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娇软酥腰,反派个个又争又抢》 第一章 穿书 柳映梨快要晕厥了。 感官带来的欢愉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眯眼一瞧,床榻上的男人掐着她的腰身挺进。 帷幔外面,寂静无声。 柳映梨的脑中忽然涌入大量的信息。 她穿书了! 要命的是,穿进一本亡国公主文,成为三个反派欺辱折磨的对象! 想要离开这里,必须让反派们对柳映梨的杀意消失! “殿下不觉得脏吗?” 男子的手掌缓慢上移,游离到柳映梨白嫩的脖颈。 指间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掐死她。 随着力道缓缓加重,柳映梨感觉脖间像是上了一道枷锁。 害怕再一次死亡的她,蓦地睁大瞳孔,惊呼出声:“萧凛!” 熟悉的名字让男子停住动作,也清醒了思绪。 他将眸底显露出来的杀意掩饰住,换上一副令人作呕又不得不屈服的堆笑模样,声音带着些许嘶哑:“殿下是觉得,臣这样卑贱的人,怎能香软在怀?” 堂堂燕国的皇子,背负着家国使命来到魏朝当质子。 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轻贱他。 唯有文帝新找回的嘉宁公主,将他视作蝼蚁。 甚至,比蝼蚁更轻贱! 原书的剧情已经植入柳映梨的脑中。 她是流落民间的嘉宁公主,性格暴戾,心狠手辣,稍有不满,就会取人性命作乐! 而且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爱好。 养男宠! 悠然居内,竟然有三位男宠! 柳映梨:…… 她知道原主不是人,但也太不是人了。 萧凛是对原主呈现杀意最凶狠的反派之一。 在不久的将来,燕国国王暴毙,文帝破例让萧凛回国奔丧。 他借机偷偷跟晋国和后魏交好,得到帮助以后重振旗鼓,将大魏皇室杀的精光! 而柳映梨,自然也成了阶下囚! 那是她痛苦的开始。 断手断脚,像件展品躺在营帐的虎皮上,任由数不清的侍卫糟践唾骂。 反派们联合起来报复柳映梨,蹂躏凌辱不断,却又不让她死,一直折磨了整整三年,才终于断气! 想到原书的剧情,柳映梨望着床前背过身去穿衣服的萧凛,宛如在看一个噬血的魔鬼。 萧凛是燕国不受宠的皇子,母妃身份低微。 因燕国战降不得不受制于魏朝,被送来当质子。 彼时刚被找回皇城的柳映梨,心里极其扭曲阴暗,对默默无闻的萧凛产生浓厚的兴趣。 强迫,示威,挑衅……无恶不作。 连柳映梨也忍不住恨自己。 真该死啊! “既然殿下觉得臣身份低贱,为什么还要给臣下药呢?” 萧凛认真穿衣,声音冷淡,与方才情欲至极的仿若两人。 柳映梨的身子还没缓过来,脸颊红晕一片,怔了怔。 原主的确是给萧凛灌下不少迷药,目的是为了戏弄他,让他与宫女苟合颜面扫地。 谁知,被萧凛识破不说,竟还让自己委身于他! 柳映梨随手拿起衣袍遮住躯体,努力稳住颤抖的情绪:“你不低贱,是本宫卑劣。” “?” 萧凛回头看她,阴沉到极点的眸子里出现一丝茫然。 柳映梨僵住,不敢与他对视,摆摆手开始驱赶人:“出去出去,本宫想静一静。”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演的什么戏。 萧凛没有回应,整理好衣冠后,挑帘走出内殿。 殿外跪着满地的宫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吱声。 乌泱泱的一片让柳映梨心里很是压抑。 她隔着珠帘吩咐道:“全都站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在殿内守着。” “陈循世子也一并起来吗?” “什么?”柳映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殿下怕是忘记了,从昨夜子时起,陈循世子就已经跪在殿前,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宫女蒹葭回禀。 柳映梨目瞪口呆,甚至后背隐隐冒出一层冷汗。 陈循是昭阳王的独子。 从去年进皇城开始,不断招到柳映梨的戏弄和挑逗。 昨夜又因失手打翻琉璃瓶被罚跪在上清宫殿前。 这么说来,他彻夜都能听见她的娇吟? 柳映梨僵了半晌。 随后慌忙起身,疾步来到殿前,果然见到衣衫单薄的陈循身姿挺拔跪在原地。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世子起来?” 见她现身,陈循眼眸微动,嘲讽一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京中人人都知嘉宁公主德行败坏,视规矩体统如粪土。 喜欢男人,抢进悠然居养着。 喜欢杀人,上清宫内夜夜淌血。 就连他,竟也无法避免荼毒! 昨日,柳映梨兴致乍起,随便找了个打碎琉璃瓶的借口,让他在殿前长跪不起,还故意与萧凛在里面寻鱼水之欢。 可那琉璃瓶,明明是她站在跟前自己奋力摔碎的! 如此大辱,岂能容忍? 想到那些清晰娇躁的喘息,陈循的脸颊涨得通红,从未历经男女之事的他,仿若被强行灌入了某种认知。 人,还可以欢愉到那种地步? 柳映梨知道陈循对自己意见,而且意见颇深,如山谷沟壑,深不见底。 望着他温润如玉的脸颊,一身书生气,清秀宛如女子。 为了让昭阳王此生夙愿达成,陈循一心想要推翻大魏建立新朝。 他跟原主的羁绊,除了平日里的挑逗欺辱以外,此生最难忘的一件,应该是在建立新朝不久前,他的父亲死在了原主剑下! 彼时四野动乱,陈循不甘屈居人下,揭竿造反。 原主替文帝出征,麾下将士活捉了昭阳王。 在陈循率领的军队几次进攻,即将攻破皇城之际,原主当着他的面,亲手割下了昭阳王的头颅! 鲜血溅在原主的眼睫上,血腥难闻。 “尔等猪狗,不如喂以同类,相生相辅,岂不快哉?” 昭阳王的脑袋像颗蹴鞠,被她扬手一扔,落在泥土飞扬的战场上。 陈循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发誓要活擒原主,抽筋剥皮,蚀骨食肉! 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 大魏彻底灭亡以后,原主被他亲手挑断脚筋,砍断双手,扔进营帐,成为人人皆可侮辱发泄的物件! 第二章 你什么身份? 想到剧情,柳映梨莫名松了口气。 所幸现在昭阳王还活着,她也还没跟陈循有血海深仇。 可如果不改变原剧情,大魏会覆灭,她一样会成为阶下囚! 不行,必须要改变这一切! 柳映梨的视线再度落在陈循身上,眸光不禁柔和了几分。 她伸手,替陈循拨去肩上掉下的落叶。 不料,陈循跟受惊的猎鹰般,下意识后退,充满敌意看着她,言辞痛切:“殿下还想做什么?” “怕什么?不过是为你拂去肩上落叶,不会以为本宫要将你强掳进殿么?” “殿下的劣迹难道还少吗?” 柳映梨哑口无声。 脑海里涌现出来的确实是原主多年来的肮脏事迹,强掳良男已经不是稀奇事,连文帝为了弥补她也一个劲儿的送男宠。 原主确实不是个东西,她也不是。 她是人。 “都退下吧。” 初来此地,柳映梨需要时间来消化。 陈循怀疑话里有诈,迟疑了会,见她当真想清净,便淡定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柳映梨转身回殿。 蒹葭端着木匣子,颤颤巍巍的走近,哆嗦着声音:“殿下,天还没亮呢,要请哪位公子侍寝?” 匣子内密密麻麻的玉牌上写满了名字,不出所料,都是原主的男宠。 柳映梨扶着腰后退一步:“本宫自己睡。” 谁料,蒹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跟着上清宫内所有的宫人都缓身跪下,惶恐的瑟瑟发抖。 “殿下不高兴了?是嫌弃三皇子伺候的不好?还是气陈循世子没有讨殿下欢心?殿下以前一晚上要召三四个男宠一起伺候,今晚怎么……” 柳映梨想要解释,却在听到召见一群男宠伺候彻夜时,哽在喉中:“本宫……” 原主的确纵欲过度,否则也不会死在跟萧凛行事的时候。 “殿下若是不满意三皇子,奴婢这就上报给皇上,让他惩治三皇子。” “别别别!”柳映梨忙出声阻止,萧凛是她现在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稍有不慎,就能让她性命堪忧! “萧凛深得本宫欢心,也伺候的很好,本宫今夜无心召见其他人,将牌子都撤了吧。” 蒹葭见她不似假话,而且也没有发怒的前兆,胆战心惊应下后,小心翼翼将匣子撤下。 记忆里的殿下,从来没有这样好说话的时候。 记得有一次,玉牌上的一个名字写错了,她作为随侍,成了殿下发泄不满的工具。 尖锐的发簪被磨的锃光发亮,一下又一下扎进她的手背,血流不止,疼得人几近晕厥。 直到现在,蒹葭的手背上都还有很深的伤疤。 柳映梨知道阖宫上下都害怕她。 对待宫女,原主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打死了也无所谓。 隔日从内务府再进一批新的宫女来,根本不将人命当一回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想要改变恶毒阴狠的形象,只能慢慢来了。 回到内殿,看见乱糟糟的锦被和床褥,柳映梨隐隐觉得能嗅到萧凛身上阴暗爬行的味道。 那双平淡的眼睛里明明藏着瘆人的阴婺,却总是在她面前装作满不在乎,云淡风轻。 蛰伏的野兽,也是如此。 她绝不可能跟萧凛成为敌人。 还有一个时辰才天亮,柳映梨不愿意沾染上萧凛的气息,选择在芙蓉软榻上小憩一会。 迷迷糊糊的梦里,她看见自己被困在肮脏不堪的营帐之中,四肢俱断,罗裙污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凛站在门口,平静无波的眼神凝着她,仿佛在说两个字。 活该! 柳映梨被吓得惊醒,额头直冒冷汗,将随侍的蒹葭吓了一跳。 “殿下梦魇了?” “嗯。” “永安公主在殿外候着,殿下要见么?” “苏扶楹?”柳映梨眉眼一动,来了几分兴趣:“让她进来。” 听世人说,被原主圈养在身边的萧凛,心里藏着一位白月光。 苏扶楹与他两情相悦,却又碍于他身份低微没有实权,故而一直没确认关系。 原主见苏扶楹畏畏缩缩不敢承认,玩心渐起,明目张胆挑逗萧凛,甚至专程在上清宫内留了间偏殿供他居住,期间更是将他囚禁在上清宫内羞辱半月,人尽皆知! 柳映梨知道苏扶楹前来肯定不怀好意。 兴许是昨夜的事情让她沉不住气了。 “几日不见,不知皇姐身子可好?” 柔弱的声音由远及近,苏扶楹缓缓走进来。 “能吃能睡,尚且不错。” 柳映梨细细打量着这位世人崇敬的永安公主。 她身子娇小,模样清嫩,垂下的眼睫楚楚可怜,极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连自己也一时没能移开过视线。 这便是占据原主身份十几年来的假公主。 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此时的苏扶楹应该与宫外的流民无异。 当年,婉贵妃生下小公主后血崩而亡。 小公主被有心人调包,扔到民间自生自灭,这么多年来为了苟活苦不堪言。 相反,假公主享受着荣华富贵,养尊处优。 在柳映梨被找回皇城的时候,苏扶楹自知没有脸面再待在皇宫之中,自请去清泉寺带发修行,想要以此来弥补柳映梨前半辈子受过的苦难。 文帝从不怀疑苏扶楹的身份有假,可也不能纵容皇室以外的血脉留在宫中。 偏偏这时,宫中那位出面要收苏扶楹为义女,一来不用将她赶出皇城,二来也维护了皇室体面。 就这样,苏扶楹继续享受着显贵的一切。 思绪回转,柳映梨嘴唇轻抿淡淡一笑:“你从不会踏足上清宫的,今儿怎么兴致好?” 上清宫内留着萧凛的卧房,不管他愿意与否,柳映梨总能想出法子让他留宿下来。 苏扶楹心悦萧凛,自然不愿意踏足这个伤心之地。 “瞧皇姐说的什么话,你我二人同为姐妹,难道连说说话也不能?”她的声线低怜。 “你什么身份,也敢与本宫称作姐妹?” 柳映梨唇角微勾,轻轻挑了下眉尾。 第三章 杀心是真的 她清晰的知道,原主回到皇城之后,苏扶楹不想地位受到威胁,多次暗自下死手。 坊间人人都知新找回的嘉宁公主自私自利,破败不堪,卑劣无耻,也多亏了她大力声扬。 苏扶楹愣住,不知所措的望着她,嘴唇颤抖着问:“不知扶楹做错了什么事情?让皇姐这样说气话?扶楹是占了皇姐那么多年的位置不错,可前有父皇恩准,后有皇后娘娘同意,扶楹也不愿意,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搬出帝后撑腰,料到柳映梨除了说几句狠话,并不能将她怎么样。 况且,归京这么久,文帝还没有主动让柳映梨更改姓名,入皇室族谱,指不定心中如何嫌弃呢! “你当然不愿意。” 柳映梨缓慢坐直身子,指间摩挲着扶手的花纹,声音淡淡:“不愿意放弃此生都无法达到的荣华富贵。” 苏扶楹面上涨的通红,忽然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恳切求着原谅:“扶楹不知,要如何才能消除皇姐心中的怨气?你已经将扶楹的心爱之人夺走了,难道……难道还要夺走扶楹的性命不成?” “你是说萧凛么?” “如今大魏人人皆知,燕国的三皇子成了皇姐的裙下臣,日夜受尽皇姐的侮辱和折磨,昨日甚至让陈循世子跪在殿外听你们的……皇姐究竟将萧凛哥哥置于何处?将燕国又置于何处?” 苏扶楹紧咬着唇,没说出口的话让她更觉难堪,只一个劲儿的质问。 如此柳映梨听明白了。 她是来挑事的。 “你也说了萧凛是本宫的裙下臣,不是你的金龟婿,他要如何自处,也应当是由本宫来说了算!” “原来在嘉宁公主心中,臣与那些卑贱男子无异,您一句话就能定生死?” 冷冽的声线随着渐渐跟近的步伐而清晰。 不知何时来到上清宫的萧凛,眉峰轻蹙,目光沉沉落在柳映梨身上。 宽松的玄色衣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宛如青松。 偏偏那双眼睛,毫不掩饰的憎恶几乎要将柳映梨淹没。 他知道的,他早该知道的! 名声败坏的柳映梨,怎么会容许别人风光霁月? “皇姐只是一时恼怒,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苏扶楹一见到他,慌乱的手足无措,似乎不愿意让他听到这番诋毁。 “说到底,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年我没有被调换,如果我在皇姐回宫时决绝离开……也许她就不会将怒气发泄在你身上了。” 苏扶楹可怜楚楚的擦拭着眼泪,仿佛柳映梨对萧凛的逗弄和折磨,仅仅是为了报复她。 柳映梨觉得聒噪,平静看着她蹩脚的做作,侧眸看向蒹葭:“将她赶出去。” 得到吩咐,蒹葭客气的来到苏扶楹面前,恭敬驱赶:“永安公主,殿下要与三皇子单独相处,请您暂时先离开。” 柳映梨喝着茶水,差点呛住。 再看苏扶楹哭的梨花带雨,仰头望着萧凛,不愿意离去。 萧凛垂下眼睫没有帮着说话。 他此行来,是有事相求,不便与柳映梨起争执。 见没人帮着自己,苏扶楹默默将眼泪抹掉,受了屈辱似的果断起身。 蒹葭识得眼色,将随侍的宫人都遣散退下,殿内只有柳映梨和萧凛二人。 忽如其来的独处让柳映梨不自觉想到剧情里受辱的画面,后背发麻,下意识从梨花椅上站起来。 不料,一脚踩在滑面的裙角上,身子向前一仰,直直朝萧凛扑去! 他没有躲闪,平稳的拖住了纤细的腰肢。 肢体的触碰让他梦回昨夜旖旎的时光。 自入大魏皇城以来,尽管柳映梨时常招惹纠缠,他都能很好的洁身自持。 昨夜是在药物作用下,他第一次与女子有了肌肤之亲。 情欲是真的,动了杀心也是真的。 意外的是,原来柳映梨竟然也是处子之身! 悠然居内,她明明养了那么多男宠,为什么还会…… 萧凛想不通,也不愿意去想。 他恨透了柳映梨。 恨透一身脏污的她,也将自己拉下这泥潭。 柳映梨无法洞悉萧凛的内心。 察觉到她以一种亲昵的姿势躺在萧凛怀中的时候,尽管那张脸别样风姿,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本宫没站稳,你别多想。” 柳映梨站直身子,理了理微乱的外衫。 萧凛道:“臣知道,殿下腿脚不好,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八次没站稳了。” 柳映梨僵硬的侧过脑袋,嘴唇一动:“八次你都接住了本宫?” “殿下摔了七次。” “……” 柳映梨讪讪一笑缓解尴尬,背过身去,偷偷骂了几句。 真显着他了。 “苏扶楹已经离开,你怎么还不走?”她问。 身后的萧凛安静站在原地,目光定在她纤弱的肩上,低声问:“臣想知道,臣的母妃伤势如何了?” 柳映梨这才记起。 昨日她得到燕国皇室的消息,得知萧凛的母妃受伤卧榻,所以才能以此威胁他喝下那杯下过春药的酒水。 “她没有性命之忧,你大可放心。” 听说是燕国王室遇袭,他的母妃不顾一切护驾,被人刺了一剑,所幸没有伤到要处。 萧凛在大魏虽行动自由,但有人监视着,不能明目张胆与燕国联系。 如果不是柳映梨提起,他还不会知晓。 柳映梨知道萧凛与母妃感情深厚,听到她受伤遇袭,眼尾泛红,默默紧握住拳头。 “你母妃虽身处在狼窝之中,万事凶险,本宫倒觉得不是坏事。” 萧凛蓦地抬眼,眸若寒冰:“殿下的至亲没有身陷囹圄,当然体会不到臣的感受。” 他与母妃天各一方,一边是虎穴,一边是狼窝,两边都不得安宁。 柳映梨沉默着疏离一笑:“本宫自出生便没见过母妃,流落民间十几年,吃过别人的剩饭,喝过别人洒在地上的汤,偷盗不成反倒饱饱挨一顿拳头,就连冬日,也没有御寒的厚衣。如此看来,怎么不算陷过囹圄?” 她被扔在民间自生自灭,倒也算命大,被一个老乞丐捡回去粗糙喂养着。 五岁以前,从来没有穿过鞋子,更不懂名贵绫罗,珠宝首饰为何物。 柳映梨想,跟萧凛比起来,她好像要更惨一些。 萧凛下意识愣了下,似乎察觉到说错了话。 第四章 耻辱 他清楚的知道柳映梨的所有身世。 话出口,没有收回的余地,他也绝不可能在柳映梨面前示弱。 殿中寂静无声。 柳映梨这才认真观赏着萧凛的容貌,薄唇紧抿,眉如远山,深邃而冷冽。 锦衣华服衬不出他的身形,却将气势衬得高贵风华。 不知怎么,她的眼前浮现出昨夜大汗淋漓的身影,喘息声像是催情药,让人心口一滞。 苏扶楹真是不懂得珍惜。 “殿下凝着臣,又在想什么龌龊事?” “……” 像是被萧凛识破了想法,柳映梨慌忙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本宫在思考,要如何传递你的担忧。” 他愕住:“殿下想要帮臣?” 可在以前,她明明巴不得燕国全部死的精光,巴不得自己颜面扫地,跪地求饶! 柳映梨嘴角轻勾,似初绽的梨花:“燕国距离大魏不远,本宫的人快马加鞭,两日就可将消息送到。你母妃伤势未愈,肯定也很担心你。” 萧凛眸中情绪复杂,一时不知言语。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柳映梨与昨日下药的并非同一人。 没有证据,仅仅是凭感觉。 “怎么,你不愿意?”她弯着脑袋看过来,眼眸骤亮。 萧凛摇头:“当然愿意。” “那就好,先回去等消息吧。” 他神情有些飘忽。 猜不透这究竟会不会再是柳映梨的计谋。 或许她不会真的将消息带去燕国,而是编个谎话来骗自己。 又或许她为了威胁自己,而对母妃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想到这些,萧凛面色紧绷,目光冰冷,偷偷将怀疑的情绪压了下去。 上清宫外,一抹青色长袍站在不远处,似乎有意等他。 两人视线相撞,一前一后走出宫城。 薄光穿过云层,竹影婆娑。 “你不愿意做受制于大魏的质子,我也不愿意做泥潭里的异类。” 珠帘卷动,如玉石般嗓音清润温柔。 陈循端坐正中央,脸上的笑容干净又温和。 “世子的话,我听不懂。”萧凛望着透亮的茶水,淡淡敛眸。 陈循不做过多解释,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破裂的卦象龟甲,声音平静:“大魏,将亡。” 乱世之中,百姓苦不堪言,大魏皇室却还想着搜刮民脂民膏,用来维持他们的荣华富贵。 他不愿意拜奉这样的君主。 简短四个字让萧凛心中风起云涌。 他做了三年质子,三年的耻辱终生难忘。 如果有卷土重来的那一日,他一定要柳映梨千疮百孔的去见阎王爷! 上清宫内珠帘微动,柳映梨翻看着悠然居内的男宠资料,眉梢微沉。 所谓男宠,其实不过是…… “殿下,三皇子来了。” 柳映梨摩挲着卷宗侧边,有些诧异:“他又来做什么?” “殿下曾经吩咐过,三皇子每日下午都必须来到上清宫行礼静坐。”蒹葭回道。 “既是以前的吩咐,不作数了。你告诉萧凛,让他回去吧。” “三皇子他……他不敢。” 柳映梨眉心微拧。 原主也曾说过相似的话。 那时的萧凛天真的以为,柳映梨良心未泯,还算有点人性。 正当他真的将所有吩咐都抛之脑海的时候,柳映梨却差人将他捆绑在殿前的檐柱上,脱光衣服,用鞭条抽的血肉模糊。 事态之大连文帝都惊动了。 萧凛差点以为要死在这里,也期盼着文帝能将柳映梨好好惩治一番。 没想到的是,柳映梨不过跪在文帝面前,装模作样挤出几颗忏悔的眼泪,就让文帝心疼不已,随意斥责几句,便草草了解此事。 萧凛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只要有柳映梨在世上一日,他绝不可能活着回到燕国! 殿门前的台阶上洒了一层日光。 宫人已经进去禀告。 萧凛望着精巧的檐柱,脑海前不自觉浮现出那日受辱的情形。 时至今日,他的背上,依然残留着难看的疤痕。 跟耻辱一样,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得到柳映梨允许,萧凛走入殿内。 熏炉里换了一种淡淡的海棠香,与之前厚重的檀香味道大有不同。 柳映梨盘腿坐在书案前查看卷宗,左手侧放着小孩子喜欢吃的蜜饯和糕点,清秀的茶水缭绕生香。 她抬眼瞧了一眼萧凛,将手中卷宗放下:“日后,都不必来上清宫行礼静坐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殿下一言,八马断腿。” 正如之前一样,他乖乖的听从了照做了,到最后又会落入她安排的圈套之中。 萧凛不愿意重蹈覆辙,动作熟稔的将方角柜里的蒲团拿出来铺在地上。 接着掀起衣角,盘腿坐在上面,双手轻轻覆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静坐,是柳映梨磨人的手段。 就像她说的,是萧凛自己戾气太重,需要安抚心神。 其实只是不满意他的反抗罢了。 男子挺直了脊背,身姿端正,合上的眼睫如同初生的淡蕊。 柳映梨无心再看卷宗,一只手撑着脑袋静静观赏着萧凛。 清癯的面容,淡薄的轮廓,说他是菩萨精心雕刻出来的制品也毫不夸张。 柳映梨想要跟萧凛说话,偏偏他跟发泄似的不回应,像一根呆愣的木桩。 实在是有些无聊,她随手取过毛笔,在干净的宣纸上胡乱写了两个潦草的字。 沉寂的殿内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没有任何细碎的声音传出来。 萧凛缓缓睁开眼睛。 书案前,柳映梨撑着脑袋睡着了。 不知被什么驱使,他缓慢起身,鬼使神差的走近去。 目光落在蜜饯糕点,和已经深润的茶水上,眸光异动。 柳映梨手中还握着毛笔,将袖口都画脏了。 萧凛冷着脸将毛笔取走,宣纸上的内容现了出来。 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可在之前,柳映梨从来不会主动唤出那两个字,只会用最卑贱的骂名使唤他。 而且…… 萧凛面无表情凝着蜜饯。 她从不喜欢吃甜食。 天色全然暗下,长空如墨。 柳映梨一觉睡得安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不远处的蒲团上,萧凛身形未动,闭上的眼睛仿佛停止了呼吸。 第五章 令牌 “你还在这里?” 萧凛抬起视线声音平淡:“没有殿下的吩咐,臣不敢动弹。” 原主性格暴戾,一点就燃,宫中大多数人都不敢招惹,更别提一直在上清宫讨生活的萧凛了。 柳映梨呼出一口气:“起来吧。” “殿下需要用晚膳吗?”萧凛起身,来到书案前守着。 “不用了。” “那臣先行告退。” 柳映梨应下。 抬眸望去,与他对视的一瞬间,似有一抹如海浪翻涌的光芒,很快又归于平静。 萧凛跨出殿门,踏在汉白玉的台阶上时,脚步稍停。 柳映梨从来不会轻易的放过他,就算是用膳,也必须要他站在桌前,像宫人一样伺候她。 可刚刚他主动询问,竟然如此容易放自己离开? 萧凛思绪飘忽,修长的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脑中一团云雾。 -- “那是什么?” 蒲团的一侧,掉落了样物件,蒹葭捡起来呈给柳映梨查看。 是陈循的令牌。 柳映梨短暂一怔,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萧凛一定偷偷私会过陈循。 一个是不甘受制于大魏的异国皇子,一个是争权失败的藩王独子,两个人都野心勃勃! “殿下,要召三皇子回来取么?”蒹葭问。 柳映梨摇头:“不用了。” 顿了顿,又道:“你去将这块令牌送还给陈循。顺便替本宫带句话,就说……下次要是再弄丢东西,可不会有人再送回去了。” 蒹葭接过令牌,低头应下。 前脚刚走出皇城,萧凛便察觉陈循交给自己的令牌丢了。 他下意识想要回上清宫取,却在联想到柳映梨的身份存疑时,止住了脚步。 明明是一样的音容,一样的躯壳,为什么多年来的习惯会变换? “萧凛哥哥!” 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苏扶楹默默加快脚步来到他跟前,望了眼城门口等着的马车,故意问:“萧凛哥哥要回观海阁么?” 他非大魏皇室,没有建府的资格,观海阁也只是某位官员丢弃不要的小院,后来被文帝赏赐给他暂做府邸。 说是他的府邸,其实一年到头来,歇不了几回。 更多时候,是待在上清宫的偏殿内,供柳映梨指使差遣。 “嗯,永安公主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记起,你初来到大魏时,我害怕你不习惯,将观海阁内的陈设全都换成燕国的物件。可惜,你不常回观海阁。” 苏扶楹垂着眉眼,娇羞爬上脸颊,映出两片红晕。 萧凛淡淡看她一眼,忽然发觉那般娇弱害羞的模样,从不会在柳映梨脸上浮现。 她总是高高在上的呼风唤雨。 “那些东西,都被嘉宁公主扔掉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观海阁内的茶几书案等等,都是苏扶楹花了好大的价钱托人从燕国寻来的,就那样,被柳映梨扔掉了? 她怎么没有听人提起? 萧凛看起来不是很难过,观海阁于他不过是一个暂时的落脚点,陈设再精致,也不是燕国。 平日里待在偏殿惯了,红色的宫墙何时修缮过,青石地板坏了几块砖,殿前的玉树掉几回落叶……他清清楚楚。 “皇姐也真是的,连一点念想都不许让你有。”苏扶楹心口憋着一股气,却又不能将柳映梨怎么样。 “无事。” 苏扶楹抬眸,似有水光:“怎么会无事?你孤身一人远赴大魏,无亲无故,还受她如此欺辱惦记,若我是你,夜夜都要哭肿眼睛才是……” 萧凛顿住脚步,平静的看着她。 不起波澜的瞳孔中,觉得苏扶楹的举动显得可笑。 “永安公主,你僭越了。” 苏扶楹错愕住,回过神来时,萧凛已经走出好远的距离,准备乘坐马车离开。 让他意外的是,原本出行使用的普通马车,竟然换成了金丝楠乌木所制的华盖马车。 “谁让你们换的?”萧凛沉声问。 “回三皇子,是嘉宁公主吩咐的,说是为了让您出行更加舒适。”侍卫空青回答。 “还是皇姐贴心,想的如此周到。不像悠然居里的那些男子们,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皇姐一面。” 默默跟上来的苏扶楹瞥见镶金嵌宝的马车,望一眼不远处的悠然居,故意这么说。 萧凛下意识看向悠然居的牌匾,沉默着进入马车。 空青对着苏扶楹礼貌行礼后,驾着马车离开了。 马车内悬挂着两颗金铃铛,车身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绒毯一铺到底,在如今世道可谓奢华至极。 萧凛道:“空青,等回了观海阁,将马车变卖成干粮,交给城外的流民,供他们补给。” “这可是嘉宁公主赏赐的马车,三皇子这么做,不怕她降罪么?” 会降罪么? 萧凛想起柳映梨吃着蜜饯笑眯眯的样子。 然而在她早年间流浪时,因一时贪嘴偷拿了富人家的酥糖,被小厮们架起来,报复似的一个劲儿往嘴里塞,足足塞了半桶酥糖。 从那以后,柳映梨见到甜食就会害怕。 上清宫内人人知晓,也从来不会备着甜食。 萧凛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转换了喜好。 马车从悠然居门前驶过。 苏扶楹的话响在耳畔,萧凛忍不住侧眸看向紧闭的府门。 围墙的另一边,是怎样绝色的男宠们,值得柳映梨专程修建一座府邸养着他们? 上清宫内,蒹葭将萧凛变卖马车的消息带了回来。 “卖出的银子全部换成了大米和烧饼,由空青亲自交到城外流民的手中,他们都跪地感谢三皇子呢。” 柳映梨料到萧凛会这么做。 他为了维护名声,不愿如自己这般,在流民肆意之际,享受着至尊荣耀。 将马车卖了换取干粮,是很好的办法。 “殿下不生气么?” 蒹葭觉得奇怪,若是以前,殿下早就将三皇子召回来骂的狗血淋头,今儿怎么……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柳映梨狡黠一笑:“为什么不生气?本宫不仅要气,还要下旨惩罚萧凛,好让他知道本宫的厉害!来人,传口谕!” 观海阁。 萧凛没有想到比自己先一步抵达的,是陈循。 他的掌心现出一块芙蓉花纹的令牌,脸上沉寂难明。 第六章 文帝 那日与陈循会面以后,为了两人的合作顺利进行,所以特意给萧凛准备一块令牌,在京城内可畅通无阻。 萧凛猜到令牌可能丢在上清宫,却没料到柳映梨竟然会识得令牌的主人,还将其送回陈循手中。 这是明晃晃的示威。 她猜到了什么? “殿下并没有降罪,可我心中,惶惶不能安。” 陈循紧握着令牌,指间摩挲着花纹有些出神。 柳映梨最喜欢赏一颗糖再打一巴掌,说不定,心里早已盘算什么。 “你与我的合作,旁人不会的得知,殿下她……也不会得知。”萧凛害怕陈循因这件事就此断了合作的念想。 可他暂时需要攀上昭阳王室的关系,好为自己开路。 陈循沉默着。 厅前,空青快步跑了进来,微微喘着气禀告:“嘉宁公主有口谕!” 陈循隐匿在一侧的屏风之后。 前来传口谕的人是蒹葭。 进入观海阁后,她规规矩矩屈身行礼,声音清亮:“传嘉宁公主口谕,从今日起,三皇子萧凛无事不得入上清宫!” 萧凛闻言微愣:“殿下又在置气?” “三皇子不必担忧。这一次,殿下的话可值千金,绝不会再出尔反尔!” 他想到那块丢失的令牌。 会不会柳映梨对此有所察觉? “这是惩罚,还是奖赏?”萧凛心中有些没底。 蒹葭垂眸:“殿下的心思,奴婢怎能随意揣摩?偏殿内还有三皇子的私物,若是三皇子同意,奴婢差人将私物都送到观海阁来。” “不必了,我亲自去取。” “是。” 将口谕带到后,蒹葭离开了观海阁。 萧凛回想着那道口谕,不知道柳映梨究竟是藏着什么心思? 要他将东西全都搬回来,是真的厌恶自己了?还是说,要给其他男人腾地方? 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让萧凛耳廓渐渐泛红。 会不会……她不满意那夜的肌肤之亲? 想法一旦萌生,便无法更改。 否则,该如何解释,柳映梨对他的丢弃? “她猜到了。” 陈循从屏风后走出来,声音笃定,温润的脸颊上多了丝昏暗。 萧凛摇头:“按照她的性子,一旦得知,绝不会如此平静。” 他熟谙柳映梨的性格。 要么闹的皇宫鸡犬不宁,要么让他进宫请罪。 可偏偏,她选择了一个最安静的办法。 无事不得入上清宫。 是觉得他没用处了么? “不管怎样,你与我的合作不变。至于其他人如何,没那么重要,不是么?” 萧凛甩掉让自己不悦的想法,重新将话题转回到陈循身上。 在他的计划里,柳映梨与旁人无异。 反正到头来,都会成为大魏亡国后的孤魂野鬼。 陈循温和微笑:“你说的没错。” 皇城内。 穿过南华门,柳映梨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奉先殿。 髹金漆云龙纹宝座上,文帝认真批改奏折,听见门口有声响传出,缓缓抬眸。 “儿臣参见父皇。” 柳映梨跪地叩首,一举一动皆在礼制之内。 盘龙金柱一侧,站着当今太子苏明朗。 此刻正以一种极不屑的眼神睨着柳映梨。 文帝没有回答,拿起几本翻阅过的奏折扔在地板上,声音无波:“瞧瞧,这些都是参你的折子。” 金面折子落在眼前,柳映梨拾起一本打开来看。 的确是参她的折子。 罪名无非都是她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边境的流民们却连烧饼也吃不上。 柳映梨默默合上奏折,俯在地上言语恳切:“父皇,儿臣知错,儿臣愿意将上清宫内的贵重物品全部变卖成物资,用来救济流民!” 文帝眯了眯眼。 手指摸索着奏折利角,没有言语。 苏明朗先沉不住气,指着柳映梨痛声斥责:“你现在才知错?当初干什么去了?若不是因为你回来,开春的时候父皇会大兴土木修建摘星楼么?如此劳民伤财的举动,让咱们大魏皇室遭受多少百姓的唾骂?” 柳映梨初回宫之际,正逢去年寒冬。 文帝为了彰显自己多么宠爱女儿,特意在皇宫西侧的位置修建了一座摘星楼,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巨大,百姓被搜刮的连稀粥汤都喝不起。 高楼修成以后,的确招到许多朝臣百姓的反驳咒骂。 然而文帝只有一句。 “朕要弥补嘉宁,她在民间受过苦难。” 简短一句话,将柳映梨推上风口浪尖。 一时间,所有人都恨不得将她赶出大魏,恨不得剥夺她公主的头衔! 实际上,柳映梨从没有要求文帝为自己修建摘星楼,她也不喜欢看星星。 听到苏明朗的指责,她镇定回答:“儿臣也不愿意看着百姓忧心烈烈,载饥载渴。若可以,还请父皇降旨,将摘星楼夷为平地,以平百姓之怨!” “要想将摘星楼夷为平地,得先问问扶楹同不同意,她在摘星楼住了那么久,被赶走后应该去哪儿……” 话音戛然而止,苏明朗后知后觉。 在柳映梨回宫之前,上清宫一直是苏扶楹的宫殿。柳映梨回来以后,她自然得搬东西让出地盘。 彼时阖宫上下没有一座空宫殿,要么就住偏殿,寄居人下,她又不喜欢。 思来想去,只有新修建的摘星楼符合她的身份。 苏明朗口口声声指责摘星楼是为了柳映梨修建的,住的人却是苏扶楹? 文帝察觉到话里的意思,淡淡道:“即使夷为平地,百姓对皇室的看法已经变了。” “儿臣以为,如今世道,应该笼络人心,安抚流民。父皇若想改变百姓们的看法,只有两个法子。” “什么?” “安置他们,并且适当减少税收。” “荒谬!”苏明朗忍不住反驳:“流民那么多,要安置在哪儿?只怕咱们整个皇城都住不下!还有税收,自古以来都是有律法言明的,必须得收!你说的这两样,恐怕父皇早已思虑过了!” 他不信柳映梨会想出什么对大魏有利的决策。 她是女子,也不配为大魏做决策。 柳映梨没有回答苏明朗的话。 原书中,他们是仇敌。 阿福公公斜眼一扫,文帝凝着柳映梨的脸颊默不作声。 随后,转移了话题:“晋国太子在一个月后会来到大魏,他特别点明,要你去江陵关迎接他入城。” 第七章 江肆 柳映梨知道,晋国太子谢珏曾主动提出要与她联姻。 可原主看不起小小晋国,自然也看不起什么太子,谢绝婚事不说,竟千里迢迢送了只母鸡过去联姻! 气的晋国国主连夜写三封书信抱怨柳映梨不识规矩。 柳映梨不知道谢珏是什么态度。 一时之间成了天下人的耻笑,估计不太好受。 “儿臣可以拒绝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文帝轻笑:“到时候朕多派个人保护你。” “也行。”柳映梨勉强答应。 没什么要说的,文帝摆摆手让她退下。 殿内安静下来。 苏明朗上前一步,皱着眉头实在不解:“父皇,儿臣想破脑袋也不知,您为何同意柳映梨进到宫中?” 充满硝烟的世道,男子才能作为主力军,撑起一片家国。 柳映梨是女子,还是有着如此恶行劣迹的女子,回来京城,岂不是皇族耻辱? 阿福公公弯腰将地上的奏折全部捡回去,仔细摆放到万字桌侧。 文帝抬眸凝着殿下,如沟壑的皱纹爬上了他的眼角。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 如果正值年华,他一定会带领大魏在一众犯境小国中,将他们全部赶尽杀绝。 可是他老了,折腾不起了。 退位之前,不能让祖宗蒙羞,也不能让自己蒙羞! 所以,需要一个可以隐匿自己无能的借口。 “朕需要嘉宁。” 苏明朗错愕住。 他第一次在父皇的脸上看到一丝无可奈何的神情。 是为了柳映梨? 莫非在父皇心中,她的地位当真非同小可? 穿过奉先门,柳映梨一路往前。 路过御茶膳房的时候,一道尖锐的责骂声涌入耳边。 “林贵人身怀六甲,圣眷正浓!你不小心打翻了她的汤羹,要咱家如何去回禀贵人?她还等着喝呢!” 斥责的声音响亮不已,鞭条也跟着落在跪地少年的身上。 柳映梨眯眼一瞧,少年身形未颤,一声不吭。 “他犯了何事?” 咒骂的公公王越闻言一扫,认出柳映梨的身份,侧身行礼解释:“回嘉宁公主,这小崽子将林贵人滋养孕胎的汤羹给洒了,贵人还在荣华殿中等着喝呢!这叫奴家该如何去复命啊?” 待走近几步,柳映梨才看清少年脸颊瘦削,骨头凹陷,挽起的半截袖子露出淤青的手臂,看来平日里没少受责罚。 “一碗汤羹罢了,不值得伤人性命。” 王越脸上堆着笑:“话虽没错,可林贵人有龙胎在身,皇上交代过,事事都要顺应她……” “林贵人孕育龙嗣,灵气缠身,对一个小太监,能饶就饶了。本宫瞧着小太监眉清目秀,模样老实,想要带回上清宫,不知公公可愿放人?” “奴才听殿下的吩咐。” 他算什么东西,也敢阻拦嘉宁公主的意见? 柳映梨颔首:“此事若闹到父皇跟前,本宫自会出面解释。” “奴才知晓。” 她重新将视线移到少年身上,轻声道:“要想挺直腰板做人,就跟本宫走。” 王越腹诽:阖宫上下,就属上清宫是做站不直腰板的地方! 少年眼睫微动,停顿了两秒,叩首应下。 见柳映梨带着小太监一前一后离开御茶膳房,王越立即跑回荣华殿如实禀告。 林贵人听到那句“孕育龙嗣,灵气缠身”时,便没那么气了。 “嘉宁公主要是喜欢那小太监,带走就带走吧。” 那个脾气暴躁的主儿,可不是她一个小妃嫔能惹得起的。 刚回到上清宫。 好巧不巧,与萧凛撞了个满怀。 柳映梨看清楚是他,秀眉一蹙:“本宫不是说了,让你无事不用再回来……” “臣来取私物。” 偏殿内有他的衣物,书籍,还有闲暇时种下的花草绿植。 不值钱,但很重要。 柳映梨低头见到他两手空空,再次问:“既然取私物,怎么空着手走?” “殿下没回来,臣不敢擅取,怕多生事端。” 萧凛语气平静,深邃的瞳孔映照出柳映梨的面容。 一时与回忆相碰。 “父皇,就是他拿了儿臣的紫金织锦梨花裙!”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被指着的萧凛脸色苍白,指甲深陷。 他是堂堂正正的男子。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明目张胆诬陷偷盗女子的罗裙? “臣没有拿……” “本宫亲自在偏殿搜查出来的,有假不成?萧凛啊萧凛,你若是贪恋本宫,明说便是。可拐弯抹角将本宫的罗裙偷偷拿去藏在枕头下面,会不会于体统不合?” 萧凛嘴唇一动想要解释,却在看到柳映梨眸中的戏谑时,止住了。 周遭的嘲笑声让他仿若置身冰窖,不仅仅嘲笑了他,还侮辱了他的国。 柳映梨故意玩弄他。 故意让众人看他笑话。 所以到现在,他早习惯了滴水不漏。 “这位是……” 萧凛注意到柳映梨身后除了蒹葭,还有一位陌生面孔。 一个秀气书生模样的小太监。 许是新进宫的,年纪看起来很小,眼神也怯生生的。 柳映梨微笑介绍:“他是上清宫新来的内侍公公,叫……” “江肆,奴才名叫江肆。” 见柳映梨停顿,少年忙抬头补了一句。 萧凛得以看清楚他的容貌。 目若朗星,玉质金相。 他不经意间皱起了眉。 “原来你叫江肆?真好听。本宫还以为又叫什么阿忠阿禄阿海的,一听就有股浓烈的公公风。” “奴才听不懂公主的意思。”江肆胆小,声音若似蚊蝇。 柳映梨停止打趣他,转头看向萧凛,连带着语气也温柔了几分。 “随本宫进来吧。” 萧凛道是。 平淡的眼眸扫了眼江肆,重新跨入了宫殿。 “本宫许诺给你的事情,估计要晚一点才能有消息。” 走在日光熠熠的雕花走廊前,柳映梨主动提起向燕国王室打听消息的事情。 派出去的人好像在路上有些耽搁。 萧凛嗯了一声。 “上午蒹葭传的口谕,你不要多想。” “殿下不让臣多想什么?” “本宫想要悔过,想要求得你的原谅。”柳映梨觉得身后有一双炽热的眼睛,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 第八章 殿下与谁在里面 “呵。”萧凛的眼中透露着冰冷,眼底染上自嘲:“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臣会照做。” 柳映梨听得出他克制的情绪。 正如那些受尽侮辱的日子,不是说忘就能忘记的。 随后,萧凛转身进偏殿收拾私物。 她站在殿门前遥遥望一眼,满目惆怅。 如何才能让萧凛不那么恨她? 哦对了,不是都在传他与苏扶楹两情相悦么? 既如此,何不当红娘撮合撮合他们? 柳映梨望着殿内默默整理书籍的背影,赞赏的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晚风凉了几许。 柳映梨用完晚膳看向偏殿熄灭的烛火,随口问:“他回去了?” “三皇子已经离开半个多时辰。” “那就好。”她总觉得,只要有萧凛在附近,气氛低迷的可怕。 “殿下,西侧的隔间堆满了杂物,一时半会收拾不出来,新来的江肆今夜暂时安置在何处?” 柳映梨仔细想想:“偏殿不是收拾出来了?让他暂时住下吧。” “好。” 蒹葭负责将消息送到江肆耳中。 很快,他来到殿前谢恩。 柳映梨不喜欢繁琐的礼节,也不打算见他了。 “奴才江肆,叩谢公主救命之恩。” 瘦弱的身形跪在殿门前,仿佛见不到柳映梨,就会倔强的不肯回去。 无奈之下,柳映梨同意他进殿。 江肆低垂着脑袋走进来,双膝跪下,额头抵在地板上,慢悠悠的说:“多谢殿下出手相救,奴才得以从王越公公手里免于责罚。大恩大德,奴才愿效犬马之劳报答殿下!” 柳映梨目光下移,凝着他腕间的淤青问:“你经常受罚?” 江肆垂眸:“是奴才无能,没能让主子们满意。” 受罚是常有的事。 加上他性格孤僻安静,与偷奸耍滑的太监们合不拢群,稍一出事就会被他们推出来顶包。 林贵人的汤羹,也不是他弄洒的。 昨儿一晚,他还被同行们嬉笑取乐,吊在房梁上一整夜,手臂到现在也酸麻无力。 “既然来了上清宫,便要懂这里的规矩。蒹葭是掌事姑姑,她自会吩咐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本宫虽名声不好,可也不是蛮狠不讲理的人,你只管好好做事,其他的,不会亏待你。” 柳映梨打了个哈欠,躺在就近的软榻上,摆摆手再次道:“这两日你先住在偏殿内歇脚,等西边隔间收拾出来,再搬过去也不迟。” “奴才……” 江肆紧抿下唇,一时说不出话来,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嗖的一下就红了:“那奴才伺候殿下就寝。” 柳映梨蓦地瞪大眼睛,坐直身子拿过抱枕抵在跟前:“本宫不用你伺候,你……你别乱来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无措。 察觉到自己的举动让柳映梨不舒服了,跪着往后退了几步,万分愧疚:“奴才说错了话,奴才不是故意的,请殿下责罚!” 熟稔的认错口气让柳映梨莫名心一揪。 她明白过来,是江肆会错了意。 他以为住在偏殿就会成为取悦自己的工具。 跟萧凛一样。 否则,堂堂尊贵的公主殿下,怎么会冒头救下他这样没有能力的阉人? “你听好,本宫让你来上清宫当差,仅仅只是当差,其他事情一律不管不问,明白了吗?” 柳映梨知道他挨打挨骂惯了,下意识的认错讨好几乎成了固定意识,别人好心施舍一块饼就会先思考会不会里面有毒? 江肆叩首在地,想到差点得罪了护佑自己的殿下,委屈的眼角泛红:“奴才知晓。” 殿外。 夜色迤逦一地。 树影婆娑映在台阶上,让萧凛的步子一顿。 他看到主殿的窗牖上,投射出里面两人的身影。 一卧,一跪。 心头猛地跳了下。 眼前浮现出与柳映梨第一次亲密相处的情形。 她饮了酒,醉卧在芙蓉玉榻上,轻薄的夏衫若隐若现,层层叠坠。 明明连话也说不利索,非要点名指姓让萧凛伺候。 偌大的内殿,珠玉帘子随风而响。 他跪在地上,面无表情替她褪去鞋袜。 雪白的玉足像浸在冷泉中的羊脂玉,涂着丹蔻的趾尖从他手背划过,滑腻似酥。 柳映梨刚回来时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双脚满是结疤,用了御医费尽心思特制的草药,熬煮成汤,浸泡在其中整整一个月,才换来那身如玉肌肤。 蜕皮的过程,也代表着她跟以前肮脏的自己彻底再见。 没有人会记得流落街头,捡剩馒头喝臭沟水,被围殴着喂酥糖的小乞丐。 现在的她一跃枝头,得入高空,只身碧霄中。 “三皇子你怎么来了?” 守在殿外的蒹葭方才注意到阴暗处的萧凛。 心里暗道奇怪,短短一日,他怎么来了三回? “我有东西落下了。” 他沉默几秒问:“殿下与谁在里面?” “新来的小太监江肆,想要感激殿下的相救之恩。”蒹葭侧眸望向窗内,窗牖上将两人的身影一览无遗。 萧凛眉目清冽。 感激?如何感激? 他一个太监,还能以身相许? “名声都不要了,脸面自然也不会要。” 萧凛低声斥了一句,转身往偏殿方向去。 蒹葭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骂殿下做什么? “……奴才退下了。” 内殿中,香炉生雾。 柳映梨颔首,江肆支撑站起身来,垂着脑袋跨出了门槛。 按照蒹葭的指示寻到偏殿来,发现里面有一束灯盏亮着。 萧凛正好从床板的缝隙里找到了平安福,那是母妃交给他的。 “你是何人?” 背着光,江肆一时没看清。 等到萧凛转过身来,他认出身份后,连忙欠身行礼。 江肆站在殿门口,清瘦的身影竟若女子,好似能被风吹走。 换句话来说,应该是他长期劳累,没有吃饱饭而得的虚劳病。 萧凛提着灯笼走近几步。 光束照耀在少年清秀耐看的脸颊上,眼尾泛红,泪光朦胧,万分好看。 萧凛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柳映梨逼良为娼的情形。 加上方才他透过窗户,清楚的看见江肆跪在柳映梨的面前,恭敬,规矩,默许,自然会联想到一起。 “你来偏殿做什么?”他问。 江肆忙答:“殿下让奴才歇在这里。” 第九章 谁招惹他了 萧凛眼眸漆黑,气息重了几分。 想起柳映梨说的无事不准进入上清宫,还让他将自己的私物搬回观海阁…… 呵。 嗤笑一声。 “原来是给你腾地方。” 萧凛不知道一个阉人,有什么宝贝的? 值得让柳映梨安排住在偏殿里? 哦不,或许这也是她羞辱自己的手段。 好让大家都瞧瞧,燕国三皇子住过的地方,成了阉人的住所。 江肆感觉周遭的气氛很冷,不由得瑟缩着脖子。 再抬眼时,萧凛已经匆匆擦身而过,离开了殿内。 天微微亮,睡梦中的柳映梨被蒹葭唤醒。 派去燕国的人回来了,还带来一封书信。 柳映梨起榻梳洗,吩咐宫人备好马车,她要去一趟观海阁。 江肆站在走廊外候着,无召不入内殿。 听见里面传出细碎的脚步声,慌乱低下头。 宫中人人都传,嘉宁公主凶恶阴狠堪比野兽。 京城内但凡是有几位姿色的男子,免不了遭遇毒手。 江肆觉得流言不对,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宫人早早备好了玉镶金制的华盖马车。 然而柳映梨只淡淡瞥了一眼,转身坐进一辆普通马车。 蒹葭不懂她是何意。 明明在以前,殿下最喜欢那辆定制的尊贵马车。 车轮驶向观海阁。 夏季渐渐过去,秋风横行空中。 柳映梨靠在内壁上,闭目思考着昨日文帝的话。 他高高在上的睥睨着自己与苏明朗斗嘴,谁也不偏驳,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换句话来说,没有哪一个皇帝能在天下大苦大难之际,还能搜刮民财让女儿用来挥霍的。 文帝这样做,是在转移矛盾。 “殿下小心!” 马车忽然颠簸,急速跑了几步后,撞在观海阁前的石狮子上。 “没长眼睛吗?竟然敢冲撞永安公主的马车?” 一声斥责让柳映梨不由得掀帘望去。 苏扶楹,她也来了? 蒹葭站在车身前辩驳,与苏扶楹的侍女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 柳映梨弯腰走下马车,那侍女赶紧闭了嘴巴噤声,默默躲在苏扶楹身后。 “你方才,说谁没有长眼睛?” 柳映梨微笑着问她。 侍女气势跌了一大截,低声解释:“是奴婢眼瞎,不知里面坐着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虽说两位都是文帝亲封的公主,可义女怎么能比得过亲生的? 侍女自知不敢得罪柳映梨,识趣的求饶。 “皇姐,春雨不是故意的,你千万不要责罚她……” “蒹葭,掌嘴。” 不等苏扶楹说完,柳映梨冷着脸吩咐,随后提裙跨上台阶。 春雨求助的看向苏扶楹,可惜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几声响亮的耳光响在观海阁前。 听闻响动的空青赶忙出来迎接,瞥一眼门口的局面,知道柳映梨又在发脾气,好声好气的问:“殿下来找三皇子?” “他不在么?” “在书房呢。昨儿看了一夜的书,现在也没休息。” 空青觉得,三皇子能独立搬回到观海阁来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虽然还在大魏寄人篱下,最起码不用再上清宫遭受柳映梨的折辱。 可昨日,三皇子竟然入宫了三次? 夜间那次,空青都已经劝他明日再寻,反正平安福又不会丢,柳映梨应该瞧不上那玩意儿,三皇子偏偏二话不说,即刻进宫。 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就回来了。 脸色阴沉难看,进入书房后一直没出来。 空青甚至觉得,柳映梨又像上次一样,想要三皇子穿着乐伎的衣物伺候她。 花灯会的时候。 柳映梨召见京城内最具盛名的绮罗院,让他们为自己表演技艺。 灯光迷离的高台上,赤着上半身的男乐伎,脖间围着银制的项圈,腰间裹着玉铃铛,肌肉线条十分优美。 柳映梨格外喜欢。 当晚,让乐伎们送来一套项圈和玉铃铛,非要让萧凛学着他们的模样取悦自己。 萧凛不肯,站在上清宫外整整一宿。 次日一早,便去文帝殿前告状。 平日里柳映梨的小打小闹,文帝可以当做没看见。 然而萧凛找来太和殿告御状的时候,他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即禁柳映梨的足,连带着俸禄也减了三个月。 想到从前难熬的日子,空青轻叹摇头。 好在远离上清宫,也算苦尽甘来了。 柳映梨没有来过观海阁,不知道书房在哪里。 慢她几步的苏扶楹跟了上来,同空青打过招呼以后,胸有成竹的往书房走去。 “皇姐怕是不常来观海阁,连地儿也找不到。”她轻声笑。 “你说的不错,还是你对萧凛的事情上心些。” 柳映梨没打算反驳,默默跟在后面。 绕过两条回廊,穿过假山石群,眼前豁然开朗。 坐落在隐蔽角落里的书房,独居一隅,万籁俱寂。 空青进入书房禀告,得到命令后很快出来,心虚的看了看柳映梨,声音渐低:“殿下,三皇子不想要见你。” “本宫招惹他了?” “属下也不知道。”空青额头冒汗,转身朝着苏扶楹颔首,“永安公主,您可以进去。” 苏扶楹脸上一喜,下意识挺了挺下巴,装模作样的问:“萧凛哥哥为何不想见皇姐呢?可是心中还记恨皇姐?” 空青讪讪摸了下鼻子,没有言语。 柳映梨看着苏扶楹美滋滋的进入书房,还贴心将房门掩上。 “殿下,您请回吧。”空青也不好挽留,谁愿意自己家里留着尊难伺候的大佛啊? “你将这个交给萧凛。” 柳映梨从怀中掏出一封松花笺递给他。 空青愣了下,这是燕国特有的松花笺,可用来传递书信。 上面的落款,竟然是宁妃娘娘? 那是三皇子的母妃。 空青想不通柳映梨拿出这封松花笺的寓意,是为了威胁三皇子不要太过于高冷?还是有着其他意思? 书房内静悄悄的,萧凛手握着卷宗,凝神听着门外的举动。 直到空青推门进来,他下意识抬眸。 “皇姐呢?”苏扶楹问。 “殿下已经离开了。” 萧凛垂下眼睫,凝着卷宗上的字没有说话。 空青将松花笺放在手侧,明艳又熟悉的颜色让他眼中一亮。 慌忙打开信件,里面的内容确是母妃的笔迹。 第十章 黎生 大致是一些尚且安好,让他在大魏也保护好自己之类的话。 萧凛合上信件,眸光不经意扫过门口,平静问:“她离开的时候说什么了么?” “没,不过……” 空青有些不好意思:“殿下好像要去悠然居。” 悠然居,养着一群男宠。 萧凛心里涌起的半分温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算她偷偷差人去燕国带回母妃的书信又如何? 不过是看着从前折辱他的份上,好心给了一颗裹着毒药的蜜糖罢了! 察觉到书房内的气氛有些低迷,苏扶楹为了缓解萧凛的情绪,开解道:“萧凛哥哥,皇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永安公主,我要休息了。” “可是……”她才待了半柱香的时辰不到,就要赶人了? 既要赶她走,为何刚才还要在皇姐的面前留下她? 苏扶楹不懂萧凛的心,难道真是被柳映梨折磨出问题了? -- 马车摇摇晃晃,柳映梨坐在车内抿嘴轻笑。 她不知道萧凛看到母妃的书信是什么心情。 至少,应该是欣喜的吧? 相比起之前的混蛋,这次她终于做了一件好事。 也不知道萧凛和苏扶楹在书房内会擦出什么火花? 悠然居到了。 柳映梨弯腰从马车下来,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这座自制南风馆的牌匾,就被人叫住了。 “青天白日,殿下也不嫌害臊吗?” 古板平和的声音让她脚步一顿,回眸看去,陈循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 今日他穿的月白色银丝暗纹圆领袍,颜色与性格相得益彰,看起来就像是乖巧可爱的小学生。 “在世子心中,本宫是来悠然居做什么的?” 他侧头冷哼:“自然是白日寻欢,恬不知耻!” “哎呀,本宫怎么觉得几日不见,世子的脾气又涨了几分 柳映梨又生了几分逗弄的意思,不过跟原主不同,她的逗弄里是不带任何侮辱的。 见她近到跟前,澄澈的水眸正专注认真凝着自己,陈循下意识后退一步,有意避开。 “本宫见世子长的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是做夫君的好苗子。不如让本宫在父皇面前请求……” “你别打什么鬼主意!我陈循就算是死,就算去清泉寺里当秃驴,去玉山观里做老道!都绝对不可能屈服在你的身下!” 柳映梨蹙着秀眉,眸中漾起一抹茫然,“本宫不过是想要求父皇为你赐一门亲事,寻一位如花似玉的好夫人而已,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陈循僵住,脸上骤然升起一抹红。 他以为,他还以为…… 柳映梨扬眉道:“随本宫一起进来吧。” 陈循望着悠然居的牌匾,再三犹豫,不肯提步。 “世子大可放心,本宫不喜欢你这样柔柔弱弱的男子,欺负你就跟拎小鸡似的,本宫下不去手。” “你……”陈循胸膛的起伏明显加剧,喉咙里涌着好多反驳的话想要说出来,见她毫不迟疑的进了悠然居,都哽在了嘴边。 他再次看向悠然居的牌匾,心里默默请菩萨保佑。 待跨了这道门,柳映梨千万不要将他生吞活剥了才好! 世人都知晓,柳映梨养着悠然居里的男宠,却没人见过男宠们的真面目。 陈循也没见过,说起来还真有一点好奇。 宅院寂静一片,针落有声。 柳映梨按照剧情输入的记忆往厅堂去,见到一位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靠在走廊上闭目歇着。 听到声响后,他睁开眼。 “你回来了。” “嗯,其他人都不在?” “谁知道呢。”男子说话的语气格外娇气,是那种略带自傲的娇气。 看到柳映梨身后的陈循时,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匕首,眸子也变得锐利起来:“你是谁?” “在下陈循,请多指教。” 柳映梨捂嘴一笑:“他是本宫的人,你请他指教,难道……也想要住进悠然居来?” 陈循面色忽白忽红,讪讪着不知如何回答。 男子瞥他一眼,淡淡道:“殿下还是好好管管自己吧,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揽到身边来,你看!” 他将右手臂抬起一侧,撩起衣物让柳映梨看,猩红的伤痕呈现眼前。 柳映梨当即询问:“谁伤的你?” “回京途中,与人打了一架。” 萧凛收到的那封松花笺,正是他从燕国带回来的。 所幸伤口不深,不碍什么事。 男子坐在台阶上,神情闷闷的,看起来很不高兴。 柳映梨弯下身子,轻柔的摸着他的脑袋,微微一笑:“黎生,你是因为对手的武功高强,没有在计算的时辰内击败他而不悦么?” “才不是,我将他打的快要死了,想着殿下曾说过不擅自杀生,所以留了一命。”黎生别过脑袋,嘴巴翘的老高,跟生闷气的小孩子一样。 他还有什么话想要跟柳映梨说,见陈循也在场,冷哼一声继续沉默着。 察觉气氛有些异样,陈循识趣的后退几步,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默默赏着花圃。 都说悠然居内是柳映梨的男宠,他怎么瞧着,那个叫做黎生的,跟柳映梨并不是某种不为人知的亲热关系。 反倒是,听命于她的下属。 “殿下,你还要坚持当初的使命吗?” 黎生鼓着双腮,手中把玩着小石子,不值当的:“宝珠姐姐说,世道已经烂了,烂到了根子里,还能救回来吗?” 柳映梨神色一顿,眸中起了几分涟漪,轻声道:“能。” 圈养男宠,横行霸道,蒙面丧心。 这都是世人贴在柳映梨身上的标签。 可是她长在苦难中,怎么会想要睚眦必报? 如果不是宫中那几双眼睛时刻显露出杀意,她又何必遮掩锋芒,败坏名声? 人人都在传的上清宫内时常淌血,人命贱矣,不过是她制造的假象罢了。 至于长期承受侮辱的萧凛…… 柳映梨想,那是一笔旧账,也是他罪有应得。 “反正我下次不要再给萧凛送信了。”黎生哼哼着,一副傲娇的模样。 “好好好,都听你的。” 柳映梨原想着,让陈循见识一下传闻中的男宠们,刷刷好感度。 谁知只有黎生一个人在家,其他两位总不见人影。 第十一章 伺候 从悠然居出来,陈循想起柳映梨与黎生相处的情形,迟疑了会问:“你跟黎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映梨浅浅一笑:“世子觉得这个问题重要吗?” “当然,事关你的名声,外面都传……”都传嘉宁公主整日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陈循也听信谣言,可看黎生对待柳映梨的态度,完全跟正常的男宠不一样。 “这是私事,不管世子怎么好奇,本宫都不会解释一句。不过有一件事情,本宫倒是想提醒世子。” “什么?” “无论是为国,还是为家,不该有的心思,世子还是尽快收起来吧。”她的视线与陈循对上,双眸亮的惊人。 那种洞悉所有的笃定,如磐石一样坚定。 陈循胸腔中忽的一漏,仿若被看透的心思隐没在眼底,温润笑着:“殿下的话,臣听不明白。” “是么?”柳映梨轻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眼波流转间,与他擦身而过。 淡淡的脂粉味留在空中,陈循回头看向驶动的马车。 洁白的手腕透过帘子搭在窗口,指尖轻轻叩响着木板,一声又一声,荡入他的耳中。 回到昭阳王府的第一时间,陈循派人去调查黎生的背景,以及悠然居内其他两位男宠的真面目。 可惜什么也没查到,他们的身世都很神秘。 越是如此,越是让他心生疑窦。 还有,柳映梨提醒的那句话,是在威胁他不要生出造反的心思么? 可是父亲被文帝砍去一只手臂,故意将封地改为流放罪臣的沧州……他们父子,要如何继续隐忍? 翌日清晨,观海阁门口吵吵嚷嚷的。 空青出来查看,见柳映梨带着人正在拆他们的牌匾,气的顿时跳起来:“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柳映梨帮忙扶起牌匾的一角,爱惜的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乖软回答:“本宫瞧着观海阁的牌匾都掉漆了,特意差人制作了新的。快看看,是不是你家主子喜欢的样式?” 木雕的牌匾上观海阁三个字笔意清婉,气韵生动。 虽不似文人墨客的苍劲有力,倒也显得清隽好看。 空青点点头:“还真不错。” 不雍容华贵,也不添墨加彩,正符合三皇子的气性。 “殿下若想要见三皇子,还是听属下一句,暂时先回去吧。”空青好意提醒。 “为何?”柳映梨眨巴了下眼睛:“本宫记得,好像没有招惹过他吧?” 空青腹诽:以前招惹的还少吗? 他不能将吐槽暴露出来,看了眼观海阁内,低声解释:“这几日来三皇子的脾气都不太好,连永安公主也不想见,整夜整夜的坐在书房内看卷宗,属下劝了好几回也不管用。” “本宫去见见他。” “殿下别……” 空青没拦住,柳映梨已经提着裙角大步走向观海阁内。 按着上次的路线,她很快找到了书房小院,不等小厮禀告,直接推门而入。 见到梨花木椅上正脱去外袍,解开一半衣裳的萧凛时,柳映梨僵在了原地。 空青不是说他在看卷宗么? 怎么……怎么还脱衣服啊? 萧凛解开衣袍的动作顿住,耳朵倏地红了,略有几分慌张的转过身子,急忙重新穿好,冷着声音问:“殿下为何不请自来?” 方才练字时需要研墨,叫了好久都不见空青进来,他只好自己亲自动手。 不料失手打翻墨水,溅了一身乌黑。 刚脱下衣物准备换洗,就看见柳映梨闯入。 朝晖透过窗缝洒在书案上,萧凛的肩一半都氤氲在光辉中。 柳映梨怔怔别开眼,浅浅地吐了口气:“是空青说你已经好几夜不睡觉,本宫有些担心,所以着急来看你……” “不用殿下操心。” 纵使是羞赧也只出现过一瞬,萧凛的脸色又变得冷冽。 “有医书曾言,睡不着觉,此乃欲火未解。不如本宫就帮你想想法子吧?”柳映梨打算当一回好人。 萧凛抬眼看她,紧抿着嘴唇,移开了视线:“臣不需要……” “你放心!今夜,本宫一定将你伺候的服服帖帖,飘飘欲仙,妙不可言!” “……” 不等萧凛回话,柳映梨信心满满的转身离开。 下一秒返回来趴在门框上,朝着萧凛做了个俏皮的鬼脸,随后再次消失在视野。 书案上的熏炉生出缭绕的云 萧凛没有心思再看卷宗了。 其实这几日来,他都不能沉下心思做任何一件事情。 也许是不习惯观海阁的寂静,在上清宫时,有柳映梨在,总是闹嚷嚷的。 萧凛有时候会想,自己是被凌虐成病态了么? 月上中天,夜色融融。 书房里的灯盏始终没有熄灭过。 空青放轻步子来到门外禀告:“三皇子,殿下让你去卧房里等着。” 萧凛眼睫一颤,想起柳映梨离开时狡黠的笑容,头皮一跳,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殿下呢?” “好像往卧房那边去了。” 空青的回答涌入萧凛耳中,其他字眼自动屏蔽,只有卧房两个字在脑海中反复呈现。 他淡然起身,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如水,内心早已乱作一团,思绪纷飞。 柳映梨一向视体统与规矩为云烟,如此深夜,竟然还去卧房中等他? 想到她不久前说过的话。 “今夜,本宫一定将你伺候的服服帖帖,飘飘欲仙,妙不可言!” 萧凛脸颊发烫,心跳如鼓。 自他回来后,从来没有在卧房中留过宿。 绕着弯子找了好大一圈,最后还是在空青的带路下,才寻到夜色浓稠,楼阁错落的卧房院中。 房内烛火通明,隐隐有纤细的身姿摇曳其中。 萧凛轻轻呼了一口气,动作迟疑的推开房门,淡淡的脂粉香扑入鼻中。 与柳映梨身上的海棠香味不大一样。 他望向帘后的身影。 脚步轻抬,来到帷幔外静静站立着,声音嘶哑:“请殿下自重。” 没有人回应。 萧凛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与上清宫那一晚的旖旎不同,他是为了报复柳映梨在酒中下药,所以才粗暴将她占为己有。 待后来思绪清明,只要他回忆起玉榻上令人上瘾的海棠香味,内心隐隐有虫蚁啃噬轻捻。 就像柳映梨被他欺负的眼含春水,泫然欲泣。 脑海里的片段与如今眼前的画面重合。 第十二章 遇刺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回应。 萧凛迟疑片刻,思定后轻掀帷幔。 薄雾朦胧中的女子现出真容。 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他错愕的后退一步,指间紧紧攥着帷幔一角,眼中愠色渐起:“你是谁?” 察觉气氛不对,女子慌忙起身跪在地上,声音恳切:“回三皇子的话,奴婢是嘉宁公主吩咐来伺候您的。” 伺候?就她? 萧凛望着女子,眸中深沉近墨,隐隐还藏着淡不可见的火苗。 “来人,将她扔出去。” “是。” 空青走进房中,见女子垂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喘,同情的看了眼,随后将其带出卧房。 可当走到门口,看见柳映梨带来的一堆莺莺燕燕时,惊住了下巴。 “三皇子,这这这……” 萧凛跨步出来查看,眼前差点一黑。 本就逼仄的小院中,站着一群娇娆艳丽的女子们。 为首的人正是柳映梨。 只见她笑眯眯的跃上台阶,兴致勃勃的介绍着:“这些都是本宫在皇城内寻到的女子,有美艳好看,有乖顺听话,还有自懂一番技巧的……” 什么叫做一番技巧? 空青嘴角扯了扯,难道殿下是在隐喻三皇子需要调教调教? 萧凛的脸色不好看。 “……本宫也不知道你究竟喜欢什么哪种类型,就都寻了回来!你放心,本宫已经请示过皇上,她们全部都会成为你的小妾!免得长夜漫漫,独自难眠,观海阁内以后都热闹了!” 柳映梨为此沾沾自喜。 她真是过于善解人意。 萧凛没有回答,阴沉沉的盯着她半晌,眸若寒冰:“殿下觉得好玩吗?” 戏弄他,捉弄他,看着他出丑,很有意思吗? 柳映梨不解:“本宫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为你排忧解难而已。” “排什么忧?解什么难?殿下若有闲时,还请睁开眼看看如今这世道,人肉之价,贱于犬豖!若是大魏的皇权依旧还执掌在你们苏家手中,不到两个深秋,必定覆灭!” 冰冷的指责掷地有声,萧凛眉峰轻蹙,脸色愈发难看。 这是他第一次在柳映梨郑重其事的说话。 斥责她,也斥责皇室。 院中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 空青偷偷扯了下萧凛的袖口,想要提醒他,在殿下没有发怒之前,最好先低头认错…… “你说的不错,苏氏一族的确不再适宜掌权。” 柳映梨的眼神暗淡了下,神情现出一瞬的飘忽。 她清楚的知道,边境饿殍遍野,将士拦住江陵关的入口,不让流民进入皇城…… 皇城依旧纸醉金迷,依旧高高在上。 柳映梨让所有莺莺燕燕全部退下,再次望向萧凛时,收敛起笑容,水亮的眸子映出他的怒意:“你告诉本宫一个法子,要如何能改变大魏的局面?” 就算是拥护新帝。 朝代更迭,国家覆灭,百姓的伤亡必不可少。 柳映梨看不清大魏前面的道路。 原书的剧情里,那里尸骨成山,一片废墟。 “这不该是臣思量的事情,殿下请教错人了。”萧凛侧眸,不与她对上视线。 也许是为了掩饰眼底的一丝慌乱。 作为燕国人,他很乐意见到大魏覆灭,也期盼着见到柳映梨跪在地上俯首称臣的模样。 柳映梨离开了。 观海阁重新归于宁静。 萧凛回到卧房中,鼻尖嗅到陌生的脂粉味道,没了入睡的心思。 “空青,把门窗全部打开!” 空青听话照做,穿堂风过,脂粉味很快消散。 夜晚的皇城空荡无人,马晃悠悠穿行在人道上,最终停在宫门前。 蒹葭抬头望了眼天际,满是乌云。 此时值守的金吾卫们去了南边方向,宫道上黑漆漆的一望无际。 柳映梨情绪不佳,步子迈的极快。 萧凛的话没有击到她的痛处上,却清晰的点明了前路。 如果不想要原书的剧情重现,不想自己走上原主被侮辱被轻贱的悲惨结局,大魏绝不可以覆灭! 可外有野兽,内有劲敌,如何……才能救国? “殿下小心!”蒹葭失声尖叫。 柳映梨下意识转身查看。 几乎是同时,一道锋利的冷箭,逼入了她的右肩,鲜血汩汩流出。 不远处的宫檐上,身穿夜行衣的黑衣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护驾!护驾!” “……” 上清宫。 不知时辰过了多久。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柳映梨的脑子慢慢恢复了清明,此时听到文帝的声音。 “已经两个多时辰了,金吾卫还没有将刺客抓到?” “回皇上,刺客好像对宫中路线极为熟悉,嘉宁公主遇袭后,第一时间选择了就近道路逃离,金吾卫们……还在搜寻之中。” 大统领回答时揣摩着文帝的神情,威严冷冽的眼眸活似要将人生吞一般。 都说文帝最喜欢嘉宁公主,连太子也不及万分之一,今日看来,确实如此! “给朕用最上乘的金疮药,万不能让嘉宁身上留下疤痕,日后还要嫁人。” 刺客没有抓到,文帝的怒气无从发泄,跟御医们交代最后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上清宫。 待他走后,柳映梨才佯装刚苏醒,揉着惺忪的眼睛看向床边所有人。 “殿下感觉好些了吗?御医说幸好没有伤到筋骨,不会造成什么大碍。”蒹葭见她醒了,忙近身伺候。 冷箭没有淬毒,也没有伤害到她的重要之处,想来不是为了泄愤害命,倒像是……试探? 柳映梨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蒹葭见状,她身后垫了个柔软一点的枕头。 “蒹葭……谢谢你。” 原主从来没有亲近过蒹葭,因为她是太子赐来的奴婢。 柳映梨与苏明朗,不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会有顾忌。 蒹葭垂眸声音低弱:“殿下言重了。御医说您的伤势不重,但也要修养几日才能下床,殿下好好静养吧。” 柳映梨靠在床头,低头看着包扎后依然被血浸透的伤口,沉重的喘了口气。 究竟是谁在暗中行动? 原书中可没这段剧情。 “殿下,陈循世子求见。” 殿外有宫人禀告。 第十三章 探望 柳映梨失血过多,不想见他,也不想与他斗嘴。 刚要拒绝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陈循生长在荒野之地,四季平川,骑射是当地每个人都会的本领。 昨夜刺来的冷箭,摆明了不是取她性命。 “让他进来。” “是。” 很快,陈循进入殿中,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与药味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再看柳映梨,靠坐在床边,低头摆弄着头发,见到他来甜甜一笑:“世子这么快就得到本宫遇袭的消息?” “也不快,殿下已经昏睡两个多时辰了。” 陈循欠身坐下,温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很好的隐藏。 否则,怎么会伙同他人灭了大魏? 柳映梨有意套他的话,眼睛一转,看向蒹葭问:“刺客丢下的夜行衣是不是已经发现了?” 蒹葭识得眼色,忙回答:“是,在东华门的方向发现的。” “既如此,肯定是与本宫相识的人暗下杀手。看来,还是得好好排查排查熟人才行……哎呀!” 柳映梨一个没注意,拉扯到了伤口,疼到蹙眉,泪眼汪汪的。 陈循下意识起身:“可是要帮忙叫御医?” “世子这么关心本宫?”她狡黠一笑,泪光的眼眸水亮澄澈。 陈循低眸:“臣是怕殿下玉体有损。” “玉体有损,跟世子有关系么?还是说,在世子心中,偷偷垂涎着本宫?” 柳映梨娇俏挑眉,深如湖水的双眸静静的凝着男子,直到他的耳廓变得微红,才满意罢休。 风月场所上,陈循不是她的对手。 “不可乘喜而多言,不可乘快而易事。愿殿下铭记心中,莫要忘却……” 老套的陈循又出现了。 文绉绉的书生气让柳映梨两眼一翻,不想搭理。 明明少年意气,怎么说起话来,跟老道长似的? “好疼!” 柳映梨忽然坐起来,捂着右肩的伤口一脸疼痛。 “你没事吧?”陈循快步走到床边,微微俯下身子想要查看伤势。 不料,反被细嫩的手掌擒住。 微凉的指尖划过陈循的手背,使他瞬间肌肤紧绷,整个人像冻硬的虾,不敢动弹。 柳映梨偏着脑袋,长睫掩住半眸,轻呵出一声低柔的笑:“本宫想听听世子的内心,究竟有没有说谎话?” “臣没有……” “心口不一的男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世子会不会也一样?” 柳映梨稍稍重了几分力道。 试图从陈循身上看出一点儿猫腻。 见他垂着眼睛不回应,忽的生了几分玩心。 指尖往手背上摸索着爬了几寸,强势的嵌入他的指缝,十指紧紧依嵌着。 柳映梨透彻明亮的眸子眨了眨,弯了唇角。 心绪不宁的陈循慌忙将手抽出去,背对着她匆匆说了句:“臣先告退。” 一向稳重如他,差点遭了柳映梨的道。 上清宫外,陈循好不容易才稳住心思。 伸出手掌一看,温热的触感仿佛没有消散。 他不笨,猜到了柳映梨在试探自己。 虎口处的茧巴说明了他会使用弓箭。 她一定察觉到了。 -- 江肆端着新熬制出来的药汤,进入内殿。 嗅到血腥味时,从心底里担忧柳映梨。 借着她喝下苦药的时候,偷偷用余光观察。 末了,从袖中取出一颗蜜饯子。 “良药苦口,殿下尝尝吧。” 白日里在殿外站值,他听见宫女们提起过殿下近来嗜甜,于是偷偷记下了。 柳映梨接过蜜饯子喂进口中,懒洋洋的靠回在软枕。 想着陈循手掌不止一处的茧巴,些许无奈道:“若是别人,本宫姑且可以闹一闹。可陈循……” 反派都是不好惹的主儿。 柳映梨不想明目张胆将关系闹僵。 思来想去,对于善于伪装的陈循,一时半会她还真没法子。 一颗石子落在床边,声音惊动到收拾药碗的江肆。 他抬眼一看,院中无人,石子怎么来的? 柳映梨知道有人来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江肆离开。 下一秒,黎生果然出现。 他依旧是那副傲娇的模样,看着柳映梨身上包扎好的伤口,骄矜的抬眸:“以后,我保护你。” “这是一次意外,本宫能处理好的。” “不许。” 短短两个字,代表了黎生的决心。 正如当年在斗兽场里救下他的时候。 明明被伤害的体无完肤,站不起来,却依然倔强的扯着她的裙角,非要起誓认她做主人。 柳映梨知道拿他没办法。 就算不答应,他也会留下来的。 “我不会被人发现。” 怕她担心,黎生又添了一句。 柳映梨心里一时触动,眸光柔和了些:“好。” 遇刺的事情在宫里喧嚣过一阵。 因没有捉到刺客,慢慢也就不了了之。 柳映梨整日除了吃就是睡,生生长胖了五斤! “殿下,三皇子求见。”蒹葭禀告。 “他又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奴婢瞧着,三皇子提着礼品,像是来探望您的。” 柳映梨可不相信他那么好心。 应该是想确定一下,她的伤势,至不至于去见阎王? 几日不见萧凛,更意气风发了些。 隔着朦胧的珠帘,高大的身影微微垂着,恭敬有礼。 “本宫遇刺少说也有十日了,三皇子现在才来探望,当真不顾往日旧情?是不是太绝情了些?” 柳映梨嘴上斥责,娇气的声音偏添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落入萧凛耳中,脆生生的,莫名好听。 “殿下误会了。臣此番来,是为了感谢殿下恩情。” 松花笺上是母妃亲手写的内容,足够他在大魏用来劝慰自己。 他们母子二人,暂且性命无忧。 “你还真是伤本宫的心。” 萧凛没有回答,将手中提来的礼品交到蒹葭手中。 釉瓷粉盒里,装着一罐香膏。 柳映梨低头一嗅。 淡淡的海棠味道很清香。 她差蒹葭收下,放入梳妆台上,目光回到萧凛身上,笑意盈盈:“既然是你送的,本宫便勉为其难收下。” 柳映梨有一点想不通。 萧凛不是应该对她恨意滔天么? 怎么还开始送小物件了? 此时,宫城外有人在敲登闻鼓。 沉闷的鼓声击在殿内,惹得人心惶惶。 很快,前去查看情况的江肆返回殿中,脸色不太好看。 “殿下,击鼓的人嚷嚷着想要见您。” “见本宫?” 第十四章 求殿下垂怜小生 敲登闻鼓的人,向来是有冤情在身。 不去拜见文帝,反求见她? “是一位衣衫褴褛的文弱书生,在他身后,还……还躺着一具尸体。” 柳映梨心中微惊。 脑子里快速搜寻了一圈剧情,确定原主没有跟什么衣衫褴褛的书生有瓜葛后,吩咐下去:“江肆,你速速去将消息带去太和殿,请父皇拿主意……” “殿下以为,太和殿没有闻到风声吗?” 萧凛抬眼,眼神极为认真。 击鼓声最先到的就是太和殿,文帝不可能没有听见。 可这么久了鼓声还没有停下,要么是文帝视而不见,要么是击鼓之人冤念深重,不服文帝…… 不服文帝,却要见她一个女流之辈? 柳映梨思忖几秒,唤来蒹葭:“替本宫穿衣。” 经过十天的疗养,她右肩上的伤口已经好很多。 为了尽快见到击鼓之人,柳映梨乘坐轿辇,仓促来到宫城门口。 凉瑟的秋风风中,书生一袭青衣早已无法蔽体,露出脚趾的草鞋也断成两截。 尽管凋零,风骨犹在。 书生的发带不移,面容干净,目光坚定。 直到听见一声—— “嘉宁公主到!” 书生闻声丢下鼓槌,双膝跪拜在地,声音清朗高扬,远远的传入了柳映梨的耳朵。 “小生高远,求见嘉宁公主!万望公主垂怜,将小生收入府邸,日后定当牛做马,尽心伺候,只求为吾妻换取一块墓碑!” 清亮的声音夹杂着嘶哑与悲痛,高远埋俯在地,额头连连叩响,哪怕破皮流血也迟迟不肯爬起来。 待轿辇走近落地,柳映梨缓身下来,看清他身后的尸体,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世人都道她贪恋男色,宫殿上的一片琉璃瓦都可值万金。 随随便便赏赐些不要的破烂,都够寻常人家一辈子吃喝。 高远不辞辛苦万里而来,当着世人的面,深深打了皇权一耳光。 他愿意成为嘉宁公主的男宠,委身裙下,只求能为妻子换取一块普通的墓碑。 他已经落魄到,买不起纸钱和墓碑了。 望着高远历经摧残的脸颊,深深疲乏的眼眸里,怀着不甘与憎恶,却又不得不为了几两碎银跪在红墙之下,宫门之外。 柳映梨深呼吸一口气,微微弯腰,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高远却跪着后退几步,音调更比方才的要高昂许多:“望嘉宁公主垂怜小生!” 她眼睫微颤,指尖忍不住颤抖。 他不求钱财,不求富贵,只求一块墓碑,听听这多么讽刺的心愿? 上有文帝,下有府尹,高远独独求见柳映梨一人,是因为他深知求助无门,所以才想出这一遭。 柳映梨微微抬眼:“你想要的,本宫都可以答应你。” 她可以买下最贵的墓碑供高远的妻子使用,香烛,纸钱应有尽有。 “公主殿下说的是实话吗?”高远问。 “本宫不会骗人。” “既然如此,小生还有一件事情……”他嗫嚅着起身,慢吞吞的从袖中掏出一个血污的蓝色锦帕,双手颤抖着打开。 不料失手打翻,一团乱糟糟黑乌乌的什么东西,掉在了柳映梨的罗裙上。 待定睛一看后,她嘴唇煞白,脸上的血色唰得一下消失的干净! 是头发! 那是一团糟污的头发! 蒹葭大着胆子将其掸落在地,见到柳映梨呆愣愣的不说话,急忙站在跟前呵斥:“此等刁民,竟然敢惊吓殿下,还不快快捉拿下去!” 高远趴在地上,一根一根的理顺头发,小心翼翼的放回锦帕之中,口中念念有词:“是爹对不起你,是爹对不起你……” 随后赶来的金吾卫将疯疯癫癫的高远带了下去,连同他那早已死去,僵硬的妻子,一同消失在宫门口。 “殿下您没事吧?” 江肆这才发现柳映梨的瞳孔仿佛失神般,一下子失去了生机。 蒹葭也吓坏了,叫嚷着唤御医。 等到回去上清宫,萧凛见到失去血色的柳映梨,平静的眼眸波澜不惊:“殿下触碰到了吗?” “什么?”她怔怔的转过来。 “那团头发,是从一个小女孩的脑袋上活生生撕下来的,当时还连着头皮,血腥一片,可怕极了。” 柳映梨眼前骤然浮现出他所描述的画面,眼中闪过慌乱,害怕的捂住了耳朵。 她看见了,她都看见了! “殿下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不顾柳映梨的抗拒,萧凛继续一字一句说道:“高远的女儿,从幽州逃亡的时候,不小心走散。再找到时,已经成了流民锅炉中鲜美的肉羹。他带着重病的妻子一路苟活至今,只为来到皇城索要公道,寻求一处庇护之地,却在江陵关被将士阻拦,妻子旧疾复发,一命呜呼。” 不疾不徐的声音像击山石般深入人心。 柳映梨顿感头皮发麻,眼尾泛红。 忽然明白过来什么,抬眸望向那张镇定的脸颊问:“于是,你给他出了主意?” “正是。” 萧凛知道凭借着高远一事,能够让大魏百姓彻底知晓,苏氏一族已不可信。 魏室倾颓,摇摇欲坠。 后起之秀已经蠢蠢欲动了。 柳映梨低低道:“看着本宫在人前失仪,你高兴么?” “殿下辱臣数十回,臣不过咬咬牙报复了一下而已。”淬了毒的冰冷从萧凛的口中说出来,森寒无比。 “你怕是忘了,还欠着本宫一条命呢。” 他皱眉,似是不知。 脑中思索一圈,确实查无此事。 柳映梨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嘴角掀起一抹嘲讽。 看看吧,自以为是能当救世主的燕国三皇子,曾经也草菅人命过,现在全然不知。 卑微的性命,根本不值得一起。 “传本宫口谕,念在高远爱妻心切,今日顶撞之事就此揭过,将其妥善安置,厚葬妻女!” “殿下……”江肆率先制止了她,迟疑片刻后提醒道:“恕奴才多嘴,不管是惩治高远还是将其释放,此事都不应由您说出。” 人已经下了诏狱,没有文帝的命令,大统领是不会放人的。 可若殿下执意如此,大统领只会照做,那样的话,岂不是僭越身份,惹怒文帝? 即便是仗着那独一份的疼爱,也不该…… 第十五章 金尊玉相 “按本宫说的做。” 柳映梨靠坐在玉枕上,手中把玩着釉瓷粉盒,清冷的眼神落在沉默着的萧凛身上,淡淡一笑:“满意了吗?” 他想要报复。 想要通过让文帝不满,从而达到惩罚柳映梨的结果。 僭越的罪名,足以文帝产生怀疑,足以让她死。 高远的事,可以一箭双雕。 柳映梨打算满足他。 “臣应随殿下的意。” 萧凛垂眸,不再与她对视。 劝诫无果,江肆只好按照吩咐将口谕传去诏狱。 等待的期间,萧凛一直站立在殿内一侧。 结果不出所料,柳映梨被文帝召见。 “殿下慢走。” 跨出殿门时,萧凛在身后轻飘飘说道。 柳映梨脚下一顿,没做停留。 太和殿门前,日头高照。 阿福公公站在台阶上守着。 见到柳映梨未乘坐轿辇时,微微一笑禀告道:“皇上正与太子在里面谈话呢,殿下稍等片刻。” “好。” 柳映梨不知道苏明朗什么时候来的。 也许是得知高远的事情,专程在文帝面前去拱火。 他们俩本就不相容。 今日烈日炎炎,烫的柳映梨后脖有些烧灼。 她站在原地静静等着,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见苏明朗从里面走出来。 他昂首挺胸,趾高气扬。 看见柳映梨提着裙子正要进入殿内,伸出手一挡,眉梢上挑:“别进去了,父皇不想见你,何必自讨没趣呢?” 随着他话音刚落,殿门及时合上。 紧紧闭着的太和殿,还真将她隔绝在外。 “既然父皇不愿意见儿臣,儿臣先行告退。” 柳映梨无视苏明朗,朝着殿门方向欠了欠身,正要提步离开。 “诶你急什么?本太子还没有跟你说话呢!” 苏明朗心里一急,将柳映梨的袖口扯住。 她抬眼,微微一笑:“皇兄想说教什么?” “高远击鼓一事本太子有所耳闻,只不过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不求父皇帮忙?不求本太子帮忙?反倒求你这个圈养男宠无权无势的公主?” 苏明朗围着柳映梨来回踱步,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万分。 方才在太和殿内会见父皇。 他虚张声势的将高远一事,引到柳映梨僭越身份的罪名上,试图让父皇将其褫夺称号,赶出皇城! 奇怪的是,父皇对此沉默不语,始终没有定下结论。 这让苏明朗想起母后曾初次见到柳映梨的预言。 那是柳映梨刚回京的时候。 “金尊玉相,本宫在她身上看见一层金辉。” 佛案香烛前,王皇后闭着眼跪在蒲团上,手中轻轻揉捻着佛珠手串,低声呢喃。 站在身后的苏明朗皱眉不解:“不过是外面日头正盛,洒在她身上罢了!” 那个被捡回来的臭乞丐,还能被老天爷眷顾不成? 回到京城来,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不知王皇后心里想的是什么,佛珠突然断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苏明朗弯腰去捡,王皇后将其拦住,淡淡一瞥:“本宫不要了。” 他愣住,陪伴母后三年的佛珠,每日叩拜佛祖时都会出现,今日……不要了? 思绪回转,目光重新回到柳映梨身上,坚韧的双眼仿佛与阿谀奉承的皇宫格格不入。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苏明朗再次询问。 尽管偷偷揣摩父皇心中所想,可他依旧坚信柳映梨对于大魏没有任何用处,说话自然也居高临下了些。 柳映梨挑眉,不怒自威的眼睛,隐隐透露出一股清傲的姿态。 “皇兄是替父皇询问,还是替自己询问?” “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如果是父皇,儿臣心甘情愿受训,可若是皇兄……”她瞧了苏明朗一眼,眸底闪过一丝厌恶:“我想,你没资格。” “柳映梨你!” 苏明朗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上前一步逼近,带着戾气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小心我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看看还会不会这样嚣张?” “皇兄可以试一试。” 奉先殿的书案上,不知摆满了多少奏折,全部都是参她的。 又能如何呢? 文帝不会惩治她,他有自己的计划。 既然进不到太和殿,柳映梨也不愿赔苏明朗争吵。 有这闲工夫,不如去买只鹦鹉回来,好歹还能逗逗她笑。 “你……” 刚被挑起来的怒火,在看见柳映梨头也不回走下台阶时,不服气的灭了下来。 苏明朗一拳头打在柱头上,气的牙痒痒。 末了,他嗤笑一声:“几日后是万寿节,我倒要看看,你能献出什么宝贝讨得父皇满意!” 万寿节是文帝的生辰。 届时,阖宫上下,都会想尽办法去讨文帝的欢心。 柳映梨不想讨欢心,只想让文帝认清楚目前的局势。 皇室独大,内忧外患,早已不是当年横霸天下的大魏了。 上清宫内。 江肆见到柳映梨回来,上前几步禀告:“三皇子说什么也不走,要留在此处等您回来。” “高远呢?从诏狱出来没有?”柳映梨问。 “出来了,奴才交给他不少银子,足够厚葬妻女,安顿他自己了。” “那就好。” 萧凛还候在前厅。 他靠坐在黑漆彩绘交椅上,似乎等的有些久,已经睡着了。 柳映梨让江肆放轻脚步声,再让人寻一支毛笔来。 江肆好奇她要做什么。 下一秒,瞪大了眼睛,捂住嘴不让出声。 殿下她,她竟然在三皇子的脖子上动笔! 白净的脖颈现出几笔勾勒,一个图案呈现出来。 交椅上的人眼睫一动,似有苏醒的迹象。 江肆害怕被发现,赶紧猫着身子躲到一侧。 萧凛悠悠转醒。 随即对上柳映梨澄澈的眼眸,如清透的琉璃。 她微微俯身过来,淡淡的海棠味道涌入鼻间。 萧凛眼睫一颤,闪过一丝茫然。 文帝没有惩罚她吗? 为什么她看起来那样明亮? 柳映梨轻掀起的唇角裹挟着一抹狡黠。 萧凛下意识触及到脖颈间的凉意时,嘴角微微扯了扯。 “本宫的画作依然不错。” 她满意的点点头,将毛笔放在茶几上,大摇大摆离开了。 观海阁。 空青觉得三皇子是不是病了? 第十六章 殿下莫要戏弄臣 不仅主动去上清宫的次数多了。 日头晒的这样高,还神秘兮兮的将衣领扯的老高,将脖子都遮住了。 “三皇子你没事吧?” 空青站在卧房外敲门,里面没人回应。 害怕出事的他,想也没想一脚踹开房门。 见到站在黄花梨面盆架前的萧凛,将领口拉的老低,正努力搓些什么。 空青定睛一看,惊到掉下巴。 “三皇子,谁给你画的王八?” 萧凛努力擦拭的动作一顿,低声呵斥:“滚出去。” 因登闻鼓闹出的事件,在民间激起了一阵浪潮。 只是不知怎的,传来传去变了味道。 人人都开始斥责嘉宁公主穿金戴银,强迫高远入悠然居,否则就不给他银子安葬妻子! 乍一听见这番话,柳映梨气的眉心直跳。 当晚胃口不好,也只是浅浅尝了三碗白米饭就作罢。 江肆见柳映梨耷拉着神情,兴致不高,递上两串糖油栗子,讨好道:“殿下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你哪里得来的?” “奴才记住了殿下的喜好,特意托人去宫外买的。” 他只是个小太监,平日里不会有出宫的资格。 这两串糖油栗子,还是给了高价跑腿费,才让宿友同意买回来的。 江肆看着柳映梨吃的津津有味,瞬间觉得银子使的有价值。 高价也值了。 没想到一个小太监竟然还惦记着自己的喜好 柳映梨心中触动,随口一问:“你是怎么进到宫中来的?” 话一出口,她顿觉不妥。 没有哪一位少年会心甘情愿进宫做太监,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察觉到柳映梨的抱歉,江肆怕她多想,忙咧嘴笑着解释:“奴才是幽州人士,几个月前战乱刚开始时,家中父母怜惜奴才为独子,将奴才托给远赴京城的亲戚寄养。可惜遇人不淑,奴才被亲戚贱卖入宫,至此才会到王越公公的手下做事。” 战乱,幽州,独子。 每一个词都像是针扎在柳映梨心上。 作为家中唯一的后代,被给予生的期望来到京城,或许他的父母已经…… “人面兽心的东西!”她忍不住啐了一句。 江肆低垂着眼,心中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委屈,微微有了些翻腾。 他感激殿下的相救之恩,否则,现在还会在王越手下受尽欺辱,艰难讨生活。 可是。 江肆时常在想,如果……如果他早一日见到殿下,是不是就不会成为太监了? 入夜,万籁俱寂。 柳映梨回忆着高远和江肆的事迹,脑中乱乱的一片,无论怎样也睡不着觉。 他们不会是唯一的苦难人,但可以成为最后的苦难人。 明亮的眼眸向窗外的树影,一个树苗般的念头从心底萌发。 “距今为止,幽州和豫州成为沦陷地,我方连连退守,敌军在此处扎营,当地老百姓被欺负的苦不堪言,妇女孩童更甚。年轻力壮的,纷纷往掖州和沧州一带逃命,留下些妇孺老弱,无能为力,受敌军拿捏。” 藏书阁中,陈循手握着卷宗神色哀戚。 幽豫两州本是大魏坚韧的防线,如今破了,大魏士气不在,完全被人拿捏。 逃窜的流民去往掖州和沧州,导致出现地少人多,无法安置的局面。 “流民们逃亡到新地,编入当地名册之后,无地无田不说,还要承受当地高额的税收,所以……” “所以水深火热,民不聊生。”柳映梨淡淡呼出一口气,听起来很是沉重。 陈循侧眸看过来,平静的问:“殿下为何召臣来藏书阁?仅仅是因为谈论战事吗?” 天还没亮,一辆马车停在昭阳王府,说是殿下吩咐来接人的。 陈循吓得早膳也没胃口,坐在马车内胡思乱想。 不会是柳映梨又春心泛滥了吧?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很多个拒绝的理由。 结果,两人见面的地点在藏书阁。 这里摆放着大魏历代皇帝来存放的卷宗,包括当下实时发生的一切信息。 柳映梨盘腿坐在珊瑚四方桌前,一页页认真的翻阅幽州和豫州的战事卷宗,时而眉头紧拧,时而满目悲戚。 陈循以为看走眼了。 殿下怎么会关心起黎明百姓呢? “大魏已经凋敝至此,父皇竟然还固步自封,不愿面对?” 先皇在世时,这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魏国。 文帝自幼时起,便跟着先皇征战南北,江陵关以外的所有城关,都是靠打打杀杀拿下来的。 幸好在先皇和文帝的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直到近几年邻国日益强大,尤其是晋国,后起之秀行兵如神,大魏一日不如一日。 文帝甚至还想通过柳映梨与晋国太子联姻,换取一方和平。 当然,结果被她搞砸了。 “殿下觉得,形势可还能扭转?”陈循问。 “如果是苏明朗那个没脑子的太子登基的话,大魏彻底完了。” 陈循陡然一吓,连忙捂住柳映梨的嘴巴,低声劝诫:“这是在宫里,太子耳目众多,殿下怎可对太子不敬?” 柳映梨将他的手拿下来,清明的眼眸格外明净,反问道:“你觉得苏明朗有脑子么?” “臣当然……” “那本宫呢?” 她向前微微移动,身子近了几分,淡淡的脂粉香让陈循微微一咽,僵硬的别过脑袋,正要起身。 柳映梨俯身上前,细白的手指捏住他胸前的衣襟,偏着脑袋凝着他清秀的脸颊。 “殿下莫要戏弄臣。” 陈循耳边似染上了一抹绯色,神色微微慌乱。 难以想象他们是怎样亲近的姿势,靠的这样近。 近到,能看清她额前飘扬的发丝,根根分明。 柳映梨生了几分挑逗的心思,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垂眸盯着淡薄的唇角,眉眼似笑非笑。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陈循的脸颊,使得他内心慌乱,不敢直视那双明眸。 越是如此,越是让柳映梨得逞。 她的手掌轻柔摩挲着,另一只手则从他的脖颈往下游离,停在衣襟处,指尖轻轻叩了几下。 无声,却又如雷声般轰鸣。 陈循耳尖发烫。 第十七章 将本宫如何呢 “你害怕本宫?” “臣没有。” “那你为什么紧绷着身子?”柳映梨心里痒痒的,想再逗逗他。 “臣……” 陈循脑子里想了很多个字词,可怎么也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急到最后有些语无伦次的时候,胸前的那张秀手忽然松开。 他宛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这里可是藏书阁,世子千万不要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柳映梨微微一笑将他推开,起身理好微乱的衣角,与他背对而立。 陈循垂眸,掩住眸底的窘迫:“臣知道。” 相同的话语,上一次是警告,这一次是调戏。 他早知自己会落如此窘境。 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明亮衣袖离开了藏书阁。 陈循站在雕花窗口向外望去,柳映梨的身影如同一朵明艳的海棠花。 招摇而明艳。 这一次,是他落了下风。 - 万寿节到了。 宫中张灯结彩,犹如新年。 可此时的边境,哀戚声一片。 冗长的宫道,柳映梨坐在步辇中,耳边是奏乐声的繁华,眼前浮现的却是高远妻女的惨死。 “殿下,您准备的这份礼物,真的能让皇上欢喜么?”蒹葭不由得担心。 她打听过,宫中的主子们,都是想尽了办法想要取得圣宠。 听说太子还花费极大的精力财力,只为搜罗出一件流落百年的古老翡翠玉如意。 偏偏殿下…… “礼轻礼重的,不过是份心意。” 既然是送礼,父皇又怎么能拒绝呢? 宫中人人都道她受宠。 既然受宠,又怎么会不改回皇姓? 柳映梨知道文帝想的是什么。 宴席设在御花园,楼台高阁,耸入云霄,如同不可亵渎的皇权。 柳映梨来的有些迟了,席上已经满座。 她的位置与苏扶楹相邻,彼时已经围满了人。 “如今三皇子搬回观海阁,永安公主可千万要把握住机会,别再让柳映梨将三皇子给勾走了!” 说话的女子是平日里与苏扶楹交好的姐妹,听说叫王稚,是王家的小姐,也是王皇后的侄女。 周围的姐妹都附和劝着。 苏扶楹垂着眉眼,情绪低落,捏着裙角声音极低:“可是我觉得三皇子变了。” 以前萧凛刚来大魏时,她便一见倾心。 可碍于他是质子,没有实权在身。 自己又不是大魏真正的公主,只不过是顶着皇后义女的假公主罢了。 这样的身份,让苏扶楹心中坚定,日后一定要讨一位有权有势的夫君,才能在这乱世站稳脚跟。 所以说,没有实权的萧凛,并非是她想嫁的如意郎君。 据传闻,晋国太子行兵如神,短短两月时间,连连攻破幽州和豫州两地。 文帝为了求和,想出让柳映梨和亲的念头。 其实当初在太和殿上,苏扶楹为争取过机会,她想要成为和亲的对象。 可惜…… “区区燕雀,怎可入高墙之内?” 文帝一句话,将她打回原形。 苏扶楹自行惭秽,再也不敢提及。 如今听到萧凛回到观海阁的消息,她内心平静,没了情意的冲动,仅仅是想煽动他与自己站在一起对付柳映梨而已。 “想必殿下心中还没有彻底忘记萧凛哥哥,我贸然争取,恐会僭越身份。不如,等到殿下没了兴致……” 说到末尾处,声线更显得柔弱。 仿佛柳映梨不要的东西,才配她去捡去拾。 苏扶楹的话自然招到王稚的反对,一想到柳映梨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忍不住道:“你是我姑母的义女,与她同为公主,怎会僭越身份?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柳映梨偷偷欺负过你?” “我……” 苏扶楹嘴唇一动欲解释,又不知想到什么,默默轻抚眼角。 如此举动落在王稚眼中,已经是柳映梨欺负她的实据,当下气恼,扬言非要替好姐妹撑腰出气! “哦?王家小姐要将本宫如何呢?” 一道摇曳生姿的身影从众人间脱颖而出。 柳映梨浅浅笑着,冷眼盯着王稚款步而来,朱唇轻启:“本宫就站在你跟前,说说吧,要如何?” 王稚顿时哑口无言:“臣女……” 她也只是随口帮着好姐妹发发牢骚而已,谁知道这个母老虎从天而降? 这下好了,豪言已出,她若不帮着苏扶楹说话,只怕日后在一众贵女眼前,头都抬不起来。 “臣女只是想问问殿下,永安公主将您的位置已经腾出来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苏扶楹轻轻扯了扯王稚的衣袖,示意此处人多,不要随便说话。 王稚却觉得柳映梨欺负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想到自己的姑母又是当今王皇后,气势便更足了几分。 冷冽的目光落在心虚的苏扶楹身上,她微微缩了缩脑袋。 柳映梨勾唇道:“本宫是囚禁她了?还是捆绑她了?什么叫做不放过呢?” “殿下别装傻!你明明知道永安公主喜欢三皇子,却执意将三皇子掳进上清宫!明明悠然居内已经有好几位男宠,还要强行逼迫三皇子行……行不轨之事!你……你真是大魏的耻辱!” 王稚拿手一指,对着柳映梨一阵输出,从争夺男人,直接上升到国家的高度,顿时引来周围人的围观。 不屑的轻笑声响起。 柳映梨轻挥衣袖,落座在梨木镌花椅上,姿态闲散,手臂靠在扶手上撑着脑袋,望着王稚眉眼微眯:“你怎知是本宫强行逼迫萧凛所为?日夜回荡在上清宫内的,可是他亲口唤的一声声殿下呢。” “你!”王稚气的一张脸通红,见理论不过,跺脚再次骂道:“你简直是无可救药!” 苏扶楹低声劝道:“别说了王姐姐。” “哦对了,既然永安中意萧凛,本宫撮合他们就是,这下随你的意了吧?”偏偏这时柳映梨又补了一句。 苏扶楹愣在原地,脸上顿觉无光。 人人都知道如今萧凛与柳映梨没了关系,她却当着众人的面,将萧凛像见物品一样丢给自己。 这不是侮辱,还能是什么? 王稚压根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能让苏扶楹和萧凛在一起就好。 亭台外人影晃动。 萧凛站在石阶上,眸光微暗。 第十八章 被人设计 不远处阿福公公尖锐着唤了一句:“皇上驾到!” 众人皆起身行礼,望着黑压压的一片,文帝紧抿着唇,向宫人微微颔首。 宴席开始。 柳映梨所在的席上,与对面的男厅隔台相望。 可以看见苏明朗嘴角微扬,时不时期待看向龙椅那边,似乎对自己准备的礼品很有把握。 陈循端坐如玉,身姿淡然,平静观赏着戏台上的表演。 还有萧凛,脸色阴沉,一个劲儿的斟酒,看样子是要灌醉自己。 观海阁内没有酒么?用得着在宴席上买醉? “皇姐,方才王姐姐对您不敬,我代替她向你赔罪可好?” 白瓷茶杯被苏扶楹推到面前来。 柳映梨微微低眼,淡笑拒绝:“本宫并未放在心上,用不着赔罪。” “皇姐不想喝,是心中还记恨于我?是啊,我鸠占鹊巢那么多年,让皇姐在民间受尽苦难,是我有错在先……” 不等柳映梨作出回答,她先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茶杯倒翻,滴水不漏。 没毒。 “这下,皇姐该相信我了吧?” 苏扶楹侧眸,又倒了杯茶水,递到柳映梨面前。 乖巧精致的脸上透着一股委屈至极的样子。 柳映梨凝神片刻,接过茶水同样仰头而尽。 静静等了一会儿,体内没有任何变化,果真相安无事。 “儿臣寻遍天下,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件宝贝,还请父皇过目!” 此时,戏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苏明朗呈着盒子上前,声音清朗,神情得意。 阿福公公将盒子呈到御前,打开来看,是一柄澄澈好看的玉如意。 这在宫中,不算什么稀罕物。 苏明朗俯身恭敬道:“儿臣寻访世间许久,才找到这一柄百年翡翠玉如意。正如父皇所执掌的大魏,能国泰民安,雄富强盛,千秋万代,兴盛百年!” “千秋万代,兴盛百年!” 此言一出,众朝臣皆同声附和。 余音盘旋在御花园上空中,经久不绝。 文帝淡淡瞥一眼玉如意,满意的点头:“吾儿有心了。” 接着又有一些礼品陆陆续续送到御前,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如今世间,已经寻不到宝贝了。 苏明朗转头看见气定神闲的柳映梨,生了嘲讽的心思,想要看她在人前出丑,于是上前朗声禀告:“父皇,嘉宁妹妹也寻到了一件宝贝,说是世间少有,不如请她到御前一献,也让儿臣开开眼界?” 提到柳映梨,在场的气氛安静了许多。 高远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柳映梨又不顾文帝的旨意,擅自从诏狱拿人,可不就是没有将皇权放在眼里? 否则,前几日的太和殿上,为何不召见她入殿? 众人心知肚明,也想着看看往日嚣张跋扈的柳映梨出糗。 “允。” 文帝收敛起嘴角的笑意,眼神淡淡看向柳映梨的方向。 只见她起身来到御前,双手呈着一只小巧的锦盒,立于人前声音明润:“儿臣向父皇献礼。” 阿福将锦盒呈上前去。 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里面居然只有一支麦穗? 金灿灿的,普通,却又饱满。 阿福微惊,留意着文帝的神情,触及他眸底的错愕时,识趣的将盒子合起来。 “此物的寓意是什么?” 偌大的宴席上静默半晌,终于等到文帝的询问。 那双犀利的眼眸如同迅捷猎鹰,将柳映梨牢牢锁住。 他从没觉得这个女儿像自己。 然而每当凝视着深亮的眼眸时,又与脑海中的心上人一模一样。 坚韧,稚气,都不足以用来形容。 “城外的麦穗熟了,父皇还没得空去看看吧?”轻灵的声音响在宴席间,引得众人猜忌礼品是什么。 连苏明朗也被惊住,还真以为让她搜罗出什么宝贝? 文帝道:“朕确实不得闲。若有空,你代朕去瞧一瞧吧。” 说罢起身,睥睨着席上众人,目光如炬,令人不敢直视。 随着文帝离开席间,整个氛围都松弛了下来。 阿福抱着锦盒来到柳映梨身边,喘了口大气劝慰道:“殿下您啊,可真是吓了奴才一大跳!” 可细细一想,嘉宁公主本就不走寻常路。 底下那些个官员们,妃嫔们,使劲浑身解数讨文帝欢心,不也什么也没得到? 柳映梨宽心一笑:“让公公担心了。” “奴才是怕皇上在万寿节上降罪。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个想着讨宠的人,搜刮民财得来的宝贝,皇上未必会欢喜。” 阿福自知话有些多了,念叨完以后对着柳映梨俯身行礼,浅浅笑着离开了。 重新回到席间,苏明朗不服气的快步跑来,强行拉着她质问究竟送的何物? 父皇不是因为高远一事耿耿于怀么? “皇兄如此好奇?”柳映梨笑起来。 “你直说便是。” “我那锦盒里,装着一片民心。” “什么?”苏明朗皱眉,认为她说谎:“民心能装在那么小的盒子呢?” “有什么不能的?皇兄若是不信,大可去父皇跟前问个清楚便是,何必质疑于我?” 麦穗即是民心,更是生的希望。 大魏如今,缺少这种希望。 如果文帝能明白,希望不在皇室,而在百姓,一切或许还能改变。 空气中隐隐飘着一股淡淡的香薰,像是夹杂着某种草药,嗅到鼻间清清凉凉的。 柳映梨正回味间,桌上的茶壶被人失手打翻,她下意识起身,脑中却一阵晕眩,身子差点站不稳。 “皇姐你没事吧?” 苏扶楹担忧的声音响起,很自然的将她搀扶在怀中。 “皇姐的裙子弄脏了,不如先去御花园后的阁楼中换一套干净的衣物?” 不等柳映梨回答,苏扶楹已经给春雨使了眼神,随后搀扶着她离开席间。 周围渐渐归于宁静。 迷迷糊糊间,柳映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陌生的房间。 不远处依稀还能听见宴席上的欢声笑语,此时或许还在御花园之内。 她浑身无力,根本站不起来,身体里像是中了迷药一样酥酥麻麻,噬咬感充斥着整个身子。 “你去将太监总管王越找来,就说嘉宁公主有事召见,我留在此地看守着。” 第十九章 陈循,我好热 说话的声音很熟悉,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苏扶楹身边的春雨。 她正站在门外把守着,时不时的仰头一探,害怕被人发现。 柳映梨心里暗自懊恼。 她知道苏扶楹没安好心,也防着茶水里会被下毒,可偏偏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那茶水明明苏扶楹也喝过,怎么就…… 真是要命啊! 柳映梨觉得自己快要被点燃了。 体内宛如一团火,正拥簇着想要爆发出来。 四肢也不听使唤的提不起来,别说逃离了,就是连移动半步都极为困难。 她当真要被人设计? “哐当。” 门外响起沉闷的倒地声,紧接着传来打开房门的声音。 柳映梨下意识往墙边缩了缩,咬着红唇,紧紧环抱着自己,目光锐利的瞪着门口。 来人穿着月白色的圆领袍,端如玉的身姿形同修竹。 陈循,他怎么会出现? “你别过来!” 柳映梨紧咬着下唇,微红的眸子因着隐忍而氤氲出了水汽。 药效强劲,她只觉得整个房间都晕晕转转的,就连朝她走过来的陈循也仿若倒过来了一般。 “殿下你没事吧?” 陈循伸手覆在她的脉搏上,简单一探便知怎么回事。 当下没做思考,扯下帷幔将柳映梨遮掩住,揽玉在怀,大步离开了房间。 柳映梨身子轻飘飘的。 害怕摔倒的她,下意识抓紧了陈循胸前的衣襟。 如同那日在藏书阁内一样,肌肤抵靠的如此之近。 陈循的耳畔,是柳映梨紊乱的呼吸声。 她面颊红润,眼里水光粼粼,因药物而动情的秀容娇艳魅惑,像只勾人的狐狸。 “我们……去哪里?” “解药。” 呆板的两个字吐出来,让陈循顿觉声音有些许嘶哑。 揽着柳映梨的臂弯紧了几分,很快来到另一间静谧无声的卧房。 门外有他的下属看守着,不允许外人靠近半步。 陈循将柳映梨放在软榻上,不料那双白嫩的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脖颈不放。 “殿下,松手。” “你不是说要为本宫解药?” 柳映梨迷离的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仔细闻着他身上的书生气。 那是一种轻淡的松木香味,清高,无洁。 陈循垂下眼睫:“臣只有笨法子。” 他原想着差人去打一桶冰水来,从柳映梨的头顶灌下去,药性很快就会被击散。 然而下一秒。 柳映梨伸手捧着他的脸庞,红唇凑近几分,水眸潮润,呵气如兰:“本宫难受……” “苏扶楹……本宫要她好看!” “陈循,我好热。” 一声更似一声娇媚,宛如春水,点在陈循心间。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发现的及时。 如果当真是被人设计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忍一忍就好了,只待药效一过……” 话音戛然而止。 一只湿热的手掌堂而皇之的,从衣襟处攀爬进入他的衣襟。 陈循身子猛地一僵。 任由着手指轻抚过绷直的身躯,路过他的心口处,指下生花。 “还请殿下克制!” 僵硬的身子后知后觉,理智斗争间,陈循倏地起身,将柳映梨猛地往外一推,哐当一声,她摔倒在地。 疼痛让柳映梨清醒了几分。 看着眼前窘迫的陈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她连忙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颤颤巍巍的伸手摸向发间。 呲的一声。 尖锐的发簪划破手腕,鲜血汩汩流出。 陈循赫然愕住:“你竟然……” 他看见柳映梨浅浅地松了一口气,瘫软的靠在床腿边,合上眼睛大口大口喘息着。 血液顺着手背蜿蜒流下,嘀嗒嘀嗒的声音格外刺耳。 不作多想,陈循赶紧扯下一块衣物,将伤口紧紧包扎着。 “你放心,本宫不会欺负你。” 一声虚弱的轻笑传入陈循耳朵,他低眉,没说什么。 此时外面已经响起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想来应是苏扶楹带着姐妹们来捉奸了。 一想到她居然跟王越那种人混在一起想要算计自己,柳映梨便觉得心头一口闷气。 凭苏扶楹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一定想不出这样陷害人的法子,背后肯定有人指点。 “陈循,帮本宫找一套干净的衣物,咱们该去看戏了。”她双手撑在地上,腕间传来的疼痛让力道再次消失。 陈循下意识搀扶住她,紧紧触碰的肌肤让他手指发烫。 耳边忽然响起柳映梨那句戏谑的:“世子可千万不要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啊!” 他敛眸,神色复杂。 隐藏在胸腔深处的,那一团隐晦的情感,好似被强行拉回心间。 陈循走出房门,差人准备好一套干净的衣物送进去,自己则站在走廊外静候着。 此时对面的楼阁之下,已经围绕着不少看客们。 走在最前面的苏扶楹脸上隐隐露出担忧,拉着王稚的衣袖劝道:“王姐姐,想必宫人们传的是谣言,皇姐她自诩清贵,怎么会在御花园中与人私通呢?” 方才在宴席上,柳映梨弄脏衣物退身离去,结果直接没再回来。 彼时又听宫女们相传,说御花园中的阁楼里好似有男女的声音传出来。 王稚知道柳映梨重爱男色,连燕国皇子都能掳到身边去做裙下臣,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又在苏扶楹的侧面影射下,当即便嚷嚷着要带人来捉奸。 此时楼阁外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几乎将路围的水泄不通。 王稚站在走廊外凝神一听,房内果然传出来嘤嘤切切的声音,似有女子哭泣,又似有男子的嬉笑声。 她脸色一红,扬声断定:“柳映梨一定在里面,来人!给本小姐将门撞开!” 苏扶楹再次劝道:“王姐姐,万一皇姐真在里面,你若坏了她的好事,会不会招来记恨……” 柔弱又不争气的样子,让王稚气不打一处来,点着她的额头愤愤不平:“她都欺负到你头上去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帮着她?即使她再有不满,也绝不可能在御花园内行不轨之事!否则,将咱们大魏当成什么了?来人,给本小姐撞门!” 第二十章 嫁人?还是当死人? 苏扶楹面露犹豫,拉扯着她袖口的手一松,佯装执拗不过王稚。 周遭隐约响起不少对柳映梨的指责声,听的她心情愉悦。 只要打开这扇门,一定能看见服过迷药的柳映梨与太监王越行越轨之事。 到时候别说父皇了,就算是柳映梨也不见得会有脸面再活在世上! 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们站在门前,合力将房门猛地一撞。 在房锁落地的那一刻—— “你们都围在这做什么?” 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响在空旷的花园中。 柳映梨从一众人群里款步走来,胭红海棠织金锦的裙摆随风而动,仿若明珠,醒目鲜艳。 乍然一见,苏扶楹顿时僵住。 “皇姐你怎么会……” 若无人解药,她应该四肢无力,瘫软在床不得动弹! 为什么会…… 见到柳映梨完好无损,而且面颊红润,神色自若,王稚也有些懵了,指着房内的光景问:“那里面的人是谁?” 苏扶楹猛地回惊,晃眼一看,春雨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细细一听,女子的低泣,果真同春雨有几分相似! 柳映梨慢悠悠踏上石阶,浅浅笑着:“本宫换衣回来,没曾想还赶上了一场好戏呢。来人,将里面的狗男女都捉出来让大家亲眼瞧一瞧!是什么样的狗胆,竟然敢在万寿节上作怪?” “是!” 太监们鱼贯而入,很快将屋内的狗男女抓了出来。 一个是双手捆绑,声音哭到嘶哑的春雨。此刻衣不蔽体,脖颈红通,叫苦不迭。 另一个便是以前见过面的王越公公,光着上身,下面只穿了一条亵裤,面色惶恐,浑身颤抖。 “这二人,本宫怎么觉得有些眼熟?”柳映梨明知故问。 苏扶楹脸色很是难看,指甲嵌入肉里,拼力隐忍着。 “回殿下,是有人传着您的吩咐,说有事找奴才。可等到奴才来到这,这贱蹄子,便拉着奴才的裤脚不放……”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连人也没看清,欺辱奴婢至此!” 春雨根本还没有弄清楚状况。 只隐约记得,站在房门外守着柳映梨时,后脑袋被人重重一击。 再次醒来时,已经被人捆住手脚,扔在了屋内的床上。 紧接着王越进来…… 所有人都知道春雨是苏扶楹的贴身侍女,王稚也哑了声,不再冒然出头。 “什么叫做,连人也没看清?难道房内的女子,原先不是你?” 柳映梨收起唇角的笑意,冷冽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是奴婢一时害怕口不择言……” 春雨陡然一吓,慌乱瞥了一眼苏扶楹,瑟缩着怕回答错话。 王越还在一个劲儿的将罪名往她头上抛,不想揽上关系。 场面一时混乱。 “若是在平时,你们闹出这等笑话,本宫肯定是不会原谅的。可这是万寿节,吉日良辰,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柳映梨微微拧着眉,似很为此烦恼。 但很快转换态度,嘴角淡扬,目光掠过苏扶楹和春雨,最终落在王越身上,扬声道:“本宫好心做一回良媒,为你们二人牵线赐婚如何?” 苏扶楹脱口而出:“不可!” “有何不可?” “春雨是我身边的侍女,婚姻大事,理应由我这个做主子的来决定才对。” 这是苏扶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忤逆柳映梨。 她怕的不是春雨后半辈子没有交代。 而是害怕她慌不择言为了自保,将陷害柳映梨的事实吐露出来! 一切都完了! “是么?” 柳映梨缓缓移动步子来到春雨面前,微弯下腰,将挂在她肩膀上的衣物往上提了提。 一股无形的压迫力,牵制着所有人的内心。 “按照宫中律法,暗自与人私通者,按罪当诛。” “是嫁人,还是成为死人?” “春雨,你自己选。” 阁楼外寂静无声。 王稚深呼吸一口气,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柳映梨带来的震慑力。 她明明站在那里,没有发怒,没有暴躁,轻缓的语气如平时无异,偏就令人心生畏惧。 苏扶楹轻轻摇了摇头。 春雨死死咬着唇,血味弥漫出来,俯下身子叩首在地,声音颤抖:“奴婢,奴婢愿意嫁人!” 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柳映梨眼波柔软,唇角轻牵:“既如此,本宫若收回成命,是不是算棒打鸳鸯?” 原就是太监的王越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讨着媳妇儿。 方才尝过春雨的滋味,属实不错,想到日后会是自己的妻子,高兴的合不拢嘴,嘴上忙谢道:“谢殿下赏赐!” “谢那么早做什么?你虽为太监,也算半个男人。今日闹出这样的事情,作为男人是不是更应该领罚?要本宫说,浅浅挨几板子意思一下行了。”柳映梨眼中含着一抹讥笑。 王越连连点头。 不过几板子而已,他扛得住。 柳映梨转身,给身后的江肆使了个眼神。 “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有些苍白?没事吧?” 王稚忽然发现苏扶楹脸色不太好看,身形也站立不住,忙让宫人搀扶着。 柳映梨闻言看过来,眉眼温和几分:“春雨新婚,妹妹作为主子,是不是该准备一份厚礼?” “皇姐说的对,我应该准备厚礼……” 可恶! 问题出在哪里? 她按照王皇后的吩咐,偷偷将药藏进指甲放入柳映梨的杯中,再用香薰引动药物中的催情。 可为什么柳映梨完好无损,春雨却成了王越的妻子? 那个阉人,有什么资格娶她的春雨! 闹嚣的局面总算静了下来。 没有人敢多说一句柳映梨的坏话,即使她此刻高高仰着头颅,用一种孤傲又不可一世的姿态睥睨众人。 隐退在人群之中的萧凛,几分酒意染上眉梢。 他已经注意许久了。 柳映梨的衣服从里到外全部换过。 若是如同苏扶楹所说,只是弄脏了外裳,为什么连里衣也要一并换下? 阴婺的目光凝着泰然自若的柳映梨。 再看到人群之外默默观守着的陈循,他们二人不经意的对视间,好似有一股不可言喻的意味。 宫门前。 柳映梨疾步奔向马车,弯腰之际,身后传出陈循清明的声音。 “殿下,你的东西落下了。” 第二十一章 海棠枝上 宽厚的手掌心现出一只发簪,尖端隐隐带着血迹。 柳映梨垂眸,目光随着手臂缓缓上移。 陈循微笑着,眸中宛如澹澹水色,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伸手取回,平静回道:“谢了。” 随后俯身进入马车。 陈循望着车轮卷起烟尘,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之中。 “世子方才去哪了?” 冷冷的声线自身后响起,萧凛走到陈循身后,凝了眼柳映梨远去的方向,目光更显阴婺。 陈循回答:“我不喜欢宴席,方才去后园中赏景散步了。” 可他的耳尖红润依旧。 萧凛想起上一秒目睹的那幕,他亲手递给柳映梨一支发簪。 宴席开始前,发簪明明还戴在她的发间。 发生了什么,会出现在陈循手中? “三皇子不相信我?”陈循的笑意敛了几分。 萧凛眸间凌厉,话里带着狠戾:“我只是不想合作失败而已。你也知道,对待柳映梨那样祸国殃民的女子,不必手下留情吧?” “三皇子不用在我面前说教。我做什么事情,也用不着你来教。” 陈循清清楚楚的知道,是萧凛需要他,需要昭阳王的势力。 小小燕国不过巴掌之地,对大魏来说,萧凛也不过是个蝼蚁。 什么时候,蝼蚁能到台面上来说话? “那样最好。” 丢下几个字,萧凛背过身扬长而去,急促的步伐却如同他的心一样乱。 柳映梨去了悠然居。 她必须要兴师问罪! 一跨进前厅,还没有来得及喊出黎生的名字,就看见他光着上身,背上挂着木枝跪在厅内。 甫一看见柳映梨,忙低头认错:“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被杂耍吸引去,不该让你身处险境!” 谁知柳映梨压根不听,上前去扯住他的耳朵,扬着声问:“本宫忽然忘了,是谁口口声声说要留在宫内贴身保护本宫?是谁一字一句,亲口说过就算是打死也不离开本宫?啊?是谁说的啊?” “……您息怒。” 黎生委屈跪在地上,晃了晃背上的木枝,声音低弱:“我这不是负荆请罪了么,谁知道老皇帝请的杂耍那么好看?” “你还说!” 柳映梨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其他事情倒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她在陈循面前失态至此! 那可是个腐朽呆板的榆木脑袋啊! 今日见了她那副模样,指不定背后怎样咒骂她红颜祸水,狐媚靥道! “殿下喝些茶水去去火,别伤了身子。” 站在旁侧的江肆将茶杯递到柳映梨面前,低垂着眉眼解释:“殿下要迁怒,也一并迁怒奴才吧。是奴才没有寸步不离跟在身边,差点让殿下出了事。待日后,奴才时时留意殿下,绝不再让殿下置身险境!” 柳映梨瞥一眼茶杯,哪里有什么兴致喝下去? 只好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是苏扶楹铁了心想要算计,我迁怒你们有何用?只不过……” 她很想知道,陈循究竟如何想她? ……他不会认为自己是故意挑逗吧? - 坤宁宫。 宫人将琉璃灯盏挂在走廊上,满处通明,一片霓虹。 王皇后坐在铜镜前,素手拨弄着青丝,一缕一缕的缠绕在指间,轻呵道:“本宫给了你机会,偏偏不中用。” “儿臣辜负母后教诲,还望母后责罚……” “你没资格唤本宫为母后。” 冷漠的声音将苏扶楹的所有傲气全部击散。 她孤零零站在一边,明显感受到强势的压迫力。 如同白日站在柳映梨身边时。 是她没用。 有一个好端端能陷害柳映梨的机会,却被白白浪费…… 待她生了防备心,要再想对付就难了。 “当初本宫收你为义女,是想到能有所用处。如何看来,你没什么价值。” 王皇后的嘲讽让苏扶楹身子一怔。 她垂眉,声音低弱:“是柳映梨太狡诈,识破了我的算计。按照计划,她根本不可能逃脱的……” 苏扶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茶水是她亲眼看着柳映梨喝下的。 香薰是她亲口命人在席间点燃的。 连人都是她亲自送到了阁楼中才离去! 可事实弄人,躺在王越身边的,居然会是春雨!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 王皇后低头,轻轻抚摸着指甲上的丹蔻,淡漠微笑:“如果还不能将柳映梨除去,你就去战乱之地,做将士们的消遣物吧。” 换句话来说,就是充当军妓! 幽州和豫州已经是晋国的囊中物,当地的妇孺孩童们,能存活下来的只有少数。 如果落在那些不知轻重的敌国手中,她只怕…… 苏扶楹拢在袖间的手微微颤抖着。 “儿臣谨记皇后娘娘吩咐。” 她不可以,也绝不能成为被丢弃的棋子! 夜晚秋风萧瑟,几许凉风吹拂,豆大的雨点落在石阶上。 听着殿外的雨声,文帝头晕眼花,没了批阅奏折的兴致。 双手撑着额头,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皇上,要请御医来看一看吗?”阿福担心问。 文帝捏了捏眉间,身子往后靠去,眯着眼望着穹顶上的金龙,淡淡道:“朕这几日,总感觉身边凉飕飕的,像是鬼祟留在身边。你去找一位修行得力的道士,进宫来给朕瞧瞧。” “奴才听令。” 此时的昭阳王府。 陈循将熄掉的灯盏重新点亮,合衣站在窗边。 微黄的烛光照亮他的侧脸,明亮眼眸望向院墙下的一隅。 雨滴落入泥尘的清香,将四季海棠淋湿了个透彻。 凋零的花瓣随风而落。 世间很少有人知道,他独爱养海棠。 在沧州,他自小生长的地方,整个院落都是润攒温玉的海棠花。 最初见到柳映梨时,陈循的脑海便浮现出一句。 海棠枝上,朱唇翠袖,欲斗轻盈。 清夜酌酌雨。 - 入秋的这场雨整整下了一夜。 柳映梨刚醒来就听到蒹葭说,王越公公昨夜受罚领板子,还以为只是随随便便应付一下,没曾想差点被打去半条命! 轰隆雨声将王越的叫声掩盖,直到声音都哑了。 最后人是被抬回去的,尚且留着一口气。 他不是还等着新婚洞房么? 只不过身上的伤,足够躺一个月了。 柳映梨默默对江肆竖起手指头。 王越受罚,是她让江肆去监刑的。 第二十二章 煞星 有时候,手底下人没个轻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什么。 江肆低着脑袋:“多谢殿下成全。” 王越身为总管,在宫里没少作恶。 自江肆进宫来便待在他手下,欺压受辱算是常事。净身那日,更是带着身边手下凌辱嘲笑他。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殿下! 若不是害怕殿下担责,江肆还真想借着行刑的由头,要了王越的命。 “今儿一大早,阿福公公领了位道士入养心殿。好像是皇上有疾,连早朝也没有参加呢。”蒹葭去御膳房传早膳的时候,听掌事姑姑说的。 底下人都在传,估计十有八九是真的。 柳映梨穿衣的手一顿。 原书的剧情是—— 文帝有疾,召来道士查问。 不料算出皇室之中有煞星命格,大魏落魄至此,与其脱不了干系。 不出所料,那个人会是她。 煞星即是灾星。 谣言一时引得朝局动荡,使柳映梨成为人人喊打喊杀的对象。 文帝很完美的将矛头转移。 仿佛可以让世人暂时被蒙蔽双眼,他并非是一位无能治国的庸碌皇帝,嘉宁公主才是这场动荡的罪魁祸首! 思绪流转,柳映梨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众矢之的,千夫所指。 “殿下在想什么?” 江肆观察到她的神色不虞,微微蹙着的眉间晃动着几分担忧。 “本宫只是担心父皇的病症。”她没有说实话。 江肆轻声宽慰:“殿下宽心,皇上会没事的。” “也许吧。”柳映梨随口一喃。 她起榻梳洗,任由蒹葭打扮。 望着铜镜里的清丽脱俗的面孔,很难想到会得到原书中的惨死结局。 这一次,不能任人宰割! - 养心殿那边静悄悄的。 殿门紧闭,文帝是什么情况无人知晓。 柳映梨来到御前询问阿福公公,得知文帝从昨夜开始头疼欲裂,总觉得身边似有鬼祟作怪。 没想到,今早又突遇晕厥,所以才急急寻来道士进宫一鉴。 此时,道士已经进殿好几个时辰。 午时一过,秋雨再次袭来。 柳映梨站在穿风的走廊上静候着,直到听见里面传来尖锐的一声—— “命运多舛,亲友难留!还与皇上命格相冲,大魏有此煞星,国将不复存在!还请皇上为了大魏子民,仔细斟酌啊!” 文帝靠坐在金漆雕龙七屏式龙椅上,锐利的眼睛微眯了眯:“此言当真?” “贫道不敢撒谎!若有欺瞒,天打雷劈而亡!” 殿内一片死寂。 苏明朗瞪大双瞳,与父皇相冲? 柳映梨区区一个女子,命格当真如此厉害? 只见文帝淡淡阖眼,似乎能清楚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他从道士口中如愿听到了那句话。 寻找回来的嘉宁公主,是灾星! “皇上!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大魏子民着想!自从打听到嘉宁公主流落民间的消息开始,国运动摇,山河破碎!难道这不能证明么?” 老道叩拜在地,声嘶力竭。 默默听闻的苏明朗心里暗自一算,果真还如此。 他看了看文帝,跟着道:“父皇,其实儿臣也觉得嘉宁妹妹……自她回来,皇室的口碑确实一日不如一日!还请父皇三思!” 苏明朗不知道这白眉老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只知晓,连一向镇定自如的母后,在见到柳映梨后都起了杀心,便知事情没那么简单。 无论因为什么,让她消失,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文帝面露犹豫,内心仿若在挣扎。 许久后,缓缓道:“嘉宁是朕疼爱的女儿,朕不忍心看着她重回民间。” “父皇……” “就罚她,日后不再与朕相见即可。” 苏明朗疑惑。 这算什么? 这也算惩罚? 父皇当真宠爱柳映梨如此? 圣宠越盛,越不能留! “殿下,您都听见了吧?” 阿福抚摸着拂尘来到柳映梨跟前,见她微微失神,低声唤了唤。 命运多舛,亲友难留。 不正是柳映梨的真实写照? 自幼漂泊流浪苟延馋喘,母妃早亡,亲足不合…… “殿下若想让皇上安心,还请先回上清宫吧。等到皇上哪日兴致好,再来求见也不迟。”阿福再次相劝。 柳映梨置若罔闻,掀起裙角,朝着殿门缓缓跪了下去。 “儿臣一片赤心,日月可照!” “父皇若听信谗言,不愿意与儿臣相见,儿臣便在养心殿外长跪不起!” 听着走廊上清亮的声音,文帝面无表情,手指轻轻叩在书案边,细微的动静反复回荡。 苏明朗上前一步:“父皇!儿臣这就去将柳映梨赶走! “随她去。” 文帝抬眸,藏在眼底的犀利起了几分波澜。 他低头轻抚着龙椅上的纹路,轻抚着每一处的权威。 “嘉宁的事情,你不可插手。” “父皇!”苏明朗紧咬牙关,恨不得将心里的疑问全部问个明白! 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让父皇对柳映梨百般百般纵容? 文帝淡淡瞥向他:“你身为太子,应该好好思考如何治理家国,如何做百姓的救世主,而不是整日在朕面前,同嘉宁为了恩宠争来斗去。” “儿臣……”他面色难看。 “朕不愿意大魏毁于一旦,你应该能体会吧?” 亡国之君的名号,他担不起。 嘉宁却可以。 自古以来,不都是红颜祸水,殃国殃民? 苏明朗无法勘测文帝的内心。 正如文帝,也没法放心大胆将家国社稷交到他手中。 父如此,子何能? 养心殿的殿门被推开。 苏明朗一脸阴沉的走出来,见到跪在地上身姿端然的柳映梨时,将心中怒意忍了又忍。 “父皇是看在婉贵妃的份上,才不愿意将你赶出皇宫。柳映梨,总有一日,我会将你赶出皇城,赶出江陵关,跟流民为伍,与乞丐共生!” 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柳映梨,仿佛她只是脚下一只小蚂蚁。 然而那双亮眸轻轻一弯,无辜的纯净笑容呈现在脸上,嘴唇微动:“我与皇兄之间,有过血海深仇吗?” “自然没有。” “那么,皇兄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第二十三章 嘉宁,不知者无错 “我……” 苏明朗哑口一顿。 其实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柳映梨做错了什么。 或许是看不惯她娇养男宠,横行霸道。 又或许是嫉妒父皇盛宠,将他这个太子无视。 然而那些,值得他将柳映梨当做对手么? 区区女子,低贱卑微,有什么资格成为对手? “呵,与流民为伍,与乞丐共生?” “皇兄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口口声声嫌弃的流民与乞丐,他们的祖辈,或许曾同先皇上过战场,收复失地,托举苏氏,同建家国!” “倘若没有他们,以后谁会簇拥你为新皇?” 一句一句,字字珠玑。 苏明朗瞳孔骤缩,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的时候,涨红着脸训斥:“父皇还健在,你说的什么新皇?难道是在诅咒他吗?” 柳映梨淡然一笑,似有万钧之力:“皇兄没盼过么?” “胡说八道!” 苏明朗回头看一眼,生怕声音传进殿内。 接着咬着牙关,戾气暴涨:“你给我等着,等着!” 低吼发泄完后,终于重拂衣袖大步离开。 柳映梨歪着脑袋揉了揉耳朵,轻呼一口气。 殿内,天光穿透朱红门窗,在金砖上映照出阴影。 文帝立于门后,柳映梨的话,清楚落在他的耳朵里。 阿福偷偷观察着他的神情,担心殿下会因此受到罪责。 空气中安静许久,久到金砖上的光影随着日头移动了几分,文帝缓缓道了句:“让她进来。” 柳映梨进入养心殿,待了整整一个时辰。 就在宫中人人都在遐想她地位不保时,竟又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阿福将柳映梨送出隆宗门,默默擦拭额角的汗珠,为她捏一把汗:“方才在殿内,稍有差池,殿下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局面。” - “父皇是相信无名老道,还是儿臣?”柳映梨不喜欢受制于人,于是率先开口。 “二者有何异?” “老道有什么能耐,儿臣并不知晓。可有一事,他做不到。” 文帝半眯着眼,目光所到之处深沉如海。 殿内寂静无声,柳映梨的声音却如洪钟般响亮,甚至回荡在盘龙穹顶—— “替父皇抗下江山塌败的罪名。” 阿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再看文帝,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慈爱恩宠。 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凌厉敬畏的眼神。 柳映梨俯身跪拜在地,明润的嗓音犹如清溪长流。 “您自幼便跟着先皇南征北战,杀伐果决,霸业鸿图常怀于心。大魏在您的掌权下,强盛一时,甚有统服九州之迹,可如今不比以前。” “周边列国渐起,频出能将,使得幽州豫州连连败退,苦不堪言。儿臣曾识得几个字,当晓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 “克终者鲜,败亡相继。所以求之,失其道也。” 死寂。 静幽幽的死寂。 阿福甚至都想跳出来让殿下不要再多说一个字。 他擦拭着额角,不敢抬头去看文帝的神情。 伺候文帝数十载,他许会震怒,许会惊愕,但觉不会有服气。 偏偏殿下不要命似的,指责文帝控诉文帝! 此乃大逆不道也!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龙椅上的人冷声问。 柳映梨心跳如鼓,佯装面色淡然:“儿臣流落民间曾蒙先生教诲过。如今,先生已经不在了。” 她不确定文帝心中究竟会如何想。 是大逆不道?还是犯上作乱? 又会不会震怒之下,将她推上断头台一命呜呼? 先皇是在马匹上夺来的国家,通俗一些,就是武夫。 文帝受他教导,在战场上无对手,朝堂上却总是差强人意。 到最后,大魏形成一个被蛀虫啃噬完毕的空壳子,使得敌军轻而易举能击败。 尤其是在目前边境局势紧张,流民没有保障的情况下,江陵关以内的皇城依旧纸醉金迷,穷奢极欲。 文帝试图改变,然而事与愿违。 他尤其惧怕内心,惧怕曾经骁勇善战的那个人,成为亡国之君。 越是害怕,越会灵验。 “你的母妃,也曾当面指责过朕。”文帝眼神一凝,若有所思。 柳映梨愣住:“母妃是怎样的人?” “他忤逆了朕,所以朕将她赐死。” 她微惊,不敢置信:“可他们都说母妃是生产时血崩而亡……” “那是朕吩咐过的。” 文帝神情冷淡,语气平静:“所以嘉宁,不要试图反抗朕。不知者无错,今日,朕不会追究。” 思绪流转回来,隆宗门前。 阿福的话让柳映梨眸中暗淡,回忆起音容皆无的母妃,她很惋惜:“婉贵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皇上说的没错,的确由他赐死。殿下请恕奴才多嘴一句,朝代更迭交替,乃是天命所在,殿下身为女子更为不易,所以,莫要强求才是。” 养心殿内那番话,阿福听得出来殿下有拯救万民之心。 可她是女子,朝堂无话权,能有什么扭转乾坤的办法么? 柳映梨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谢公公指点。” 阿福颔首:“殿下言重了,老奴先行告退。” 看着他走远以后,柳映梨慢慢收起嘴角的温和。 她那位父皇啊,固步自封,又冥顽不灵。 皇宫中传出来的煞星言论,在京城内惹得一时喧嚣。 朝堂之上,以兵部的王尚书率先起奏折,要求收回嘉宁公主称号,将柳映梨贬为素人! 王尚书是王皇后的哥哥,王稚的父亲。 他一出声,群臣皆而起谏。 宫内宫外,柳映梨成为众口交攻的对象。 连悠然居门口,也被百姓扔满烂菜叶子和烂鸡蛋。 他们全部都将一国之责叩在柳映梨的头上。 “殿下若是心情不顺,不如去园子里走走?” 江肆看见柳映梨站在博古架前,将陈列的古玩拿起又放下,如此反复,明眸含光,自嘲一笑:“本宫还不如上天呢。” 朝内朝外,都将她描绘成天煞孤星。 恨不得立马派人将她射杀! 柳映梨想,她还真不如当初死透一点,谁愿意来这乱世当祸女? 第二十四章 章台馆 “殿下说什么?” 只见柳映梨气呼呼的放下古玩,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靠坐在梨花木椅上,想起了陈循。 再次受召,走入上清宫内的每一步,陈循都走的很沉稳。 他知道柳映梨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心思。 之前的确是他想的狭隘了。 “臣参见公主。” 今日的陈循,穿着浅紫锦缎梅纹衣袍, 缀珠文士冠配在发间,多了几分相得映彰。 往日他穿扮素淡,最多青衫长袍。 今儿好看,像只招摇的花孔雀。 “本宫观世子面颊红润,星眸熠熠,可有喜事发生?” “殿下觉得臣有什么喜事?” 柳映梨薄嗔浅怒,歪着脑袋,嗓音清润:“本宫被骂,自然就是喜事。” 陈循将她看作祸害,不正好顺了意? 他低低一笑:“殿下聪慧。” “……” “殿下召臣来,所为何事?” 陈循看了眼日头,接下来还要去赴约。 约了王尚书的女儿王稚。 父亲说的没错,他需要一门好的姻亲为自己助力。 柳映梨不喜欢弯弯绕绕,尤其是在陈循这只精算狐狸前。 她将养心殿内的一切全盘托出。 陈循微微一笑,温和的问:“殿下将这些告诉臣,是因为什么?” 柳映梨凝着他。 眼前这个淡然高华的,如春风般温柔,也如春风般冷润。 他明明猜到了的。 “本宫需要一位朝臣。” “为什么会选臣?” 锐利的眼睛直视着柳映梨。 她有些心虚。 总不好直说,你看起来比较好拿捏? “沧州地处偏僻,杳无人烟。昭阳王年迈,想必会思念京中的亲友吧?” 陈循抬眸,平静的神情没掀起什么波澜。 好似提起昭阳王,于他没什么重要。 “殿下怕是忘记了,家父在京城断了一条手臂。” 柳映梨心一提。 那是文帝即位前的事情。 他为了巩固政权,切除异党,率先对付有二心的昭阳王。 一条手臂是他的生路。 否则,幼小的陈循,也会跟着去见阎王。 “臣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殿下浪费时间了,告辞。” 清冷身姿离开的果断。 陈循当真没有做出半分停留。 对于柳映梨的话,他不屑一顾,甚至鄙夷至极。 离开皇宫后,陈循去往跟王稚相会的地方。 马车一路摇晃,将他的思绪也乱了几分。 到达目的地后,他托人去打听柳映梨的话是否属实。 倘若她真在养心殿内说过那些话…… 适当利用,也不算过错。 - 秋夜,萤流飞舞。 柳映梨情绪不虞,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已经好久了。 她想要拉拢陈循,却好像并不容易。 又或许是,拿捏他的筹码太少了。 “京中的章台馆今夜开放,殿下要去看看吗?”蒹葭问。 “章台馆?” 柳映梨探出头来。 蒹葭点头解释:“是啊,殿下不是最喜欢章台馆的芜华公子?他一舞千金,万人追捧,每月只表演一晚,今儿正是呢。” 关于芜华公子的剧情她隐隐约约记得一些。 听说长相风度举世无双,仅看一眼便让人神魂颠倒。 柳映梨正好郁闷,缺个乐子解乏。 将锦被一掀,从床榻上跳下来。 “去章台馆!” “是。” 夜色渐深,柳巷街却亮如白昼。 章台馆更因为芜华公子,成为这里最独特的存在。 门首处缚彩楼欢门,踏进馆内便是幽深的主廊,南北天井两廊都是小亭阁,晚灯烛荧,上下相照。 浓妆宽袍的男伎们站在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章台馆的老鸨一见柳映梨,笑眯眯拥上前来。 “小的料到殿下会来,特意留了间上好的阁子,正好能睹得芜华公子容颜。” 柳映梨笑着回答:“谢嬷嬷。” 小厮领着她转上二楼,来到事先准备好的阁间。 此时章台馆内响起悠扬的丝竹声,玉台上已经开始热场。 柳映梨落座后,楼下响起一阵欢呼声。 她眯眼一瞧。 玉台上摆放着一排排曲屏,素色不染尘埃。 整个章台馆都熄灭了烛光,唯有玉台上熠熠生光,缭绕一片。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芜华公子现身。 仿佛下一秒,他就会从天而降。 随着乐伎指尖一动,曲屏后缓慢现出一抹身影。 轻薄的衣衫随着步伐而晃动,漆黑的长发直垂过背。 男子柔和的身体线条,在逆光处,随着丝竹声律动。 下颚,宽肩,蜂腰…… 当真让人移不开目光。 柳映梨痴痴的望着,脑中想象屏后是怎样的如玉脸庞? 忽然乐声暂停,男子站定,面朝着曲屏,又似面朝着人群。 甚至让柳映梨一度认为,他凝视着自己。 - “嘉宁公主又去章台馆看芜华公子了!” “她不是大魏的灾星么?怎么还有兴致去赏曲儿?” “听说不仅要赏曲儿,还要为芜华公子赎身呢……” “……” 周遭传来的议论声,扰的萧凛不得安宁。 他默默垂眸,握着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坐在对面的苏扶楹面色不太自然。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萧凛同自己出来散步,没想到停歇下来喝口茶,都能听到柳映梨的消息? 章台馆?那可是养男伎的地方! 柳映梨出现在那里,能安什么好心吗? “萧凛哥哥,还要再添杯茶吗?”她问。 “不用了。” 苏扶楹讪讪一笑,将鬓边的发理在耳后,继续道:“宫里都说皇姐是灾星,是她的到来才让大魏凋敝至此的。朝堂之上,纷纷讨伐。想必不出一个月,皇姐就会被赶出京城。到那时候,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提到柳映梨那三个字时,她默默藏住眼中的恨意。 王越是阉人,长期的残缺身体让他心里也缺了一角。 自跟春雨在一起后,王越为了满足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将春雨凌辱的不成人样! 苏扶楹只要一想到春雨跪在她脚边诉苦,气的坐立难安。 如果不是因为柳映梨,春雨断然不会被王越折磨的不像人样! 这笔账,她早就记下了。 “呵。” 萧凛眉头微压,轻蔑一笑:“掌权的是苏氏一族,唾骂的却是一个女子,有趣。” 第二十五章 本宫要为他赎身! 苏扶楹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映梨欺辱他多时,如今可得人人唾弃,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况且,道士说的不错。 自柳映梨归京,大魏的确在走下坡路。 “你不觉得皇姐是灾星?”苏扶楹问,隐含期待的眼神希望听到萧凛将柳映梨咒骂一顿。 可惜并没有。 萧凛望向章台馆的方向,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柳映梨不是有耐心的人,馆内一定热闹非凡。 “萧凛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有得到回应,苏扶楹再次询问。 “既然败国的罪名可以让女子担,那么龙椅,是不是也应该换个人坐?” 萧凛收回望向别处的目光,黑眸里的情绪浓稠又玩味。 “怎么可以……” 此话引得苏扶楹一惊,忙看向四周,害怕被人听见声音。 荒谬! 历来所有朝代,女子身份低微,依附男人屈居后院,怎么……怎么可以坐上龙椅? 文帝阴婺的面孔让苏扶楹甚至都不敢想象。 “永安公主,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萧凛没有兴趣跟她闲谈。 最初答应跟她出来散散步,也只是心里堵得慌。 万寿节上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 自搬出上清宫后,柳映梨当真绝情至此,没有过问,没有牵扯,他们二人,像是从来没有过交集一般。 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怎么能够有肌肤之亲? 萧凛还以为,柳映梨只是佯装如此,或许在背地里还像以前对他念念不舍。 然而听到她要为芜华公子赎身的时候,萧凛的确不镇定了。 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柳映梨重视芜华。 哦不对,应该说,她重视很多男子,芜华是其中之一。 他也身在其中。 “萧凛哥哥,茶还没有喝完,你真的要离开吗?”苏扶楹起身,轻轻拉扯着他的袖口,咬着唇,似有几分委屈。 萧凛垂下眸,语气平和:“从现在开始,还请公主直呼我的姓名吧。” 她神情有些发僵,努力挤出一抹笑容:“你初来大魏时,是我们先结识的。如果不是皇姐横刀夺爱,恐怕我们已经……” “公主知道的,我不配。” 清冷凉薄的眼神让苏扶楹忍不住后退。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想法? 萧凛面若冰雕,淡淡扫她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苏扶楹失神片刻,有些挫败的坐回原位,手渐渐握紧。 空青在对面街巷等着,见三皇子一个人回来,而将苏扶楹独自扔下时,低声询问:“三皇子怎么不等等永安公主?” “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萧凛回身坐上马车,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空青问:“皇子要回观海阁吗?” 车内的人身形微怔。 他要回到,那个冷冰冰没有烟火气的居所么? “去章台馆吧。” “那里热闹。” 怕被误会,萧凛默默补了一句。 空青头顶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三皇子什么时候也爱去章台馆买美色了? 马车离开小茶馆,驶向灯火霓虹之地。 萧凛阖眸,一时思绪有些飘忽,想起三个月前的春庭宴。 苏扶楹为迎接柳映梨回京,得了文帝的应允,在宫中邀请诸多贵女一起赴约。 可是在宴会上,柳映梨不见人影。 事后才得知,她临时去了章台馆,只为一睹芜华公子的容颜。 那一晚,柳映梨没有回上清宫,萧凛在偏殿内望着烛火守到天明。 自此开始,宠爱男色,不顾仪制,她的名声臭的如同发烂的咸菜。 直到午夜过后,柳映梨才慢慢悠悠回来,身上浓厚的脂粉气息让萧凛感到恶心。 “殿下当真要为芜华公子赎身?”蒹葭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当然,本宫必须救他出来。” 清软的声音透着分慵懒,柳映梨撩了撩耳边的发,展颜一笑:“排除万难,在所不惜。” 如今几月过去,她从没再提起过。 今儿,想必又记起来了。 - 章台馆内。 丝竹绕梁,灯盏交错。 “殿下曾说过,要为我赎身。过去数月,不知还作数么?” 四方桌前,芜华垂下眸子,捏着锦帕的手指轻轻摩挲着。 肌肤似雪,身姿挺秀。 如乌木般的黑眸望向柳映梨时,宛如含着半亩春水,柔美的轮廓更似芙蓉出水,浑然天成。 她看的痴了。 “殿下?殿下?” 芜华晃了晃柳映梨的眼睛,没有等到预期里的回应,神情稍显暗淡。 他身在风月场所太久,见惯热情和冷淡。 世人随便披着一张皮,内里却藏着千奇百怪的肮脏东西。 “本宫说的话,自然一言九鼎。” 坚定的回答,如同一束光照来。 芜华一愣,双眸闪烁。 “可是本宫没有筹到那么多钱诶。”柳映梨撑着脑袋有些发愁。 原主已经偷偷攒了好几个月的钱,却还是不够数。 实在是芜华公子的名号太过响亮,想要将他赎出去,章台馆可得先吞一笔大的。 看着柳映梨苦恼的模样,芜华微微笑道:“我有。” “这么多年来,我吃住都在章台馆,从没有买过任何一样东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给自己赎身。” 世人都笑话他赚的钱不干净,只有芜华知道,那是世间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几两碎银,他的阿姐,不会被父母强压着送去配冥婚。 他们姐弟,也不会就此分开十几年。 “殿下,你将我带走吧。”芜华低声恳求。 往日没得选择,所以只能在小小的章台馆内寻得一处庇护地。 现在有枝可依,他想趁此逃离出去。 芜华有一个愿望,他一定要将可怜的阿姐找回来。 望着眼前神情破碎的男子,柳映梨嘴唇翕动:“你可知,本宫为何要为你赎身?” “我不知。” 馆内的人都说嘉宁殿下跟男子一样风流,能与她相识也算攀上高枝。 只有芜华自己知道,殿下凝视自己的眼眸,没有半分情欲疼爱。 倒像是有几分对小辈的怜惜。 “此物,你还认识吗?” 柳映梨从胸口处取出一条项链,上面挂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长命锁。 长命锁早已随着年头变得陈旧蒙尘,芜华却一眼认出那是当年属于他的东西。 第二十六章 江肆还没搬出去吗 只是…… 此物明明在阿姐被人带走的时候,被他塞进阿姐的手中,一同消失多年。 如今怎么会? “殿下是在哪里得来的?”芜华着急问。 能够见到长命锁,是不是也说明,阿姐还活在世上? 柳映梨道:“是本宫一位友人亲手将长命锁丢掉的。我怕她后悔,于是偷偷捡了回来。” “是我阿姐……一定是我阿姐!” 芜华情绪激动,双手抓着柳映梨的肩膀,酸涩的声音哽在喉咙中:“她还活着吗?” “你将长命锁给了她,她自然不会轻易见阎王。” “那,那她怎么不来见我?是不是还记恨我?当年冥婚一事,我求过爹和娘亲,可是他们不听……” “事情过去那么久,她早就无爱无恨了。本宫给她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宝珠,陈宝珠。” 芜华双手落寞滑下,红着眼眶苦涩一笑:“陈宝珠,真好听。比我爹取的,好听一百倍。” 他比阿姐小了六岁。 家中重男轻女,阿姐自小受尽偏薄。 尽管年幼的芜华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讨好她弥补她,却怎么也弥补不了阿姐心中的伤口。 到了十四岁这年,爹和娘亲借口家中贫困,将阿姐配给隔壁镇子一位早死的富商独子配阴婚。 彩礼足足给了五十两白银! 爹和娘亲都很高兴,在新婚这日,将阿姐打扮的漂漂亮亮。 阿姐不愿意,哭闹上吊都不能逃脱。 芜华提着棍子守在大门口,声嘶力竭不愿任何人靠近,最后被爹栓起来扔在一边。 阿姐坐在喜轿中,伤心拭泪。 在喜轿出门时,只有几岁的芜华,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将身上唯一值钱的长命锁扯下来交到阿姐手中。 他要阿姐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可是很多年后芜华才知道,那块长命锁,是爹和娘亲让阿姐在山里挖了半个月蘑菇,才换来银钱去买的。 他有长命锁,可阿姐什么也没有。 那时的阿姐,叫做陈盼儿。 呵,盼儿。 不像宝珠,真的很好听。 听到柳映梨平静的说出,阿姐不要长命锁时,芜华心如刀绞。 他不知道阿姐是如何从富商家逃脱的,但一定受过很多苦。 “宝珠不在京城,所以没有办法与你见面。” 柳映梨实在忍不了如此阴柔好看的男子红着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甚至想要变成宝珠,将芜华紧紧抱在怀中。 这个念头一出,柳映梨低声喃了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你带着银子,我带着你,咱们去找老鸨赎身!” 芜华含泪颔首:“好。” 这破舞,再也不跳了! 柳映梨起身,将房门打开,正要去找老鸨算账的时候。 门口站着的紫金华袍,让她停住了脚步。 像是刻进骨子里的惧怕,柳映梨一见到萧凛就有些发怵。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的举起双手,满眼无辜:“本宫可什么都没干啊!本宫清白!” 萧凛凝着她略显慌乱的样子,目光缓缓移向身后。 芜华因情绪有些激动而泛起的脸颊红润,以及通红的水光眼眸,都让他无比确信柳映梨一定做了什么事。 有句话说得好,此地无银三百两。 回过神来的柳映梨有些发闷,觉得奇怪:“你来章台馆做什么?” “殿下想做什么?为他赎身?” “你怎么知道?” “殿下好兴致。” 外头将她传的一塌糊涂,分文不值,什么灾星煞星,扰的人心惶惶。 她倒好,有心思来章台馆寻乐子。 柳映梨眼梢微微翘起,歪着脑袋凑近几分,观察萧凛的表情。 试图看出几分端倪。 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硬邦邦,冷冰冰的。 “你要是没什么急事,先让一让,本宫还要为芜华赎身,将他带回去呢。”柳映梨坦然说道。 萧凛望着那双干净剔透的眸子沉默着。 见他不语,柳映梨只当默认。 又怕芜华没跟上她的步伐,于是回身牵住他湿润的手掌。 此举落在萧凛眼中,一股无名怒火腾起。 在柳映梨跨过门槛,欲从跟前离开之际,他将芜华的手掌推开,一把拉住柳映梨,随后进入亭阁,转身掩门。 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在心里思索过一般。 “你做什么?” 柳映梨着急赎身,当即要打开房门,又被萧凛伸手拦住。 他一把捏住如玉的下巴,眼底沉黯,一字一顿地问:“殿下究竟要惹多少祸端,才知道洁身自好四个字怎么写?” “本宫……” 她害怕萧凛做出出格的举动,脚步一点点往后移动。 不料面前的人一寸一寸的跟了上来,直到柳映梨的后腰抵在四方桌边。 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她推倒下去。 “殿下怎么不回答?” 萧凛再次逼问,阴暗的瞳仁中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正常而言,柳映梨于他不过是敌人,就算两人曾紧密贴合,曾有过床榻之欢,也终究是两条道路的仇人。 可是为什么,每每得知她跟谁走的近,将谁留在身边,帮着谁出头说话,自己总会感到不虞? 恨意也会如此浓烈么? 柳映梨不知道今晚他在表演什么把戏。 后腰抵在坚硬的桌角,实在是有些发疼。 她轻蹙着娥眉,娇嗔浅怒:“你弄疼本宫了。” 短短几个字让萧凛面色微顿,一时之间,手指竟然想要不自觉的轻揉上去。 他垂眼,默默松开了她。 萧凛想,他真是疯了! “今晚本宫真有事,没空跟你闹。” 柳映梨整理好微乱的衫裙,揉了揉还发疼的腰间,又补了句:“你若有什么事情,直接开口便是,没必要绕弯子,本宫忙着呢。” 她的忙,仅仅是为了在风月场所周旋? 萧凛呼了一口气。 再次沉默着。 柳映梨等了两秒没有回答,便当他回应了,正要推开房门时—— “那个小太监,还没有搬出去吗?” “什么?” 柳映梨回眸,对上萧凛冷冽平静的脸颊。 这是在说江肆? 偏殿无人居住,暂时给他住有何不可? 第二十七章 本宫亲手解决 柳映梨心中微惊。 有一刹那觉得,今夜见到萧凛的所有举动仿佛……在吃醋一般? 他脑子真的没问题吧? “殿下,可以走了吗?” 门外响起芜华温柔的询问。 柳映梨当即没顾萧凛,直接推门大步离开。 在她心中的萧凛和陈循,都是极会伪装的一类人。 所以,他们表现出来的任何情绪,都不能成为自己相信他们的理由。 芜华不知道柳映梨和萧凛在房内说了什么。 只是透过敞开的门缝,依稀能看见那张阴沉到极点的一张脸。 - “那是你们王家的队伍?” 醉月楼上,陈循无意发现朱雀街上有一行气势汹汹的队伍,正在往柳巷街的方向赶去。 为首的领头人,正是白日在朝堂上起谏过柳映梨的王尚书,王云。 王稚翘首看了眼,随口道:“哦,好像是父亲要去捉拿嘉宁公主。” “什么?” “下午我离开的时候,听见父亲曾与下属商议,今夜要在章台馆将嘉宁公主那个灾星抓起来,向世人赎罪!” 只要有芜华公子,柳映梨一定会来到,王云已经提前商议好了一切。 他要在章台馆将那个祸国殃民的灾星,抓起来带去诏狱! 陈循顿目:“文帝向来喜爱殿下,只怕不会同意……” “怕什么?我父亲说了,只要皇上出面求情,他立刻请辞回乡!朝堂上那么多盟友,一并拉拢了心思,发誓要将柳映梨赶出大魏!” 上次万寿节时,柳映梨将春雨赐给王越那个阉人,导致春雨体无完肤,日夜哭泣。 苏扶楹心疼她,却又无可奈何。这几日来,连连在她面前担忧诉苦。 朝堂上的事情,王稚不清楚,也不会插手。 既然是灾星,就让她消失好了! “看来,王尚书铁了心要除祸害。” 陈循摩挲着白瓷茶杯,眼神望向街道,笑容显得极浅。 王家队伍浩浩汤汤来到章台馆前。 下属们纷纷握着锋利的刀把,馆内众人见此情形,以为出了案子,四下逃窜。 王云仰头望了眼牌匾,冷哼一声:“进去捉人!” “是!” 一声令下,下属们蜂拥而进,将章台馆的几个出口围的水泄不通。 王云缓慢踏了进去,眼神扫视一圈,沉声吩咐:“本官奉命来捉拿大魏灾星!所有人都不许离开此地!有违法者,格杀勿论!” 老鸨吓了一大跳:“官爷,咱们做生意也不容易,你先将人撤下去,咱们有话好好说……” “只要你将大魏灾星给本官抓住,今夜可保章台馆无忧。否则,全部人都得跟着陪葬!” 王云官威凛凛,将所有人呵斥的不敢动弹。 馆内静的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吹的哪门子风,王尚书也来章台馆买乐子了?” 一声嬉笑从人群中渐渐行近。 柳映梨慢步走来,一改方才温仪,眼中闪着锐利之气。 跟在身后的芜华察觉气氛不对,默默扯住了她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头,害怕会有危险。 “无事。” 柳映梨微微一笑,随身坐在扶手椅上,丝毫不将王云放在眼中。 “微臣是来捉拿殿下的。” 王云眯了眯眼,也同样高傲犀利。 皇后娘娘通灵问卦,断言此女命格高贵,无法更改。 他偏偏不信,一个灾星有什么可尊贵的? 要么乱棍打死,要么白绫赐死。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轻嗤过后,引得王云心生不满,对着身后的人微微示意。 此时人群之后,一支冷箭瞄准了扶手椅上的身姿。 呲的一声。 穿过空中,朝着柳映梨直直射去。 电光火石间,馆内从天而降一个身影。 忽然跳出来的黎生动作迅疾,徒手将冷冽的箭支接住,不伤分毫。 几乎在同一时刻,萧凛也出现在柳映梨的面前。 他想要将箭支挡下来,没想到先被人接住。 王云惊了惊,不禁皱起眉头。 “殿下没事吧?” “本宫没事。” 听到肯定的回答以后,黎生这才握着箭气呼呼望着人群。 很快眼神锁定一个人选,当即将箭支凌空一抛。 那人伤到了手臂,受袭倒地。 “就是他射的箭!”黎生大声道。 人群随之轰动,王云的脸色很难看。 他原本打算,让杀手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柳映梨射杀,先将自己的嫌疑扯清,再打着为大魏肃清灾星的名号,去文帝面前请罪。 没想到,他安排的人先露出了马脚。 那个小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既是刺客,不如让本宫亲手解决?” 柳映梨起身,从小厮手中抽出长剑。 一步步缓缓靠近,清冷的眼眸掠过王云,轻柔微笑。 利剑逼入杀手的体内。 他口吐鲜血,求救似的望向王云。 一剑拔出,再补一剑。 柳映梨双手握着剑柄,发泄似的将杀手捅的满身窟窿! “大庭广众,悠悠众民之前,殿下居然明目张胆的杀戮!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愕然之间,王云很快反应过来,一个劲儿的斥责柳映梨。 “臣要启禀皇上!臣要告诉皇上……” 叫嚣的话语戛然而止。 沾染了血迹的利剑横亘在王云的脖颈处。 好似稍稍用力,就能让他去见阎王。 “王尚书,是要告本宫的状吗?” 柳映梨轻挑眉尾。 王云咽了咽口水,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嘴上任不服输:“皇上爱民如子,心系苍生,绝不会像你这般任意杀戮!敢问殿下,将我大魏子民当成什么了?” “他是个刺客,想要杀害本宫。难道,本宫也要乖乖束手就擒么?” “不管怎么样,殿下滥杀无辜,不配为大魏公主!” “王尚书想要怎么办呢?” “臣要皇上做主!臣要秉公处理!” 柳映梨勾唇浅笑,将剑收了回来。 王云因此松一口气。 他是皇后的哥哥,何曾受过这等气? 此女真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 “王尚书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本宫可要提醒一句,长夜漫漫,千万不要睡的太死。”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王云听出了一分警告。 柳映梨耸耸肩,用袖子擦了擦剑上的血迹,笑容疏离:“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第二十八章 晋太子 不知为何,王云感觉脊背后生出一抹凉意。 今夜的计划没有完成,甚至还丢了一条性命。 他还在柳映梨面前吃了瘪,自然不能忍受,当即便要写折子多参几本。 随着王云不情不愿的离开,章台馆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黎生不服气的来到柳映梨身边:“那个老不死的,也该挨上一剑!” 明明是他安排的刺客! 不承认不说,反倒将污水泼到殿下身上,真是该死! 萧凛闻言皱眉。 方才冷箭射来时,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这人已经将其接下。 柳映梨身边,何时出现过这样武艺高强的人? “好了好了别生气,气坏身子可划不来。” 一见着黎生鼓着双腮气呼呼的模样,柳映梨都想要上手捏一把。 落在萧凛眼里,又是出格的举动。 他冷哼一声:“真是恬不知耻!” “?” 柳映梨蹙眉瞪着,秀气的脸颊更显生动。 没记错的话,冷箭射来时,萧凛也挡在了她面前。 他不会武功,打算做什么? 帮她挡住,然后受伤倒下,借此换来同情么? “三皇子若得闲,记得来上清宫坐坐啊?” 柳映梨只当他情绪不虞,撒撒泼算了。 目前主要的事情是将芜华带回去。 “嬷嬷,本宫要为他赎身!” 章台馆内的事情在京内传的沸沸扬扬。 柳映梨杀了人。 柳映梨为男伎赎身。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对她痛声咒骂。 次日朝野,王云在御前厉声指责,引得朝臣连连附和。 文帝被扰的脑袋发疼,无奈之下提前退朝。 太和殿外。 苏明朗站在汉白玉的石阶上,负手而立。 王云站在身后,模样讨好:“太子放心,这一回,嘉宁公主无论如何也逃不了!” “她的小计谋多,你得防着点儿,万一得不偿失……” “太子放心!绝无可能!” 昨夜回去后,王云发现只要将柳映梨故意杀人的罪名扬声放大,京城子民自然会对她群起攻之。 而他不用再做出什么举动,就能坐收渔利。 现在看来,刺客死有所值。 苏明朗嘴角荡扬,仿佛眼前已经浮现出柳映梨跪在地上求饶的情形。 - 芜华住进了悠然居。 黎生看着这个阴柔绝美的男子,目不转睛。 “他就是宝珠姐姐的弟弟?” “嗯对。” 柳映梨将赎身契举在空中翻来覆去的看。 上面几个透红的大字,让她眼前晕了又晕。 一千两。 整整一千两! 芜华那小子这样值钱? “你可以叫我芜华,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的真名叫陈引章。”黎生面无表情,细细品去,话里却又藏了丝嘲讽。 芜华愣住,有些诧异他为何会知晓。 转念一想,阿姐跟他们待的时间久,彼此之间肯定更了解。 柳映梨将赎身契叠好,慢悠悠道:“本宫要离开几日,你们俩在悠然居内好好的。” “你不带我去吗?”黎生有些生气。 之前不是说好了,他要寸步不离守着? 柳映梨捧着他稚嫩的小脸蛋捏了捏,粲然一笑:“本宫此去江陵关,是有要事在身。你这小滑头,就别跟着了。” 也就是说,他要跟芜华在悠然居内单独相处? 一想到宝珠姐姐之前受过的苦难,黎生对芜华提不起兴趣,哦了一声,便双手背在脑后扬长而去。 柳映梨朝着芜华无奈的耸耸肩:“小孩子脾气就这样。” 他温和勾唇:“嗯我知道。” 明日得去江陵关迎接晋国太子谢珏。 柳映梨忽然记起,文帝之前说过的,要派人保护着她。 可等到出发的这日,看着站在眼前温润如玉的陈循,和一脸鄙夷极其不屑的苏明朗时,柳映梨愣了愣。 “你们也跟着去江陵关?” “正是。”陈循温和回应了声。 柳映梨嘴角微微一扯,有些怀疑此行的安全性。 苏明朗瞥她一眼,看起来很不耐烦:“你怀疑父皇的决定?” “父皇英明聪慧,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我怎么敢怀疑呢?”柳映梨笑的很难看。 虽然苏明朗是个累赘,好在陈循会些花拳绣腿,加上队伍里的掩藏身份的金吾卫,足够自保了。 话不多说,即刻启程,为了不引人注目,三人同乘一辆马车。 苏明朗坐不惯坚硬的木板,行驶中不停唉声叹气,扰的柳映梨都不能好好休息。 她睁开眼看过去:“皇兄将衣袍脱下垫着,坐着会好受些。” 苏明朗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华贵衣物,轻呵道:“让我将衣袍脱下,等到了江陵关,一身脏兮兮的,岂不是让晋国太子看笑话?” “哦。” 绝了,她可没这么想。 陈循见柳映梨困意染上眉梢,于是侧身移出些位置,可以让她靠在内壁上,或许会舒服一些。 “哦对了,你昨日与王家小姐在一起,相处的怎么样?” 一想到八卦的事情,柳映梨困意全无,兴致高涨。 她特别好奇,陈循这样死板迂腐的人,能受得了王稚那样大大咧咧的豪爽性子? “回殿下,还算顺利。” 柳映梨蹙眉:“顺利是什么意思?你要与她成亲?” 陈循微笑:“有何不可呢?” 他需要助力,靠着王尚书没什么不好。 柳映梨默默点头:“王稚性情开朗,不善勾心斗角,与你还算相配。” “谢殿下夸奖。” “你觉得本宫怎么样?”她忽然抬眸看过去。 陈循微怔:“殿下说什么?” “本宫如果要招一位驸马爷,应该怎么选呢?” “大魏男子众多,殿下挑选一位最喜欢的便是。”他眉目清俊,笑意温雅。 柳映梨咬着唇认真思考起来,还真不知道最喜欢哪一个。 首先萧凛是要排除掉的,怀有后顾之忧,她怕性命不保。 至于其他人……婚姻大事,看来有必要好好斟酌斟酌。 去往江陵关原本只要五日的路程,在苏明朗的磨磨蹭蹭下,硬是拖到了十天。 抵达这日,晋国使者求见。 苏明朗检查仪容,整理衣袍,做好了见面的准备。 “我们太子只见嘉宁公主,闲杂人等站到一边去!” 第二十九章 谢珏 “和光同尘”一番颠倒黑白的话说得言辞凿凿,还十分诚恳,他犹如圣佛一般矗立,金光闪闪,一身正气,让人实在无法将他与妖物联系在一起。 最让她不解的是,机车修理厂的墙上,还有一个机车形状的洞!这是怎么做到的?开车从里面冲出来?这怎么可能呢?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昨晚,我找他喝酒,然后我们去了酒吧,再然后,再然后怎么样了呢? 尽管如此凶神恶煞,众仙妖鬼怪还是不得不感慨,万年不见,没想到帝君出落得更美了。 “长官,如果这样,我们需要更多的研发资金!”波士顿公司的高层说道,他们本就是军方在后台支持的,要不然公司这么多年没盈利,早就垮了。 “好吧!“苏米没想到自己的借口,被男人给看穿了,她也不好在继续逃避,深吸一口气,她就大踏步的冲向了医院。 电动车售卖修理一条街,刘老板正在摆弄着鹏云电动车厂才送来的新货。 他看着手里的银两,又看看那吊在自家世子爷腰带下的鸦青色绣银线锦鲤的钱袋子,很想提醒一句,钱袋子是用来放钱的,不是用来装珠子的。 在这些魔族高手发布了撤退的命令之后,所有的魔族就开始撤退了,这个世界的高手和士兵也没有乘胜追击,毕竟他们的损失也很惨重,他们还要去拯救他们在战场上的伤兵,尽量的挽回损失。 这些不用宣之于口,和光同尘什么都明白,因为明白,更是自责。 大厅里早有猎魔人们注意到了长成天仙一般的林仙儿。这家双宿双飞的客栈,价格很高的。一天的旅宿费,达到惊人的一百枚天炼币。 豪雨佣兵团四位没有受伤的成员自然不好意思把所有防御的重任都交给星辉佣兵团来做,毕竟这里还有不少他们豪雨佣兵团的伤号呢。他们可不想待在后面,接受星辉佣兵团的保护。 “送嘉峪关,这嘉峪关可是我大明的万里长城西端险要关隘,也是长城保存最完整的一座雄关。关城建于明洪武五年,乃我大明最后的保障,为何去那儿?”赵武有些忧心的问道。 他脸『色』惨白,气若游丝,水池两旁的一台机器,十数根蛇状机械手臂,牢牢地把他固定在水中,让他不能动弹半分。 用血管钳和柳叶刀可能是西医十分超前的地方,但是对于这种跌打损伤的方面,不得不说中医的手法和理疗,也有着外人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一面。 等到众人都平息下来之后,工作人员刚好拿着已经更换了新的资料的徽章出现在大家面前。艾玛接过了这代表着全新身份的徽章,向工作人员道了一声谢,便带着激动不已的成员们离开了佣兵行会。 只有谢君和颇为讶异地瞟向沈雁飞,此人此行难道目的会如此简单?黎照临已身在逐羽剑派,向楚涛引荐不过迟早的事。他何必多此一举? “你个老头,我们一路排难来到这里采药,你阻止我们干嘛?”风飞扬不悦道。 突然“噌”地一声,一样东西擦过侍从的手臂,疼得齐恒抛下了刀。定睛一看竟是竹筷?“谁!”齐恒恼怒之中四望。 一行人在白睿寒的带领下,毫不迟疑地向着那地下室走去,行人过处,那些血红色的藤条如同活物一般纷纷让路避开。他们最终在一处崖壁下停了下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佳人斜靠在杨钺怀里,身躯酥软,食指勾起杨钺乌发,来回转动! 一阵琴声响起,即便是那些妖魔巨兽都一下静了下来,开始生出了退意。这琴声有魔能直接影响一切生命的心智。 这种忙碌便导致了她现在的状态,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往正事上面牵引。 原本李少凡打算的是把祝融送到帝俊那里的,接到消息之后带着人就来到了这里,这一次就让祝融彻底的出一次风头吧,祝融的实力来对付这么几个家伙这不是什么难事儿。 “五千块一个,十五万个那就是七亿五千万,就这么定吧。”方辰微算下,随意道。 易凡一瞬之间,恍然大悟,而那黏糊糊的舌头席卷过来,眼见到要被束缚住的时候,他背后浮现九色光芒。 确实如此,现在烛天盟除了一些警卫部队之外很多人都是在休整状态,拉上去不是不可以战斗,只是战斗力多多少少的要受到一些影响,秦始皇的担心不是没有证据的。 “臣弟不在乎东宫,不代表臣弟不在乎权力!“杨钺神色严肃,提高语声道:“数年前,若臣弟有权臣支持,现在住在东宫的皇子,是臣弟而不是皇兄,也许皇嫂是臣弟妃子,而不是皇兄的妃子,不是吗?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样效率的提升并不是倪佩在干活,而是三个以超强计算力见长的人工智能的功劳。 袁鸣沙犹豫少时,询问道:“郭将军,你想怎么样做,莫非准备?”说着,做出手刀抹脖子的举动! 我以为是除了什么事就给他发了条短信,季庭予在短信中说,他跟林骁在外地,林骁介绍了一个心理专家给他,他这次去外地就是见心理专家,希望对他妹妹的病情有帮助,听他这么说了我便没再打扰他让他别着急慢慢来。 入侵的荒龙被杀了个干净,幕后元凶也被打的逃出两千光年之外,这次荒龙之危彻底解除。 第三十章 他是男人,不是圣人 灭世炎龙族选择了退出,虚空神龙族龙御雪,只好唉声叹气离开。 而夜临寒则是真的将death给了苏轻叶,苏轻叶知道了这个后,不由得撇撇嘴。 所有的黑影唰的一下缩进了冥主的身体,随即便是一只只黑影幻化的怪物似的东西冲了出来,足足上百之多,当即和银色光束缠斗在了一起。 进了十二月,那些妃子们也都自觉地老实了下来,不再找茬,不再出手对付别人。都在为了今年最后那场宴会准备着。 “好好照顾大皇子,要是他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全家都不用活了。”话是对着奶娘说的,吩咐了这么一句之后,柳玉泱就挥手让她退下了。 凤鸣岐山的声音冰冷而且霸道,俨然仿佛已经掌控了凌霄的生死。 两次相比较,头一次许三春的法力,几乎没有任何消耗。而第二次,法力光球感受到一闪而逝的疼痛。但比起那个烙铁来,这些损耗都不值一提。 贝蒙斯坦一爪袭来,艾克斯以弯腰的方式将其躲过,并借机来到了贝蒙斯坦的背后。贝蒙斯坦转身,迎接它的是向着腹部袭来的狠狠一拳。 每一个“妖孽系统召唤角色”的力量,都足以杀死寻常紫府境强者。 花暮辰看着她,道:“这是我欠你的真相,我必须告诉你。”他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下决心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欺瞒。 张怕说:“就当我是喜欢男人吧,再见。”拿着钱坐到地炕边上。 聂宸捋了捋下巴,极力回想当初的情形,铁达木的双锤似乎真的很短,如果锤柄加长的话,聂宸未必打得赢他,至少不会赢得那么轻松。 “那个……十天后是圣恩节,我邀请你去蓝府做客。”蓝芸居然有些羞涩。 白凡看到这一幕,眼中光芒如冰刀寒电,他身影向前急闪而出的同时,右手抬起虚空一抓,立刻一把青色的剑,蓦然出现。 中国就买下了他们的友谊,现在建交了,要说不能挖他们的矿唐海都不信。 “一言难尽,总之这个任务艰难险阻,因而此去,需要一些日子才能回来了。”庄邪神情凝重地说着,他嘴上虽这般说,心底却是明白,此去一行山高路远,危机叵测,归途遥遥无期。 若是叫奶奶知道宝哥儿被丫鬟勾引了,那丫鬟肯定也只有一条出路:叫人牙子来发卖出去。 张怕想了一下,几年前还觉得能够天天在外面吃饭、到处混饭局的生活真是不错,很向往;可也奇怪,为什么现在不想了呢? 时间继续流逝,魔武门弟子仅剩三组,其余两组守在狭道入口处严阵以待,而邢开率领的残狼组已经退守到狭道之内,并派遣其中一个弟子迅速赶往狭道对面的涵麓关,向魔武门大军求援和报警。 穆青友是这支押送队伍的头领,他也要回京师去述职。罗权将儿子罗云交给他,希望罗云能够在押送任务中获得经验,见识一下江湖,最好还能在京师锦衣卫圈子里混个脸熟。 “你还要什么选择,这已是天大的荣耀,别不识抬举。”旁边一个黄衣中年利口斥责道。 这样的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东方曦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让他根本无法分析出该如何有效地将这件事情忽悠过去,最终心烦意乱的易言选择了放弃,他不打算再关注东方曦的死活了。 一路来到了洛阳城的中央那个巨大的雕像面前,这里是个集市,周围全都是卖菜卖各种东西的集市,有手机信息的话,这里也是最好的地方。 丞相这一席话,可谓是刀刀到肉。平日他是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今日他就是要把他气走,不让他再盘问李元。虽然李元也能应对得宜,但是这个老狐狸老谋深算,就怕看出点端倪来。 用几块大苫布铺在地上,然后把杂鱼全都堆苫布上面。这个大摊位宽两米,长十多米上面全都堆满了鱼。 融听见昊明说话,微微一礼:“多谢大长老称赞。”昊明对他笑了笑,不再多说。 星河夜永。父亲一定飞往了无边的星河,在那里他终于可以看到自己眼中绝美无双的景色。 顾煜川心急如焚,急忙运气祭起落星扇,眼见熬灼就要张嘴要将桃子一口吞下,顾煜川情急之下大喝一声“你敢……老贼,受死!”与此同时右手疾速挥扇,猛地又是两扇,然而心里却是凉了半截。 两人来至黎云宗大殿,殿堂之内富丽堂皇,甚是气派。两旁桌椅间人已满坐,看来其他门派之人都已到齐。 廉颇的声音不停地在我的脑海中回荡,梵音魔咒,让我头痛欲裂。我不知挣扎了多久,周遭的一切渐渐地恢复了色泽,然而它们毕竟是反射着日光,灼伤了我的眼睛和露出的皮肤。 凛音步履踉跄,在数量庞大的鬼火瓢虫面前,她并不想去冒险,她远远就是注意到苏哈几人,眼神变幻间她悄悄的抽出匕首,一刀划破臂膀。 凛音蹙起眉头,她可是亲眼看见苏哈的双手是如何的血肉模糊,宛如被人用刀生生的削了下几块肉一般。 各国的卫星也没发现出任何异常,可见确实是反物质,而且各国的卫星也发现了爆炸时产生的β射线,确定了tpc的反物质研究成功了。 张志平走到岸边,看着这片清澈的湖水眼睛中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目光,天人道刚刚成型不久,整个魔境中看似祥和秀美,但并没有什么玄妙之处,唯有此处湖泊,散发着几分奇妙的气息,惹人生疑。 “时间有些紧了,我们需要仔细安排一二!”想了一下,心中大致有些谋算了的皇普嵩对朱俊说道。 第三十一章 抓痕 好在周围昏暗,看不清楚什么。 “烦请殿下起身,容臣先下去。” 一贯温润的声音在此刻显得不太平静。 陈循满脑子都是鼻间嗅到的淡海棠,一时不知所措。 虽然这早已不是跟柳映梨的初次接触,可他心中惶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柳映梨刚想开口让他直接下去。 立马又想到,让从自己身上跨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她起身让出一条路来。 陈循收敛起心思,弯腰走过。 忽然脚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 站在床边的柳映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被他扑倒在地,身上被重重压着,后背也传来剧烈的疼痛。 “陈循……” 她感觉后背大片大片的疼,兴许还蹭破了皮。 “臣抱歉臣抱歉。” 陈循的耳尖红到极点。 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将柳映梨搀扶着坐在床上。 她蹙着眉,脸上皱成一团,缓了好久才问出一句:“你想害本宫,不如直接来个痛快。” “臣没有!臣只是不小心踩滑了……” “其实本宫觉得,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不好。” 陈循更加愧疚了,从怀中掏出一瓶金创药,面露犹豫。 殿下尊贵,玉体怎能是他随便触碰的? 于是无奈站在一旁,低声问:“要不,臣让方才的嬷嬷进来,给殿下上药?” “她要是问本宫,又该如何解释?” 那样不就暴露在眼前了? 方才掩饰的意义又在哪里? “臣不知……”陈循低垂着脑袋。 “背过身去。”柳映梨道。 陈循乖乖照做。 柳映梨再不管他,直接将外衣脱下,后背大概摸索到伤口。 幸好没有出血,只是破了些皮。 “把药给本宫。”她又道。 陈循背着身后退几步,将药瓶递过去。 柳映梨抬眼一瞧,他站的老远了,自己根本拿不到。 “走近一点可以吗?” 陈循又照做。 柳映梨接过药瓶,胡乱倒在手上一抹,然后覆在后背,抹的不是很均匀。 听见身后传来的细碎声音,陈循想了想问:“要臣帮忙吗?” “世子是谦谦君子,志士仁人,本宫怎么好意思开口?” 陈循:“……” 他自认为在嘴上没有能说的过的,却总是在柳映梨面前吃瘪。 都怪他,是他没注意脚下。 将药抹好以后,柳映梨把药瓶放在床头,随后趴在床上闭着眼睛闷声道:“睡觉吧。” “……好。” 陈循这才小心翼翼的回头,见到她因为害怕碰到伤口而趴着睡时,心里愧疚更盛。 隔壁苏明朗的声音也越渐越小。 总算是折腾累了。 陈循慢悠悠的重新铺床,眼神不自觉掠过床上。 柳映梨已经睡着了。 也是,本该五日的路程,被苏明朗生生拖到了十日。 她又是女子,路上颠簸,估计早就不适应了。 让陈循意外的是,柳映梨竟然一路忍着没有吭声。 换作从前,她定然要换一辆内壁铺着绒毯的华贵马车。 怎么忽然变了性子? 许是嬷嬷拿来的安神香有用处,陈循胡思乱想着,也渐渐睡着了。 一夜安稳。 “本宫饿了。” 翌日清晨,陈循是被柳映梨扰醒的。 她趴在床边,悠悠眼神看着自己:“本宫要吃饭。” “臣这就去。” 陈循顾不得迷迷糊糊,手脚麻利的爬起来,将被褥全部都整理放好。 趁着走廊外的使者不在,匆匆掩门离去。 不多时,他带着香喷喷的早饭回来了。 “馆内最好的早膳也只有包子和清粥,殿下将就一顿吧。” 陈循知道,柳映梨跟苏明朗没什么两样,都是在皇室吃白粮的人。 一直以来享用惯了美味佳肴,出皇城后难免会不习惯。 谁知柳映梨看见,不仅没有嫌弃,倒像是很喜欢似的,直接拿起包子就啃了一口。 “味儿不错!” “殿下喜欢吃?”陈循真有些诧异。 柳映梨瞪着明眸看过来:“莫非世子觉得不妥?”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将包子放在碟中,双手放在桌边,一脸严肃的开始说教:“不是本宫说你,来到这里,包子已经算是很稀缺的食物了,世子在嫌弃什么?难不成,还想念皇城的锦衣玉食?” “臣没有,臣还以为会不合殿下的胃口。” “本宫没那么娇气。” 此时,隔壁的苏明朗见到桌上的粗茶淡饭,还有已经凉掉的素菜包子,胃口全无。 可昨晚战斗太过,肚子空空。 思想斗争了会,最终还是拿起包子啃了两口。 - “你是说,昨夜陈循歇在了柳映梨的房内?” 谢珏坐在桌前,擦拭佩剑的动作一顿。 “是,老奴亲眼看见陈循从殿下的房间出来,还给她端了早膳过去!” 嬷嬷说完后见太子不吭声,叹了一口气又道:“要老奴说,太子您这次去大魏皇城,不如将这门联姻就此推脱,日后再也不要重提!谁要是将那位臭名昭著的公主殿下娶回去,简直是败坏门庭,有辱家风!” 谢珏微微一笑,将剑插入鞘中,起身道:“联姻是小事,辱我晋国却不能就此算了。毓姑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倒要看看,柳映梨到底是不是比猛兽还难驯服。 “老奴知晓了。” 毓姑闻言点头。 她清楚太子行事有主张,在国家一事上不容易退步。 主仆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陈循站在走廊外边,声音如玉:“臣求见太子。” 谢珏让他进来。 “陈世子有何事?” 陈循:“我家殿下询问,今日是否启程回皇城?”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迎接谢珏,总要将他带回皇城的,哪能一直待在江陵关。 谢珏凝眸想想:“不着急赶路。我想带你家殿下去一个地方,不知她是否同意?” 陈循错愕,抬眸看过来。 谢珏这才发现,他的脖颈有一处细长的挠伤。 像是女子的抓痕。 联想到毓姑方才回禀的事实,谢珏眯起了眼睛,呼吸有些加重。 其实柳映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在名义上,他们的联姻关系好像并没有取消。 她那样明目张胆的在驿馆内,与他人欢愉,是不是不太合时宜? 谢珏的脸色沉了几分。 第三十二章 不是稀奇事儿 “待臣先回去禀告殿下,容她亲自做决定。”陈循颔首,随后退出房间。 谢珏应声,淡淡移开目光。 回到房中,陈循将他的话一字不落的带到。 柳映梨听闻后有些诧异:“谢珏有说要去什么地方吗?” 陈循摇头:“臣不清楚。” 江陵关内倒是有几次好景致,可谢珏显然不是喜好游山玩水的纨绔子弟。 不知道有什么地方,非要将殿下一并带着去? “你脖子怎么了?”柳映梨忽然问。 陈循随手摸去,脖颈还真有一处伤口,抚摸之后脆生生的疼。 心中咯噔一声。 忽然记起,昨夜他滑倒朝殿下扑去时,被她不小心抓伤了。 方才去见谢珏时,陈循明显察觉到前后的情绪不太一样。 难道,是看见了抓痕? “殿下,臣猜测,晋国太子可能……误会什么了。” 柳映梨凝眸:“此话怎讲?” 陈循迟疑了下,将自己的猜想都讲了出来。 虽然只是猜测,驿馆内除了苏明朗身边的两个女子外,只有柳映梨了。 他脖子上明显是抓痕,怎么也不会是男子所为。 谢珏心思缜密,如何看不出来? 柳映梨显然没那么在乎谢珏,摆了摆手满不在乎:“本宫没做过的事情,随他怎么想。” 话虽如此,陈循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心里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 “太子要将本宫带去哪里?” 车队已经远离驿馆十几里,柳映梨放下帘子,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最重要的是,苏明朗和陈循都没有跟过来。 文帝有吩咐在前,陈循不可能将她扔下不管,一定是谢珏做过什么举动将他们拦下了。 狭小的马车内,谢珏和柳映梨面对面而坐,气氛静默。 “公主殿下回京后,整日纸醉金迷,想必已经忘记原来身处在什么地方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斥责她?亦或是其他? 谢珏道:“殿下稳坐高位,享受朝拜,难道就不好奇,如今的世间是什么样子么?” 柳映梨沉眸,大致料到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之前陈循说过的,江陵关附近有一处收留所,专程收留老弱病残。 谢珏此举,是为了什么? 接下来的路程中,柳映梨没再多问,手指轻轻扣着蝶纹袖边,静数着时辰。 驿馆内。 陈循头疼欲裂,迷迷糊糊醒来之际,没有发现柳映梨的身影。 他下意识在馆内寻找,还是没有。 只有苏明朗倒在地上,依旧睡的死沉。 没有记错的话,方才有人给他们端来茶水,喝下后头晕眼花,没多久便失去了知觉。 陈循第一时间去往谢珏的房间,见到昨晚送安神香的嬷嬷,关切问:“可曾见过嘉宁公主?” “她啊,随太子游玩去了。” “游玩……”陈循呢喃这两个字。 若真是普通的游玩赏景,谢珏为何要将他和苏明朗扔在驿馆内? 想起他跟柳映梨之间的渊源,陈循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 事实如柳映梨料想的没错。 破破败败的村口上,挂着个只有一半的牌匾,上面是用木炭灰写的几个字,城关收留所。 这里距离江陵关,有将近二十里路。 柳映梨不知道谢珏将自己带来的目的,见他下车后,只好乖乖跟在后面。 “殿下琼枝玉叶,天潢贵胄,想必从没见过这个地方吧?” 谢珏步子迈的阔,丝毫没有要等柳映梨的意思。 初来此地,她的确还不适应。 目光环绕一圈,看见蹲在村口地上玩弄泥巴的几位孩童。 孩童们见着她华贵的衣裙,金制的发钗,纷纷注目而来。 柳映梨移步过去,从怀中掏出一包石蜜糖,弯着身子笑眯眯问:“你们谁想吃糖?” 孩童们面面相视,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中有一个胆大的问:“我们想吃,你就会给吗?” “当然,这一大包都是你们的。” 孩童们的眼神变得明亮,连忙说了句谢谢,随后将石蜜糖拿了过去。 柳映梨见他们怯生生的将糖掰下来一小块各自平分,连掉在衣服上的碎糖渣都要捡起来喂进嘴里。 这时,她看见其中一个坐在地上的小孩,慢吞吞爬起来时,只有一条腿。 “殿下,随我往里走走吧。”谢珏的声音去而复返。 柳映梨低低嗯了声,脑中满是小孩断腿的情形。 见她心不在焉,谢珏笑了笑:“殿下在想什么?” “刚才那个小孩,他的腿断了。” “那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柳映梨垂眸。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幸运的了。 她浅浅呼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加快脚步跟在谢珏身后。 一路往里走近。 柳映梨发现,竟然会有些妇人和小孩主动跟谢珏打招呼。 而他也温柔的回应,似乎对此司空见惯。 “你……” “我之前来过两次次,顺便将带来的所有银两全部都交给了他们。” 有了银两,可以保大人孩子有几顿饱饭吃。 可流民的身份挂着,守在江陵关的衙役们,不会允许他们进城。 不能进城,就代表着没有生计可养活自己。 他们始终吃了上顿没下顿。 “殿下看见那边的妇人了么?穿粗麻布的,带着头巾的那个。”谢珏示意她看过去。 不远处的路边,一位妇人正坐在地上清理刚挖回来的野菜。 柳映梨点头:“看见了。” “她的丈夫和儿子死在了战场上。逃亡路上,儿媳被人欺辱含冤而亡,幼小的孙女丢在了茫茫人海中。” “那边还有位瞎眼的大叔。军功累累,可惜被同盟嫌弃是个瞎子……殿下应该不知道吧,他的眼睛就是在战场上受伤的。” “还有旁边正捧着婴孩哄睡的女子,她不是孩子的娘亲,是孩子的姐姐。” “……” 柳映梨不知道谢珏到底说了多久。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费心思了解那么清楚的。 所有例子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时,明明鲜活的人,却涌现着无法遮掩的死气。 “许是太子忘记了,造成这种局面的,不正是你吗?” 柳映梨抬眸,平淡的语气疏离无比。 本就是他这个,发动战乱的人。 第三十三章 名义上还是你的未婚妻 如果不是晋国攻打,幽州豫州不会沦陷,百姓自然也不会受苦。 听见这句话,谢珏微微一笑:“朝代更迭本是如此。想来殿下回京不久,并不了解缘由。当年我的国家,也是如此。” 晋国也曾被大魏功掉好几座城池,子民受困,苦不可言。 谢珏不愿意回忆从前。 他只往前看。 “谢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柳映梨生气的眼眸透亮,倒映出他静立的身影。 “殿下应该很聪慧,不是吗?” 谢珏一脸平静,回望来的眼神毫无波澜。 他这人从不感情用事,与柳映梨的确是有些私人恩怨不错。 可在国家面前,却弱小甚微。 柳映梨盯着谢珏。 目前身处战乱,两国对立,矛盾不断。 他想要大魏受降,成为晋国的附属品。 若休战,一切都可平息。 “呵。” 清冷的眉眼微微舒展,柳映梨乌眸一瞪,转过身去:“曾经的晋国都咬紧了牙关没有受降过。那么如今的大魏,何至于此?” “而且,太子好像弄错了主次,本宫是女眷,不议朝政。” 谢珏嘴角始终微笑着:“殿下思虑清楚了?” “是。” “那便请殿下,保护好自己。” “什么……” 柳映梨还没从这番话里反应过来。 再回头时,已经不见谢珏的身影。 他居然消失了! “那便是皇城来的嘉宁公主!” “既然皇帝老儿弃我们于不顾,也别想他的女儿安然无恙的回去!” “就是!把她抓起来!” 四面八方响起来的吼叫声,仿若将柳映梨团团围住。 所有的妇孺老弱,都握着棍棒铁锹,纷纷跑了过来。 还有在村口吃石蜜糖的孩童们,也来到跟前一脸冷漠的看着。 柳映梨见此情形,顿时吓得手脚冰凉,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流民们对于文帝的统治本就心存不满,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宣泄的机会,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谢珏他,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 打听到谢珏的马车一路往北而去,陈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即重金买了一匹汗血宝马,马不停蹄的赶过去。 然而还没抵达时,遇见了谢珏返回来的车队。 陈循仓促将队伍拦住,没有看到柳映梨的身影,当即咬着牙问:“你把殿下丢在了收留所?” 谢珏模样恣意,笑的开怀:“那些都是大魏的子民,她留下笼络笼络感情,有什么不好?” 陈循抿起唇,低沉的脸色风雨欲来。 “当年晋国受难,流民们齐心协力冲破宫门,将晋王从高高在上的宝座上拉下来,咒骂欺辱,刁难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太子难道也想将我家殿下至于那种境地?” “她是大魏的人,是生?是死?于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殿下在名义上还是你的未婚妻!” 陈循向来性情温和,进退有度,此刻却动了怒。 魏晋两国的婚约还没有完全作废。 谢珏闻言,眸色几近黑墨般沉郁,冷笑着问:“世子原来还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那道抓痕,毫不掩饰的呈现在他眼前。 还是与他待在同一个驿馆之内! 柳映梨怎敢如此?区区一个世子又怎敢如此? 陈循知道他误会了什么。 可眼下情况紧急,不是解释的时候,他必须要赶过去救柳映梨。 “太子莫要忘了,殿下向来睚眦必报。今日你算计了她,明日定也要让你伤的头破血流!” 丢下狠话后,陈循翻身上马,再不敢做停留。 多耗时一刻,柳映梨便会多危险一刻。 如果在平时,陈循绝不会管她的死活,可如今自己守在她身边,若有差池,文帝恐降罪沧州! 这话有些耳熟。 于昨晚毓姑回述的话基本相似。 谢珏什么也没说,示意手下继续启程,回江陵关。 - “我们在这里受苦受难,皇城内却日日笙歌,天理何在?” “依我看,不如将嘉宁公主乱棍打死,也让皇帝老儿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想想就得了,她可是公主,真要死在咱们手上,整个收留所都得陪葬!” “……” 院子里沉默一片。 是啊,她要是死在这,收留所内这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全部都要去见阎王! 破旧的柴房里,柳映梨被绑住双脚靠坐在墙边,静静听着他们议论。 随后房门从外面推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将一碗清汤放在地上,憎恶道:“在还没决定出你的死期之前,把这个喝下去。” 柳映梨看着寡淡的汤水,别说油荤了,连白米也没有,只有一片孤零零的野菜。 “这里可比不得皇宫,没有大鱼大肉供着你吃,也别再摆什么公主架子!”女子显得有几分不耐烦,也不管她吃不吃,当即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柳映梨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 柳映梨晃了晃发间的金钗:“将我的首饰全部取下来,去镇上多换些银钱,给孩子们买点白米肉荤吃吧。” 女子愣住。 “虽然你们对我有敌意,可在方才的情况之下,也没有觊觎我身上的东西,说明你们不是谋财害命之辈。我知道,是世道逼迫,才让你们出此下策。” “你不心疼?”女子问。 “身外之物,没什么重要的,都拿去吧。” 女子站在原地迟疑了会。 随后,捧着金钗耳环这些首饰走出房间。 院中的流民们见此情形,纷纷涌上前来。 “天爷诶,这些得有多值钱?” “金灿灿的,真好看!” “快咬一口是不是真的?” 女子感觉双手沉甸甸,有些局促无措。 没有想到嘉宁公主会乖乖的把首饰交给她。 院中一位年纪稍年迈的老爷子,叹着气指责:“我们虽流落至此,决不可辱没了志气!我早就叮嘱过,不许动她身上的任何一物,你怎么不听……” “赵叔,是公主自愿给我的。” “什么?自愿?” “她说,让我将首饰拿去换银子,给孩子们多买些白米和肉荤吃。” 女子的如实回答,让众人感到吃惊。 赵叔沉眸想了想,没有阻止:“去换吧。” 他看向桌上已经凉透的野菜饼子,又道一句:“把饼子拿去热一热,端给公主吃。那清汤填不了饿的。” 第三十四章 世子不要乱动 “……我这就去。” 不多时,有妇人端来冒着热气的野菜饼子进来。 柳映梨微笑着说了句谢谢。 妇人似是不习惯,逃也似的离开了。 夜幕渐深,四下幽幽。 村子里不时响起几声狗吠。 柳映梨靠在墙壁上困意渐来,迷糊之间,看见有人放轻脚步掩门进来。 高大的身影让她蓦地清醒,下意识想要惊呼出声。 那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捂住了她的嘴巴,淡淡的松木香让柳映梨很快平静下来。 “殿下,是臣。” 她猜的没错,是陈循的声音。 比起往日的淡然平静,陈循此刻的声线明显有些不镇定。 柳映梨很意外他会寻来,语调轻快:“你怎么来了?” 谢珏不是设计将他拦下了? 收留所又离得那样远,他怎么会寻来? “臣识破谢珏的计谋后,第一时间找来此处。殿下没有受伤吧?” “还好。” 流民们嘴上说的厉害,实际上畏惧她的身份,不敢作出什么举动。 陈循低着头,将柳映梨身上的绳索解开。 借着昏暗的夜光,能清楚看见脚腕上的红痕。 地板上,还放着两只空碗。 收留所内没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无非就是寡汤和野菜。 殿下她……竟然没有嫌弃? “臣听见有几个人害怕绑架殿下的事情暴露,为了收留所的安危,要将殿下打晕扔在河里。一旦落入他们手中,生死难料,殿下还是尽快与臣逃走。” 柳映梨愕然:“可是白日里,将我绑来的流民们明明都很和善。” “这里聚集着五湖四海的流民,有和善者,自然也有狠戾者。殿下身份尊贵,万一被皇上知晓曾在此地受过欺凌,收留所绝对保不住。为了以防万一,他们……” 后面的话陈循没有再说下去。 只要柳映梨活着走出去,绑架的事情很难隐瞒。 对比之下,死人才不会告状。 柳映梨知他说的有理,一时无法反驳。 “待出了院子,殿下务必要寸步不离跟着臣。” “好。” 收留所内的道路崎岖,夜晚视线又不好,逃跑可谓是难上加难。 陈循站在门后静静等了一会儿,发现院子附近无人路过,才轻声唤着柳映梨跟上。 两人猫着身子,紧靠着院墙慢慢的走,生怕闹出声响。 好在陈循提前做好功夫,识得清道路,半柱香时辰不到便来到了村口。 他的马匹栓在附近,眼看着能安稳上马—— 忽然一声吼叫划破长空。 村子里的烛火瞬间被点亮。 陈循暗叫不好,慌忙回头,拉住柳映梨的手腕往身前一带。 “殿下先上马!待出了收留所,记得一路往南,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到达江陵关。殿下性情不好,见到谢珏后不要着急询问报复,一切事端等回到皇城以后,请皇上亲自做决定……” “你不跟本宫一起走?” 柳映梨被他托着,轻而易举坐在马背上。 此时不远处已经响起一阵吵嚷声。 发现她不见了身影的流民们,各自握着武器朝村口跑来。 “殿下玉叶金柯,非臣能比拟之。臣又身为男子,对付他们简直是小事一桩。殿下若还不放心,可等到了江陵关,找到帮手后再来寻臣也不迟!” 时间紧迫,陈循说话时语速极快。 柳映梨眉头微蹙,眼神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似乎在思考着决定。 她没想到,平时端庄温玉的陈循,竟然会在危难之际尽力护佑她离开! 陈循的话不对。 他是男子不错,可流民们已无亲无故,真要撕破了脸皮做起坏事来,还真不能想象。 或许还没有等到她抵达江陵关,他就已经遭遇毒手…… 眼看着追逐的队伍越来越近,陈循怕柳映梨不能全身而退,狠狠踹了马儿一脚。 随着马儿的嘶叫声响彻周围。 流民们也纷至沓来,有的人甚至远远抛来石头! 马儿受惊即将迈出步伐的那一刻,柳映梨大脑一片空白! 她仓皇收回视线,俯身下去,双手抓住陈循的肩膀,使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将他往跟前一拉! 迅疾的风从耳边吹过,喧哗声越来越远。 柳映梨大口大口喘息着,望着前方黑暗中的道路,松了一口气。 “殿下为何要救臣?” 身后的陈循眸光微动,心里的疑惑和震惊如同潮浪,无法平息。 在他记忆里的柳映梨,从来不会善意待人。 他也早就做好了孤身面对流民的准备。 可是为什么……她做了完全不一样的举动? “你孤身来此,本宫不可弃你而逃。” 柳映梨的声音随着晚风飘进陈循的耳中。 他思绪纷飞,内心乱作一团。 马儿记得来时的方向,一路迅捷奔跑。 柳映梨握着缰绳,感觉到陈循的胸膛若有似无的贴在她的背上。 马匹颠簸,触碰在所难免,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陈循有所察觉,想要侧身靠后一些。 没想到颠簸之下,竟然与柳映梨又靠近了几分。 “马背不稳,世子还是不要乱动为好。”柳映梨提醒道。 陈循脸上一阵发烫,淡淡嗯了声。 夜空中飘荡着一股泥土的味道,远处的山峦也成了墨色的山水画。 忽然,前方亮起一支火把,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刺客站在山野上,缓缓举起手中的弓箭。 “糟糕!” 柳映梨下意识拉住缰绳。 刺来的箭没有伤及要害,而是从马儿的腹部擦身而过,导致痛苦的马儿慌不择路开始乱窜。 陈循抬眼一望,发现前面是悬崖,失声叫道:“殿下小心!” 坠崖时,他身子前倾,手臂不自觉抱紧柳映梨的腰身。 昏暗中,痛苦的嘶叫声在夜空经久不绝。 刺客远远眺望一眼,消失在树林之间。 驿馆内。 香烛绕床,美人在怀。 苏明朗闭上眼睛享受着舒服时刻,不料房门被一脚推开,谢珏一脸沉郁走进来。 “大魏的太子,有点东西。” 苏明朗眯眼一瞧,嘴角勾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孤听不懂。” “我竟不知,你会视嘉宁公主为仇敌?” “只是连累了陈世子,白白殒命。” 第三十五章 他的名字,不值钱的东西罢了 谢珏的人一直守在城关收留所附近。 将柳映留下,也仅仅是为了吓唬一番,报复之前折辱晋国一事。 他知道分寸,也暗中监视着流民,绝对不会让柳映梨受到半分的伤害。 意外的是,在返程路上对柳映梨动手的人竟然会是她的皇兄? “孤一直都待在驿馆内,没有离开过一步,就算发生了点什么,也与孤无关。” 苏明朗笑的阴险,手上握着美人的细腰,笑的阴险:“说不定,是陈世子觊觎嘉宁的美貌,借着荒郊野岭之际,想要占为己有,一时生了歹心……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来江陵关之前,他已经做好对付柳映梨的准备。 父皇重视她,隐隐让苏明朗觉得地位不稳,恐会变天。 这次正好借着谢珏的手,除掉柳映梨。 而他坐收渔翁之利,有何不可? 谢珏知道被苏明朗算计了。 可事态已经发生,柳映梨和陈循双双坠崖,最要紧的应该是向皇城传递消息。 “我已经差人去寻找了。若他们没死,没命的应该就会是你。” 谢珏的声音里带着愠怒。 苏明朗这招用的好,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 倘若柳映梨和陈循真的死了,大魏则会将罪名迁怒在晋国身上。 见谢珏甩袖而去,苏明朗笑的更加肆意。 “山高水深的,谁知道呢?” - 柳映梨和陈循下落不明的消息,被苏明朗有意拖延。 等传回皇城,已经是三日后。 文帝震怒,率领金吾卫大统领陈骁亲自带人去找。 消息传到观海阁时,萧凛正在书案上写信。 他想要给母妃回一封信,到时候还得拖柳映梨的人帮忙传递。 “三皇子,外面都在传,殿下出事了!” 萧凛的手一顿,黑墨溅在宣纸上,生出黑色的花。 “嘉宁公主深夜出行,不幸失足坠崖,目前还没有找到音讯!” “消息可靠吗?” “太子亲自派人传回来的消息,不会有错!而且,皇上已经派陈大统领亲自去崖底找她了。”空青平日里不太喜欢柳映梨,乍然一听见她下落不明的消息,想着没了灾星,语气也轻快了些。 坊间得知殿下失踪的消息,纷纷举竿而起,欢呼雀跃。 大家都盼着柳映梨的死期。 萧凛放下毛笔,将没写完的信件叠好夹在墨石下,忽然问了句:“陈循不是跟在殿下身边?他人呢?” “听说一并掉下去了。” 萧凛的呼吸重了几分。 柳映梨离京的时候,他留意过,身边除了苏明朗和陈循,还有一些隐瞒身份的金吾卫跟随其中。 有他们在,旁人是不会伤害柳映梨分毫的。 空青刚才说,殿下是深夜出行……她与陈循,是去哪里? 还有,晋国太子不是在江陵关?他跟殿下素来有渊源,会不会暗下了杀手? 萧凛的脑中忽然迸发出很多假设。 待回过神来时,脑子才缓缓清醒。 祸国殃民的女子,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就当是老天爷,提前帮他报仇了。 “三皇子,永安公主求见!”门外响起小厮的禀告。 空青注意着萧凛的神色,看出他情绪低落时,摆摆手道:“三皇子有事要忙,请永安公主回去吧。” “让她在前厅等着,我马上过去。” 萧凛的话让空青不解。 之前的相处里,他不是不太喜欢那位公主么? 怎么还要见面? 萧凛起身从书案旁走过去,衣袖不小心触碰到案边堆积的书籍。 翻落在地的书籍乱了一地,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也从里面掉了出来。 空青皱眉:“皇子,这是何物?” 萧凛目光一愣,弯腰将宣纸捡起来,打开一看。 上面清秀的两个字,是他的名字。 是最后一次在上清宫内静坐时,柳映梨亲笔写下的。 萧凛垂下的睫毛浓密修长,冷清的黑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手指熟稔的将宣纸重新叠好,淡淡道:“不值钱的东西罢了。” 前厅里。 苏扶楹静静数着时辰,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时,起身往外走来,脸上噙着微笑:“三皇子听说了么?皇姐她恐怕遭遇不测,性命堪忧。” 萧凛的眼神停在她脸上,冷漠问:“永安公主看起来很高兴?” “这难道不是件值得祝贺的事情吗?三皇子不这样想?” 他没有回答。 苏扶楹察觉到他的兴致不高,于是话锋一转,低了声音叹道:“说起来,皇姐也算可怜人。前十几年流落民间,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来过了段好日子,没想到最后失足掉下山崖,没了音讯。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她这么久以来作恶多端的报应,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她略一停顿,瞟了眼萧凛,缓缓又道:“可惜陈世子被连累,跟着掉了下去。不过,我思来想去觉得奇怪,晋国安排的驿馆在江陵关内,皇姐和世子却在二十里外的山崖掉下,加上太子所说的深夜出行……会不会他们是私奔?” 最后两个字进入萧凛的耳朵,如同平地惊雷。 他眼帘微低,薄唇轻抿,清峻如常。 苏扶楹还不自知,依然自顾自说:“消息有延迟,皇姐他们已经失踪三四日了,说不定尸骨已寒。” 空青瞥见她喜上眉梢,却又不得不强装伤心的模样,默默翻了个白眼。 京中谁不知道她们二位公主的关系? 永安公主前来,无非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在事情尚未有定夺之前,还请公主不要妄自断言。那样对殿下不公平,对世子也不公平。” 片刻后萧凛抬眸,轻淡的声音让苏扶楹心生错愕。 他没有附和着自己的话,而是为柳映梨担心? 若说公平,她就一定是公平的吗? 当初调换襁褓时,就不公平! 凭什么柳映梨回来,要夺走她的地位和宠爱? 想到此,苏扶楹眸底泛着胭红,一股无法言说的委屈浸出眼眸,水润生光。 短暂整理好情绪以后,她颔首接话:“你说的不错,人还没找到之前,不能随意猜测。” 末了,又故意添一句:“若还活着,只希望世子能好好保护皇姐。” 萧凛闻言静默不语。 第三十六章 有臣在身边可以搭把手 争夺意味着有战斗,一个见闻任务升级到这种地步没有必要,并且对方还是一个庞然大物的组织,素来理智的花璨在思量到底要不要搭救。 入城之后乃是沿途两处都是普通的房舍,万物俱寂,只有正前方的内城灯火辉煌。 但是到了第六分钟的时候,中国队球员的体能开始出现问题,渐渐有些跟不上日本队的节奏了。这也是朱佑樳教练最担心的事情,提速带来的效果虽然好,可是体能消耗却成了最大的问题。 看样子那个青年,也是一个杰出的修仙天才,才能给俘获澹台仙铃的心。 “一个基因领域的,你居然花了一分钟都没把他抓住,亏你还是生化二阶的。”那老者骂道。 三名人族强者一枪、一剑、一刀,三人极有默契地分立三处,以成犄角之势,神识之力将其锁定,滚滚的灵力奔涌而出,看来着是要放大招了,恐怕就算就灵台后期的梦瞳,也是难以破局。 渡边彻没听到开门声,但有一阵冷风从那边传过来,知道门被打开了。 苏若瑶来不及工作,现在首要工作就是去观察隔壁郑延钟的院子。还好,通过窗户就可观察到郑延钟的大门,那样就可了解到他的起居时间了。不过现在是下午,可能要等很久才能等到郑延钟的回来吧?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与孔雀族公主并肩的男子,犹豫了片刻,才终下决心,继续说道。 后来,也许真是孟了了关门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因为许青云算的确实不错,接下来这认亲宴果然顺顺当当的一路到结束。 整个血茧的内部几乎再无容身之处,算是彻底的淹没在了无尽的毁灭当中。 而一件神器自己的通神决,只有它自己才知晓,也只有有缘人才可从此神器中得到其通神决,而一件神器,或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整个天地之间,惟有一人方为其有缘人。 征伐诸羌虽然是韩炜一手操作,但关系跟他并不算大。前者有那个便宜老爹韩遂多年打压,后者又有阎忠、贾诩在凉州励精图治,这才有现在西羌平靖,凉州大定的局面。 故而,修黄河如果蔡京等人计算是要花一百万贯的徭役赋税,下面的人收到两百万贯都可以说是在靠良心做事了,当然,这两百万贯到底有多少变成了王朝的收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在楚风兑换成功的那一刻,他手中凭空出现了两颗金光闪闪的丹药,这丹药上散发着浓浓的药香。 火炎那个时候还没有回来,王雨阳也去了古玩店,此时家了除了做些杂货的保姆之外,就没有任何的人了。 镇凶鼎铿锵作响,像是山河在轰鸣,发出阵阵惊雷声,整片天穹都在晃动,可怕非凡。 伴随着白森成为噬神者,正如白森推测的那般,系统再次发布了下一项任务考核,也就是这一次考核的真正任务。 “你说什么?”风家家主感到很不可思议,要知道一件神兵的价值不可估量,并且还是一个神族的命脉,对方就这样让自己带走? 蔡绦听得也是鼻息加重,燕云十六州,这是一个在所有有抱负的宋人心中的梦,三十年,蔡京也许等不到,但他蔡绦可是还有可能看见的。 一件一件的物证被搬上车,警察们面色沉闷,他们故意把眼光放在地上,不想看到警戒带边上一个满脸绝望的男子的脸,更加不想看到他的眼神。 景少怀为了展现自己的歌喉功底,抱着麦克风在那鬼吼,惹来其他人的各种取笑。 “你胡说!应无言我知道了,你就是在嫉妒我的无遂是不是!你真是无耻,如今无遂都已经死了,你竟然还要往无遂的脸上抹黑!你无耻!”戚氏歇斯里底地冲着应无言骂道。 “少爷疼爱的是两位妹妹。我这个夫人算什么。少爷可是什么东西都没送给我。”也没送给你们两个,翡翠项链和珍珠项链全都是娇娘和青莲两个特意从娘家那儿弄来显摆的,故意当着韩秀儿的面说是沈俊送的。 这是个法西斯份子,她的背后有全背的纹身,一支张开翅膀的鹰,叼着一杆纳粹的旗帜,胳膊上的纹身是一个名字。 “……”姚子玄看着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有危险,心里不免有点抱怨,因为心里面有抱怨,手上的动作更加凌厉。 容凰举起拳头就要我那个龙腾身上砸,手还未举起,就被龙腾反擒到身后。 凌傲雪朦朦胧胧地想,要是一开始选的是这个男人的话,她就没这么痛苦了吧? “那好,你今晚留下下来加班,做好这个报表,明天开会用!”这主管说完就走了,留下肖菲呆呆的看着主管的背影久久的出神,要是早知道主管问自己这个是因为让自己加班的话,这肖菲早就说自己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