的老天爷!真是野猪!” “这……这最小的怕也得七八十斤吧?!” “三头!活活三头啊!这得多少肉!” “陆癞子……不,陆知青这是走了什么大运?!” “他家不是连饭都吃不上吗?啥时候变得这么邪乎了?”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议论声、惊叹声、羡慕得发红的眼神,几乎要把三人淹没。 不少人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陆青山。 他肩扛野猪。 步伐沉稳。 虽然满脸疲惫,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 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沉静。 带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锐气。 这和以前那个吊儿郎当、眼神躲闪的陆癞子,简直判若两人。 钱寡妇也挤在人群里。 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那三头肥硕的野猪。 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又酸又胀。 嫉妒得脸皮都在抽搐。 昨天看陆青山又是买布买棉花又是买粮,她就恨得牙痒痒。 今天竟然直接扛回来三头野猪。 这日子还怎么过?! “呸!走了狗屎运的混球!” 她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恨不得扑上去撕下一块肉来。 陆青山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肩膀的骨头都快被硌碎了。 他侧头对同样累得够呛的赵铁柱和刘富贵道。 “铁柱,把你这头先扛我家去,咱俩换。” “猴子,你这头赶紧扛回去,让你弟弟妹妹高兴高兴!”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安排。 “好好歇一晚,明早卯时,我家集合,还有硬仗!” “好嘞,青山哥!” 刘富贵咧着大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虽然累得像条死狗,但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他昂首挺胸,扛着野猪。 在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 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朝自己家走去。 “成。” 赵铁柱瓮声应道。 扛着那头最大的小野猪,紧跟在陆青山身后。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 目光复杂地目送着他们。 “吱呀——” 推开自家院门。 陆青山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林月娥和小雪。 林月娥俏脸煞白。 小雪小脸紧张。 外面的巨大动静早就惊动了她们。 当看到陆青山和赵铁柱扛着两头血淋淋、面目狰狞的野猪进来时。 林月娥瞬间捂住了嘴。 眼睛瞪得溜圆。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那是惊。 也是怕。 小雪则躲在娘亲腿后。 只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好奇又害怕地盯着那庞然大物。 小奶音带着颤抖。 “爹爹……那,那是……大、大狗狗吗?” “咚!” 陆青山将肩上的野猪重重放下。 震得地面都颤了一下。 他快步走到林月娥身边。 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和眼底深处的恐惧。 心中一疼。 放柔了声音。 “月娥,别怕,这是野猪,死透了,是咱们打回来的猎物。” 他又对赵铁柱说。 “铁柱,放这就行,你带上这只回家。” “赶紧歇着,明早别忘了!” “哎!好嘞,青山哥!” 赵铁柱放下野猪,抹了把汗。 憨厚地冲林月娥笑了笑。 扛起另一头转身走了。 院子里。 只剩下陆青山一家三口。 和地上那两头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野兽。 陆青山看着林月娥依然紧绷的身体。 试探着伸出手。 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吓坏了?” 林月娥浑身一颤。 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和力量。 这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用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眼神复杂地从地上的野猪移到丈夫沾着血污和汗水的脸上。 嘴唇翕动。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急切询问。 “你……你们进山,没、没受伤吧?” 比起这惊人的收获。 她更怕他出事。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 瞬间熨帖了陆青山疲惫的心。 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斩钉截铁道。 “放心!一根汗毛都没少!好得很!” 他指着地上的野猪。 疲惫的脸上绽开一个充满力量的笑容。 “这只是开胃菜!” “山里头,还有三头比这俩加起来还大的!” “我找人明天去抬回来!” “月娥,以后,咱们家顿顿吃肉!” “再也不让你和小雪挨饿受冻!” 林月娥怔怔地看着丈夫。 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自信光芒。 感受着他紧握自己、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 再看看地上那象征着食物、财富和未来的野猪。 昨天那颗悄悄萌发的希望嫩芽。 在巨大的惊吓和担忧之后。 终于顶开了心头的坚冰。 迎着漫天晚霞。 茁壮生长。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蓄满了泪水。 却不再是恐惧和绝望。 而是激动。 是踏实。 是难以言喻的喜悦。 她用力地点头。 泪水滑落。 声音哽咽却清晰。 “嗯!” 小雪已经没那么怕了。 她壮着胆子绕着野猪转了一小圈。 小鼻子用力嗅了嗅那浓烈的气味。 然后跑到陆青山腿边。 仰起红扑扑的小脸。 眼睛亮晶晶地。 满是渴望。 “爹爹!这个,能吃吗?香不香呀?” “哈哈哈!” 陆青山放声大笑。 弯腰一把将宝贝女儿抱进怀里。 在她软乎乎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声音洪亮。 “当然能吃!” “爹爹明天就给咱小雪做红烧肉!” “炖得烂烂的!” “保准香得你把小舌头都吞下去!” “好耶!吃肉肉喽!吃香香肉喽!” 小雪兴奋得小脸通红。 搂着爹爹的脖子。 开心地拍着小手。 清脆稚嫩的笑声在傍晚的小院里。 如同最动听的音乐。 夕阳的最后一缕金辉。 温柔地笼罩着这历经磨难的一家三口。 也洒在那两头沉甸甸的“财富”之上。 为这个破败的小院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充满希望的金色光晕。 陆青山抱着香软的女儿。 看着妻子脸上那如雨后梨花般、带着泪痕却无比动人的笑容。 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这一刻。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重生的意义。 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感受到了一切都还有机会弥补。 他知道。 未来的路还很长。 挑战还很多。 但只要有她们在。 他就能征服这关东山的万水千山。 给她们一个锦绣未来。 第35章 三百斤野猪王当谢礼?疯了吧! 天刚蒙蒙亮。 一层薄薄的霜白覆盖了院子里的枯草和柴垛。 空气冷冽刺骨,吸进肺里带着一股冰碴似的刺激感。 屋檐下,那头僵直的野猪尸体静静躺着。 散发出的淡淡血腥味与清晨的寒气混杂在一起,无声诉说着昨日的惊心动魄和沉甸甸的收获。 陆青山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 身体的疲惫酸痛如同潮水般翻涌,却被心头那股滚烫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清晰规划死死压制。 他动作极轻地起身,生怕惊动旁边炕上睡得正沉的林月娥和小雪。 林月娥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偶尔会不安地颤动一下。 看着妻女恬静的睡颜,陆青山心中愈发坚定。 他披上那件破旧却被炉火烤干、带着暖意的棉袄,走到窗边。 外面是灰蓝色的天光,寂静的山村尚未完全苏醒。 他心里清楚,山里那三头更大的野猪,是三个家庭翻身的本钱,过年的底气,必须尽快弄回来。 时间拖久了,血腥味引来其他猛兽,或者被人捷足先登,都是麻烦。 仅靠他们三个人,想把那加起来少说七八百斤的大家伙从十几里外的深山老林里弄出来,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村里帮忙。 他走到灶房。 锅里温着昨晚剩下的稀粥。 他舀了一碗,就着冰冷的空气几口灌下。 冰凉的粥水滑过喉咙,却丝毫浇不灭他胸中的火热。 “月娥,我出去一趟。”陆青山走到炕边,声音压得极低。 林月娥几乎是立刻就醒了,睁开眼,眸子里残留着一丝惺忪,但很快变得清明,带着询问看向他。 “山里那三头大的,得找人帮忙抬回来。”陆青山言简意赅,“我去趟队长和村长家。” 林月娥坐起身,将被子往身上裹紧了些,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但陆青山能捕捉到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担忧。 毕竟,他过去的“名声”摆在那,跟村干部打交道,总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放心。”陆青山伸手,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指,传递着力量,“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他转身,推门而出。 清晨的山湾村,炊烟开始袅袅升起,间或传来几声狗吠。 村民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生计。 挑水的、扫院子的、喂猪喂鸡的。 但几乎每个人,在看到陆青山那挺拔的身影时,都会下意识地停下手里的活计,投来复杂难明的目光。 昨天那三头野猪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一夜过去,这事儿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扔进油锅里的水,炸得更厉害了。 “哎哟,瞧瞧,这不是陆知青吗?今儿个这是要去哪儿啊?咋没扛着猪呢?莫不是昨天累趴下了?” 一个嗓门尖利的婆娘阴阳怪气地喊道,引来旁边一阵压抑的低笑。 “可不是嘛!三头野猪啊!老婆子活了快六十年,就没见过谁家有这运气!他家祖坟是冒了多高的青烟?” “谁知道是不是正经打来的,别是走了啥歪门邪道……”钱寡妇也混在人群里,声音酸溜溜的,虽然刻意压低了,但那股子嫉妒劲儿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她死死盯着陆青山沉稳的背影,恨不能盯出两个窟窿来。 陆青山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他坦然地迎着那些或好奇、或嫉妒、或审视的目光,脚步沉稳,径直朝着村西头走去。 那里住着生产队的队长赵大志,还有村长赵永年。 赵大志家的院门敞着。 他正蹲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地劈着柴火。 四十来岁的年纪,身材壮实,古铜色的脸上刻满了风霜的印记。 看到陆青山进来,他劈柴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皮,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掩饰不住的意外。 “大志叔,忙着呢?”陆青山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是你啊,青山。”赵大志放下斧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昨儿个村里都传疯了,说你小子出息了,带人打着野猪了?还不止一头?” 话里带着点调侃,更多的却是探究,显然对那传得神乎其神的数量还抱着怀疑。 “侥幸,运气好,碰上了。”陆青山不卑不亢,“正想找您和赵大爷帮个忙。” “哦?几头?有多大?”赵大志来了点兴趣,但语气里那丝不信还是没藏住,“昨儿个看你扛回来的那几头,块头倒是不赖。可村里那传言……有点太邪乎了吧?” “没传邪乎,大志叔。”陆青山直视着他,眼神平静却锐利,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一样,清晰地砸在赵大志心上。 “昨天我们哥仨,在干饭盆老山房那边,一共放倒了六头野猪。” “六……六头?!” 赵大志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溅起一片木屑!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提高了嗓门:“你小子没跟我说胡话吧?!六头?!” 他甚至绕着陆青山走了两圈,那眼神,仿佛是第一天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没说胡话。”陆青山笃定地点头,“昨天时间晚了,力气也耗尽了,就先扛回来三头小的,您也看见了。” “山里头,还扔着三头大的。” “那三头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七八百斤。” “靠我们仨,实在弄不回来。那地方血腥味太重,怕放不住,得赶紧弄回来。想请队里出些人手,搭把手,帮忙抬一下。” 赵大志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陆青山平静得不像话的脸,他知道,这小子八成没吹牛! 六头野猪! 乖乖!这是捅了野猪窝了啊! 剩下那三头大的,七八百斤……我的老天爷,这得是多少肉!多少钱! 他心里的小算盘瞬间打得飞快。 这绝对是件天大的好事!可队里出人出力…… “这……这抬回来是应该的!山货嘛,咱们老百姓祖祖辈辈靠山吃山,老话说得好,见者有份那是瞎扯,谁有本事打着就是谁的!不能扔山里糟蹋了东西。” 赵大志搓着粗糙的大手,脸上露出几分犹豫,“可这队里出人出力嘛……现在队里也忙,年底事多,这工分……”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队里出工,要么算工分,要么就得给实实在在的好处。 陆青山家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他门儿清。这小子以前可是个出了名的占便宜没够、出工就磨洋工的主儿。 “我懂规矩,大志叔。”陆青山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说,没等他说完,便直接开口,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大气。 “山里那三头大的里面,我做主,挑一头最大的,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三百来斤那头。” “皮毛我自己留下有用,剩下的肉和骨头,全都给队里。” “就算是我请乡亲们帮忙,给队里的谢礼。” “您看咋样?” 第36章 癞子翻身先立威,一头猪镇住全村! “啥?!” 赵大志再次被震得外焦里嫩,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给队里一头?!挑最大的那头?!三百来斤那头?!” 他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进一个拳头! 这手笔……这手笔也太他娘的大了! 一头三百多斤的野猪啊!在这个吃肉比登天还难的年月,这是什么概念?! 别说出几个人去抬猪了,就是让队里光棍汉子排着队去抬都抢破头! 这陆癞子……不,这陆青山,是真转性了还是被野猪撞傻了?! “对,给队里。”陆青山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用一头猪,换来顺利的运输,堵住悠悠众口,还能让村干部承自己一个人情,这买卖,值! “剩下的两头,我自己处理。” “这事儿,还得麻烦您跟赵大爷说一声,尽快给安排下人手和抬杠、绳子这些家伙事儿。” “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赵大志激动得脸膛都涨红了,搓着手在原地兴奋地转了两圈。 这陆青山,是真他娘的脱胎换骨了?出手这么敞亮? 不过,管他呢! 有这么大的好处实实在在落在队里,他这个生产队长脸上也有光,更能给眼巴巴瞅着的社员们一个天大的交代! “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赵大志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带着兴奋的颤音。 “你小子就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找老赵头!他娘的,这事儿必须马上办!山里血腥味重,可别真让那些瞎了眼的畜生给糟蹋了!” 说着,赵大志也顾不上劈柴了,捡起斧头往墙角一扔,脚步生风,急吼吼地就往村长赵永年家跑去。 陆青山看着他那急不可耐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成了。 没过多久,赵大志就拉着村长赵永年一起回来了。 离着老远看到赵永年,陆青山就感知到赵永年身上一股腐朽病态的气息。 赵永年头发花白,背有点驼,但一双眼睛依旧精明有神。 他上下打量了陆青山好几眼,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显然,赵大志已经从自家婆娘或早起的村民嘴里,听说了昨夜那场轰动全村的风波。 此刻,他看向陆青山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 “赵队长都跟我说了。”赵永年缓缓开了口,声音带着老者特有的沙哑,但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郑重。 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陆青山,仿佛要将他看穿。 “青山小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愿意……拿一头最大的野猪,给队里?” 这话一出,连赵大志都屏住了呼吸,再次看向陆青山,眼神里全是紧张。 “赵大爷,千真万确。”陆青山迎着两位村干部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没有队里帮忙,那三头大家伙,我们哥仨是真弄不回来。” “与其放在山里头提心吊胆,最后便宜了那些畜生,不如拿出来,给咱山湾村做点贡献。” “也让队里辛苦一年的大家伙儿,都跟着沾点光,过个肥年。” 这话说得敞亮!大气! 赵永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惊人的亮光!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好小子!” “有担当了!” “这事儿……办得敞亮!” 他不再犹豫,当机立断。 “行!这事儿,队里应下了!” “大志!”他扭头看向生产队长,“你赶紧去喊人!” “挑几个最壮实、腿脚最麻利的后生!” “带上咱队里最结实的绳子、抬杠!还有那两张爬犁!都带上!” “早去早回!别耽搁!” “好嘞!”赵大志像是得了军令,亢奋地响亮应了一声,转身就大步流星地去吆喝人手了,那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急不可耐的兴奋劲儿!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又像是滚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整个刚刚苏醒的山湾村彻底炸开! “听说了吗?!陆知青他们昨天不是打了三头!是六头!整整六头野猪!” “我的老天爷啊!六头?!真的假的?!他家祖坟是冒了龙气吧?!” “千真万确!还能有假?!陆青山刚亲口跟老村长和赵队长说的!” “山里头还扔着三头更大的!最大的那头听说得有三百多斤!” “他还说……要把那头最大的,给队里!!” “啥玩意儿?!给队里?!白给?!三百多斤的大野猪啊!!”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比昨天看到那三头野猪还要猛烈十倍! “陆癞子……不,陆知青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他疯了不成?!” “他家不是穷得锅都快揭不开了吗?哪来的底气啊?!” “我的娘!发了!这回是真的要发大财了!陆青山这小子……” “他给队里一头,那他自己手里……不还剩五头?!五头啊!!” 各种无法抑制的惊叹、震骇、议论、羡慕、嫉妒……如同潮水般在村子的各个角落汹涌翻腾。 不少人家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了,纷纷涌出家门,朝着陆青山家和村西头聚集。 陆青山的家门口,以及那条通往后山的小路上,影影绰绰全是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的村民。 他们目光复杂地投向那个站在陆家院门口,身形依旧单薄,却莫名挺拔的身影。 陆青山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感受着那些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或惊讶,或艳羡,或怀疑,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 第37章 壮汉集结!爬犁进山抬泼天富贵! 陆青山深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胸腔里激荡的情绪缓缓平复。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转身走进院子。 风暴,即将来临。 他需要做好准备,迎接这必然掀起的巨大波澜。 村里的传言,长了翅膀似的,转眼就飞到了陆家左邻右舍。 隔壁赵文武的老婆,还有斜对门赵家嫂子,伸长了脖子站在陆青山家门口探头探脑,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听说了没?!陆青山要把最大的那头野猪给队里!” “三百多斤的大野猪啊!白给?!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赵队长亲口跟老村长说的!他家昨天打了六头!整整六头啊!” 正在院里喂鸡的钱寡妇,听到隔壁传来的惊呼,手里的苞米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金黄的苞米粒撒了一地! “他疯了?!” “那可是三百斤肉啊!他凭什么这么大方?!” “假的!肯定是假的!” 钱寡妇脸色铁青,心肝脾肺肾都像被嫉妒的毒液浸泡着,火辣辣地抽搐疼痛。 她嘴里恨恨地骂着,声音尖厉刻薄,引得旁边几个同样震惊的邻居投来鄙夷的目光。 赵大志吆喝人手的速度,快得惊人。 跟以往队里出工那种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听说有三百斤野猪肉等着分,谁还能安安稳稳坐在炕头上? 谁还坐得住?! 没过多久,村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就呼啦啦聚集了八九个精壮汉子。 个个膀大腰圆,浑身透着一股子利索劲儿。 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饿了许久的狼看到了肥肉。 手里紧紧攥着粗壮的麻绳。 肩上扛着打磨光滑的硬木扁担。 还有两副村里专门用来在山里拖拽木头的简易爬犁,也被拖了过来。 爬犁在冻硬的泥地上摩擦,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整个场面,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急不可耐的利索劲儿! 赵铁柱和刘富贵也早早赶到了陆青山家院门口。 两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 昨天那趟十几里的山路,肩上扛着死沉的野猪,滋味实在太不好受。 今天他们浑身骨头缝里都还泛着酸疼。 尤其是刘富贵。 昨晚他扛回那头七八十斤的野猪,家里两个瘦得像猴崽子似的弟弟妹妹,围着那头猪又叫又跳。 他们眼睛里放出的光,几乎能把漆黑的夜晚点亮。 刘富贵连夜就把猪肉细收拾利索了,心里更是憋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干劲儿。 他对陆青山,是彻底的心服口服。 当听陆青山说,要拿出一头最大的野猪分给队里,以此换取人手帮忙时,赵铁柱和刘富贵都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他们知道,没有村里帮忙,山里那三个大家伙,根本弄不回来。 与其便宜了山里的畜生,不如拿出来换取实实在在的帮助。 “青山啊,人都齐了!” 赵大志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 他看到陆青山院里那头已经冻得硬邦邦的野猪尸体,还是忍不住咂舌称奇。 “家伙事儿也都带来了,你看,咱们这就出发?” 赵大志搓着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迫切。 陆青山点点头,看了一眼天边刚刚露出的鱼肚白。 “越快越好。” “争取天黑前,把那三个大家伙都弄回来。”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刚刚走出屋门的林月娥脸上。 她的眼圈微红,显然昨夜也没睡好。 看到她眼底深处那抹难以抹去的担忧,陆青山心头一软,声音也放柔了许多。 “月娥,我和铁柱猴子他们进山去。” “你把院门从里面锁好,别出来,也别怕,我们会小心的。” “等我们回来,一起收拾这头猪,给你们做肉吃。” 林月娥红着眼圈,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院外那些精壮的汉子,看着他们带来的爬犁和粗绳,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担忧,依旧难以轻易抹去。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叮嘱。 “嗯,你……你们都要小心点。” “走!” 陆青山不再多言,沉声招呼一声,率先迈开步子。 赵铁柱和刘富贵紧随其后。 一行十来个精壮汉子,加上陆青山三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村后的干饭盆方向进发。 这阵仗,比昨天陆青山他们三人扛猪回村时,更加引人注目。 不少村民放下手里的活计,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热闹。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清晨的村庄里涌动。 整个山湾村,彻底沸腾了。 “乖乖!真去抬那三头大的了!看这架势!” “十来个壮劳力啊!还得带爬犁!我的老天爷,那猪得有多大啊!” “陆青山这回是真出息了!你们看他那走路的样子,腰杆挺得笔直,跟以前那个蔫头耷脑的陆癞子完全不一样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走了狗屎运罢了!我看他能得意几天!” 钱寡妇混在人群后头,远远地看着陆青山挺拔的背影。 她感觉自己的心肺都在冒酸水,几乎要从眼睛里涌出来。 嘴里不干不净地小声嘀咕着,却不敢大声嚷嚷。 生怕被旁边那些眼神火热、羡慕陆青山的人给怼回来。 进山的路,崎岖难行。 尤其是在厚厚的积雪覆盖下,更是深一脚浅一脚。 稍不留神,就可能滑倒摔个狗啃泥。 但这次不同。 人多势众。 又有明确的目标。 更有一头三百斤大野猪的巨大利益在前方驱动着! 大家伙儿的情绪异常高涨。 互相帮衬着,吆喝着,行进的速度倒也不算太慢。 陆青山依旧走在最前面。 【山野之心】悄然运转。 脚下的路径、隐藏的冰面、不易察觉的坑洼,都清晰地映在他的脑海里。 他总能看似不经意地,选择最稳妥、最省力的路线。 带着队伍稳步前进。 这让跟在后面的赵大志和一众村民暗暗称奇。 他们心里对这个曾经的“混球知青”,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青山兄弟,你这眼睛可真毒!” 一个叫赵大奎的壮汉,喘着粗气,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一个城里来的知青,咋对这老林子比咱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还熟?” “跟着你走,这脚底下都踏实多了!” 陆青山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山里跑多了,瞎琢磨出来的。” 赵铁柱紧随其后,挺着胸膛。 他感受到身后村民们投来的那些羡慕、甚至带点敬佩的目光,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想起家里炕上卧病的老娘,他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刘富贵则看着前面带路的陆青山,又看看身边这些膀大腰圆的汉子。 心里暗自庆幸,今天不用自己扛那死沉死沉的玩意儿了。 他对陆青山的佩服,又加深了几分。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 终于接近了昨天伏击野猪的那个隐蔽沟壑。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虽然经过一夜风雪的冲刷,淡了许多,但还是能被陆青山的【山野之心】清晰捕捉到。 他仔细感知了一下。 附近暂时没有大型猛兽被吸引过来的迹象。 心下稍安。 “就在前面那个沟里!” 陆青山指着前方被嶙峋岩石和茂密枯枝遮挡的沟壑入口,沉声说道。 第38章 目光如山!全村围观猎王归来! 众人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纷纷加快了脚步。 当他们跟随陆青山走进沟壑,扒开厚厚的积雪和枯枝败叶,那三头庞然大物赫然出现在眼前时,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所有人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的老天爷啊!” “这……这他娘的是野猪?!比咱村里养了三年的老母猪还肥!”有人失声怪叫,声音都劈了叉。 “看看那獠牙!我的乖乖!怕是能一下把大腿给豁开了!” “这一头……乖乖隆地咚!少说也得有三百斤往上吧?!比两个我都沉!”一个汉子忍不住伸手比划,声音都在发颤。 “这得卖多少钱啊!” 惊叹声、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这寂静的山谷。 村民们围着那三头巨大无比、散发着浓烈野性气息的野猪尸体。 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这视觉冲击力,远比昨天看到那三头“小”野猪要强烈百倍! 赵大志快步走到最大的那头雄壮公野猪旁边。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比划了一下,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几乎破了音:“青山兄弟!这……这就是你说要给队里的那头?!” 陆青山目光平静地点头。 “对,就是这头。” “个头最大,膘也最肥,肉肯定最壮实。” “好!好!好啊!”赵大志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青山兄弟敞亮!够意思!” “大伙儿都听到了吧?”他面向众人,声音洪亮,“这头最大的,是青山兄弟送给咱们队的!” “等抬回去,咱们队里统一处理,保管让家家户户这个年都能闻到肉香,吃上几顿好的!”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 跟着来的村民们更是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一个个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啊! 谁不眼红? 谁不激动?! “行了!都别愣着了!赶紧动手!”赵大志扯着嗓子大声指挥。 “先把队里这头弄上爬犁!” “再把青山兄弟那两头也绑好!” “都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早点弄回去,早点踏实!” 众人轰然应诺,热情高涨。 将这三个加起来恐怕接近八百斤的庞然大物弄上爬犁,绝对是个艰巨的力气活。 七八个最壮实的汉子一起上阵。 喊着震天的号子。 用带来的粗麻绳小心翼翼地套住野猪的四肢和坚硬的獠牙。 陆青山在一旁沉着指挥。 凭借对力道的精准把控和前世积累的一些经验,不断调整着大家发力的方向和节奏。 “一!二!三!起!”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合力。 只听“嘎吱”一声,爬犁的木头似乎都有些不堪重负。 但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第一头、也是最大的那头野猪王,沉重地拖拽、抬放到了结实的爬犁上。 然后用带来的所有粗麻绳,一道道地将其牢牢捆死,唯恐滑脱。 接着是另外两头,同样费劲。 陆青山和赵铁柱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力。 赵铁柱那身惊人的蛮力在这种时候发挥了巨大作用。 一个人几乎能顶得上两三个人,低吼着发力,青筋毕露。 陆青山则凭借精准的判断和清晰的口令,让大家的力气能使到一处,配合得更加高效。 “绳子往左拉一点!对!一起使劲!” 他一边指挥,一边自己也咬牙发力。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把这些财富安全运回去! 这是他改变命运的资本! 豆大的汗珠很快浸湿了众人的内袄。 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淌,在寒冷的山风中蒸腾起阵阵白雾。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满足的光彩。 仿佛拖着的不是死猪,而是金山银山。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了数倍。 拖着两副总重近千斤的爬犁,在坑洼不平、积雪深厚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深深陷入雪中。 爬犁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伴随着汉子们粗重的喘息和嘶哑的号子声。 遇到陡峭的斜坡或者难行的乱石堆时,更是需要所有人齐心协力。 前面的人用力拉,后面的人使劲推。 绳子被绷得笔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陆青山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 【山野之心】不断感知着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 虽然没有发现大型猛兽靠近的迹象,但山林深处隐约传来的几声悠长而凄厉的狼嚎,还是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让大家不敢有丝毫松懈,脚下步伐更快了几分。 终于,在太阳开始偏西,橘红色的余晖将山林的影子拉得老长,光线渐渐暗淡下来的时候。 这支疲惫却兴奋的队伍,拖着三个巨大的“战利品”。 如同凯旋的勇士一般,出现在了山湾村的村口。 这一次,引起的轰动,比昨天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直是山洪暴发! 几乎全村的老少爷们、婆娘半大孩子,除了实在走不动道的,全都涌了出来! 黑压压的人群将村口到陆青山家门口那段不长的土路围得水泄不通。 里三层外三层。 连旁边人家的院墙上都爬满了伸长脖子看热闹的小孩! 当村民们亲眼看到那三个被结结实实捆在爬犁上、拖拽回来的、比自家圈里最肥的年猪还要庞大肥硕好几圈的野猪时,整个山湾村彻底沸腾了! 如同烧开的水,瞬间炸开了锅! “天呐!真的!真的还有三头!还这么大!!” “我的老天爷!看看那块头!那油光水滑的皮毛!这得多少肉啊!!”有人已经开始掰着指头算了。 “陆青山这是把干饭盆的野猪神仙给请回家了吗?!” “发了!这下是真的发大财了!彻底翻身了!” “以后谁还敢叫他陆癞子?!” 惊呼声、尖叫声、羡慕得快要滴出血的议论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响成一片,震耳欲聋!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队伍最前方、身上沾满血污和汗水、面色疲惫却眼神锐利如鹰的陆青山身上! 那目光中,充满了敬畏、好奇、探究。 以及难以掩饰的狂热和难以置信! 那些昨天还敢阴阳怪气、说风凉话的人,此刻要么识趣地闭紧了嘴巴,要么挤出无比谄媚讨好的笑容,试图往前凑乎。 “青山兄弟,累坏了吧?快回家歇歇!”一个之前总爱占小便宜的村民,此刻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钱寡妇也死死地挤在人群里。 她看着那三头晃瞎人眼的大野猪。 又看看被众多壮汉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般的陆青山。 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厉害。 嫉妒得五官都快要扭曲变形!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她一直踩在脚底下、唾弃鄙夷的陆癞子,能有这泼天的狗屎运?! 她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在全村人如同海啸般的注视和议论声中,队伍艰难地将两个沉重的爬犁,一步一步,拖到了陆青山家的院门口。 第39章 震动全村!三百斤野猪王赠集体! 赵大志站在爬犁旁。 目光灼灼,死死盯着那头最雄壮、獠牙最狰狞的野猪王。 连那粗糙的皮毛,在昏暗天光下都仿佛泛着一层诱人的油光。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血腥和松针的独特气味,呛入肺腑。 猛地,他扯开嗓门,对着黑压压、几乎堵死了整条路口的人群,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乡亲们!都静一静!听我说一句!” 喧闹嘈杂的人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住,瞬间低了下去。 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和寒风吹过光秃秃树梢发出的呜咽声。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赵大志身上。 更聚焦在他身旁那头庞大得令人心悸、散发着原始野性气息的野兽尸体上。 “这头!这头最大的野猪!” 赵大志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激动,重重地拍在那硬邦邦、冷冰冰的猪身上。 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般,清晰地砸在每个村民的心坎上。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人群,扫过那些写满震惊、羡慕、难以置信的脸庞,带着一种即将宣布天大喜讯的亢奋。 “是咱们青山兄弟,念着队里乡亲们一年到头的辛苦,日子过得紧巴!” “特意拿出来,送给咱们生产队的!” 轰——! 人群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无声的炸雷。 短暂得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猛然爆发出比刚才猛烈十倍不止的喧嚣! “啥?!给……给队里?!” “这、这三百多斤的大家伙?!” 一个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的老爷子激动得浑身直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使劲掏了掏。 “我的亲娘嘞!陆青山……他、他真舍得啊!”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婆娘尖叫起来,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劈了叉,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这得多少肉啊!多少油啊!今年过年,俺家娃子也能正经吃顿肉了!”一个精瘦的汉子激动地狠狠拍着自己的大腿,眼眶瞬间就红了。 无数道目光,带着滚烫的温度,如同探照灯般瞬间汇聚到陆青山身上。 震惊。 难以置信。 甚至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敬畏。 还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感激之情,如同汹涌的暖流,瞬间冲散了冬日的严寒,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升腾。 “青山兄弟说了!” 赵大志趁热打铁,声音拔得更高,几乎要盖过所有嘈杂的议论。 “没有队里帮忙,这山里的宝贝他也弄不回来!” “大家伙儿都辛苦了,这头猪,就算是他请大家伙儿吃肉,一起沾沾这喜气,过个肥年!” 他目光锐利地再次扫过人群,尤其在几个平日里最爱嚼舌根、最爱看陆家笑话的婆娘脸上,重重地顿了一下。 那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谁有本事打着猎物,那是人家的能耐!” “队里出人帮忙是应该的!” “但青山兄弟这份心意,这份敞亮劲儿,咱们全村都得记着!都得感谢青山兄弟!” 人群再次安静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巨大的惊喜。 不知是谁,第一个扯着嗓子,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哽咽,喊了出来。 “感谢青山兄弟!”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早已堆满的干燥柴火。 瞬间,山呼海啸般的感谢声爆发了! “感谢青山兄弟!” “青山兄弟敞亮!是条真汉子!” “陆知青有本事!往后谁还敢在背后瞎咧咧!” 喊声此起彼伏,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热烈而真诚,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那些目光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嫉妒和怀疑,在这一刻,在实实在在、沉甸甸的好处面前,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和敬佩! 陆青山迎着这山呼海啸般的感谢声,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只是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缓缓扫过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庞。 他对着赵大志,对着黑压压的村民们,微微点了点头。 平静的声音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赵叔,乡亲们,这都是应该的。”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轻轻掠过人群后方某个脸色煞白如纸的身影。 “快把猪弄好吧,天快黑了。” “早点分了,大家伙儿也能早点安心。” 人群里的钱寡妇,听着这震耳欲聋、发自真心的感谢声,看着那个被众人真心实意感激、甚至隐隐有些拥戴着的陆青山。 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磨盘死死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她身子剧烈地晃了晃,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旁边立刻有人嫌弃地挪开半步,还低声啐了一口:“哼,看她那酸样儿!以前咋说的来着?活该!” 钱寡妇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尖锐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钻心的疼痛才让她勉强站稳,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她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还要难看,嘴唇哆嗦着,眼神怨毒地死死盯着那头已经贴上了“队里”标签的巨大野猪。 那目光,仿佛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立刻将那厚实的皮肉盯穿、撕碎!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她一直踩在脚底下、唾弃鄙夷、认为永远翻不了身的陆癞子,能有这泼天的富贵?!凭什么能得到这一切?! 凭什么他能得到所有人的感激和尊敬?! “好嘞!” 赵大志此刻精神百倍,亢奋得如同打了鸡血,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来几个麻利的!身子骨结实的!” “把队里这头猪王,小心抬到村公所院子里去!” “都仔细着点!轻拿轻放!这可是咱全村的年货!金贵着呢!别磕了碰了!” 立刻,有几个最壮实的汉子,红光满面,嗷嗷叫着应声上前,抢着去干这光荣的活计。 他们小心翼翼地开始解爬犁上的粗麻绳,动作虔诚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准备将这头象征着集体福利和天降横财的野猪王,郑重其事地运走。 “剩下这两头,”赵大志又指向另外两头同样肥硕惊人的野猪,声音依旧洪亮,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是青山兄弟自己的!” “来,搭把手,给青山兄弟抬进院里去!都把路让开点!” 赵铁柱和刘富贵,连同另外几个没抢到抬“公家猪”机会、但同样兴奋的汉子,立刻上前。 七手八脚,喊着响亮的号子,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两头野猪连同爬犁一起,抬进了陆家那不算宽敞、却被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的院子。 “嘭!” “嘭!” 当两头巨大的野猪被稳稳当当地安放在院子角落时,沉重的落地声仿佛也重重砸在了每个围观村民的心上,再次激起一阵低低的、充满羡慕的惊叹。 这个不大的院子,瞬间显得拥挤而富足起来。 陆青山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自家那扇熟悉的、斑驳的屋门口。 林月娥抱着小雪,正静静地站在门槛内。 她默默地看着他,看着院子里那两头令人心惊胆战的庞然大物。 她的眼眶依旧是红红的,像是刚刚偷偷哭过,又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和外面的喧嚣所深深激动。 但那双曾经充满了恐惧、麻木和绝望的眼睛里,此刻,除了残留的一丝担忧,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闪亮的光彩。 像是沉寂的灰烬下,终于重新燃起了火星,有星辰落了进去,明亮得惊人。 四目相对。 陆青山感受着妻子目光中那复杂而炽热的情绪,感受着那份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真实的希望。 他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带着安抚力量的微笑。 他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地传递着承诺: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做到的。 林月娥也读懂了他眼中的坚定和承诺。 她一直紧绷着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弧度。 抱着女儿的手臂,似乎也瞬间更有力了些,将小雪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要将这份突如其来的安稳和希望,牢牢地抓住,再也不放开。 院门外,看热闹的人群在赵大志的催促下,簇拥着那头“公家猪”,兴奋地议论着今天的收获和即将到来的肉香,渐渐散去。 但关于陆青山,关于这惊世骇俗的六头野猪,关于这石破天惊、令人瞠目结舌的慷慨之举。 这些议论,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荡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 正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即将飘散的肉香和无尽的惊叹、猜测。 朝着整个山湾村,乃至更远的地方,如同插上了翅膀般,疯狂扩散…… 第40章 队里的肉咱不要!青山兄弟,敞亮! 村公所的大院子里,此刻简直比过年时还要喧腾百倍! 那头三百多斤的野猪王,如同一座小肉山,沉甸甸地横亘在临时搭起的粗木案板上。 油亮的黑色鬃毛下,是厚实得惊人的皮肉。 空地架子上烧着一大锅开水,赵大志亲自操刀,雪亮的杀猪刀使得虎虎生风。 旁边两个村里手艺最好的屠户,正满头大汗地打着下手。 杀猪刀切割皮肉发出“唰唰”的利落声响,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颤的节奏。 雪白的肥膘暴露出来,足有三指厚! 明晃晃的,简直能晃晕人的眼! 下面是鲜红紧实的瘦肉,纹理清晰可见。 大斧头剁断骨头的“咚咚”沉闷撞击声,一声声,都像是重锤敲在围观村民的心尖上。 激起一阵阵难以抑制的兴奋颤栗。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刺鼻的血腥气。 但这血腥气中,却奇异地混合着一种油脂加热后特有的、能让人近乎疯狂的浓香。 仿佛已经闻到了猪油渣滋啦作响、肥肉炖土豆冒着热气的香味! “我的亲娘嘞!快瞅瞅那膘!雪白雪白的!这么厚!” 有人扯着嗓子怪叫,声音都走了调,口水差点流下来。 “肥!就得肥!这膘炼出来的猪油,能香掉舌头!过年蘸豆包,绝了!” “看看那五花三层的!多板正!赵队长,给俺家留那块,俺家那小子馋肉馋得天天哭!” “去去去!都别挤!按人头分,家家户户都有!少不了谁的!” 赵大志吼着维持秩序,嗓子都快喊哑了,脸上却全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山湾村四十多户人家,粗略一算,每家差不多能分到七八斤肉和下水! 还有带着不少肉的大骨头! 这在往年,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村民们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案板上那些被分割开来的、肥瘦相间的诱人猪肉。 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近乎狂热的喜悦。 这个年,托陆青山的福,真能过个油汪汪的肥年了! 人群边缘,钱寡妇死死地盯着那晃眼的肥肉。 又看看被赵永年等人围着、隐隐成为焦点的陆青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定。 她听到周围人对陆青山的感激和赞叹,只觉得那些话像一根根烧红的针,狠狠扎在心上。 气得浑身发抖,指甲又深深掐进了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偏偏,她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赵大志一边挥汗如雨地分割着,一边心里对陆青山的佩服又添了几层。 这小子,不光是打猎的狠角色。 这做人做事,更是敞亮得让人没话说! 就这一手,直接把全村老少爷们的心都给拢住了! 不少人眼尖,很快发现陆青山、赵铁柱和刘富贵三人,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挤在人群里翘首以盼。 他们三人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看着热闹,低声交谈着什么,显得格外平静。 “诶?青山他们哥仨咋不过来排队领肉?”有人好奇地问。 旁边立刻有人用带着浓浓羡慕和一丝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你傻啊?人家打了六头!自家院里还躺着三头呢!能差这点儿?” 这话里的酸味和佩服,复杂得很。 赵大志也看见了。 他擦了把额头的热汗,隔着攒动的人头,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青山!铁柱!猴子!你们仨也过来领一份!” “这是队里的!人人有份!不能少了你们打猎的功臣!” 陆青山闻声,笑着抬手摆了摆。 他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穿过鼎沸的人声,传到众人耳中:“赵叔,真不用了!” “这头猪,本就是送给队里乡亲们的,我们就不跟着占大家伙儿的便宜了。” “家里还有,够吃了。” 赵铁柱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直笑,表示赞同青山哥的话。 刘富贵也使劲点头。 尽管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眼睛几乎要粘在那晃眼的猪肉上挪不开了。 但青山哥说了不要,他就坚决不挪动一步。 这话一出口,围观的村民们看向陆青山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复杂了。 有敬佩。 有感激。 甚至还有一丝丝发自内心的惭愧。 人家冒着生命危险打回来的猎物,出了最大的力气,最后连集体分的肉都不沾染分毫。 这份胸襟,这份气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以前真是瞎了眼,错看他了! 赵大志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这陆青山,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变得让人敬佩,让人心服口服! 他沉吟了片刻,对旁边一个正在帮忙收拾下水的精壮汉子低声吩咐了几句。 没过多久,那汉子便抱着一张清理得还算干净、内里还连着一层薄薄板油的巨大野猪皮,快步走到了陆青山面前。 “青山兄弟,”那汉子咧着嘴,露出两排朴实的大白牙,笑容憨厚,“队长说了,肉是队里分的,你不要,俺们也不强求。” “但这猪皮,可是顶好的东西!” “又厚实又暖和,硝好了能做件皮袄,垫在炕上更是又软和又隔潮!比狗皮褥子都强!” “这猪是你打的,这皮,理所当然该归你!” 这张野猪皮确实是好东西。 坚韧厚实,上面附着的雪白板油在寒风中都泛着油润的光泽,分量沉甸甸的。 绝对是这个年代不可多得的宝贝。 陆青山看了看那张几乎能盖住小半个土炕的完整猪皮。 又望向远处赵大志投来的带着善意和赞许的目光,这次没有再推辞。 他爽快地点头:“行!那这皮我就收下了!” “替我谢谢赵叔,也谢谢各位乡亲!” 他招呼赵铁柱和刘富贵搭了把手,将这张沉重而宝贵的野猪皮抬进了院子,暂时靠墙放好。 这玩意儿处理起来相当费工夫,得等彻底腾出手来再说。 院门外分肉的喧嚣还在沸腾,如同烧开的水,肉香和欢笑声传出老远。 但陆家院子里,却相对安静了下来。 角落里,那三头同样庞大、散发着冰冷而原始野性气息的野猪,静静地躺着。 它们仿佛是三座沉默的、堆满了财富的小山。 陆青山看着这三头真正属于自己的“私产”,心中快速地盘算起来。 “铁柱,猴子,”他沉声招呼两人过来。 赵铁柱和刘富贵立刻凑了过来。 两双眼睛里都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的光芒,紧紧盯着那三头野猪。 陆青山没有绕弯子,直接切入了正题:“这三头,咱们也得分分。” “前天背回来的那头是我的,昨天这两头,咱们按老规矩来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 “打猎不是一个人的事,出力多少,风险大小,都得考虑进去。” “铁柱,你力气大,每次都顶在最前面,没你扛不住。” “猴子,你机灵,探路放哨,以后还得指望你。” 他指着其中一头略大些的,目光沉稳,语气不容置疑:“这头,咱们仨分。按十成算,铁柱拿三成,猴子拿两成半,剩下的归我。” 他又指向另一头大小相仿的:“这头,也按这个比例分。” “对了,两只兔子,你俩一人一只,我这还有一点,先不要了。” “这么算,大概齐,铁柱你能分到差不多两百斤肉,猴子也能分到一百七八十斤。” “你们觉得有没有问题?” 这个分法,看似陆青山占了大头。 但无论是赵铁柱还是刘富贵,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没有陆青山,别说肉了,汤都喝不上一口。 是陆青山带着他们找到的猎物,是他指挥着打下来的。 更是他指挥规避了多少风险。 这个分配,已经很公道了,甚至可以说是陆青山让利了。甚至可以说是陆青山在照顾他们,让他们占了大便宜! 赵铁柱嘴笨,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只是一个劲儿地用力点头,嗓子里像是堵了团棉花,瓮声瓮气道:“俺…俺都听青山哥的!” “没、没问题!” “没青山哥,俺连口热乎肉汤都喝不上!” 他心里头,像是烧起了一锅滚烫的开水,热乎乎的,几乎要从胸膛里漫出来。 两百斤肉啊!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两百斤肉! 老娘明年的药钱,家里一整年的嚼用,这一下子,就都有着落了! 这日子,是真的有盼头了! 这份恩情,比山还重!他赵铁柱,得记一辈子! 刘富贵更是激动得浑身都在轻微地发抖,瘦小的身板仿佛都挺直了几分。 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懦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心里的小算盘扒拉得飞快,快得几乎要冒烟。 一百七八十斤肉! 再加上昨天那头小的,他加起来能分到两百多斤肉! 两百多斤! 足够他那两个成天面黄肌瘦、见了点粮食眼睛就往外冒绿光的弟弟妹妹,敞开了肚皮吃到明年开春! 再也不用挨饿了! 他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连忙低下头,使劲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道:“俺、俺也听青山哥的!绝、绝没问题!” “谢谢……谢谢青山哥!” 陆青山看着两人这激动又无比感激的样子,心里也彻底踏实了。 他伸手,重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自家兄弟,往后别老说谢不谢的。” “这肉,是咱们三个一起,拿命从老林子里换回来的,是咱们应得的。” 他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雾。 目光再次落到院子角落那三座沉甸甸的“肉山”上,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不过,”他沉声道,“这加起来六百多斤肉,怎么尽快处理掉,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放久了可不行。” “天再冷,这血腥味也容易招来黄大仙,再就是化了坏了就糟蹋了。” 这,才是眼下最紧要,也最棘手的问题。 第41章 青山自有妙计:进城换钱粮! 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剥皮,开膛,分割。 从大队借来雪亮的剔骨刀,在陆青山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下刀都精准地落在关节和皮肉的缝隙处,发出“唰啦”、“咔嚓”的利落声响。 他动作沉稳而精准,带着一种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近乎残酷的熟练美感。 刚才在村公社案板子边上学艺,也算现学现卖了。 前世为了生存,这些活计他没少干。 赵铁柱力气惊人,死死按住那滑腻冰冷的猪身。 挽起的胳膊上,虬结的青筋如同老树盘根,在昏黄的油灯光下投下粗犷的阴影。 分割下来的大块肉块,动辄几十上百斤,带着森然的白骨和厚实的脂肪。 他搬运起来却毫不费力,只是鼻孔里喷出的白气愈发粗重,显示着他也在全力以赴。 刘富贵拿着一把小巧锋利的剥皮刀,手巧地负责剔除难弄部位的骨头,分割小块的精肉。 他的动作从最初的生涩,变得越来越熟练,眼神专注。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混杂着油腻和血污,顺着脸颊滑落也顾不上擦。 院子里,很快就弥漫开比村公所那边更加浓郁醇厚、甚至带着一丝甜腥气的血腥味。 这味道霸道地驱散了冬夜刺骨的寒气,混合着猪油特有的、原始而诱人的肉香,钻入每一个人的鼻腔。 一块块带着厚实雪白肥膘的猪肉被迅速分割下来,整齐地码放在事先铺好的干净草席上。 那肥膘足有三四指厚,在跳跃的油灯光线下泛着油润诱人的光泽,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 下面是鲜红紧实的瘦肉,纹理清晰,充满了生命的弹性。 很快,草席上就堆起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肉山”,视觉冲击力惊人,散发着惊人的富足气息。 林月娥抱着小雪,一直静静地站在屋门口的阴影里看着。 她的眼神很复杂。 从最初面对这血腥场面时,那种源于女性本能的不适和轻微的恐惧。 到后来,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肉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将小半个院子都占据了。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安定、踏实。 甚至,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明亮光彩。 这光芒如此炽热,仿佛要将过去那些黑暗、冰冷、绝望的记忆彻底融化。 这些肉,是她的男人,用命从吃人的老林子里换回来的! 是这个曾经破败不堪的家,彻底摆脱饥饿,走向好日子的铁证! 它们不仅仅是肉,是安全感,是未来的保障! 小雪似乎也被这从未见过的、充满冲击力的场面吸引了。 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三个男人,尤其是她的父亲。 那个沾满了血污和汗水、身形挺拔的身影。 此刻在她小小的、懵懂的眼中,却显得异常高大,充满了让她感到安心的力量。 当陆青山偶尔抬头望过来,汗水从额角滑落,带着血腥气的脸上却绽开一个温和笑容时,她会下意识地往母亲温暖的怀里缩一下,小脸贴着母亲的衣襟。 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依旧好奇地、带着一丝懵懂的崇拜,偷偷望着父亲。 很快,按照之前的约定,赵铁柱和刘富贵分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份肉。 真正面对那几乎要堆成小山的两堆猪肉时,两人都是幸福地犯愁,激动得手足无措。 赵铁柱看着自己那份,结结巴巴,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青、青山哥……这、这也太多了……” 这小二百斤肉,足够老娘吃上好几年的药了!这恩情,他这辈子都还不完! 刘富贵更是激动得眼眶发红,声音都带着哭腔:“青山哥……俺、俺……” 一百七八十斤!他那两个弟弟妹妹,今年冬天再也不用挨饿了!能吃饱肚子了! 陆青山重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打断了他们的感激。 “自家兄弟,别磨叽。” “这是咱们一起拿命换的,应得的。” 院子里还剩下最大的一堆肉和全部的下水,以及那四张厚实完整的野猪皮。 这些,是属于陆青山的战利品。 “青山哥,这些肉……你打算咋处理?” 刘富贵搓着冻得通红、沾满油腻的手,看着眼前这真正属于“陆家”的、山一样高的猪肉。 眼睛里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这么多肉啊!这得多少钱啊! 可要是放坏了,那得心疼死! 陆青山擦了擦额角的汗,抬头看了一眼天边彻底隐没的最后一丝光亮。 “留一部分肉和下水,自家吃。” 他目光沉稳,扫过那些肥瘦相间的肉块,心中早有计较。 “再腌制一部分,仔细收好,能放很久。” “剩下的,还有这几张皮子,”他看向赵铁柱和刘富贵,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明天一早马车来,咱们去趟镇上的供销社。” “都换成钱和票。” 换钱! 换票! 赵铁柱和刘富贵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了几分! 打猎弄回来这么多肉,已经是祖坟烧高香、冒青烟的泼天富贵了! 要是还能换成实实在在的票子和钞票…… 那日子,可就真有天大的盼头了! 那可是钱啊!是粮票布票啊! “供、供销社……能、能收吗?一下子……这么多?”赵铁柱憨厚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心和不确定。 供销社是收山货野味不假,可像这样一次性拿出几百斤野猪肉的,整个湾沟镇,不,怕是整个县都少见! 会不会被当成投机倒把抓起来? “试试看。”陆青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笃定。 “你们俩也可以把暂时吃不完、想换钱换票的肉,明天一起带上。” “年关底下,猪肉是硬通货,不愁没人要。” “就算供销社那条路走不通,镇上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收东西。” 他拍了拍手上的油腻,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院墙外漆黑的夜色。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总有办法的。” “先把肉都收拾好,仔细点,搬进屋里去。” 他沉声道,“这血腥味太重,放在外面过夜不安全,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不管是畜生还是人。” “明天换了钱,买了粮食和东西,日子才能真正踏实起来。” 就在陆青山他们忙着将分割好的猪肉小心翼翼搬进屋里储存时,借着白雪皑皑反射的光亮。 陆家院墙外的一处阴暗角落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死死地盯着院内那堆积如山的肉块,还有那几张厚实的猪皮。 是马六! 他刚从村公所那边领了属于他家的那份肉回来,路过陆家门口,本想看看热闹,却被门缝里透出的景象惊呆了! 乖乖! 除了分给队里的那头,陆家院子里竟然还有三头! 而且看这分割的架势,怕不是有六七百斤好肉?! 还有那几张完整的、油光水滑的大猪皮! 马六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贪婪的火焰在他眼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喷出来。 他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心脏因为嫉妒和贪欲而疯狂跳动。 陆癞子这狗日的,走了什么狗屎运?! 这么多肉!这么多好东西! 凭什么都让他一个人得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阴狠地扫过院子里忙碌的三个人影。 陆癞子,赵憨憨,刘猴子…… 人不少,现在就他一个人,动手不明智。 马六悄无声息地缩回阴影里,像一条潜伏的毒蛇,压下心中的躁动。 不急,不急…… 这么多肉,陆青山肯定要往外处理。 等他落单的时候……总有机会下手的! 他阴恻恻地笑了笑,悄然隐没在更深的黑暗中。 第42章 进城!变现!规矩挡不住发财路! 天边刚擦出鱼肚白。 寒星尚未完全隐去。 山湾村还沉浸在一片静谧的灰蓝之中。 陆家院子里,却已经有了动静。 腊月二十二,是之前跟刘华强约好,他跑运输进镇的日子。 刺骨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子,刮过脸颊,带来生疼的触感。 陆青山哈出一口浓重的白气,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 赵铁柱和刘富贵也已经到了。 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有些凝重,带着对未知的紧张和期待。 他们默默地将昨晚分割好、以及从自家特意挑选出来准备出售的猪肉,连同那六张完整的野猪皮,往院子外搬运。 肉,都已经冻得硬邦邦的,如同红白相间的石头。 每一块都分量十足,泛着暗红和雪白交织的诱人色泽。 野猪皮更是沉重,卷起来像是一捆厚实的油毡,散发着独特的野性气息和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 这三百多斤的精华猪肉,加上六张品相上佳的皮子,堆在一起,像是一座小小的冰冻宝藏。 它承载着三家人沉甸甸的希望。 “把东西看好,我去村口等车。” 赵铁柱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陆青山拢了拢身上那件破旧却干净的棉袄,迎着凛冽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口走去。 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没等多久,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冰雪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辆套着老马的板车出现在村口的小路上。 赶车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汉子,裹着厚厚的棉帽,脸膛冻得通红,正是刘华强。 “华强兄弟!”陆青山扬了扬手。 “哎!青山大哥!”刘华强眼尖,立刻勒住缰绳,老马打了个响鼻,喷出一团浓郁的白气。 他麻利地从车辕上跳下来,搓着手,对着手心呵着热气,“我的乖乖,这天儿,真能把人冻成冰棍!要拉东西去镇里?” “嗯,都准备好了,就在院门口。”陆青山说着,引着刘华强往自家院子走。 当刘华强的目光,落在陆家院门口那堆得跟小山似的冻肉和皮张时,他那双经常跑运输、自认见过不少世面的眼睛,也瞬间瞪得溜圆! 嘴巴半张着,半天没能合拢。 “我……我的老天爷……好家伙!”他倒吸一口冰凉的凉气,围着那堆东西转了一圈,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青山大哥!你、你这是……把野猪的老窝给一锅端了?!” 他跑运输这么多年,也拉过不少猎户的山货野味,可一次性见到这么多、这么好的野猪肉,还有这品相如此完整的皮张,真是头一遭! 这得是什么样的运气和本事?! 陆青山只是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运气好,碰上了。” 刘华强对着陆青山,重重竖起一根大拇指,脸上的惊叹和佩服毫不掩饰,“青山大哥,你是真有能耐!我刘华强,服了!” “华强兄弟,搭把手,赶紧装车吧,天冷,别耽搁。” “好嘞!” 有了刘华强的帮忙,装车的速度快了不少。 每一件东西装上车,板车的弹簧都明显往下沉一沉,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 很快,三百多斤肉和六张皮子就将板车装得满满当当,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丘。 刘华强拿出粗麻绳,仔仔细细,牢牢地固定好。 “妥了!”他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和冰碴,看着这满满一车货,眼里也放着光。 陆青山从怀里掏出三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拖拉机一块,直接递给刘华强。 “强哥,这趟辛苦你了,这点顺脚钱拿着,等到了镇上喝口热乎的。” 三块钱! 刘华强眼睛瞬间就亮了! 要知道,平时从村里拉趟货到镇上,脚力钱能给到一块钱都算是大方的主顾了。 这三块钱,绝对是破天荒的大手笔! 他心里对陆青山的评价再次拔高了一截。 这位青山大哥,不光是打猎的能耐吓人,这做人做事,也敞亮得没话说! 他也没假客气,乐呵呵地接过钱,小心翼翼地揣进最贴身的怀里,还用力拍了拍胸脯,发出“嘭嘭”的响声。 “青山大哥你太客气了!放心,这车货,我保证给你稳稳当当送到收购点!” “铁柱,猴子,上车!”陆青山招呼一声。 三人爬上板车,在货物的缝隙里找了个能避风的地方坐下。 “驾!”刘华强扬起鞭子,在冰冷的空气中甩了个格外清脆的响鞭。 老马拉着沉重的板车,发出沉闷的喘息,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积雪,朝着湾沟镇的方向驶去。 一路颠簸,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 赵铁柱和刘富贵都显得有些紧张,眼睛紧紧盯着车上的货物,生怕在颠簸中掉落哪怕一小块。 陆青山则相对平静许多。 他目光眺望着远方白茫茫的山峦,以及逐渐在晨雾中清晰起来的镇子轮廓,心里快速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 供销社这条路,是目前最稳妥、也最有希望一次性处理掉这批货的渠道。 刘建设是新上任的主任,从上次短暂的接触来看,是个想干事、脑子也比较活络的人,应该能说上话。 但,一次性拿出这么多东西,确实有些扎眼。 必须小心处理,不能出任何岔子。 马车终于驶入了湾沟镇。 镇子比清晨的村里热闹得多。 街道两旁是低矮的砖瓦房和一些土坯房,供销社、粮站、邮局等单位门口已经有了些人气。 空气中飘荡着燃烧煤球特有的烟火气,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 刘华强熟门熟路地将马车赶到供销社后院的收购点门口。 “到了!” 三人跳下车,开始往下卸货。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收购点的工作人员。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袖套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地上迅速堆起来的野猪肉和那几张厚实的皮张时,也是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转身朝里面喊道:“刘主任!刘主任!您快出来看看!” 很快,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快步走了出来。 正是湾沟镇供销社的新任主任,刘建设。 当刘建设的目光落在地上堆放的那些品相极佳的冻肉,和那几张油光水滑、几乎没有破损的野猪皮时,饶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眼神中也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快步上前,仔细查看起来。 弯腰拿起一块肉,掂量了一下,又凑近闻了闻。 “嘶……这肉,是黑毛野山猪,看这膘头,看这肉质纹理,绝对是顶级的货色!” 他又拿起一张野猪皮,用力翻开,仔细检查着皮板的厚度和韧性,以及鬃毛的光泽。 皮板厚实坚韧,鬃毛油亮顺滑,几乎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破损和瑕疵。 “这皮子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保存得这么完整!”刘建设抬起头,看向陆青山,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欣赏,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青山兄弟,你这收获……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刘主任过奖了,都是运气。”陆青山不卑不亢地应道,语气平静。 “呵呵,这可不是一句简单的运气就能解释的。”刘建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随即,他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了几分,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青山兄弟,你这些货,我们供销社都要了。” “肉是好肉,皮是好皮,价格方面,我们肯定按照收购站的规矩来,保证公道,不会让你吃亏。” 他顿了顿,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闲杂人等,才刻意压低了声音: “不过……你这量,确实是有点太大了。” “规矩,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收购山货野味,我们供销社能给出去的各种票证,都是有严格限额的。” “你这几百斤肉,还有这六张大皮子,价值不低。如果全都要换成票,尤其是紧俏的粮票布票,恐怕……有点难度。” 刘建设的话说得很实在,也很直接。 陆青山心中了然,这和他预想中的情况,基本一致。 八十年代初,物资匮乏,各种票证甚至比现金还要金贵,尤其是布票、粮票、工业券这些。 供销社作为国营单位,一切都要按规矩办事,票证的发放额度被卡得死死的,不可能没有限制。 “刘主任,我明白您的难处。”陆青山沉稳地点头,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 “那您看,这事儿……怎么处理才最合适?” 刘建设沉吟了一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样吧,肉按收购价,一部分给你们算现金,一部分给你们粮票和布票。皮子这边,价值高,也尽量给你们一部分工业券或者其他紧俏的票,剩下的也折算成现金。你看怎么样?” 他又补充道:“不过,咱们这账面上得做得‘灵活’一点。最近查得严,一次性入库这么大批量的野味,容易麻烦……”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在暗示需要一些变通操作,同时也隐晦地表达了这次收购对他来说也承担了一定的风险。 陆青山明白,这是刘建设在释放善意,也是在提醒他承个人情。 “行,就按刘主任说的办。”陆青山很干脆,“具体怎么操作,我们全力配合。” “好!爽快!”刘建设脸上露出笑容,“那就先把东西都过磅,清点清楚。” 他招呼收购点的人开始忙活起来,称重的称重,登记的登记。 看着那惊人的数字不断报出来,赵铁柱和刘富贵的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咚咚作响,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两人的脸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紧张而涨得通红,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这么多钱! 这么多票!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啊! 陆青山看着两人那几乎要晕过去的“没出息”样子,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细微的弧度。 他随即转向两人,沉声吩咐道: “铁柱,猴子。” “你们俩,就留在这儿,眼睛放亮点,仔细盯着。” “配合刘主任的人,把数目都算清楚,把东西看好了,不能出一点差错。”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镇子街道的方向。 “我去镇上办点私事。” “很快就回来。” 第43章 猎王之路添虎翼,老猎人含泪托付金虎! “青山哥,你去哪儿啊?这儿……” 赵铁柱看着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肉和皮子,心里头直打鼓,七上八下的。 这么多好东西,万一出点啥岔子…… “放心。” 陆青山拍了拍他粗壮的胳膊,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供销社后院相对安全,你们俩打起十二分精神,互相照应着点,眼睛放亮点,盯紧了。” 他压低声音,语速加快了几分。 “我去镇上转转,探探路子,买点急需的东西。” “我很快就回来。” 交代完毕,陆青山不再多言,整理了一下棉袄领子,转身便汇入了镇上逐渐变得熙攘的人流之中。 寒风依旧刺骨,但他内心却有一团火在燃烧。 供销社是明路,但价格和票证种类未必能完全满足他的需求。 而且,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他想着在黑市再少量蹚蹚路,用些好肉换一些通用粮票回来,三人再到供销社换粮食。 他凭着前世模糊又深刻的记忆,脚步不停,七拐八绕,朝着镇子边缘那个约定俗成的“自由市场”走去。 那地方,说白了,就是黑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难言的气味。 牲口粪便的骚臭、劣质旱烟呛人的辛辣、人群身上经久不散的汗酸味,偶尔还夹杂着一丝油炸食物诱人的焦香。 这里人挤着人,摩肩接踵。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警惕和对交易的期盼。 低声的讨价还价,如同蚊蚋嗡鸣。 快速的钱货交换,在宽大的袖口下隐秘进行。 眼神交错间,是无声的试探和地下规则的确认。 陆青山将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几块顶级野猪里脊肉,以及一些剔下来的零碎好肉,紧紧揣在怀里,用宽大的破棉袄下摆遮掩得严严实实。 他不动声色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和散乱的地摊之间打听价格,目光锐利如鹰,快速扫过每一个角落,搜寻着记忆中那个还算靠谱的票贩子——“倒票李”。 很快,在一个背风的墙角,他看到了目标。 一个干瘦的男人缩着脖子,双手揣在袖子里,不停地跺着脚取暖,正是“倒票李”。 陆青山脚步放缓,装作不经意地靠近。 距离近了,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山里来的,大肉,顶好的腰条。” “倒票李”身子明显一僵,警惕地猛抬起头。 他那双浑浊的小眼睛,如同探照灯一般,飞快地上下打量着陆青山,带着审视和怀疑。 当他的目光扫过陆青山鼓囊囊的怀里,鼻翼微动,似乎嗅到了那隐藏不住的、带着野性诱惑的肉腥味时,他的眼睛倏地一下亮了! 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 “啥价?”倒票李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按规矩。” 陆青山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眼神却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确认没有窥探的目光。 “全国粮票,有多少要多少。零钱也收。” 倒票李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心里快速盘算着,伸出三个脏兮兮的手指头,在陆青山面前晃了晃。 陆青山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摇头。 他伸出一个拳头,斩钉截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五斤肉,换十斤全国粮票,再加五块钱。” “肉是顶尖的野猪里脊,金贵着呢,你自己掂量。” 倒票李脸上露出犹豫挣扎的神色。 他看了看陆青山沉稳得不像话的气势,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厉和自信,让他心里有些自嘲,又被眼前这小子拿住了。 又忍不住瞟了一眼陆青山怀里那若隐若现的、油纸都包不住的诱人肉色。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行!麻溜点!这儿人多眼杂!” 几句简短的交流,一次快速的眼神确认周围无人注意。 钱货两清。 陆青山怀里那几块精贵的野猪肉,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叠皱巴巴却带着油墨香气的全国粮票,还有一小沓带着体温的零钱。 将票证和现金仔细揣进贴身的内兜,陆青山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下了,黑市交易还算顺利。 他转身就准备离开这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尽快赶回供销社与赵铁柱他们会合。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却被不远处墙根下一个蜷缩的身影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老人。 穿着一身破旧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棉袄,补丁摞着补丁。 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斧凿,冻得发紫。 嘴唇干裂起皮,哆哆嗦嗦地缩在冰冷的墙角。 手里紧紧捏着一个早已熄了火的铜制烟袋锅,眼神浑浊空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他头上戴着一顶很有特色的鹿角帽,深邃的眼窝和轮廓,显示出他是一位鄂伦春族的老人。 更吸引陆青山注意的,是老人脚边趴着的那条小狗。 看起来只有两三个月大,一身灰扑扑的毛发杂乱无光,瘦的皮包骨头,可能因为骨架大,几乎能清晰地看到肋骨的形状。 它冻得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有气无力地趴在冰冷的地上,眼看着就像是要断气了。 可就是这样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狗,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里,却透着一种与它虚弱体型完全不符的锐利和警惕! 那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根植于血脉深处的警惕! 一种尚未被饥饿和寒冷彻底磨灭的野性! 它死死地盯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喉咙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威胁性的低呜。 陆青山脚步一顿,目光凝注。 他仔细打量着这条小狗。 虽然瘦弱不堪,但它的骨架却异常匀称宽大,四肢看起来也颇有力量。 脑袋的形状、耳朵的轮廓,都与寻常的中华田园犬有着明显的区别。 就在陆青山目光落到这条小狗身上的瞬间—— 嗡! 他体内的【山野之心】,猛地剧烈一跳! 一股远比之前感知狍子、兔子、甚至野猪时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共鸣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这股共鸣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的吸引力,仿佛血脉深处的呼唤! 陆青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起来! 他立刻清晰地感觉到,这条看似随时可能咽气的小狗体内,潜藏着一股极其纯粹、极其狂野的猎手本能! 更有一丝与广袤山林紧密相连的、惊人的灵性! 这绝对是一条血统极其纯正的鄂伦春猎犬幼崽! 只是饿狠了,冻坏了! 鄂伦春猎犬! 白山黑水之间,猎人梦寐以求的最佳伙伴! 追踪、围捕、搏杀大型猎物样样精通!胆识和忠诚更是无与伦比! 这简直是老天爷硬塞到他手里的机缘!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青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狂喜和激动。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迈开脚步,快步走到那鄂伦春老人面前。 他学着记忆中鄂伦春人的礼节,右手掌心向内,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微微弯腰,表示尊敬。 接着,他蹲下身,目光落在小狗身上,声音放得尽量温和: “老人家,这狗……卖吗?” 老人浑浊的眼睛缓缓抬起,茫然地看了看眼前这个气息沉稳、眼神清亮的年轻人。 他又低下头,深深地看了看脚边那条气息奄奄的小狗。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浓浓的不舍,有心如刀割的痛苦,更有被逼到绝路的深深无奈。 他嘴唇哆嗦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家里……遭了雪灾……人……活不下去了……” “这……是最后的……” 后面的话,最终化作了一声充满了无尽苦涩和悲凉的长长叹息,消散在凛冽的寒风中。 陆青山没有追问老人的伤心事。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刚才换来的钱,仔细数出三张崭新的一元大钞。 又拿出十张雪白的一市斤全国粮票。 一起轻轻递到老人那如同枯树皮般、布满裂纹的手掌前。 “老人家,这些钱和票,您拿着应应急。” 他的声音真诚而郑重。 “我想买下它,我能看出来,它是好狗。” “跟着我,不会再挨饿受冻,我会好好待它的。” 老人看着眼前那绿色的票子和白花花的粮票,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浑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深刻的皱纹滚落下来。 这年头,这些钱,这些粮票,是真的能救命啊!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钱和票,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般,紧紧攥在手心。 然后,他再次低下头,深深地、充满无尽眷恋和不舍地,看了那小狗最后一眼。 “它……它叫‘塔斯喀’……” 老人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我们鄂伦春话……是……‘金色老虎’的意思……” “跟着你……好……不会饿肚子了……” “好、好好待它……” 陆青山郑重地点了点头,许下承诺。 “您老放心。”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那条还在轻微发抖、却并未激烈反抗的小狗,轻轻地抱进了自己温暖而结实的怀里。 小狗似乎感受到了陆青山身上【山野之心】散发出的那股令它感到亲近和安心的山林气息。 虽然它的眼神依旧充满了警惕,但却没有挣扎。 反而下意识地将小小的、冰凉的脑袋,往陆青山厚实的棉袄里拱了拱,贪婪地汲取着那久违的温暖。 同时,它用那双虽然黯淡无光,却依旧残留着锐利和审视的明亮眼睛,好奇地、带着一丝探究,偷偷打量着这个将它抱起的新主人。 塔斯喀…… 金虎…… 好名字! 陆青山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充满力量的名字,手臂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怀里这个温热的小生命,虽然现在虚弱不堪,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它未来矫健的身姿,看到了它驰骋山林、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模样! 他抬头,看了看老人依旧佝偻着、显得无比孤寂落寞的背影。 想了想,他又从兜里掏出两块钱,追上去,不由分说地塞到老人手里。 “老人家,天寒地冻,买点热乎的吃食,暖暖身子。” 老人愣住了,拿着钱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用那双饱经风霜、看透世情的眼睛,深深地、复杂地看了陆青山一眼。 然后,他转过身,不再回头,蹒跚着,一步一步,消失在嘈杂涌动的人流之中。 陆青山抱着怀里这个意外得来的、温热的小生命,感受着它细微的颤抖和逐渐平稳的呼吸,转身大步向供销社的方向走去。 心头的激动和喜悦,几乎难以用言语形容。 这一次进城,收获之大,远超他的预期! 这只潜力无限的鄂伦春猎犬幼崽,将来的价值,甚至可能远超那几百斤野猪肉! 第44章 十斤猪肉送人情!刘主任心领神会! 陆青山抱着怀里还在轻微发抖的小狗。 他能清晰感受到它温热的体温透过厚实的棉袄传递过来。 心头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和狂喜。 金虎! 这小家伙,是他今生意外得来的至宝。 是【山野之心】认可的伙伴! 其价值,恐怕远超那几百斤野猪肉!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迈开大步,流星般回到供销社后院。 远远地,就看到赵铁柱和刘富贵两人如同两尊门神。 一左一右,死死守在那堆冻的硬邦邦的肉和皮子旁边。 两人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紧张和不安。 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货物。 连鼻尖被冻得通红,都顾不上搓一下。 “青山哥,你可算回来了!” 赵铁柱看到他,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那张憨厚朴实的脸上,紧绷的线条立刻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大口气。 刘富贵也赶紧迎了上来。 他那双总是滴溜溜转的小眼睛里,此刻也带着明显的焦急。 “青山哥,总算回来了!这、这刘主任说……票证的事儿,怕是得等两天!” 陆青山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结果并不意外,甚至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那瘦弱的小狗递给赵铁柱。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铁柱,仔细抱着它。” “用你棉袄给它挡着风,别让它再冻着了。” 赵铁柱愣了一下,这才看清陆青山怀里不知何时竟多了条瘦骨嶙峋的小狗崽。 他赶紧小心翼翼地接过。 骨架和爪子挺大,但入手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分量。 他心疼地嘟囔道:“哎哟,这狗崽子,都快冻僵了!哪儿来的?” “路上买的,算是有缘。” 陆青山言简意赅,目光却在那小狗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饿狠了,冻坏了。” “回去弄点温乎的米汤肉汤喂喂,就能缓过来。” 说完,他转向两人,眼神恢复了之前的锐利和沉稳。 “货都清点完了?” “都过磅登记了!数目一点没错!”刘富贵连忙抢着回答,生怕慢了一步。 “行。” “你们俩继续守在这儿。” 陆青山说着,向赵铁柱伸出手。 赵铁柱立刻会意,赶紧从自己那个破旧的帆布包袱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 这包肉大概有十斤左右,品相极佳,是陆青山特意让他留出来,没有一起过秤的。 他将包裹递给陆青山。 “放心吧青山哥!我们俩指定给你盯得死死的!”刘富贵拍着胸脯,大声保证。 陆青山“嗯”了一声,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油纸包,转身朝着供销社那排红砖砌成的办公区走去。 刚走到挂着“办公室”牌子的房门口。 迎面从库房钻出来一个穿着簇新卡其布棉袄的年轻人,险些撞上。 他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能照出人影,嘴里还叼着烟卷,低头刚要点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正是他的小舅子,林月强。 林月强原本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洋洋的笑容,在看到陆青山的一瞬间,笑容瞬间凝固。 随即,那张还算周正的脸上,就换上了一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他鼻孔朝天,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调调开口了。 “哟,这不是我们山湾村大名鼎鼎的陆癞子吗?” “怎么着,又跑供销社门口捡烟屁股来了?” “不是我说你啊,就你那点子不入流的山货,也好意思往这儿送?” “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沾了老子的晦气!” 他说话的声音故意拔高了几分,带着刻意的张扬和挑衅。 似乎是想让周围可能存在的人都听见,好看陆青山的笑话。 然而,陆青山脚步未停。 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前世,这个小舅子仗着家里在镇里当副书记的二舅有点小权,没少给他和月娥气受。 如今的陆青山,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林月强在他眼里,连个跳梁小丑都算不上。 多看他一眼,都是在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他径直从林月强身边走过。 仿佛对方只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你他妈……” 林月强被这彻底的的无视激得火冒三丈! 他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刚想破口大骂,追上去理论。 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瞥见了后院那边。 赵铁柱和刘富贵像两个傻子一样,正守着那堆得像小山似的冻肉和皮张! 他后面的脏话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和愕然。 那……那堆东西…… 难道是陆癞子弄来的?! 这怎么可能?! 陆青山压根没理会身后那道充满震惊和疑惑的目光。 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敲响了刘建设办公室的门。 “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推门进去,一股暖烘烘的煤火气瞬间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办公室不大,陈设也十分简单。 一张刷着红漆的办公桌,几把掉了漆的木头椅子。 墙上挂着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县区地图。 角落里,一个小煤炉烧得正旺,炉火发出噼啪的轻响。 刘建设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低头检查着一沓收据。 看到陆青山进来,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相迎。 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歉意。 “哎呀,青山兄弟,让你久等了!快坐,快坐!” 陆青山也不客气,在刘建设对面的椅子上稳稳坐下。 “刘主任太客气了,知道您是大忙人。” 陆青山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听不出丝毫急躁。 “我兄弟刚才跟我说了,票证的事儿,是不是有点难办?” 刘建设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是啊,兄弟,真不是哥不给你痛快办。”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上头对各种票证指标卡得死死的,一点都不松动。” “尤其是粮票,那额度更是紧俏得很。” “你这批货量确实太大了,价值也高得吓人。” “我这儿的额度,确实是一下子吃不下。” “要是硬要现在全给你兑了,那我这个刚上任的主任帽子,恐怕也戴不稳当了。” 他看着陆青山,语气显得十分诚恳。 “钱不是问题,大头我今天就能给你结清现金。” “但各种票,特别是最紧要的粮票,我得赶紧向上级打报告,申请额度。” “怎么也得等个两三天,才能批下来。” “你看……” 陆青山静静地听着。 他观察着刘建设眉宇间那并非作伪的愁色。 知道他说的十有八九是实情。 这个年代,票证的重要性甚至超过现金。 供销社主任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也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着手脚。 他心里早有准备,并不着急。 反而微微笑了笑。 他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个油纸包,轻轻放在刘建设的办公桌上。 然后不着痕迹地往前推了推。 “刘哥,瞧您说的,等两天就等两天,多大点事儿。” “我信得过刘哥您。” 陆青山语气真诚,没有丝毫勉强。 “这点东西,是我自家打的那头野猪身上,最好的五花肉。” “特意给刘哥您带过来尝尝鲜。” “不是啥值钱的玩意儿,您可千万别嫌弃。” 油纸包虽然包得严严实实。 但那股子新鲜野猪里脊特有的、带着浓郁山野气息的肉香,还是控制不住地丝丝缕缕透了出来。 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刘建设的目光落在那沉甸甸的油纸包上,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年头,谁家能轻易吃上肉? 更别说是这种品相极佳、肥瘦相间的顶级野猪五花肉了! 看这包裹的分量,少说也有十斤! 这手笔,可真不小! 这人情,可不轻! 他连忙摆手,想要推辞。 “哎呀,青山兄弟,你这……这可真是太客气了!” “这怎么使得!你的货款都还没结清呢,我这儿……” “刘哥,您就别跟我外道了。” 陆青山伸出手,轻轻按住他想要推回来的手。 语气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您痛痛快快收了我的货,就是帮了我天大的忙。” “这点小小的心意,您要是不收,那就是打我的脸,看不起我陆青山了。” “再说句实在话,咱们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这人没啥别的优点,就认实在朋友。” “您收下,就当兄弟我提前给您拜个早年!” 刘建设看着陆青山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 感受着他话语里那份不卑不亢的实在和敞亮。 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个分量十足、散发着诱人肉香的油纸包。 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这陆青山,绝非池中之物! 不光是有本事的顶尖猎人,更是个懂规矩、会来事儿、重情义的明白人! 这样的人,值得深交!必须结交! 他不再推辞,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哈哈一笑。 动作麻利地将桌上的油纸包收到了桌子下面,稳稳放好。 “行!青山兄弟!你这个兄弟,我刘建设认了!” “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哥哥我就不跟你矫情客气了!” 收了东西,两人的关系无形中又拉近了几分。 刘建设的态度也变得更加亲近和热络。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向陆青山郑重保证道: “你放心!票证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我这就去打电话催!找关系催!” “后天!最迟大后天中午头!我保证让你顺顺当当拿到票!” “那就太感谢刘哥了!” 陆青山笑着起身,目的已经达到。 就在这时—— “嘭!” 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都撞在了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股冷冽的寒风裹挟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闯了进来。 第45章 是他!前世铁面狱警陈志国! 陆青山循声望去,心头猛地一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藏蓝色的公安制服,肩章闪着光,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坚毅。 眉宇间带着一股子英气,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大概二十七八岁,年轻,却透着一股子久经风霜的干练。 陈志国! 陆青山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个名字,这副面孔,化成灰他都认得! 前世,在他人生最灰暗、最绝望的时刻,陈志国,就是管教他的狱警之一! 虽然严厉,但陈志国从未仗势欺人,对犯人一视同仁。 甚至在陆青山表现出悔改之意后,还曾给过他一些鼓励。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瞬间涌来,淹没了陆青山。 他清晰地记得,陈志国原本是县公安局刑侦队的骨干,前途一片光明。 可就是近期,一起棘手的盗窃案,让他被人陷害,从刑警岗位被调到了看守所,最终辗转到了监狱系统。 命运,竟然如此巧合地将他们二人再次推到了同一个时空! 而且是在陈志国命运转折点的前夕! 陆青山内心波涛汹涌,可表面上,他却生生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 他只是略微睁大了眼睛,做出一个普通村民见到警察时应有的反应——略显拘谨和好奇。 刘建设也愣了一下,随即赶紧站起来,脸上堆满笑容。 “哎哟,陈警官!啥风把您给吹来了?” 陈志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办公室,最后落在陆青山身上。 眼神带着惯有的审视,但并未多停留。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来供销社卖山货的普通猎人罢了。 “刘主任,打扰了。” 陈志国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 “来了解点情况,最近来镇供销社的,有没有不熟悉的流动人口?有没有形迹可疑的外地人出现?” “哦,这个啊。” 刘建设坐下,一边给陈志国倒水,一边回答。 “最近倒是没啥特别的,年底了,来镇上赶集买年货的村民多些。” “流动人口嘛,主要是跑运输的,或者下乡收点土特产的。” “也没听说有啥可疑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陆青山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个透明人。 但他所有的感官都高度集中,脑中飞速运转。 怎么提醒陈志国? 直接说肯定不行,太突兀,会引起怀疑。 而且前世的记忆,是他的秘密,绝不能暴露。 必须找一个巧妙的时机,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口吻,点拨他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陈志国身上,注意到他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血丝,眉宇间也带着一丝疲惫和焦虑。 显然最近为了这个案子没少费心。 前世的恩情,今生的巧遇,让陆青山心中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想帮他! 等陈志国问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准备离开时,陆青山觉得机会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看似随意地插了一句嘴。 “陈警官,您是镇上公安,辛苦了。” 陆青山脸上带着几分山里人的淳朴和对公职人员的敬畏。 “最近山里也不太平,野兽活动频繁,晚上出门可得小心。” “特别是西边靠近老林场那片的废弃仓库,那地方有点邪乎。” “听村里老人说,那边平时连耗子都不爱打洞,倒是偶尔有野猫野狗的喜欢在那附近转悠,也不知道图个啥,怪吓人的。” 他这话说得像是村野闲谈,把关键信息夹杂在看似无用的唠叨里。 废弃仓库,加上动物反常的聚集行为。 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来说,或许能触动某根神经。 陈志国原本已经迈开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转回,牢牢锁定在陆青山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废弃仓库? 他最近正在跟一个棘手的连环盗窃杀人案,所有线索都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直缺乏突破口。 那个地方位置偏僻,废弃多年,治安力量薄弱,确实是藏匿赃物甚至窝藏罪犯的理想地点。 他正计划着下一步就去重点摸排。 这猎户怎么会突然提到那里? 还说什么“耗子不打洞”、“野猫野狗转悠”? 是山里人的迷信说法? 还是无意中观察到了什么,不能直说? 陈志国锐利的目光在陆青山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试图从他那张看起来憨厚老实的面容下,挖掘出隐藏的信息。 但陆青山表情平静,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敬畏和一点点对“邪乎事”的好奇,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可“野猫野狗在那附近转悠”这个细节,听起来又隐隐符合动物对食物气味或动静的本能反应…… 废弃的仓库怎么会有食物呢? 他没有再追问,那样反而会打草惊蛇。 只是那眼神深处,多了一抹思索的光芒。 他再次深深地看了陆青山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脑子里。 陆青山也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坦荡,但内心却暗自捏了一把汗。 他已经尽力了,点到为止。 剩下的就看陈志国自己的敏锐度和判断力了。 陈志国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转身拉开门,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冷厉的风,消失在门外。 寒风再次灌入办公室,带来一阵冰冷。 刘建设看着陈志国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陆青山,有些好奇。 “青山兄弟,你咋突然跟陈警官说那些?那老木材仓库咋了?” 陆青山笑了笑,挠了挠头,恢复了那副憨厚的样子。 “嗨,没啥,就是听村里的老人瞎传,说那地方阴森森的。” “提醒一下陈警官,他们干公安的也不容易,大晚上的别碰上啥不干净的东西。” 刘建设闻言也没再多问,只当是陆青山人实在,心眼好,便笑着将他送出门。 “青山兄弟,回去等我信儿啊!最迟大后天,票和钱肯定给你弄利索!” “好嘞,麻烦刘哥了!您忙!” 陆青山出了供销社办公区,快步回到后院。 赵铁柱和刘富贵还守在那里,看到他回来,都松了口气。 陆青山从赵铁柱手里接过还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金虎。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努力往他怀里拱了拱,寻找更温暖的地方。 怀里这个温热的小生命,呼吸已经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他低头看了看小家伙那双虽显黯淡却透着灵气的眼睛,又抬头望了望陈志国离去的方向。 废弃仓库…… 前世,陈志国就是因为那个案子,被人抓住疏漏之处,栽赃陷害,从此人生轨迹急转直下…… 自己刚才那番看似随意的提醒,足够引起他的警觉,让他避开那个陷阱吗? 这扇动的蝴蝶翅膀,能改变这位前世对自己有过一丝善意的警察的命运吗? 陆青山不知道,也无法确定。 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已经做了他当下能做的。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把怀里这个潜力无限、未来能与他并肩驰骋山林的伙伴,好好养活,养壮! 他紧了紧怀里的小狗,招呼上赵铁柱和刘富贵。 “走,买粮食去!” 而镇子西边,废弃的老林场仓库,在寒风中静默矗立,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等待着被揭开…… 第46章 暖心喂金虎,月娥看呆,小雪好奇! 陆青山从刘富贵手中接过钱票,转过身清点。 钱票在他指尖翻飞,准确得如同多年操练过的技巧。 “二百二十六块钱,三十斤全国粮票,今天能给的都齐全了。” 他低声宣布,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刘富贵搓着手,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黏在那一叠叠钱票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青、青山哥,咱、咱这是发了?” “不算发,刚起步。” 陆青山挑出来零钱,把剩余现金塞进内兜,其余的钱票攥在手里,感受着怀中金虎微弱的心跳。 “咱们进供销社看看。” 三人挤进供销社,陆青山将棉袄拢紧,护住怀里的小狗。 “一袋大米,二十斤。再来十斤面粉。”陆青山干脆利落地报出需求。 售货员张姐惊讶地扬起眉毛,停下手中活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三人。 “哎哟,这不是陆同志吗?一次买这么多粮食!” “嗯。”陆青山只是点头,没有解释,低头轻声对金虎道,“乖,忍一忍,回去就有热炕了。” 金虎虚弱地眨眨眼,在他怀里蜷成一团。 结完账,三人找到镇口一处避风的墙角。 陆青山环顾四周,拿出钱来。 “两百零四块钱块钱,按约定分。铁柱、富贵,每人六十块。” 他干脆利落地数出钱,塞进两人手里。 赵铁柱和刘富贵愣住了,盯着手中的钱,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六十块啊,比他们见过的最大数目还要多。 “青、青山哥……这、这太多了!俺、俺不能要这么多!”赵铁柱结实的大手有些哆嗦,似乎不敢确信这钱是真的。 陆青山不容拒绝地按住他的手。 “拿着!这是你们应得的!别磨叽!” \"米也分了,一人十斤。十斤面粉留我家,你们回去掺点粗粮,家里都还有肉,够过年了。” 刘富贵眼圈瞬间通红,鼻子抽动几下,声音都变了调。“青山、青山哥,我、我替弟弟妹妹谢谢你!” “前几天你是不是还怕我揍你呢?”陆青山轻笑。 “那、那是以前!”刘富贵挺直瘦小的身板,拍着胸脯,“以、以后,跟、跟着青山哥,我、我刘富贵这条命,就是你的!” 赵铁柱也憨厚地点头,大手攥紧钱。“青山哥!俺也一样!这辈子就跟你混了!上刀山下火海,俺皱一下眉头都不是爷们!” 陆青山拍拍两人肩膀。 “走吧,回家。路上当心,别让人看见咱们的东西。” 三人一狗踏上山路,寒风呼啸着拍打他们的脸。 金虎在陆青山怀中,隔着衣物传来的体温似乎比来时强了些。 走了三个多小时,到了村口分岔路。 “明后天休息两天,缓口气,也让村里人看看咱们安生了。大后天再上山。” 陆青山低声叮嘱,“这次收获大,消息传开必有人眼红,都别张扬。” 两人点头如捣蒜,各自抱着米袋和钱,踏雪而去。 陆青山抱着金虎,背着面袋,朝家的方向走去。 远处,土坯房的烟囱冒着炊烟,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暖。 他推开院门,木门发出吱呀声。 林月娥立刻探出头来,眼中带着往常的小心和警惕。 当她看清陆青山怀中的小狗和背上的面袋,清秀的眉毛微微扬起,眼睛微微睁大。 “回来了。”她轻声说,侧身让路。 陆青山走进温暖的屋子,一股混合着柴火味和淡淡食物香气的暖意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土炕烧得滚烫,屋子虽简陋,却有了几分家的温度。 “月娥,烧点热水。”他将金虎小心放在炕沿,“这小东西饿坏了,冻着了,得喂点米汤。” 林月娥怔住了。她从未见过丈夫这样的一面,尤其是对一只陌生的小狗。 往日里,他连对她和小雪都没有这般细致入微。 “好。”她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轻声应着,转身快步走向灶间,往灶膛里添柴,拉动风箱。 陆青山解开棉袄,手指活动几下,驱散寒意。 “这次卖了个好价钱,买了十斤面粉,还剩一百多块。够咱们吃一阵子了。” 林月娥手上动作一顿,心头涌起一阵难以置信的喜悦。 一百多块钱啊!小雪可以吃上香喷喷的馒头了,不用再啃那些又硬又苦的粗粮。 “我找了铁柱和富贵一起打猎。”陆青山继续说,声音平静,“以后会常去的,不会再让你们受苦了。” 林月娥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动。 这简单的承诺,比任何豪言壮语都重。 “小雪呢?”他环顾四周。 “在西屋玩。”林月娥小声回答。 陆青山点点头,蹲下身轻抚金虎的毛发。 小狗瘦得皮包骨,肋骨根根分明,但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倔强的、不肯熄灭的光。 “这狗…”林月娥端着热水回来,好奇打量。 “镇上碰到个鄂伦春老人,他家遭灾,养不活了。” 陆青山接过热水,“纯种鄂伦春猎犬,叫金虎。这狗要是养好了,以后进山打猎,能顶大用。” 林月娥蹲在炕边,近距离看着这条小狗。 她注意到,这狗虽然瘦,但骨架子确实比村里的土狗要大些,脑袋也更显棱角。“它…会不会死啊?” “不会。”陆青山斩钉截铁,“它很顽强,只是饿太久了。况且,有我在。” 这最后三个字,让林月娥心头一颤。 这个男人,真的变了。 不再是那个整日赌博醉酒、拳脚相加的陆癞子了? 而是……回到了当年那个让她心动的少年模样? 门帘轻动,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小雪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小雪,过来。”陆青山招手,声音柔和,“爸给你带好东西啦。” 小雪犹豫着,在妈妈的鼓励眼神中,小步挪到炕边,瞪大眼睛看那只小狗。 “是狗狗吗?”她小声问,声音细得像蚊子。 “嗯,金虎。”陆青山轻轻将她抱到身边,感受着女儿柔软的小身体,心中充满柔情,“它会保护咱们家,跟爸一起打猎。摸摸它,别怕。” 小雪小心翼翼伸出手指,点了点金虎的脑袋。 金虎虚弱地抬眼看了这个小主人一眼,摆了摆超大的爪子,尾巴微微摇了摇。 林月娥端来加了肉末的稀米汤,递给陆青山。“能喝吗?” “能。”他接过碗,舀起一小勺,送到金虎嘴边。 金虎似乎闻到了那救命的肉香味,努力地抬起头,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勺子边缘的汤水。 它实在太虚弱了,连吞咽都显得异常艰难。 陆青山极有耐心地一点点喂着,温热的米汤混着肉末的香气,缓缓滑入小狗干涩的喉咙。 渐渐地,金虎的吞咽似乎变得有力了一些,原本黯淡的眼睛里,也仿佛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彩。 小雪在一旁看得入了迷,小脸上满是惊奇,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金虎温热的小耳朵。 “爸爸,你看,它的眼睛亮了一点点,好像天上的小星星。” 陆青山闻言,心中一动,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温声道:“对,等金虎身体好了,爸爸就带你一起去山上,教你认各种各样的小鸟,还有兔子、狍子,好不好?” 小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一盏小灯。“真的吗?” “爸爸说话算话。”陆青山郑重地承诺,看着女儿脸上绽开的、纯真的笑容,他感觉自己冰封已久的心,也仿佛被这笑容融化了一角。 林月娥在旁边静静看着这父女互动,心中涌起一丝久违的安全感和希望。 这个家,似乎真的在悄然变化。 “那……我去给你们熬点高粱大米粥?”她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微弱的期待,“你们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好啊。”陆青山抬头,对上她的眼睛,“谢谢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林月娥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猛地愣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少年了?自从结婚后,自从他变成那个样子后,她再也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这两个字。 记忆中,只有无休止的谩骂、指责和拳脚。 她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向灶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瞬间泛红的眼角和不受控制落下的泪水。 陆青山继续喂着金虎,感受着这个小生命在自己手中逐渐恢复活力。 他知道,不仅是这条小狗,他的家庭、他的生活,都在走向复苏的道路。 【山野之心】在他胸口随着金虎微弱的心跳,也轻轻地、富有节奏地跳动起来,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和连接。 窗外,风雪依旧呼啸。土炕上,喝了半碗米汤的金虎似乎有了些力气,轻轻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然后满足地咂了咂嘴,缓缓闭上了眼睛,依偎在温暖的旧棉絮里,呼吸变得均匀而平稳。 陆青山知道,它活下来了。 就像这个家,也一定能熬过这个最冷的寒冬,迎来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明天。 第47章 通人性的小猎犬!刚活过来就护主,猛! 天刚蒙蒙亮,寒意像是钻头,一点点往门窗缝隙里挤。 土炕也凉了大半截,只有灶口那边还留着点昨晚的余温。 陆青山靠在炕沿边,眼睛几乎没离开过那团裹在破棉絮里的小东西。 金虎好像不行了,比昨晚更糟。 呼吸若有若无,小肚子几乎看不见起伏,好像随时都要断气。 林月娥也醒了,没敢出声,默默坐起身,两只手死死抠着被子角,眼里全是慌。 西屋的小雪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句梦话。 就在这时,金虎那点微弱的气息,彻底没了。 小身体一动不动,彻底僵了。 “它……”林月娥嗓子眼发紧,带着哭音,赶紧用手捂住嘴,眼泪唰就下来了。 刚燃起的那点希望,像是被冰水猛地浇灭。 陆青山的心也像是被狠狠捏了一把,疼得厉害。 但他没乱,俯下身,手掌轻轻盖在金虎冰凉的小身上。 【山野之心】在他胸口猛地一跳,随即散发出一股微弱却持续的暖意。 他闭上眼,集中全部心神,不是强行控制,更像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着这个顽强的小生命。 试图将【山野之心】那股源于山野、带着勃勃生机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渡过去一丝。 这感觉很奇妙,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着一根极其脆弱的丝线,试图将自己的力量沿着这根线传递过去。 这极耗心神,他甚至能感觉到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明明屋里冷得像冰窖。 屋里静得可怕,只剩下林月娥压抑的哭声和窗外呜呜的风声。 陆青山额头冒出细汗,明明屋里还很冷。 他能“感觉”到金虎身体里那点最后的火苗,像风里的烛光,眼看就要灭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 就在那火苗彻底熄灭的前一瞬—— “嗬!” 一声极轻,却又无比清楚的抽气声! 金虎的小身子猛地抽了一下,像是呛水的人终于挣扎出水面,拼命吸了口气! 虽然还是弱得可怜,但那小胸脯,又开始有了起伏,微弱,但很坚定! “活了!活过来了!”林月娥又哭又笑,捂着嘴的手指头都白了,眼泪流得更厉害,全是欢喜。 陆青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睁开眼,看着金虎重新起伏的小身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累又踏实。 他小心把手拿开,怕惊着这小东西。 过了一会儿,金虎慢慢睁开了眼。 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此刻虽然依旧带着浓重的疲惫,却仿佛被洗去了一层尘埃,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微弱却倔强的光彩。 它挣扎着,微微抬起头,那双带着野性、却又无比清澈的眼睛,越过陆青山的手臂,牢牢地锁定在了陆青山的脸上。 眼神里,没了之前的害怕和迷茫,多了种像是认定了什么似的依赖和信任。 它好像知道,是这个人把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好了,没事了。”陆青山声音有点哑,轻轻摸了摸金虎的脑袋。 林月娥赶紧擦干泪,手脚麻利地去灶间热米汤,还特意多放了点昨天剩下的肉末,剁得更碎。 这次喂起来,比昨晚顺当多了。 金虎虽然还是没啥力气,但吞咽明显有力了,小舌头舔着勺子边,发出很轻的响动。 一小碗米汤,它断断续续竟然喝了大半。 喝完后,它好像有了点精神,没马上睡,努力把小脑袋往陆青山手心里蹭了蹭,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很轻的呼噜声。 陆青山心里惊叹这小东西命真硬,也隐约觉得,自己胸口的【山野之心】好像跟金虎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他对这狗,是越发看重了。 “爸爸,狗狗好了吗?”小雪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揉着眼凑到炕边,小脸上全是好奇。 “嗯,金虎很勇敢,挺过来了。”陆青山把女儿搂过来,让她看金虎,“你看,它在谢谢我们呢。” 小雪小心地伸出手指头,又摸了摸金虎的小脑袋。 金虎似乎感觉到了小主人的善意,轻轻摇了摇尾巴,虽然幅度很小,但小雪高兴得眼睛都弯了。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赵铁柱和刘富贵来了。 “青山哥!俺们来了!”赵铁柱的大嗓门隔着门板就响了起来。 陆青山起身去开门,冷风呼地灌进来。 赵铁柱和刘富贵冻得脸通红,搓着手进屋。 看到炕上那只明显精神多了的小狗崽,两人都愣了下。 “哎哟,这狗崽子缓过来了?真命大!”赵铁柱憨笑着说。 刘富贵也凑近看了看,啧啧两声:“青山哥,你这哪捡的宝贝,瞅着就跟村里那些土狗不一样!” “干活吧,别耽误了。”陆青山没多说,指了指院子里那堆冻得跟石头似的野猪肉,“今天得把这些都拾掇好。” 院子里,那堆肉和下水,就算昨天见过,今天再看,还是让赵铁柱和刘富贵心里直突突。 这都是肉啊!实打实的! 陆青山开始分派活计。 让赵铁柱用斧子把大块冻肉劈开,分成小块,方便放。 又让刘富贵把猪心、猪肝、猪肺、猪大肠这些下水仔细收拾出来。 “铁柱,劈肉看好纹路,顺着来,省劲。” “富贵,大肠翻过来,用草木灰或者粗盐使劲搓,把那黏糊糊的臭味弄掉,不然吃不了。” “猪肝留着,切片拿盐腌上,能放几天。心肺啥的,今儿就炖了吃。” 陆青山一边说,一边自己也动手。 他收拾猎物的动作麻利得很,不管是劈肉还是清内脏,都透着股老猎人的稳当和利索。 赵铁柱和刘富贵看得是心服口服,干活也更起劲了。 林月娥也没闲着,烧水,递东西,偶尔帮把手。 小雪抱着个小板凳,坐在门槛那儿,好奇地看着大人们忙活,时不时回头瞅瞅炕上打盹的金虎。 就在这时,炕上的金虎突然抬起了头。 它好像是被院里的动静惊醒了,摇摇晃晃站起来,腿还有点软,眼神却一下子变得很警惕。 它先是看了看院里忙活的赵铁柱和刘富贵,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警告的呜咽。 赵铁柱和刘富贵都停了手,愣了一下。 “嘿,这小东西,还挺护家!”赵铁柱咧嘴笑笑,没当回事。 可紧接着,金虎的目光猛地转向了院门口的方向,身子微微弓起来,喉咙里的呜咽声变得更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凶狠的意味。 陆青山顺着金虎的目光看去。 果然,隔壁的钱寡妇正端着个空盆,站在自家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 她那张脸上,带着惯有的那种又馋又算计的神情,嘴角似乎还撇着。 显然是被这边劈肉、收拾下水的动静给勾过来了。 “呜……汪!汪!”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奄奄一息的金虎,竟然对着钱寡妇的方向,猛地发出了两声低吼,紧接着是虽然不大,但异常清晰的吠叫!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警惕,还有点儿护食的凶劲儿。 钱寡妇被这冷不丁的狗叫吓了一大跳,脖子猛地一缩。 她悻悻地往后退了两步,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什么玩意儿,捡来的病狗崽子也敢冲我叫唤……” 声音不大,但足够院里的人听见。 陆青山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搭理。 钱寡妇见陆青山看过来,眼神一对,心里莫名有点发怵,讪讪地缩回头,转身进了自家院子,还重重地关上了门。 陆青山看着金虎这副小身板里爆发出的惊人本能,心里更踏实了。 不愧是正经的鄂伦春猎犬,这护家、护主、警戒的天性,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他走回屋里,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金虎的脑袋,算是安抚和表扬。 “好样的,金虎,知道看家了。” 金虎立刻不叫了,尾巴试探着摇了两下。 然后亲昵地用还有些发凉的小脑袋,蹭了蹭陆青山温暖干燥的手心,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好像得到了天大的夸奖。 第48章 男儿立志出乡关,闯出一片天! 院子里,赵铁柱和刘富贵还在对着那堆冻得邦邦硬的肉山发愣,眼神里混杂着兴奋和不知所措。 陆青山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猪肉和下水,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这么多东西,光靠自家吃,哪怕再分给赵铁柱和刘富贵两家一些,吃到明年开春也吃不完。 冻起来虽然能放很久,但总这么明晃晃堆在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儿,太招眼。 何况,他现在急需更多的钱和各种票证,改善家里的日子是眼前事,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镇上的供销社收货是方便,但剩余的肉和下水这些恐怕是不收,就算收也要不来好价格,而且他那里的票证额度确实紧张。 特别是粮票。 看来,必须得跑一趟县城。 县城地方大,人多,单位也多,路子肯定比镇上野,说不定能找到出价更高,或者能换到更多紧俏物资的买家。 没准还能碰上些意想不到的机会。 “铁柱,富贵。”陆青山走到院子里,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拿定了主意的劲儿。 “这些肉,咱们已经处理掉大头。剩下这些,我琢磨着,明天去一趟县城,探探路子,看看行情。” “去县城?”赵铁柱猛地抬起头,满脸写着惊讶,嗓门都大了几分,“那可老远了!走路得大半天吧?天寒地冻的!” 刘富贵眼睛也瞪圆了,搓着手凑近一步,有点结巴地问:“县、县城?青山哥,那、那地方好东西肯定多!咱、咱们这肉能卖上好价钱不?比、比供销社高?” “嗯。”陆青山点点头,“县城机会多,人也活泛。价钱好不好,去了才知道。总得试试,窝在村里发不了财。” “你们俩明天就别跟我去了,在家待着。” 他看着两人,认真交代道:“帮我照看点家里,主要是看着月娥和小雪,还有炕上那小东西。” 他指了指屋里。 “院里这些肉和下水,你们抓紧收拾利索了。该腌的腌上,猪头猪蹄啥的收拾干净,该冻的继续冻好,用雪埋严实点,别让人惦记了。” 这番安排,既是信任,也是把担子实实在在地分给了他们。 赵铁柱立刻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瓮声瓮气地保证:“放心吧青山哥!家里的事交给我们哥俩,保证给你办得牢牢的!谁敢来找麻烦,俺第一个不答应!” 刘富贵也跟着挥了挥瘦小的拳头,虽然看着还是单薄,但眼神里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坚定和机灵劲儿:“对!青山哥,你放心去!谁敢来捣、捣乱,俺、俺们饶不了他!俺眼神好,帮你盯着!” 陆青山看着这两个逐渐显露出担当和可靠的兄弟,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他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赵铁柱:“拿着,这几天你们在家帮忙,不能让你们白干,买点吃的。” 赵铁柱连忙摆手:“这咋行!青山哥,你给的够多了!” “拿着!”陆青山把钱硬塞给他,“干活就得有报酬,这是规矩。以后跟着我干,亏不了你们。”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擦亮,灰蒙蒙的,冷得人骨头缝里都冒寒气。 陆青山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 他挑了剩下的一条野猪腿,这东西在县城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又选了几块品相最好、足有十来斤的五花肉,肥瘦相间,看着就喜人,用干净的麻袋仔细装好,扎紧袋口。 林月娥默默地帮他把有些歪斜的棉袄领子拉正,又蹲下检查了一下他脚上那双打了补丁的棉鞋带子系紧了没有。 她的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担忧,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注意安全的话,但看着丈夫坚毅的侧脸,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她知道,这个家要变好,他就得出去闯,拦不住,也不能拦。 “爸,你要去哪里呀?”里屋传来了小雪带着浓浓鼻音的、睡眼惺忪的声音。 小丫头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光着脚丫踩着冰凉的地面,揉着眼睛走到门口,看到爸爸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要出门,小脸上立刻写满了不舍。 “爸爸去县城。”陆青山连忙放下麻袋,几步过去把女儿抱起来,用自己带着体温的手焐着她冰凉的小脚,声音放得格外柔和,轻轻捏了捏女儿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 “去给小雪买花布,扯块红色的,像窗花那么红,回来给你做新棉袄,好不好?” 小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两颗被擦亮的黑葡萄,用力点点头:“好!要红色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穿的那样!” 就在陆青山准备起身背上麻袋的时候,炕上一直安静趴着的金虎突然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它挣扎着从温暖的破棉絮里爬出来,四条小短腿还有些打晃,但还是跌跌撞撞地,像个毛茸茸的小肉球一样滚到了炕沿边。 它伸出毛茸茸的前爪,用尽力气,轻轻扒拉着陆青山的裤腰,喉咙里发出焦急又带着恳求的哼唧声,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它想跟着一起去。 陆青山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他停下动作,再次蹲下身,与金虎那双湿漉漉的、清澈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平视。 他能感觉到这小东西对自己那种毫无保留的依赖。 他伸出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小狗柔软温热的脑袋,感受着它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的颤抖。 “金虎乖,你还小,身上还有伤,路太远了,冰天雪地的,你走不动。”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仿佛【山野之心】也传递了一丝平静过去。 “家里得有人守着,你得保护妈妈和小雪姐姐,知道吗?这是你的任务,重要的任务。” 金虎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又或许是感受到了他语气中那份不容拒绝的坚定,呜咽声渐渐停了下来。 它用那双依旧带着野性,却又无比信任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陆青山,小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 然后,它慢慢松开了扒拉着裤腿的爪子,恋恋不舍地往后退了两步,重新趴回了炕沿边,紧挨着小雪刚才坐着的小板凳,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 但它的目光,却像粘住了一样,一直紧紧地追随着陆青山。 看着他站起身,调整了一下肩上沉重的麻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屋里的妻女和小狗。 然后,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清晨灰蒙蒙的寒风里。 院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屋内的温暖和那道依依不舍的目光。 陆青山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袄,感受着肩上麻袋沉甸甸的分量,那是全家人的嚼裹,更是未来的希望。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带着雪味的空气,冷气瞬间灌满了肺腑。 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也冲散了离别带来的那点怅然。 县城,一个比湾沟镇更广阔,但也更陌生、更复杂的地方。 那里有机遇,但也可能潜藏着他现在还无法预料的风险和麻烦。 这一次去,不仅仅是为了卖掉这些山货换取钱票,更是他走出山湾村,为这个家,也为自己,去拓展更大生存空间的第一步。 前路未知,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自家那扇紧闭的木门,以及窗户里透出的那点微弱而温暖的灯光,像是要把这幅画面刻进心里。 然后,他毅然转过身,迎着凛冽刺骨的寒风,迈开大步,朝着那条蜿蜒曲折、覆盖着厚厚积雪、通往县城的山路走去。 雪地里,留下了一串坚实而清晰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向未知,也走向希望。 第49章 砰!院门被踹!林月娥母女陷绝境! 山路难行,积雪没过脚踝,踩下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传出老远。 陆青山肩上扛着几十斤重的麻袋,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健而有力。 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他毫不在意,胸膛里反而有一股热气在升腾。 县城!不仅意味着更高的收购价和紧缺的票证,更是一个探路的机会。 打猎终究看天吃饭,他必须尽快找到更稳定的营生,让妻女彻底摆脱贫困,过上温饱无忧的日子。 【山野之心】在胸口随着他的步伐微微跳动,感知着周遭风声、鸟鸣和雪下隐秘的动静。 走了两个多小时,天色大亮,他找了个背风的石坳,啃着冻硬的玉米面饼子。 突然,他心口猛地一缩,【山野之心】传来一阵极不舒服的悸动。 像是家里的方向有什么阴冷的、不怀好意的视线在窥伺。 并非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充满恶意的感觉。 他皱紧眉头,不安感瞬间爬满心头。 是错觉,还是真的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压下担忧,加快速度吃完饼子,立刻起身,脚步更快了几分。必须早去早回! 与此同时,山湾村,陆青山家的院子里。 赵铁柱挥汗如雨,斧头起落间,冻肉被一块块劈开。 刘富贵则蹲在角落,忍着腥臭,仔细搓洗着猪大肠,冻得通红的手不停哈气。 林月娥在屋里屋外穿梭,烧水递工具。 看着院里忙碌的两人,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陆青山走前安排得周全,这两人干活实在。 炕上,金虎恢复惊人,已能歪歪扭扭走几步。 它好奇地打量外面,只要赵铁柱或刘富贵靠近门口,喉咙里就发出低沉的呜咽,小小的身躯紧绷,一副护卫的姿态。 “嘿,嫂子你看,这小东西还真认主!”赵铁柱憨笑着喊。 林月娥脸上露出一丝浅笑,摸摸金虎脑袋:“它胆小,认生。”金虎立刻温顺地蹭她的手。 隔壁钱寡妇的院门半开着,三角眼不时瞟来,充满嫉妒和贪婪。 她甚至端着空碗凑到篱笆边想搭话,被金虎一阵低吼吓退。 到了傍晚,肉和下水都收拾妥当,赵铁柱和刘富贵各自揣着陆青山给的辛苦钱回家。 “嫂子,有事就大喊一声,俺们离得不远!”赵铁柱不放心地叮嘱。刘富贵也点头:“对,俺耳朵尖!” 两人走后,院子彻底安静下来,夕阳给白雪镀上灰冷的色调。 林月娥抱柴进屋,仔细插好了院门和房门。 小雪趴在炕沿逗弄金虎,金虎乖巧地用湿鼻子碰她的小手。 屋里暖意融融,土炕散发着热气。 然而,村西头的马六嘬着牙花子,阴沉的目光早已盯上了陆家烟囱冒出的炊烟。 陆癞子打到野猪发财的消息传遍了村子,让他心里极度不平衡。 凭什么这种废物也能翻身? 更别提林月娥那水灵的模样,以前陆癞子在家他还顾忌几分。 现在听说陆癞子出了门,家里就剩孤儿寡母…… 简直是老天爷送上门的机会! “妈的,陆癞子这狗东西走了狗屎运!” 马六啐了口唾沫,眼中凶光毕露。 “他不在,老子今天就替他‘照顾照顾’婆娘!” 他转身回屋,招呼上平日跟着他混的闲汉赵老三和赵老五。 “走,哥带你们去陆家弄点野猪肉下酒,顺便……嘿嘿,那小娘们,哥先尝尝鲜,完事儿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赵老三和赵老五对视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淫笑,抄起木棍铁锹跟上。 “六哥敞亮!”“那娘们确实带劲,想想就烧得慌!” 夜幕悄然降临,寒风卷着雪粒子,呜呜作响,掩盖了三个鬼祟靠近的脚步声。 屋里的林月娥刚给小雪喂了半碗粥,炕上的金虎突然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 耳朵警惕地竖起,喉咙里发出极低沉的“呜呜”声,不安地在炕上踱步,鼻子对着门口的方向不停嗅闻。 “怎么了金虎?”林月娥心头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话音未落—— “砰!砰!砰!” 陆青山家的院门被擂得震天响,粗暴而急促,伴随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开门!林月娥!给老子开门!”是马六嚣张的声音。 “不开门老子就踹了!妈的,装什么死!” “谁、谁啊?”林月娥吓得手一抖,碗差点掉地上,声音发颤,本能地将小雪紧紧搂在怀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是马六!他果然来了!青山不在家…… “不开是吧?给脸不要脸的臭娘们!” “哐当——!” 一声巨响,伴随着木头碎裂的刺耳声响。 院门,竟被他们用蛮力生生撞开了! 三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挡住了外面微弱的星光,如同三尊凶神恶煞,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马六拎着木棍,歪着头,浑浊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在林月娥惊恐的脸上和她怀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雪身上扫过。 “呜——汪!汪汪!” 没等马六开口,炕上的金虎猛地弓起身子,全身毛都炸了起来,对着门口的三人发出凶狠急促的狂吠! 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龇着细密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的架势! “哟,还养了条会叫唤的?”马六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吠叫惊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满脸不屑,举起木棍指向金虎,“小畜生,再叫唤老子先把你炖了!” 林月娥吓得浑身发抖,把小雪死死护在身后,声音带着哭腔,却强撑着喊道:“马六哥,你、你们要干什么?俺家男人不在……” “不在正好!”马六狞笑着,一步步逼近。 木棍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目光贪婪地扫过屋里角落堆放的东西和林月娥因恐惧而起伏的胸口。 “听说你们发财了?打了大野猪?哥几个最近手头紧,跟你‘借’点肉吃。” 他顿了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淫邪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林月娥身上。 “再跟你这小娘们……嘿嘿,‘借’点别的,暖暖炕!” 第50章 月娥拔刀!绝境之中母则刚 “呜——汪!汪汪!” 没等马六开口,炕上的金虎猛地弓起身子,全身毛都炸了起来。 对着门口的三人发出凶狠急促的狂吠! 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龇着细密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的架势! 它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却猛地从炕上跳了下来! 它知道自己还很弱小,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林月娥和小雪身前。 冲着步步逼近的马六呲起稚嫩却尖利的獠牙,发出了更加凶狠的低吼和吠叫! “哟,还养了条会叫唤的?”马六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吠叫惊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满脸不屑。 举起木棍指向金虎,“小畜生,滚开!再叫唤老子先把你炖了!找死!” 他眼神一厉,被这不知死活的小狗激怒,抬起穿着笨重棉鞋的脚,对着那小小的身影,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金虎反应极快,竟在最后关头扭身躲开了要害,但那巨大的力道还是狠狠踹在了它的后腿上! “嗷呜——!” 金虎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小身体如同破布袋般被踹飞出去,重重撞在墙角的柴火堆上,滚落在地。 它挣扎着想爬起来,左后腿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软软地耷拉着,根本使不上力,只能徒劳地在地上抽搐,发出痛苦的呜咽。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马六,充满了不屈的愤怒和剧痛。鲜血很快从嘴角渗出,染红了下巴的白毛。 “金虎!”林月娥和小雪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眼泪夺眶而出。小雪更是吓得哇哇大哭。 “妈的,还想咬老子?” 马六呸了一口,更觉得失了面子,晃着膀子,目光转向吓得面无人色的林月娥,淫邪的笑容更加明显:“小娘们,轮到你了!” 他指使赵老三和赵老五:“动手!先把那娘们按住!值钱的东西,还有肉,都给老子搬走!” 赵老三和赵老五立刻如同饿狼般扑了上去,发出兴奋的怪叫,粗暴地翻箱倒柜。 柜门被拽开,里面叠好的几件旧衣服被扯出来扔了一地。 炕上的被褥也被掀翻。 赵老三一脚踹翻墙角的米袋子,划开一道口子,白花花的大米混着泥土灰尘洒得到处都是——那是这个家仅剩的口粮,是陆青山特意买回来的精米! 赵老五甚至找到了炕柜里藏着的几十块钱和一些粮票,那是陆青山留下的家用。 “六哥!有钱!”赵老五兴奋地喊道。 马六则一步步走向炕边,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目光像是黏在了林月娥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 最后落在她怀里吓得浑身发抖、却依旧死死护着女儿的林月娥脸上,露出令人作呕的淫邪笑容。 “月娥妹子,你男人不在,这大冷天的,让哥哥们好好疼疼你……”他的脏手,已经伸向了炕沿,咧着黄牙,直接抓向林月娥的胳膊。 “滚开!”林月娥尖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打开马六的手。 几道血痕立刻出现在他脏污的手背上。 马六舔了舔手背上的血,嘿嘿笑了声,眼睛里的邪火更旺了。 “够辣!老子就好这口!”他口水都快滴下来,再次扑了上来。 林月娥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看到地上抽搐不止、鲜血淋漓的金虎,听到小雪撕心裂肺的哭声,又看到马六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一股冰冷的恨意混着绝望,从骨头缝里炸开。 不能让他得逞! 她死了,小雪怎么办? 她猛地转身,抓起了灶台上那把磨得锃亮的菜刀。 冰凉的刀柄攥在手里,让她颤抖的手臂多了几分僵硬。 刀刃在油灯下闪着寒光。 “都别过来!” 她双手握刀,手臂抖得厉害,眼睛瞪得滚圆,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尖利。 “不许动!” 她把小雪死死护在身后,刀尖直指马六,一步不退。 赵老三和赵老五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停下了翻东西的手,面面相觑。 马六也没想到这平时逆来顺受的娘们敢动刀,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 “反了你了!还敢拿刀吓唬老子?兄弟们,愣着干啥?给我按住她!” 隔壁钱寡妇吓得心怦怦跳,扒着门缝看。 看到林月娥抄起菜刀,她脖子一缩,赶紧插上门闩,躲回屋里,心里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屋里正僵持着,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磕磕巴巴却异常焦急的声音响起。 “住、住手!干、干啥呢!” 是刘富贵! 他回家越想越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又折返回来看看。 刚到门口就看到这吓人的一幕,腿肚子直哆嗦。 可看到林月娥和小雪的样子,想到青山哥的好,他一咬牙,抄起墙角的烧火棍就冲了进来。 虽然人瘦小,棍子也抖,但还是挡在了门口。 “你、你们欺负人!” 马六回头一看,见是瘦猴似的刘富贵,顿时嗤笑一声:“哪来的小瘪三,滚一边去!” 与此同时,离村还有几里路的陆青山,心口猛地一抽! 【山野之心】在他胸腔里狂跳,像被火烧一样。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淹没了他。 那感觉无比清晰,指向家的方向——极度危险! 出事了! 月娥和小雪! 他脑子嗡的一声,想都没想,肩上那几十斤重的麻袋被他狠狠甩进雪地。 钱? 票? 狗屁! 都比不上月娥和小雪一根头发! “月娥!小雪!” 他吼出声,声音都变了调,双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像离弦的箭冲向村子。 积雪飞溅,冷风灌进肺里像刀割,他却感觉不到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 他像一阵风冲回村口,冲到自家院外。 浑身冒着滚滚热气,胸口剧烈起伏如风箱,汗水浸湿了额发,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霜。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撞烂的院门! 屋里传来月娥的尖叫,小雪的哭喊,还有男人的污言秽语。 更有一声微弱的、像针扎进他心口的小奶狗的呜咽——是金虎!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陆青山的头顶。 他眼前发黑,随即视野里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血色。 那双奔波许久、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杀意。 他看清了屋里的情形: 马六那张狞笑的脸正对着炕边; 赵老三和赵老五把刘富贵打倒在地; 林月娥握着刀,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小雪缩在她身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墙角,金虎蜷缩着,身下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一股骇人的气势从陆青山身上轰然散开,冰冷,刺骨,带着山林猛兽般的狂暴与凶戾。 院子里的风似乎都停了一瞬,空气仿佛凝固。 “谁——他——妈——敢——动——我——家——人!” 声音不高,带着奔跑后的沙哑和极度的压抑,却像冰锥子一样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朵,带着尸山血海般的煞气。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马六、赵老三、赵老五都僵住了,脸上的淫笑和嚣张凝固,如同被扼住了脖子。 连刘富贵都忘了害怕,呆呆地看着门口那个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杀气腾腾的身影。 林月娥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颤。 眼泪瞬间决堤,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出声。 小雪也停止了哭泣,抽噎着,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爸爸!” 第51章 雷霆手段!人渣就该打断腿! 马六还没反应过来,陆青山已经如鬼魅般闪到他身前。 那一瞬间,马六只看到一双布满血丝、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面除了冰冷的杀意,别无他物。 “你找死!?” 陆青山声音低哑,平静得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这平静的语气却让马六后背发麻。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被喉咙里的恐惧堵住了。 马六身后的赵老三壮着胆子喊道:“陆癞子,你敢动手?信不信我——” 话音未落,陆青山动了。 他像是在山里面对一头暴怒的野猪那样——直接、果断、狠辣。 他猛地欺身,右腿如钢鞭般扫出,带着风声,精准地踢在马六支撑身体的右小腿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紧接着是马六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自己已然变形的小腿,疼得满地打滚,声音凄厉得不像人声。 那惨叫声像是一记惊雷,把赵老三和赵老五从呆滞中惊醒。 “六哥!” 赵老三惊叫一声,随即怒目圆睁,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就向陆青山冲来,“陆癞子,你找死!” 陆青山看都没看他一眼,反手抓住赵老三挥来的木棍,借力一带一扭,木棍脱手。 同时,他一记干脆利落的窝心脚,正中赵老三后背心! “砰!”一声闷响。 赵老三像个破麻袋一样直直飞出去,重重撞在门框上,捂着面门跪在地上,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像离水的鱼一样抽搐。 赵老五被眼前的一幕吓破了胆,转身就要夺门而逃。 “想跑?” 陆青山声音冷得像冰,一把抓住赵老五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人拖了回来,顺势一脚踹在他的膝弯处。 “噗通!” 赵老五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抱着腿哭嚎起来:“别打我!别打我!不关我的事啊!” 三个壮汉,在陆青山手下,连十秒钟都没撑过去,全部变成了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废物。 整个屋子里回荡着他们的惨叫声和哭嚎声。 “青……青山哥……” 刘富贵扶着墙站稳,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从没见过陆青山这么凶狠的一面,简直像山里的猛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铁柱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根锄头。 “青山哥!我听见喊声……” 赵铁柱话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打滚的三人。 又看了看站在屋子中央,浑身散发着骇人杀气的陆青山。 “铁柱,富贵,把这三个人渣给我捆了。” 陆青山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用捆野猪的法子捆,谁敢动,打断他的腿。” “好嘞!” “青山哥你放心!” 赵铁柱立刻举起锄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的三人。 刘富贵也反应过来,赶紧跑西屋去拿打猎用的粗麻绳。 确认已经控制住局面,陆青山这才快步走到炕边。 “月娥,小雪,没事了,没事了……” 陆青山紧紧抱住浑身发抖的妻子和女儿,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但他的身体依旧因后怕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别怕,爸爸回来了……他们……有没有伤到你们?” 林月娥重重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看着丈夫宽阔的后背,这个曾经让她绝望的男人,此刻却如同一座山,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她害怕他刚才的狠厉,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小雪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小声抽泣着:“爸爸……金虎……金虎被坏人打伤了……” 陆青山心中一痛,这才想起墙角的金虎。 他松开妻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下身。 金虎还在地上痛苦地呜咽。 看到主人靠近,它努力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呼噜声。 像是在委屈地撒娇,又像是在庆幸主人终于回来了。 那条被踹伤的后腿无力地垂着。 “好狗子……好样的……” 陆青山声音哽咽,手指轻轻抚摸着金虎温热的脑袋,感受到它身体的颤抖,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腾。 他转头看向地上还在哀嚎的马六,目光如刀:“这么小的狗,你也下得去手。” 马六被那目光刺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嘴硬。 “不就是条狗!老子赔你……啊!” 他的话被陆青山一脚踩在伤腿旁的地面上,震得他惨叫声都变了调。 陆青山眼中杀气毕露,正要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院外,随后是车门打开的声音。 “陆青山!是陆青山的家吗?” 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紧接着,陈志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军绿色棉大衣,头戴皮帽,手里还拿着一个公文包。 当他看到屋内的情形时,表情瞬间凝固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陈志国踏进门槛,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 地上三个男人正捂着伤处打滚哀嚎,被赵铁柱和刘富贵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陆青山浑身散发着未消的戾气,紧紧护着身后的妻女。 满屋子被翻得狼藉不堪,墙角还躺着一只明显受了重伤的小狗。 “陈……陈公安?” 陆青山看到陈志国,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眼中的杀意也收敛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陈志国没有立即回答。 他先是快速扫视了一眼地上的三人,又看了看抱在一起的陆青山一家,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只受伤的小狗身上。 他眉头紧锁,很快就大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青山兄弟,我本来是有点别的情况来找你核实一下。” 陈志国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但看样子,这里的事情更紧急。先把这边处理完。” 他走到林月娥身边,语气温和:“你是弟妹吧?别怕,有我在。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林月娥摇摇头,惊魂未定,说不出话来。 小雪怯生生地躲在母亲怀里,看了陈志国一眼,又把脸埋了回去。 陈志国点点头,转向地上哀嚎的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青山兄弟,你让这两位兄弟去一个人,把村长和民兵队长都叫来。” 陈志国的语气不容置疑,“就说江源县公安局刑警队陈志国在这里,让他们立刻过来处理紧急情况!” 刘富贵应了一声,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赵铁柱则继续拎着锄头,像门神一样守着被捆的三人。 陆青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再次蹲下,轻轻抱起还在呜咽的金虎,检查着它的伤势,心疼如绞。 陈志国看着陆青山,又看了看满屋狼藉,摇摇头。 “青山兄弟,别冲动。人我已经让人去叫了,一切按规矩来,跑不了他们。” 没一会,村长和民兵队长跟着刘富贵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看到屋里的情形,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陈公安?这……这是咋回事啊?” 陈志国面色严肃,指着地上被捆的三人,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村长,队长,都过来了正好。刚才我已经询问过了。” “这三个人,马志国、赵三强、赵五强,光天化日之下强行闯入民宅抢劫未遂,打伤家犬,毁坏财物,言语污秽,意图不轨,并且携带凶器!”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地上哀嚎的三人,加重了语气。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邻里纠纷,也不是村里能私了的小打小闹了!这是严重的刑事案件!必须立刻移交公安机关,依法严肃处理!” 村长和民兵队长听得心头一跳,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马六这几个人不是东西,但也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要惊动县里的公安。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陈志国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犹豫,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屋子内外。 “还有,陆青山同志是我们县公安局近期重点关注和培养联络的优秀猎手,协助我们处理过山林里的紧急情况。” “他的家人在家中受到如此严重的威胁和侵害,他为了保护妻女和自身安全,所采取的必要防卫行为,我会亲自向组织汇报,并为他作证!” 这话一出,不啻于平地惊雷! 地上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指望村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马志国三人。 听到“移交公安机关”、“刑事案件”、“重点培养联络的猎户”、“陈公安亲自作证”这几个词。 瞬间面如死灰,连哀嚎都忘了,瘫软在地上,眼神里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恐惧。 完了,这次彻底栽了! 林月娥此时终于从巨大的惊吓和后怕中缓过神来,听到陈公安的话,尤其是最后那句为丈夫作证的话。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地一下涌了出来。 她紧紧抱住怀里还在抽噎的小雪,身体因为激动和如释重负而微微颤抖。 下意识地将脸靠在了旁边陆青山坚实温暖的胳膊上,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陆青山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 他的目光却锐利地落在陈志国身上,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惑和惊讶。 县公安局?重点培养联络的猎户?协助处理过紧急情况? 这些信息如同石子投入湖心,在他脑海里激起层层涟漪。 他什么时候成了公安局的重点培养对象了? 他看着陈志国沉稳的面容,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一个大胆的猜测隐隐浮现。 不远处,墙角的柴火堆旁,被陆青山小心放在旧棉袄上的金虎,似乎感受到了屋里气氛的变化。 轻轻地呜咽了一声,湿漉漉的黑眼睛望着陆青山。 像是在提醒着什么,又像是在分享着主人的疑惑。 第52章 风波过后,喜庆团圆小年夜 陈志国揉了揉眉心,朝着赵铁柱和赵永年点点头。 “村长,铁柱同志,麻烦你们先把这三个人押到村公所,我去通知镇上的同志过来带走。”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皮帽上的警徽在油灯下闪着冷光。 赵永年忙不迭地应声,一边让民兵队长和铁柱架起地上呻吟的马六三人,一边频频向陈志国点头哈腰。 刘富贵虽然被马六吓得够呛,听到要把人带走也松了口气,赶忙帮忙推开门让他们出去。 陆青山随手拉住富贵,给他交待一下,一会去村口把他的包袱捡回来。 刘富贵应和着,回头拽着赵老三、赵老五走出了屋门。 待人都出了门,陈志国转向陆青山,目光沉稳而深邃。 他走近两步,压低了声音。 “青山兄弟,我找你是为了上次的事。你给的线索确实加快了我们破案进度。” “今天正是从老林场把人抓获,往县里返的路上,路过山湾村,顺路来感谢一下你。” 陆青山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陈志国说的正是他之前故意流传出去的,关于山里奇怪踪迹的消息。 “我只是听到一些传闻,也都是打猎人说笑的事,真要是破了案了,那也是陈公安您的功劳,我可没帮什么。” 陆青山摇摇头,眼里带着谨慎的试探。 陈志国老神在在地点头笑了笑,也没在意他的回答,对着陆青山低声道:“你要明白,咱们这种地方,一般人家难免被欺负。” “但你不一样——” 他意味深长地眼神上下扫了扫。 “你现在是我们''关注''的人物。以后有难处,可以找我。” 这一席话,听在陆青山耳中,分明是官方变相的庇护。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这局势变化,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陈志国临走时在门口站定,又回头看了眼陆青山:“记住,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可以联系我。” 堂屋的门刚一关上,林月娥再也绷不住了。 “呜——” 一声压抑许久的呜咽从她喉咙里奔涌而出,像是炸开的水坝。 她猛地扑向陆青山,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将脸深深埋进他胸口,肩膀剧烈抖动。 “青山…青山…呜呜…” 她声音哽咽,泪水瞬间浸湿了陆青山胸前的棉衣,“我好怕…好怕…” 陆青山感觉胸口一紧,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搂住妻子颤抖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拍着。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用力收紧双臂,笨拙地像揉面团似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 他嗓子嘶哑,声音低沉而有力,“只要我活着,谁也别想再伤害你们。” 小雪见妈妈哭得那么伤心,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身子一骨碌从炕上滚下来,踩着冰凉的地面,眼泪汪汪地奔到陆青山腿边,一把抱住他的膝盖。 “爸爸!爸爸!” 她仰着小脸,泪水肆意流淌,却努力想挤出笑容,“爸爸真厉害!打坏人!” 陆青山弯腰一把将女儿抱起,三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在这个寒冬的夜晚,在这间简陋的泥土屋里,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找到了这个家真正的温暖。 “好了好了,别哭了。” 陆青山轻声哄着,用粗糙的手指擦去小雪脸上的泪水,“爸爸保证,再也不会让坏人欺负咱们。” 林月娥慢慢平静下来,依旧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陆青山一震,【山野之心】的感应再次浮现在脑海。 他轻声道:“感觉不对,就赶紧往回赶。” 林月娥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目光中满是复杂。 这个曾让她绝望的男人,今天却像天神般及时出现,为她和女儿挡下了一切危险。 “青山,谢…” 陆青山迅速用手指按住她的嘴唇,轻轻摇头。 “别说这话。护你们,是我该做的。” “吱呀——” 门再次被推开,赵铁柱和刘富贵搓着冻红的手回来了,富贵手里拎着陆青山情急之下扔在村口的包袱。 “青山哥!那狗日的马六真是个怂包,一到村公所就跪地求饶,说腿断了命都不要了!” 铁柱忿忿不平,随即看到屋内的情景,挠挠头有些尴尬,“哎呀,俺打扰你们了?” 刘富贵眼尖,一眼看到了柴火堆旁瑟缩的金虎,边把包袱递给陆青山,边急忙上前:“青、青山哥,狗,狗没事吧?” 陆青山这才想起,赶忙把小雪交给林月娥,几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金虎。 小家伙瑟缩着,后腿依旧无力地耷拉着,一见是陆青山,委屈地呜咽起来,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他的手心。 检查一番,还好,只是被踹伤了腿,没有骨折。 陆青山心疼地摸摸它的头:“好狗,勇敢的金虎,你保护了妈妈和小雪。” 金虎仿佛听懂了,尾巴轻轻摇了摇,眼里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些许。 “铁柱,富贵,多亏了你们。” 陆青山起身,目光真诚,“今晚若不是你们察觉不对,及时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青山哥!这算啥,咱们是兄弟!” 赵铁柱憨厚地咧嘴笑,“再说了,俺来的时候啥也没干成,倒是你,嚯!那一脚,踢得马六哭爹喊娘,真解气!” 刘富贵也点点头,眼中满是崇拜:“青、青山哥,你也教教俺们,怎么这么厉害……” 屋子收拾到了大半夜。 虽然还有些狼藉,但家的感觉渐渐回来了。 林月娥额头微湿,眼中却泛起久违的平静和踏实。 小雪早已困得睡熟,小手还紧紧攥着陆青山的衣角,仿佛怕他再次离开。 陆青山看了看外面,天可能都快亮了。 “都累了,睡一会儿吧。” 他轻声道,“明天是小年,得准备点东西了。” 林月娥点点头,犹豫着看了眼依依不舍准备离开的赵铁柱和刘富贵。 “要不…你们在外屋歇一晚上?外面天寒地冻的。” 两人受宠若惊,赶忙摆手,表示家里人还等着,先回家了。 等他们走后,林月娥忙着收拾最后的散乱,陆青山则小心地给小雪把踹掉的新棉被拽了拽,金虎依偎在柴火堆旁的旧棉袄上睡得很香。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金虎偶尔的呜咽和炉火的噼啪声。 陆青山望着熟睡的女儿和妻子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的自己是多么混账,让妻子承受了太多。 重活一世,他只求妻女平安喜乐,却没想到差点再次把一切搞砸。 他心中充满愧疚和心疼。 夜幕渐渐消退,东方泛起鱼肚白。 一场大雪悄无声息地降临,仿佛要洗去昨夜的一切污浊与不安。 天亮时分,陆青山推开门,满眼银装素裹。 陆小雪在背后探出脑袋,顿时欢呼:“下雪啦!下雪啦!” “今天是小年。”陆青山回头,对林月娥说,“咱们包饺子吧。” 林月娥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往年这时,陆青山早就赌场窝棚里喝得不省人事,哪里想过小年这茬。 “家里…只有点玉米面。”她轻声道。 “我前天在镇里买了十斤白面。” 陆青山笑道,拍拍肩头并不存在的雪花,“赶紧烧水,我去叫铁柱他们,拿点肉去换白菜。” 半个时辰后,陆青山带着铁柱和富贵,提着一块上好的猪板油,敲开了赵文武家的门。 赵文武看到是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敬畏。 马六的事已经传遍全村,陆青山的名字一夜之间变了味道——再也不是那个“陆癞子”,而是能让县公安亲自“关照”的硬茬子。 “哎呀,青山兄弟!快进来坐!” 赵文武连忙让出门口,虽然心中忐忑,脸上却堆满笑容。 “赵大哥家白菜不少吧?想跟你换几棵包饺子。”陆青山开门见山。 “有有有!”赵文武连连点头,看了眼陆青山手中的猪板油,咽了口唾沫,“这…也太贵重了!” “大家乡里乡亲的,客气啥。”陆青山摆摆手,“你种白菜出了名的好。” 赵文武笑得嘴都合不拢,连忙把存了一冬天最好的大白菜拿出来:“拿着拿着,够不够?不够再拿!” 回家途中,几个路过的村里人见了陆青山,都远远地打招呼,眼中满是新鲜的尊敬。 过去那些嘲笑、鄙夷的目光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敬畏。 陆青山只是淡淡点头,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前世的他,是如何一步步沦为村里的笑柄,又是如何在绝望中走向自我毁灭的? 如今,仅仅是一把野味、一次正当防卫,就让村里人对他刮目相看。 一家人围坐在热炕上,忙碌地包着饺子。 林月娥擀皮,陆青山笨手笨脚地包,弄得奇形怪状。 “爸爸包的饺子像耳朵!”小雪咯咯笑着指着陆青山手里歪歪扭扭的饺子。 “就是耳朵!”陆青山故意把饺子举到她耳边,“偷听小雪有没有想爸爸!” 林月娥被这父女俩闹得也掩嘴轻笑起来,眼中的温暖灿若星辰。 赵铁柱和刘富贵一边包,一边夸张地称赞陆青山的手艺,惹得一屋子笑声不断。 角落里,金虎也抬起头,虽然腿还不太灵便,却摇着尾巴,呜呜直叫,似乎也想参与这喜庆的时刻。 陆青山特意盛了一小碗肉汤,摸着金虎的头,轻轻哄着它喝下。 金虎的眼神在暖炕灯火中闪闪发亮,像是满天星辰落入了这间小屋。 饺子包完,赵铁柱和刘富贵欢快告别,各带了一袋饺子回家去吃了。 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白胖圆实,几大盘摆满了炕桌。 香味弥漫整个屋子,驱散了昨夜的阴霾。 陆青山看着妻女脸上洋溢的笑容,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与温暖,忽然鼻子一酸。 前世四十多年,他从未真正品尝过“家”的滋味。 而此刻,在这个简陋的屋子里,在这个漫天飞雪的小年夜,他终于找回了那个最初的梦想—— 守护这个家,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多吃点。”他夹起一个最圆的饺子放进林月娥碗里,声音低沉而温柔,“以后咱家,年年有饺子。” 林月娥愣住了,抬起脸看他,眼中泛起湿润的光芒。 她轻轻点头,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与期待。 窗外,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过去一切的不堪与伤痛深深掩埋。 而屋内,欢声笑语不断,热气升腾,金虎偶尔呜咽两声,像是在提醒大家它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陆青山望着这一切,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坚定。 不管前路如何艰难,他都将倾尽所有,守护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 第53章 猪肉棉花加现金,能否敲开岳父心门? 小年夜的饺子热气腾腾,驱散了前一夜的惊魂未定,也融化了笼罩在这个家许久的寒冰。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 第二天一早,天光放亮,雪后的世界一片素白,空气冷冽得像刀子刮过脸颊。 陆青山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深吸一口带着雪味的清新空气,精神一振。 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雪,像铺上了一张无暇的白毯。 回头看见林月娥正往灶膛里添柴,袅袅的炊烟带着一种久违的安宁。 “今天雪停了,我们去趟娘家。” 陆青山的声音在清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月娥添柴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担忧、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现在去?” “嗯。”陆青山点头。 “有些事,总得面对。早点去,把话说开。” 前世他对二老的亏欠,不比对妻女的少,这道坎必须迈过去。 林月娥轻轻点头,无声应允。 娘家那道坎,终究是要跨过去的。 只是想到父亲那倔强的脾气和刻入骨髓的偏见,她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倘若再次不欢而散… 陆青山看出她的担忧,接过她手中的柴火,加了两根进灶膛。 “放心,我有分寸。” 他转身回屋,从炕柜最底下翻出一个包裹。 里面是他在县城特意买的十斤上好的弹松了的新棉花,在这个年月,这绝对是稀罕物,比肉都实在。 他又去西屋,将昨天剩下的半扇野猪后腿仔细剔好,连带着一块雪白方正的板油,用干净的草纸包好。 他还向林月娥要了200元钱。 原来她把钱藏在了柜子角木框里面,怪不得马六他们没有翻到。 这些东西,不仅是礼物,更是他如今有能力养家糊口的证明,是他改变的诚意。 小雪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厚棉袄从炕上爬起来,看到爸爸在准备东西。 好奇地问:“爸爸,你要去哪里呀?” “去看姥姥姥爷。”陆青山摸摸女儿的小脑袋。 “我也要去!姥姥会给我糖吃!”小雪立刻来了精神。 陆青山和林月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犹豫。 带孩子去,或许能缓和气氛,但万一…… “带她去吧。” 林月娥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爸妈……也想她了。” 收拾妥当,陆青山给金虎留好吃的肉汤,就一手拎着沉甸甸的猪肉和板油,一手抱着穿得像个小棉球似的女儿。 林月娥则抱着那包珍贵的棉花,一家三口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营村林家走去。 一路无话,只有踩雪的“咯吱”声和偶尔呼出的白气。 陆青山心里并不平静,前世每次去老丈人家,不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就是灰溜溜地被赶出来,那种滋味,刻骨铭心。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老丈人林怀年那双喷火的眼睛和紧握的拳头。 但这一次,他不能退。 远远望见林家低矮的土坯房,烟囱冒着烟,陆青山的心跳快了几分。 到了门口,院门虚掩。 陆青山示意妻女稍等,上前叩响门环。 “谁啊?”屋里传来李翠莲略显苍老的声音。 “妈,是我,青山。”陆青山声音平和恭敬。 屋里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露出李翠莲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秀丽轮廓的脸。 她看到门口的陆青山,愣住了。 随即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林月娥和小雪身上,又扫过陆青山手里提着的东西。 眼神复杂极了,惊讶、疑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和警惕。 “你…你们怎么来了?”李翠莲声音干涩。 “妈,我们来看看您和爸。”林月娥上前一步,声音怯怯的。 小雪挣脱爸爸的手,扑过去抱住李翠莲的腿,甜甜地喊:“姥姥!” “哎呦,我的乖乖!”李翠莲的心瞬间被这声“姥姥”喊化了,脸上的防备松动不少。 连忙蹲下身抱起小雪,在她冻得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冷不冷?快进屋暖和暖和!” 她侧身让开,目光再次落在陆青山身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进来吧。” 屋里烧着火炕,比外面暖和许多。 一股淡淡的旱烟味弥漫在空气中。 炕沿边,一个穿着旧棉袄,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人正盘腿坐着,手里拿着一杆长长的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 正是林月娥的父亲,林怀年。 他听到动静,抬起眼皮。 当看到进来的是陆青山时,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里瞬间腾起一股怒火,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冷得像屋外冻了三尺的冰坨子。他重重地将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却没有说话。 只是将头扭向一边,连个正眼都没给陆青山。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陆青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一关不好过。 他将手里的肉、油和棉花放在桌上,然后走到炕前,对着林怀年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爸。” 他声音沉稳,带着真切的愧疚。 “过去是我混账,做了太多对不起月娥,也对不起您和妈的事。我错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二百块钱,双手捧着,放在炕沿边林怀年能够看到的地方。 “我们结婚没给彩礼,是我不对。这点钱,您二老拿着,算我补上的孝敬。” 没有长篇大论的辩解,没有花里胡哨的保证,只有一句最直接的认错。 林怀年依旧背对着他,肩膀却微微动了一下,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带着极度的不屑和压抑的怒火,那声音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硬。 李翠莲抱着小雪,站在一旁,脸上满是为难。 她拉了拉丈夫的胳膊,低声道。 “孩子都来了,你这是干啥……” 林怀年依旧不看他,只是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打断了妻子的话,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 屋子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青山挺直了脊梁,目光落在老丈人紧绷的后背上,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第54章 萌娃神助攻,融化冰山姥爷! 姥爷!” 小雪可不管大人们的暗流涌动。 她从外婆怀里挣脱出来,动作麻利地爬上炕,像只小猫似的钻进林怀年怀里,小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姥爷,爸爸现在可好了!昨天还打了坏人保护我和妈妈!他还给我抓了小狗,叫金虎!” 童言无忌,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冰封的湖面,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林怀年抱着外孙女的手臂似乎没那么僵硬了,脸上那能冻死人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一丝。 但他嘴上依旧刻薄。 “哼,打人?他也就剩下这点本事了!窝里横的玩意儿,现在敢出去撒野了?” “爸,我现在真的改了。” 陆青山抬起头,迎上林怀年终于转过来的、充满审视、怀疑和深深厌恶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我知道您不信我,过去我做的那些混账事,我自己都后悔。我也不求您现在就原谅我。”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稳。 “我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靠自己力气,对月娥和小雪好,让她们不再跟我担惊受怕,不再挨饿受冻。” 他指了指桌上那堆东西,“这些,是我这几天进山,打猎换来的。以后,我会堂堂正正做人,让她们吃饱穿暖。” 林怀年锐利的目光扫过桌上那沓崭新的大团结,又在那块肥瘦相间、带着新鲜血丝的猪后腿上停顿了片刻,最后落在那一大包雪白蓬松的新棉花上。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剧烈地闪烁着。 他太清楚在这个年月,一个泥腿子想拿出这些东西有多难。 这绝不是过去那个除了赌博耍钱、喝酒、伸手要钱就一无是处的陆癞子能办到的。 是真是假? 是又一次的哄骗,还是……真的浪子回头了? 他沉默地重新拿起烟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晦暗不明。 屋子里只剩下柴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和小雪玩弄他烟袋穗子的轻微响动。 李翠莲看着女儿微微泛红、写满紧张的眼眶,又看看外孙女天真无邪、浑然不觉的笑脸,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 她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柔软的棉花,又瞅了瞅那块能馋死人的肉,眼圈也控制不住地红了。 “他爸,你看……青山这次,我看……像是真知道错了。你就……” “妈!”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猛地一挑,周末放假的林月强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他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外面套着棉袄却故意敞开,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 他先是扫了一眼陆青山,嘴角立刻撇出一个鄙夷的弧度. 随即目光被桌上的东西吸引,眼睛瞬间瞪圆了,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被浓浓的不屑和酸意取代。 “哟,今儿个是什么风把陆大‘能人’给吹来了?” 他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尖利刺耳,“还带了东西?啧啧,真是稀奇!哪儿发的横财啊?该不会是又在哪坑蒙拐骗来的吧?我说姐夫,你这手气可以啊,是不是又上谁家桌子‘借’来的?” 这话比刚才更恶毒,直接把陆青山往“赌”和“偷”上引,瞬间将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再次打入冰窖。 林月娥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死死攥住了拳头。 李翠莲气得脸都白了,指着儿子:“月强!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你姐夫!” 陆青山心中那股压抑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拳头瞬间捏紧。 前世的他,听到这话恐怕早就掀桌子打人了。 但此刻,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将那股暴戾压了下去。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冲动,那样只会正中林月强的下怀,让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关系彻底崩盘。 他缓缓松开拳头,甚至没有看林月强一眼,目光依旧坦荡地落在林怀年脸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爸,这钱,这肉,这棉花,都是我凭本事,堂堂正正从山里换来的。” “您可以不信我的人,但山里的东西不会骗人。以后,我会继续进山,靠这双手养活月娥和小雪,把日子过起来。” 他这番不卑不亢、甚至带着几分底气的回应,让林月强准备好的更多嘲讽都噎在了喉咙里。 他没想到这个以前在他面前只会低头或者撒泼的废物姐夫,今天居然敢这样跟他爸说话,而且还无视了他!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 “你——”林月强还想说什么。 “你给我闭嘴!” 林怀年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将烟袋在炕沿上狠狠一磕,发出“梆”的一声脆响。 他凌厉的目光刀子似的刮过儿子。 “滚回你屋里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林月强被父亲这罕见的怒火吓了一跳,脖子一缩,脸上满是愕然和不甘。 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敢顶撞,狠狠地瞪了陆青山一眼,悻悻地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退回了里屋。 门帘晃动着,显然还在竖着耳朵偷听。 林怀年呵斥完儿子,胸口依旧起伏着。 他再次看向陆青山,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有审视,有怀疑,有长久积压的愤怒和失望,但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他看到了陆青山面对月强挑衅时的隐忍和冷静,这和他印象中那个一点就炸的混球,判若两人。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比刚才更压抑。 最终,林怀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长长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将磕干净的烟袋锅放在炕沿上,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陆青山看了许久。 “东西……先放下吧。” 他的声音依旧干涩、生硬,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但比起之前的冰冷和刻薄,已经天差地别。 “我不管你现在是真心悔过,还是又在耍什么花招。我这双眼睛还没瞎,我会看着。”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依偎在他身边,正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的小雪,声音终于放柔了些许。 “以后,好好对月娥,好好对孩子。要是……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以前那副德性……”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警告,比任何狠话都更有力。 这几句话,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瞬间穿透了厚厚的冰层。 陆青山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一股热流直冲眼眶。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沙哑:“爸,您放心!我陆青山要是再做对不起月娥和小雪的事,不用您动手,我自己……” “行了!” 林怀年不耐烦地打断他,似乎不想听那些虚无缥缈的保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李翠莲见状,脸上终于绽开一个掺杂着泪水的笑容。 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陆青山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青山啊,你能想明白就好,能想明白就好啊……” “妈就知道,你不是个坏到底的孩子……” “月娥跟着你,吃了太多苦了……” “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半是压抑多年的心酸,一半是终于看到的希望。 陆青山任由丈母娘拉着手,感受着那份带着滚烫泪水的暖意。 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愧疚,也有卸下重担的轻松。 关系,总算是破冰了。 虽然林怀年依旧板着脸,林月强那道坎也明摆着,但这层坚冰,确确实实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重生以来,迈出的最艰难,也最重要的一步。 然而,当他们收拾好准备告辞离开时,陆青山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瞥见里屋晃动的门帘后,林月强那双淬满了嫉妒和怨毒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他的背影,一闪而过。 他心里清楚,老丈人这里的坚冰开始融化,但这个小舅子,恐怕会像一颗埋下的钉子,随时可能跳出来,制造新的麻烦。 “青山,等等。” 他们刚要迈出院门,李翠莲从屋里急匆匆地追了出来,手里攥着一个小纸包。 不由分说地塞进陆小雪的棉袄口袋里:“小雪好乖乖,这是外婆给你的水果糖,甜甜嘴,别让你姥爷看见了。” 小雪顿时眉开眼笑,搂着外婆的脖子响亮地亲了一口:“谢谢姥姥!” 李翠莲又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小布包。 趁人不注意,飞快地塞进林月娥手里,压低声音:“这是妈攒下的一点钱票,不多,你拿着应应急,别让你爸和你弟知道。” 林月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连忙摇头推辞:“妈,我们有……” “拿着!听话!” 李翠莲不容置疑地将布包硬塞进她冰冷的手里。 “妈知道你们现在肯定难,这点钱不算啥,先紧着孩子!” 她又看向陆青山,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青山,妈……妈信你这次是真改了。” “你……你可得记住今天跟你爸说的话啊,别再让月娥和小雪受苦了。” 陆青山喉头哽咽,感受着丈母娘话语里的沉重期盼,重重地点了点头。 “妈,您放心。我记着。” “雪要下起来了,我们先回。” 年关将至,家里的光景眼看着一天天好起来。 但潜藏的危机和新的挑战,似乎也随着冬日的暖阳,悄然酝酿。 第55章 护妻狂魔!一巴掌扇懵钱寡妇! 雪,又紧了。 鹅毛般的大雪片子,密密匝匝地往下落,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重新浆洗一遍。 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清脆又沉闷。 陆青山一手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雪,一手护着身旁的林月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风雪扑面,带着刀子般的寒意,但他心里却不像来时那般沉重。 老丈人那里的坚冰,总算是敲开了一条缝,虽然不大,却透出了光。 林月娥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脸上紧绷的线条也舒缓开来。 偶尔侧头看一眼身边高大的男人,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悄然滋长,像冰雪初融后,石缝里探出头来的嫩芽。 “我爸那人……就是嘴硬心软。” 她低声说着,声音被风吹散了些许,却清晰地传进陆青山耳中,“其实……他也挺惦记小雪的。” 陆青山揉了揉鼻子,在风雪中笑了。 “知道。咱们赶紧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了。” 小雪兴奋地举着外婆给的糖,小脸被冻得通红,仍不忘拉着爸爸的手蹦蹦跳跳。 “爸爸,姥爷是不是喜欢你了?” 陆青山捏捏女儿冻红的小脸:“那当然,你爸爸这么厉害,谁不喜欢?” 林月娥听了,也忍不住掩嘴笑了,眼睛亮亮的,在雪光反射下,流淌着久违的温柔。 陆青山脸上的神情也舒展开来。 此行总算是有了个好结果,老丈人的冰山虽然没有完全融化,但至少在表面上裂开了一道缝,让双方都有了台阶下。 只是,里屋林月强那双淬了毒似的眼睛,像根刺,扎在他心头,隐隐作痛。 这个小舅子,怕是更难对付。 回到家,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柴火味和食物香气的暖流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满身的寒气。 灶膛里隐约还有一些火星,那是出发前陆青山专门填的柴火,好在锅里的水还没有烧干。 陆青山赶紧帮妻女拍掉身上的雪,抖掉棉衣上的雪珠。 “呜!呜呜!” 一阵急促的犬吠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只见金虎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尽管后腿还有些瘸,却坚定地朝他们走来。 尤其看到小雪,更是激动地摇着尾巴,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用头不停地蹭着小雪的腿。 “金虎会走路啦!” 小雪欣喜若狂,蹲下身搂住金虎的脖子。 陆青山同样感到惊喜,昨天那一脚可不轻,正常来说这小家伙至少得瘫上几天。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还用【山野之心】感应了一下。 顿时,他感到了金虎体内一股顽强的生命力正在快速修复伤势,这愈合速度远超普通土狗,果然是鄂伦春猎犬的血脉! “这小家伙,生命力真强。” 陆青山揉了揉金虎的头,小家伙舒服地呜咽了两声,“看来没白疼你。” 林月娥瞧着一人一狗亲热的场景,脸上露出了笑意,她忙去灶台烧水,准备做晚饭。 正说话间,村长赵永年找上门来,说镇派出所打电话,让陆青山明天去一趟,就马六入室抢劫的事情做个详细笔录。 村长还说下大雪路不好走,可以驾村里的骡子车去。 陆青山赶紧感谢,送村长出院子。 林月娥一听,心里顿时七上八下,刚放下的担忧又浮了上来。 陆青山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别怕,是好事。把事情说清楚,让马六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清早起来,雪天路滑。 陆青山到赵老蔫家借了村里的骡子车,赶着往镇上赶。 到了派出所,接待他们的民警态度果然十分客气,询问过程也很顺利,显然是陈志国那边提前打过招呼了。 陆青山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民警认真记录,最后还拍着他肩膀,让他放心。 说马六那几个人涉嫌入室抢劫、故意伤人,证据确凿,肯定要严办。 这个年,他们是甭想在家过了。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隐约有些暗了。 陆青山驾着骡子车往回赶,心里踏实了不少。 回到村公社,天还亮着。 将骡子车还给村里,陆青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刚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就听见一阵尖酸刻薄的说话声和几个婆娘的哄笑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刺耳。 “……要我说啊,那林月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大男人常年不着家,家里穷得叮当响,马六那样的能平白无故上她家?” “还不是她自个儿不检点,勾搭人家……” 说话的正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钱寡妇,她唾沫横飞,越说越起劲。 周围几个平日里跟她交好的婆娘也跟着添油加醋,言语间极尽污秽。 刹那间,一股冰冷的怒火从陆青山心底直冲头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又在下一秒沸腾起来! 他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的冰棱子,一步一步朝着那几个嚼舌根的婆娘走去。 钱寡妇正说得眉飞色舞,冷不丁看到陆青山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但仗着身边人多,加上平日里欺负陆家欺负惯了,她定了定神,又梗着脖子嚷嚷起来:“陆癞子!你看啥看?难道我说错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没本事守着家,还怪别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如同炸雷般在寂静的雪夜里响起! 陆青山出手快如闪电,根本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那蒲扇般的大手已经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钱寡妇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钱寡妇扇得原地转了半个圈,“噗通”一声,像个破麻袋一样栽倒在雪地里。 嘴里发出一声痛呼,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嘴角瞬间就见了血丝。 她捂着脸,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半天没爬起来。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那几个刚才还在起哄的婆娘吓得脸都白了,一个个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大气不敢喘一口,惊恐地看着陆青山,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老槐树下几个远远看热闹的村民也惊呆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第56章 全村的希望!村长登门求青山带队打围! 陆青山收回手,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和威压: “马六带人持械强闯我家,打伤我的狗,意图抢劫伤人,现在已经被镇派出所拘留,送去县里了!人证物证俱在!” 他往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瘫坐在地上发懵的钱寡妇,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媳妇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们这些碎嘴婆娘在这里胡说八道!” “从今天起,谁要是再敢在背后嚼舌根,污蔑我媳妇一句,她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榜样!”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那眼神,如同山林里盯上猎物的饿狼,让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头发毛。 几个婆娘哪里还敢停留,魂飞魄散,慌忙扶起还在哼哼唧唧的钱寡妇,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雪夜里。 这一幕,让围观的村民看在眼里,议论纷纷,看向陆青山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们没想到,往日里人人都能踩一脚的“陆癞子”,如今竟有了这般煞气和威风。 看来传闻是真的,这陆青山不仅打猎厉害,怕是真的跟县里公安有关系,不好惹了! 陆青山没理会众人的目光,拍了拍手,径直回了家。 刚到家,陆青山看了看时辰,趁天还没全黑,从箱子底下翻出来几个布包,装了些从县城和镇上换来的各种票证,外加一些肉干,和月娥打个招呼,快步出了门,直奔赵铁柱家和刘富贵家。 “来,这是咱们约定的分成。” 陆青山将票证和肉干分成两份,一人一份,还各自又加了一些,特别是布票和粮票,在这个年月,比钱都实在。 赵铁柱接过那沉甸甸的布包,里面花花绿绿的票证晃得他眼晕,那双粗糙的大手竟微微颤抖。 “青山哥,这…这也太多了吧?咱们说好的可不是这些…俺们也没出啥力…” 陆青山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 “拿着!给婶子扯块布做身新衣裳,给弟弟妹妹买点吃的,快过年了,这都是咱们兄弟冒风险换来的,应得的!” 刘富贵眼圈瞬间红了,紧紧攥着布包,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青、青山哥,俺…俺长这么大,头回见这么多票!这日子…这日子真要过好了啊!” 陆青山拍拍两人肩膀,看着他们眼中真挚的感激和激动,心中也是一阵暖流涌过。 前世他孤家寡人,从未有过这般可以信任托付的兄弟。 “咱们是兄弟,以后好好干,日子肯定越来越好。开春后,还有更多好事等着咱们!” 赵铁柱眼神坚定,用力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却斩钉截铁。 “青山哥,你放心,俺铁柱这条命,今后就是你的!你说咋干就咋干!” 刘富贵虽然平日里显得有些怯懦,这会也挺直了腰杆,用力点头。 “青、青山哥,富贵也一样!以后你说往东,俺绝不往西!” “行了,大老爷们,别跟娘们似的。” 陆青山佯装不耐烦地摆摆手,心里却很是熨帖。 “记住了,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就是他要的兄弟! 能同甘,更能共苦! 这比打到再多猎物都让他高兴。 晚上,林月娥将热腾腾的玉米面糊糊端上桌,又炒了一小盘白菜,虽然简单,但屋里暖和,心里踏实。 刚吃完饭,院门又被敲响了。 来的是村长赵永年和生产队长赵大志,两人身上都落满了雪花,脸上带着焦急和期盼。 “青山在家呐!” 赵永年搓着手,一进门就急切地开口,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许. “听说你今天把钱寡妇给拾掇了?干得好!早就该治治她那张破嘴了!不过那不是重点,” 他话锋一转,“青山啊,我们俩来,是有事求你!” 陆青山给两位老人倒上热水,不卑不亢地说。 “村长,队长,有事您二位说。” “哎!”赵大志叹了口气,接过热水,脸上皱纹更深了。 “是这样,你也看到了,今年这雪下得邪乎,开春怕是要青黄不接。” “眼瞅着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缺粮食,不少人家连点年货都置办不起,孩子们眼巴巴瞅着呢!” “你现在是咱们村公认的打猎好手,对山里的情况又熟悉,跟县里公安那边也能说上话……” 他顿了顿,看向陆青山,语气恳切,“我们想跟你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趁着大雪封山,猎物下山找出路的时候,你带个头,组织村里的青壮年,进山搞一次打围子?也让大家伙儿过个肥年,开春农忙前攒点力气。” 赵永年也点头附和,语气沉重。 “是啊,青山,你这打猎的本事全村都知道了。现在村里能指望的就你了!这不是为了自家,是为了全村老少爷们,为了让大家都能过个像样的年啊!” 陆青山沉吟片刻,看着两位老人期盼又带着愁苦的眼神,想到山湾村乡亲们这些年虽然有闲言碎语,但总体上对他家还算包容,尤其是重生后赵铁柱他们的帮助,点了点头。 “叔,队长,村里上上下下一直很照顾我,这忙我肯定帮。但打猎不是闹着玩,尤其这么多人一起。” “得听我指挥,安全第一。” “而且,咱们不能干那竭泽而渔的事,不能搂草打兔子,把山里的活路都断了,得有规矩,什么能打,什么不能动,得讲清楚。” “最后,打到的猎物,怎么分,必须提前说好,亲兄弟明算账,省得到时候伤了和气。” 赵永年和赵大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和认可。 陆青山这几条,说得太在理了! 尤其是第二条,保护山林,这是老猎人才懂的长远规矩! 这小子,是真有本事,也有成算! “没问题!太好了!” 赵永年一拍大腿,“就按你说的办!你放心大胆地干!到时候我们两个老家伙给你压阵,谁敢不听话,瞎胡闹,看我们怎么收拾他!一切都听你的!” 送走两位村干部,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月娥收拾着碗筷,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青山,你真要带那么多人进山啊?山里那么危险,人多嘴杂的,万一……” 陆青山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看着窗外仍在飘落的雪花,眼神深邃。 “单纯靠咱们自己打猎,终究是小打小闹,也容易招人眼红。” “这几年知青陆续回城了,咱们结婚在村里生活,多亏了村里的照顾。” “带着村里人一起干,既能还了这些年的人情,也能让咱们家在村里真正抬起头来,没人敢再小瞧咱们。” “而且……”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人多,才能干大事。有些东西,一个人可弄不回来。” 林月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力量和温暖,心中的不安渐渐平复。 “就怕有人不服管…” 她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 陆青山笑了笑,摸摸妻子的头发。 “放心,山里,我说了算。谁不服,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服。” 夜深了,窗外风雪依旧。 陆青山躺在温暖的炕上,听着身旁妻女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 【山野之心】的感知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越过村庄,探入那片被风雪覆盖的、沉寂而又暗藏危机的茫茫林海。 不同于以往的平静,甚至连风声都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开春前的那场打围,恐怕……不会像村长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炕脚下,金虎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警惕的呜咽。 陆青山伸手摸了摸它温热的皮毛,安抚着它。 小家伙这才渐渐安静下来,但依旧保持着警惕,耳朵不时抽动一下,蜷缩着身子,沉沉睡去。 雪夜漫长,暗流涌动。 不知不觉,年关将至,这是他重生后面临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春节,也将是他人生转折的关键一步。 而那片神秘莫测的关东山,似乎也为他准备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新年礼物”。 第57章 进城,俏媳妇惊艳全场!闺女乐开花! 腊月二十七,天放晴了。 连着几天的鹅毛大雪总算停歇,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整个山湾村像是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棉被。 雪后的阳光格外刺眼,空气清新凛冽。 陆青山站在院子里,深吸一口气,胸腔舒畅。 “青山,吃完早饭咱们就走?” 林月娥的声音带着试探,手里捏着个鼓囊囊的布包,里面是二百元现金和家里全部布票。 陆青山接过布包掂了掂,又塞回她手里。 “你拿着。加上我这还有二十多,够了。今天,咱们去县城,好好置办点年货!” “去县城?” 林月娥愣住,随即担忧,“太远了,也太费钱了……” “爸爸!去县城吗?” 炕上的小雪一骨碌爬起来,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光着脚丫就想往下跳,被林月娥眼疾手快地按住穿袜子。 小丫头兴奋地围着陆青山打转,“去县城干啥呀?买糖人吗?” 陆青山一把抱起女儿,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 “对!去县城,买新衣裳,买好吃的,给我闺女买双带红花的新棉鞋!”他语气里的坚定不容置疑。 看着丈夫不同以往的坚持,还有女儿那满眼的期盼,林月娥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是啊,好几年了,自打有这个家,就没正经过个像样的年。 往年别说过年,能不饿肚子就谢天谢地了。 “那……我去给你找件厚实点的衣裳。”林月娥转身进了里屋。 “不用旧的!” 陆青山打断她,走到炕边,拿起叠得整整齐齐的三件崭新的棉袄。 “就穿你这几天赶出来的!一家人都穿新的!” 那是林月娥用换来的棉花和布票,一针一线,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好的三件的确良面料的棉袄。 陆青山的是深蓝色,耐脏也显得稳重; 她自己和小雪的是浅蓝色的,衬得她俩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清秀。 林月娥看着那几件新棉袄,心里又是熨帖又是舍不得。 “这……穿着去赶路,弄脏了可惜……” “新衣服就是拿来穿的。” 陆青山不由分说,拿起棉袄给小雪套上。 小丫头兴奋地原地转圈,小辫子甩得飞起,嘴里不停喊着:“我有新衣服啦!哦哦!” 林月娥看着女儿欢快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不再推辞,默默地换上了自己的新棉袄。 浅蓝色的确良面料虽然不算顶好,但比原来满是补丁的薄棉袄,可太崭新平整了。 衬得她气色好了许多,眉眼间那股常年笼罩的愁苦似乎都淡了几分,添了几许属于年轻女人的秀气。 陆青山也快速换上深蓝色的新棉袄,的确良面料挺括,新棉花厚实保暖。 整个人显得更加高大挺拔,眉宇间的戾气被一股沉稳和担当取代,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 他看着小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又看看身边穿着新衣、脸上带着羞涩笑意的妻子和活蹦乱跳的女儿。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兴奋。 这才是家!这才是他要过的日子! 陆青山放下小雪,拍拍金虎的脑袋:“看好家,回来给你带骨头!”金虎蹭了蹭他,乖乖蹲在门口。 “走!出发!去县城!” 陆青山大手一挥,一手抱起女儿,一手牵起妻子的手,大步向院外走去。 新的一年,一定要让妻女住上好房子,顿顿有肉,四季有新衣!他暗暗发誓。 搭上刘华强的马车到镇上,又挤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混浊,带着各种难闻的气味。 小雪第一次坐汽车,兴奋又有点害怕。 她紧紧依偎在爸爸怀里,小脑袋透过布满冰花的窗户,好奇地打量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 林月娥则有些局促不安,看着周围穿着体面的城里人,下意识地往陆青山身边靠了靠。 一个多小时后,班车驶进江源县城。 下了车,扑面而来的喧嚣和与镇上截然不同的景象,让林月娥和小雪都有些不知所措。 陆青山却显得很从容,他挺直了腰板,一手牵着小雪,另一只手轻轻揽住林月娥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和力量,径直朝着县城最气派的建筑——百货大楼走去。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香皂、雪花膏和新布料味道的暖风扑面而来。 宽敞明亮的大厅,擦得锃亮的玻璃柜台,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从吃的穿的到用的,应有尽有。 看得林月娥和小雪眼睛都直了,一时竟忘了挪步。 “走,先给你们娘俩买衣服!” 陆青山领着她们直奔二楼服装鞋帽柜台。 服装柜台前,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梳着时髦发型的女售货员正凑在一起聊天。 看到陆青山一家三口穿着打扮土气,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轻视。 陆青山目光扫过,目光扫过柜台里挂着的各式成衣,最后落在了一件天蓝色的涤卡罩衫上。 这种料子挺括,颜色鲜亮,是眼下城里最时兴的款式。 “同志,麻烦把那件蓝色的罩衫拿出来看看。” 一个年轻女售货员懒洋洋地走来。 “这可不便宜,十二块五呢,还要二尺七的布票,你们……” 她话里带着怀疑。 陆青山没说话,直接从林月娥手里接过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掏出崭新的一沓大团结和一叠布票,拿在手里。 却让那售货员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他语气平静:“拿出来,试试。” 售货员眼神变了变,有些讪讪地取下衣服。 林月娥指尖拂过光滑的面料,满眼喜爱,又被价格惊到,想拉陆青山。 “不贵。” 陆青山握紧她冰凉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 “去试试,肯定好看。” 售货员看到他真要买,态度稍微好了点,指了指旁边的试衣间。 林月娥脸颊绯红,既紧张又期待,拿着衣服,有些局促地走进了那道布帘后面。 片刻,布帘掀开,林月娥走了出来。 刹那间,陆青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崭新的天蓝罩衫仿佛为她量身定做,清爽的颜色衬得她皮肤白皙细腻,腰身勾勒得恰到好处。 整个人像被擦去了尘埃的明珠,眉宇间长年累月的愁苦疲惫竟被冲淡大半,透出一种几乎被遗忘的清丽秀气。 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脸颊红透,却忍不住偷偷抬眼看陆青山。 陆青山看得痴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猛地攥住,愧疚、惊艳、怜惜……种种情绪翻涌。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原来竟是这般好看! 是贫穷和苦难,是自己过去的混账,让这朵鲜花蒙尘枯萎了这么多年! 他欠她的,太多太多了! 如今,仅仅一件新衣裳,就让她重新焕发了生机,仿佛时光倒流。 回到了他们刚认识那会儿,那个扎着麻花辫,眼睛亮晶晶的姑娘。 “妈妈好看!妈妈穿新衣服真好看!” 小雪第一个打破了沉默,拍着小手,大声欢呼起来。 周围几个顾客和那售货员也都看了过来,眼神里满是惊艳。 刚才还懒洋洋的售货员,此刻嘴巴微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月娥的脸更红了,轻轻嗔了女儿一眼,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那笑容,像冰封的湖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透出了春天的气息。 “买了!” 陆青山回过神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看也没看那售货员瞬间变化的脸色,直接掏出一张大团结和几张零钱和攥得发热的布票。 “啪”一声轻响,稳稳放在玻璃柜台上。 那崭新的钞票和齐全的票证,比任何话语都有力。 他又指着旁边挂着的一匹深紫红色的灯芯绒布料,沉声道:“同志,这灯芯绒,也给我们扯一身棉袄棉裤的料子,我媳妇穿着肯定好看。” 售货员脸上的敷衍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略显僵硬的热情,手脚麻利地量布、开票。 眼神却忍不住偷偷打量着林月娥,似乎想不通这个穿着土气的乡下女人怎么就配得上这么好的料子和这么“豪横”的男人。 虽然女人确实很美,男人穿着也同样土气。 旁边几个原本看热闹的顾客也窃窃私语起来,目光在林月娥和陆青山之间来回逡巡。 林月娥站在一旁,看着陆青山为她一掷千金的模样,又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心中翻江倒海。 多少年了?她根本没有体会过被人这样郑重对待、放在心尖上是什么滋味。 巨大的酸楚和委屈几乎要将她淹没,但更多的是一种破土而出的、带着颤栗的温暖和甜蜜。 她赶紧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生怕泪水掉下来失态。 接下来,陆青山又带着小雪去了童装区。 他极有耐心地给女儿挑选了一套大红色的棉袄棉裤,带着精致的白色小碎花,像要把过去几年亏欠女儿的鲜亮颜色一次性补回来。 又挑了一双厚实暖和、鞋面上绣着小兔子的小棉鞋。 小雪乐得像只刚出窝的小鸟,抱着新衣服新鞋子不撒手,小脸蛋红扑扑的,像个喜庆的年画娃娃。 搂着陆青山的脖子“吧唧”亲了好几口,响亮的声音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微笑。 看着女儿从未有过的灿烂笑脸,林月娥的心像是被温水细细地浸泡着,暖意融融。 之前那点心疼钱的感觉,早就被巨大的幸福感冲刷得无影无踪。 从服装柜台出来,陆青山又直奔食品区。 他目标明确,买了足足两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又买了白糖、盐、花生油、大米这些必需品,甚至还称了各半斤孩子们最爱的水果糖和香甜的萨其马,和一些油糕。 林月娥跟在后面,看着布袋越来越沉。 心里既踏实又忍不住默默计算花销,眼神里的心疼和满足交织着。 陆青山一手拎着装满衣物布料的大包,一手提着沉甸甸的食品袋,脸上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 “走,买完了,咱们去吃饭!下馆子去!” 他看着焕然一新的妻子和眉开眼笑的女儿,心中豪气顿生,大手一挥,就要带着她们往百货大楼外走。 “啊?还、还要下馆子?” 林月娥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声音都变了调。 “青山,别破费了!买了这么多东西,够过个好年了,回家做着吃一样的……” “那不一样!” 陆青山不由分说,紧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稳稳抱起小雪,语气斩钉截铁。 “今天高兴,必须庆祝!就当提前过年了!” “走,爸带你们尝尝城里国营饭店的肉包子和炖菜去!好日子,就得从现在开始过!” 他拉着妻女,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百货大楼。 迎着冬日午后的阳光,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阴霾都甩在身后。 第58章 瞌睡来了送枕头!野味销路主动上门! 他语气里的坚决,让林月娥无法拒绝。 只能被他半是羞涩半是期待地拉着,朝着县城里那家门脸不大、但名气不小的国营饭店走去。 国营饭店的门脸不大,但这年头“国营”两个字就代表着身份和体面。 正是中午饭点,人不算最多,但也坐了大半。 里面大多是穿着干部服或者四个兜制服的公家人,说话都带着一股子不紧不慢的气派。 穿着白大褂的服务员擦着桌子,态度不冷不热,透着国营单位特有的矜持。 陆青山毫不在意,挑了个靠窗的干净桌子坐下。 林月娥和小雪都显得有些拘谨,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干净的桌椅和墙上贴着的宣传画,小雪更是大气不敢喘,紧紧挨着爸爸。 “哟!这不是青山兄弟吗?真是你啊!” 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青山回头一看,顿时眼睛一亮。 只见陈志国穿着一身崭新的警服,肩章也换了,显得更加精神抖擞。 正和一个同样穿着干部模样的人从大厅走过来,看样子也是来吃午饭。 “陈哥!” 陆青山连忙站起身,热情地打招呼。 真是巧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他这位“贵人”。 “哈哈,还真是你!我说看着背影像呢!” 陈志国大笑着走过来,用力拍了拍陆青山的肩膀。 “行啊你小子,你最近在村里可威风了?” “那马六几个不开眼的,这次进去,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出不来,出来也得绕着你家走了!” 陆青山嘿嘿一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那还不是多亏了陈哥你帮忙,不然我们家哪能这么消停。” 他注意到陈志国肩上的警衔似乎变了,试探着问道:“陈哥,你这是……高升了?” 陈志国脸上露出笑容,带着几分感慨。 “前段时间刚提了刑警队的队长,嗨,瞎忙活呗。” 他侧过身,指着身边一个脸庞微圆、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男人,介绍道:“青山,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县国营饭店的张建国张主任。” “张主任好。”陆青山连忙伸出手。 “哎呀,陆青山同志!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张建国十分热情地握住陆青山的手,脸上堆满了笑容。 “陈队长可没少在我面前提起你这位打猎的好手!说你一个人就能撂倒几百斤的大野猪!是咱们江源县山里的真英雄!” 陆青山谦虚地笑了笑:“陈哥过奖了,都是运气。” 心里却琢磨开了,看来陈志国没少在外面给自己“扬名”。 “带弟妹和孩子来县城办年货?” 陈志国看了一眼略显拘谨的林月娥和小雪,笑着问道。 “是啊,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日子好点了,就带她们娘俩来扯几尺布,买点吃的用的,过个像样年。” 陆青山坦然应道,顺势将林月娥和小雪往前拉了拉,“这是我爱人林月娥,这是我闺女小雪。” “弟妹你好!你们的小姑娘真可爱!上次在家着急,也没来得及打招呼”陈志国笑着说道。 林月娥脸一红,有些紧张地小声回了句:“陈队长好。” 小雪则躲在爸爸身后,小声喊了句“叔叔好”。 张建国一听陆青山是来办年货的,眼睛顿时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凑近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和期盼。 “陆同志!哎呀,我正愁呢!跟你说实话,我们饭店,现在就缺硬菜!特别是山里的野味!” “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年前年后,县里领导、各个单位都要聚餐吃饭,都点名要吃点新鲜的山货,野猪肉、狍子肉、鹿肉、山鸡野兔什么的,最受欢迎!” “可这大雪封山的,去哪弄啊?愁死我了!” 陈志国也在一旁帮腔:“是啊青山,老张这几天嘴上都起泡了,饭店没特色野味,过年这生意可就差一大截了。” 张建国搓着手,一脸恳切地看着陆青山。 “陆同志,你是有大本事的猎人,你看……能不能帮哥哥这个忙?” “价钱绝对好说!比市场价高!票证什么的,我也有办法给你解决一部分!” 陆青山心中猛地一动!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正愁着村里马上要组织打围,猎到的东西如果量大,光靠自己这点门路根本消化不了,而且容易引人注目,惹来麻烦呢! 这国营饭店的张主任,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而且听这意思,价格和票证都不是问题!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吟片刻,才稳稳地开口。 “陈哥,张主任,不瞒你们说,我们山湾村,响应号召,正准备趁着年前组织一次打围。” “一来是给村民们增加点收入,过个好年,二来也是为了防止野兽下山毁坏庄稼。” “如果顺利的话,野猪、狍子、山鸡野兔这些,应该能猎到一些。” “真的?!” 张建国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激动地一拍大腿。 “太好了!太好了!陆同志!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到时候不管猎到多少,你优先给我们饭店送!有多少我要多少!价格保证让你满意!” 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钢笔,刷刷写下一串电话号码,撕下来塞到陆青山手里。 “这是我们饭店后勤采购的电话,你到时候提前打个电话,我派车去拉!” 陈志国看着两人达成协议,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对陆青山说:“我就说你小子是个人才,到哪都有门路!行了,今天碰上了就是缘分,这顿饭算我的!” “老张,安排个小包间,上几个好菜,咱们一起吃!” “好嘞!陈队发话了,必须安排最好的!” 张建国也是心情大好,连忙招呼服务员。 很快,一个干净的小包间里,桌上就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红烧肉油光锃亮,溜肉段酸甜可口,还有小鸡炖蘑菇、炒鸡蛋、一大盘白面馒头…… 香气四溢,馋得小雪口水直流。 这顿饭,吃得是前所未有的丰盛和满足。 小雪埋头苦吃,小嘴巴塞得满满的,脸上沾满了油光,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缝。 林月娥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小口小口地吃着,但看着丈夫和陈志国、张建国谈笑风生,言谈举止间沉稳大气,丝毫不落下风,眼神里渐渐充满了惊讶、自豪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她偷偷地看着陆青山,觉得眼前的男人,既熟悉又陌生,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陆青山一边和陈志国、张建国聊着天,一边不时给妻女夹菜,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前世的他,浑浑噩噩,何曾让她们娘俩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 何曾让她们像今天这样,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这样的好日子,绝不能再失去了! 酒足饭饱,告别了热情挽留的陈志国和张建国,陆青山带着心满意足的妻女,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去的班车上,小雪玩累了,抱着新衣服,依偎在妈妈怀里沉沉睡去。 林月娥看着丈夫棱角分明的侧脸,在车窗透进来的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坚毅。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声开口:“青山,你……你好像变了好多,跟以前……不一样了。” 陆青山转过头,看着妻子眼中复杂的情绪,有探究,有欣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她的手依旧有些冰凉,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他的触碰。 “人总是会变的。”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雪景,眼神深邃而悠远。 “月娥,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让你们跟着我受了太多苦。以后不会了,相信我。” 林月娥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看着他眼中那份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坚定,心底最后的那一丝疑虑也渐渐消散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将头温顺地靠在了陆青山的肩膀上。 自打嫁给他以来,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如此的踏实、安心,仿佛漂泊了许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班车到了镇上,又换乘马车往村里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冬夜的寒风呼啸着,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但车上的一家三口,心里却都是暖烘烘的。 马车在雪地里缓缓前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陆青山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又看了看依偎在身边的妻子,心里开始活络地盘算起来。 国营饭店这条销路算是彻底打通了,以后山里的猎物就不愁卖不出好价钱了。 这对即将开始的集体打围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好消息。 但是,他也清楚,光靠打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风险大,而且山里的资源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或许……自己可以利用【山野之心】的特殊能力,找点别的门路? 那茫茫的关东山深处,除了飞禽走兽,肯定还藏着不少宝贝。 那些城里人稀罕的,上了年份的药材? 比如党参、黄芪、灵芝? 或者,是一些特殊的矿石? 甚至是……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老山参? 【山野之心】不仅能感知生物气息,还能隐约感应到山林的“情绪”,哪里有危险,哪里可能藏着好东西…… 这个能力,或许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收获。 思绪纷飞间,马车已经驶进了熟悉的村口。 回到家,昏黄的油灯下,林月娥和小雪很快就带着满足的笑容进入了梦乡。 陆青山却毫无睡意,他站在院子里,望着被月光和星光照亮的雪地,以及远处那片沉默而神秘的林海。 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和期待。 年关将至,新的生活画卷,才刚刚展开一角。 而那片曾养育了他,也曾困住他的大山,似乎正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等待着他的探索。 第59章 进山!陆青山带队,备战打围子! 前一夜在县城花销不小,但看着妻女满足的睡颜,陆青山只觉得浑身是劲。 天刚蒙蒙亮,他就已经起身,悄无声息地穿好衣服。 林月娥也醒了,睁开眼,就看到丈夫高大的背影在昏暗的油灯下忙碌。 她坐起身,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不多睡会儿?” 陆青山回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不了,今天得领着铁柱他们上山趟路,早点去,早点回。你在家照顾好小雪,别让她出门乱跑,外面冷。” “嗯,我知道。” 林月娥点点头,眼底藏着一丝担忧,“山里雪大,你们……小心点。” “放心吧。” 陆青山走到炕边,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动作自然而温柔。 林月娥脸颊微红,心头却是一暖。 这种亲昵,曾是她不敢奢望的。 “爸爸……” 小雪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小手扒拉着想坐起来。 陆青山摸摸女儿的小脑袋,柔声道:“小雪乖,爸爸出去干活,很快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嗯……” 小丫头嘟囔一声,又倒回温暖的被窝里,嘴角却带着甜甜的笑。 金虎也醒了,摇着尾巴在陆青山脚边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似乎也想跟着一起去。 “你个小东西,雪都快把你埋了,老实看家!” 陆青山笑着拍了拍金虎的脑袋,小家伙委屈地呜咽两声,但还是乖乖趴回了灶膛口。 屋外,天色青白。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卷起来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赵铁柱、刘富贵,还有村里选出来的赵磊、赵强、赵飞、赵二壮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已经搓着手等在陆青山家院门口了。 赵铁柱和赵二壮肩上各扛着几根削尖了的粗木桩,那是陆青山特意交代准备的,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 赵磊和赵强则背着几个沉甸甸的麻袋,里面是他们从村里几户老猎户家借来的大号捕兽夹子,带着倒齿,闪着寒光。 “青山哥!” 见陆青山出来,几人连忙打招呼,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紧张。 陆青山点点头,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刘富贵身上。 刘富贵怀里抱着一支半旧的单管猎枪,那是从村巡山队借来的,另一支则递到了陆青山手里。 这两杆枪是这次打围的重火力,也是震慑野兽的关键。 “富贵,枪口朝下,保险关好。” 陆青山沉声提醒。 “哎,哎!青山哥,俺……俺记着呢!” 刘富贵手心直冒汗,枪身在他手里仿佛有千斤重,磕磕巴巴地应着。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摸真家伙,心里又怕又激动。 陆青山又检查了众人携带的开山刀、绳索、火绒火石和少量干粮,确认无误后,才一挥手。 “出发!” 一行七人,踏着厚厚的积雪,朝着沉寂的关东山深处走去。 雪后的山林,银装素裹,万籁俱寂,只有他们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空气冷冽清新,吸入肺腑,让人精神一振。 陆青山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健。 他的【山野之心】早已悄然铺开,方圆数百米内的风吹草动,细微的生物气息,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哪里雪层薄弱可能有冰窟,哪里可能有松动的石头,哪里有野兽刚刚经过留下的微弱气味,他都了然于胸。 “青山哥,这么厚的雪,你这路……咋认得这么清?” 赵磊跟在后面,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也是从小在山边长大的,自认对这片山林不陌生。 可跟着陆青山,才发现自己以前简直是睁眼瞎。 陆青山总能提前避开一些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沟壑的地方,选择的路径也总是最省力、最安全的。 陆青山淡然道:“在山里讨生活,不多长几个心眼,早晚把命搭进去。你们跟着我走,少说话,多看,多记。” 几人闻言,心中都是一凛,不敢再多言。 只是默默跟紧陆青山的脚步,仔细观察着他选择路径的细微之处。 他们这次的目标,还是上次陆青山三人猎到野猪王的那条“死沟”。 那地方地势险要,两山夹一沟,入口狭窄,里面却相对开阔,是个天然的围猎场。 大雪封山,野兽为了觅食,活动范围会相对集中,也更容易被驱赶到固定的区域。 一路上,陆青山不时停下,指点着雪地上一些不起眼的痕迹。 “看这儿,” 他指着一处被扒拉开的雪堆和几根被啃食过的草根。 “这是狍子留下的,看蹄印大小和深浅,应该是一只成年公狍子,刚走没多久。” 又走了一段,他指着一棵大树下几撮凌乱的羽毛和一点暗红色的血迹。 “山鸡,被黄鼠狼或者别的什么小东西叼走了。” 赵铁柱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对陆青山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些在他们看来毫不起眼的痕迹,到了陆青山眼里,就成了清晰的线索。 “青山哥,你这眼睛也太毒了!” 赵二壮挠着头,嘿嘿笑道。 刘富贵更是咂舌。 “俺以前也跟着巡山队赶过猪,可从没见过像青山哥这么门儿清的!” 陆青山没有多解释,只是带着他们继续往前。 越往山里走,积雪越厚,有些地方甚至没过了膝盖。 但有陆青山带路,他们总能找到相对好走的路,避开了一些潜在的危险。 将近中午,他们终于抵达了“死沟”外围。 陆青山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又用【山野之心】细细感应了一番。 确认没有大型猛兽潜伏的迹象,才开始指挥众人布置。 “铁柱,二壮,把木桩沿着这几处山坡的缓坡打下去,间隔三尺,要深要稳,防止野兽从侧面逃窜。还有带来的绳索,也可以提前在沟口下了,多缠几道不要太高。” “赵磊,赵强,赵飞,你们把捕兽夹子埋在这些野兽可能经过的隘口和草丛里,做好伪装,记住位置,别把自己人给坑了。” “富贵,你跟我一起,到沟口那边看看,选好射击的位置。” 众人轰然应诺,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赵铁柱和赵二壮力气大,轮起带来的石锤,将一根根削尖的木桩“咚咚咚”地砸进冻得坚硬的土地里。 赵磊和赵强则小心翼翼地拨开积雪,将一个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捕兽夹巧妙地隐藏在枯草和浮雪之下。 又做了些枯叶警示,这些是只有自己人能看懂的标记。 陆青山则带着刘富贵,仔细勘察了死沟入口两侧的地形。 选定了几处视野开阔、既能有效射击又能保证自身安全的狙击点。 “富贵,到时候你就守在这块大石头后面,”陆青山指着一处凸起的岩石。 “这里能看清大半个沟口,万一有野猪冲进口袋,你听我号令再开枪,别慌,稳住。” 刘富贵咽了口唾沫,紧了紧怀里的猎枪,用力点头。 “俺……俺知道了,青山哥!” 整个下午,七个人都在忙碌着。 他们沿着死沟外围,几乎绕了一个几里地的大圈。 熟悉了每一处山坳、每一片林子,在进沟的关键位置都设下了绊索、陷阱或者捕兽夹。 虽然只是趟路和初步布置,但工作量依然不小。 一队人饿了就啃点干粮肉干,渴了就抓把雪润润喉咙。 一路虽然人人都很紧张,有惊无险,休息的时候也算欢声笑语不断。 赵铁柱和赵二壮的活计相对比较重,两个人狗皮帽子边一直升腾着白气,刘富贵笑话他俩快要出了仙了。 直到太阳偏西,霞光染红了天边的雪山,此时围绕死沟的陷阱布置已初具规模,陆青山才下令收工。 “青山哥,这回保管叫那些野猪狍子有来无回!” 赵铁柱抹了把汗,憨笑着说。 “今天就这样,都把家伙什收好,咱们回村。明天才是动真格的!” 众人虽然累得够呛,但想到明天就能正式打围,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期待。 第60章 猎王点兵!二十八好汉再战死沟! 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七人安全返回了山湾村。 陆青山回到家,林月娥和小雪已经眼巴巴地等在门口。 看到他平安回来,林月娥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爸爸!” 小雪欢叫着扑进他怀里。 “累坏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饭都做好了。” 林月娥接过他肩上的猎枪,柔声说道。 简单的晚饭后,陆青山仔细擦拭保养着那两杆猎枪,又检查了一遍子弹和火药。 林月娥在一旁默默地帮他整理着明天要带的干粮。 “明天……人多,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陆青山放下手中的活计,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放心,我心里有数。等这次打围回来,整个村都能过个真正的好年了。” 一夜无话。 腊月二十九,天刚破晓。 整个山湾村像是苏醒的巨兽,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了炊烟,狗吠声、人语声此起彼伏。 村头的大槐树下,黑压压地聚集了二十七八条汉子,都是村里的青壮劳力。 个个都穿着厚实的棉袄棉裤,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有的是祖传的猎叉和满洲弓,有的是磨得锃亮的柴刀,还有的扛着削尖的木棍,刘富贵腰里还别着四颗放信号用的自制的土雷子。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子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对收获的渴望。 村长赵永年和生产队长赵大志站在人群前面,脸色严肃。 赵永年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爷们儿们!今儿个,是咱们山湾村几年来头一次组织这么大规模的打围!为的是啥?为的是让家家户户都能过个肥年,让娃儿们嘴里能有点油腥,开春有力气下地干活!”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丑话说在前头!进了山,一切都得听青山指挥!谁要是敢不听号令,瞎逞能,坏了大家伙儿的事,别怪我老赵不讲情面!” 赵大志也跟着补充道:“安全是头一条!打猎是玩命的活计,都把自个儿的小命看牢了!猎物再多,也得有命回来享用!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啦!” 人群轰然应道,声震四野。 陆青山从人群中走出,来到赵永年和赵大志身边。 他今天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新棉袄,更显得身形挺拔,目光沉静锐利,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 他环视一周,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各位叔伯兄弟,村长和队长的话,就是我的话。进了山,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许单独行动,发现猎物不许擅自追赶,必须先发信号。我们的目标是把猎物往死沟里赶,形成合围。” “记住,我们是来打猎的,不是来送命的!安全第一,收获第二!” “都听青山哥的!”赵铁柱第一个吼道。 “对!听青山哥的!”刘富贵也跟着喊,虽然声音还有点抖,但眼神却比平时坚定了不少。 其余的青壮也都纷纷附和,看向陆青山的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陆青山点点头,不再多言,大手一挥。 “出发!” 二十八人、四只精壮猎狗的队伍,拽着装着成捆得削尖木棍的爬犁,浩浩荡荡,如同一条长龙,踏着晨曦的微光,朝着那片被冰雪覆盖的莽莽群山进发。 寒风呼啸,吹不息每个人心中的热血。 陆青山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是赵大志、赵铁柱、刘富贵等几个核心队员,再往后是其余的村民。 他的【山野之心】全力催动,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那片熟悉的山林,在陆青山眼中,却弥漫开一股与往日不同的,浓烈的血腥与躁动之气。 似乎,有什么大家伙,也被这连日的大雪和寒冷,逼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这场打围,怕是要比预想中更刺激几分了。 队伍在积雪覆盖的山林中蜿蜒前行,寒风凛冽,却吹不散众人心头的火热。 所有人行动迅速,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抵达了陆青山选定的“死沟”沟口。 这“死沟”名头听着瘆人,实则是一处两山夹峙、入口狭窄、内里却逐渐开阔的天然口袋地形。 一旦将猎物驱赶进去,便如瓮中捉鳖。 陆青山站在沟口一块略微凸起的岩石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周围的地形。 【山野之心】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手般蔓延开来,将周遭数百米的风吹草动尽数纳入掌握。 他沉稳地转过身,面对着一张张既兴奋又带着些许紧张的脸庞,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都听好了,接下来这么安排。” “刘富贵!” “哎!青山哥,俺在!”刘富贵一激灵,连忙应道。” “你带十六个人,分成四队,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死沟这边呈扇形驱赶。” “记住,动静要大,但人不能离得太远,不能落单,保持呼应,注意脚下的陷阱标记。” “一旦发现大群猎物,立刻用口哨示警,紧急情况就放炮仗放土雷子!” “主要目的是把活物往咱们这口袋口这边撵,明白吗?” 刘富贵用力点头,脸上泛着红光:“明白!保证把它们往沟口赶!” 他琢磨着,这活儿听着刺激,就是不知道自己那嗓门和炮仗,能不能吓住那些山里的“大家伙”。 陆青山又转向赵大志和赵铁柱:“大志叔,铁柱,二壮,你们再挑五个打猎有经验、胆子大的兄弟,一共八个人,就埋伏在这沟口两侧的隐蔽处。” “等刘富贵他们把猎物撵过来,你们的任务就是看准时机,突然发力,把慌不择路的畜生彻底轰进这死沟里!” “然后,立刻用咱们昨天准备的多余木桩和绳网,把沟口给我封死挡住了!绝不能让到手的猎物跑了。” 赵大志看着陆青山条理清晰的布置,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用力拍了拍胸脯:“青山,你放心!这活儿交给我们,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赵铁柱更是兴奋地搓着手,他那根粗壮的榆木梢棒已经饥渴难耐了。 最后,陆青山指了指自己,又点了赵飞、赵强、赵磊三人:“我们四个,负责远程。我、大志叔,还有富贵,咱们三杆枪是主力。” “赵飞、赵强、赵磊,你们三个的弓箭也不能含糊。咱们就守在这沟口上方两侧的山坡上,视野好,等猎物进了沟,就是咱们的靶子!” “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易开枪放箭,免得惊了其他方向的猎物,也别伤了自己人!” “所有人耗着不着急,只要不跑,早晚都是我们的。” 三人齐声应道:“是,青山哥!” 他们都是村里箭术不错的后生,此刻能和陆青山并肩作战,心里既紧张又骄傲。 赵永年在一旁听着,不住点头,对陆青山的安排十分满意。 “好!就这么办!都听青山的,各就各位,准备!” 一声令下,二十多人立刻行动起来。 刘富贵带着他的人马,呼啦啦地散开,朝着四个方向的密林深处摸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 赵大志则领着赵铁柱等精壮汉子,在沟口两侧的山林里寻找最佳的隐蔽点,将削尖的木桩和绳网悄悄布置妥当。 陆青山则带着三个弓箭手,攀上了沟口两侧相对陡峭的山坡,各自找好了射击位置。 居高临下,整个死沟入口一览无余。 一切准备就绪,山林间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寒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呜咽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信号。 第61章 兽潮来袭!村民狂欢,青山将死沟再变猎场! 约莫过了一袋烟的功夫,刘富贵那边还没动静。 陆青山正在纳闷,刘富贵却带着两个小子,先把他昨天领人提前在附近几个山口下的小套子、捕兽夹都检查了一遍。 “青山哥!青山哥!有货!有货啊!” 刘富贵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地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手里提溜着一串东西。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探头望去。 只见刘富贵和他带来的两个小子,手里、腰上挂满了各种小猎物。 两只肥硕的雪兔,灰毛兔子耳朵耷拉着,已经冻僵了; 四只色彩斑斓的野鸡,尾羽修长; 还有一只贼头贼脑的黄鼠狼,估摸着是想偷鸡不成反被夹; 更喜人的是,居然还有两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紫貂! 这可是稀罕货,皮子值钱! 另外还有三只圆滚滚的榛鸡,也就是俗称的“飞龙”,炖汤最是鲜美。 “嘿!开门红啊!”赵铁柱咧着大嘴笑了起来。 “富贵你小子可以啊,这手气!”有人打趣道。 刘富贵得意地嘿嘿直笑。 “都是青山哥教得好,让俺们提前下这些玩意儿,不然哪能有这收获!“ ”我去撵猎物去了。刚才瞧见了西边有货。等好吧!嘿嘿。” 刘富贵把猎物放在沟口隐蔽的树下,转身领着两个人回外围找猎物去了。 这点小小的收获,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陆青山看着那些小猎物,也露出一丝笑意,这算是个好兆头。 没过一刻钟,东面山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声,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急促而有力! “来了!” 陆青山眼神一凝,低喝一声。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沟口埋伏的赵大志等人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神经紧绷。 赶紧跑回山坡上的陆青山和弓箭手们也各就各位,端起了猎枪猎弓,目光如电,紧盯着东面山林边缘。 “轰隆隆……” 隐约的震动从东面传来,仿佛闷雷滚过雪地。 接着,是树枝被撞断的噼啪声,以及野兽粗重的喘息和杂乱的蹄声,越来越近! “是野猪群!” 赵铁柱经验丰富,只听声音就判断了出来,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喊道。 片刻之后,东面山林边缘的雪地上,率先冲出来几头黑影! 那是七头大小不一的野猪! 领头的一头獠牙外露,体重怕不是有三百来斤,浑身鬃毛倒竖,气势汹汹。 后面跟着几头母猪和半大的小猪,惊慌失措地往前猛冲。 紧随其后,又是四只受惊的狍子,它们跑起来轻盈迅捷,像林中的精灵。 最后面,还跟着五只梅花鹿,漂亮的皮毛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只是此刻也顾不上优雅,只顾着逃命。 “稳住!等它们再近点!” 赵大志低声喝道,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那群野猪和狍子、鹿,显然是被刘富贵东面的人马撵急了,慌不择路地朝着死沟的方向冲来。 眼看最前面那头大野猪距离沟口只有不到五十米! “就是现在!上!” 赵大志爆喝一声,率先从隐蔽处冲了出来,手中磨得锃亮的猎叉直指前方。 “吼!” 赵铁柱等人也如同猛虎下山,齐声呐喊着,从两侧包抄上去。 那群野兽本就惊魂未定,突然又遭遇迎头痛击,更是乱作一团。 领头的大野猪试图转向,却被赵铁柱一棒子狠狠砸在侧腰,痛得它嗷嗷直叫,只能继续往前冲。 其余的野猪、狍子和鹿,在众人的驱赶和呐喊声中,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纷纷涌进了狭窄的死沟入口! 眼看着,惊慌跑在最前面的两只狍子,已经被最靠外的绊索绊倒啃了地。 “封口!” 陆青山在山坡上高声下令。 赵大志和赵铁柱等人立刻行动起来,七手八脚地将早已准备好的粗木桩插进雪地里砸好的坑中,又拉起了几道掺着荆棘的绳网,迅速将数米宽的沟口封锁了大半。 就在这时,西面山林,刘富贵和在外围的人也发出了信号,而且是“砰”一声急促的炮仗声! “坏了!西边也有大家伙!” 生产队长赵大志在山坡下叫了一声,他没想到两拨猎物来得这么近。 果然,西面山林也骚动起来,蹄声震天。 没等沟里第一波猎物被完全控制,第二波猎物已经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 又是四头野猪,个头虽然比第一波稍小,但数量同样不少。 更麻烦的是,后面还跟着至少八只狍子和鹿,甚至还有好几只兔子,被吓得一窝蜂似的,到处乱窜。 场面顿时有些失控! “狗日的刘富贵,会不会赶牲口!” 赵铁柱一边手忙脚乱地用梢棒将一只试图从封锁线缝隙钻出去的半大野猪砸回去,一边忍不住骂了一句。 那些兔子蹦蹦跳跳,根本拦不住,嗖嗖几下就从人缝里、网底下钻出去跑没影了。 好在赵大志经验老道,临危不乱,大声指挥着。 “别管那些小的!先堵住大的!把野猪和狍子、鹿都给老子赶进沟里去!” 沟口的汉子们也是拼了命,呼喝声、棍棒撞击声、野兽的嘶吼声响成一片。 所有外围的猎手也收了口袋,尽数回到沟口。 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仗着人多,加上地形优势,全部大个的猎物还是被成功驱赶进了死沟。 “铁柱!二壮!带人守住缺口!别让它们冲出来!” 陆青山在山坡上冷静地指挥着,同时已经将枪口对准了沟内。 “青山哥!开枪吧!” 赵飞急促地喊道,他已经拉满了弓,箭头对准了一头在沟内用鹿角横冲直撞的大公鹿。 “别急!等它们再往里跑跑!节省弹药!”陆青山沉声道。 “好!”急忙跑回沟边大石头的刘富贵举着枪,也应声道。 死沟之内,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十几头野猪、十多只狍子和鹿,在狭窄的沟内互相冲撞,发出绝望的嘶鸣。 “放箭!” 陆青山看准时机,果断下令。 嗖!嗖!嗖! 赵飞、赵强、赵磊三人早已蓄势待发,闻令之下,三支羽箭几乎同时离弦而去。 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中了三只跑在最前面、体型较大的狍子和梅花鹿的脖颈或肋下要害! 中箭的猎物悲鸣一声,踉跄几步便一头栽倒在雪地上,鲜血迅速染红了洁白的雪。 “砰!” 陆青山也几乎在同时扣动了扳机,老旧的单管猎枪发出一声震耳的轰鸣,枪声在山谷间激起阵阵回荡。 一颗滚烫的铁砂弹,精准地轰在了一头正试图沿着陡峭沟壁往上爬,妄图逃窜的野猪的侧脸上! 那野猪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庞大的身躯如同被巨锤砸中,应声滚落下来,重重砸在雪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赵大志和刘富贵手中的猎枪也相继打响。 沟内的猎物彻底陷入了灭顶的恐慌和混乱,无头苍蝇般在狭小的空间内乱窜,互相踩踏。 而沟口已经被赵铁柱等人用最后几根木桩,围网和身体棍棒刀叉死死堵住。 四只猎狗也适时地从侧面冲入,狂吠着撕咬,进一步加剧了猎物们的混乱。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屠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沟内的枪声和箭矢破空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成了!成了!哈哈哈!” “发财了!这下过年不愁肉吃了!” 看着沟内那倒毙一地、层层叠叠的猎物,所有参与打围的山湾村汉子们,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他们扔掉手中的武器,互相拥抱着,拍打着对方的肩膀,兴奋得满脸通红,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赵铁柱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甚至激动得把头上的狗皮帽子都高高扔到了天上,又蹦又跳,像个孩子。 赵大志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不小心溅到的几点温热的兽血,也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平日里严肃的脸上堆满了难以抑制的笑容。 “好小子们!干得漂亮!都他娘的是好样的!赶紧的,下去清理战场!把咱们的猎物都拾掇出来!” 众人欢呼着,纷纷从山坡上、隐蔽处涌向死沟。 陆青山也从山坡上下来,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这次的收获,远超他的预期。 十几头野猪,其中不乏两三百斤的大家伙,还有十好几只狍子和梅花鹿。 这批野味,不仅能让整个山湾村的村民都过上一个前所未有的肥年。 他跟国营饭店张主任的约定,也能超额完成了。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准备下沟分割猎物时,陆青山的笑容却猛然一滞。 他的【山野之心】骤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 一股极其浓郁、带着蛮荒与暴虐气息的生物磁场,正从死沟南侧的山林中,迅速朝着这边靠近! 那股气息,远比刚才那些野猪要强大得多,充满了压迫感! “都别动!” 陆青山脸色猛地一变,厉声喝道。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砸在众人心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欢呼和嘈杂。 第62章 关东山真霸主!黑瞎子驾到!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僵住,不解地望向他。 陆青山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死沟南侧那片寂静幽深的林海,额角甚至有冷汗渗出。 他的【山野之心】正疯狂预警,一股远超之前所有野兽的、带着蛮荒与暴虐气息的生物磁场,如同沉重的乌云般迅速逼近! 他能清晰“看”到,一个庞大而漆黑的轮廓,正拨开没膝的积雪,无声无息地潜行而来。 目标,正是这满沟的血腥和新鲜的猎物! “有大家伙被血腥味引过来了!” 陆青山的声音因极致的凝重而显得有些沙哑,“快!所有人立刻找地方隐蔽!准备战斗!” “大家伙?” 众人心中一凛,顺着陆青山的目光望去,除了白茫茫的雪和黑黢黢的树,什么也看不见。 但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从南面传来,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践踏大地,连带着风声都似乎变得压抑了几分。 经验最丰富的赵大志脸色骤变,他闻到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刺鼻的腥臊气。 陆青山那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能让他如此紧张的,绝非善类! “快!听青山的!都藏起来!” 赵大志反应最快,几乎是吼着招呼众人,他自己已经一个箭步窜到了一块大岩石后面。 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村民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的寒意。 一个年轻些的村民手一抖,刚捡起来的柴刀“哐当”一声掉在雪地里,他慌忙弯腰去捡,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拖向一棵大树后。 “别慌!找掩护!” 赵永年也大声指挥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村民们这才如梦初醒,顾不上沟里堆积如山的猎物,手忙脚乱地寻找隐蔽物。 有人躲在岩石后,有人藏到大树下,有人则直接趴在雪堆里,用积雪覆盖身体,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融入周围的环境。 赵铁柱和赵二壮牙关紧咬,守在沟口用木桩和绳网临时搭建的障碍后,虽然手心全是冷汗,但仍紧紧握着梢棒和猎叉,眼睛死死盯着南面。 刘富贵更是脸色惨白,抱着猎枪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牙齿都在打颤。 陆青山则迅速挥手,带着同样面色凝重的赵大志、刘富贵,以及赵飞、赵强、赵磊三个弓箭手,再次攀上了沟口两侧的山坡,占据了各自的射击位置。 但这一次,他们的枪口和箭尖,不再指向沟内那些已经失去威胁的猎物,而是全部对准了那片死寂的南方林海。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片山谷。 只有远处的风声,仿佛是某种巨大存在低沉的呼吸,一下下敲打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突然,南面林中传来一声清晰的、粗壮树枝被硬生生折断的“咔嚓”声! “来了!” 陆青山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警告,眼神锐利如鹰。 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黑影,像一座移动的小山,缓缓地、却带着无可匹敌的压迫感,从林海的阴影中剥离出来,踏着厚雪,一步步从容地走了出来。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令人心悸的声响,雪地在它脚下仿佛变成了松软的沙滩。 是熊! 一头真正的黑瞎子! 而且,看那庞大的骇人的身躯,比寻常黑熊至少大出两圈! 那庞大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粗壮如水桶的四肢,厚实得像堵墙的背部,以及那颗硕大、低垂的头颅,无不昭示着它无可匹敌的力量。 尤其是它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腥臊与蛮荒气息,带着一种原始的凶悍和久经岁月的沉淀,这绝对是一头上了年份的,真正的“山大王”! 黑熊停下了脚步,距离死沟入口约莫二十来米。 它那蒲扇般巨大的鼻子用力耸动着,贪婪地吸嗅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满足般的咕噜声。 它那双深陷在粗硬毛发中的棕黑色小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如同两团鬼火,冷冷地扫视着满沟的猎物,又缓缓扫过那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村民。 “嘶……” 躲藏的村民中,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牙齿打战的声音清晰可闻。 虽然声音极轻,但在寂静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黑熊的耳朵微微一动,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冰冷、凶残、带着一丝戏谑的目光,让被看到的那个村民瞬间浑身僵硬,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仿佛被死神用镰刀抵住了喉咙。 陆青山心头一紧,知道不能再等了。 这头熊的智慧和压迫感远超想象,本来在冬眠的黑熊,一旦被惊醒,它所爆发出的怒气,足以撼天动地。 一旦让它锁定某个具体目标,或者被它逐个击破,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它对沟里的猎物显然势在必得。 “大志叔!富贵!准备!目标……黑熊的脑袋和前胸!” 陆青山压低声音,斩钉截铁地喝道,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赵大志和刘富贵闻言,心头猛地一跳,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黑熊! 这可是关东山里真正的霸主! 山里老话,宁遇豺狼,不遇当道黑瞎子! 一般成队的猎户见了都得绕着走,更别说主动去招惹了。 但看到陆青山那坚毅的没有任何退缩的侧脸,以及那双燃烧着决死战意的眼睛,他们狠狠一咬牙,将手中的武器攥得咯吱响,将冰冷的枪托抵得更紧,枪口死死对准了那头庞然大物。 黑熊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它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那双棕黑色的眼睛在隐藏的村民身上一一扫过,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审视和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就在众人以为它要选择一个倒霉蛋下手时,黑熊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震彻山谷的怒吼! “嗷呜——!” 那声音,带着无穷的威压和狂暴,仿佛要将整个山林都撕裂开来! 山谷间回荡着它霸道的宣示,积雪簌簌落下! 吼声未落,它那小山般的巨大身体猛然启动,四肢并用,如同一辆失控的黑色坦克,携着一股腥风,直奔死沟的入口狂猛冲去! 它的目标,赫然是那些堆积在沟内的,散发着诱人血腥味的猎物! 第63章 血贯熊瞳!山大王最后的疯狂! “开枪!”陆青山舌绽春雷,果断下令!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枪响几乎在同一瞬间炸裂! 陆青山、赵大志和刘富贵手中的老式猎枪同时喷吐出愤怒的火舌,灼热的铁砂弹丸撕裂空气。 带着众人的希望,直扑那头小山般的黑瞎子。 然而,预想中黑熊应声倒地的场面并未出现。 黑熊皮糙肉厚,一身黑毛如同钢针,脂肪层更是厚实得惊人。 三捧铁砂打在它庞大的身躯上,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溅起点点血花和几撮纷飞的黑毛! 黑熊庞大的身躯仅仅是微微一顿,发出一声更加震耳欲聋的狂怒咆哮! “嗷——!” 那吼声中充满了被挑衅的暴戾,它那双本就凶残的小眼睛瞬间变得血红,速度不减反增。 巨大的熊掌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拍在一根碗口粗、用来封堵沟口的木桩上。 “咔嚓!” 坚硬的木桩应声而断,碎裂的木屑四散飞溅,脆弱得如同朽木! “二壮!快躲开!” 赵铁柱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嘶吼,和赵二壮等人连滚带爬地向两侧避闪。 他们手中引以为傲的梢棒和猎叉,在这头真正的山林霸主面前,简直如同儿戏! 黑熊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蛮横地撞开了村民们仓促间布置的封锁线。 庞大的身躯携着一股腥臭的狂风,直接挤进了堆满猎物的死沟之内! “完……完了……” 刘富贵脸色惨白如纸,双腿抖得如同筛糠,手中的猎枪几乎握不住,喃喃自语。 沟内其余村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有些胆小的已经瘫软在地。 黑熊一进入死沟,那浓郁的血腥味彻底点燃了它的凶性。 它暂时忽略了那些在它看来弱小的人类,巨大的熊掌一挥,一头一百多斤的野猪尸体便如同破麻袋般被轻易拍飞出去数米远! 随即,它低下硕大的头颅,开始贪婪地撕咬地上的猎物,骨骼碎裂和血肉咀嚼的声音清晰可闻,令人牙酸胆寒。 死沟内的深度相对开阔,但也意味着黑熊有了更大的活动范围。 它背对着沟口方向,似乎饿极了,对身后的人类暂时不屑一顾,完全沉浸在血肉的盛宴之中。 带来的四只猎犬,只敢远远地向着大黑熊狂吠,根本不敢近前一点。 “青山哥!这……这可咋办?枪……枪打不穿,人和狗都不能近身啊!” 赵飞急得满头大汗,手中的弓箭对这皮糙肉厚的大家伙更是毫无用处,声音都带着哭腔。 陆青山面沉似水,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盯着那头正在大快朵颐的黑熊。 【山野之心】清晰地告诉他,这头黑熊的皮毛、脂肪和骨骼异常坚韧。 寻常猎枪的铁砂弹丸除非精准命中眼睛、鼻腔等柔软要害,否则极难造成致命伤害。 而要在它狂暴移动中命中那些部位,难如登天! 他注意到,黑熊虽然在疯狂进食,但那双机灵的大耳朵和硕大的鼻子依旧在警惕地微微耸动。 偶尔还会猛地转过半个头颅,用那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扫向沟口的人群。 它并非完全放松警惕,只是暂时认为这些人类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 “不能让它在沟里待安稳了!” 陆青山心念电转,一旦这头黑熊在这里吃饱喝足,甚至把这里当成临时的窝点。 那这片“死沟”以后就真成了山湾村的禁地,谁也别想再靠近。 而且,放任它在这里大吃大喝,只会引来更多未知的麻烦。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山野之心】也在不断感应着黑熊的情绪波动、身体状态以及周围每一寸环境的细微变化。 黑熊的弱点在哪里? 如何才能在这种绝对的劣势下制服这个山林霸主? 猛然间,他想到了黑熊的习性。 它们虽然凶猛,但也相对谨慎,喜欢独来独往,对领地有强烈的占有欲。 而且,它们对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声响和无法预知的危险非常敏感,容易受惊。 “富贵!你身上还有多少土雷子?” 陆青山目光一凝,突然沉声问道。 刘富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一个激灵,结结巴巴地道。 “还……还有三……三颗!都在腰里别着!” 那是他为了壮胆和发信号,特意多带的。 “好!” 陆青山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大志叔,你立刻带几个胆大心细的兄弟,从山坡上绕到死沟的另一头。” “尽可能闹出大的动静,敲打树木,大声呼喊,把黑熊的注意力往那边引!” “青山,这太危险了!万一……”赵大志脸色一变,焦急地说道。 “相信我!” 陆青山眼神坚定如铁,不容置疑。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富贵,你跟我来,咱们从沟口这边下手!” “我……我……俺跟你去!” 刘富贵虽然吓得牙齿都在打颤,但看着陆青山那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模样。 又想到家里的弟弟妹妹和全村人的期盼,他狠狠一咬牙,居然应了下来。 “铁柱!二壮!你们几个守好这边,一旦黑熊被惊动,往沟口冲,就算用命填,也得给老子死死拦住它片刻!” 陆青山转头对守在沟口残破障碍后的赵铁柱和赵二壮等人厉声吼道。 “放心吧青山哥!俺们就算是死,也给它绊住喽!”赵铁柱双眼赤红,握着梢棒的手背青筋暴起,嘶声应道。 其余几个汉子也是一脸决死。 赵大志不再犹豫,当即点了几个平日里还算机灵的村民,小心翼翼地沿着山坡,借着树木和岩石的掩护,试图绕到死沟的另一头。 陆青山则带着刘富贵,猫着腰,如同矫健的猎豹,趁着黑熊埋头撕咬猎物的间隙,悄无声息地向着沟口方向靠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黑熊低沉的咆哮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在耳边不断回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与腥臊气味。 刘富贵吓得脸色铁青,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若不是陆青山沉稳的身影一直在他前面引领,他恐怕早已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两人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到距离黑熊只有不到三十米的沟口边缘。 黑熊那庞大如小山的背影在沟内晃动,贪婪地享用着这顿意外的盛宴。 “富贵,把土雷子给我两个。” 陆青山压低声音,如同耳语。 刘富贵颤抖着手,从腰间解下两颗用油布紧紧缠裹的土雷子,哆哆嗦嗦地递给了陆青山。 陆青山接过沉甸甸的土雷子,深吸一口气。 他要赌一把! 赌黑熊对未知巨响的恐惧本能,赌它在慌乱中会选择最直接、最没有障碍的逃跑路线—— 也就是他们正对着的沟口! “准备!” 陆青山低喝一声,将两颗土雷子紧紧攥在手中,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火绒火石。 就在这时,死沟的另一头,赵大志等人终于制造出了巨大的声响! 他们用石块敲打着树干,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呼喊、怪叫,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正在进食的黑熊果然被惊动了! 它猛地抬起沾满血污的巨大头颅,发出一声烦躁不安的低沉咆哮,警惕的目光凶狠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是现在!” 陆青山眼中精光爆射,抓准这千载难逢的时机,手中火石一划,引线瞬间被点燃,冒出“滋啦”的火花! 他手臂猛地一甩,那两颗土雷子带着刺耳的呼啸,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朝着黑熊身后几米远的沟内深处扔去! 黑熊似乎察觉到了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威胁,庞大的身体猛地一扭,正要做出反应。 轰——! 土雷子在狭窄的死沟内一起轰然爆炸! 虽然土制炸药的威力远不能与真正的炸药相比,但在这种相对封闭的地形中,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巨响和骤然爆开的火光烟雾,依旧骇人至极! 黑熊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震动彻底激怒,也彻底被惊吓到了! 它庞大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充满惊恐和暴怒的嘶吼。 求生的本能让它瞬间放弃了眼前的猎物,选择了远离爆炸声和未知威胁的方向—— 正是陆青山他们所在的沟口! “来了!它过来了!” 陆青山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大喝! 那黑瞎子发起狂来,速度快得惊人,四肢并用,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携着腥风血雨,发疯般地朝着沟口狂猛冲来! “富贵!开枪!打它的眼睛!打它的头!” 陆青山声嘶力竭地大喊,自己也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猎枪,【山野之心】的感知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致! 刘富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但听到陆青山那如同命令般的吼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举起了猎枪,也顾不上瞄准,胡乱地朝着那团越来越近的巨大黑影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呼啸而出,也不知道打在了黑熊的哪个部位,或许只是擦过,但近距离的枪声再次刺激了本就狂暴的黑熊。 陆青山则比他冷静百倍! 在【山野之心】的超强感知下,黑熊冲来的轨迹、它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它那双在狂怒和惊恐中显得格外脆弱的眼睛,都在他脑海中清晰呈现! 他没有刻意瞄准,而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预判,以及【山野之心】带来的对动态目标的超强锁定能力。 将枪口稳稳地对准了黑熊狂奔而来方向的前方某个预判点。 砰! 又一声枪响! 就在黑熊那颗硕大的头颅即将冲出沟口的一刹那,陆青山射出的这颗凝聚了他全部心神和力量的铁砂弹丸,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无误地、狠狠地轰入了黑熊猛然抬起的左眼之中! “嗷呜——!” 一声凄厉到极点、完全不似兽类能发出的惨叫,骤然响彻整个山谷! 黑熊那小山般的庞大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前栽倒在地。 巨大的惯性让它在雪地上犁出了一道数米长的深深沟壑,鲜血混合着脑浆从它塌陷的左眼眶中喷涌而出! 它痛苦地翻滚着,巨大的熊掌在空中胡乱挥舞,将周围的积雪、碎石和矮树丛砸得一片狼藉。 冬眠中惊醒又受伤的野兽,尤其是这种山林霸主,往往会爆发出最恐怖的凶性! 第64章 巨熊伏诛!青山威武!山湾村的英雄! “快!用木桩!用绳索!绊住它!别让它起来!” 陆青山扔掉打空了子弹的猎枪,双目赤红地大吼一声,不退反进,朝着仍在疯狂挣扎的黑熊冲去! 赵铁柱和赵二壮等人也瞬间反应过来,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两人怒吼着,拼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削尖木桩,狠狠地朝着黑熊翻滚的身体下方和粗壮的四肢边沿砸去、捅去,试图将这个庞然大物暂时钉在地上! 黑熊虽然左眼被废,痛得发狂,但求生的本能和无边的暴怒让它爆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恐怖的潜力! 它猛地一甩头,仅存的右眼闪烁着嗜血的凶光,张开那布满森白獠牙、滴淌着涎水和鲜血的血盆大口,朝着离它最近、正试图用木桩别住它前腿的赵铁柱恶狠狠地咬去! “铁柱!小心!” 沟口另一侧的赵大志和刚缓过一口气的刘富贵同时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 那血口眼看就要合拢在赵铁柱的胳膊上! 千钧一发之际,陆青山已经如同一头猎豹般冲到了黑熊的近前! 他手中没有枪,甚至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只有一根刚才混乱中从地上顺手捡起的、孩子手臂粗细的断裂木棒!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凭借着【山野之心】对黑熊攻击动作的精准预判,就在那獠牙即将触及赵铁柱的刹那,陆青山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手中那根粗大的木棒,狠狠地、径直捅进了黑熊张开的血盆大口之中!深深地卡向它的喉咙! “呜——咔!” 黑熊的惨烈嘶咬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含混不清的痛苦呜咽和骨骼摩擦的异响。 坚硬的木棒死死卡在它的上下颚之间,让它无法合拢嘴巴,也无法发出更具威胁的咆哮,腥臭的口水顺着木棒不断流下。 趁着黑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卡住的短暂间隙,陆青山双臂肌肉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将木棒更加用力地往黑熊的咽喉深处猛推! 同时对着吓得脸色发白、但总算躲过一劫的赵铁柱吼道。 “铁柱!二壮!还愣着干什么!用绳子!捆死它的嘴和爪子!” 众人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涌上来,将带来的粗麻绳、绊马索等一切能用的东西,拼命地往黑熊的嘴巴,连同嘴里的木棒一起,和仍在疯狂扑腾的四肢上缠绕、捆绑! 黑熊瞎了一只眼,喉咙又被异物死死卡住,剧痛和窒息感让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 它庞大的身躯在地上剧烈地翻滚、扭动,巨大的力量让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积雪被搅得漫天飞扬。 但它左眼瞎掉了,巨口又被木棒和绳索基本困住,无疑大大削弱了它的攻击力。 就在黑熊扭动最为剧烈,试图挣脱束缚的一刻,陆青山眼中寒光一闪! 【山野之心】让他捕捉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他猛地松开一只推着木棒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旁刘富贵手里夺过猎枪,枪口几乎是抵着黑熊因木棒卡住而微微张开的上颚内侧最柔软处,那里连接着头颅的致命区域! “给老子死!” 陆青山怒吼,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近在咫尺的枪声沉闷而震撼! 滚烫的铁砂弹丸瞬间轰入黑熊的上颚,巨大的冲击力混合着碎裂的骨片和血肉,直冲脑腔! “嗷——!” 黑熊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点的哀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疯狂的扭动骤然停滞了刹那,仅存的独眼中凶光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陆青山一击得手,立刻向后急退数步,拉开距离,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汗珠滚滚,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富贵!再拿一颗雷子!炸它的头!快!” 刘富贵脸色惨白如纸,双腿抖得几乎站立不住。 但看到陆青山那浴血搏杀的身影和黑熊此刻的惨状,一股从未有过的凶悍之气从心底涌起。 他狠狠一咬牙,从怀里掏出最后一颗沉甸甸的土雷子。 用颤抖却坚决的手点燃引线,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黑熊那硕大头颅的位置,奋力扔了过去! “都闪开!” “给俺爷们死去吧!” 土雷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黑熊脑袋旁边!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的死沟内猛然炸开! 爆炸的气浪将积雪和碎石都掀飞起来,黑熊那庞大的头颅被冲击波猛地一震,歪了一下,重重砸在雪地上。 整个身体如同被巨锤擂中,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一道血线从它的鼻孔和耳中溢出,跟眼睛爆出的血和脑浆,模糊到了一起。 随后,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庞大身躯彻底瘫软下来,再无声息。 它,终于不动了。 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腔。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山谷。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看着那头曾经威风凛凛、如同山林霸主般存在的大黑瞎子,此刻如同小山般倒毙在雪地之中,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咕咚。” 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青……青山……你……你……咱们……把大黑瞎子给……给打死了?” 生产队长赵大志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问道,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惊心动魄却又不真实的梦。 陆青山也感到一阵阵脱力感涌来。 他拄着猎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被最后那颗土雷子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里,依稀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看着倒毙在沟口的黑熊,又看看周围那些从极度惊恐中尚未完全回过神来、但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敬畏、崇拜甚至狂热的村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却又无比畅快的笑容。 “呼……成了……”他低声说道,声音嘶哑,却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成了! 他们不仅打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量猎物,更合力击杀了一头足以威胁整个山湾村甚至这片干饭盆山林的真正霸主! 经历过生死一线,又亲眼见证了这奇迹般胜利的村民们,在短暂的呆滞和沉默之后,终于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都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青山哥牛逼——!” “我的天爷啊!是大黑熊瞎子!咱们把它干挺了!” “发财了!咱们村要发大财了!跟着青山哥有肉吃!有大钱赚啊!” 赵铁柱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抹着脸上的汗水、血水和泪水,嘿嘿傻笑。 刘富贵也瘫坐在地,虽然还在后怕,但脸上却洋溢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和兴奋。 欢呼声响彻整个死沟,在山谷间激荡回荡,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和刚才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恐惧。 这场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力战黑熊,最终以陆青山带领下的山湾村猎队的辉煌胜利而告终! 这头巨大的黑熊,其价值远超沟内之前捕获的所有野猪、狍子和梅花鹿的总和! 完整的熊胆、珍贵的熊掌、厚实的熊皮、以及数百斤的熊肉…… 随便一样拿出去,都能卖出令人咋舌的天价! 然而,陆青山看着这巨大的收获,目光深邃,心中涌起的却是一股比单纯喜悦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 这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他带着这些淳朴而勇敢的村民,向这片充满未知和危机的关东山林,发出的第一声响亮的挑战与宣言! 此刻,山湾村的猎人们心中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照亮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他们,在陆青山的带领下,在这冰天雪地之间,用勇气和智慧,创造了一个足以载入山湾村史册的奇迹! 而这个奇迹,对陆青山而言,仅仅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开始…… 第65章 大志叔手抖了!山湾村要变金窝窝! 寒风卷着雪粉,吹过死沟,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野兽败退时的低鸣。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黑熊特有的腥臊气息,还有硝烟未散的刺鼻,依旧顽固地盘踞在冰冷的空气里。 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腔,也刺激着他们亢奋未退的神经。 陆青山深吸一口气,胸腔中翻涌的激荡渐渐平息。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兀自沉浸在狂喜与后怕交织情绪中的脸庞。 村民们眼中的光芒,从最初的惊恐,变成了此刻的敬畏与狂热。 “都别愣着了。” 陆青山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压过了残余的欢呼与嘈杂的议论。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望向他。 他转向生产队长赵大志,语气沉稳。 “大志叔,咱们清点一下吧。” 随后,陆青山又对赵铁柱和刘富贵等人吩咐道:“铁柱,富贵,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先把爬犁、套杆、绳子都准备妥当,待会儿还得费力气把这大家伙弄出去。” 他的指令清晰而有条不紊,仿佛刚才那场九死一生的搏杀,不过是一次寻常不过的围猎收尾。 赵大志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人从梦中摇醒,从那巨大的震惊与狂喜中回过神来。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努力想让那颗仍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心平复下来。 “对,对对,青山说得对。” 赵大志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也开始恢复生产队长的威严,指挥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村民。 “都动起来,都动起来!赶紧检查家伙,有受伤的,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别大意!” 他顿了顿,看着那头黑熊,又补了一句:“谁要是觉着自个儿腿软站不住的,也吱语一声,别硬撑着!” 这话一出,几个刚才吓得不轻的汉子脸上都有些发烧,却也松了口气。 村民们这才如梦初醒,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敬畏地又看了一眼那如同小山般倒毙在雪地中的黑熊。 再转向沉稳指挥的陆青山时,他们眼神里除了原有的崇拜,更多了几分由衷的信服。 先前那股子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狂热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踏实、更为厚重的喜悦与期待。 众人不再喧哗,听从着陆青山的安排,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山谷间,只剩下工具碰撞发出的叮当轻响,还有人们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以及粗重的喘息。 几个年轻些的小伙子,已经忍不住凑到黑熊边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摸那粗硬的熊毛,又缩回来,脸上满是兴奋和不可思议。 赵大志带着几个人,开始仔细清点这次进山的总收获。 他的手有些发抖,不仅仅是冻的,更多的是因为激动。 不算这头分量惊人、价值无法估量的大黑熊,单是之前在死沟里陆续捕获的那些猎物,就已经是一个足以让整个山湾村疯狂的数字。 “我的老天爷啊……” 赵大志看着记账本上那歪歪扭扭却代表着巨大财富的字迹,声音都带着颤音。 “野猪,足足十一头!个顶个的肥硕,最小的怕不也有一百大几十斤!” 人群中发出一阵抽气声,有人忍不住低呼:“十一头!乖乖,这得多少肉啊!” “狍子,九只,这肉可嫩着呢。” “大马鹿,三只,还有五只是梅花鹿,乖乖,那皮子剥下来,可金贵着呢。” 一个老猎户咂咂嘴:“梅花鹿的鹿茸要是品相好,那更是值钱玩意儿!” “兔子两只,野鸡四只,还有三只榛鸡……” 他每念叨一句,周围凑过来听的村民就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眼睛里闪烁着对富足生活的渴望。 一个汉子已经开始掰着指头算:“这……这得分多少钱多少肉?怕是能娶好几个媳妇儿了!” 旁边人捶他一拳:“想啥美事呢!先给家里婆娘娃儿扯身新布料才是正经!” 最后,赵大志的目光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记录上:“黄鼠狼,一只。” 他眉头微微一皱,抬头看了一眼陆青山,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异样,便压低声音对他身边一个机灵的半大小子,也是他的侄子赵强说道。 “强子,这黄鼠狼带回去不吉利,等会儿下山的时候,路过老山房那边,你找个僻静地方悄悄给埋了,记得挖深点,别让啥东西刨出来,千万别带回村里去,听见没?” 赵强连连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严肃,压低声音:“叔,我懂,黄大仙嘛,得敬着。” 这年头,山里老人对这些老辈传下来的说法,还是相当讲究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陆青山自然也听到了赵大志的低语,不过他并未多言。 有些习俗,没必要去刻意挑战。 他走到死沟边上,看着那些已经被拖出来,准备分批运走的猎物。 殷红的血迹洒在雪地上,斑斑点点,与周围洁白的雪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铁柱,富贵。” 陆青山喊了一声。 赵铁柱和刘富贵立刻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 “青山哥!” “咱们之前下的那些套子、夹子,不少还能用,威力也不减。趁着这边忙活着,你们带几个人,把还能用的都重新布置一下,手法隐蔽些。” 陆青山深邃的目光扫过这片洒满鲜血的沟壑。 “这死沟,血腥气这么重,保不齐晚上就有别的畜生被引过来。咱们布好阵,明天说不定还有额外惊喜。” 赵铁柱憨厚地点着头,瓮声瓮气地应道:“好嘞,青山哥,都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俺这就去!” 刘富贵也机灵地应着:“青山哥放心,保证弄得妥妥当当!” 刚才与黑熊搏命的恐惧早已被巨大的收获冲淡,此刻他只觉得浑身是使不完的劲。 他嘿嘿一笑:“这血腥味,可是最好的诱饵!” 几个人立刻行动起来,将那些沾染着血腥味的捕兽夹和沉重的套索,重新巧妙地隐藏在雪地与低矮的灌木丛中。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山里的气温骤降得厉害,哈出的气都迅速凝结成白雾。 猎物实在太多,即便是全村的壮劳力都出动,一次也根本搬运不完。 陆青山和赵大志凑在一起商量了片刻,最终决定,先将这头价值连城的大黑熊,以及其他猎物,也就是整体猎物的两成左右,用两个带来的爬犁运回村里。 这主要是为了鼓舞士气,也让村里人早点安心。 剩下的那些,则用厚厚的积雪仔细掩埋在死沟里,并且做好记号,等明天再组织更多的人手前来拉运。 “埋结实点,多压些石头,省得被别的野兽刨了。”陆青山叮嘱道。 二十几个生猛汉子轮班连拉带拽,两个爬犁便在深浅不一的雪地上吱吱呀呀地艰难行进起来。 雪深的地方,几乎要没过膝盖,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那头巨大的黑熊被数十道粗麻绳牢牢捆缚在最大的一个爬犁上,即便已经死去多时,依旧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猛气势,仿佛随时都会苏醒过来一般。 拉爬犁的汉子们,个个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粗重的喘息声在寒夜里此起彼伏。 队伍沉默地在雪地里跋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有人不小心滑倒,旁边的人立刻伸手拉一把,没有人抱怨。 他们的心里,都揣着一团火。 终于,在夜幕彻底降临之前,他们看到了山湾村熟悉的轮廓。 以及村口那棵老杨树下,几点摇曳的、昏黄却温暖的灯光。 像是黑夜里最明亮的星。 “快看!是村子!”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队伍的速度,似乎都快了几分。 第66章 巨熊震山村,英雄夜归,妻女安心! “回来了!陆知青他们回来了!” 不知是谁眼尖,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老远。 守在村口、早已焦急等待多时的村民们,一听到这声呼喊,瞬间像是被点燃的干柴,炸开了锅。 当他们借着朦胧的月色和晃动的火把光亮,看清爬犁上那小山一般、令人望而生畏的黑影时,整个山湾村都彻底沸腾了。 “天呐!是大黑熊瞎子!真的是大黑熊瞎子!” 一个媳妇儿捂着嘴,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我的老天爷啊!青山他们真的把黑熊给打回来了!” 另一个汉子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才敢相信。 “这……这头熊瞎子,少说也得有四五百斤吧!不,五百斤都不止!” 有经验的老猎户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有些发颤。 人们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回村的猎队团团围住,一张张脸上写满了震惊、兴奋与难以置信的狂喜。 更多的火把被点燃了,熊熊的火光映照着黑熊庞大而狰狞的身躯,也映照着村民们一张张激动到扭曲的、近乎狂热的脸庞。 “青山哥!真是你们打的?”一个年轻人挤到前面,满脸崇拜。 欢呼声,尖叫声,夹杂着孩子们的哭喊与狗吠,此起彼伏,几乎要将山湾村的夜空都给掀翻过来。 村里的狗也跟着狂吠,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人群中,钱寡妇也伸长了脖子,奋力地挤在前面,高耸的胸脯把前面的人挤得直咧嘴。 她原本是抱着看陆青山笑话的心态来的,或者说,是期待着看到陆青山如何灰头土脸、空手而归的狼狈模样。 毕竟,在她根深蒂固的印象里,他陆癞子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除了会打老婆还会干啥? 可当那头散发着浓重血腥气与野兽凶悍气息的黑熊,实实在在地出现在她眼前,让她能清晰地看到那粗壮的四肢和锋利的爪牙时,钱寡妇彻底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份曾经刻骨的记恨与鄙夷,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 这……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被她指着鼻子骂的陆癞子吗? 他怎么就能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简直比戏文里唱的还要邪乎。 钱寡妇的眼神,不自觉地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变成了仔细的审视,又从审视,悄然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的光彩。 这个男人,不仅发了家,还成了全村人眼中的英雄。 她下意识地挺了挺胸,目光在陆青山那沾着血污却更显挺拔的身影上多停留了几息。 陆青山并没有完全沉浸在村民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 他轻轻拍了拍身旁同样激动不已的赵大志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到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说话。 “队长,这头熊瞎子和其他先带回来的猎物,今天晚上先拉到村公社的大院里去存放,那里地方大,也相对安全一些。” 赵大志连连点头,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完全过去,红光满面。 “对对对,还是青山你想得周到,公社大院敞亮,也方便看管。我这就安排人手。” 他搓着手,咧着嘴笑:“青山啊,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不然咱们全村老少,这年过的都得勒着裤腰带过日子。” 陆青山摆了摆手,语气平静:“这是大家伙儿齐心协力的结果,我一个人可没这么大能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天去死沟那边运输剩下的那些猎物,还得麻烦队长您多组织些人手。那地方血腥气太重,东西不能留太久,免得引来别的麻烦。” “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赵大志拍着胸脯,大声保证道,声音里充满了底气。 “人手管够!让谁去谁敢不去?除非他不想分肉!” 村民们自发地开始帮忙,有的在前头拉拽,有的在后头推爬犁,簇拥着那两个满载而归的爬犁,浩浩荡荡地朝着村公社的方向走去。 火把的光芒连成一片,将这条路照得如同白昼。 陆青山将那杆老旧但今天立下汗马功劳的单管猎枪从肩上卸下,递给了亦步亦趋跟在一旁的刘富贵。 “富贵,这枪你帮我跑一趟,连你那把,还给巡山队的老哥们,替我好好谢谢他们肯借枪。” 刘富贵双手接过猎枪,重重地点头:“青山哥,保证送到,话也一定带到。” 他现在对陆青山,是彻底的服气,心服口服。 以前觉得陆青山厉害,现在是觉得陆青山简直神了。 安排好村里这边临时的存放事宜,陆青山在一片恭维和赞叹声中,婉拒了几个相熟村民拉他去家里喝酒庆祝的好意。 “改天,改天一定,今天实在太乏了。” 他现在浑身酸痛,只想回家好好歇歇。 拖着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双腿,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家那座在村里显得有些低矮破旧的泥坯房走去。 身后是鼎沸的人声,是村民们兴奋的议论与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畅想,身前是家的方向,是昏黄灯光下等待他的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不真实。 前世的他,何曾有过这样的荣光。 又何曾,有这么多人真心实意地为他欢呼,为他感到骄傲。 路过一些人家门口,还能隐约听到屋里传出的议论声,无一例外,都带着他的名字,语气中充满了惊叹与佩服。 “听说了吗?陆癞子…哦不,陆青山,打回来一头大黑熊!” “真的假的?他能有那本事?” “千真万确!村口都围满了人!那熊,比门板还大了去了!”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疲惫,却也带着一丝久违的满足。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有些变形的木门。 陆青山心里正琢磨,哪天让铁柱再来把院门修修,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煤烟味扑面而来。 屋里,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跳动着,将简陋的屋子映照得有了一丝暖意。 林月娥正坐在炕沿上,借着微弱的灯光,低头缝补着什么。 听到动静,她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小雪已经睡着了,蜷缩在炕梢,小脸蛋因为屋里的暖气而变得红扑扑的,小嘴巴还微微嘟着,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也不知道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林月娥听到屋门响,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深深的期盼。 当看到是陆青山站在门口时,她明显松了一大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她的目光快速在他身上扫过,似乎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陆青山的心田,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汪汪!汪汪!” 一道小小的黑影箭一般从炕脚下窜了出来,是金虎。 这小家伙的鼻子尖得很,似乎也闻到了陆青山身上那浓烈的、属于山林与猎物的特殊气息,兴奋地在他腿边绕来绕去,又蹦又跳,短短的尾巴摇得像个小小的拨浪鼓。 它用小脑袋亲昵地蹭着陆青山的裤腿。 陆青山弯腰,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金虎毛茸茸的脑袋,小家伙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饭做好了,就等你呢。” 林月娥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略显局促地站起身,转身去灶房端菜。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很快,桌上便摆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苞米碴子粥。 一碟刚炒好的白菜,还带着锅里的热气,旁边是两个金黄的窝窝头。 简单,甚至有些寡淡。 陆青山却觉得,这屋子,这饭菜,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他心安。 他坐在炕沿边的小板凳上,端起崭新的大瓷碗,顾不上烫,呼噜呼噜地喝着粥。 实在是饿狠了,胃里空得发慌。 林月娥默默坐在他对面,灯光下,她的脸庞柔和,眼神却有些复杂地落在他身上。 看他吃得急,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只是伸出筷子,默默地给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白菜。 油水不多,但炒得入味。 金虎蹲在陆青山脚边,小脑袋随着他吃饭的动作一点一点的,尾巴在地上轻轻扫着。 陆青山扒拉完一碗粥,又拿起一个窝窝头,大口啃着。 “今天……山里头,还顺利吧?” 林月娥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很轻,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 陆青山放下咬了一半的窝窝头,胸口那股子闷气随着热粥下肚,舒坦了不少。 他抬头,对上她带着探寻的目光。 “嗯,顺利。” 他不想让她担心,把那些凶险都压在了心底。 “打了不少东西。” 他顿了顿,想起那头黑熊,又补了一句。 “还……还碰上个大家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一头黑瞎子。” “人多,没事。” 林月娥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 她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些,里面像是有火苗跳动,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黑瞎子?” 她重复了一句,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尾音带着点颤。 “我听见……村里头闹哄哄的,吵嚷着什么熊啊,肉啊的……” 陆青山点点头:“动静是大了点,那家伙不小。” 林月娥没再追问,只是眼睫垂下,轻轻“嗯”了一声。 “人平安就好。” 她又给陆青山夹了些白菜,仿佛要把他空了的肚子都填满。 陆青山看着她,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他三两口吃完剩下的窝窝头,把碗底的粥也喝了个干净。 “我吃饱了。” 林月娥起身,默默收拾碗筷。 陆青山用灶房舀了些热水,胡乱擦了把脸和手,血腥味和汗味淡了些。 他脱掉那件沾满尘土和隐约血迹的外套,扔在炕脚。 炕烧得滚热,他一躺上去,从骨头缝里都透出舒坦。 寒气和那股子深入骨髓的疲惫,都被这暖意驱散了大半。 小雪蜷在炕梢,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嘴还砸吧着,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陆青山挪过去,躺在她身边,看着女儿恬静的睡脸。 心头那股子搏杀后的戾气,像是被这小小的身影一点点融化了。 林月娥吹熄了桌上的煤油灯。 屋里顿时暗了下来,只有窗外朦胧的月光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亮。 她摸索着,也躺了下来,在小雪的另一边。 三人之间,隔着孩子温热的身体。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轻缓而有节奏。 陆青山闭着眼,白日里死沟中的搏杀,土雷子的轰鸣,黑熊的咆哮,还在脑子里翻滚。 但那些画面,渐渐被炕上的温暖,妻女的呼吸声所覆盖。 一股强烈的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太累了。 这一觉,他睡得格外沉,格外香。 连梦都没有一个。 窗外,山湾村的喧闹声似乎还未完全平息。 但这一切,都暂时与他无关了。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第67章 青山的格局:不只打猎猛,分钱更敞亮! 鸡鸣声撕破了山湾村黎明前的宁静。 陆青山睁开眼,浑身上下,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酸疼。 昨天那场与黑熊的殊死搏斗,每一个瞬间都还清晰地印在脑子里。 那股子浓烈的血腥气,仿佛还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鼻尖。 他轻轻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又慢慢撑起身子。 炕烧得温热,林月娥和小雪都还在沉睡,呼吸均匀。 他不愿惊扰她们。 金虎一咕噜从炕脚下钻了出来,小尾巴摇得飞快,却懂事地没发出声音,只是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 陆青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刚套上棉袄,院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还有压低的说话声。 “青山家灶房烟囱冒烟了,估摸着是起了。”是赵大志的声音。 “那就好,时候不早了,这事儿得赶紧合计合计。”村长赵永年那略带沙哑的嗓音也传了进来。 陆青山拉开门闩,一股清冽的晨风扑面而来。 院子里,赵大志和赵永年并肩站着,两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几分急切,正搓着手,嘴里哈出团团白气。 “青山啊,醒了?没吵着你吧?”赵永年咧着嘴,露出一口黄板牙。 “没,村长,大志叔,刚起。”陆青山侧过身,“屋里暖和,快进来坐。” 林月娥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已经悄无声息地披衣起身,默默去了灶房那边烧水。 小雪睡得正香,小脸蛋红扑扑的,嘴角还微微翘着,不知小馋猫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赵永年和赵大志进了屋,在炕沿边坐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在屋里转悠。 这屋子还是那么简陋,可他们看陆青山的眼神,却跟以往大不一样了。 “青山,昨儿个那些东西……乖乖,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赵永年搓着手,声音刻意压低,但那股子兴奋劲儿怎么也藏不住,“那头大黑瞎子,少说也得五百斤往上吧?” 陆青山给他们一人倒了杯热水道:“估摸着四百大几十斤是有的。” “我的老天爷,咱们山湾村,啥时候有过这么大的阵仗!” 赵大志接过水杯,双手捧着,哈着气,“昨晚上我跟村长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琢磨这事儿呢!这么多东西,咋分啊?” 陆青山心里早有盘算,面上却不动声色:“嗯,是得好好合计合计。” 赵永年叹了口气,眉头也微微皱起:“咱们村大大小小四十多户人家,这肉要是敞开了分,怕是也剩不下多少。可要是不分匀实了,又怕有人心里不舒坦。最关键的是,这么多好东西,一时半会儿吃不完,也没个好销路,放坏了那可是作孽啊!” 他顿了顿,又道:“我跟大志合计着,要不……就按人头,每家先来个一二十斤的尝尝鲜?唉……可剩下的怕又销不出去……” 林月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苞米碴子粥出来,轻轻放在陆青山面前的炕桌上,又退到了一旁,安静地听着。 陆青山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滚烫的粥水落进胃里,驱散了不少寒意。 他放下碗,看向赵永年和赵大志。 “村长,大志叔,我是这么想的。” “村里四十多户,每家先按四十斤分,带骨肉、板油、下水都算上。” “四十斤?”赵大志和赵永年同时一愣,眼睛都瞪大了些。 赵大志忍不住道:“那……那得多少肉分出去啊?” 陆青山继续道:“昨天跟着进山打猎出力的壮劳力,每人再额外加二十斤。帮忙运输的,按工分记,回头从卖肉的钱里出。” “至于剩下的那些,我想办法联系县里,看能不能卖掉。” “卖掉的钱和票,先紧着村里那几家五保户,让他们今年能过个好年。再有富余的,就给村里那些日子实在揭不开锅的人家匀一些。” 赵永年和赵大志对视一眼,脸上的惊讶慢慢变成了钦佩。 “青山啊,你这……你这心肠!” 赵永年一拍大腿,“我跟大志还愁这事儿不好办呢,生怕厚此薄彼的,没想到你早就替大伙儿想周全了!” 赵大志也连连点头:“是啊,这么分,谁也挑不出理来!那些跟着受累的也有了说法。” 陆青山摇摇头:“我也是村里的一份子,大家伙儿能过上好日子,才是真的好。” 赵永年脸色一正:“那不成!这肉按你说的分,叔没意见。但是,那些最金贵的东西,像熊胆、熊掌、熊皮,还有那些个野猪、鹿身上的好皮子、鹿茸啥的,必须都归你陆青山!” “对!”赵大志也立刻附和,“没有你,别说黑瞎子,就是那些野猪狍子,咱们也摸不着边!这些东西是你拿命换来的,必须归你,谁敢有二话,我赵大志第一个不答应!” 陆青山沉吟片刻。 他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也清楚自己眼下确实需要这些来改善家里的光景。 “那……行,我就不跟叔和大伙儿客气了。”他点了点头,“不过,这卖肉的门路,得赶紧落实了才行。” “你有门路?”赵永年眼睛一亮,身子都往前凑了凑。 陆青山起身,走到墙角的旧木箱旁,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又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 “我有个电话号,可以试试。” “哎呀!那可太好了!”赵大志一拍巴掌,“咱们村部那台老电话还能用,就是有时候不太灵光。青山,要不你现在就过去打打看?” 陆青山点点头:“行,那就现在去。早点联系上,也早点踏实。” 三人起身往外走,林月娥默默地看着陆青山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微光。 村公社那间积了些灰尘的办公室里,老旧的黑色摇把子电话机摆在桌上。 陆青山摇了半天,又对着话筒“喂喂”了好几声,总算接通了县里的总机。 几经周折,电话那头才传来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喂,国营饭店。” “你好,我找张建国张主任。” 又是一阵等待,电话里传来“咔哒”一声,一个浑厚些的男声响起:“喂?哪位?” “张主任您好,我是山湾村的陆青山。” “陆青山?”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哦,陆同志啊!怎么,有消息了?” “是这样张主任,我们村昨天组织人手上山,收获不小。” “光是黑熊就打了一头,估摸着得有四百大几十斤。另外还有十几头大小不一的野猪,十几只狍子和鹿。想问问,供销社这边收不收?” 电话那头猛地安静了几秒。 随即,张建国拔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叹传了过来:“啥玩意儿?黑熊?!四百多斤?!陆青山,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千真万确,张主任。那大家伙现在就躺在我们村公社大院里呢,不信您可以派人来看看。” “好家伙!”张建国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这么说,昨天传得沸沸扬扬,说你们山湾村打到黑熊的事儿,是真的?还是你陆青山领的头?” 陆青山心里微微一动,没想到这消息传得比他还快。 他简单把猎物的种类和大致数量又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张建国越听呼吸越粗重。 “陆青山同志!你可真是……真是给我们解决大问题了!” 张建国连声道,“这样,黑熊、野猪、狍子、鹿,你们村里能处理的,都给我处理干净,内脏下水啥的也都拾掇利索了。我这边安排一下,大年初五,初五一早,我让车直接去你们村拉货!价格你放心,保证给你们一个公道价,绝对亏不了你们山湾村的乡亲们!” 挂了电话,陆青山转过身,赵永年和赵大志正眼巴巴地瞅着他。 “妥了。张主任说,大年初五他派车过来拉,让我们提前把肉都分割好。” “哎呀!太好了!” 赵永年激动得直搓手,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青山啊,你这可真是……真是能耐啊!这下咱们村可露大脸了!” 赵大志也是连连点头,看向陆青山的眼神里,满是敬佩:“是啊,有了这笔钱,村里不少难事儿都能解决了!” 三人从公社办公室出来,天已经大亮。 陆青山看着村口那片空地,忽然开口:“村长,大志叔,还有个事,想跟您二位商量一下。” 赵永年大手一挥:“有啥事你尽管说!只要叔能办到的,绝没二话!” 陆青山指了指村西头,靠近山脚的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 “我想在那边盖几间新房子。现在住的这屋子,太紧巴了。” “那块地儿不错,背靠小山包,前面视野也开阔,离河岔子也近,用水方便,主要是清静。” 赵永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点事儿?那有啥难的!你陆青山现在可是咱们山湾村的大功臣!别说盖房子,就是你想在村里横着走,叔都给你开道!” 他拍了拍陆青山的肩膀,笑道:“那块地是村里的预留地,你要是看中了,只管去盖!等你新房盖好了,现在住的那处老屋,就还给村里。那原先也是五保户留下的,空了好几年了,正好给村里其他有需要的人家。” “那我回头再仔细看看地方,定下来了再跟村长您说。”陆青山点点头。 “行!行!行!” 赵永年连说三个行字,脸上的欣赏毫不掩饰,“你看中哪块,就跟我说一声,地契啥的,叔都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往家走的路上,陆青山看到不少村民已经三三两两地聚在村公社大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瞅,议论纷纷。 看见陆青山过来,人群里立刻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快看!是陆青山!” “就是他!听说那黑瞎子就是他一枪打死的!” “乖乖,那熊瞎子,比咱家大门板还宽呢!” “听说这次打的猎物,家家户户都能分到不少肉呢!” 陆青山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目光平静地从一张张或敬畏、或好奇、或羡慕的脸上扫过。 他知道,从今天起,山湾村的“陆癞子”,算是彻底翻篇了。 第68章 年三十肉香飘满村,陆家小院温情胜过火! 天色大亮,村口早已人声鼎沸。 八辆爬犁整齐排列,只等一声号令。 陆青山换上一身厚实的进山行头,站在头一辆爬犁旁,仔细检查着每一根绳索和木杠是否牢固。 他呼出一口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都听着,这趟上山是运东西,不是打猎。” 陆青山望向天边那抹淡淡的鱼肚白,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安全最重要,别毛手毛脚的。” 刘富贵搓着冻得发红的双手,对着旁边的赵铁柱挤了挤眼。 “青山哥,明儿还去不?我瞅着那沟里血腥味儿还浓着呢,保不齐夜里又勾引来啥好货。” 赵铁柱憨厚地嘿嘿一笑:“有肉!” 陆青山摇了摇头:“今天争取把山上的东西都拉回来。” “先把眼下的活儿干利索。今天是年三十,拉回来还得赶紧分肉。” “都弄妥当了,初一大家好好歇一天。初五,县里就派车来拉货了。” 他一挥手:“出发!” 队伍浩浩荡荡,朝着雪山进发。 前面几个胆大又熟悉路的小伙子,为避免有野兽出现耽误行程,一路举着火把,时不时还要吆喝几声,震慑山野。 雪深的地方,一脚下去能没过小腿,走起来格外费劲。 两个时辰后,队伍终于抵达了死沟。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十几头野猪、狍子、鹿横七竖八地倒在雪沟里,暗红的血迹早已凝固在白雪之上。 昨夜重新布下的几个陷阱,竟然又套住了几只不知死活的野味,其中还有一只格外肥硕的野兔。 “我的亲娘嘞!这……这得多少斤肉啊!”一个汉子忍不住惊呼,声音都有些发颤。 “干活!” 陆青山一声令下。 赵铁柱、刘富贵,还有赵二壮、赵飞、赵强、赵磊几个平日里手脚就麻利的年轻人,立刻上前,开始对猎物进行初步处理。 二十多个精壮汉子分工明确,有的负责拖拽,有的负责捆绑,很快就将猎物一一固定在爬犁上。 回程的路,比来时艰难数倍。 八辆爬犁都装得满满当当,沉重的分量让爬犁在雪地上拖出了八道深深的印痕。 队伍行进缓慢,男人们的喘息声在山谷间回荡。 远远望去,长长的队伍和爬犁上深色的猎物,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村公社大院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当看到那如同小山一般堆积起来的猎物时,整个院子都沸腾了。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牲畜的膻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 全村老少都围了过来,一双双眼睛放着光,紧紧盯着那堆积如山的肉,仿佛那不是肉,而是闪闪发光的金山银山。 “乖乖!这么多肉,咱全村人敞开肚皮吃,吃到开春还不随便吃啊!” 一个老汉咂咂嘴:“屁老鸭子!能吃到元宵节,就托了大福气了!” 孩子们则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兴奋地尖叫着,胆大的还想伸手去摸摸那些野猪皮毛。 “咱青山这本事,真是绝了!” “可不是嘛,以前哪敢想这好事!” 村长赵永年站在高处,挥舞着手臂,嗓门洪亮地指挥着村里的屠户们。 “都听好了!按户分,每家四十斤,肥瘦搭配好!” “昨天跟着上山出力的壮劳力,每人再额外加二十斤!” “帮忙分割、搬运的,都按工分记,回头从卖肉的钱里出!” 院子里,村里几个经验足实的老猎户和屠户,从清早就开始忙活。 他们手中的刀子上下翻飞,动作麻利而精准,熟练地剥皮、剔骨、分割肉块、清理下水。 院里煮的大锅清理皮毛下水。 热腾腾的血水和脏污,顺着院子特意挖出的浅沟流淌,很快将一片雪地染得通红。 刘富贵搓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被分割开的肉块,凑到陆青山身边。 “青山哥,这么多……这得卖多少钱啊?” 陆青山目光平静,落在院角那张巨大的、完整的黑熊皮上:“等卖了就知道了。” 他心里,对这张熊皮的用处,已经有了初步的盘算。 熊掌、熊胆、鹿茸、以及那些品相上好的兽皮,赵大志亲自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给陆青山送到了家里。 他还仔细地跟陆青山对了剩余大约一千斤肉的账目,确认无误后,才带着满脸的敬佩和喜色,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陆青山家按人头和出力,总共分了七十多斤肉。 林月娥找出家里那个不算大的小酱缸,仔细清洗干净,便开始忙着腌制这些肉。 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眉眼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松与满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小雪则蹲在院子角落,小手里抓着一根刚炖好的大骨头,啃得津津有味,小嘴油汪汪的,像只偷吃得逞的小花猫。 金虎乖巧地卧在她脚边,时不时抬起头,眼巴巴地瞅瞅小雪手里的骨头。 尾巴轻轻摇晃着,偶尔小雪会把啃不动的肉丝丢给它,引得它一阵欢喜,用脑袋蹭蹭小雪的小腿。 陆青山走过去,伸出大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又用指腹擦去她嘴角的油渍。 “小馋猫,慢点吃,仔细别噎着了。锅里还有,管够!” 他心头一片温软,这便是他拼搏的意义。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晚上。 山湾村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了诱人的肉香。 就连往年日子最紧巴的那几户人家,今天的炊烟也比往常更浓。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让人垂涎的香气,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打闹,脸上洋溢着往年罕见的笑容。 陆青山家里也正要吃年夜饭,炕桌上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饺子。 白菜猪肉馅的饺子,是林月娥上午剁馅和面,一个个精心包出来的。 皮薄馅大,咬一口,鲜美的汤汁便溢满了口腔。 小雪吃得小脸鼓鼓的,眼睛睁得溜圆,像只满足的小松鼠,小脸上满是幸福。 “爹,饺子,香!” 小雪含糊不清地说着,嘴角还沾着一小块翠绿的白菜末,逗得陆青山和林月娥都笑了。 陆青山笑着,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最饱满的饺子,轻轻放进林月娥的碗里。 “多吃点。” 林月娥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灯光下,她的脸颊泛起一丝浅浅的红晕,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夹起那个饺子,小口咬下。 她慢慢咀嚼着,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温柔的目光落在丈夫和女儿身上,充满了暖意。 这些日子以来,她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愁苦与惊惧,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暖意和对未来的期盼。 “雪儿,也给娘,夹一个!” 小雪学着父亲的样子,用她那双小小的竹筷,笨拙地从盆里夹起一个饺子,颤巍巍地想往林月娥碗里放。 可惜力气太小,饺子皮被她戳破了,馅料都露了出来,还差点掉在炕上。 林月娥眼圈微微泛红,却笑着伸出碗接住,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我们雪儿,真懂事,知道心疼娘了。这是娘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她声音有些哽咽,心中却甜丝丝的,比蜜还甜。 守岁的火盆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金虎舒服地趴在温暖的炕角,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时不时还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院子外,不时传来几声零星却喜庆的爆竹声,那是孩子们在用最简单的方式庆祝新年。 陆青山抱着已经在他怀里睡熟的女儿,小雪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他看着窗户上模糊映出的、随风轻轻晃动的红灯笼影子,以及窗外飘落的细雪,心中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满足。 “月娥,”待小雪呼吸均匀,睡得沉稳后,陆青山轻声开口。 “我在想,单靠打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山里的东西,再多也有打光的一天,而且太看老天爷的脸色,风险也大。” 林月娥正在缝小雪的新棉袄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向他。 灯光下,她的眼神温柔而专注,带着全然的信任。 “等过完年,天气暖和些,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可以去县城看看,做点小买卖。” 陆青山看着妻子那双因常年劳作和寒冷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继续说道。 “如果能成,也尽量拉扯村里乡亲一把。毕竟,咱们家困难的时候,村里没少帮衬。” 林月娥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她放下针线,轻声问道。 “你想做什么买卖?现在……公家能让做买卖吗?” “现在不让,将来总会放开的,我估摸着,可能用不了太久。”陆青山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咱们山里的山货不止是肉,还有很多药材、山菌,我寻思着,能不能捣鼓这些。” “或者,开春了,咱们把屋后那片荒地开出来,种点药材,比如人参、木耳什么的,也比光种苞米强。” “总得找个稳妥长久的营生,让你们娘俩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我想让小雪以后能念书,成为有文化的人。” 林月娥静静地听着,眼神越来越亮。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针线,伸手覆上陆青山抱着女儿的手背,柔声道:“青山,我相信你。你说怎么干,我就跟着你怎么干。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你能想着为这个家,为我和雪儿打算,我心里就比什么都高兴。” 陆青山沉默片刻,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还有个事,也不知道我爹娘,还有我那些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现在都过得怎么样了。如果有机会,还是想托人打听打听他们的消息。” 林月娥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知道丈夫心里一直有个疙瘩,那是关于他远在老家的亲人。 林月娥曾听陆青山说过,因为家里成分问题,他才被困在了这里,没能回城。 这么多年,他从未提起过主动联系,也从未收到过任何来自家乡的音讯。 林月娥一直不敢多问,怕揭开他的伤疤。 “等开春,咱们就先张罗着盖新房子。”陆青山轻轻拍了拍小雪的后背,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村长已经答应了,在村西头给咱们划了一块地。等咱们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房子,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林月娥低下头,看着自己膝上的针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第69章 山村新年新气象,走到哪儿都有面儿! 第二天,大年初一。 天还未完全放亮,山湾村便被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彻底唤醒。 偶尔夹杂着几声狗叫,还有孩子们早起的嬉闹声。 家家户户的院门上,都贴上了崭新的大红春联,给这银装素裹的村庄增添了浓浓的喜气。 屋檐下的红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陆青山一家三口都换上了新衣裳。 是林月娥连着熬了几个晚上赶制出来的,布料是上次去县里扯的,棉花也是新弹的。 小雪尤其打扮得精神,一件崭新的红底碎花小棉袄,袖口和领口滚着细细的蓝边,映衬得她的小脸更加粉嫩可爱。 头上扎着两个用红头绳系着的冲天小辫,辫梢还坠着小小的红色绒球,一晃一晃的,透着十足的精气神。 “爹!娘!过年好!” 小雪一早就醒了,在炕上蹦蹦跳跳,小手抓着陆青山的衣角,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新奇。 金虎也显得格外兴奋,尾巴使劲地摇摆着,围着三人脚边打转,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他们的小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乖女儿,新年好。” 陆青山笑着将女儿抱了起来,在她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丫头咯咯笑个不停。 他转身从碗柜上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年货。 有几条熏得焦黄流油的野猪肉条,是林月娥用松枝细细熏烤的。 还有几包从供销社换来的糕点糖果,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 他将这些东西一一装进一个大背篓里,准备带去林月娥娘家。 林月娥在一旁看着,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温柔。 然后,陆青山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用红纸包好的小包。 他先将一个塞进了小雪的小棉袄口袋里。 “拿着,这是爹给的压岁钱。” 小雪的小手摸着口袋里鼓鼓囊囊的红包,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另一个,陆青山递到了林月娥面前。 林月娥拿着那个红包,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她下意识地想要推辞。 “这……青山,我这么大人了,不用……” “拿着。” 陆青山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这是压岁钱,给雪儿的,也有你的一份。以后每年,咱们都会有。” 他看着妻子微红的眼眶,心里某个地方软软的。 这是他重生以来,在这个家里度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春节。 他要将过去亏欠她们母女的,一点一点,都弥补回来。 林月娥抿了抿唇,低头收下了红包,指尖轻轻摩挲着红纸的边缘。 正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去林月娥娘家拜年,院门外就传来了刘富贵和赵铁柱的声音。 “青山哥!在家不?俺们来给你拜年啦!” 人未到,声先至。 陆青山打开院门,就见刘富贵和赵铁柱俩人,都换了身干净衣裳,虽然料子还是旧的,但看着精神不少。 赵铁柱手里还拎着两条巴掌大的冻鱼,鱼身泛着青光,显然是刚从冰窟窿里捞上来的。 他咧着嘴憨笑:“青山哥,嫂子,过年好!俺娘让俺拿来的,昨儿傍晚在西头河里捞的,新鲜!” 刘富贵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布包洗得发白,但打理得很整齐。 “青山哥,嫂子,小雪,过年好!这是俺家自己炒的瓜子花生,不多,不嫌弃就尝尝。” 陆青山笑着让他们进来:“快进屋,外面冷。” 林月娥也从屋里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快进来暖和暖和。” 小雪从陆青山身后探出小脑袋,脆生生地喊:“铁柱叔叔,富贵叔叔,过年好!” “哎!小雪过年好!”赵铁柱看到小雪,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从兜里摸出两块用油纸包着的糖块,“给,叔给的压岁糖。” 刘富贵也赶紧摸索,有些不好意思:“俺……俺没准备,下次补上。” 陆青山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 几人进了屋,说了几句拜年的话,刘富贵就忍不住问:“青山哥,初五县里真来车拉肉啊?” “嗯,张主任亲口答应的。” 赵铁柱一拍大腿:“那敢情好!又能换钱了!” 刘富贵眼睛也亮晶晶的:“青山哥,以后打猎还带俺们不?俺们肯定好好干!” 陆青山点头:“只要你们愿意,肯定带。” 两人得了准话,高高兴兴地又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要去别家拜年。 送走两人,陆青山一家三口也出了门。 村道上,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走着,见了面都拱手作揖,互道“过年好”。 “青山,过年好啊!” “青山兄弟,新年发财!” “青山媳妇儿,气色真好,小雪也越长越俊了!” 不断有人主动跟陆青山一家打招呼,热情里带着明显的敬佩。 林月娥还有些不太习惯这种场面,微微低着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紧了紧牵着小雪的手。 小雪则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每一个跟她爹娘打招呼的人,时不时也学着大人样,奶声奶气地说一句“过年好”。 “哟,这不是陆知青嘛,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发达了就是不一样啊!” 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钱寡妇扭着腰肢从旁边一户人家的门里走了出来。 她今天特意打扮过,脸上擦的粉有些厚,嘴唇涂得鲜红,一身半新的红棉袄紧紧裹在身上,胸前那几颗纽扣像是要被撑开一样。 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陆青山身上打转,语气带着点酸溜溜的味道:“听说你家分了不少肉呢,那熊胆、熊掌,可都是好东西。” 陆青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神色平淡:“托大家的福,都沾了光。” 钱寡妇往前凑近一步,一股廉价的雪花膏味道扑面而来。 她压低了声音,眼神带着钩子:“青山兄弟,你现在可是村里的能人,嫂子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往后……可得多照应照应嫂子啊。” 她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 林月娥的脸色微微变了,抓着小雪的手不由得用力了几分,嘴唇也抿了起来。 陆青山猛地往后退了半步,将林月娥和小雪护在身后,拉开了与钱寡妇的距离。 声音骤然转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钱大嫂子怕是找错人了。我陆青山家里有妻有女,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外人我也照应不着。” “你要是真不容易,就踏踏实实过日子,少动些歪心思。大过年的,别自讨没趣,也别脏了大家的眼睛。” 说完,他不再看钱寡妇那张瞬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脸,拉着林月娥和小雪,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哎……你……” 钱寡妇还想说什么,却只看到陆青山一家远去的、透着不容侵犯的挺拔背影。 她跺了跺脚,看着陆青山挺拔的背影和旁边依偎着他的林月娥。 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低声啐了一口:“哼,烧糊了的柴火,还真当自己是块宝了!” 第70章 我女婿是英雄!岳父的骄傲藏不住! 前营村离山湾村不算太远,抄近路走山道,一个小时也就到了。 雪后的山路有些湿滑,陆青山怕小雪累着,多半时候都是把她扛在肩上。 小丫头骑在爹爹宽厚的肩膀上,视野开阔,高兴得咯咯直笑,小手还时不时拍拍陆青山的脑袋。 林月娥走在旁边,看着丈夫小心翼翼地护着女儿,又时不时侧头跟她说几句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洋洋的。 “青山,”她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不确定,“你真打算开春就盖新房子?” 陆青山感受着肩上女儿的分量,语气肯定:“嗯,地村长都答应给划了。开春就动工,争取夏天让你们娘俩住进去。”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盖个大点的,亮堂点的,以后雪儿也有自己单独的屋子。屋里砌上好火炕,冬天再冷也不怕。院子也圈大点,让你养鸡养鸭。” 林月娥听着他的描述,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向往,但随即又有些担忧:“那……那得花多少钱啊?咱们家底子薄……” 陆青山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入手有些凉,他便顺势握住了。 “钱的事,你别操心,有我呢。”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传递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月娥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到了前营村林家,林父林怀年和林母李翠莲老远就看到了他们,连忙迎了出来。 “月娥!青山!小雪!快进来,外面冷!” 林怀年看到陆青山肩上扛着的小雪,脸上笑开了花,一把将外孙女接了过去,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哎呦,我的乖外甥女,想死姥爷了!” 李翠莲则拉着林月娥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看女儿气色红润了不少,眉眼间也没了以往的愁苦,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瘦了点,不过精神头好多了。这身衣服真好看,是你自己做的?” “嗯,娘,快进屋吧。”林月娥笑着应道。 进了屋,热气扑面而来。 小舅子林月强果然不在家。 李翠莲提起儿子就直摇头,叹了口气:“月娥啊,你弟弟一大早就没影了,说是有朋友叫他,谁知道又去哪儿瞎混了。” 她看了一眼陆青山,话里有话:“他要是有青山一半的稳重,我也就烧高香了。” 林怀年瞪了老伴一眼:“大过年的,提那不争气的小子干啥,扫兴!” 他转头对着陆青山,脸上立刻堆满了笑:“青山,快,炕上坐,外面雪大路滑,累坏了吧?” 小雪一进屋,就被姥爷林怀年抱了个满怀。 小丫头一点也不外道,伸出小手摸摸姥爷的胡茬,又去揪姥姥的衣角,嘴里“姥爷、姥姥”叫得又甜又糯。 屋里顿时充满了小雪银铃般的笑声和林家老两口开怀的应和。 饭菜很快就摆上了桌。 一盘黄澄澄的炒鸡蛋,一盘自家腌的酸菜炖粉条,还有一只炖得烂糊的家养小笨鸡,鸡汤表面飘着一层金黄的鸡油,香气扑鼻。 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都是自家地里种的菜,锅里刚出锅的白面馒头,热气腾腾,散发着朴实的麦香。 林怀年拿出一瓶藏了好些日子的白酒,给陆青山满满倒了一杯,自己也斟上。 “青山啊,来,陪我老头子喝几杯!” 他端起酒杯,脸膛因为激动而红光满面,声音也比平时洪亮了几分:“青山啊,这次你不光是给你们山湾村长脸,也给咱们老林家狠狠地长了一回大脸!” 林怀年喝了一大口酒,咂咂嘴,继续道:“你不知道,现在整个前营村,谁不羡慕咱们山湾村出了你这么个能人?都说你们村出了个打熊英雄,一个人就敢跟几百斤的黑瞎子叫板,还真就让他给干翻了!前几天我去公所开会,公所书记都特意问起你,夸你是青年一辈的榜样!” 李翠莲也在一旁笑着说,脸上满是骄傲:“可不是嘛!这几天,村里人见了我都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月娥娘’地叫着,都问我,说月娥她男人真有本事,带着全村人吃上了肉,解了多少人家的馋。听说你们村那些五保户,都分了好几十斤肉呢,还有熊油猪油,这可是积大德的好事!我听着心里都敞亮!” 陆青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话不多,多数时候是安静地听着,感受着这份迟来的认可,心中百感交集。 这份平静和幸福,是他前世做梦都不敢想的。如今,他亲手将它一点点编织起来。 他更多的是照顾林月娥和小雪,给她们夹菜,提醒小雪慢点吃。 林月娥看着丈夫沉稳的侧脸,又看看父母脸上真挚的笑容和小雪满足的吃相,眼底是化不开的暖意。她知道,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身边这个男人。 小雪吃得小嘴油汪汪的,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偷食成功的小松鼠,不时还含糊不清地喊:“鸡肉香!姥姥做的菜,好吃!” 吃饱喝足,她就腻在外公怀里,听姥爷讲些他当兵时候没头没尾的小故事。 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枕着林怀年的腿,沉沉睡了过去,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甜笑。 林怀年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生怕惊醒了外孙女,看着小雪香甜的睡颜,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李翠莲拿了件小棉袄,轻轻盖在小雪身上。 看着女儿香甜的睡颜,看着妻子脸上柔和的笑容,听着岳父岳母发自内心的夸赞,陆青山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酒,一饮而尽。 这酒,初入口有些微辣,咽下去却带着一股绵长的甜意,一直暖到了心里最深处。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细细密密的,给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绒毯。 屋内的火炉烧得正旺,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温暖而宁静。 这一刻,陆青山觉得,重生回来所做的一切,所受的苦,所冒的险,都值了。 第71章 国营饭店主任亲自迎接!钱票到手! 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五。 清晨的寒意尚未完全散去,山湾村的村公社大院外,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伸长了脖子,朝着村口大路的方向张望。 一张张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哈出的白气在冷冽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又迅速消散。 几个半大孩子更是按捺不住,不时跑到路口张望,又被大人吆喝回来。 陆青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身边是村长赵永年和队长赵大志。 他依旧穿着那身厚实的进山行头,双手揣在袖子里,神色平静。 只是偶尔呼出的白气,在微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青山啊,”赵永年揣着手,脚下不自觉地碾着雪,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小声问了一句。 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张主任那边……准成吧?” 毕竟是这么大一笔“买卖”,关系到全村人接下来小半年的嚼用,就看这一遭了。 万一出点啥岔子,他这村长可没法跟大伙儿交代。 陆青山微微点头,语气沉稳:“村长放心,张主任亲口答应的,错不了。”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话音刚落,就听人群里个高眼尖的赵二壮高喊一声:“来了!来了!车来了!” 那嗓门,差点把旁边打盹的狗给惊得跳起来。 众人精神一振,齐刷刷望去。 只见远处积雪未消的土路上,一个黑点渐渐变大。 伴随着“吭哧吭哧”的引擎声,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正颠簸着驶来。 车轮碾过薄冰覆盖的泥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卡车在村公社大院门口稳稳停下,激起一阵尘土和雪沫。 驾驶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蓝色干部服,戴着棉帽的中年男人跳了下来。 正是县国营饭店的采购干事,自我介绍说姓王。 他一下车,脸上就堆满了笑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快步走向赵永年和陆青山。 隔着老远就伸出手:“赵村长,陆同志,新年好啊!” “我们张主任特意交代,让我早点过来,别耽误了你们村的正事。” “王干事客气了,新年好,新年好!”赵永年脸上笑开了花,紧紧握住王干事的手,连连摇晃。 那手劲儿,让王干事眉毛都挑了一下。 陆青山则沉稳地指挥着:“大伙儿搭把手,把东西往车上装。” “注意着点,别磕了碰了,也别弄脏了席子和油布,那都是公家的。” 早就等在一旁的青壮劳力们轰然应诺,一个个摩拳擦掌。 七手八脚,将早就分割好、用干净草席和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肉块、兽骨,以及少量处理干净、饭店特意交代的下水,如猪肚、猪肝之类的,分门别类地往车厢里搬运。 沉甸甸的肉块压得扁担吱呀作响,汉子们的额头也渗出了细汗。 陆青山另外又从家里拿了两个用干净油布包好的小包袱,转头和跟来的赵大志低声说:“大志叔,这两包是山货,各是一只野鸡,一只榛鸡,用松枝熏烤过。” “一会儿到了县里,我打点打点,就说是咱们山湾村的一点心意,也拜个年。” 赵大志点头,他心里明白,陆青山这是在为人情铺路。 这小子,年纪轻轻,心思却活泛得很,知道这些关系的重要性。 这年头,朝中有人好办事,在哪都一样。 他拍了拍陆青山的肩膀,没多说,但眼神里全是赞许。 村长赵永年早就安排好了,让村里赶车经验最丰富的李老蔫,套上村里那辆唯一像样点的骡子车。 赵强、赵铁柱和刘富贵三个大小伙子,也换上了过年才舍得穿的干净衣裳。 虽然依旧带着补丁,但精神头十足。 兴高采烈地跳上了骡车,准备跟着陆青山一起去县里长长见识,顺便把人再拉回来。 毕竟卡车不能再把人送回村。 赵铁柱咧着大嘴,憨笑着拍了拍胸脯,露出一口白牙:“青山哥,俺们给你当保镖!” 那架势,好像要去闯龙潭虎穴。 刘富贵也凑趣道,虽然还有点口吃,但语气却透着一股子坚决:“对对对,谁敢打青山哥钱……钱票的主意,俺们……俺们就……揍他!” 他挥了挥拳头,结果幅度太大,差点从骡车上晃下去,惹得旁边几个漂亮小媳妇抿嘴偷笑。 一切准备妥当,解放卡车在前面开路,骡子车在后面“得得得”地跟着,浩浩荡荡地朝着县城方向出发。 卡车摇摇晃晃,陆青山陪王干事坐在副驾驶。 王干事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说着县里的新鲜事,陆青山偶尔应和几句。 陆青山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雪景和光秃秃的树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这次卖肉的钱,除了村里公共开销和给村民们的分红,加上家里的熊掌、熊胆、鹿茸那些物件,他自己也能分到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笔钱,将是他盖新房、为将来做打算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可以从张建国那里探探口风,看看供销社对其他山货,比如山菌、药材之类的有没有兴趣。 关东山里宝贝多,光靠打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到了县国营饭店大院,还没等车停稳,就见张建国穿着一件崭新的呢子大衣,红光满面地亲自迎了出来。 那呢子大衣在阳光下泛着光,衬得他越发精神。 他一把握住刚下车的陆青山的手,热情洋溢:“哎呀,陆青山同志,可把你给盼来了!新年好,新年好啊!” 那热情劲儿,比上次见面有过之而无不及,手上的力道也不小。 “张主任新年好。”陆青山笑着回应,不卑不亢。 卸货、过秤、记账、点票,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国营饭店的几个工作人员忙得脚不沾地,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野味,一个个都咂舌不已。 眼神里满是惊叹,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羡慕。 一千斤出头的野味,堆起来几乎占了小半个屋子,更是引来不少国营饭店内部人员的围观,啧啧称奇。 “乖乖,山湾村这回可是发了啊!” “可不是,这么多肉,够咱们饭店用一阵子了!” 当最后一笔账目核算清楚,张建国亲自拿着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将厚厚的一沓大团结,还有一叠崭新的布票、粮票、油票、糖票、肉票、工业票等各种票据,郑重地交到陆青山手上时,他脸上堆满了笑容:“陆青山同志,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啊!解了我们的大燃眉之急!” “不瞒你说,县里正月十五有个重要的大型招待宴,上头点名要些硬菜,正愁没好东西呢,你们这批山货,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拍着陆青山的胳膊,语气恳切。 陆青山接过当面结清的钱票,入手沉甸甸的,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他将之前准备好的一个油布包递了过去:“张主任,一点山里的小玩意儿,不成敬意,给您和家里人尝尝鲜,也算我们山湾村给您拜个晚年。” 张建国眼睛一亮,打开油布包一角,看到里面焦黄喷香的熏榛鸡和野鸡,榛鸡可是稀罕物,野味中的上品,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他也不客气,笑着接过来:“陆同志太客气了!这份情我记下了!” “以后你们山湾村再打到什么好东西,野味山货,尽管往我这儿送,我全收!价格保你满意!” 这番话,无疑又给陆青山吃了一颗定心丸,也为未来的合作铺平了道路。 与张建国寒暄了几句,约定了送山货的流程,陆青山便带着赵强他们离开了国营饭店。 第72章 情义千金!陈队长许诺:原则之内,尽管开口 从国营饭店出来,骡子车慢悠悠地晃着。 赵铁柱和刘富贵、赵强仨人坐在车斗里,还跟做梦似的。 “俺的娘啊,青山哥……” 赵铁柱摸着后脑勺,嘴巴半张着,半天没合拢。 “那……那么多钱,俺这辈子、下辈子都……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眼睛瞪得溜圆,仿佛那些大团结还在眼前晃悠。 刘富贵也是一脸的魂不守舍,使劲儿点着头。 “是……是啊,青山哥,你……你可太……太神了!” “那……那个张主任,对你……那叫一个……一个亲热!” 他想比划张建国那热情的模样,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 李老蔫坐在前头赶车,嘴角也咧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陆青山,眼神里全是佩服。 陆青山脸上倒是平静,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件事。 他对李老蔫说:“老蔫叔,麻烦您,咱们先不回村里,赶车去一趟公安局家属院那边。” “我找个人,有点事。” 李老蔫“欸”了一声,鞭子在空中轻巧地甩了个花儿。 骡子听话地打了个响鼻,蹄子“哒哒哒”地,调转了方向,朝着县城另一头驶去。 公安局家属院是几排有些年头的红砖楼,墙皮微微泛黄,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庄重。 陆青山按着张建国给的地址,找到了陈志国的家。 他让赵铁柱和刘富贵在楼下车上等着,自己则提着一个布包上了楼。 布包里是他特意留下的一只熏野鸡和一只熏榛鸡,都是林月娥的手艺,香气隔着布都往外钻。 轻轻叩了叩门。 “吱呀——” 门开了,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正是陈志国。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棉袄,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看到陆青山,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陈大哥,过年好。” 陆青山不卑不亢,将手里的布包递过去。 “冒昧打扰,特地来给您拜个晚年。” 陈志国目光在陆青山和他手里的布包上停顿了一下,侧身让开。 “进来吧。”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旧书桌,几把木椅子,墙上贴着一张“为人民服务”的毛笔字,倒是很符合主人的身份。 空气里有淡淡的烟草味和若有若无的墨水味。 “坐。”陈志国指了指椅子,自己则在书桌后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陆青山。 “陈队长,上次我跟村里马六那点小事,多谢您公正处理。”陆青山先表达了谢意。 陈志国摆了摆手,语气平淡。 “职责所在,谈不上谢。你也帮过我,都是好朋友。”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又放下。 “你今天来,不单是为了拜年吧?” 陆青山点头,神色认真起来。 “陈大哥,实不相瞒,我们山湾村偏僻,地少人多,村民们日子过得紧巴。” “这次进山打了些野味,也是想让大家伙能过个好年。” “但山里太凶险,上次那头黑瞎子,您也知道,差点就出了大事。” 他顿了顿,看着陈志国的眼睛,语气诚恳。 “所以我想问问,我能不能代表村里,申请办个狩猎证和持枪证?如果可以的话,再给配一杆半自动猎枪就更好了,钱我们自己出。” “有了家伙,大伙儿进山也能多几分保障,不至于每次都拿命去跟畜生拼。” 陈志国眉头微微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旧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屋内的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 陆青山能感觉到,陈志国的情绪有细微的波动,像是在快速权衡着什么。 半晌,陈志国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狩猎证的事,按规定,你们村集体确实可以申请。” “至于枪……枪支管理现在非常严格,不是那么容易办下来的。”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要看透陆青山的内心。 “你们要枪,只是为了打猎自保,还是有别的想法?” “那绝对不能!”陆青山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 “我们山湾村的人,祖祖辈辈都是本分庄稼人和猎户,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填饱肚子。” “枪,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能多打点猎物,让村里老少能吃上口肉,少饿死人。” “绝不会用在歪门邪道上。这一点,我可以拿我陆青山的人头担保!” 陈志国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陆青山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终,陈志国轻轻吁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事,我会帮你向上头反映反映。” “但能不能成,最后批不批,我不敢给你打包票。一切都得按规章制度来。” 陆青山心中一松,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道谢。 “多谢陈大哥!只要能按规矩办,我们就知足了!” 他能感觉到,陈志国这话里,带着几分真心。 接着,陆青山又像是无意间提起。 “陈队长,我们山里除了这些野味,有时候也能弄到些零散的山货,比如药材、山菌什么的。” “量都不大,不成规模,不知道县里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换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陈志国闻言,脸色立刻严肃起来,眼神也变得凌厉。 “青山兄弟,我得劝你一句,别动那些歪心思!” “市里县里对投机倒把、黑市交易这一块,现在打击得很严!” “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你现在好不容易带着村民干了点正经营生,别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把自己给折进去!” 陆青山心中一凛,连忙表态:“陈队长教训的是,我就是随口问问,打听打听,绝不敢乱来。” 陈志国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片刻后,他语气稍缓,但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县城里,明面上的黑市早就被打掉了。” “至于那些犄角旮旯里私下的小动作,风险太大,不值得去碰。” “安安分分打猎,通过正规渠道销售,才是长久之计。” 陆青山从陈志国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信息。 或许县城没有黑市,但相对偏僻的乡镇,还存在一些不那么“正规”的交易渠道,比如湾沟镇的黑市,可能没有被列为清理打击的对象。 但正如陈志国所说,风险极大,打击需要的投入也太大。 看来,这条路还是有办法的,而且印象里县里未来政策松动后,也还存有很大的致富机会。 陈志国拿起陆青山带来的布包,掂了掂,又拍了拍陆青山的肩膀,声音放低了些。 “青山兄弟,你不用这么客气。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也是个明白人。”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不违反原则,不违背纪律,你尽管开口。” “我陈志国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 这番话,分量可不轻。 又聊了几句,陆青山便起身告辞。 陈志国将他送到门口,临别时,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 “陆青山,好好干。” “别辜负了村里人的信任,也别走错了路。” “我记住了,陈队长。”陆青山郑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骡车上,赵铁柱和刘富贵见陆青山安然无恙地出来,都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刚才在楼下等得抓心挠肝,总觉得公安局这种地方,透着一股让人不敢大声喘气的威严。 “青山哥,那……那位公安大官,没……没为难你吧?”刘富贵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地问。 “没事,陈队长人很好。”陆青山笑了笑,没多解释。 骡车“得得得”地驶出县城,朝着山湾村的方向赶去。 夕阳西下,将一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73章 青山一出手,票子堆成山!老少爷们乐开花! 回到山湾村时,天色已经擦黑,天上缓缓飘着小雪。 村公社大院里却反常地亮着几盏昏黄的煤油灯,映照着一群焦灼的身影。 村长赵永年和队长赵大志,领着几个村干部,在院子里搓着手,不住地来回踱步。 脚下的雪被踩得吱吱作响。 不时有人伸长脖子,朝着黑漆漆的村口大路使劲张望。 “这天都黑透了,青山他们咋还没影儿呢?”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揣着袖子,哈出一团白气,声音里透着不安。 “老叔,再等等,县城远,路不好走。” 赵大志安慰道,可他自己额角的青筋也一跳一跳的。 终于,远处传来了骡车车轮的“咕噜”声和牲口的响鼻。 “回来了!是青山他们!” 有个眼尖的后生喊了一声。 赵永年和赵大志精神一振,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身后跟了一串人。 “青山!我的老天爷,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 赵永年一把抓住陆青山刚跳下车还没站稳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颤,那手劲儿,捏得陆青山都觉得紧。 “路上……路上还顺利吧?钱……钱票都……都结回来了?”他嘴唇哆嗦着,一连串地问。 赵大志也凑上前来,冻得通红的手在裤腿上使劲擦了擦,眼睛死死盯着陆青山。 “都顺利。” 陆青山的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沉稳。 他从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个用厚布细心包裹得方方正正的布包。 那布包看起来分量不轻。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那个布包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陆青山走到院子中央那张积了些雪粒子的破旧八仙桌旁,抬手扫了扫桌面上的雪。 他将布包稳稳地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他解开布包绳结,一层层打开。 “哗啦——” 两沓崭新厚实的大团结,还有一叠厚厚的,花花绿绿的各种票证,被整齐地码放在一起。 桌子上那两盏摇曳不定的煤油灯光下,那些钱和票,散发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泽,晃得人眼睛发花。 整个院子,刹那间安静得能听到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我的个老天爷!” 赵永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副磨花了镜片的黑框老花镜戴上。 他颤抖着手,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沓钱。 赵大志也凑了过来,两人几乎头挨着头,眼睛瞪得比平时大了两圈,一眨不眨。 院墙外,闻讯赶来的村民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一片,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有的人甚至爬上了不高的土墙头,探着脑袋往里瞅。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钉子一样钉在桌上的钱和票上,空气紧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寂静的院子里,只剩下赵永年数钱时,纸币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那声音在每个人听来,都像是天籁。 “十…二十…三十……” 赵永年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每数一张,喉结就不由自主地滚动一下。 他数得很慢,很仔细,生怕数错了一张。 旁边的人大气不敢出,跟着他的节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千四百八十……一千四百九十……一千五百!” 当他点完最后一沓钱的最后一张,声音猛地拔高,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有些变了调。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指着那堆钱,又激动地指了指陆青山,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还有这些票!” 赵大志拿起那些花花绿绿的票证,一张张地翻看,手指也控制不住地抖动。 “粮票,全国粮票!足足……足足六百斤!我的亲娘啊!”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六百斤粮票,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还有布票,这么多!能给全村娃儿都做身新衣裳了!” “油票、糖票、肉票、工业票……天呐!这……这得多少好东西啊!” 一个识字的后生凑近了帮着念叨,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兴奋。 “一千五百块钱!六百斤粮票!” 这个数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整个院子,瞬间从极致的安静,转为震耳欲聋的沸腾! “发财了!咱们山湾村真的发财了!”一个壮汉扯着嗓子吼道,激动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 “青山!青山真是咱们村的大救星,是活菩萨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双手合十,朝着陆青山的方向不住地念叨,声音哽咽。 “往年过年,能有口苞米面糊糊喝就不错了,今年托青山的福,不仅分了肉,现在还有这么多钱和票!这日子,敢想吗!” “就是!俺看以后哪个瘪犊子玩意儿还敢说咱们山湾村穷得叮当响,连耗子来了都得含着眼泪走!” 一个平时爱说笑的汉子,此刻也红了眼圈,说话却带着一股扬眉吐气的劲儿。 村民们的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激动得手舞足蹈,互相拍打着,捶着胸口。 不少人使劲揉着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几个半大小子更是兴奋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尖叫着,欢呼着,被大人拍了脑袋也不恼,咧着嘴傻笑,有的甚至当场翻起了跟头。 赵永年激动地一把抓住陆青山的手,手劲儿大得惊人,两行老泪顺着脸上的褶子就淌了下来。 “青山啊!你……你可是为咱们山湾村立了大功了!天大的功劳啊!我……我代表全村老少爷们,谢谢你!谢谢你啊!”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用力地摇晃着陆青山的手,仿佛要将满心的感激都传递过去。 赵大志也用力拍着陆青山的肩膀,眼圈通红,声音也带着明显的颤音。 “好小子!真有你的本事!咱们山湾村,这下……这下真有指望了!有大指望了!” 陆青山看着眼前一张张激动、喜悦、甚至带着泪痕的脸,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稳稳地扶住几乎要站不稳的赵永年,声音清晰而沉稳,传遍了整个院子。 “村长,队长,各位乡亲们,这都是大家伙一起努力的结果。” “没有大伙儿不顾危险齐心协力进山,没有村长和队长在后面统筹安排,光靠我陆青山一个人,也绝对成不了这么大的事。” “这钱和票,是咱们山湾村集体的,怎么分配,还要请村长和队长拿个章程出来,让大伙儿都满意。” 赵永年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腰杆,目光扫过一张张期盼的脸,声音因为激动而格外洪亮地宣布: “这笔钱,一部分,必须留作村里的公共资金!咱们村西头那条破路该修修了,一下雨就成了烂泥塘!还有,队里的牲口也得添两头壮实的,开春好犁地!娃儿们上学那几张破桌子烂板凳,也该换换新的了!” 他每说一项,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赞同的呼声。 “剩下的钱和票,除了按之前说好的,出力多的多分,按劳分配外,还要给村里的五保户、困难户,每家多分一些!必须让咱们山湾村每一个人,都能过好这个年,过个肥年!” “好!”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更加响亮的欢呼声,震得房梁上的积雪都簌簌往下掉,经久不息。 夜色渐深,喧闹的村公社大院渐渐安静下来,但兴奋的气氛依旧在村子里弥漫。 陆青山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一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温暖的灯光便倾泻而出。 林月娥和小雪正并排坐在炕沿上,眼巴巴地朝着门口张望。 昏黄的油灯将她们一大一小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爹!” 小雪欢叫一声,像只归巢的小鸟般扑进他怀里,小脑袋在他厚实的胸膛前满足地蹭来蹭去,带着浓浓的孺慕。 林月娥也快步迎了上来,没有多余的话,但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询问和掩饰不住的关切。 她默默地接过陆青山脱下的沾着寒气的外套,细心地掸了掸上面残留的雪花和尘土。 陆青山将女儿稳稳地抱起,在她粉嫩的小脸蛋上香了一口。 小丫头咯咯地笑起来,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他转头看着林月娥,嘴角牵起一抹温和的笑容。 “都办妥了。”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能让人瞬间安心的力量。 林月娥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下来,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陆青山抱着女儿,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 远山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胸腔里的【山野之心】似乎又在微微跳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一些。 它感知到遥远的山林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既有难以言喻的诱惑,也暗藏着未知的凶险。 一股新的渴望和迎接挑战的预感,在他心底悄然升起。 更广阔的天地,更严峻的考验,似乎还在等着他。 他轻轻拍了拍怀中小雪柔软的后背,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也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第74章 鹿茸熊胆齐出手,青山闷声发大财! 大年初七,天刚蒙蒙亮,鸡叫头遍。 寒气依旧冻得人骨头发疼,屋檐下的冰凌子又长了一截。 陆青山已经悄无声息地起了床。 他动作很轻,怕吵醒炕上睡得正香的妻女。 灶房里很快就传来了拉风箱的呼呼声,还有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 火焰舔舐着锅底,驱散了些许寒意。 林月娥披着衣服出来时,灶膛里的火已经烧得很旺。 锅里的苞米面粥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出粮食特有的香气。 陆青山正将几块风干的熊肉和鹿肉切成薄片,准备和野菜干一起煮进粥里。 肉片在案板上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今天还要出去?” 林月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看着陆青山脚边那个收拾好的包袱,里面是那些珍贵的山货。 她知道这些东西值钱,但也知道这镇上一趟不容易,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嗯,去趟镇上。” 陆青山头也没回,继续切肉。 “把东西换成钱和票,顺便看看供销社有没有啥稀罕物件。” 他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仿佛在安抚妻子的情绪。 林月娥“嗯”了一声,走到灶台边,默默地开始帮忙烧火。 吃过早饭,小雪还在炕上睡得小脸红扑扑。 陆青山仔细将那块金黄色的熊胆用油纸细致地包了一层又一层。 外面再用干净的布裹了几层,严严实实地贴身藏好。 那六副鹿茸,也用干净的布包扎得整整齐齐,放进了包袱最底下。 他拍了拍包袱,确认无误。 天光大亮时,熟悉的马车“嘚嘚嘚”声由远及近,进了村,停在了陆家院外。 “青山大哥,收拾好了?” 刘华强探出个脑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的有些发黄的牙。 他如今对陆青山是越发客气,甚至带着几分敬畏。 这山湾村如今谁不知道陆青山是有大本事的人,带着全村人吃了肉,分了钱。 “好了,华强兄弟,麻烦你了。” 陆青山将一个装着熏野鸡的布包递过去。 “过年了,也没啥好东西,这个拿回去给弟妹和娃们尝尝鲜。” 刘华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熏鸡的香味隔着布都能闻到。 他也不推辞,嘿嘿一笑接了过去,掂了掂,分量不轻。 “那俺可就不客气了!青山大哥你家的这手艺,镇上独一份!香!” 他把熏鸡小心翼翼地放在车辕上,生怕颠簸坏了。 马车一路颠簸,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 陆青山揣着手,靠在车板上,心里盘算着。 熊胆和鹿茸都是稀罕物,价格不菲,尤其是那块金胆,更是难得。 这趟出去,得把它们换成实实在在的钱和票,才能给家里添置东西,改善生活。 到了湾沟镇,镇上比村里热闹些,但大年初七,街上行人也不多。 陆青山先没去供销社,而是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上次那个偏僻的巷子。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也越安静。 巷子深处,张大哥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他裹着件厚棉袄,正蹲在个小马扎上,跟一个干瘦老头小声嘀咕着什么。 见到陆青山,他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陆老弟,你可算来了!新年好啊!” 张大哥脸上堆着笑,热情地将陆青山往更里间的破屋子引。 那屋子比外面更暗,窗户用破布堵着,空气里有股子霉味和烟草混合的气息。 “张大哥新年好。” 陆青山也不废话,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放下包袱。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用油纸和布层层包裹的熊胆,然后是鹿茸。 张大哥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块金黄剔透的熊胆吸引住了。 “嚯!好东西!” 他拿起熊胆,凑到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亮下仔细端详,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脸上的惊喜神色越来越浓。 “这成色,金黄透亮,光泽如琥珀,对着光看,里面像是流动的蜜!” “这可不是一般的熊胆,是顶级的金胆啊!老弟,你这运气可真不是盖的!” 他啧啧称奇,小心翼翼地放回油纸上。 “这金胆难得,过去讲究‘一克黄金换一克胆’,虽然现在没那么夸张,但这玩意儿是真金贵!这块得有……快五十克吧?” 陆青山点点头:“差不多。” 张大哥又拿起鹿茸,一副副仔细查看。 “梅花鹿茸,二杠头茬,饱满,茸毛细密,血色均匀,上品!” “这两副三岔的也不错,都是好货!” “这两副马鹿的锯茸,火候也正好,根部处理得干净!” 他拿起一副梅花鹿茸,在手里掂了掂,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沉吟片刻,伸出两个指头,对陆青山说: “梅花鹿茸,品相好,按四百一副。马鹿茸,二百一副。这六副鹿茸,一共是两千块。” 陆青山对这个价格还算满意,点了点头。这年头,这价钱不低了。 张大哥又看向那块熊胆,眼神里带着一丝兴奋。 “这金胆,按五十克算,我给你一千五百块!老弟,这价钱绝对公道,也就是你,换个人我可出不了这么高!” 他压低了声音,显得很诚恳。 陆青山略一思忖,熊胆和鹿茸加起来,一共是三千五百块。 这笔钱,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行,就按张大哥说的。” 张大哥大喜,搓了搓手。 他从里屋一个锁着的旧木箱里,点出厚厚一沓大团结,都是十元一张的。 又从另一个小铁盒里拿出几张崭新的工业券。 “老弟,这是三千五百块钱,你点点。” 他把钱和票递给陆青山。 “这几张工业券,算是我额外送你的,以后有好货,可得先想着哥哥我!” 陆青山接过钱和票,入手沉甸甸的。 他仔细点了一遍,数目无误。 他知道,张大哥这是在示好,也是看中了他能源源不断弄到好东西的能力。 “张大哥放心,有好东西,少不了你的。” 收好钱票,陆青山又跟张大哥打听:“大哥,我手里还有几张野猪皮和一张熊皮,品相都不错,你这边收不收?” 张大哥摆摆手:“皮子这玩意儿,我这儿不好出手,占地方,风险也大。” “不过,黑市东头有个叫‘倒票李’的,专做这个,什么都收,五花八门。你可以去找找他。不过那家伙精明得很,跟猴儿似的,你可得留个心眼。” 陆青山道了谢,便去找那“倒票李”。 熟悉的倒票李果然名不虚传。 人瘦得像根麻杆,贼眉鼠眼,怀里揣着个油腻腻的布夹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看人先看兜。 听陆青山说有熊皮和野猪皮,他眼睛都亮了,像是饿狼见了肉。 “熊皮?多大的?皮板咋样?有没有伤?”他一连串地问,口水都快下来了。 当即约定了隔天去山湾村看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办妥了这两件大事,陆青山心里踏实了不少。 第75章 今非昔比!陆癞子成贵客,林月强吓傻! 大大的包袱都空了,还剩一只熏野鸡,他提着径直去了镇供销社。 供销社里人不算多,几个售货员有的在漫不经心地整理货架,有的聚在一起闲聊嗑瓜子。 供销社主任刘建设正背着手在柜台前来回踱步,看到陆青山进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立刻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 “哎哟!这不是陆老弟嘛!新年好,新年好啊!真是稀客,快请进,快请进!” 刘建设快步迎了上来,热情地握住陆青山的手,力道还不小,显然是听说了山湾村和陆青山最近的“壮举”。 “县里饭店张建国那老哥们前两天还跟我念叨你呢,说你们山湾村这回可真是出了大彩,全靠陆老弟你力挽狂澜啊!” 刘建设一边说着,一边亲热地把陆青山往自己的小办公室引。 “刘主任新年好,给您拜个晚年。” 陆青山跟着刘建设进了办公室,将手里的熏野鸡递过去。 “家里自己熏的,不成敬意,给您和嫂子尝尝鲜,也算我替我们山湾村谢谢您平日的照顾。” 刘建设眼睛一亮,这年头,熏野鸡可是稀罕物,而且这香味,浓郁扑鼻,绝对是上品! 他毫不客气地接过来,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 “陆老弟太客气了!你这心意我领了!这手艺,闻着就香!弟妹真是好手艺啊!” 他把熏鸡小心地放在办公桌上,那香味立刻弥漫了整个小屋。 刘建设亲自给陆青山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搪瓷缸子里茶叶沫子上下翻滚。 “陆老弟啊,不瞒你说,你们山湾村这次打猎的事,县里都传开了!” “特别是你一个人斗黑瞎子的事迹,啧啧,那可是真英雄!张建国说,你们村能分那么多钱和票,你当记头功!” 陆青山谦逊地笑了笑:“都是乡亲们齐心协力,我就是运气好点罢了。” “这可不是单靠运气能成的,”刘建设摆摆手,一副“我懂”的表情,“陆老弟是有真本事的人!” 寒暄几句,陆青山说明了来意:“刘主任,我想买台收音机,还有配套的电池,再称点好米好面。” 他想起家里那简陋的土屋,夜晚的寂静,还有小雪渴望的眼神,觉得这钱花得值。 “收音机?” 刘建设眉毛一挑,随即恍然。 “哦!这可是个时髦的好东西!不过,陆老弟,这收音机可得要工业券,你有吗?”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 陆青山从怀里掏出张大哥给的那几张崭新的工业券,递过去一张:“正好有。” 刘建设接过工业券,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那好办!咱们供销社正好新到了一批‘红灯’牌的,质量好,声音响亮!” 他亲自带着陆青山来到柜台前,对着一个正低头打毛衣,显得有些爱答不理的年轻女售货员扬声道。 “小王!别织了!快给这位陆同志挑一台最新款的‘红灯’牌收音机,再拿上八节‘前进’牌大号电池!” “陆同志还要十斤大米,五斤高粱米,都给称足了,用好纸包严实了!” 那女售货员原本头都没抬,听见主任亲自发话,还称呼对方“陆同志”,又见陆青山衣着虽然朴素但气度沉稳。 特别是那张工业券往柜台上一放,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 连忙放下毛衣针,脸上堆起了职业笑容,声音也甜了好几度:“哎,好的主任!陆同志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拿最好的!” 很快,一台崭新油亮的红漆木壳收音机,配上八节崭新的大号电池。 还有用纸包包起来的两包米面,都摆在了陆青山面前。 这台红灯牌收音机花了三十多块钱和一张工业券,米面也花了不少钱和粮票。 但陆青山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却觉得无比踏实和满足。 有了收音机,家里就能更多些欢声笑语。 月娥操劳一天也能听听戏解解闷,小雪也能通过它听到山外的声音,知道更多新奇的事物,他也想多听听新闻和政策。 陆青山付了钱和票,刘建设又亲自张罗着,让小王找来结实的绳子,帮着把米面和收音机、电池一起细细捆扎妥当。 那台红灯牌收音机被放在最上面,红色的漆面在供销社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透着喜庆。 “陆老弟,你看看,这样行不?路上颠簸,可别把这好东西碰着了。”刘建设拍了拍捆好的包裹,一脸的周到。 “挺好,麻烦刘主任了。”陆青山点点头。 正当他准备将包裹扛起来的时候,供销社后面仓库的门帘一挑,林月强叼着根烟卷,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刚在仓库里歇了半天,估摸着快到午饭点,出来透透气。 一眼就瞥见了柜台前的陆青山,还有他脚边那个显眼的包裹,特别是最上面的那台崭新的收音机。 林月强眼睛眯了眯,嘴角习惯性地撇了撇,带着几分轻慢和讶异。 “哟,这不是姐夫吗?”他拉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惯有的阴阳怪气。 “今儿个是刮的什么风啊,把您也吹到供销社了?还买了……收音机?” 他上下打量着陆青山,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种人也配用这玩意儿”。 陆青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伸手扶了扶包裹,准备往肩上扛,仿佛林月强就是一团空气。 刘建设原本还满面春风地跟陆青山说着话,一听林月强这不咸不淡、夹枪带棒的调调,脸当即就沉了下来。 他正愁没机会在陆青山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对下属的“威严”,以及对陆青山的“重视”。 “林月强!” 刘建设猛地一转身,声音陡然拔高,吓了林月强一跳,叼着的烟卷差点掉地上。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上班时间不好好在仓库待着,跑出来磨蹭什么!嘴巴放干净点!陆同志是咱们供销社的贵客,也是你姐夫,有没有点规矩!懂不懂礼貌!” 林月强被刘建设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给骂懵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他不就是那个游手好闲的陆癞子吗”。 可话到嘴边,瞅见刘建设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还有旁边陆青山那副从容淡定、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林月强心里莫名地就虚了。 他有些搞不明白,这才几天功夫,这陆青山怎么就成了刘建设嘴里的“贵客”了? 看刘建设那殷勤劲儿,比对他二舅还上心。 “还不赶紧给陆同志道个歉!愣着干什么!” 刘建设见林月强杵在那儿不动,火气更大了,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月强脸上了。 林月强被逼得没办法,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对着陆青山的方向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姐…姐夫,我…我不是那意思……” 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 陆青山这才像刚注意到他一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然后对刘建设说:“刘主任,没事,我先走了,改天再来叨扰。” 说着,他轻松地将那一大包东西往肩上一甩,稳稳地扛住了。 “哎,陆老弟慢走,慢走啊!” 刘建设立刻又换上笑脸,一路把陆青山送到了供销社门口,看着他走远了,才板着脸转回身。 林月强还愣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那个以前被他呼来喝去、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姐夫,今天竟然让他当众下不来台。 旁边那个叫小王的女售货员,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偷偷打量他,更是让他无地自容,灰溜溜地缩回了仓库。 告别了热情的刘建设,陆青山没选择再搭刘华强的马车。 他自己背着那台沉甸甸的收音机,一手拎着米面,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山湾村的方向走去。 路还远,他想趁着这段独处的时间,好好琢磨一下接下来的每一步。 雪后的山路有些泥泞湿滑,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印子。 寒风依旧刮着,但陆青山的心头却是一片滚烫。 背上那台红漆木壳的收音机,怀里揣着那三千多块钱的巨款,每一张都像是燃烧的火炭,温暖着他的胸膛,也照亮了他对未来的希望。 这种感觉,踏实而充满了力量。 他想起前世的窝囊和不堪,连让妻女吃顿饱饭都做不到,更别提这种在当时堪称奢侈的稀罕物件了。 如今,他一步一个脚印,要把曾经亏欠她们的,一点一点,加倍地补回来。 第76章 红灯闪耀,家有了新声 快到村口时,天色已经擦黑。 远远的,陆青山就看到自家那低矮的土坯房里,透出了一豆昏黄而温暖的灯光。 那灯光在寒冷的冬夜里,像是一盏永不熄灭的航灯,指引着他归家的方向。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心中充满了期待。 “爹!爹回来了!” 还没等他走到院门口,一道小小的身影就跟小炮弹似的从门槛后旋风般冲了出来,带着一阵欢快的喊叫。 是小雪! 小丫头眼尖得很,像只嗅到松子香的小松鼠,一下子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小脑袋在他沾着寒气的裤腿上使劲蹭着。 “慢点,慢点跑,看路,别摔着。” 陆青山放下背上的东西,感受着女儿的依恋,心中一片柔软。 他笑着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头顶,将她抱了起来。 林月娥也闻声从屋里迎了出来,身上还系着打了补丁但干净的围裙。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陆青山身上,看到他平安回来,眼神中那份担忧明显松弛了些。 随即,她的视线便被地上那个用粗布包裹得方方正正的木盒子吸引了。 那盒子不大不小,透着一股子新奇。粗布包裹下,依稀能看出木头的轮廓,带着一股隐约的、新漆的味道,是她从未见过的。 “青山,你……你背回来的这是啥?” 她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陆青山先将米面拎进屋,稳稳地放到墙角码好。 然后,他才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郑重地抱起那个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炕桌上。 小雪也从陆青山怀里挣脱下来,踮着脚尖,伸长了小脖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纯粹的好奇和渴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神秘的“大盒子”。 “给你们娘俩买了个新玩意儿,保准你们喜欢。” 陆青山故意卖了个关子,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伸出手,在妻女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地、一层层地揭开了包裹在木盒外面的那层粗布。 一个红彤彤、亮晶晶的木头匣子,在昏黄的油灯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容。 红色的漆面光滑温润,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匣子正面还有几个圆溜溜、亮晶晶的旋钮,看起来就十分精巧。 “哇——!” 小雪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喜的低呼。 她的小手忍不住伸过去,想碰又不敢碰似的,指尖轻轻在那光滑冰凉的漆面上点了一下,又像触电般赶紧缩了回来,大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莫不是……收音机?” 林月娥也睁大了眼睛,她捂住了自己的嘴,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收音机啊!她只是在镇上供销社最显眼的橱窗里远远瞧见过这稀罕物,听说那是城里大干部家里才有的金贵东西,寻常人家哪敢奢望。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男人,竟然会把这样的东西带回家。 “对!就是收音机!上海红灯牌的,最新款!” 陆青山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得意和满足的笑容,声音也比平时洪亮了几分。 “以后啊,咱们家也能听听新闻,听听国家大事,月娥你也能听听戏曲解解闷,小雪也能听故事、听儿歌了!” 他从兜里掏出新买的几节“前进”牌大号电池,拆开包装纸,发出“呲啦”一声轻响。 然后,他熟练地打开收音机后盖,按照正负极,将电池一节节小心地装了进去,“咔哒”一声,电池卡紧。 “爹,爹,这个红匣子真的会说话吗?它肚子里是不是藏着小人儿呀?” 小雪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满眼都是纯真的期待和好奇,小手紧紧抓着陆青山的衣角。 “当然会!它不仅会说话,还会唱歌呢!唱得可好听了!” 陆青山笑着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开始轻轻转动收音机面板上其中一个最大的调谐旋钮。 “滋啦……沙沙……滋啦啦……” 收音机里先是传出一阵电流的杂音,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里面窃窃私语,又像是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 小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小身子猛地往林月娥身后躲了躲,只露出一双好奇又有点害怕的眼睛偷偷张望着。 陆青山耐心地又微调了一下旋钮。 突然,一阵清晰而洪亮的歌声毫无预兆地从那个红色的木匣子里飘了出来,充满了整个简陋的小屋。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歌声嘹亮激昂,充满了蓬勃的力量和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响了!响了!爹!它真的在唱歌!它真的会唱歌!” 小雪一下子从林月娥身后钻了出来,所有的害怕都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小嘴张成了“o”型,随即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激动地拍着小手,围着炕桌上的收音机又蹦又跳,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她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和不可思议的光彩,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比窗外夜空中的星星还要明亮。 “里面是不是真的藏着好多好多小人儿在唱歌呀?他们怎么钻进去的呀?” 小丫头又好奇地凑近收音机,小脑袋歪着,想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孔里看出个究竟来,仿佛那里面藏着一个奇妙的新世界。 林月娥也彻底怔住了。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碰了碰那光滑温润的红漆木壳,感受着从里面传出的细微震动和歌声。 收音机啊…… 这真的是她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 她低下头,不想让陆青山看到自己此刻的失态,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浅浅的、温柔的梨涡。 悠扬的音乐声和播音员清晰标准的普通话,从那台崭新的红灯牌收音机里缓缓流淌出来。 回荡在这个简陋却因为爱而变得无比温暖的小小的土坯房里,也回荡在一家三口的心田之上。 第77章 倒票李来访,熊皮猪皮讨价还价 天刚蒙蒙亮,陆青山就起了床。 他悄无声息地捯饬着院子,将几张熊皮和野猪皮从土墙边的棚子里小心翼翼地搬了出来,摊在院子正中晾着。 晨雾裹着寒气,让那些毛皮上的霜气微展着水珠闪着微光。 陆青山蹲在院子里,用手指轻轻梳理着那张熊皮上的绒毛,心里思忖着今天的谈判。 熊胆卖了大价钱,熊肉填饱了全村人的肚子,现在连这张皮子都要变成真金白银,黑熊皮是块宝贝,能做高档衣裳。 金虎晃着尾巴,从屋里钻出来,围着摊开的熊皮绕了两圈,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鼻子贴近皮毛嗅了嗅,又迅速退后几步,警惕地盯着熊皮。 “不怕,这玩意儿已经没命了。” 陆青山拍拍金虎的脑袋,“以后你长大了,咱们一起进山,遇到活的再吼也不迟。” 金虎歪着脑袋,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可眼睛还是不时瞟向那张熊皮,一副信不过的样子。 “呦,陆老弟,一大早的就忙活呢!”一个尖细的嗓音带着刺耳的笑声从院外传来。 倒票李来了,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半个时辰。 他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急不可耐地推开院门,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那张摊开的熊皮上。 “哎呦我的妈呀!” 倒票李像被雷劈了似的,一下子蹿到熊皮跟前。 膝盖一弯就跪在了熊皮边上,双手不住地在上面摸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得有十多平尺吧?” “十二平尺,不会再少。”陆青山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倒票李咽了口唾沫,目光扫过那几张码放整齐的野猪皮,又回到熊皮上,眼里闪烁着贪婪和犹豫交织的光芒。 “这皮子……处理得真好,没毛孔破损,没刀口,连熊头都保存完整,还有熊掌垫子……” 他边说边摸,十指在皮毛上轻轻抚过,仿佛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 陆青山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等着他开价。 金虎趴在一旁的台阶上,死死盯着倒票李的一举一动,只要他稍有异动,立刻就会扑上去。 这幼犬的护家本能,已经显露无疑。 “陆老弟,这批皮子,我给你八百块钱,外加一百斤粮票,你看行不?” 倒票李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试探。 “一千三百块,外加三百斤全国粮票。”陆青山语气坚定,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 “嘿!老弟,你又瞎整,这价钱张口就来,怎么不去抢啊!” 倒票李夸张地一拍大腿,面露难色。 “抢?”陆青山眉头一挑,“李哥,我可是拿命换来的熊皮,差点变成熊粪!这价格还抢?你说说,今年谁能猎到这么大一头黑瞎子?有几个人敢跟它单挑?整个镇上,打听打听,现在陆青山的名号谁不知道?” 倒票李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陆青山如今说话这么硬气。 他心里嘀咕:这有来有去几回交易,跟这陆青山也算熟识了。这小子变化太大了,听说以前打媳妇骂哑巴欺软怕硬的陆癞子,如今成了敢碰黑瞎子的硬茬子! “老弟,别生气,别生气。”倒票李连忙堆起笑脸,“我这不是按行规来嘛,买卖嘛,总得讨价还价。这样,我加价,九百块,外加一百五十斤全国粮票。” 场面一度陷入僵持。 “九百五十块钱,外加两百斤全国通用粮票,一分不能再多。”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倒票李终于松口,摸出油腻腻的布夹子,抽出一沓票子和一叠粮票,摊在窗台上。 “你数数,一张不少。” 陆青山接过钱和票,仔细点验。 手指翻飞间,那些钱票在他手中整整齐齐地码放好,动作干净利落。 倒票李看得十分眼热,暗自琢磨,这小子手上功夫不差,数钱的模样,绝对是个老手。 “没问题,你可以把皮子运走了。” 陆青山收好钱票,点点头。 倒票李赶紧招呼外面等候的伙计进院,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熊皮和野猪皮卷好,扛上肩膀。 “陆老弟,”临走前,倒票李突然凑近陆青山,压低声音道,“开春后,山里的好东西多啊。春茸、肉蘑、獐子皮、梅花鹿茸……只要你有货,价钱咱好商量,保证让你满意!” “我记住了。” 陆青山微微颔首,目送他们离去。 金虎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庆祝这些“大敌”的离开,随后得意地摇着尾巴回到陆青山身边。 陆青山笑着摸了摸它的头:“不错,小家伙,长大后跟着我进山,有你立功的机会。” 林月娥隔着窗户望着院子里的一切,眼里闪着惊讶的光彩。 昨天,陆青山带回收音机,今天又是一大笔钱进门,她有些恍惚,仿佛做梦一般。 待倒票李一行人走远,陆青山回到屋内。 林月娥正和小雪忙着准备早饭,小丫头穿着崭新的棉袄,脸蛋红扑扑的,在灶台边乖巧地递着干柴,蹦蹦跳跳,活泼得像只小麻雀。 “娘,这块肉是不是可以放进锅里了?” 小雪指着案板上的一小块肉,眼睛一眨一眨的。 林月娥宠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再等等,等水开了再放,这样煮出来才好吃。” 小雪点点头,一脸认真,好像在记忆这个烹饪秘诀。 “爹爹,你刚才卖熊皮了吗?那个瘦猴子似的叔叔给了很多钱吗?” 小雪眨巴着大眼睛,天真地问道。 陆青山噗嗤一笑:“瘦猴子叔叔?那是李叔叔,可别当着他的面这么叫,他会不高兴的。” 小雪捂着嘴咯咯直笑,龇着小白牙的模样可爱极了。 陆青山靠在门框上,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暖烘烘的。 前世他错过了多少这样的时刻啊,错过了女儿成长的每一个细节,错过了这些本该拥有的幸福。 “那人给了多少钱?” 林月娥问道,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好奇。 “九百五十块,外加两百斤全国粮票。”陆青山走到炕边,从怀里掏出那沓钱和票,轻轻放在炕桌上。 接着,他又从内衣口袋里掏出昨天从镇上带回来的三千五百块钱,一并放在那儿。 “昨天买粮,我用的身上的零钱,我这还有四十多,够用了。这些整钱和票,都交给你保管。”他望着林月娥,语气郑重。 林月娥怔住了,手上的活儿也停了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那厚厚一沓钱票,眼神复杂,既有惊喜,也有些不安。 那可是四千多块钱啊! 加上之前藏在柜底的钱,快要上万了! 还有一堆票证! “青山,这……这钱太多了,我不知道怎么……”她有些慌乱,声音微微发颤。 “月娥,咱们早就说好了,家里的事,就由你来管。”陆青山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林月娥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那里面只有一片清明和坚定。 “我会教你记账,怎么摆弄钱,怎么花钱。咱们得为盖新房子、置办家当、买牲口农具,用钱挣钱做打算。” 陆青山的语气柔和而耐心。 林月娥点点头,眼里带着感动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 “爹爹,咱家有钱了,是不是可以买好多好多鸡蛋吃?”小雪凑过来,小手撑在炕桌边,好奇地望着那些钱票。 陆青山大笑着将女儿抱起:“可以呀!不仅能买鸡蛋,还能买新衣服、新鞋子,盖大房子,让小雪有自己的小床小桌子!” “真的吗?” 小雪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以有自己的小房间吗?就像刘富贵叔叔家的二姨那样?” “当然可以!”陆青山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咱们家的新房子,要盖得比镇里谁家的都好!” “哇!”小雪兴奋地拍起小手,“那我能不能养只小兔子?我想让它跟金虎做朋友!” 陆青山和林月娥相视一笑,陆青山点头。 “当然可以,等开春了,爹去山里给你逮一只小野兔回来。” 林月娥轻声责备:“别胡说,让孩子听见了,以后得意忘形可不好。” 但她眼角的笑意却出卖了她。 第78章 收音机里戏声扬,父女互动暖人心 吃过早饭,陆青山去找赵铁柱和刘富贵来他家一趟。 太阳渐渐升高,初春的阳光洒在院子里,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赵铁柱和刘富贵来了,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疑惑和期待。 “铁柱,富贵,你们来了。” 陆青山热情地将他们让进屋。 金虎摇着尾巴,在他们脚边转来转去,体型比一个月前明显大了一圈,眼神也更加机警。 “这小家伙长得真快!”赵铁柱蹲下身,笨拙地摸了摸金虎的脑袋,“再过个把月,就能带它上山了。” “别急,让它再长长肉,结实结实,入夏再带它进山。”陆青山道,“不过那时候,咱们可就不是进山打猎那么简单了。” 刘富贵挠挠头:“青山哥,啥意思?” 陆青山眼睛一亮:“咱们要组建一支真正的狩猎队!专门进山打猎,捕捉山货!铁柱负责大型猎物,富贵负责陷阱和小型猎物,我来做队长,负责整体行动。” 赵铁柱和刘富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浮现出兴奋的神色。 陆青山把准备好的一百斤粮票,分成两叠,推到两人面前:“我把村里拿回来的皮子卖了,钱我留下最近要用,这些票就算是你们上次进山应得的额外分红,按之前说好的,一人五十斤。” 两人愣住了,随即,赵铁柱那张老实巴交的脸涨得通红,刘富贵也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青、青山哥,这、这太多了吧?”赵铁柱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看着那叠粮票。 “不多,这是你们应得的。”陆青山语气坚定,“来,收好,拿回家给家里添口粮。铁柱,你娘的药钱够不够?” 一提到老娘,赵铁柱眼圈都红了:“够了,够了,家里还有钱和粮票呢,够买大半年的药了!” 刘富贵小心翼翼地收起粮票,手指微微发抖:“谢、谢谢青山哥!” 他们像捧着宝贝似的,将粮票仔细收好,装进贴身的口袋里。 这时代,有钱不如有粮,这些粮票,就是实实在在的命根子。 “青山哥,以后有啥活儿,你尽管吱声,俺们随叫随到!” 赵铁柱憨厚地拍着胸脯,那粗糙的大手拍在胸口,发出“啪啪”的闷响。 “就是就是,青山哥你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刘富贵抿着嘴笑,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副狡黠的模样,“就算是进老虎窝,俺也跟着青山哥。” “得了吧你,”赵铁柱推了刘富贵一把,“老虎出来你第一个就跑没影了。” 三人大笑起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难得的轻松气氛。 陆青山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明天有空来我家,我教你们认识几种山里的药材,开春后咱们进山,除了打猎,还得留心这些值钱的东西。” “啥药材?”刘富贵凑近一步,眼睛里闪着精光。 “人参?鹿茸?熊胆?”他挨个数着,越说声音越小,似乎怕被外人听见这些值钱的字眼。 “人参哪有那么好找,”赵铁柱翻了个白眼,“青山哥肯定是说灵芝、猴头、天麻这些吧?” 陆青山笑而不语,只是伸出食指点了点刘富贵的脑门:“你小子倒是会想,等明天再说,先把这些粮票拿回家放好。” 两人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期待,捧着粮票小心翼翼地告辞。 送走了赵铁柱和刘富贵,陆青山回到屋里,看见林月娥正带着小雪在收音机旁边听戏。 林月娥小心翼翼地转动着旋钮,戏曲的唱腔从收音机里流淌出来,小雪听得入了迷,跟着唱腔咿咿呀呀地学。 “啊——嘿——” 小雪拖着长音,模仿着戏曲里的唱腔,自己还挥舞着小手,学着戏曲里的动作。 林月娥被女儿滑稽的模样逗笑了,捂着嘴笑出了声:“小雪,你这是唱的啥戏呀?” “我唱的是……”小雪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我唱的是打老虎的戏!” “打老虎?”林月娥一愣,又笑了起来,“这明明是《五女拜寿》,哪有打老虎?” “我就要唱打老虎!” 小雪噘着嘴,表情倔强,“爹爹说过,他能打黑瞎子,我也要会打老虎!长大了保护娘!” 金虎卧在炕角,耳朵警觉地立着,听见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都会抬起头张望一眼,偶尔冲着小雪挨它太近的时候“呜呜”低吼两声,却从不真咬她。 陆青山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心头泛起一阵温暖,却又想起前世没能守护的妻女,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爹爹快来!”小雪发现了他,欢呼着扑过来。 陆青山一把抱起女儿,亲了亲她肉嘟嘟的小脸蛋:“我们小雪以后要是会打老虎了,可不许欺负爹爹啊!” “我只欺负坏人!”小雪眼睛亮晶晶的,“爹爹是好人,我要保护爹爹!” 晚饭后,一家三口挤在温暖的炕上。陆青山拿出几张皱巴巴的旧报纸,在上面画着草图。 “新房子就盖在村西头这块地方,套个大大的院子,正屋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后院还能搭个棚子养几只鸡鸭。” 陆青山一边画一边解释。 “这儿还要打口井,水甜着呢。” 他在图上点了点,“这边种些菜,旁边弄个小花园,让你娘种些花。” “花?”林月娥惊讶地看着他,这在村里可是稀罕事,种地的人家谁会浪费地方种花? “对,种花,”陆青山眼神温柔,“让咱家的院子四季都有颜色,夏天种牵牛花,秋天种菊花,冬天种腊梅,春天……” “春天种牡丹!”小雪突然插嘴,拍着小手。 “哪有那么容易种活牡丹,”林月娥忍不住笑道,“牡丹可是老贵了。” “那就种迎春,”陆青山接话,“黄灿灿的,像我们小雪的笑脸。” “爹爹,我的房间呢?”小雪搂着陆青山的脖子,眨巴着大眼睛问。 “在这里,正房西屋,阳光最好的地方,给我们小雪公主准备的!” 陆青山指着图纸上的一个小方格,“房间里还要做个小书桌,让小雪以后学习用。” “我能养小兔子吗?”小雪追问,眼里满是期待。 “当然可以,”陆青山点头,“等过几天,爹去山上给你逮一只小野兔回来,养在院子里。” 小雪开心地拍起小手,眼里闪着憧憬的光芒:“金虎会不会吃掉小兔子?” “不会的,”陆青山摸了摸她的头,“爹爹会训练它们成为好朋友。” “还有这里,正房东屋,是我和你娘的卧房,以后小雪要是害怕了,可以来找爹娘。” 陆青山继续介绍,林月娥在一旁听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西厢房做灶房和储藏室,东厢房一间当客房,一间……”陆青山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林月娥,“一间将来给小雪的弟弟或妹妹住。” 林月娥脸更红了,低下头不敢看他,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要妹妹!”小雪立刻抱着陆青山的脖子,在他耳边大声说,“弟弟会抢我的糖吃!” “行行行,都听我们小雪的。”陆青山大笑,揉了揉女儿的头发。 小小的屋里,收音机里传来的戏曲已经转成了夜间节目,播音员低沉平缓的声音讲述着全国各地的新闻。 陆青山用铅笔在纸上认真描绘着他们未来家的草图。 “爹爹,我的小兔子可以叫团团吗?” 小雪趴在炕桌边,小手撑着下巴,瞌睡眼惺忪却仍不愿去睡。 “当然可以。” 陆青山放下笔,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团团和金虎,一个圆滚滚,一个威风凛凛,正好配一对。” 林月娥铺好被褥,轻声道:“青山,你这么疼孩子,不像从前了。” 这句话让屋里安静了一瞬。 陆青山望向妻子,四目相对,他看到了林月娥眼中的柔软和试探,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林月娥红着脸急忙打断:“有小雪在呢。” 陆青山笑笑点点头,抱起已经昏昏欲睡的小雪:“到娘那边去睡觉,明天爹还要教你认识田地里的麦苗和豆苗,你不是想知道豆芽是怎么长出来的吗?” “嗯。”小雪软软地应着,已经揉着眼睛钻进了被窝。 陆青山吹熄了油灯,屋里只剩下微弱的炉火映照。 他走到炕头,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小雪:“明天爹去镇上打听新房子的事,再带些糖块回来。” “还要带肉包子。”小雪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 “好,带肉包子。” 金虎在炕角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将三人的身影投在墙上,宁静而温馨。 收音机里依然传来低沉的声音,像一首无声的摇篮曲,小小的屋里三人的欢笑声最终融入夜的静谧中。 第79章 醉酒逞强,酒瓶见血,林月强的妒火烧了自己 临近正月十五,湾沟镇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的小商贩摆起了各式各样的年货,喜庆的红灯笼高高挂起,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食品的香气和人们的欢声笑语。 林月强从供销社领了单位发的年货,早早下班,几包糖果点心,两瓶地产白酒,还有一小袋好茶叶。 他把东西往自行车后座一绑,正准备回家,却碰上了几个平日里混得还算熟的哥们儿。 “月强!这边呢!”一个尖嗓门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林月强抬头一看,是跟他一起在供销社库房上班的王二和老许。 他们身边还围着另外两个穿着厚棉袄的年轻人,笑嘻嘻地对着他招手。 “哥几个这是要上哪啊?” 林月强咧嘴笑道,把自行车撑好。 “可巧了,刚发了年货,正寻思找地儿喝两盅呢!走,老马家的小酒馆,我请客!”王二拍着胸脯,一脸的豪气。 林月强本想推辞,可一想到家里那个他看不上的姐夫最近发了财,心中顿时不是滋味。 最近村里人见了他都要打听陆青山的事,问他姐夫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猎了熊又赚了大钱,让他这个供销社的“正式工”反倒抬不起头来。 “行啊,喝酒去,走着!” 他二话不说,扛起自行车就往巷口的小酒馆奔去。 老马家的小酒馆不大,却在镇上小有名气。 一进门,浓烈的酒气和油烟味便扑面而来。 几张低矮的木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大都是附近的工人和农民,趁着过节喝两杯。 林月强一行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老板!上菜上酒!”王二大声嚷嚷,那架势像是要把小店的顶掀翻。 不多时,一桌简单的下酒菜和两瓶当地产的高粱酒摆上了桌。 林月强也不客气,接过王二递来的酒杯,仰头便是一口闷。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流在胸腹间蔓延开来。 林月强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开始泛起红晕。 “月强,听说你姐夫现在发财了?打的什么熊来着?”老许夹了块猪头肉,含糊不清地问道。 林月强脸色一僵,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闷:“什么发财,还不是赶山打了几只野物,吹得跟什么似的。” “我听说熊胆能卖好几千呢!他是不是在咱们那还买了收音机?”王二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林月强猛地拍了下桌子:“啥收音机不收音机的!以前村里就咱家有个收音机,还是二舅给的,现在倒好,他陆青山也有了!听说还是红灯牌的新款,比咱供销社库房里的都高级!” 一旁的年轻人起哄道:“月强,你这小舅子当得憋屈啊!姐夫翻身了,也没帮衬帮衬你,见面代答不理的,你这脸往哪搁?” “滚蛋!” 林月强怒骂一声,却又无可奈何地灌了口酒,“我倒要看看他能嘚瑟多久!” 酒过三巡,林月强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他开始大倒苦水,数落起陆青山的种种“不是”。 “那小子,以前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懒汉,赌博、酗酒、打老婆,啥缺德事都干!现在他妈的走了狗屎运,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山林猎户,连刘主任见了都得笑脸相迎……” 林月强越说越激动,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邻桌几个喝得半醉的汉子不时投来不善的目光。 “听说村里人都管他叫‘陆猎户’了,狗屁!前几个月还是‘陆癞子’呢!”林月强往嘴里倒了口酒。 “哎,你那边的,小声点!”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终于忍不住了,拍了拍桌子,“吃饭呢,老吵吵什么!” 林月强被酒精冲昏了头脑,不但没停下,反而声音更大了:“关你屁事!老子在跟朋友说话,你瞎插什么嘴!” “你骂谁呢?”壮汉猛地站起身,凳子都被带倒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几个同桌的汉子也纷纷放下碗筷,虎视眈眈地盯着林月强一行人。 王二和老许见势不妙,连忙拉住林月强:“算了算了,咱们喝酒喝酒。” 林月强却不依不饶,挣脱开王二的手,指着那壮汉的鼻子:“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啊?我二舅是李济民,镇上副书记,识相的就……” 话音未落,壮汉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揪住林月强的衣领:“你他妈谁啊?仗着家里有人就在这撒野是吧?老子还是卢家屯生产队长呢,你能咋地?” 林月强被壮汉的气势震住了,但酒壮人胆,硬着头皮回嘴:“放开我!信不信我让我二舅修理你?” “哟呵,吓死我了!”壮汉冷笑一声,随手将林月强推了个踉跄,“就你这德行,还跟人比什么姐夫不姐夫的,瞧给你能的!” 剑拔弩张之际,林月强的几个“朋友”试图拉开双方,却被壮汉的同伴一把推开。 推推搡搡间,局面彻底失控了。 林月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王二和老许也吃了几拳,鼻青脸肿。 眼看就要吃大亏,林月强猛地抄起桌上的酒瓶,爬起来就朝最近的那个人头上砸去。 “咔嚓”一声脆响,酒瓶应声而碎。 那人当场踉跄了一下,随即捂着头蹲了下去。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汩汩流出,很快在地上积成一小摊。 “打人了!打人了!”有人大声呼喊。 林月强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半截碎酒瓶子,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 那闯祸的酒劲儿顿时退了大半,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上来。 更让他绝望的是,刚才还称兄道弟的王二、老许等人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他一个人被对方的几个同伴死死按住。 “报警!快报警!” 伤者的同伴大喊,有人已经冲出酒馆向镇派出所跑去。 林月强挣扎着想逃,却被几个壮汉死死摁在地上。 他忽然想起自己姐夫陆青山前几天对他说的话:“月强,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能喝酒的地方未必是好地方。”当时他还不屑一顾,现在想来简直是讽刺。 不多时,身着制服的民警赶到现场,将林月强和受伤的男子一并带回了派出所。 伤者被紧急送往医院处理伤口,林月强则被关进了审讯室。 冰冷的铁椅子硌着林月强的屁股,让他清醒了不少。 额头上的冷汗不住地往下淌,手脚都在发抖。 他想起那人头上的血,心里一阵阵发慌。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他嘴里不停地嘀咕着,眼前浮现出电视里那些被关进监狱的犯人。 “月强大侄子,你这回捅大篓子了。” 派出所跟林月强同村的老林头叹了口气,递给他一杯热水,“伤的人可不轻,缝了好几针呢!听说是卢家屯的大队长亲戚,人家已经打电话告到县里去了。” 林月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忙问道:“老林叔,你……你帮我通知一下我二舅,就是李济民李书记!” 老林头点点头:“早打电话了,应该快到了。” 没过多久,李济民急匆匆地赶到了派出所。 他一脸严肃,眉头紧锁,看到林月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又闯祸!” 林月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李济民的腿哭诉:“二舅,救救我,是那帮人先挑事的,我就……就是一时着急,没想到……” 李济民气得胡子直抖,却也无奈,只能去找派出所负责人交涉。 可接待他的竟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民警,油盐不进,只说正好有领导在所里检查,案子要秉公处理。 正当李济民准备搬出自己镇副书记的身份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李书记,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第80章 被瞧不起的姐夫,成为最后救命稻草 李济民回头一看,是县公安局刑警队长陈志国,顿时有些尴尬。 “陈队长,你怎么在镇里?家里小辈不懂事,闯了祸,我来看看能不能……” “我是来镇里值班检查治安的,你家哪个小辈?” 陈志国表情严肃,目光如炬。 李济民不得不如实相告:“是我外甥,林月强。在酒馆跟人起了冲突,不小心伤了人,年轻人嘛,冲动……” 陈志国脸色一沉:“李书记,您身为镇领导,应该以身作则才是。我正要去审讯,伤者头上缝了七针,还在做检查,这可不是小事。” 李济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陈志国进了审讯室。 林月强看到陈志国,脸色更加惨白。 他曾在镇上听说过这位县刑警队长的威名,据说办案铁面无私,县里好几个有背景的人都栽在他手上。 面对陈志国的审讯,林月强一开始还嘴硬,但很快就被问得哑口无言。 情急之下,他突然想起陆青山似乎和陈志国走得近,曾经看到他们一起吃过饭。 “陈队长!” “是啊是啊!”林月强连连点头,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我姐就是陆青山媳妇!您问问我姐夫,他肯定能证明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人!都是酒闹的!” 他急切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一边说一边偷瞄李济民的脸色。 李济民听闻此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没想到外甥会搬出陆青山的名号,那个曾经他看不上眼的姐夫。 陈志国没有表态,只是让人给村里打了个电话。 此时的陆青山正在家里陪小雪玩耍。 金虎趴在炕角,时不时挪动身子靠近小雪,蹭一蹭她的小手。 小雪咯咯笑着,用小手指挠着金虎的下巴。 “爹爹,金虎喜欢我挠它这里,你看它眯着眼睛,好舒服的样子!”小雪兴奋地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小雪的手指最温柔啦。” 陆青山宠溺地刮了刮女儿的鼻子,“连凶巴巴的金虎都被你驯服了。” 金虎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抬头“汪”了一声,随即又享受地眯起眼睛,任由小雪抚摸。 “金虎才不凶呢!它是最好的狗狗!” 小雪辩解道,抱住金虎的脖子亲了一口,金虎乖乖地接受了这份亲昵,尾巴摇得飞快。 就在这温馨时刻,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赵老蔫急匆匆的敲门声:“青山!青山在家吗?” 陆青山起身开门,老蔫叔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青山,镇上派出所来电话,说你小舅子在酒馆打人了,现在被抓着呢!让你赶紧去一趟!” 林月娥正在堂屋灶房收拾碗筷,听到这话,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我弟弟怎么了?” 老蔫叔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就说打人挺严重的,让家里人赶紧去!” “好的,谢谢叔,我们这就去。”陆青山答道。 林月娥慌了神,急得手足无措:“青山,这可怎么办啊?” 陆青山面色沉静,起身安抚地捏了捏妻子的手:“别慌,咱们这就去看看。” 等老蔫叔出了院子,陆青山对林月娥说:“你去拿一千块钱给我吧,一会看情况再说。” 林月娥点点头,赶紧去炕下的暗格里取钱。 陆青山则抱起小雪,给她穿上厚厚的棉袄。 “爹爹,舅舅怎么了?为什么娘哭了?”小雪懵懂地问道,小手抚摸着陆青山的脸颊。 “舅舅遇到点麻烦,不小心伤到人了,我们去帮他。” 陆青山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把小雪的棉帽子戴好,又给她系上围巾,只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村长赵永年得知情况,主动让赵老蔫把骡子车赶了过来。 陆青山架上骡子车,抱着小雪,拉上林月娥,向镇上疾驰而去。 一路上,林月娥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手指绞着衣角:“也不知道月强闯了什么祸,这孩子从小就莽撞,脾气太冲……” 陆青山握住林月娥冰凉的手:“别慌,有我在。” 林月娥望向丈夫坚毅的侧脸,竟莫名地安心下来。 与从前那个游手好闲的陆癞子相比,现在的陆青山仿佛变了个人,遇事沉着冷静,让人不自觉地信任依赖。 到了派出所,陆青山先安顿好小雪,让她和林月娥在外间等候,自己则直接去找陈志国。 小雪乖巧地坐在长椅上,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警察。 “娘,警察叔叔的帽子好漂亮。”小雪悄悄对林月娥说。 林月娥紧张地握着女儿的小手,勉强笑了笑:“嗯,警察叔叔保护大家的安全。” 陆青山整理了一下衣领,直接去找陈志国。 值班室里,李济民正在跟陈志国说着什么,见陆青山进来,表情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陈队长。”陆青山点头示意。 陈志国见到陆青山,表情略微缓和了些,但依旧严肃:“青山,你来得正好。” “李书记。”陆青山又向李济民点头,语气平和却不卑不亢。 李济民有些意外地发现,眼前这个曾经的“陆癞子”,面对自己时竟然如此沉稳自然。 “青山,这事严重性你得明白。伤者头部缝了七针,初步诊断无生命危险,但右眼眼角伤到了,有轻微视力障碍风险。家属情绪很激动,一口咬定要追究到底。” 陆青山点点头:“谢谢陈队长秉公处理。我能不能先见见伤者家属?了解一下他们的诉求。” 李济民插嘴道:“青山,你小舅子这次真闯大祸了,那伤者可是卢家屯大队长啊!” 陆青山沉吟片刻:“李书记别担心,我先去和对方家属谈谈。” 陈志国微微颔首:“可以,我带你去。” 刚出派出所大门,陈志国低声道:“你小舅子情况不太好,酒后打架斗殴,还用酒瓶伤人,属于恶性伤人案件。” 陆青山摇摇头:“我和他平时没什么交集,今天我会想办法,不会给您添麻烦。” 陈志国看了陆青山一眼,点点头:“那就好。” 在前往病房路上,陆青山心中已有了计划。 第81章 陆青山的沉稳担当,李济民的震惊时刻 湾沟镇医院的白炽灯散发着惨白的光,照得走廊两侧的墙壁泛着淡黄色。 陆青山跟在陈志国身后,步子不快不慢,脸上保持着平静。 但他心里清楚,今天这事不好办。 前世他对这种酒后伤人的案子再清楚不过,当年他自己就是因为这种事进了大牢。 林月强这次闯的祸,性质恶劣,如果处理不好,轻则拘留,重则坐牢。 病房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和咒骂声:“打断他的手!老子眼睛要是真瞎了,不让他坐牢我跟你们姓!” 陈志国停在病房门口,眉头紧锁:“情绪还挺激动。” “陈哥,我自己来。”陆青山推开了门。 病房里,一个头上缠着厚厚纱布的中年人躺在床上,右眼眼角也贴着纱布,脸上有些青紫。 床边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有一个穿着干部服的中年人,眼神犀利,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你谁啊?”那干部模样的人上下打量着陆青山。 “我是伤人者的姐夫,山湾村陆青山。”陆青山站得笔直,语气恭敬却不卑微,“特意来看看伤者,向各位道歉。” “道歉有屁用!”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猛地冲上前,指着陆青山鼻子,“你小舅子瞎了我兄弟一只眼睛,这账怎么算?派出所不给个说法,我们告到县里去!” 陆青山没躲,任由那汉子的手指几乎贴到他鼻尖。 “各位先别急。”陈志国站出来,“陆青山是专程来看望和道歉的,咱们都冷静点。” 干部模样的人眯起眼睛:“你就是打熊的那个‘陆猎户’?” 陆青山微微点头:“侥幸。” 对方表情松动了一点:“我是卢家屯的支部书记,这是我的兄弟,还是我们村生产队长,七针缝着,这眼角还不知道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医生说眼角膜有伤,可能影响视力。” 那伤者呻吟一声:“大哥,我眼睛疼,看东西模糊。”声音中带着几分夸张的痛苦,但伤势确实不轻。 陆青山往前半步:“这事我小舅子确实做得不对,我代他向各位道歉。医药费、营养费,我全部承担。” 床上的伤者突然挣扎着想坐起来:“道歉有个屁用!我要是真瞎了,你赔得起吗?” 支书目光落在陆青山脸上:“你小舅子平时是不是经常惹事?” “他平时…”陆青山顿了顿,没有替小舅子开脱,“确实有些冲动,但这次是喝了酒,失了智。不过不管怎样,伤了人就是错,该怎么赔偿,只管提。”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没有为林月强开脱,也没有一味地低声下气。 床上的伤者哼了一声:“少来这套!人都打了,现在来装好人?” 陆青山目光坦然地看着伤者:“确实是来赔罪的。您的伤势我很抱歉,我已经和医院的大夫了解过了,右眼视力可能短时间会受些影响,但不会失明。我们家一定负责到底,直到您痊愈。” 就在这时,床上的伤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面色发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呼吸困难。 “小刘!”王支书吓了一跳,连忙呼喊,“快叫医生!” 陆青山眼疾手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手指快速按在伤者颈部某处,同时另一只手稳稳扶住他的背部。 这是他前世出狱后当护工练就的本能。 “别慌,气道暂时性痉挛,我帮他缓解一下。”陆青山的动作娴熟而精准,语气沉稳,没有丝毫慌乱,“会好的。” 果然,几秒钟后,伤者的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缓和下来。 一旁的亲友们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通的村民竟有如此身手。 “你还懂医?”王支书惊讶地问。 陆青山摇摇头:“在山里打猎,遇到过类似情况。认识一些应急止血和缓解痉挛的手法。” 这时医生赶了进来,检查后松了口气:“没什么大事,可能是情绪激动导致的短暂性呼吸困难。多亏这位同志处理得当。” 伤者躺在床上,眼中的敌意减弱了几分,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陆青山。 王支书向陈志国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低声交谈。 陈志国听完后点点头,走到陆青山身边:“家属的意思是,如果能当场解决医药费和误工费,可以考虑私了。” 陆青山问道:“多少钱?” 卢家屯支书伸出三个手指:“三百块。” 在这个工人月工资才二三十元的年代,三百元可不是小数目。但对现在的陆青山来说,这笔钱不算大。 陆青山低下头,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三百五十元钱,一张张码整齐,递到卢家屯支书手里。 “这是三百五十元,多的五十元是表示我们的歉意,希望您多买些营养品。” 支书显然没想到陆青山这么爽快,愣了一下才接过钱:“你…你随身带这么多钱?” 陆青山笑笑:“出门在外,也就带了这些。”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底气何在。 伤者的几个亲友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解决。 他们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拖拉几个月的纠纷。 “这钱也太好拿了吧?”一个年轻汉子小声嘀咕,却被卢家屯支书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卢家屯支书数了数钱,对伤者说:“老刘,你看这事儿…” 伤者盯着陆青山看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算了,钱到位了,我也不想大过节的闹得不痛快。不过那小子得亲自来给我道歉!” “这是自然。”陆青山转向陈志国,“陈队长,可以把我小舅子带来吗?” 很快,林月强被带到了病房。他脸色苍白,双腿发软,看到姐姐和姐夫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侥幸。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刘师傅道歉!”陆青山沉声道。 林月强吓得一哆嗦,连忙上前对着床上的伤者九十度鞠躬:“对不起刘师傅,我喝多了,冲动伤人,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伤者冷哼一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在派出所办理和解手续时,李济民全程目睹了陆青山的处理方式。 从刚开始的冷静分析,到与陈队长的熟络交谈,再到面对受害者家属时的沉稳应对,以及最后拿出钱财时的果断。 这一切都让李济民感到震惊。 他原本以为这次林月强惹下的麻烦,需要他四处托关系、找人情怕是都不好解决。 没想到陆青山几句话,几百块钱,就把事情摆平了。 第82章 重生之路:不再迷途 “青山,你这钱…” 李济民欲言又止,想问问陆青山哪来这么多钱,又觉得不妥。 “李书记,钱的事您别操心,这是我打猎挣的。” 陆青山平静地说,“比起钱,我更担心月强以后还会惹事。” 李济民点点头,心中对这个曾经的“陆癞子”有了全新的认识。 签完和解协议,李济民拉着林月强来到陆青山面前:“月强,你今天要是没你姐夫,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你得向你姐和姐夫保证,以后绝不再喝大酒、打架斗殴!” 林月强如梦初醒,看着姐姐红肿的眼睛和姐夫平静的面孔,忽然感到一阵羞愧:“姐,姐夫,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惹事。” 陆青山看着这个曾经瞧不起自己的小舅子,心中没有半点优越感,只有一丝怜悯。 如果不是重生,他可能比林月强更不堪。 “走吧,送你回家。”陆青山简单地说。 “姐夫,我…”林月强欲言又止,脸上挂不住,“那三百多块钱,我…” “别提钱的事。”陆青山打断他,“记住今天的教训就行。” 林月强低下头,不敢再看陆青山的眼睛。 送陆青山一家离开派出所时,陈志国把他拉住:“青山,马六那伙人的案子已经判了。马六因多次盗窃、入室抢劫未遂且持械伤人,数罪并罚,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赵老三、赵老五也因盗窃抢劫罪各判了半年。” 陆青山点点头:“多谢陈队长,这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陈志国拍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对了,你申请的狩猎证和持枪证,我已经帮你递上去了。材料很充分,正赶上县里几个领导聚餐时国营饭店张主任提起你了,都对你印象不错,估计问题不大,安心等消息吧。” “真的?”陆青山眼前一亮,这可是他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有了合法的狩猎证和持枪证,他进山打猎就再也不用担心被森林巡山公安抓个正着了。 “太谢谢了,陈大哥!这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林月强听到“持枪证”三个字,眼睛瞪得溜圆,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那可是连镇上民兵连长都申请不下来的东西!他震惊地看着自己这个曾经的窝囊姐夫,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能持枪?这得多大的关系啊?” 林月强小声嘀咕,随即又看了看陈志国对陆青山的态度,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别瞎琢磨,”陆青山瞥了他一眼,“这是按规矩来的,不是什么关系。” 陈志国点点头:“县里正在整顿狩猎管理,像你姐夫这样的专业猎手,持证打猎反而更好管理。” “你小舅子这事,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这么处理的。”陈志国压低声音,“下不为例。” “明白。以后我会看好他。” 陈志国拍拍他的肩膀,目光中带着赞许。 回家的路上,陆青山把林月强的自行车放在骡子车上,赶着骡子车拉着一家人向前营村进发。 林月强坐在骡子车上,不再像往常那样喋喋不休,而是沉默寡言,目光复杂地看着赶车的陆青山。 三百多块钱啊,他在供销社干一年都挣不到这么多,姐夫却像甩纸片一样拿出来了。 车轮碾过土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雪已经倚在妈妈怀里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林月强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那个,姐夫,”他清了清嗓子,“你和陈队长关系真好。” 陆青山淡淡地说:“他是好人。” “比我二舅还厉害,”林月强低声感叹,“今天没你在,我怕是要被关起来。” “这就长记性了?”陆青山回头看了他一眼,“多读点书,少喝酒,把正事做好。你在供销社不错,好好干,以后有出息。” “青山…”林月娥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感激和温柔,“今天要不是你,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青山没有转头,只是说:“家人有难,这是应该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林月娥眼眶再次湿润。 到了前营村,林月强下了车,卸了自行车和年货,站在自家门口,第一次主动向陆青山低头。 “姐夫,姐,今天…谢谢你们。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青山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但不乏严厉:“记住你说的话。想过好日子,就得走正道,靠自己本事。要想改变自己,先从手上的活儿做起。” 林月强点点头,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姐夫,等过几天我请你喝酒。” “不用了,”陆青山摇头,“酒这东西,少碰为妙。” 林月强猛地一愣,随即讪笑几声,挠挠头:“也是,也是。” 骡子车再次前行,小雪在睡梦中咕哝着什么,嘴角还挂着口水。 “爹爹…打老虎…”她在梦中嘟囔。 林月娥把女儿抱紧些,笑道:“这孩子,做梦还想着老虎呢。” 夜色渐深,远处的山林像是一条沉睡的巨兽。 “明天就是十五了。”陆青山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今年的年,和往常不一样了。” 林月娥靠近了些,小声说:“是啊,不一样了。”她的手悄悄地碰了碰陆青山的手臂,直接挽了上去。 她望着丈夫的侧脸,在星光下显得格外坚毅。 她忽然明白,自己心中那个曾经令她心动的少年,又回来了。 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而是更加成熟、更有担当的男人。 骡子车缓缓驶入村口的小路,车轮碾过松软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冬夜里最温柔的摇篮曲。 村口的老槐树上,一只夜枭忽然飞起,扑扇着翅膀消失在夜色中。 金虎的耳朵似乎听到了主人的脚步声,远远地就开始汪汪直叫。 “这狗也太警觉了,”林月娥轻声道,“离老远,还没进院呢。” “是呢,”陆青山望向远处,“它守着家,等着我们回去。” 人在世上,总有迷途。 但只要能找到归家的路,无论多么坎坷,那都是值得的。 陆青山望着前方的道路,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次,他不会再走错了。 第83章 谋划未来,拿下三十亩地 正月十五一过,年味儿渐渐散去,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节奏。 陆青山每日除了陪妻女、料理金虎、带赵铁柱和刘富贵上山下猎套,采采药材以外,雷打不动的事儿就是守着那台红灯牌收音机。 偶尔滋滋啦啦的杂音掩盖不了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每一条新闻、每一段报纸摘要,他都竖着耳朵听,尤其是那些关于经济、关于政策的。 “鼓励集体副业、家庭联产承包、多种经营……” 陆青山在本子上一一记下这些新词,眼中闪着光。 前世这些政策他都经历过,但没抓住机会,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错过。 离个体经营放开的日子,1981年的夏天越来越近了,他得提前做准备。 最要紧的就是地。盖房子得有宅基地,以后想发展产业,还得有足够的土地。 这天,陆青山带着几包烟、几块糖,去了村公社。 生产队长赵大志也在,两人正坐在八仙桌边上下象棋。 “永年叔,大志叔。”陆青山进屋打招呼,把东西放在桌上。 赵永年一看到陆青山就乐了:“青山来了,快坐,别客气。” 赵大志也笑着点头:“你可是稀客,快坐。” 陆青山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叔,今天来是有个事儿想跟您二位商量。我想在村里申请块宅基地,面积想大点儿,除了盖新房,还想留点地方,以后搞点种植养殖。” 赵永年和赵大志对视一眼。 自从陆青山变了样儿,又是打黑瞎子野猪又是换钱解决粮票,村里人都看在眼里,谁不说句好。 这份本事,村里可找不出第二个。 “这事儿好办,”赵永年痛快地说,“村里西头那片荒地,三亩多呢,靠着河,阳光也好,一直空着。村里人少,宅基地足够用,你去看看,要是合适,就给你了。按你家人口出宅基地文书,其余的算你开的荒地。” 赵大志也跟着说:“那片地,还有周边的三十几亩,都算村里的机动地。村里人少,你先挑地方盖房,剩下的也紧着你用,你给开出来种点儿啥养点啥,村里也支持。到时候也给你出个证明文书。” 陆青山心里一阵激动,没想到这么顺利。 宅基地,加上周边的荒地,三十几亩地,足够他大展拳脚了。 “谢谢永年叔,谢谢大志叔!”他由衷地道谢,“这片地我看了,挺好,就它了。” 谈话间,陆青山注意到赵大志又咳嗽了几声,声音里带着闷响,面色也比年前腊黄了些。他心里一紧,前世听村里人说,大志叔好像就是拖延了病情,后来…… “大志叔,”陆青山斟酌着开口,“您这咳嗽得厉害,脸色也不太好。抽空去县医院看看吧,别觉得是老毛病就不在意,小病拖成大病可就麻烦了。” 赵大志摆摆手,不以为意:“老毛病了,抽烟抽的,再加上村里事儿多,累的。歇歇就好了。” 陆青山知道他没听进去,心里暗下决心,等开春事情多起来之前,自己得想办法“押”着他去医院做个检查。 他接着把更长远的规划告诉了两位村干部:“等房子盖起来,我想利用这块地,种点儿有经济价值的药材,再试试驯养点儿山林里的动物。” 赵永年眼睛一亮:“药材?你懂这个?” “略懂一点,”陆青山谦虚道,“山里有些野生的,我认得几种,想试着种种看。” “那驯养山林动物是怎么回事?”赵大志来了兴趣,“你是说像养鸡鸭一样养野鸡野兔?” 陆青山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野鸡肉质好,野兔繁殖快,还有四条腿的,我先试试,要是养成了,比家禽家畜值钱多了。” 赵永年和赵大志听得眼睛发亮。 这些他们听都没听过,但听着就觉得有奔头。 陆青山的能力他们信得过,要是他真能搞起来,那山湾村可就有了新的致富路了。 “青山,你要真能搞成功,可不能藏着掖着啊,”赵永年说,“带着大伙儿一起干,村里肯定全力支持!” 陆青山笑道:“叔,这事儿目前还在琢磨阶段,等我摸索出经验来了,肯定想着乡亲们。咱们村到时候可以搞个合作社啥的,大家都有奔头。” “合作社?”赵大志皱眉,“那不是集体的吗?” “不一样,”陆青山解释道,“现在政策变了,鼓励多种经营,我听广播说的,合作社可以自己管理,自负盈亏。” 赵永年拍了拍桌子:“好啊!你小子消息真灵通!这事儿定了,地给你批,你尽管放手干!” 从村长家出来,陆青山心里踏实了不少。 地的事儿解决了,下一步就是准备盖房子的材料和请人了。 回到家,小雪正和金虎在院子里玩儿。 金虎现在个头蹿得快,四肢有力,毛色油亮,瞧着就威风。 它对小雪寸步不离,只要小雪在院子里,它就乖乖地守着,眼神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爹爹回来啦!”小雪看见陆青山,欢快地跑过来,“金虎今天抓了一只老鼠,可厉害了!” 陆青山蹲下身,摸摸女儿的头:“是吗?那咱们金虎真是个好猎手。” 金虎听到主人的夸奖,尾巴摇得更欢了,围着陆青山转了两圈,然后突然警觉地看向院外,耳朵竖了起来。 “怎么了?” 陆青山顺着金虎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只老鼠正从远处的草丛中窜过。 金虎看向陆青山,似乎在等待命令。 陆青山轻轻摇头:“今天不用去,让它跑吧。” 金虎竟然真的安静下来,趴在地上,只是目光仍然紧盯着那只老鼠消失的方向。 陆青山心里明白,这是【山野之心】的加成。 金虎不仅遗传了优秀的猎犬基因,更重要的是,它能隐约感知到山林里的气息,甚至听懂他一些模糊的意念指令。 “青山,地的事情谈得怎么样?” 林月娥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针线活。 “批下来了!”陆青山兴奋地说,“西头那片荒地,三亩多,还有周边三十几亩机动地,都给咱们用了!” “真的?”林月娥惊喜地瞪大眼睛,“那么大一片地?” “是啊,永年叔和大志叔都同意了,”陆青山点头,“咱们可以好好规划一下了。” “那房子什么时候开始盖?”林月娥问道。 “等开春土化冻了就动工,”陆青山说,“现在先把图纸画好,材料也得提前准备起来。” 陆青山坐在炕桌边,拿出纸和笔,开始绘制新家的草图。 前世他住的破房子一辈子也没翻修过,后来去县里去市里,这房子也就塌了平了。 这辈子,他要给妻女一个宽敞明亮的家。 “院子要大,得留地方种菜、养鸡,”陆青山边画边说,“房子要砖瓦的,不用土坯了,结实暖和。” 林月娥和小雪坐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画图的样子,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爹爹,我们的房间要最大!”小雪趴在桌边说。 “好,给小雪公主最大的房间。”陆青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青山,灶房要通烟道,这样方便生火。”林月娥在一旁提醒道。 “嗯,想到了,还有澡房,得砌个小炕,冬天也能洗澡。”陆青山补充道。 “真的能有澡房吗?”小雪眼睛亮晶晶的,“那我冬天也能洗澡了?” “当然,”陆青山点头,“还要给你做个小木盆,专门给你洗澡用。” “太好啦!”小雪高兴地拍手,“我要告诉金虎,我们要有新家了!” 金虎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看,然后又趴下了,但尾巴还是轻轻地摇了摇。 “对了,”陆青山突然想起什么,“咱们还得专门给金虎盖个窝,冬暖夏凉的那种。” “它不是睡在屋里吗?”林月娥问。 “以后院子大了,得让它在院里守着,”陆青山解释,“再说了,它也得有自己的地盘不是?” 林月娥点点头,继续看着陆青山画图纸。 她注意到丈夫画的院子里,还专门规划了一块地方,用来处理猎物和存放工具。 “这是什么?”她指着图纸上的一块区域问道。 “这是加工区,”陆青山解释,“以后咱们搞种植养殖,还得有专门的仓库和加工点。” “你想得真周到,”林月娥感叹,“我都没想到这么远。” 陆青山抬头看了看妻子,笑道:“咱们得为将来打算啊。这辈子,我要让你和小雪过上最好的日子。” 林月娥脸上微微发热,低下头继续做针线活,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一家三口围在一起,描绘着未来的家,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窗外,冬日的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照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第84章 不只打猎这么简单!青山哥的野心! 开春时节,林间薄雪初融,微风拂过,山湾村笼罩在清晨的薄雾中。 陆青山早早起床,坐在炕头翻看着自己绘制的药材图谱,指尖轻轻划过墨线勾勒出的叶片与根茎,准备着今天的“授课”。 院门“叩叩”响了两声,陆青山抬头。 赵铁柱那颗硕大的脑袋先探了进来,他肩上扛着一捆码得整整齐齐的干柴。 身后跟着个头小了一圈的刘富贵,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布袋。 “青山哥,我们来啦!”赵铁柱走进院子,把干柴往灶房门口一放,脸上是标志性的憨厚笑容。 刘富贵则麻利地闪进院门,布袋里鼓鼓囊囊:“陆…陆哥,我家那几只老母鸡争气,下了些蛋,给小雪补补身子。”说着,他把布袋递给迎出来的林月娥。 自打跟着陆青山进山得了几次实在的好处,这两位成了陆家的常客。 每日里不是送柴就是送些山货鸡蛋,村里人都笑称他们是陆青山身边的“哼哈二将”,现在比亲兄弟还热络。 “进来吧,锅里有热水,先暖和暖和,刚好要开讲了。” 陆青山招呼道,将自己整理的图谱摊在炕桌上。 西屋不知何时已成了临时的“讲武堂”,泥坯墙上用木炭勾勒出附近山林的大致走向,还贴了几张陆青山手绘的常见猎物特征图,线条粗犷却抓住了神髓。 “爹爹要讲课啦!”小雪从东屋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两只小手攥着个陆青山昨晚刚给她削的兔子小木雕,木雕的耳朵缺了一小块,是金虎啃的。 林月娥端着热水和几碗飘着红枣的山楂茶跟在后面,热气腾腾:“天还凉,先喝碗热茶暖暖身子。” 赵铁柱、刘富贵接过茶碗,热乎乎的温度从掌心传到心里,咧嘴笑道:“谢谢嫂子!” “坐,”陆青山指了指炕沿,“今天我们说正经的。”他摊开自己画的草图,“春天到了,山里头憋了一冬的劲儿都要往外冒,各种药材也要发芽了,咱们得抓紧时间学,不能错过了好时候。” 赵铁柱搓搓手,放下茶碗,憨笑道:“陆大哥,俺就等着你这一课呢!以前俺爹也教过俺一些,可俺这脑子,记不住几个。” “铁柱,你力气大,以后采药、挖药的重活离不开你,所以今天重点教你认药。” 陆青山指着图谱上的几种草药,“这是人参,七叶一枝花,底下坠个小娃娃;这是丹参,根是红的,活血化瘀;这是黄芪,补气的,叶子像小铜钱串起来;还有五味子、贝母、柴胡、板蓝根、桔梗、生地黄、白术、金银花、半夏……你得记住它们的叶子形状、生长环境和最佳采摘时间。” 陆青山从炕柜里拿出一个布包,解开,里面是几样晒干的药材样本:“家里有这几样,你们都摸摸看,闻闻味道,用鼻子和手记住它们,比光用眼睛看强。” 赵铁柱小心翼翼地接过一片黄芪,粗糙的大手显得格外笨拙,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眼中尽是认真:“陆大哥,这黄芪闻着有股豆腥味儿。” “对,记住这个味儿。”陆青山点点头。 “富贵,你反应快,手脚灵活,脑子也转得快,适合观察动物、设置陷阱。” 陆青山转向刘富贵,拿出另一本画着各种动物足迹和习性的笔记,上面还有用不同颜色标记的活动区域,“这些是咱们山里常见的能换钱的动物,梅花鹿、马鹿、狍子、野猪,还有皮子值钱的水貂、紫貂。你得先学会辨认它们的足迹、粪便,还有它们喜欢在哪儿歇脚,在哪儿喝水。” 刘富贵双眼放光,凑近了看那笔记,连口吃都减轻了些:“陆哥,我、我老在山里溜达,这些东西我、我好像有点谱!上次我还在黑虎沟那边瞅见一串梅花印儿!” “光有点谱不够,得成专家,一眼就能瞧出个七七八八。再看就得保准。” 陆青山语气严肃,“而且记住,咱们打猎不是乱来,更不是赶尽杀绝。碰见怀崽的母兽,远远避开;太小的幼崽,坚决不碰。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叫可持续狩猎,咱们得给子孙后代留条路。也可以挑选,考虑带回来做养殖。” 赵铁柱瓮声瓮气地接话:“俺娘也说,不能干那断子绝孙的缺德事。” 正讲得起劲,院门又“吱呀”一声响了,林月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两条鱼,用草绳穿着。 “老舅!”小雪眼尖,第一个发现,立刻丢下木雕兔子,蹦过去抱住林月强的腿。 “哎哟,我们小雪又重了!” 林月强放下鱼,乐呵呵地抱起外甥女掂了掂,然后才有些讪讪地看向陆青山,“姐夫,听说你在教授本事,我这不是在供销社轮休,特地来学两手,以后也能帮衬帮衬。” 自从那次派出所的事后,林月强对陆青山是彻底服气了。 以前那点瞧不起人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现在见了面都客客气气的。 陆青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扑腾的鱼:“学是可以,但得从基础干起。正好,院子里那堆刚从山上背下来的药材,你负责把上面的泥土清理干净,再按大小个头分开晾晒。” “得嘞!姐夫,包我身上!” 林月强二话不说,把小雪交给林月娥,撸起袖子就往院子中央那堆带着湿泥的草药走去,劲头十足。 随着课程深入,赵铁柱和刘富贵常常听得发愣,尤其是当陆青山提到药材规模种植、野生动物驯养这些闻所未闻的新鲜概念时,更是瞪大了眼睛。 “陆大哥,你、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在哪学的啊?”赵铁柱挠着头,满脸困惑,“咱们这儿,谁、谁家还会养野鹿野兔啊?那不都满山跑吗?” 陆青山淡然一笑:“一部分是以前听老人说的,一部分是自己琢磨的,还有些是收音机里听来的。野生动物要是能养住了,可比家里的鸡鸭猪羊值钱多了,咱们山湾村守着这金山,完全可以试试。” “那、那收益有多大?” 林月强停下手中清理药根的活,忍不住插嘴,供销社的工作让他比普通村民对市场价格更敏感一些。 陆青山伸出手指比画着:“就说鹿吧,鹿茸、鹿鞭、鹿血,哪一样不是城里人抢着要的宝贝?还有水貂皮、紫貂皮,那更是稀罕物,一件就能卖大价钱。比起咱们现在打零星的猎物,碰运气,规模养殖才是长久之计。” 三人听得眼睛发亮,仿佛已经看到一条金光闪闪的致富路铺陈在眼前。 “我晓得!现在各地供销社都缺这些好东西,特别是那些大城市的药材公司,常年派人下来收,”林月强激动地说,脸都有些涨红,“要是咱们真能弄出规模,那不就发达了?到时候销路肯定不愁!” 陆青山点点头:“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不过,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别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得先从小处着手,稳扎稳打。” “可、可是这些都需要不少本钱吧?”刘富贵小声问,脸上有些发愁,“我、我家里那点积蓄,恐怕……” “先学技术,把本事学到手才是真的。钱的事,路是人走出来的,总会有办法。” 陆青山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我已经和村长永年叔、大志叔都谈好了,村西头那片荒地连带周边的机动地都给咱们用了。等开春把地圈好,咱们就先小规模试验起来。” 林月娥在一旁安静地纳着鞋底,听着丈夫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眼中满是骄傲和欣慰。 她记得也就大半年前,陆青山还是村里人避之不及的“陆癞子”,如今却能头头是道地带着几个人谋划着光明的未来,简直像换了个人。 “青山,”她走过来,往各人的茶碗里添了些热水,悄声对陆青山说,“晌午饭菜够吗?今天多添了月强,要不要我再去跟邻家换点白菜土豆?” 陆青山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回答:“放心,够吃。前几天打的野鸡还有,再加上月强拿来的鱼,足够他们敞开肚皮吃了。” 赵铁柱耳尖,听到了,连忙不好意思地站起来:“陆大哥,嫂子,不用特地给我们做饭,我们学完就回去吃,不麻烦你们!” “坐下,”陆青山语气不容置疑,“咱们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还分什么你我?吃顿饭怕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这句话说得赵铁柱和刘富贵心里都是暖烘烘的,连林月强也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以前他可没少在背后说这个姐夫的闲话。 “爹爹,”小雪不知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小手指着图谱上一只画得有些歪扭的梅花鹿,“这只小鹿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呀?” 陆青山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长大了啊,它头上就会长出漂亮的犄角,像树杈一样,力气会变得很大,跑得比风还快。” “那、那犄角也能换钱吗?”小雪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认真地问。 “能啊,小雪的鹿角能换好多好吃的糖糕呢!”陆青山故意逗她。 “哇!我也要养一只!养一只最大的!”小雪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拍着小手。 屋里的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就连神经最粗的赵铁柱都被这父女俩的温情感染,偷偷抬手抹了抹眼角,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家里的老娘。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小院镀上了一层金色,几人意犹未尽地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陆青山送走了三人,站在院门口,心中暗自盘算着未来的计划。 他深知,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只有培养出一支信得过、有本事的团队,才能在这即将到来的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抓住更多的机遇,真正地改变一家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