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这么当兄弟的》 第1章 一夜风流 “腿再分开一点……” “放松……不疼的……” “宝宝,你好难伺候啊。” …… 沈商年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睁开眼睛的时候,腰疼屁股疼,两腿疼得有点发抖,这种疼痛深入骨髓,仿佛被人打了一样。 难不成是被人偷偷打了一顿? 哪个孙子敢动这个手? 这些想法在脑子里面一晃而过,他平日里为非作歹,得罪的人能围着北城绕三圈。 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有谁会动手。 沈商年膀胱告急,他一手支撑着身体,刚爬起来准备上厕所,脸色蓦然变得苍白,薄唇失了血色。 不远处赫然躺着一个男人。 他似乎是没穿衣服,背对着沈商年,白皙的后背布满了抓痕,酒店的薄被堆积在他的腰间,肩膀宽,肩胛骨明显,简简单单一个后背,都异常性感。 腰肢劲瘦,再往下,被薄被遮掩住,令人遐想。 沈商年脸都白了。 沈大少爷平时肆意妄为,靠着家里有权有势,招猫逗狗,在北城横着走路,平时天不怕地不怕。 他今天还是第一次,呼吸都被吓得停了。 屏息五秒后,他默默低头,然后脸直接绿了。 简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仿佛被狗啃了一样。 脖子虽然看不到,但是锁骨处被咬得青青紫紫,胸口更是难以言喻。 又红又肿胀。 草!!!! 沈商年也不是个傻子,刚刚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要杀你了……” 沈商年咬牙切齿。 想他一个盘正条顺的大直男,好端端被一个男人上了?! 昨天还他妈是他二十六岁的生日! 奇耻大辱! 他拿起枕头,对着男人的后脑勺招呼过去,“你特么还睡得挺香的?你怎么敢的?” 沈商年已经想好怎么报复了。 找个狗,让狗在他身上也啃两下。或者找个男的,把这人给睡了。 然而他所有的想法,都在看清男人放在薄被上的手时,停住了。 那只手异常得好看,骨节明显,手指修长,肤色冷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就在昨天,他还夸过这只手的主人,说,“陈之倦,你记得给你的手买个保险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沈商年脑子里疯狂刷弹幕。 身旁的人终于被他吵醒,放在薄被上的手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他侧过身,露出一张沈商年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的帅气逼人的脸。 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睛里还带着点惺忪睡意,他习惯性地伸手,拉住了沈商年的手,说:“再睡一会儿。” 沈商年重重甩开他的手:“滚。” 谁他妈要跟你再睡一会儿? 陈之倦终于清醒了点,他不停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试图知道自己到底又怎么惹到这位祖宗了。 结果突然看到了他脖颈上通红的吻痕。 陈之倦脑子仿佛宕机了一样。 “你……” 他说了一个字,又很快沉默住。 沈商年敏锐察觉到他的视线,冷冷竖起中指,“陈之倦,你完蛋了,这事咱俩没完。” 陈之倦心想,怎么没完? 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吗? 跟个幼稚鬼一样。 刻薄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脑子里隐约回想起昨天的事情。 于是坐起来,薄被滑落下去,六块腹肌肌理分明,人鱼线延伸下去,再往下,昨天晚上折腾了沈商年一晚上的东西蛰伏着。 沈商年眼睛仿佛被烫了一下,又羞又恼,抓住枕头狠狠砸过去,“男男有别,你能不能注意一点素质?” “上学时候你跟我比大小的时候,怎么不说男男有别了?”陈之倦扯唇,冷笑着问。 沈商年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有什么区别吗?”陈之倦问。 “当然有了。”沈商年虽然性格讨厌人,但是那张脸随了他妈妈,精致又漂亮。 眼型是标准的桃花眼,但是瞳仁清澈又黑白分明,鼻梁挺拔,眉骨英俊,唇薄色泽红润。 他性格招人厌,但是脸无比招人喜欢。 他冷冷道:“以前我们是兄弟,现在我们是仇人,懂吗?以后出门再遇见,你跟你家那个臭臭的哈士奇一样,给爷滚远点。” 陈之倦沉默两秒。 他总是面无表情的,或者说是面无波澜。平日里沈商年那群狐朋狗友都说,要不是陈之倦一心想学医,但凡继承家业去从商,这北城里的传说又得多一个人。 沈商年那时候不以为意,毕竟陈之倦是他的发小,是他的好兄弟,再成功也得在他面前好声好气的。 现在他突然感觉陈之倦的心情不好。 陈之倦说:“你平时不是挺滥情的吗?昨天还说一夜情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今天怎么看上去很介意这件事情?” 沈商年突然哑巴了。 他哪知道,随口吹的牛第二天就能被戳破了。 陈之倦上大学的时候,在北城大学医学院上,沈商年就在旁边那个大专上。 他爸本来要送沈商年出国,但沈商年是个中国胃,再加上他要是一走,他爸和他那个后妈绝对无法无天了。 大学毕业后,沈商年不负众人所望,成为了一名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 但是陈之倦则是出国留学,两个月前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沈商年自然要和他好兄弟聚一聚。 席间陈之倦问他有没有谈恋爱,处男沈商年装了个逼。 ——“没谈过,但是睡过不少。” 回想起这个黑历史,沈商年眼前一黑。 他又不能打自己的脸,只要把火气又转嫁到陈之倦身上。 “我不介意女生,我介意男生。” 陈之倦呼吸一沉,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变得难看。 沈商年这才爽了。 心想,你昨天晚上日的小爷头疼屁股疼,活该。 他继续加大火力,“我这人呢,你也知道,恐同,直男,我真的接受不了和男生睡了这件事情。” 沈商年也没撒谎。 他上学的时候追求者众多,有一个人每天都给他写情书,粉色信纸,一天不落。 后来才知道,情书是一个男生写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是一个下雨天。 沈商年躲在旧实验楼偷偷抽烟的时候,那个男生跑了进来,脱光了衣服,求着他疼疼他。 沈商年当场被恶心到了。 从那以后,对男同都绕道走。 ——— 排雷: 1.拒绝ky和写作指导 2.竹马竹马,是双洁(太多人问了) 3.极端受控和攻控慎入,主受视角,攻的心理活动前期出现不多,大家嘴下留情,千错万错都是我钮钴禄小桃的错(泪流满面)(跪地祷告) 第2章 要绝交吗 陈之倦自然也知道这个事情。 那时候他在老师办公室和另外几个尖子生一起做竞赛题。 窗外下了雨,一开始只是小雨,后来越来越大了,瓢泼的雨拍打在玻璃窗上,窗外那棵梧桐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他有点心不在焉的。 临近放学时间,陈之倦急着赶紧做完题和沈商年一起回家。 今天早上他就看过天气预报,说中午有雨,他提醒过沈商年记得带伞。 少年当时穿着学校的蓝白外套,叼着根棒棒糖打游戏,大大咧咧又不以为意道:“你带不就行了吗?” 陈之倦心情很好地点点头。 陈之倦心里有事,于是做得飞快。 他交卷的时候,其他几人都绝望了。 草! 我们还需要再写半个小时起步。 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人比人果然能气死人。 彼时已经放学五分钟了,办公室里有暖气,陈之倦出办公室的时候冷风从走廊灌进来,他拉上了拉链,加快脚步。 本来以为沈商年会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等他,看见他的时候得骂几句。 结果班里空无一人。 他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给沈商年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他蹙着眉,恰好班里有人回来拿东西,“学神,你怎么还不走?” 陈之倦问:“沈商年去哪里了?” “年哥回家了啊,刚刚背着书包走了。” 陈之倦的心情一下子比外面的天气还要糟糕。 他沉默地回到家。 他放下书包,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念头,然后敲响了对面的门。 许久才有人开门。 沈商年脸颊上红晕明显,头发湿漉漉地黏在一起,似乎才洗过澡,穿着短袖和短裤,屋里开了暖气,有水珠从他头发滴落下来,从少年精致的眉骨滑落,最后落到了他的唇珠上。 那张唇长得是真的好,唇瓣纤薄,但是中间缀着唇珠,红润饱满。 陈之倦攥紧了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你刚刚怎么没等我?” 沈商年手里还拿着毛巾,他闻言,表情瞬间变了。 不耐烦地扯过毛衣,擦了擦头发,逃避似地坐在沙发上,“刚刚遇到一个傻逼。” 陈之倦:“找你打架的?” “我宁愿他是找我打架的。”沈商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陈之倦挑眉,“到底怎么了?” 沈商年脸上闪过一抹嫌恶,“说出来怕污了你的耳朵,就之前一直给我送情书那个人,是男的。” 陈之倦的呼吸瞬间轻了。 他抿着唇。 沈商年说:“他脱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说喜欢我好久了,想让我疼疼他……” 后面更过分的话,他没有说。 当时那人在他面前手淫,说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硬。 着实把沈商年恶心到了。 陈之倦知道这个事情,他也知道沈商年自此以后,看着男同都绕道走。 不说是歧视,只是单纯地恐惧。 对此,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 “我知道了。” 陈之倦回答道。 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沈商年还是能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沈商年一时间又有点愧疚。 陈之倦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他身形挺拔瘦长,西装虽然有些皱,但是被他的身材一撑起来,内敛又矜贵。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绝交吗?” 出门前,陈之倦站在门口,确认似地问了一遍。 什么绝不绝交的? 竟然说出来这么幼稚的词。 沈商年心里嫌弃,面前冷冷淡淡地说:“不然呢?留你过年,带着你去给我那个瞎了眼的爹看一看把他儿子日了一顿的人长什么样吗?” “然后你们再和我那个恶毒的后妈丑陋的继弟一起放鞭炮,庆祝一下?” 陈之倦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等人走后,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 沈商年心里绷紧的那根弦倏地松了,他泄力了一样,重新倒在床上。 就在昨天,他那群狐朋狗友齐聚一堂,庆祝他二十六的生日。 一帮人染着鹦鹉一样斑斓的发色,祝他快点找到一个稳定的人在一起。 孙鹤炀那个兔崽子送的礼物里还有一张小纸条。 沈商年拆礼物的时候随便瞅了一眼,差点没被气死。 ——祝沈大少爷早日摆脱处男之身。 沈商年看得咬牙切齿的,幸亏当时陈之倦还忙着做手术,没有赶过来,不然他吹出去的牛可就被戳穿了。 昨天祝福他摆脱处男之身,今天可真摆脱了。 就是摆脱方式有点出乎意料。 沈商年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偶然闻到了一点儿消毒水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酒店消毒味还是陈之倦身上的味道。 这下他更烦躁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 哪有人和自己好兄弟滚上床了? 喝酒果然误事。 沈商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膀胱实在是受不了了,只好起身下床。 脚掌踩到地面的那一刻,他绷不住变了脸色,倒吸一口气。 沈商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忍不住骂了句变态。 两条腿上全是手指留下来的淤青痕迹。 沈商年仿佛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步一步挪到了卫生间。 他掀开马桶盖,一秒,两秒,三秒…… 最后,他顾不上两条快要报废的腿,飞快窜回去,从枕头边找到手机,打开百度。 ——男性早上尿不出来尿怎么办? 沈商年脸颊都红了,他本就白,脸上红晕仿佛雪地里的柿子一样,他强忍着羞耻,查了半天手机。 又回到了卫生间,站在马桶前把陈之倦骂了个狗血淋头。 诅咒他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沈商年恶毒地诅咒。 反正陈之倦是家里老二,还有他哥传香火。 等待了大概十分钟,沈商年才尿了出来。 一边尿一边疼。 最后他都气红了眼睛。 奇耻大辱! 出了卫生间,沈商年迅速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之后,他原地站了两秒。 算了算一把火烧了这个房间的概率,最后想起来这是陈之倦名义下的酒店,于是非常遗憾地拿上手机出了门。 -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孙鹤炀的电话。 孙鹤炀也是沈商年的发小,但是和陈之倦没有那么熟。 沈商年看着他的来电,心想,这也是他复仇名单上的对象。 接听后,孙鹤炀哀嚎一声:“兄弟,快救救我。” “怎么了?”沈商年问。 孙鹤炀:“昨天晚上我不是喝醉了吗?我爸今天早上打了十多个电话,逼着我去相亲。” 第3章 同城快递 沈商年心想,活该。 “那你去呗,相个亲又掉不了一块肉。” “相亲不可怕,可怕的是相亲对象。”孙鹤炀严肃地解释,“跟我相亲那人是谢家二小姐,谢织。”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沈商年心不在焉地说。 “何止是耳熟?!就是前段时间把她那个出了轨的男朋友一脚踢飞那啥的绝姐,最近刚蹲完局子出来。”孙鹤炀痛心疾首,“你说说这还是我亲爸吗?怎么把我往火葬场里推呢?” 沈商年啧啧两声,“兄弟,你记得先去给你自己买个保险,然后再去相亲。” 说完,不等孙鹤炀再说什么,他径直挂了电话。 一路开车回到他自己住的大平层公寓后,沈商年踢掉鞋,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后,骨头缝里的酸涩感又重新涌了上来。 头疼,屁股疼。 卧室里开着遮光窗帘,一室静谧,沈商年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被电话声吵醒。 沈商年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 是一个陌生电话。 他滑动了接听键,“喂?” “沈先生您好,您有一个同城快递,请问您现在可以签收吗?” “可以。” 沈商年打开门,门外站着快递员。 快递员微笑着说:“沈先生,您的快递,请您签收。” 快递不算很大,沈商年刚睡醒,脑子都是懵的,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他买了什么。 签收完,关上门,沈商年拿着快递回到沙发上。 他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挂在沙发靠背上,另一条腿伸直,仗着胳膊长,他一伸手,从茶几上拿起剪子,划开快递盒子。 里面是一些药品。 沈商年丢开快递盒子,扒拉着药品看了看。 有消肿药膏,退烧药,消炎药…… 沈商年拧着眉头看了两眼,最后又一言不发地捡起地上的快递盒子,看了一眼上面的订单信息。 寄件人:陈之倦。 草!!! 手机电话响了起来,沈商年瞥了一眼,又是个陌生电话。 “喂?” “是我。” 男人沉沉的嗓音灌进耳朵里,低沉温和平静。 沈商年耳朵瞬间麻了下,几秒后,他又冷冷质问;“打我电话干嘛?” “我用的是我同事的手机号,我的电话号被你拉黑了。”陈之倦答非所问。 沈商年莫名觉得他是在卖惨。 于是冷笑两声,“不止是电话号码,你的微信,qq,邮箱,微博,抖音甚至是王者账号,我都拉黑了。” 陈之倦:“……” 他沉默了快半分钟,沈商年听见他匀速的呼吸声,他觉得自己可真有病,不挂电话却听着他的呼吸声。 这么想着,沈商年正要挂电话,陈之倦仿佛猜到他的想法,说:“先别挂电话,我给你买的东西应该到了,那个长条的药膏抹在肛门处,第一次的话估计会肿。记得喝点退烧药再睡觉……” 他才话说到一半,就被恼羞成怒的沈商年打断,“你一个骨科的臭大夫懂个屁?就你那金针菇,别说肿了,我一点都不疼。” 陈之倦:“……” “挂了,以后别打了,陌生人。” 电话嘟嘟两声被挂断了。 陈之倦站在走廊外面,下午两点的阳光投落在他身上,白大褂勾勒出年轻医生颀长的身形。 他正垂着眼看着手机,肩线平直,脖颈修长且白净,乌发干净利落,眉眼精致中透着冷意。 走廊路过的小护士和病人以及病人家属都会朝着他站立的地方看一眼。 陆斯拎着一杯奶茶,走过来,吊儿郎当地问:“陈医生,我的手机用完了没?” 陈之倦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嗯了声,还给陆斯:“谢了。” 陆斯笑嘻嘻的:“喝奶茶吗?别人请的。” 陈之倦摇头:“不喝。” 陆斯丝毫不意外他的回答。 他跟陈之倦是大学同学兼室友。 北城医学院作为全国最顶尖的医学院校,录取分数线高得吓人,能被录取上的学生个个都是各大高中的顶尖学霸,省里的前几名。 而陈之倦在校期间,其余人只有争系级第二名的份。 不怕学霸脑子好使,就怕学霸脑子好使还很自律。 陆斯和陈之倦平时接触挺多的,这位爷呢,仿佛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和尚,不爱睡懒觉也不爱泡吧k歌旅游,平时都泡在图书馆里,堪称卷王中的战斗机。 唯独对沈商年,很不一样。 大学时期的陆斯想不明白哪里不一样,以为陈之倦把沈商年当成亲弟弟。 直到他出国留学,看到两个男的在大街上抱在一起亲嘴,才恍然大悟。 见鬼的弟弟,分明是童养媳。 - 沈商年挂断电话后,又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分不清是几点了。 他头有点晕,枕头下的手机振动好几声。 他烦躁地掀开枕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备注:瞎眼的爹。 沈商年没接,直接挂断了。 对面不依不饶连打三个电话,在第四个电话打来的时候,他终于接了。 “小兔崽子,你现在连你亲爸的电话都敢挂是吧?”沈敬德声音炸出来的那一瞬间。 沈商年直接捂住了耳朵。 “有事说事。” 他冷静又平淡地丢下四个字,衬得沈敬德像个跳梁小丑。 “你妈一周后过生日,你别忘记买礼物了。” 沈商年的妈妈早在他五岁那年去世了,沈敬德嘴里的这个“妈”是沈商年的后妈。 沈商年摸了摸额头,觉得有点烫,该不会真被陈之倦那个狗东西说中了吧?真发烧了? 不应该啊,他可是猛男。 沈商年心里有事,于是敷衍地回答:“行,我知道了。” 这下轮到沈敬德愣住了。 他还以为小兔崽子得气急败坏,找他大吵一架,现在这么一看,还挺孝顺的嘛。 挂断电话后,他满意地端起茶,喝了一杯。 徐若颜屏住呼吸等了片刻,迫不及待地问:“年年怎么说的?” 沈敬德一副事尽在他掌握中的自信样子:“你放心吧,这小崽子估计已经接受你了,他答应给你准备礼物了。” “是吗?”徐若颜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她是一点都不相信沈敬德说的话。 沈商年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怎么可能会给她准备礼物?不给她烧三炷香就不错了? 徐若颜看着沈敬德那家宅和谐的骄傲样,忍了忍,没有说出来。 她直接找了管家,血压仪家庭医生呼吸机,都得提前准备好。 第4章 发烧了吗 沈商年翻箱倒柜找出一根水银温度计。 他躺在沙发上,把温度计夹在腋窝下,瞪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人生大事。 其实像他这种二世祖,不用上班,银行卡的数字已经是普通人奋斗十辈子都挣不来的钱,每天最大的烦恼都是怎么给自己找乐子。 沈商年朋友虽然多,但都是一些狐朋狗友。 陈之倦是不一样的。 沈商年的生母在他五岁那年病重去世。沈敬德是个倒插门的女婿,农村出身,但一张脸生得极其清俊,上大学的时候把沈母迷得死去活来。 豪门大小姐和穷小子为了爱情结婚,结局十有八九是个坏结果。 生母去世后的第四个月,沈敬德和徐若颜结婚了。徐若颜还带来了一个和沈商年同岁的弟弟。 沈商年从那个时候起,对自己家就再也没有什么期待感了。 陈之倦家就在隔壁,沈商年一个月里有二十五天都住在陈家。 陈父陈母都是大忙人,天南海北地飞。 陈家大少爷陈慎比他们大了几岁,瞧不上他们两个小屁孩,懒得搭理他们。 沈商年几乎是和陈之倦一起长大的。 小学的时候,他们同班,陈之倦从小就是优等生,而沈商年从小就是个懒蛋,上课不听下课睡觉,回家还要看电视,回回考试都是班里倒数。 但是小学六年,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年级第一和年级倒数,是谁也拆不开的好朋友。 更别提初中和高中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仅仅因为他们滚了床单,就斩断的话,会不会太可惜了? 可是屁股很疼。 但是陈之倦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在他打完球以后给他送水哎。 可是腿也很疼很疼。 但是陈之倦以前经常帮他写作业,连笔迹都能模仿得七七八八,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可是他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摧残。 但是陈之倦以前和他一起睡觉的时候,他还尿床了。 不止一次,两次。 虽然沈商年把这些事情当做黑历史,虽然这是他六岁发生的事情,但是,它就是存在的事情。 这么比较下来的话,陈之倦也不容易。 手机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沈商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关上闹钟,拿出体温计。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水银柱。 三十八度五。 沈商年放下温度计后,犹豫片刻,给孙鹤炀打了一个电话。 “喂?” 孙鹤炀声音很小,仿佛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沈商年沉默两秒,反问:“你做贼去了?” “什么做贼?!”孙鹤炀声音忍不住拔高。 咖啡厅里十分静谧,下午的阳光照射进来,孙鹤炀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墨色头发被照成了金色,他眉目漆黑深邃,身形修长清俊,听到孙鹤炀这声,他轻轻挑眉,关心道:“怎么了?” 孙鹤炀尴尬地笑了声,连忙说:“没事。” 他捂着嘴,小声问:“年哥,还有事吗?” 沈商年吸了一下鼻子,有点萎靡道:“我发烧了,送我去医院吧。” 孙鹤炀立马说:“好。” 他挂断电话后,看着对面的男人,犹豫两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毕竟今天来和他的相亲的人明明是谢家小姐,结果人家小叔叔来了。 ——谢京亦。 他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富二代里的传奇。 跟他这种混日子啃老的纨绔子弟不一样。 孙鹤炀莫名有点害怕,他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颤颤巍巍开口:“小叔……” “嗯?”男人喝了一口咖啡。 孙鹤炀站起来说:“小叔,不好意思啊,我朋友生病了,我现在要送他去医院。” 谢京亦颔首,“去吧。” “是!”孙鹤炀字正腔圆。 谢京亦愣了下,没绷住,眼尾稍稍弯起。 孙鹤炀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一心为自己好兄弟的病情感到焦虑,拿上车钥匙就溜了。 - 孙鹤炀赶到沈商年家里时,这货正在瘫在沙发上。 他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运动裤,勾勒出两条细长的腿,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冲锋衣。 他长相本来就偏韩系,这么一穿,越发显得精致帅气,扔在大学里估计校草能当场换人。 沈商年声音都哑了,样子有些惨兮兮的:“你来得挺快啊。” “那必须的。”孙鹤炀拍拍自己的胸口,“我,全北城最好的男人,把兄弟视为一切。” 眼瞅着他夸自己夸上瘾,沈商年率先绷不住了,他伸出一只手,有气无力:“全北城最好的男人,能不能先送我去医院?” 孙鹤炀连忙扶着沈商年的胳膊,“嘶,兄弟,你这胳膊确实挺烫的啊。” 沈商年被他扶着勉强站了起来,天旋地转,双腿软得仿佛是棉花。 孙鹤炀自己开了车,两人上车后,他问道:“去就近的妇幼保健院行不行?” 沈商年病恹恹坐在副驾驶上,系着安全带,脸颊轮廓瘦削流畅,鼻尖挺拔优越,他皮肤冷白,但脸颊两侧却染着发烧带来的红晕,眼尾也晕染了一层绯色。 “不要。” 他摇摇头,随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去第二人民医院吧。” “二院有点远啊,开车得二十分钟,万一你脑子烧熟了怎么办?你本来就脑子不好使……”孙鹤炀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 “……”孙鹤炀突然止住了话语,小心翼翼地转头看过去,沈商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即使发着高烧,沈大少爷的目光依然可以杀死人。 “我开车,我开车。”孙鹤炀瞬间从心了。 - 北城第二人民医院身为全国最知名的医院,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陈之倦刚结束一台手术,他摘掉帽子口罩扔进黄色塑料袋里,又脱下了刷手服,清洁过后换上白大褂。 他走出房间后,就见一个青年站在走廊窗户边。 他同样穿着一身白大褂,头发乌黑浓密,五官精致淡漠。 看到陈之倦,他弯唇,浅笑:“我等你很久了。” 陈之倦神情无波无澜:“怎么了?” 唐文声音温和悦耳:“今天下午是我的生日,我想请你吃个饭。” “不好意思。”陈之倦拒绝道,“我下午有事。” 他说完抬起脚步就走。 唐文连忙追上去,“你今天晚上又不值夜班,能有什么事情?” 陈之倦脚步没停,下午四五点的阳光金黄明亮,他侧脸轮廓被光影晕染,眉骨挺拔英俊,神情很淡地回答:“睡觉。” 唐文愣住:“啊?” 陈之倦眉心皱了一下,“睡觉。” 唐文:“……” 两人进了电梯,陈之倦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置顶。 试探性地发了一个问号,成功收获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陈之倦唇瓣绷直了些,他有点心不在焉地关上手机。 电梯下降到三楼的时候,倏地停住了。 外面有人要上来。 陈之倦正准备朝着旁边空处挪一挪的时候,外面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兄弟,不是我说,你是真矜贵啊,尿个尿还要跑到二楼尿。” 这声音隐隐有些熟悉。 陈之倦脚步一顿。 下一秒,他今天想了一整天的人说;“滚。” 电梯门开了,沈商年左手打着针,他还没有骂够,于是又补充了一句,“给爷爬。” 孙鹤炀一手抄着兜,一手给沈商年提着吊瓶,说:“我又没说错什么……” 他说到一半,停顿住,看到了电梯里的陈之倦。 他下意识打招呼:“倦哥。” 陈之倦微微颔首,目光从始至终都不曾落在孙鹤炀身上。 他看着沈商年淡色的唇,脸颊上的红晕,沉默两秒,问:“发烧了?”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唐文却听出了几分关心。 他目光带着几分探寻,落在了沈商年身上。 很年轻,长相也很出众。 沈商年瞥见陈之倦的那一刻,本来就高热的脑子更加糊涂了,懒洋洋的站姿也变得挺拔了。 第5章 陈医生好 他没有回答。 孙鹤炀此时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乐呵呵回答:“三十九度了,快烧糊涂了。” 沈商年和孙鹤炀进了电梯。 不大的空间里只剩沉默。 电梯快下降到二楼的时候,陈之倦轻声开口:“抱歉。” 唐文立刻眯起了眼睛,他站在最后面,目光在沈商年和陈之倦的背影上来回打量。 好好的,为什么要道歉? 孙鹤炀虽然有的时候缺根筋,但是察言观色他还是有一手的。 他没吭声,保持沉默。 毕竟他虽然和陈之倦不算很熟,但是陈家二少的名声,北城上流圈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同样,沈商年的名声也不好。 跟他那个恶毒后妈斗得满城皆知。 这两人都不好惹,他还是闭嘴比较好。 沈商年听见这话,只觉得耳朵都烧得慌。 电梯到二楼的时候,沈商年发着高烧,依然拽着一张二五八万的脸,酷酷走出去。 孙鹤炀提着输液袋跟在他屁股后面,感觉自己像一个清朝的小太监。 沈皇帝抬起睥睨众生的步伐,而他唯唯诺诺跟在身后。 陈之倦抬步跟了出去。 唐文及时喊住他:“陈医生,你不去一楼药房吗?” 陈之倦淡淡落下一句:“等会儿去。” 随后便跟了出去。 电梯门关闭,唐文垂下了眼皮。 二楼的洗手间在走廊深处,走到一半的时候,孙鹤炀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表情瞬间变了,跟沈商年说:“我爸。” 沈商年“哦”了声,“那你去接吧。” 孙鹤炀:“那你怎么办?” 沈商年:“……憋不死。” “我来吧。” 旁边传来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跟了一路的陈之倦终于冒泡了。 沈商年拧眉,刚想拒绝。 孙鹤炀却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如蒙大赦,把手里的输液袋递了过去。 陈之倦点头,接过输液袋,整个流程无比丝滑。 沈商年:“……等等。 孙鹤炀看他一眼,没等他,拿着烫手的手机飞快溜了。 陈之倦低头打量了一眼他的神情,见他不是很抗拒的样子,就主动说:“走吧,卫生间就前面。” 沈商年直到走到卫生间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看着一排整齐的尿池,陷入了愕然。 陈之倦唇角轻扬,“憋尿对膀胱不好,还影响肾。” 卫生间人不算很多,沈商年耳尖通红,他找了一个角落,手摸到腰带的时候,硬邦邦开口:“你别看。” 陈之倦咳了一声,主动背过身,“我不看。” 沈商年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运动裤,抽绳款的。 他拉开绳子,白色的绳子长长地垂落。 沈商年本来就发着烧,脸颊通红,这会让他连耳垂都是红的,明晰的喉结滚了滚,冷白手指勾着裤腰,犹豫了半晌,冷冰冰地说:“你能不能把耳朵捂上?” 陈之倦单手提着吊瓶,他转过来,真诚道:“有点困难啊,我就长了两只手,要不你等我进化一下,长出第三只手再捂耳朵?” 沈商年也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 他绷着下巴,冷冷哼了一声,“那你转过去。” 陈之倦:“收到。” 他干脆利落地转身。 沈商年恼羞成怒地拉下裤子。 你他么到底在害羞什么啊? 大家都是男的。 以前还玩过比大小的游戏,有什么好害羞的? 水声淅淅沥沥。 沈商年“嘶”了一声,虽然能袅出来的,还是有点疼。 陈之倦耳尖,听到了他的抽气声。 他以为是自己提吊瓶提的太高了,扯到沈商年的针了。 于是自顾自转过,看了一眼沈商年打着针的那只手。 沈商年恰好上完厕所,他提上裤子,偶然觉得不对劲。 于是冷冷一抬眼。 正好撞进了陈之倦那双偏浅色的眼睛里。 陈之倦的睫毛很长,一点都不翘,直直挺挺的那种,单眼皮,眉毛比较浓密。 糟糕。 被抓包了。 陈之倦啧了一声。 沈商年脸颊是红的,但是眼神是冷的。 “不是转过身了吗?” “我有点担心……”陈之倦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商年一脚踹到了小腿。 沈商年从小就爱找人打架,高中时是个校霸,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学过武术,但是非常善于打人。 知道怎么打人,怎么踹人最疼。 这一脚他没收着。 既是生气陈之倦言而无信,还有因为昨天晚上的仇恨。 但凡是他睡了陈之倦,沈商年都没这么生气。 他爷爷个腿,这辈子他沈商年都没有感受过菊花疼是什么疼。 结果今天疼了一天。 密密麻麻的。 腰酸背疼。 还发了高烧。 当然也不排除最近降温比较厉害,沈商年天天耍帅,穿衣服比较薄这个可能。 但是沈大少爷主观上不会承认这一点。 陈之倦小腿钻心一样的疼。 他足足有半分钟说不出来话。 “这么狠吗?” 沈商年冷哼了一声,“活该。” 他洗了手,陈之倦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张叠好的卫生纸,非常贴心地递了过去。 沈商年顺手接了过去。 他浑然不觉得有什么突兀的地方。 嘴上说着生气,可他们之间,是很多年很多年的默契和习惯。 这种默契和习惯刻入骨髓,只能用相等的时间来抹除。 孙鹤炀挂了电话后,又去走廊的自助购买机买了一包爆米花和一瓶可乐。 陈之倦跟着沈商年出了洗手间,在拐弯处看见孙鹤炀。 沈商年眯了眯眼睛,“你挺有闲心逸致啊。” 孙鹤炀悲伤道:“我爸把我骂了一顿,我需要吃点甜的安慰我自己。” 孙鹤炀一手抱着爆米花,一手拿着可乐。 于是陈之倦就没有把吊瓶递给他。 他跟在沈商年身后,把他送回了一楼挂水的地方。 十月中旬,最近正是降温的时候,寒流来袭,感冒发烧的人很多,来医院挂水的人也多,位置都不够坐的,还有不少人带着折叠椅过来了。 护士忙得腿都快跑断了。 陈之倦提着吊瓶从门口进来的时候,一个小护士匆匆忙忙跑出去,又倒着跑回来了。 沈商年莫名停下了脚步。 小护士脸颊圆圆的,笑容满面:“陈医生,你怎么来了?真有急事的话,打个内线就行了。” 陈之倦唇角很轻地抬了一下,笑容很淡,透着温和,“来陪朋友。” “哦。” 小护士点点头。 沈商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小护士看了他一眼。 小护士感慨:“果然,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 她匆匆跑走了。 沈商年啧了声,“陈医生挺有面子啊。” 都能让人家走了,又跑回来特意打个招呼。 第6章 跟我走吧 陈之倦在医院里确实挺出名的。 他本来就是高学历,在医院这种遍地都是高材生的人里都算是学历最顶尖的那种,他回国入职时,不少私立医院花了大价钱,给房给车的条件都没有打动他。 偏偏这人皮相出色,身材清挺颀长,瘦而不弱,肤色是标准的冷白色,尤其是上手术台前,没穿手术衣的时候,只单穿着绿色的刷手服,露出的喉结,锁骨,手腕,脚踝,都堪称极品。 跟过他上手术的护士都被迷得不行,护士之间没秘密,一天就传遍了整个医院。 说骨科来了个超帅的陈医生。 陈之倦入职有一段时间了,这么久了,沈商年还是第一次来北城第二人民医院。 他从来不知道陈之倦这么受欢迎。 陈之倦叹了口气:“那我有让沈大少爷原谅我的面子吗?” 沈商年挑起唇角:“照照镜子。” 陈之倦挑了下眉,不意外他这个回答。 输液室里坐满了人,一眼看过去全是头,沈商年一时之间竟然记不清自己坐在哪里了。 陈之倦好整以暇地问:“位置在哪里?” 沈商年单手扶着头,“我头疼,孙鹤炀,咱俩坐在哪里了?” 孙鹤炀瞪大了眼睛,瞪了许久,“好像有人坐了。” 沈商年和孙鹤炀两人都心大,走的时候位置上什么都没放。 他们俩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一屁股坐下去。 沈商年:“……” 他侧过身,冲着孙鹤炀扔了一个眼刀。 “那现在怎么办?” 孙鹤炀犹豫着,“要不我去给你买个折叠椅,走廊里坐坐?” 沈商年:“……” 他磨了磨牙,“等你买完回来了,我估计都打完针回到家了。” 孙鹤炀挠头,真诚建议:“要不你坐在我腿上打?” 沈商年瞥他一眼,开腔嘲讽:“你连块豆腐都比不上。” 孙鹤炀知道这不是好话,但是他又没明白过来。 于是便看向陈之倦。 陈之倦正专注盯着沈商年看。 察觉到他的视线,懒懒道:“豆腐有脑,你没脑子。” 孙鹤炀:“……太寒心了,你一个电话,我相亲都顾不上了,直接来了。” 沈商年嗤了声:“那你现在回去相亲去。” 孙鹤炀自然不会回去。 好不容易出来了,他脑子抽了才去相亲。 而且相亲对象还变成了一个男的。 “跟我走吧。” 陈之倦主动提议,“我找个清闲点的门诊室,你可以坐着打。” 孙鹤炀连忙说:“可以啊可以啊,果然有个医生朋友就是方便许多。” 他浑然没发现沈商年的脸色有多难看。 陈之倦看着他,知道他还在气头上。 叹了口气,他主动拽了拽沈商年的袖子:“生气归生气,别拿身体开玩笑。” 孙鹤炀听见这话,好奇问道:“你俩吵架了?这次因为什么?” 孙鹤炀跟沈商年陈之倦算是发小,和沈商年更亲近一点。 因为沈商年学习也不好,他们俩半斤八两,纨绔到一块去了。 但是他和沈商年再好,也好不过沈商年和陈之倦。 这俩人自小就有一种别人插不进去的屏障。 沈商年虽然脾气不好,老爱生气,但是架不住陈之倦会哄人。 孙鹤炀很少见这两人吵架。 以前上学时期吵的次数挺多的,但是大学毕业后,因为两人隔着时差,一个月也就见一次面,就很少吵架了。 这会儿看见这两人闹矛盾,他还觉得挺新鲜的。 为什么吵架? 沈商年动了动手指。 其实他到现在还有点疼,衣服下面的痕迹一点都没消。 腿根又酸又疼。 是一种,被掰过劲了,或者劈叉后的酸疼。 他冷冷回答:“关你屁事。” 孙鹤炀求助性地看向陈之倦。 他长身玉立,一手提着吊瓶,眸光从眼尾瞥下来,落在沈商年身上,唇角带着点笑:“别看我,我不会说的。” 孙鹤炀:“……” 八卦欲望不得到满足。 他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 狗男男。 陈之倦又拽了拽沈商年的袖子,得寸进尺又堂而皇之地用指腹碰了一下他的手腕。 他的手指比较冷。 落在沈商年发热的手腕时,沈商年浑身激灵了下。 耳边响起他低低的,带着很强烈的哄人意味的声音。 “打完针再生气也是一样的。” 沈商年绷着脸:“带路。” - 陆斯今天出门诊。 他这个门诊室很清闲,一天也没有几个病人。 坐在椅子上无聊地玩消消乐时,门被人敲响。 “陆医生。” 陈之倦站在门口,旁边跟着两个年轻男生。 一个穿着黑色冲锋外套,拉链拉到了最上面,连喉结都遮住了。 黑发垂在额头,脸颊冷白,泛着红潮。 一边手上打着针。 陆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沈商年。 陈之倦的竹马兼心尖尖。 另一个穿得奇葩,挑染了绿毛和蓝毛,有一种鹦鹉般的感觉。 陆斯挑眉:“哟,来看病呢?” 这话问的…… 沈商年和孙鹤炀齐齐不说话。 两人一块仰头看着门诊室门口挂着的牌子。 皮肤科。 性病门诊。 孙鹤炀吞咽了一下:“一定要进去吗?人家还是个处男呢。” 沈商年冷漠扭头,看着陈之倦:“你故意的?” 陈之倦一脸无辜:“他跟我是大学室友,离输液室也近。” 沈商年冷哼了声。 也不知道是信了没信。 陈之倦进来,把椅子拖在门口,拖着沈商年进来:“坐这里打就行了。” 陆斯贴心问道:“感冒了吗?” 陈之倦懒得搭理他:“玩你游戏去。” 沈商年坐在椅子上,挣扎几秒,木着一张脸:“给我找一个口罩。” 陈之倦从白大褂兜里摸出一个折叠一次的口罩。 沈商年:“……你用过了?” “没有。”陈之倦又掏出来一个,“这个才是我用过的。” 沈商年戴上口罩。 一回头,孙鹤炀还站在门口,满脸挣扎:“我可以不进来吗?” “可以啊。”沈商年一副很好商量的语气,“下次去相亲,别找我救你。” 孙鹤炀视死如归坐了下来。 兜里手机响了一声,陈之倦拿出来看了一眼:“你先打着,我有个联合会诊要去看看。” 第7章 成熟了点 沈商年盯着他看了一眼。 陈之倦平日里穿衣风格非常简单,颜色一般都是黑白灰,偶尔会多些蓝色或者绿色,夏天的时候都是t恤加牛仔裤短裤,天气转凉了就是卫衣帽衫运动裤,冬天会多套一个羽绒服。 陈之倦衣服多数都是冷色调,他待人处事也是温和中透着疏冷,单眼皮更显得有距离感。 他长相是真的没话说,又白又精致,骨相皮相都堪称绝色,上学那会儿喜欢他这张脸的女生能围满整个操场。 却没有一个人敢跑到他面前告白。 因为他身上带着很重的距离感,如同大雪过后的冰原,让你心旷神怡的同时又不敢走进去。 但是沈商年可以。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搭在陈之倦的肩膀上,勾着他的脖子,吊儿郎当地喝同一杯水。 沈商年平日里不爱学习,每次逃课都跑去打篮球。 打完球后,他热得不行,浑身都冒着汗的时候,都敢故意蹭在陈之倦身上。 他们之间,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来时间所带来的亲密。 几乎占据了彼此生命一半的重量。 很多时候,个人的界限都是模糊的。 以前上大学那会儿,夸张点说,沈商年知道陈之倦的手机锁屏密码和微信支付宝的支付密码。 陈之倦平时上课比较忙,有一次饭都没吃完,临时通知有考核。 沈商年也不嫌弃,把他剩的饭吃了。 所有好兄弟间能做的事情,在他们俩人之间都能发生。 沈商年几乎想象不出来,他们俩还能怎么变得更加亲近。 然而大学毕业后,陈之倦出国留学去了,一读就是三年。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们俩之间那种谁也插不进去一条缝的亲密,终究是没了。 时间缓缓的,慢慢的,轻而易举地隔开他们两个。 甚至沈商年看着陈之倦一身干净的白大褂时,都有些恍惚。 他两个月前刚入职,白大褂还是崭新的样子,上方的口袋里插着几根笔,外面缀着胸牌。 陈之倦头发不算很长,很黑很亮,有点像当下正火的微分碎盖,稍显凌乱地搭在眉间。 下颌线非常漂亮,鼻梁挺拔。 比十几岁的时候,少了几分青涩,多了成熟和游刃有余。 远远看过去,已经是一名很正经很专业的陈医生了。 沈商年坐在圆凳上,踩着横杆,眨了一下眼睛。 他好像已经感受到陈之倦身上那种疏离感了。 是他以前感受不到的感觉。 陈之倦察觉到他不对劲,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沈商年摇摇头:“没怎么。” 这一看就是心里不自在了。 陈之倦的指腹很轻地摩擦了一下白大褂下方两侧的口袋。 他想说些什么,又停住,看着坐在圆凳上的沈商年。 他本来就白,一生病更显得苍白,眼尾却是红艳艳的。 他自己可能以为自己情绪藏得很好,但其实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陈之倦就能感觉到。 他虽然能察觉到沈商年不开心了,却找不到原因。 还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件事情吗? 如果真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件事情,陈之倦确实不知道怎么办。 发生都发生了,也不能装作无事发生。 他正酝酿着该怎么哄哄他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却振动个不停。 估计是会诊那边催的。 病人要紧,陈之倦再舍不得,也得走。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商年垂着头,也不看他。 陈之倦接了电话,一边说“马上到”一边往外走。 门诊室突然又陷入了安静。 孙鹤炀心大,这两人之间的黏黏糊糊奇奇怪怪,他感觉不出来。 自己坐在另一个凳子上,给他老爹发消息。 至于门诊室目前唯一的医生陆斯,正戴着耳机玩消消乐。 孙鹤炀跟他老爹聊得不顺利,最后暴躁地结束聊天,打王者去了。 沈商年忽然踢了一下孙鹤炀。 孙鹤炀头都不抬:“团战中,忙着呢。” 沈商年:“……这瓶见底了。” “嗯?”孙鹤炀连忙抬头一看,确实快没了。 他把手机往沈商年手里一塞,“我去找护士拿。” “不用了。”陆斯忽然说。 孙鹤炀一愣:“啊?” 正在这时,一个护士敲了敲门。 沈商年循声看过去,是刚刚撞见的那个脸很圆的小护士。 她挺年轻的,笑起来的样子很有感染力,手里还拿着一个新的挂水袋。 小护士过来给沈商年换了药水,孙鹤炀忙不迭道:“谢谢,谢谢。” 小护士笑着说:“不用谢我,陈医生特意吩咐的。” 陆斯举手:“陈医生也特意吩咐我了,让我看见药水快没了的时候发个消息给他。” 孙鹤炀感慨:“还得是我们倦哥贴心啊。” 沈商年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一直都没有说话。 这瓶药水是最后一瓶了,孙鹤炀刷了会儿手机,估计是刷到了美食推荐了。 “咱俩等会儿吃点什么好呢?” 打了两大瓶药水,沈商年浑身都发冷,他靠着墙,神情蔫蔫的:“不想吃。” 孙鹤炀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嗯……好像是退了一点。” “咚咚咚——” 门边响起敲门声。 屋里三人纷纷看向声源处。 是一位年轻医生。 干净挺括的白大褂,相貌温和清秀,脸上带着点儿温煦的笑容, 沈商年目光顿了一下。 是刚刚在电梯里遇见陈之倦时,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人。 “呦。”陆斯放下手机,“唐医生怎么来了?” 唐文笑笑,走进来,“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嗯哼。”陆斯说,“今天五点正常下班。” 唐文:“今天我过生日,方便来聚聚吗?” “这怎么好意思呢?”陆斯说,“我也没准备生日礼物呢。” “陈之倦准备了。”唐文边说着,目光边扫了一眼角落里的沈商年。 他头也没抬,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个口罩,但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帅哥。 听见陈之倦的名字,他好像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反应。 唐文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难道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 陆斯发出一个疑问的音,“嗯?倦哥今天晚上也去吗?” 唐文不置可否,“那你去吗?” 陆斯笑了笑:“当然去啊,反正快下班了,我正好还能去给你买个生日礼物。” 其实他和唐文并不熟,国外留学时,唐文和陈之倦是一个导师。 不过他性格向来外向,爱交朋友,平时聚会也没少参加。 唐文走的时候,沈商年闭上了眼睛。 这瓶药水打完后,就拔针了。 沈商年头还有点晕,坐上孙鹤炀的顺风车。 车上,孙鹤炀没话找话:“感觉倦哥变化挺大的。” 沈商年系着安全带,紧紧靠着车门,他蜷缩起来,“什么变化?” 孙鹤炀啧了声:“不太好说。” 他想了想,说:“就是感觉不一样了,好像大方了点吧,这样说也不太对,倦哥以前也不是小家子气,就是……哎呀,我语文是真的不好。” 沈商年打了三瓶药水,冰凉的药水进了身体,他浑身都有些发抖。 他阖上了眼睛。 “是成熟了点。” “对。”孙鹤炀表示赞同,连忙道,“就是成熟了,温和了。” 以前的陈之倦是个很明显的少年,非常青涩,他的世界总是围着学习和沈商年。 他非常果决,是个典型的殉道者。 家里生意这么大,上流圈子里都在讨论陈家的家业最后会交给他还是他哥。 结果这人报大学的时候,非常坚决地去学医。 谁劝都没用。 就像一个一意孤行的侠客,守着自己的道,非常叛逆,棱角很重。 而现在就是温和了,他的世界也像是变大了,装下了整个医院的同事,还有病人。 他在国外三年,也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社交圈子。 沈商年插不进去。 沈商年回到家后又睡了很沉的一觉。 梦里什么都没有。 第8章 我会担心 睡醒后,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窗帘没关,他这个房子在市中心,霓虹灯光线掠进来,整个卧室都陷入了一种半黑半蓝的感觉。 房子在高层,即使是市中心,也空得寂静。 沈商年睡这一觉出了点汗,窝在被窝里,摸了会儿手机,摸到手机后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半了。 估计生日会已经开始了。 沈商年坐了起来,靠着床头,打开台灯,刷了一会儿手机。 每天一到这个时候,微信上不少狐朋狗友喊他晚上出去玩。 沈商年一一拒绝,说他发烧了。 不少朋友都觉得稀奇,这人平时里壮得跟个牛似的,一年三百六十五估计连个感冒都见不到。 嘴仿佛淬了毒,身体也像是塞了钢筋。 凡是来调侃的,沈商年全都回了一个字:滚。 沈商年关了手机,踩着拖鞋,到客厅打开灯,厨房里有热水机,他倒了一杯温水喝了一口。 手机又“叮”地响了一声。 他放下杯子,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靳言的视频通话。 靳言是娱乐圈一个小明星,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前不久一个聚会上认识的。 沈商年对他印象挺好的,人长得帅,说话中听,玩赛车技术也好。 他犹豫两秒,接听了。 镜头那边,靳言估计是在保姆车上,车里开了灯,他新染了一头蓝色头发,身上的星感挺重的,五官精致又极具冲击性。 “哥。” 他嗓音很好听,声音也软。 沈商年本来就不舒服,被他这么一喊更难受了。 “你好好说话。” “……哦。”靳言刚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来,他有些失落地垂下眼角。 靳言知道自己的长相优点在哪里,化妆师之前还夸他这双狗狗眼长得很标准,一委屈起来,一般人都扛不住。 他自顾自委屈了半天,一抬眼看屏幕。 沈商年拿着手机走来走去,一个眼神都没有分到他身上。 靳言:“……” 他清清嗓子,“哥,你发烧好一点了吗?” 沈商年走来走去:“正在找体温表。” 靳言关心道:“是找不到了吗?我正好录完节目了,要不然我去给你送一支体温表?” 沈商年非常执着:“应该找得到。” 他之前还买过一盒扔在家里的。 他翻了翻客厅茶几下面的抽屉,没找到后,又去了储物间。 搜寻无果,刚回到客厅,门忽然被人敲响。 靳言比沈商年反应还大:“是外卖?” “不是。”沈商年说,“我没点外卖。” 他看了一眼门口摄像头,整个人怔了一下。 是陈之倦。 他脱了白大褂,上身穿着一件灰色帽衫,下身是一条黑色运动裤,侧边有白杠。 沈商年犹豫两秒,打开了门。 陈之倦盯着他绯红的眼尾,“刚睡醒?” “嗯。”沈商年很轻地应了一声,“你不是在参加生日会吗?” 陈之倦愣怔了下,“什么生日会?” 沈商年看他一眼,发现他确实一脸茫然,又垂下眼,“你那个同事的生日会。” “你发烧了我为什么要去?”陈之倦看了一眼他手里虚虚抓着的手机,“在打电话?” 沈商年差点忘记自己还在通话中。 靳言一直竖着耳朵听,听到这句话时,他特意整理了一下发型,本来以为敲门这位哥会给他打个招呼。 他甚至特意拖长腔,借此来炫耀自己和沈商年关系比较亲近:“哥……” 不等他喊完,屏幕前忽然多了一根食指。 那人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非常漂亮。 不等靳言反应过来,食指随便一按,视频通话就这么挂断了。 保姆车里瞬间寂静下来,靳言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被挂断的手机。 另一边。 沈商年也怔了一下:“谁让你挂我电话的?” 陈之倦表情淡淡:“很重要的人吗?” 不重要。 但是沈商年现在看不惯陈之倦,于是说:“很重要。” 他不置可否,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换个一个问题:“还发烧吗?” 沈商年此时穿着睡衣,短袖短裤,浅黄色的,胸前印着海绵宝宝。 白皙的脖颈上暧昧的痕迹还没有消失,颜色比今天早上看着还要深一些。 他绷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和你有关系吗?你现在不应该去参加生日会吗?” 陈之倦下意识哄他:“我没说要去,别生气啊。” “谁生气了?” 天塌了都有沈商年的嘴撑着。 他抱着胳膊,“我就是问问。” 陈之倦眼睛很轻地弯了一下,忽然伸手扣住了沈商年的后背,往怀里一带。 “你要干什么?!” 沈商年脸色一变。 陈之倦另一只手扣着他的后脑勺,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碰了大概十秒。 沈商年莫名安静了下来。 这距离真的太近了。 近到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陈之倦的鼻尖上有一颗很小的黑痣,平日里根本看不见,这么近的距离之下,那颗黑痣忽然在沈商年的视野里变大。 陈之倦松开他,直起身体:“还有点热,睡前记得喝一包退烧药。” 沈商年清清嗓子,“这还用你说?” “我叫了外卖。”陈之倦非常自然地往客厅里走进去,“你先坐一会儿。” 沈商年原地愣了两秒,又扭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背影:“谁让你进来的?” 陈之倦打开鞋柜,从里面找到他上次穿的拖鞋,走进来看了一眼茶几,上面扔了一本翻到一半的漫画书,一个遥控器,一个拆开的长筒原味薯片,还有半杯水。 沈商年不爽地关上门,坐在沙发上,重复一遍:“谁让你进来的?” 陈之倦说:“要绝交就等明天再绝交,等你退了烧再说。” 沈商年冷笑了声:“都绝交了,我退不退烧,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发烧了,我会担心的。” 陈之倦坐在他对面。 他没穿那身白大褂,灰色帽衫莫名有一种温柔感,像是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 仿佛又坐回了沈商年认知里的那个陈之倦。 沈商年怔了一下。 不得不说,他就吃这套。 他磨磨牙,喝了一口水,不再说话。 第9章 屁股不疼 沈商年不说话,陈之倦也跟着不说话。 陈之倦从来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过了大概半分钟,沈商年无法忍受现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氛围,主动问道:“外卖什么时候来?” 陈之倦看了一眼手机,“马上,在楼下了。” 很快就有人来敲门。 沈商年大爷一样躺在沙发上,听见敲门声别说眼神了,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 他正垂着头跟人打游戏,柔软的黑发垂落下来,眉眼轮廓十分精致,他很轻地抿着唇,上唇的唇珠像是一颗很小的樱桃,手腕雪白,修长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戳着手机屏幕。 陈之倦丝毫不怀疑,手机替自己当了一回替罪羊。 他向手机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结果沈大少爷极其敏锐地抬头,冰冷的视线扫过来:“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打游戏的样子挺帅的。”陈之倦每次夸人的语气毫无起伏,比人机还人机。 沈商年冷哼一声:“花言巧语。” 嘴上这么说着,陈之倦开门拿外卖的时候,沈商年还是禁不住看了过去。 本来以为他买的是做好的饭菜,结果是一大包食材。 陈之倦关上门,拎着食材准备进厨房的时候,察觉到沈商年的视线,顿了一下。 “怎么了?” 沈商年脸色臭臭的,“你还要在这里做饭?” 陈之倦说:“你现在发着烧肠胃比较虚弱,外卖不太干净,而且……” 他巧妙地停顿了一下。 沈商年烧得大脑都糊涂了,根本不知道他的欲言又止是什么。 不高兴地拧眉,“你能不能把话说完整?” 陈之倦一边朝着厨房走,一边扔下一句话:“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生不生气这件事情等我听完了再决定。”沈商年低头心不在焉地打游戏,但是态度非常蛮横。 陈之倦扫了一眼厨房。 很干净,风格也很好,餐具齐全,锅碗瓢盆都有。 但是一眼看过去,估计这个厨房里连次生火都没有。 天然气灶都干干净净的。 他洗了洗手,从外卖袋子里掏出体温计。 这是他刚刚给外卖小哥加钱跑腿买的。 陈之倦走出来。 听见他的脚步声,沈商年冷淡地瞪着他。 他修长干净的指尖夹着体温计,长腿迈到沈商年身前,“游戏打完了吗?” “没有。”沈商年说。 他声音都有些沙哑。 陈之倦叹了口气,把体温计放在茶几上,“那等你打完了量一下。” 沈商年盯着手机屏幕,客厅里开着水晶吊灯,光线很充足,他整张脸都暴露在灯光下,薄白一片,因为眼角线条和脸颊轮廓非常凌厉,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冷美人的感觉。 陈之倦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时,准备去厨房煮粥。 沈商年忽然说:“你刚刚那句话还没有说完。” 陈之倦有点意外。 恰好沈商年游戏打完了。 “defeat——” 沈商年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边。 他靠着沙发,露出来的小腿和胳膊都很白。 沈商年本人几乎没有什么腿毛和汗毛,他随他妈妈。 外婆和舅舅身上体毛都比较少。 “你出国一趟,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 他仰头看着陈之倦。 和对方那双深邃漆黑,睫毛纤长的眼睛对上的时候,他后半句话又吞了回去。 ——你以前也不这样的。 人都是会变的。 沈商年想,他现在要是问出来,多掉面子,多伤自尊。 搞得像是他很在意陈之倦一样。 现在两人就是普通朋友。 最普通不过的朋友。 陈之倦没说话,他忽然蹲下身,和沈商年的视线几乎齐平。 他倾身压过来,今天下午估计做过手术,手套上面那种难闻的类似于塑料的味道一时半会是洗不干净的。 除了这种味道,沈商年还闻到了一点点他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 这个味道比较好闻,像是栀子花的味道。 陈之倦双手抵在沙发边缘,声音沉沉:“沈商年,你屁股不疼吗?” 沈商年呼吸都短暂地停了一下,他丝毫没有预料到,陈之倦会说出这句话。 他思维也顿住,大脑一片空白。 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他勾着唇,冷笑说:“就你这金针菇,早就不疼了。” “是吗?”陈之倦轻飘飘看他一眼,“那你喜欢吃金针菇吗?” 沈商年:“……” 这算是调戏吗? 但凡今天换一个人站在他面前跟他说这句话,沈商年头都能给他打歪。 但偏偏是陈之倦。 他知道陈之倦的性取向正常,高中时和校花传了不少绯闻,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一个双方都喝醉了的意外。 所以陈之倦这句话,沈商年理解为,他接受不了自己骂他是金针菇。 “滚一边去。” 沈商年平静地说,“滚去做你的粥,做完了立马滚。” 陈之倦表情寡淡,直起身,拿起体温计,递到沈商年手里:“五分钟。” 他说完就去了厨房。 沈商年瞪着手里的体温计,瞪了半天,最后很不情愿地塞进了咯吱窝。 五分钟后,陈之倦像是掐了表,准备走出来,说:“可以拿出来了。” 沈商年说:“我自己会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陈之倦靠着厨房的门边,长身玉立,抱着胳膊,带着白杠的运动裤非常显腿长,更何况他本来就一米八七,比例绝佳,他淡淡问道:“多少度?” 沈商年:“三十八度。” 陈之倦问完就进了厨房。 沈商年放下体温计,盯着自己黑屏的手机看了一会儿。 手机突然又亮了起来。 是孙鹤炀发来的消息。 孙鹤炀:【年哥,快救救我。】 沈商年单手戳字:【救不了。】 孙鹤炀开始控诉他:【沈商年,你好狠的心,倦哥出国三年,都是谁在陪着你?你生病的时候,是谁陪着你去医院,全程嘘寒问暖,你和倦哥吵架的时候,是谁当中间人,促进你们俩和好?】 倦哥倦哥倦哥!!! 看着这个字眼,沈商年就浑身难受。 他估计自己体温又开始烧了起来。 沈商年脾气上来了,没忍住发来一条语音。 “孙鹤炀,你是不是暗恋陈之倦啊?” 简单的一个问句,同时震住了电话两边的两个人。 孙鹤炀大怒:“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和倦哥那是纯纯的兄弟情。” 而沈商年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缓缓扭头,看着走到一半的陈之倦。 他撸起了帽衫袖子,腕骨精致,线条非常优美。 表情却透着难言:“你刚刚……说什么?” 第10章 找过我吗 沈商年脸色有些难看,不爽地啧了一声。 这人什么时候出来不行? 偏偏这个时候出来。 诚心跟他作对。 “没什么。”沈少爷非常敷衍,“你听错了。” 陈之倦轻眨了一下眼睛,语气轻飘飘的:“是吗?” “是的。”沈少爷绷着脸,灯光照在他脸上,莹白如玉,他语气又有点凶地问,“做完了吗?” “还差五分钟。”陈之倦嗓音清淡,他抱着胳膊,漆黑的眼睛盯着沈商年看。 两人短暂对视几秒,沈商年率先移开了目光。 陈之倦虽然回国两个月了,但是这两个月里他们之间的联系比较少。 隔着三年漫长的时光,曾经的亲密无间已经找不回来了。 以至于,连对视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五分钟后。 沈商年坐在客厅里打游戏,闻到一股很清香的粥味。 他玩的是单机游戏,所以毫无负担地丢开了手机,进了厨房。 厨房环境整洁,色调是很漂亮的浅蓝色。 陈之倦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砂锅,在砂锅里熬着粥。 他本人则是拿着勺子慢慢搅拌着,听见脚步声侧头瞥了沈商年一眼。 沈商年盯着砂锅看了一眼,随后看了看锅里的粥。 他顿了两秒:“白粥?” 陈之倦拿出勺子,盖上锅盖,言简意赅:“你发烧了,这个最清淡。” 沈商年平日里也不是个重口味的人,他“哦”了一声,“我只是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 陈之倦垂着薄薄的眼皮,漆黑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情绪,他抿了下唇,“国外的饭不是很好吃,都三年了,怎么着也要会一点了。” 沈商年对陈之倦会做饭的这个兴味忽然减去了。 他直起身,正准备出去。 “沈商年。” 身后响起陈之倦的声音。 沈商年停顿住,他原地罚站两秒,缓慢回头。 男人一手撑着灶台,他逆着光影,帽衫的袖子往上折了两下,身形清瘦颀长。 他向来都是一个冷淡的人,像是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一样。 此时难得带着些执拗地问:“这三年,你来找过我吗?” 沈商年咬住嘴里的嫩肉,紧紧咬住。 收敛住情绪后,他绷直唇角,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没有。” 沈商年又抱着胳膊,脸上带着点儿嘲讽的笑意,“我又不是贱,你当时都骂我脸上了,我还要上赶着去找你吗?” 漫长的沉默后,沈商年表情寡淡,扔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做完就赶紧滚。” 沈商年在沙发上拿起手机就直接回了卧室。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安静。 陈之倦已经走了。 房子显得空荡荡的。 他盛了碗粥,拿着勺子,喝了一口。 其实就是很普通的家常味。 温温热热地从嘴里到胃里。 沈商年本来不太饿,最后喝了两碗。 - 沈商年许久没有生病了,这发烧加感冒愣是一个星期才好。 他这一周都窝在家里,拒绝了不少狐朋狗友的邀请,圈里那群二世祖都说年哥要从良了。 孙鹤炀特意打来电话问候。 彼时沈商年正翘着二郎腿思考准备什么礼物给徐若颜。 “年哥,你从良了?” 沈商年啧了声,“谁传的谣言?” 他吊儿郎当地回答:“浪是一辈子的事,牙老掉了都阻挡不了我。” 孙鹤炀肃然起敬:“不愧是我们年哥。” 沈商年平常就喜欢被人捧着夸着,此时心情很好地说,“有没有什么好的理发店推荐?” 孙鹤炀愣了一下,“最近不是有个网红理发店很火吗?” “是吗?”沈商年问,“地址在哪?” 孙鹤炀如实回答。 “太远了。”沈商年说,“我今天晚上就要去。” 孙鹤炀:“我微信推给你吧,你要换发型吗?你现在这样其实就挺帅的。” “不是,染个头发。”沈商年琢磨了下,“我现在去,你帮我跟那边预约一下。” “行。”孙鹤炀先应了一声,随后又问,“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开始染头发了?” 沈商年平日里虽然浪,但是浪得非常正经。 舌钉唇钉刺青从来不做,以前打过耳洞,已经很久没有戴耳钉了。 头发也没染过,一直都是妈生黑发。 他啧了声,“我爸他老婆马上过生日了,给她准备个惊喜。” 孙鹤炀打心底为徐若颜默哀两秒。 - 沈商年开车到理发店的时候,下午四点。 等他染完头发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孙鹤炀来找他吃夜宵,说是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在网上特别火。 孙鹤炀来的时候,沈商年坐在理发店的休息椅上,长腿交叠着,低头打游戏。 休息区的灯光比较暗,他身后是一大片镜子,外面的阑珊灯火照进来,黑色卫衣浅蓝色牛仔裤勾勒出他瘦削挺拔的身形,一头近乎于漫画人物的白毛,低着头打游戏时,挺拔的鼻梁,弧度漂亮的下颌,堪称精绝。 孙鹤炀愣了两秒,随后坐过去,“这新发色,挺帅啊。” 沈商年长相一直都偏韩系,五官很干净很简约,合在一起非常帅,非常戳年轻女孩的那种帅。 他在休息区坐了十分钟,那边儿的小助理已经送了三次零食,两次水了。 “谢谢。”沈商年头也不抬,瘦长的手指敲着手机屏幕,“到高地了,再等两分钟。” “好嘞。”孙鹤炀应了一声。 孙鹤炀说的这家网红店其实是一家火锅店,晚上九点了都还人满为患。 店里环境很清幽,每个座之间前后都隔着架子,沈商年和孙鹤炀的这一桌在门口,靠着窗户。 沈商年最近作息不太规律,今天下午两点才醒,醒来啃了一个面包,就没再吃什么。 他现在饿得能吞一头牛了。 孙鹤炀一直在回消息。 沈商年闷头吃了十分钟,等有了饱腹感的时候,才想起关心他的好朋友。 “你有情况了?” “什么?”孙鹤炀抬头,没明白过来。 沈商年挑挑眉,看了一眼他的手机:“你手机一直响。” “想多了。”孙鹤炀一言难尽道,“是个男的。” 第11章 有女朋友 “男的?”沈商年愣住。 “嗯呐。”孙鹤炀点点头,嘀咕道,“就是上次我那相亲对象的小叔,他最近正在追女孩,那女孩喜欢打游戏,他不太会,所以来请教我。” 沈商年半天也没琢磨明白,为什么打游戏还需要请教。 这不是有手就会的事情吗? 两人点的是鸳鸯锅,一红汤一白汤,热气咕嘟咕嘟往上冒。 孙鹤炀说:“对了,你给你那后妈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沈商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半笑不笑的样子:“提前预购了花,还买了个艺术品。” 这话一听上去,还挺正常的。 孙鹤炀眯了眯眼睛,“总感觉你一肚子坏心眼。” 沈商年冷笑了声,“比起心眼,我的拳头更坏,你要不要尝尝啊?” 孙鹤炀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火锅店的门此时是关上的,有人从外面推开进来。 前台服务员瞥了一眼,见是一群人,估计是刚下班的,连忙迎过来,“您好,几位啊?” 打头那人穿着一件夹克,笑容和煦,“六位。” 火锅店里正好是四人座和六人座。 沈商年和孙鹤炀正聊着天,隔壁座来了客人。 他连个视线都懒得分过去。 直到听见一声拖着腔的声音:“陈之倦,你喜欢什么样的蘸料?” 语调上扬,每一个字都洋溢着喜悦。 沈商年这才顿了一下。 “靠。”孙鹤炀比他还激动,猛地扭头看过去,“倦哥?” 隔着一条过道,男人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毛衣,袖子卷了两下,露出干净瘦削的腕骨,他连个手表都不带,气质非常清雅。 孙鹤炀这一嗓门嚎出来,一桌人都纳闷看过去。 尤其是唐文。 他的视线在孙鹤炀身上一扫而过,又很快落在了孙鹤炀对面那人身上。 他坐姿很随意,有点瘦,从侧身看过去,肩膀脊背比较薄,和上次不一样的是,他的头发变成了白色。 估计是刚染的,头发非常蓬松,吹得很有型。 比网上那些当红的男明星还要帅。 “呦。”陆斯用胳膊肘碰了碰陈之倦,“你小竹马今天挺帅啊。” 陈之倦看着沈商年冷淡的侧脸,知道他不会打招呼,于是又收回视线,“一直都很帅。” “啧。”陆斯闷笑,“陈医生好护犊子。” 唐文却笑不出来了。 他坐在陈之倦的正对面,可以轻松地窥见他的神情。 今天本来是科室聚餐,这家火锅店离他们医院比较近,唐文主动提议的。 在国外留学这么久,最怀念的其实不是家人,而是中餐。 陈之倦今天两台手术,晚上还要值夜班,今天一天下来都很忙,查房上手术,到现在才能歇一会儿吃个晚饭,来的路上太累了,一直都没什么表情。 而现在他眼睛轻轻弯着,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柔软。 火锅明明很香,唐文却觉得食不下咽。 …… 孙鹤炀和陈之倦打过招呼后,纳闷地看向对面一直低着头的某位少爷。 “你怎么不说话?” 沈商年表情冷淡,“因为我不喜欢说话。” 孙鹤炀:“……逆天。” 沈商年以前上学的时候是个小话痨,最近这两年话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面进了水。 孙鹤炀低头捞牛肉,啃了两口,忽然又抬头,“你和倦哥是不是吵架了?” 沈商年顿了一下,“跟你有什么关系?” 语气冷淡,但是透着阴阳怪气。 孙鹤炀顿时明白了。 吵架了。 而且倦哥还没把人哄好。 他默默喝了口水,带着点看热闹的意思。 他们俩来得比较早,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吃完了。 孙鹤炀叫来服务员结单的时候,一个穿着ik裙的年轻女孩红着一张脸,从隔壁桌过来。 她停在桌前。 孙鹤炀扫码付款后,服务员还给了两颗薄荷糖。 他扔了一颗给沈商年,随后又笑眯眯看着年轻女孩:“美女,有事吗?” 这个表情其实是有点猥琐的,但是孙鹤炀的眼神太干净了,让人没有丝毫不适。 年轻女孩红着脸,心想,这个也好帅。 她转头看着沈商年,攥着手机,脸颊更红了,含羞带怯,“我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 沈商年愣了一秒,嘴里还含着薄荷糖,非常自然地说:“我女朋友可能会介意。” “啊,不好意思啊。”年轻女孩很自觉离开了。 沈商年咬着薄荷糖。 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顿了顿,侧头看过去。 陈之倦沉着眉目,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 沈商年咬碎了嘴里的薄荷糖。 他不屑地收回了视线,起身离开。 …… 陆斯叹了口气,拿着筷子敲了敲碗,“陈医生,人家都走了,别看了。” 陈之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没看。” 陆斯凑过来小声问:“真有女朋友了?” “没有。”陈之倦说,“他在撒谎。” 陆斯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陈之倦:“猜的。” 其实原因有点不太方便说。 他们俩刚滚过床单,对于直男来说,估计整个人世界都要碎掉了。 哪里还有时间谈恋爱? 路上,沈商年开车,孙鹤炀坐在副驾正在换歌。 “我爸今天中午又打来电话把我指责了一顿。” 沈商年懒懒地握着方向盘:“这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吗?” 孙鹤炀跟他爸,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孙鹤炀说:“这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准备创业了。” 沈商年静默三秒,随后目视前方,“我没钱给你借。” 他预判了我。 孙鹤炀噎了一下,“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不是。”沈少爷非常无情且冷漠。 孙鹤炀想了想,说:“也不能说是借,咱俩一块创业吧,我最近觉得这娱乐圈非常适合投资……” 沈商年兴致淡淡:“我是疯了吗我?放着好日子不过,跟你一起赔钱?” 孙鹤炀不服气:“我还没开业呢。” 沈商年想了想:“等你赚钱了,我再投资。” 孙鹤炀噎住。 他自己气了半天,临下车的时候给沈商年竖了一个中指。 第12章 他属于我 徐若颜生日那天,沈宅所有佣人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碌。 晚上七八点时,宾客陆陆续续来了。 孙鹤炀今日打扮得十分得体,一身黑色西装,挺拔俊秀。 孙家跟沈家生意上有往来,孙鹤炀跟在他老妈身后一进来,徐若颜就主动凑过来招呼。 孙母拍了拍徐若颜的手背,说:“这怎么越来越年轻了呢?” 徐若颜含笑道:“嫂嫂这个嘴一如既往地会说话,让人听着高兴。” 孙鹤炀在旁边听得耳朵都在疼。 他烦这种应酬,但是心里烦,面上没有显现出来。 两人聊完,徐若颜目光又落在了孙鹤炀身上,“小炀现在倒真是个青年才俊了。” 孙母头疼道:“可别说了,我和老孙就希望他能老老实实拿着钱吃喝玩乐,最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要去创业。” 徐若颜温声细语:“创业不是挺好的吗?” 孙母:“自己家的孩子能有几斤几两,当父母的心里都清楚。” “妈妈。” 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孙母和孙鹤炀同时侧头看过去。 来人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色西装,身形纤细,肤色雪白,黑发齐整,尤其是那双褐色眼睛,显得忧郁又单纯。 “小鹿,快来。”徐若颜一见他就笑了,笑得特别真诚。 孙鹤炀目光里温度渐渐降了下去。 这个就是徐若颜嫁进沈家时带的那个孩子。 跟沈商年差不多大,明明不是沈敬德的孩子,却获得了他的爱。 徐时鹿走近,脆生生喊道:“孙姨,鹤炀哥哥。” “别这么喊我。”孙鹤炀故作夸张地搓了搓胳膊,迎着三人的目光,笑了笑,“怪渗人的。” “你这孩子……”孙母顺在敲了一下他的肩膀,歉意地看向徐若颜,“别放在心上,这孩子被我们家老孙惯坏了。” “没事。” 徐若颜还没说话,徐时鹿先笑着说了一句。 真会装。 孙鹤炀想。 大门口隐隐传来骚动,徐若颜循声看过去。 是陈家的人。 她看向孙母,笑着说:“你们随便坐,我先去招呼客人。” “去吧去吧。”孙母摆摆手。 等徐若颜带着徐时鹿走后,孙母扭头甩了一巴掌,甩在了孙鹤炀的肩膀上。 孙鹤炀抱着肩膀,委委屈屈:“为什么又打我?” “你活该。”孙母说,“我知道你跟年年关系好,但是徐若颜还在这里呢,你不能当着她的面,讽刺她儿子。” “我不管。”孙鹤炀说,“我就是看不惯那个绿茶。” 孙母深吸一口气:“你真是蠢到家了,你今天下她儿子面子,她一向记仇,你说她怎么报复?有我和你爸在,她不会动你,只会找年年。” 孙鹤炀又默默闭上了嘴。 他心里甚至愧疚,于是摸出手机给他的好兄弟发了条消息。 【兄弟,对不住。】 沈商年秒回:【?】 孙鹤炀:【我刚刚做了一件对不住你的事情。】 沈商年:【说。】 孙鹤炀:【我当着你后妈的面,把那个绿茶骂了一顿。】 沈商年没有回。 半分钟后,孙鹤炀收到了一个红包。 他受宠若惊,点开是两百块钱。 他感动极了:【兄弟,你真好,还知道安慰我。】 沈商年:【你脑子缺根筋吧?】 孙鹤炀:【为什么骂我????】 沈商年没有再回。 孙鹤炀又发了一个表情包:【你什么时候来?】 沈商年:【快了,别催。】 “小倦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徐若颜温声道。 陈母笑笑,“只瘦了一点,确实没什么变化,倒是你们家时鹿,出国进修一趟,气质比以前更好了。” 长辈们应酬,相互夸的时候,徐时鹿安安静静,他的手紧张地攥在一起,偷偷地望着陈之倦。 男人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颀长,他身上有一种世家子弟的贵气,整个人像是一块剔透莹润的白玉,触而生温。 “之倦哥哥。” 徐时鹿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升温,他心脏跳得也很快。 在砰砰跳动的心脏声中,那双漆黑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怎么了?” “我……”徐时鹿后知后觉有些腼腆,“好久不见。” 陈之倦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嗯”了一声。 徐时鹿还想说点什么,不经意看向门口时,目光顿住,下意识喊道:“妈妈……” 徐若颜疑惑地朝着门口看去,面露惊奇。 陈母和陈之倦见此,两人都回头看过去。 门口进来一对年轻男女,女人身材玲珑,一件无袖酒红色长裙,长卷发披肩,五官精致若妖。 这其实没什么的,令众人惊奇的是她旁边的男人。 极具漫画感的白毛,上身一件款式普通宽松的黑色冲锋衣,下身一条黑色牛仔裤,怀里抱着一束白色小花。 正是沈商年。 不过他这打扮不像是来参加生日宴会的,反倒是来上坟的。 沈商年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徐若颜身上,玩味地勾起唇,走了过来。 “徐姨。”沈商年亲热地喊她。 徐若颜只觉得头皮发麻:“怎么了?” 她和沈商年这几年交锋不少,这小畜生恶心人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多,她现在都有点害怕了。 “生日快乐。”青年目光看起来十分真诚,送上手里的花,“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 徐若颜脸色僵硬了下。 沈敬德老远就看见自己这个好大儿了,看着沈商年给徐若颜送花,他十分欣慰地走过来:“年年总算懂事了。” 徐若颜咬肌抽动了一下,只得把花接了过来。 沈商年笑眼弯弯地看着徐若颜,“徐姨,你喜欢吗?” 徐若颜深吸了一口气,陪着他演:“太喜欢了,谢谢年年。” “妈妈……”徐时鹿不甘心,刚喊了一声就被徐若颜暗暗掐了一下。 他又闭上嘴。 目光下意识落在了陈之倦身上。 他从进场表情一直都是冷淡平静的样子,像是对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可此时,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商年看。 心情肉眼可见得不好。 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看向沈商年的时候,整个人有多专注 徐时鹿咬住了唇瓣。 沈敬德目光落在沈商年身侧的女伴身上,脑子不知道转了几个圈,忽然问:“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也就大两岁,年龄差不是很大。 沈敬德盘算着,“怎么称呼啊?” 女伴乖巧道:“喊我小八就行了。” “小八?”沈敬德心里嘀咕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奇怪,但是面上还是无比慈祥的样子,“现在是工作了吗?” “对。”小八说,“我现在是一名自由工作者。” “这样啊。”沈敬德继续盘问,“那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父母都是老师。”小八说。 “哎呦,书香门第啊。”沈敬德在公司里雷厉风行惯了,周围不少人都对他这个样子感到惊奇。 “没有没有。”小八连忙否认道。 “那你这个名字是有什么寓意吗?”沈敬德问。 “也没什么寓意。”小八说。 沈商年抱着胳膊,在一边看戏,冷不丁插了一句话:“她姓老。” “哪个老?”沈敬德问,“老师的老吗?” “对。”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沈敬德默默重复了几遍:“老八,老八,老八……” 沈商年唇角控制不住地抬起,又努力下压,他清清嗓子,趁着这老头还没有反应过来,连忙道:“你看小八漂亮吗?” 沈敬德点头:“漂亮。” 跟他儿子勉强也适配。 沈商年伸手揽住小八的肩膀,“你看她性格怎么样?” “很文静,很好。”沈敬德夸道,“知书达理。” 小八被夸得已经脸红了。 沈商年说,“爸,你满意吗?” 沈商年已经很久没有喊过他爸爸了。 沈敬德是脸色因为过于兴奋激动,变得涨红,“满意,太满意了。” “我也满意。”沈商年松开手,看着徐若颜,说,“我爸都同意了,徐姨您赶紧收拾收拾走吧,给我们小八腾个位置。” “她现在是我新的后妈。” 徐若颜:“……” “什么?”沈敬德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 沈商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不是挺满意的吗?都害羞了,脸都红了。” 沈敬德:“……” 他脸部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一口气差点喘上来。 徐若颜连忙喊来管家扶着沈敬德去了休息间。 她叹了口气,说:“年年,你爸现在血压越来越高了,医生说得让他情绪保持稳定,你以后不要再开这么无聊的玩笑了。” 她口吻不是指责,更像是长辈对小辈的叮嘱,“你现在也是大人了,以后不能再做这么没礼貌的事情,开这种玩笑,你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之倦,大家都有各自的事业。” 沈商年唇瓣很轻地动了一下,“没意思。” 他扭头又出去了。 宴会厅氛围古怪一秒,下一秒又恢复正常。 今天受邀的宾客都是沈家的熟人,自然知道沈家这个大少爷跟继母不对付。 “年年像是心情不好,你出去看看。”陈母低声道。 陈之倦“嗯”了一声。 大厅外面是露天花园,陈之倦出了大厅,没看到沈商年的影子。 他绕了几圈,没找到人,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身后传来声响。 “之倦哥哥。” 陈之倦放下手机,转身看过去,入眼的是一张弥漫着绯色的脸颊:“什么事?”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 徐时鹿有点委屈道:“我只是想问问之倦哥哥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不用这么抵制我,我……我不是一个坏孩子。” 徐时鹿五岁那年就跟着徐若颜来了北城。 那个时候陈家和沈家还在一个小区里,小区很豪华,风景环境都是一流的,所以小区里全是有钱人。 徐若颜每天都让徐时鹿出门认识新朋友,多交点朋友总归是好的。 可是徐时鹿只想跟陈之倦玩。 五六岁的孩子最是吵闹,呲水枪玩沙子,爬树,下河捞蝌蚪。 小区所有孩子里面,只有陈之倦不一样。 他很安静,穿着保姆准备的小白鞋,就算是出去玩一天,小白鞋依旧干干净净。 但是他又不被排挤。 那群小孩在河里抓蝌蚪,陈之倦就坐在岸上的小凳子上,撑着下巴看。 徐时鹿第一次鼓起勇气坐在他旁边,奶声奶气问:“你好呀,我叫小鹿,你可以和我玩吗?” 陈之倦眼睛很黑,薄薄的日光落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他没吭声。 反倒是在泡在河里,浑身乱糟糟的沈商年看见了,他咕咚咕咚爬上岸,两只脚丫脏兮兮的,鼻尖甚至还被其他小孩抹了一把泥,“你让开。” 他不开心地抓住了陈之倦的胳膊。 那时是夏天,陈之倦胳膊很白,沈商年手上有泥,这么一抓,在瓷白的皮肤上留下了痕迹。 徐时鹿指责道:“你把他的胳膊弄脏了。” “关你什么事?”沈商年撒开手,把陈之倦护在自己身后,“他是我的,他不会跟你玩的。” 徐时鹿的目光穿过沈商年,落在了陈之倦身上。 他低垂着头,乌黑的发挡住了眉眼,正看着他被抓脏了的胳膊上。 徐时鹿心想,陈之倦肯定很介意,他肯定讨厌死沈商年了。 沈商年仗着自己是孩子王,竟然这么对陈之倦。 于是他大声反驳,“他是一个人,不是东西,不属于你。” 沈商年大吼一声:“他就属于我。” 沈商年讨厌死这个人了。 徐若颜带着徐时鹿进了沈家,沈商年态度很抗拒,他甚至把徐若颜的行李箱丢在了门口。 沈敬德劝了几句,发现沈商年不听,于是一巴掌甩了上去。 沈商年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这是第一次挨打。 那个巴掌在他脸上留的印子很快就消失了,但是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记。 他年纪很小,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只知道,他失去了妈妈,又再一次失去了爸爸。 即使爸爸还在他面前。 “他不属于你。”徐时鹿也大声反驳,河里抓蝌蚪的小孩都仰头看了过来。 第13章 他不甘心 徐时鹿心想着,他要戳穿沈商年自私的面目:“我妈妈说了,你就是个自私鬼,跟你妈妈一样霸道,你妈妈死了,你没了妈妈,这就是下场……” 他甚至还没说完,沈商年握着拳头砸了上来。 沈商年从小就跟人打架,徐时鹿自然不是对手。 他很快就被打哭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喊着“妈妈。” 沈商年没哭,只狼狈地坐在地上。 他穿着一条短裤,一件无袖小t恤,此时t恤领口在打架时被徐时鹿拽大了,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红色绳子,绳子下面缀着一个平安玉。 距离妈妈商玟去世,才过了三个月。 商玟是胃癌去世,这块平安玉是她晚期化疗的时候,托人买来的。 沈商年太小了,才五岁。 她不放心,也不甘心。 可惜老天吝啬,不许她多活几年。 那些没有尽头,无法形容长度和宽广的爱,最后被这一块小小的平安玉锁了进去。 徐时鹿哭着喊妈妈,沈商年只握着平安玉没有说话。 “沈商年。” 在一边安静了许久的陈之倦突然出声。 坐在地上的小孩茫然地看过来。 陈之倦走了过来,他依旧干干净净的,皮肤瓷白像雪,黑发黑眼。 沈商年仰着头看着他。 看着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湿巾,另一只手捧着他的下巴,“抬头。” 沈商年乖乖抬头。 陈之倦眉眼安静,拿着湿巾擦了擦他的鼻尖,下巴。 又抓住了他的胳膊,手指…… 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湿巾换了一张又一张。 总共十张湿巾,全都用光了,沈商年整个人也干净了。 沈商年小声说:“你的胳膊还没擦。” “我没事。”陈之倦低着头,看着沈商年胳膊上徐时鹿咬出来的深红色牙印,“疼吗?” 沈商年点了点头。 “去擦药。”陈之倦捡起了地上十张黑乎乎的湿巾。 恢复干净的沈商年屁颠屁颠跟着他走了。 徐时鹿趴在地上,眼泪哭干了都没有人管。 最后他只好自己回了家。 徐时鹿故意在身上多抹了一些泥巴,甚至还把头发弄乱了一些,在大腿上掐了一些指甲印。 徐若颜看到的时候,心疼坏了。 她打了电话让沈敬德回家,沈敬德回到家后大发雷霆。 等沈商年回来的时候,他拿着扫把狠狠打了一顿。 “他是你弟弟,你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 沈商年无声地掉眼泪,他咬着唇没有说话。 徐时鹿当时就坐在他对面,坐在徐若颜怀里,徐若颜心疼地摸摸他的头,“还疼不疼?” 徐时鹿委屈地缩在她怀里,“疼。 他心里有一种报仇后的爽感。 但是更多的依旧是不甘心。 不甘心陈之倦竟然无视他。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说错什么。 他只是想跟他交朋友而已,他凭什么这么无视他。 徐时鹿以前跟着徐若颜在村里生活的时候,他皮肤白,长得可爱,村里老人都很喜欢他。 大家都围着他转。 可到了这里,大家都围着沈商年转。 徐时鹿自然适应不了这份落差。 他心里憋着气,即使沈商年得到了惩罚,他也放不下。 徐时鹿每次一靠近陈之倦的时候,沈商年总会跑出来,让他走开。 第14章 他是直男 上小学的时候,徐时鹿和陈之倦在一个班里。 但是沈商年也在。 上小学第一天,徐时鹿穿着校服,书包里装着徐若颜准备好的铅笔和橡皮。 而沈商年只背了一个空空的书包。 第一节课,老师让大家把铅笔盒和本子都放在桌面上。 沈商年的桌面空空如也。 沈敬德公司正是忙的时候,根本没时间管沈商年上学时候带什么。 家里的佣人都看徐若颜脸色行事。 徐时鹿正准备看沈商年的笑话。 但是陈之倦从书包里掏出了两个文具袋,两个橡皮,两个本子。 他分了一份给沈商年。 徐时鹿默默地想,等陈之倦也不理沈商年了,他就可以看沈商年的笑话了。 徐时鹿知道怎么讨人喜欢,他从小就努力学习,在班里一直都是第二名。 因为第一名是陈之倦。 雷打不动,大考小考,他都是第一,并且成绩几乎满分。 徐时鹿一开始还有点不服,他总想着拿一次第一,后来时间久了,他也就不抱期望了。 因为陈之倦能拿满分,是因为试卷分值只有这么多。 而他拿满分,已经是十分努力后的结果了。 徐时鹿从小就慕强,他无法停止自己对陈之倦的渴望。 他越不搭理他,他就越想认识他。 一开始只是想跟他朋友。 后来这种单纯的心思在身体和心理一同长大的过程中,已经潜移默化地转变成了另一种更加隐秘的心思。 隐秘到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陈之倦出国三年,三年不见,他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但是又比以前帅很多。 徐时鹿很难形容出来,他只知道,他心跳得更快,也移不开眼睛。 陈之倦瞥他一眼,“你是好是坏,跟我没有关系。” 徐时鹿僵硬了一下,随后深吸一口气,他往前走了几步。 陈之倦单手抄着口袋,面色极淡:“停。” 徐时鹿听话地停下了脚步,他和陈之倦之间只隔着一步距离,他声音很低地问:“之倦哥哥,你喜欢沈商年吗?想跟他上床的那种喜欢。” 陈之倦表情没什么变化,一双漆黑的眼睛落在徐时鹿脸上,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揣测他问这句话的用意。 最后男人偏了偏头,“这跟你有关系吗?” “确实没关系。”徐时鹿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样,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唇角很轻地弯了起来,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可是之倦哥哥,他是个直男呀。” 他是个直男。 这句话比任何一把刀都要锋利,能把人的心脏扎得往外直冒血。 陈之倦站在原地,记忆里却折返回到了一个潮湿闷热的下雨天。 沈商年大学上的是大专,三年就毕业。 陈之倦本科要五年,所以陈之倦拍毕业照的时候,沈商年早就毕业了。 拍毕业照那天,沈商年穿着一件浅蓝色直筒牛仔裤,上身一件白色t恤,胸前印着一只柴犬。 他整天就知道跟孙鹤炀到处胡作非为找乐子,身上的学生气依旧很重,虽然拽着一张帅脸,但是要他联系方式的女生就没有停过。 陈之倦把人放在哪里都觉得不安全,只能把人摁在身边,时时刻刻看着。 轮到他们班拍毕业照的时候,沈商年要去超市买可乐。 陈之倦略略一思索,同意了。 毕业照很快拍完,陈之倦拿着沈商年的相机,站在图书馆门口等他。 今天太阳不是很大,光线偏暗淡,阵阵乌云挤了过来,乌黑的云翻滚着,不少学生匆匆忙忙地跑了,说快要下雨了。 “陈之倦。” 声音略有些耳熟,低头看手机的陈之倦抬起头,是一个皮肤很白的学弟。 学弟和他是一个部门的,他羞涩地弯了弯唇,直白又大胆道:“我喜欢你,你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吗?” “不好意思。”他拒绝得干脆利落,“我有喜欢的男生了。” “啊。”学弟一脸失望。 而陈之倦目光却掠过他,落在了后面拿着可乐的男生身上。 对方脸色煞白,盯着他们俩许久没有说话。 …… 沈商年是直男。 陈之倦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喉结很轻地动了下,正要说话,突然被一道冷冷的十分嘲讽的声音打断:“你们俩,是在谈情说爱吗?” 陈之倦回过头,就见沈商年抱着胳膊,靠在走廊边的柱子上,漫不经心地盯着他们看。 沈商年一直都坚信,人跟人之间是有磁场的。 他和徐时鹿就是磁场不合。 从这个人进他们家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和平相处。 第15章 还疼不疼 沈商年至今都记得,徐时鹿见他第一面的时候,抓着奥特曼玩具,好奇地打量他,那种眼光让沈商年感到不舒服。 然后徐时鹿好奇天真地问:“听说你妈妈死了,你怎么不难过呢?” …… 换成以前,沈商年如果看见徐时鹿离陈之倦这么近,他一定会很不高兴地分开他们两个。 但是现在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出声嘲讽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情绪。 身份已经不合适了,三年的时间,将他们拉远了。 归属感是一个很难形容的东西,三年前的沈商年看到陈之倦的时候,他能很清晰地确定这个人是他的。 他可以提出很多很无理的要求,比如不准搭理徐时鹿,不准对他有秘密,不准说生气就生气。 而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没有。”陈之倦后退一步,拉开了他和徐时鹿之间的距离,“我在找你。” 沈商年长睫颤了一下,“找我干什么?” “看你心情不好。” “心情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沈商年说话总是带着点嘲讽。 “之倦哥哥这是在关心你呀。”徐时鹿唇边晕开一个甜蜜的笑,满眼不认同,“你怎么能这么跟他说话呢?” 沈商年直接当听不见。 他一开始还会跟徐时鹿吵,吃了多次亏后,沈商年学会了无视。 没人搭理徐时鹿。 他自觉无趣,离开了。 陈之倦走近了些,隔着两层台阶,微微仰着头看他:“身体怎么样了?” 后院很清静,走廊的灯光照在他薄白如玉的脸颊上,那头白毛稍微有些凌乱,沈商年抓了一下头发,说:“我身体好得很。” 陈之倦目光沉静,像一条静谧的河。 “我说的是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下,直白问道,“你屁股还疼吗?” “你……”沈商年倏地站直了身体,脸颊上染着薄红,像是被踩了脚指头炸起全身毛的猫,“你还要不要脸……” 前两个字音量很挺高的,后面不自觉地缩小了声音,他四处环视,生怕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听见陈之倦这句话。 “这怎么就不要脸了?”陈之倦眉梢轻挑,反问道。 沈商年:“……” 果然,去国外进修一趟,脸皮都拓展成长城了。 “还疼不疼?”陈之倦又问了一遍。 沈商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疼,根本没疼过好吗?你太看得起你那金针菇了。” 陈之倦抿了下唇,“可是你那天晚上哭了。” “我……”沈商年脸颊更红了,他冲锋衣拉链没有拉到最上面,露出了喉结,此时那片红色从露出的脖颈一直漫延到了耳尖。 沈商年感觉自己像一瓶碳酸饮料,被人疯狂摇晃,摇出了泡沫,即将在顶点的那一刻爆炸。 “我哭你爸。”极度的羞耻后,沈商年说,“那天晚上我已经忘了,你以后不要再提。” 陈之倦神情很淡,没有说话。 沈商年拉上拉链,闷声说:“那只是一个意外,你不用觉得对不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 其实沈商年一直都不敢回想那天晚上的事情。 因为太混乱了。 混乱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还以为在做梦。 “那你可真棒。”陈之倦冷嗤了声。 沈商年眨了一下眼睛。 他没有去看陈之倦,而是看着后院里的那棵樱桃树。 秋夜寂静,樱桃树早就落了叶子。 樱桃树三四月是开花,商玟女士生前最爱吃樱桃。 商玟离世后,这个宅子搬进来了新的女主人。 新的女主人喜欢玫瑰,家里一切陈设都已经变成了女主人喜欢的样子。 商玟的遗物越来越少,这一棵樱桃树无人过问,久而久之便留了下来。 沈商年很少能留下什么。 包括商玟,商玟的遗物,以及陈之倦。 “我知道我棒。”沈商年扣上冲锋衣的帽子,扭头走了。 沈商年甚至都没有回去参加宴会,他开着车走了。 顺手给刚刚那个卷发美女打赏了三百块。 小八和老八都是他随口编的名字,美女是他在外卖平台上找的跑腿。 家里很安静,沈商年倒了杯温水喝。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来电人备注。 ——瞎眼的爹。 沈商年原地站了两秒,接听了。 “你在哪?” “在家里。”沈商年说,“自己家里。” “你……”沈敬德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客人都还没走,你先走了,你觉得这合适吗?” “我和客人有什么区别吗?” 沈商年冷静反问。 沈敬德沉默。 沈商年说:“我妈已经死了,你现在让我去给你老婆送礼物祝她生日快乐,你替我妈想过吗?” 沈敬德沉默过后,挂断了电话。 沈商年丢开手机。 第16章 来了就红 这天晚上沈商年做了一个梦,类似于春梦。 潮湿闷热,难以呼吸。 梦里那人掐着他的腰,很用力地掐着。 沈商年疼得腿都在发抖,他陷在枕头里,眼泪和汗水糅在一起,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指腹很轻柔地揉了揉,温声哄他:“宝宝,不疼的。” 宝宝…… 这个词臊沈商年头皮发麻,耳朵更是像被人吹了一口气一样。 他有火都发不出来。 闷闷地想,骗子。 就是很疼。 …… 沈商年睁开眼睛,外面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照亮了整间卧室。 他呼吸有点快,额头出了汗。 好像不是春梦。 而是梦到了那天晚上。 沈商年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那种燥郁的感觉终于压了下去。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孙鹤炀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孙鹤炀:【年哥,我亲爱的年哥,你醒了吗?】 孙鹤炀:【醒来要告诉我哦,年哥。】 孙鹤炀心情好的时候会喊他年年,心情不好的时候连名带姓喊他沈商年。 喊年哥一般都是有求于人。 沈商年:【?】 孙鹤炀秒回:【年哥,要和我一起去看看新公司吗?】 孙鹤炀本来以为沈商年会拒绝,结果隔了大概半分钟,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沈商年:【行吧。】 - 孙鹤炀开车来接的沈商年。 沈商年上车时,孙鹤炀咬着一袋豆浆,含糊道:“给你带了早饭。” 副驾驶座椅上放着一个很精致的包装袋,打开袋子,里面是一笼小笼包和一杯南瓜粥。 沈商年拆开吸管,喝了一口粥,胃顿时舒服了一些。 他刚睡醒的时候不爱说话,就靠在窗边慢吞吞喝粥。 孙鹤炀叨叨个不停:“昨天你可是没看见那小绿茶切蛋糕的时候有多做作,还说得等等你,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 沈商年哼笑了声:“装货。” “对了,你走了之后,倦哥也走了。” 沈商年顿了一下,“我不关心他的事。” 孙鹤炀:“……啊……额……好,我知道了。” 得。 这两人还没和好。 - 孙鹤炀说的公司在北河旁边的写字楼,财大气粗地租下了六层。 北河是环绕北城的一条河,附近环境优美,不少电竞俱乐部的基地都坐落于此。 公司刚装修完,还没有挂名字。 到了前台,孙鹤炀摸着下巴,问:“年哥,你真不来加盟我吗?我觉得这公司未来可期啊……” 沈商年正仰着头,看着墙上挂的画。 他穿了件毛衣,白毛稍显凌乱,额前碎发略略遮住了眉眼,薄唇棱角分明,从侧面看过去,唇珠明显,衬得他整个人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漂亮。 “这幅画我不是很喜欢。” 他冷淡的一句话,打断了孙鹤炀的絮絮叨叨。 孙鹤炀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才发现,他这是主人口吻。 意思就是,他同意了。 “耶!”孙鹤炀兴奋地跳起来,手舞足蹈,“沈老板,进去聊进去聊。” 孙鹤炀显然是做了准备,从艺人训练计划讲到了公司上市后。 沈商年一开始还认真地听,后来听困了,“停。” 孙鹤炀停下来,喝了一口水,“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沈商年抱着抱枕,陷在沙发里,“资金我到时候打到你账户里。” “好说好说。”孙鹤炀说,“那咱们公司名字叫什么?年炀怎么样?” 沈商年:“……听着像是夫妻店。” 孙鹤炀被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换一个。” “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沈商年问。 孙鹤炀:“文艺一点的吧。” 这句话一出来,沈商年默然两秒,“有点超纲了。” 沈商年高考语文37分,孙鹤炀28分。 语文老师都被气笑了,打来电话骂了一通。 孙鹤炀叹气,两条长腿叉开着:“早知道上学时候就多背一点古诗词了。” “背了你现在也记不住。”沈商年嘲讽。 孙鹤炀瞪他一眼,“要不换一个霸气一点的名字?” 沈商年赞同:“可以。” 孙鹤炀仰头看天,随口道:“来了就红?” 沈商年继续赞同:“可以。” 孙鹤炀:“……你真人机。” 鉴于沈老板不爱动脑子,且非常人机,所以公司就彻底定下了名字。 ——来了就红。 交钱注册公司,孙鹤炀目前担任公司唯一经纪人,开始联系艺人。 沈商年就负责剩下事情。 他们都是第一次创业,一步又一步,忙碌却又透着点新奇。 沈商年正在找公司门牌定制,正好圈里有个狐朋狗友就是干这个。 沈商年直接联系了人定制。 狐朋狗友应得很快,看见沈商年发来的公司名字时,嘴角一抽:【年哥,你真是我唯一的哥。】 忙碌了一个多月,北城步入了干燥寒冷的十二月。 靳言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们创业的消息,直接找到了公司。 他估计是刚录制完综艺,脸上的妆没有卸,唇瓣红艳艳的,眉眼精致,一双极具天真感的狗狗眼,戴着一个白色鸭舌帽,帽檐下是蓝色的头发。 彼时是下午五点,窗外夕阳已经下落,天光薄淡,透着冬天特有的萧瑟感。 办公室有暖气,温度保持在二十五度以上。 沈商年窝在沙发里懒散地打着游戏,瘦长白皙的手指横拖着手机。 有人敲门。 沈商年还以为是工作人员,随口道:“进。” 门被打开,响起来的不是客套礼貌的声音,而是很活泼的:“当当当,我来啦。” 靳言笑嘻嘻地走进来。 沈商年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你怎么来了?” 靳言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的手机屏幕:“当然是问问年哥你今天晚上去不去酒吧了?” 沈商年思索了下。 他这一个月确实没怎么去泡吧,许久没去,还有点想念。 正好回家也无聊。 于是沈商年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把孙鹤炀也叫上。” “知道了。”靳言说。 这个话题过后,沈商年专心致志打游戏。 他玩的是对抗路,吃完兵线,就跑去了中路草里蹲对面的法师。 蹲草的时候,沈商年无聊地滑动屏幕,拉长视野看了看热闹的发育路。 这期间,靳言一直盯着他看。 第17章 喜欢男的 办公室里温度高,他白净纤薄的耳垂被蒸腾的热意熏得发红,是很浅的粉色,从耳垂晕染到了脸颊,更红的是他的唇瓣。 马上圣诞节了,外面的苹果红彤彤的。 靳言看着他的唇瓣,想到了刚刚路过的水果摊上的红苹果。 饱满又红润。 让人忍不住吻上去…… 沈商年成功在草里蹲到了对面参加完团战残血的法师,收了人头后,他又回到对抗路继续吃线。 察觉到靳言的呼吸时,他敏锐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没什么表情,很快后撤:“离我远点。” “……哦。”靳言有点失落地垂下了眼睛。 - 酒吧。 沈商年满头大汗地从舞池走出来,环视一圈,就见孙鹤炀坐在吧台,跟旁边一个长发美女耍帅。 “这杯酒口感清爽,里面加了柠檬,这颗柠檬也很特别,原产地应该是巴西,巴西那边光照充足,柠檬得到了很好的阳光,养分很足,对女生的皮肤非常好,小可你喝了这杯酒,大概率明天就会发现自己的皮肤状态好了不少。” 孙鹤炀穿着一件小皮衣,头发挑染着绿色蓝色,很凶很社会的打扮,但是他又长了一张娃娃脸,皮肤白,五官处处稚气圆润,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两颗虎牙。 旁边那个叫小可的美女大概率对他也有点想法,“真的吗?” “假的。”沈商年走过去,示意酒保给他调杯酒。 “你……”孙鹤炀啧了声,扭头瞪着沈商年,“你跳你的舞去。” “累了。”沈商年喝了口酒,他额前的白毛略有些汗湿,唇色很红。 “那你去找靳言玩,别打扰我好事。” 孙鹤炀急着脱单,他上一次谈恋爱还是大学时候。 恋爱对象是大二学姐,但是学姐嫌他幼稚,很快就分手了。 后来孙鹤炀也接触过其他女孩,逛街看电影,一表白就被拒绝,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么多年了,他喜欢的女孩都是一种类型,长发长腿,身形高挑的御姐。 沈商年拇指和食指捏着酒杯,哼笑了声:“我就不走。” 孙鹤炀气得要吐血了,他打算无视沈商年和旁边的美女继续聊。 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小可正撑着下巴盯着沈商年看。 “……” 察觉到孙鹤炀幽怨的视线时,小可有些心虚,“你朋友好帅啊。” 孙鹤炀唇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开始往沈商年身上泼脏水:“长得帅有什么用?他喜欢男的。” “啊……”小可拖长音,遗憾肉眼可见,“那好吧。” 虽然旁边这个小帅哥很可爱,但是她还是喜欢刚才走过来的那个。 小可多看了几眼。 他正在跟酒保聊天,侧颜十分清爽,漫画质感的白毛,眼睛里荡着吧台上方的灯光,长睫下有明显的卧蚕,唇角轻轻弯着,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冷冷淡淡,看着就难以接近。 可惜了。 帅哥都内部消化。 小可很快又打起精神,跟孙鹤炀聊了起来。 沈商年酒量很好,两杯酒下肚,依旧神色清明。 他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的时候,手指在列表上来回滑动,最后又松开了。 以前沈商年的微信是有置顶的。 现在没有了。 他盯着微信发了会儿呆,列表最上方此时是公司里的一个助理。 沈商年微信好友都快满了,认识的人都备注是名字,不太认识的都备注了一个特征。 比如xx月喝过酒,绿毛。 沈商年有了动作,他找出了黑名单。 黑名单里只有一个人。 那人的头像是一个看起来就很蠢的哈士奇。 备注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卷卷。 第18章 可笑至极 “年哥。” 耳畔落下熟悉的声音。 沈商年侧过头,就见靳言戴着帽子走了过来,“你喝酒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沈商年:“跟你说干什么?” 靳言:“我来陪你一起喝呀。” 沈商年冷漠拒绝:“不需要。” 靳言脸皮厚,当做没听见这话,向酒保要了一杯酒。 “年哥,我和公司的合同快到账了……到时候可以签到你们公司吗?” 沈商年原本正在放空,听到这句话,他敷衍地回答:“艺人的事归孙鹤炀管,你去找他问问。” 靳言双手撑在台面上,唇角很轻地上扬,笑得和蜜一样甜,“那哥哥你会开心吗?” 开心吗? 沈商年记得这个靳言好像还挺火的,来了应该能替公司赚不少钱。 “开心。” 得到肯定回答后,靳言笑得更开心了。 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收到一个正向的反馈。 看来年哥对他也是有意思的。 他陷在了彼此心知肚明的暧昧里,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疯狂摇晃过的气泡水,等待主人打开瓶盖的那一刻,就要喷发出来。 靳言一刻都坐不住。 他这边晃晃,那边晃晃,最后忍不住看向了沈商年。 沈商年又摸出了手机,盯着手机界面。 靳言倾身看了一眼。 好像是微信的黑名单。 “卷卷?”靳言轻声问,“这是谁啊?” 沈商年径直关上了手机,他发现他竟然有点回答不上来。 “一个……朋友。” “朋友还拉黑名单?”靳言打定主意要了解沈商年,要探究他的世界。 “闹掰了。”沈商年随口道。 他说完喝了一口酒,酒里加过了冰块,舌头都跟着麻了一下。 “闹掰了?”靳言重复一遍,忽然撑着下巴扭头看他,“闹掰了还盯着人家微信看,心里放不下吧?” 沈商年捏紧了杯子,唇角甚至绷直了些。 他没有回答。 可靳言却懂了。 娱乐圈能火起来的都是察言观色之人,他说:“我以前也有个兄弟,高中的时候闹掰了,我们俩老死不相往来,许久没有联系了,结果他也进了圈。” 沈商年神色一动,“现在和好了?” “嗯。”靳言说,“虽然没有以前好,但至少可以隔三差五吃个饭了。” 沈商年咳了一声,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怎么和好的?” “我主动要了他的联系方式,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吃个饭。”靳言想了想,“他同意了,我们俩喝了杯酒,也就和好了。” “很多话都不用说出来,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沈商年:“你们俩因为什么闹掰的?” 靳言顿了一下,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一封情书。” 沈商年顿时被勾起了兴趣:“什么情书?” 靳言不自觉看向酒保调酒的动作,他陷在回忆里,说道:“他高中的时候暗恋我们班那个文艺委员,他性格比较害羞木讷,一直没敢告白,直到高三圣诞节那天,我怂恿他,让他去告白。” “我给他出了好多建议,他一个不听,认认真真写了一天的情书,上课也不好好听,还因为没有回答上来数学老师的问题,去后面罚站。” “我就好奇,好奇他到底写了什么,还需要写一天……然后我就跟他说,先给我看一眼,我帮他把把关。” “他一直对我有求必应,那次怎么都不答应。” “他态度越坚决,我就越好奇……但是他又不给我看,我就趁着他上厕所的时候,偷偷翻出他写的情书……” 沈商年怔了下:“然后就被他发现了?” “嗯。”靳言轻轻点头,“我就看了两行字,他就回来了,木头一样的人,第一次对我生那么大的气……我当时好面子,就觉得他有异性没人性,所以一气之下跟别人换了座位……” 一开始只是换了座位。 他总想着,过两天,等那个臭木头来哄他,他就顺着台阶下了。 但是他一直没有来。 靳言硬着头皮,继续冷战。 关系就是这样,一旦你不联系,他不联系,慢慢就淡了。 可能一开始只是说错了一句话,但是随着双方的赌气不低头,时间缓缓流逝,小矛盾成了大矛盾。 沈商年喃喃道:“不一样。” 靳言从回忆中抽离,关心道:“什么不一样?” “我和他之间的情况不一样。”沈商年说。 “你们俩因为什么?” “他骂我。” 靳言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这不是很正常吗?哥们之间互骂……” “不是这种的。”沈商年低着头,毛衣领偏低,他的脖颈瘦长白皙,在头顶白亮的灯管下显出了一种柔软,“他说的很难听。” 陈之倦刚出国那段时间,沈商年隔三差五就会失眠。 他总是抱着被子,默默坐起来。 脑子里面一直回荡着那句话。 ——沈商年,你家教呢? 与此同时,还有一双冷漠的,没什么温度的眼睛。 他注视着他,当着其他人的面,掀开了沈商年表面那层皮,里面狼藉一片。 沈商年想,他就是没家教。 他妈妈很早就死了,爸爸是别人的。 他低俗又纨绔,不学无术,浅薄无知,可笑至极。 第19章 并且难过 靳言愣了一下,问:“有多难听?” 沈商年沉默住了,他没有回答。 靳言察言观色,也没有再问,他举起酒杯,“喝酒。” 沈商年瞥他一眼,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 等孙鹤炀和小可聊尽兴,小可提出离开后,他扭头一看,才发现沈商年和靳言已经喝大了。 靳言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 沈商年低头翻微信,他看上去挺清醒的,但是脸颊,眼尾都是红的,被酒意熏出来的红。 “……你干嘛呢?”孙鹤炀看着他。 沈商年下意识捂住了手机。 孙鹤炀眯着眼:“是不是跟小姑娘发情话呢?” “一边去。”沈商年背过身,手捂着手机收音的地方,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话。 孙鹤炀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 彼时二院依旧灯火通明。 骨科手术室。 病人打了麻药,一直昏睡着,被推出去后,小护士伸了个懒腰,“陈医生,你的手机响了好几声。” “知道了。” 陈之倦站起身,声音从口罩里透出来,听上去有点闷,“帮我解一下。” 小护士走在他身后,解开了手术衣的系带。 陈之倦动作流畅地抓住肩膀处的手术衣脱了下来,扔进桶里,手术衣里面是军绿色的洗手服。 洗手服是统一尺寸,有小号,中号,大号之分,他身高比较高,即使是大号裤子看上去仍然有些短,露出了白净的踝骨和一小节小腿。 领口是深v领,小护士瞄了一眼他的颈部。 收回视线后,偷偷跟麻醉师对了一个眼神。 麻醉师是一个年轻女孩儿,她坐在电脑前,冲着小护士眨了一下眼睛。 陈之倦正在脱手套,余光瞥见了这两人的交流,“别看了,什么都没有。” 麻醉师笑嘻嘻的:“看来倦哥这几天没有夜生活了。” 前段时间陈之倦做手术,脖子上一簇簇的深红吻痕,那看着可太激烈了。 小护士嘀咕道:“男人欲求不满的典型表现。” 陈之倦又摘下了口罩,手术室里的肉焦味越发浓厚。 他拿起了手机,头也不抬催促道:“你们俩不是饿了吗?赶紧吃饭去。” “嗷。” “嘻嘻。” 两人跑了出去。 陈之倦拿起手机,他有点困,随意地输入了密码,打开微信的那一瞬间。 他的睡意突然消散了。 聊天框最上方是一个海绵宝宝的头像。 没有任何备注,显示的是他的微信昵称:打破枷锁。 这个昵称沈商年用了很久,非常中二。 有四条消息。 第一条是一串乱码,有字母有符号。 大概率是他敲敲删删,无意识发送了出来。 第二条则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卷卷。 第三条和第四条都是语音,第三条长一点,第四条短一点。 陈之倦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 他有点累,坐在旋转椅上,脚踩着横杠。 此时手术室只有他一人,只有仪器时不时发出一点动静。 某人醉醺醺的声音在手术室里响起。 “你为什么……不哄我呢?” “跟我道歉。” 陈之倦静坐了许久,他没什么表情,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着那两条语音。 大概听了十几遍,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 沈商年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孙鹤炀刚把靳言送回家。 沈商年倒在副驾驶,合着眼睡着了。 孙鹤炀拿起他的手机,接听。 “在哪?” “倦哥?”孙鹤炀说,“他睡着了。” “我在他家门口。”陈之倦说。 “那行,我现在就送他回去。”孙鹤炀松了口气。 醉鬼有人照顾了,他就可以跟小可打游戏了。 车程二十分钟,抵达沈商年的公寓时,马上要零点了。 孙鹤炀扶着沈商年从电梯出来时,就见沈商年家门口的地上坐着个人。 那人像是很累,也不嫌弃地上脏,穿着运动裤和卫衣,低头看着手机。 “倦哥?” 孙鹤炀关心道,“你要不先回去睡觉吧,看你挺累的。” “没事。”陈之倦收起手机,站起身,下意识看向了沈商年。 沈商年醉眼朦胧,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他朝着陈之倦走过去,“卷卷……” 陈之倦抓住了他的手腕,跟孙鹤炀说:“你忙吧。” “那我走了。”孙鹤炀很放心地溜了。 沈商年输了密码,两人进了屋,沈商年换了拖鞋就往沙发上一躺。 陈之倦打开灯,饮水机里有热水,他去厨房找了找,没一点蜂蜜的痕迹。 他倒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打开外卖app点了一个跑腿。 “我想睡觉。” 沈商年忽然正式宣布这个事情。 陈之倦坐在地毯上,“那你就睡。” “可是我睡不着……” “为什么?” 沈商年想了很久,久到陈之倦险些睡着了。 沈商年又坐起身,他低着头看着陈之倦,臭着脸说:“因为我会梦到你骂我。” 陈之倦一秒清醒。 他直起身,看着沈商年,他白毛有些乱,眉眼在头顶清晰的灯光下依然漂亮得惊人。 他从小就是一个漂亮孩子,五官等比例放大。 所以陈之倦看见他的时候,经常会想起五六岁的沈商年。 他很喜欢喝奶粉,即使已经断奶了,仍旧喜欢泡奶粉喝。 尤其是商玟女士去世后,沈商年一天能喝三杯。 再喜欢也不能喝太多,所以陈之倦经常监督他,确保他每天喝的量都适中。 那时候沈商年白白嫩嫩的,走到哪里都有陈之倦牵着。 “别再长大了。”陈之倦忽然说。 “什么?”沈商年不理解。 陈之倦看着他,唇角很轻地勾起,笑意很淡:“我说,你喝一口水好不好?” “不好。”沈商年拧着眉,“你为什么要骂我?” 陈之倦语气温柔,“可以不聊这个事情吗?” “不可以。”沈商年说,“我非常,非常生气并且……” 他沉默了下。 陈之倦耐心等着。 “……并且难过。”醉酒后的沈商年无比坦诚。 陈之倦盯着他看了许久,他别过脸,说:“是你先伤害了我。” “我比你更难过。” “我没有!”沈商年瞪大了眼睛,“你这人怎么还污蔑人呢?” 第20章 什么类型 面对沈商年的质问,陈之倦很平静。 他淡淡地笑了一声,看上去温柔又很有距离感。 “因为你不觉得那是伤害。” 沈商年不说话了,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跑腿很快来了。 陈之倦泡了一杯蜂蜜水,嗓音懒散:“别想了,喝点蜂蜜水,睡觉。” “嗷。”沈商年确实想不出来了,他睡意已经上来了,所以很听话地喝了半杯蜂蜜水,进了卧室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沈商年睡觉姿势很乖,双手平摊放在小腹上,唇瓣紧紧抿着。 他以前看过一个电影,有人下毒,就是趁着主角睡着时,把毒滴入了主角嘴里。 所以沈商年睡觉时,唇瓣总是抿得紧紧的。 陈之倦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动作很轻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耳垂,鼻尖以及唇上那颗有些肉乎乎的唇珠。 沈商年睡熟了,所以难得安安静静的,任由他摸着。 陈之倦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忽然想到了高二那年。 那时陈之倦和沈商年是同桌,沈商年睡了一整节数学课。 课间休息时,前排两个男生回过头,一脸八卦地问:“年哥,听说隔壁那个文艺委员给你表白了,你怎么没同意啊?” 沈商年刚睡醒,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因为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文艺文员老好看了,又白又清纯,你这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沈商年想了几秒。 那几秒里,陈之倦看着题目,看了许久都没有弄明白题意。 沈商年说:“活泼一点的,长相偏可爱,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牙齿,爱穿粉色衣服。” 陈之倦垂眼盯着题目,黑笔无规则地圈着题干。 前排男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说这么清楚,看来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们废话真多。”沈商年薄白的脸颊上浮现了点不耐烦,与其说是不耐烦,更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的恼羞成怒。 “好好好,我们不问了,不打扰年哥思春了。” 陈之倦盯着题目,心想:隔壁班的文艺委员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更不会是。 连性别都对不上。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那个文艺委员起码还能表白,而他连表白的资格都没有。 一旦说出来,兄弟都当不成。 “倦哥。”班长从外面跑进来,站在陈之倦桌子边,“数学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他说你这一整节课都没认真听,注意力根本不在学习上。” 沈商年惊讶地看过来:“卷卷……” 没等他说完,陈之倦站起身走了。 那是他第一次没有听沈商年把话说完。 …… 沈商年醒来时,头疼欲裂,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卧室里一片昏暗。 遮光窗帘紧紧关闭着,沈商年翻了半天,从枕头下面翻出了手机看了眼时间。 上午十点三十一分。 沈商年拉开窗帘,阳光照亮卧室时,他瞥见床头柜上有一杯水。 正好口干舌燥,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口感有些甜。 是蜂蜜水…… 昨晚的记忆随着这杯蜂蜜水缓缓回归。 沈商年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他恶狠狠给孙鹤炀打了个电话。 孙鹤炀很快接了,有气无力道:“喂?” “你怎么了?”沈商年到嘴的狠话又咽了下去。 孙鹤炀抽了抽鼻子,“我失恋了。” “啊?”沈商年意外,“你什么时候谈的?” “小可把我拉黑了。”孙鹤炀悲伤道,“我昨天和小可打游戏的时候,京亦哥也在线,他一直邀请我,所以我就跟小可说打三排。” “京亦哥是谁?”沈商年一边打电话,一边去客厅搜寻某人的影子,一无所获。 “就是上次我那相亲对象的小叔。” “嗷。”沈商年喝了口水,“然后呢?” “然后京亦哥不太会玩,我们那个段位挺高的,他只能打辅助,我是射手……小可就去玩了中单……”孙鹤炀说,“对面打野挺会玩的,一直抓她,她可能是觉得受了冷落了,不开心了,直接不玩了。” “我就在微信上哄她,她非说京亦哥是个绿茶,还说什么这种老男人段位最高了,我就觉得她说话不好听,让她别这么说,她就生气了,还说我活该被男人骗,然后把我拉黑了。” 沈商年蹙着眉:“她说话确实不太好听,你那个京亦哥又不缺钱,骗你图什么?” “就是啊。”孙鹤炀闷闷不乐,“我也想不明白。” “没事。”沈商年安慰他,“下一个更好。” “嗯。”孙鹤炀感动道,“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 挂断电话后,沈商年看着手机界面。 草。 他本来是去准备骂人的。 沈商年脸色郁郁,他往沙发上一躺,没骨头一样,点开外卖app开始点早餐。 点完外卖,微信付完款,他停留在微信那个页面,瘦白的手指无意识敲了敲手机背面。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沈商年收到了不少消息。 所以那个哈士奇的头像已经被挤到了下面。 沈商年难得有些懊恼。 这喝醉了酒,怎么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他犹豫几秒,垂眸点开了和陈之倦的聊天框。 看着“卷卷”两个字的时候,沈商年仿佛被烫到了。 直接退出了微信。 沈商年丢开手机,想起陈之倦昨晚那句话。 ——是你先伤害了我。 我有吗? 骗人的吧。 沈商年又认真回想了一下那天的事情。 那天是雷雨天,外面阴阴沉沉,暴雨噼里啪啦,混着雷声,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灰色调滤镜。 沈商年在酒吧洗手间的走廊拐角处,撞见了有个男生给陈之倦表白。 他不是第一次撞见有人跟陈之倦表白,但是唯独这次,有些不一样。 男生穿着破洞裤,上身是一件镂空的t恤,露出了肚脐和胸前两点。 他脸上贴了很多亮亮的晶片,唇瓣如樱花般柔软殷红,“陈之倦,这是我第二次跟你告白了,上一次你说你有喜欢的男生了,可是我觉得你是在骗我,所以我又大着胆子来找你,这次你还要拒绝我吗?” 男生很眼熟,是半个月前,陈之倦拍毕业照那天,跟他告白的人。 第21章 发什么呆 外面下着暴雨,酒吧洗手间的走廊处有一扇巨大的窗户,窗户没关严,雨水打湿了玻璃,从边边角角溢了进来,空气湿漉漉的。 沈商年面无表情地把陈之倦拉在自己身后,“别这么没皮没脸行吗?他不喜欢你。” 这个男生叫方慈,和陈之倦在同一个社团里。 以前社团聚会的时候,沈商年闲得无聊跟着去玩。 方慈一开始对他态度很好,总是从他嘴里打听陈之倦的喜好。 沈商年起初并不知道他是弯的,只觉得这人怪怪的。 沈小少爷年轻气盛时,混不吝惯了,面对方慈的打听,他只是闲闲地跷着腿,懒懒道:“你自己去问他。” 方慈笑容不变,又开始问他是哪个大学的。 沈商年低头打游戏,“隔壁学院的。” “大专啊?”方慈眉梢轻轻一挑,“那学长人挺好的,对你也好。” 沈商年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慈唇边漾开甜蜜的弧度:“学长这人呢,清高得很,听说他最讨厌蠢人,尤其是书都读不好的蠢人……没想到,他能跟你这种人交朋友,这要是让学校那些人知道,估计都没人信。”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 他沈商年是个连书都读不好的蠢人,陈之倦如此鲜亮,他是个污点。 这话沈商年不是第一次听。 陈之倦自小就是个好学生,别人家的孩子典型代表。 在沈商年孙鹤炀跟那群体育生在校外打架争夺老大位置的时候,陈之倦代表学校参加竞赛。 周围大多数人都觉得,陈之倦跟他玩,是在扶贫。 沈商年关上了游戏,他盯着方慈看,唇角浮现了一个有点傲慢的笑,他晃了晃脚尖。 “看见我这双鞋了吗?” 方慈不明所以:“你鞋怎么了?” 沈商年淡淡道:“全球限量,一双六位数。” 方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沈商年身上的衣服看着都挺简单的,他是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牌子。 沈商年脸上没什么情绪,冷嗤了声:“学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知道吗?蠢货。” 方慈原地坐了几秒,起身走了。 自那以后,沈商年和方慈就没再见过面。 外面的雨声混着雷声,陈之倦安安静静站在沈商年身后,他本来是被沈商年握着手腕,他反手抓住了沈商年的手腕,指腹在他的腕骨处轻轻摩挲着。 “是吗?”方慈丝毫不生气,他弯唇笑了笑,“可是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俩只是发小,他跟谁在一起又或者是喜欢谁,好像都跟你没有关系吧。” 你们俩只是发小…… 沈商年脸色比外面的天还难看。 陈之倦即将出国,他那个时候已经没了安全感,被方慈这么一激,气血翻涌,都往脑子里面钻。 他太生气了,一时间口不择言,“你们男同都这么恶心的吗?” 方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怎么就恶心了?” 沈商年面色冷冷的,眉眼间带着戾气,像是恐同到了极点:“明面上一开始装成普通的同学,不停的示好,背地里却偷偷喜欢人家,心思阴暗,你不是变态是什么?” 方慈咬了一下唇瓣,目光略过沈商年,看向了陈之倦:“学长,我要听你说,你真觉得我是个变态吗?” 沈商年回过头看着陈之倦。 他主动松开了他的手,落在身侧,薄白的眼睑垂了下来,睫毛长长直直,眉眼间却没有一丝情绪,面无表情地说:“你先走吧。” 沈商年自然不肯走,“你不觉得他是变态吗?” 陈之倦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先走。” 沈商年脾气上来了,“他就是变态啊,为什么不让我说?” 他们僵持了许久,最后陈之倦攥着他的手腕,力度很重,他像是很累,声音有点轻:“沈商年,你家教呢?” …… 沈商年花了一周时间,反复思考。 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听陈之倦的话,在方慈面前落了他的面子,所以伤到了他。 “发什么呆呢?” 孙鹤炀晃了晃手。 沈商年猛地回神,他放下文件,“怎么了?” “沈总,马上下班了。”孙鹤炀说,“靳言住院了,咱俩去看看吧。” “住院了?”沈商年略有些诧异,“怎么了?” “拍戏的时候威亚出了问题,掉下来了。”孙鹤炀转着手里的车钥匙。 沈商年坐上车,看着孙鹤炀导了二院的地址时,愣神一秒:“他在二院吗?” “二院骨科最好。”孙鹤炀说。 - 此时骨科病房。 靳言一条腿打了石膏,被吊了起来。 他住的是单人病房,床边一侧站着小助理和小护士。 靳言昨天入院,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此时网上全是在讨论他伤情如何。 甚至有一些粉丝在剧组官方微博下面追责。 小助理举起了手机,准备给靳言拍个照片,让他发条微博安抚一下粉丝的情绪。 靳言找了个角度,“这个姿势怎么样?” “很帅。”小助理竖起大拇指。 旁边两个小护士笑嘻嘻的:“超帅的。” “可以给个签名吗?” “当然可以。”靳言笑容风流。 下一秒,门倏地被推开。 屋里几人看了过去,来人穿着一身规整干净的白大褂,戴着一个医用口罩,口罩妥帖地覆盖在他挺拔的鼻骨上,乌发利落,眉眼冷淡又俊美,透着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他拿着病历夹的手十分漂亮,骨节分明,莹白如玉,手背淡青色的血管蜿蜒着。 身后还跟着两名看上去稍显稚嫩的实习生。 靳言眼睛几不可察地亮了亮:“陈医生。” 来之前也妹人跟他说,一个普通医生能帅成这样啊。 靳言是个标准颜控。 陈之倦温和地点了一下头,“到换药时间了。” “好嘞。”靳言满怀期待地看向陈之倦。 结果这位陈医生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是那两个实习生给他换药。 靳言兴致顿时消了,手机响了一声。 他伸手拿起手机,是孙鹤炀的电话。 靳言接通:“喂?炀哥?” 孙鹤炀声音在整个病房响起:“兄弟,你在哪个病房呢?我和年年到医院停车场了。” 第22章 东施射手 靳言说了自己的病房号后,电话挂断后,扭头吩咐小助理:“对面好像有一家奶茶店,帮我点两杯招牌,都要热的,一杯正常糖,一杯半糖。” 沈商年喝奶茶只喜欢喝半糖的。 换药的实习生小心翼翼观察着陈之倦的表情。 见他表情不变,松了口气,下一秒,却见他握着病历本的手紧了紧,指骨因为用力,指甲发白。 实习生心顿时提了起来。 小助理很快出去了。 旁边一个小护士大着胆子:“靳老师,是你的艺人朋友吗?” “不是哦。”靳言说,“圈外朋友。” 另一个小护士八卦道:“靳老师,你笑得好开心,该不会是你喜欢的人吧?” 靳言面上浮起了一丝暧昧的笑容,他没有反驳,只是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 两个小护士小声尖叫:“啊啊啊啊啊——” “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泄露出去的。” 靳言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是小狗的眼睛,十分真诚:“好的呢。” “是御姐还是甜妹?”其中一个小护士问。 靳言笑着说:“都不是,他是个男生。” 这话一出,连那两个实习生都看了过来。 陈之倦眉心很轻微地蹙了一下,他沉声提醒:“专注一点。” “好的。”两个实习生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 换完药,两个实习生亦步亦趋地跟在陈之倦后面。 陈之倦刚走到科室办公室,就听见后面一个实习生小声说:“快看,有两个帅哥。” 他脚步停顿了一下,原地愣了大概两秒。 最后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照常说:“你们学习去吧,到时间正常下班。” “好的。” …… 沈商年一开始还以为靳言伤情挺重的,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他刷着手机啃苹果。 孙鹤炀语气调侃:“你这日子挺逍遥啊。” “哪里逍遥了?”靳言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子上,委屈巴巴地看向沈商年,“哥哥,我好疼啊。” 不夸张地说,沈商年从头皮开始发麻,整个人都像是被电到了一样。 孙鹤炀站在他旁边,跟着一块长鸡皮疙瘩。 这样的撒娇对两个直男来说,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孙鹤炀表情茫然,磕磕巴巴道:“你这么……这么……这么娇气的吗?” 靳言撇撇嘴,“可是真的好疼啊。” 沈商年原地站了几秒,说:“疼完就不疼了。” 靳言:“……” 这是什么究极直男发言? 病房里有空调,温度比较高,沈商年坐了几分钟就脱了外面那件厚外套。 他里面是一件白色毛衣,毛衣款式休闲,是手工针织,领口偏圆,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脖颈。 靳言看着他越看越喜欢,“年哥,你最近忙吗?” “不忙。”沈商年从果篮里挑了个红润润的苹果。 “那你最近几天为什么没有给我发消息?”靳言拖长腔。 “给你发消息干什么?”沈商年说话的时候头都不抬,拿起桌子上的削皮刀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他低着头,侧颜十分漂亮。 靳言解释不上来,毕竟他们现在还没说开。 他也还没来得及表白。 孙鹤炀问:“你这威亚好好的,怎么就掉下来了呢?” 靳言情绪瞬间就下去了,他无精打采道:“这谁知道呢?我感觉是故意的。” “故意的?”孙鹤炀愣了一下。 沈商年抬头看了过来。 靳言说:“我跟公司的合同快到期了,之前公司喊我去续签,我找了个借口推辞,他们估计知道我不想跟公司续约了。” 孙鹤炀近几日沉迷于探究各大经纪公司之间的小秘密,顿时八卦道:“不续约就毁掉吗?” 靳言叹了口气:“差不多吧,尤其是我今年小火了一把,公司不想放我走。” “太黑了。”孙鹤炀摇头晃脑感慨。 “咔嚓——” 旁边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 靳言和孙鹤炀齐刷刷看过去,就见沈商年拿着一个削完皮的苹果,苹果缺了一个口,沈商年腮边鼓起。 靳言懵了:“年哥,你这不是给我削的啊?” 沈商年:“……你不是腿断了吗?” 靳言咬牙。 心想这人真是不解风情。 病房门从外面打开,小助理拎着两杯奶茶进来,他面色焦急道:“言哥,公司那边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 靳言摆摆手:“回去吧,奶茶钱我给你转过去。” 小助理走后,孙鹤炀诧异道:“他不留下来照顾你吗?” “公司有急事啊。”靳言语调嘲讽。 孙鹤炀懂了:“故意的呗。” “嗯哼。”靳言应了一声。 孙鹤炀提议道:“请个护工吧。” “我不喜欢陌生人的照顾。”靳言瞥见沈商年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开口时语调轻柔,“年哥,你今晚可以留下来照顾我吗?” 他本来以为沈商年会拒绝。 结果他愣了几秒,很快答应了。 孙鹤炀丝毫不意外,他这位好朋友,虽然嘴毒,但是心善。 三人聊了一会儿,就开始拿出手机一起打游戏。 孙鹤炀嚷嚷着:“我要玩射手。” 靳言诧异:“你不是只会法师吗?” “新学的。”孙鹤炀信誓旦旦,“世界第一射,信我。” “好吧。”靳言又问沈商年,“年哥你玩打野?” “你玩。”沈商年说,“我玩辅助。” “啊?”靳言之前跟沈商年和孙鹤炀打了好几次。 孙鹤炀喜欢玩美女法师,沈商年爱玩对抗路和打野,非常阴,特别喜欢切c位。 靳言:“那我玩打野。” 他一开始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一局三个惩戒,懵了。 “你射手带惩戒,辅助也带惩戒?!” 沈商年交叠着双腿,靠着沙发边,漂亮的眼睛盛着阴阳怪气,“你猜我为什么不玩打野?这货最近玩射手,根本吃不到野区资源。” 孙鹤炀此人,非常丧心病狂。 吃完兵线,就开始去野区刷野。 等兵线来了再出去。 开局十分钟,靳言就吃了一个buff,要气吐血了。 “我前段时间拍戏,没怎么打游戏,你们俩这是什么操作?” “前段时间总决赛,ebs夺冠了,mvp给到了祁峥,打野给他放野区,中路也给他放线吃,成功养了个大爹,对面没人能扛得住他的伤害。”沈商年懒懒道,“因为场面过于刺激,最近兴起了一大堆这样的东施射手,都以为自己能掌控全局。” “嘶。”靳言道,“可惜了,比赛我没来得及去看。” 第23章 吃云吞面 这把游戏从十分钟开始逆风。 期间,孙鹤炀一直鼓励队友不要投降,“相信我,我装备已经成型了。” 其他两个路人队友勉强还信,但是沈商年深知他的实力,疯狂点投降。 在孙鹤炀被对面打野切死后,这把游戏最后以失败告终。 靳言迫不及待打开短视频app,搜了一下前段时间ebs夺冠的消息。 页面一转,一大堆点赞量超高的视频跳了出来。 最上面那个视频,正是比赛当天,导播镜头给到了祁峥。 祁峥,ebs俱乐部王牌射手,超人气选手,公认的世界第一射。 视频上,男人戴着耳机,头发像是蓝色又像是紫色,烫着一点儿弧度,一双极其标准的桃花眼,眼眸潋滟,挺鼻薄唇,一边跟队友交流一边飞快操作着。 “这颜值……” 靳言忍不住问,“他真人就长这样吗?” “嗯?”孙鹤炀愣了一下,很快道,“真人比这上面还帅。” 靳言:“你们认识他吗?” “不认识。”孙鹤炀摇头,“他们基地就在我们公司旁边,偶尔见过几面。” 靳言;“他有对象吗?” “没有吧。”沈商年说。 “有吧。”孙鹤炀说,“他最近和一个主播打得挺火热的。” 靳言:“女主播?” “男的。”孙鹤炀虽然是个直男,但是他不恐同。 “男主播啊。”靳言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沈商年,“我记得祁峥女粉挺多的,他粉丝不说什么吗?” “他的女粉好像都挺喜欢那个小主播的。”孙鹤炀说。 靳言表示赞同:“粉丝都这样,宁愿要男嫂子都不想要女嫂子……其实娱乐圈也这样。” 孙鹤炀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这怎么就又提到娱乐圈了呢? 他回想了一下,最近靳言好像和圈里那个演权臣的男明星cp正热。 靳言起初一直不温不火,直到今年四月份的一部古偶剧。 这部古偶剧是一部典型的庶女复仇文学,靳言饰演的角色是女主的弟弟,侯府嫡亲小公子,性格天真骄纵,没脑子。 这样的角色其实还算讨喜,只是戏份比较少,也就靳言这种小糊咖会接。 这部里有一个权臣男二,女主一开始对他有过好感,可是此人过于神秘,感情从不外露,所以女主很快收回了这份好感。 可是等女主跟男主成亲时,权臣在院子里静坐一夜,观众这个时候才知道他对女主也是有过感情的。 大家疯狂心疼男二,甚至给他安排其他cp。 有下属,也有剧里其他高门贵女。 最后竟然是靳言饰演的这个纨绔子弟跟权臣的cp向视频热度最高,甚至火出了另一个高度。 各大剪辑手都蠢蠢欲动,堪称国宴。 “嗷嗷。”孙鹤炀瞬间懂了,“你和那个徐沉也是一对?” “什么一对?”靳言睁大眼睛,瞬间炸毛,“我们俩只是普通的好朋友。” 他十分担心沈商年会误会。 下意识看了一眼他。 结果沈商年横着手机打斗地主,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靳言咬着唇,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沈商年到底在不在意。 孙鹤炀忽然接了个电话,是家里老父亲打来的,勒令他今天晚上回家吃饭,不然就断他卡。 孙鹤炀急匆匆走了。 孙鹤炀一走,房间里就剩靳言和沈商年。 沈商年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他自己有点饿了,于是问:“你饿吗?” “嗯,有点。”靳言捂着肚子点了点头。 沈商年今天没开车,他懒得折腾,直接去了医院的食堂。 食堂里人挺多的,有自选菜,也有小窗口的面馆和各种炒菜。 沈商年选了几样菜,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去。 这里菜品卖相很好,但是吃进嘴里,味道却一般般。 沈商年吃了两口,就不太想吃了。 他摸出手机,一边刷朋友圈一边往嘴里硬塞。 “孙鹤炀走了吗?” 面前多了一碗热腾腾的云吞面。 沈商年顿了一下,目光从手机里抬起。 陈之倦穿着一件稍显单薄的黑色毛衣,下身是舒适的运动裤,旁边带着两条白杠,越发显得腿长。 沈商年点了一下头:“嗯。” 陈之倦坐在了他对面。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地面对面坐着了。 像是回到了大学。 沈商年本来就课少,还整日逃课,一星期都上不了几节课,陈之倦课表很满,跟高中课表差不多。 沈商年经常掐着下课时间去他教室门口等着。 两人一起吃午饭。 那时候每天都这样,只觉得稀松平常。 如今这样面对面,却已经是三年来,唯一的一次。 沈商年心不在焉地扒拉了一口米饭。 “不喜欢就别吃了。” 陈之倦忽然开口。 沈商年愣了一下,看向他。 陈之倦买的那碗云吞面一口未动,他推到了沈商年面前,“吃吧。” 沈商年拿着筷子,久久没动。 陈之倦把他吃了几口的盒饭托盘拉到自己面前,丝毫不介意,低头吃了起来。 沈商年也没有多说话。 他试探性地挑了一筷子面,吹了吹放进嘴里。 面条劲道,面汁鲜美。 陈之倦吃得很快,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说,“我先走了,有手术。” 没等沈商年应声,他端着托盘放到了回收处,扭头走了。 他背影高高瘦瘦,食堂那些工作人员都认识他,走两步就有人跟他打招呼。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耀眼了。 沈商年收回了视线。 他沉默地吃完一整碗面,又打包了一盒拎回了病房。 彼时病房里又来了一位客人。 对方生得高大,肩膀很宽,穿着垂感极好的大衣,五官英俊,是那种中国传统长相的帅哥,三庭五眼比例极佳。 他正坐在沙发边削苹果,靳言正叭叭吐槽个不停,他只是偶尔应一句,整个人沉默寡言。 “你真是个木头。”靳言摇头感慨。 沈商年推门进来时,靳言眼带惊喜地看了过去,“年哥。” 沈商年把饭盒放在小桌子上。 靳言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高中同学徐沉。” 徐沉站起身,个头很高,他伸出手,礼貌道:“你好。” 沈商年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沈商年。” 徐沉话很少,他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着听靳言叭叭叭。 两人在聊剧本的事情,沈商年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玩手机。 徐沉很快又走了。 靳言说:“年哥,我和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 沈商年心不在焉:“没事,不用跟我解释。” “当然要解释的呀。”靳言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现在所有心思都在你身上。” 第24章 他的竹马 沈商年思绪断了一秒,“你说什么?” 靳言红着脸,一双狗狗眼显得纯情又天真,他大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我现在所有心思都在你身上。” 他说完,紧张地看着沈商年。 沈商年不是傻子,这么一句话,再配上靳言这含羞带怯的表情。 他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靳言。” 他第一次语气正式地喊他。 靳言呼吸都急促起来,他下意识坐正了些,“嗯?” 沈商年眼睛清澈,像是裹着一汪泉水,目光真诚,一字一顿:“我恐同,不喜欢男人。” “什么?” 靳言脸上的笑意悉数褪了下来,一颗原本上下晃动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按压下去,“你恐同?” “嗯。”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沈商年身后是黑漆漆的窗户,窗户外面是闪烁的灯火。 然而这所有的星光点点,都比不得眼前这人明亮耀眼。 靳言第一次见到沈商年,是在一个聚会上。 彼时人声鼎沸,有人唱歌,有人热舞,有人在角落里放荡接吻。 灯光昏暗,人处在其中,会失了分寸和羞耻。 靳言一边烦,一边又不想离开。 那么多人里,他唯独独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躲在角落的沙发上,穿着简单柔软的t恤,手里摁着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打火机,他只是重复摁着,估计是想听那清脆的翻盖声。 旁边正好坐着一对男女,两人唇吻着唇,拉丝热吻。 他丝毫没有受到干扰。 气质疏离,像是一捧干净清透的雪。 自娱自乐地按了半天,直到孙鹤炀找上门,调侃他,让他去唱首歌。 他才收了打火机。 这人一到k歌机旁边,周围人都敬他,给他让位置。 他声音很有少年感,虽然有点跑调,但总体还是好听的。 那首歌靳言至今都记忆深刻。 歌名是《今天也想见到你》。 “昨夜的流星划过你的眼睛……” “那是我最寂寞的心情……” “……” “今天也想见到你……” “谁也无法代替……” 靳言身处娱乐圈,看过太多俊男美女,听过太多高超的唱腔。 而他看着沈商年垂下的睫毛,唇瓣上稍显肉感的唇珠,握着话筒的修长指骨,明明那么青涩,他却移不开眼。 即使后来得知他便是传闻中那个嚣张跋扈的沈小少爷,他依旧掩饰不住自己的心动。 “你怎么可能恐同呢?” 靳言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商年。 沈商年凉飕飕地反问:“难不成我很像男同吗?” 靳言下意识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最后他猛地掀开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难过地把自己包了起来,“我失恋了。” 沈商年平日里恶名在外,根本没人敢凑到他面前表白。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靳言,但是下意识起身出去,给他一个私人空间。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病房区走廊空无一人,他顺着走廊往外走,中间看到了护士站。 护士站此时亮着光,里面的医生办公室也亮着光。 陈之倦大概已经下班了。 沈商年这么想着,正准备走。 结果一个人影从办公室晃了出来。 他穿得很单薄,军绿色的刷手服,裤子稍微短一些,脚上穿着拖鞋,露出了裹着黑色船袜的脚踝。 手里还端着玻璃杯,玻璃杯里装着咖啡。 陈之倦表情稍显懒散疲倦,耷拉着眼皮,估计是忙了一整天,已经累了。 他原本略过沈商年走了,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目光落在沈商年脸上,看得出来他有点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沈商年老实回答:“我朋友没人照顾,我陪一晚上。” 陈之倦原地站了两秒,忽然把玻璃杯往他手里一递,“等我一下。” 玻璃杯温温热热,放在手里温度正好。 大概一分钟,陈之倦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一条焦糖咖色的毛毯。 他展开毛毯,披在了沈商年肩头,“晚上盖着。” 毛毯碰到了沈商年的脖子,质感很柔软,上面带着淡淡的青柠洗衣液的味道。 他很念旧,大到平日里常穿的衣服品牌,手表牌子,小到洗衣液沐浴露,几乎没有变过。 这种淡淡的青柠味混着他身上的味道,真的挺好闻的。 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很久,又默默咽了下去。 “知道了。” 沈商年把玻璃杯递给他,想了想说,“你多穿点吧,也不年轻了。” 刷手服是短袖,里面虽然有暖气,但是实在是太单薄了些。 “刚下手术,有点热,等会儿就穿。”陈之倦说。 “好。”沈商年也想不出来还能说点什么,他一向要面子,从来不主动给人台阶下,能说这么多,已经是例外了。 他扭头要走。 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 “年年……” 这个称呼,真的是好久没有听到了。 沈商年身体没动,只回过头,“怎么了?” 他单穿着一件毛衣,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性格和以前没什么变化,稚气又纯粹,喜恶分明。 陈之倦喉结很轻地滚了滚,“对不起。” 沈商年愣怔着。 陈之倦继续说:“三年前,在酒吧里,我不该那么说你。” 沈商年是他拉着手长大的,他没什么心眼,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外放的。 他太了解他了。 在那句话出口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他的小竹马不会再理他了。 但是陈之倦还是说了。 他不可能看着沈商年结婚生子,做不到亲口祝福他和另一个女生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更不可能再牵着他与别人的孩子走在街上。 这个矛盾是一个地雷。 在他们年少时,埋在地里,相安无事。 随着时间流逝,每长大一岁,危险性就会提高。 总是要翻脸的,还不如早一点。 这样对双方都好。 但是陈之倦后知后觉地发现。 好像比起亲眼目睹他和另一个女生结婚生子,他更害怕老死不相往来,日日见不到面。 人的欲望都是无限膨胀的,见不到尽头。 真真切切见过面,他就不甘心当成陌生人了。 第25章 你真麻烦 沈商年定定地看着他。 几秒后,他清清嗓子,问:“怎么突然开始道歉了?” “说错了话自然是要道歉的。”陈之倦比他高半个头,眉目低垂,他一向都是八风不动,淡然自若的性子。 以前上主席台演讲,或者是参加各种公开比赛,他都是神色淡淡,神色松弛的样子,不见紧张。 而此时,沈商年能轻松看出来他在紧张。 心情莫名好了很多,他轻哂一声:“行,但是我不原谅。” 陈之倦怔了一下,随后唇边卷一个笑:“好好好。” 他说道歉就道歉,沈小少爷要是说原谅就原谅,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沈商年看着他唇边的笑,莫名有点鼻酸。 他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会鼻酸。 像是在冬天里待久了,脸颊鼻子都是僵硬的,忽然吹来了一阵暖风。 他瘫着脸,故作平静:“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陈之倦说,“再见。” 谁要跟你再见? 沈商年默默腹诽,扭头走了。 他抱着裹满青柠味道的柔软小毯子,回到病房后,靳言已经从被子里出来了。 靳言清清嗓子,正式宣布:“既然你是直男,我就不喜欢你了。” 沈商年尬在门口,他松了口气:“那就行。” 病房里的沙发很大,沈商年坐了过去。 靳言摸了摸下巴:“其实吧,我就是个颜控,我今天又遇到了一个超帅超合我审美的帅哥。” 沈商年心不在焉地捏了捏毯子,手感柔软:“谁啊?” 靳言:“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只知道姓陈,反正就是这科室里最帅的那个医生。” 沈商年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靳言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沈商年唇瓣动了动:“陈之倦吗?” 靳言眼睛亮了一下,“好像是这个名字,你认识他吗?” “你再换个人喜欢。”沈商年说。 “啊?”靳言呆住了。 沈商年淡淡道:“他是我发小,他性取向是女生。” “……好吧。”靳言又掀开了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啊,我又失恋了。” 沈商年这次毫无愧疚感,他找个游戏开始打。 靳言自顾自难过了一会儿,说:“年哥你回家睡吧。” “?”沈商年看着他,“你不是说今天晚上要有人陪护吗?” “我可以花钱请护工啊。”靳言说,“我就是想追你,跟你过二人世界,才让你留下来的。” “这里沙发小,陪护床也小,你还是回家睡吧。” 沈商年:“……” 他多看了靳言几眼。 靳言莫名心虚:“怎么了?” “你这小心思挺多的。” 既然他不需要人陪着,沈商年也更愿意回自己那张大床上睡。 “我走了。”沈商年关上手机。 “拜拜。”靳言笑不出来,准备自己独自享受这失恋又失恋的过程。 - 第二天。 沈商年醒来时已经九点了,屋里开了遮光窗帘,一片漆黑,只有床对面的小夜灯发着莹白的光晕。 他看了一眼天气。 今天阴雨。 沈商年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思考两秒,决定今天不上班了,自己给自己放个假。 他想了想,又给孙鹤炀发了条消息。 沈商年:【今天不上班了。】 孙鹤炀:【我也不上了。】 沈商年指责他:【太不负责了孙总。】 【既然沈总这么正气凌然,那就去上班吧。】孙鹤炀一向没脸没皮,【我看着你上班,可能自己也就去了。】 沈商年直接退出聊天框。 懒得搭理他。 他刷了会儿视频,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响了大概两三声,沈商年回想了一下,没点外卖也没有快递。 估计是听错了。 他又心安理得地刷了下一个视频。 结果门又响了两声。 他放下手机,踩着棉拖,出了卧室,玄关口有显示屏。 沈商年在看清来人正脸的那一刻,愣了一秒,下一秒径直拉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陈之倦穿着一件短款白色羽绒服,薄白脸颊上的青黑眼圈异常明显,他唇色也有些淡。 “刚下班,我家暖气停了,能在你这里借睡一天吗?” 换成昨天,沈商年肯定铁石心肠赶他出去。 但是他都道歉了,还给了他毯子…… 沈商年原地站了两秒,让开了位置:“进来吧。” 屋里有暖气,陈之倦一进门,铺天盖地的暖意向他袭来。 沈商年翻出了一双崭新的男式拖鞋。 陈之倦换了鞋,低声说:“谢谢。” 沈商年没应声,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水。 陈之倦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穿着海绵宝宝睡衣,短袖短裤,大腿细长,踝骨精致,盈盈一握的感觉。 沈商年放下水杯,砰砰乱跳的心脏才稍微平静了些,他摩挲着杯子,问;“你一晚上没睡?” “眯了半个小时。”陈之倦回答。 沈商年原本想让他滚去客房睡,但是客房很久没有人住,还要重新收拾。 他木着脸,拉开了卧室,“快去睡,小心猝死。” 陈之倦站在卧室门口看了一眼。 沈商年卧室不算很干净,桌子上堆得乱七八糟的,手表漫画书耳机线,ipad散热器游戏手办。 床单是简单的灰色,此时被子堆得乱糟糟的,上面有两个枕头,其中一个枕头上放着一条眼熟的毯子。 正是昨天陈之倦借给沈商年的那条。 陈之倦唇边露出了一个很柔和的笑容。 沈商年盯着他,不客气地问:“你笑个屁?” 他顺着陈之倦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那条咖色小毯子时,他脸色蓦然一变。 草。 失策了。 沈商年不肯承认他昨天晚上是抱着那条毯子,闻着上面清淡的青柠味入睡的。 他瘫着一张即将上坟的脸,嘴硬道:“你这条毯子我觉得料子挺好的,多少钱,卖给我。” “不太行。”陈之倦悠悠道,“卖给你的话,我在医院值班室就没东西盖了。” 沈商年被拒绝了,有些恼羞成怒。 “不卖就不卖,我也不稀罕。” 他催促道,“你快睡觉。” 陈之倦说:“我需要先洗个澡,有换洗衣服吗?” “没有。”沈商年也拒绝他。 话是这么说着,他跑去了衣帽间找到了一套尺寸比较大的白色睡衣,狠狠砸在陈之倦手上。 他看向别处:“真麻烦。” 陈之倦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谢谢。” 第26章 我不嫌弃 陈之倦站在原地没动。 沈商年不爽地看了过去,“又怎么了?” 陈之倦举起手里的睡衣,“那我用什么擦?” 沈商年:“……” 他从一边悬挂的衣柜里扯出一条淡蓝色浴巾,提前声明道:“洗干净的。” 陈之倦语气无比自然道:“不洗也没关系,我又不嫌弃你。” 沈商年:“……”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陈之倦。 陈之倦垂着眼皮跟他对视:“怎么了?” 沈商年骂他:“你怎么现在越来越不要脸了?” 可惜耳根通红,对陈之倦来说,更像是调情。 “这怎么就不要脸了?”他温声道,“我只是想表达,即使分开三年,我对你,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沈商年停住了。 他眼睛看向了别处,声音冷冷的:“知道了,你快去洗澡。” 陈之倦看着他的侧脸,“好。” 陈之倦进了浴室。 浴室里有暖气设置,圆形浴缸,浴缸边上有零食架和饮料架,饮料架上有汽水啤酒红酒。 洗漱台和脏衣篮都在外间,浴缸和淋浴在里间。 陈之倦打开里面的暖气,暖风从头顶袭来,很快就将整个浴室的温度提高了。 他的羽绒服外套扔在了外面沙发上,此时就穿着毛衣和运动裤。 陈之倦脱了衣服,全身赤裸地站在脏衣篮前。 骨科手术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所以他经常锻炼健身,一身肌肉,薄而不弱,完美地贴合骨头。 陈之倦熬了一个通宵,确实困了,他拿着衣服往脏衣篮里丢的时候,忽然顿住。 脏衣篮里有衣服,这个房子的主人昨晚匆匆洗过澡,此时里面堆着一件白色毛衣和一条牛仔裤,最上方则是一条白色内裤。 “不是……等一下……” 门外恰好响起某人焦急慌乱的声音。 下一秒,门被推开。 沈商年语速飞快:“你先等一下……” 完美如同雕塑,泛着肉色的身体顿时晃了沈商年的眼睛。 草。 他立马崩溃地闭上眼睛。 即使闭上了,匆匆一眼,也还是看清楚了。 线条分明的胸肌腹肌,即使蛰伏依然尺寸可观的萝卜,修长笔直的腿。 比起崩溃脸热的沈商年,陈之倦这个被看光了的人显得相当淡定。 “怎么了?”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速。 沈商年咬了一下嘴里的嫩肉。 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草。 他都不害羞,你特么害羞什么? 沈商年努力平静地睁开眼睛,瞥见对方惹眼的腹肌时,连忙挪开,看向了一边的墙壁,“脏衣篮有我的衣服,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拿……”走。 “我不介意。”陈之倦说完,把手里的衣服丢了进去。 “……” 沈商年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睛。 沈商年七八岁的时候,脾气就很差劲。 他最讨厌洗澡,嘴上说着怕水,可是每次下河摸鱼的时候比谁都勤快。 每次洗澡都要哄好久。 除非陈之倦在旁边。 时间久了,他们就一起洗澡。 两个小孩泡在一个浴缸里,仍有空余,里面会泡上沈商年喜欢的玩具,海绵宝宝派大星,又或者是小汽车蜘蛛侠奥特曼。 大概是初中的时候,他们才不再一起洗。 这事还是陈之倦提出来的。 那天大概是小升初考完试,沈商年睡了一下午,起床去陈家兴冲冲找陈之倦,“卷卷,我们去泡澡吧。” 陈之倦穿着睡衣,身上带着明显的木质香,“我洗过澡了。” 沈商年气炸了:“为什么不等我?” 陈之倦叹了口气,说:“年年,你以后就是大孩子了,要自己一个人洗澡。” 沈商年闷闷不乐,嘴巴上都能挂油壶了:“你就是觉得我学习不好,以后不想跟我玩了。” 他生了很大一场气。 陈之倦态度很坚定,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 直到初一下学期,沈商年在一场潮湿闷热的梦中醒来,裤子湿透了。 他才后知后觉,好像确实不该在一起洗澡。 即使后面没有再一起洗澡,但是住酒店的时候同用一个脏衣篮这种事情也没少过。 在陈之倦面前,沈商年没有任何的尴尬害羞。 好像发生一切事情都是正常的。 包括离家上大学,沈商年的行李箱都是陈之倦收拾的。 内裤,睡衣,外套,短袖…… 都是由他经手的。 所以沈商年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在尴尬害羞什么。 他甚至分不清是尴尬多一些还是害羞多一些。 最后他站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你好好洗。” 说完扭头走了。 - 陈之倦这个澡洗得很快,他没泡澡,直接冲了个澡。 十分钟就出来了。 卧室里有沙发,沈商年盘腿坐在沙发上,瞥见他:“你睡吧,我不出声。” “好。”陈之倦轻声应道。 他困极了,沾上了柔软的枕头,闻到了被子上淡淡的牛奶味就睡着了。 沈商年的沐浴露是牛奶味的。 这款沐浴露是儿童款。 以前商玟女士还在的时候,都是她给沈商年洗澡,沐浴露用的就是这款。 沈商年至今都记得,那时候商玟女士把沐浴露打在掌心里,拿着五颜六色的浴球搓了搓。 整个浴室都氤氲着淡淡的牛奶香。 他留不住妈妈,只能留住关于妈妈的一切。 比如味道,比如平安扣,比如院中的那棵樱桃树。 沈商年发了会儿呆,有点饿了。 他小心翼翼起身,踩着拖鞋看了一眼床上那人。 他侧身睡着了,裹着被子,半张脸被柔软的枕头挡住。 沈商年去客厅点了个外卖。 吃完饭打了一个小时的游戏,沈商年又翻了一部电影,电视机的音量控制在五上。 看完电影,已经是下午了。 沈商年有些困,他在沙发躺了一会儿,沙发有些软。 他睡不习惯。 想起卧室那张大床,沈商年又直起身。 床那么大,陈之倦一个人也睡不满啊。 他为什么不能去睡呢?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避讳的? 更何况,这还是他的床!!! 这么想着,沈商年理直气壮地拉开了卧室的门。 陈之倦睡眠质量很好,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商年躺在另一边,被子被陈之倦盖着,他想了想,拿起那条咖色小毯子,盖在身上。 第27章 优不优秀 陈之倦醒来时,是下午两点。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困倦的大脑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如今已经完全清醒,这样的下午甚是惬意。 他睁眼时,耳侧传来了另一个人很轻的呼吸。 陈之倦一怔,侧身看过去。 沈商年抱着那条咖色小毯子,背对着他。 他们之间隔着有半条胳膊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很像上高中那时候,他们俩是同桌的距离。 陈之倦平时都是一醒就立马起床,这次他又躺了十分钟才起床。 他出了卧室,这栋房子的装修风格偏温馨,但是家里很空。 陈之倦到处逛了逛,目光最后落在了阳台的全自动洗衣机上。 …… 沈商年睁眼时,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侧。 身侧空荡荡的,已经没人了。 他起身找了找,没见到人。 最后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 ——医院临时有事,先走了,锅里有粥,谢谢收留。 沈商年怔了一下。 上一次看到陈之倦的字迹,还是三年前。 三年没见,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他的字迹越发不成人形了,非常非常迷惑的草书,字迹甚是张狂。 沈商年原地站了两秒,又把小纸条放下了。 他晃去厨房看了一眼,这次不是白粥,而是海鲜粥。 里面放了很多虾仁,看着很鲜美。 沈商年盛了一小碗,试探性喝了一口,温温热热的,应该是刚走没多久。 喝了两碗粥,沈商年把碗放在洗碗池里泡着,他去阳台溜了溜。 本来是准备消食的,结果他看见了昨天穿过的毛衣和牛仔裤在阳台上晒着。 沈商年:“……” 他忽然有点头晕。 扶着墙,开始思考。 人能不能睡着的时候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然后晒到晾衣杆上? 答:不能。 所以田螺姑娘是谁,答案很明显。 看见旁边两条颜色不一,大小不一的内裤时,沈商年更头晕了。 他打开手机翻出来某人的微信。 【你怎么把我衣服洗了?】 陈之倦隔了半个小时才回:【闲得没事,内裤是手洗的,没有放洗衣机,你放心吧。】 沈商年:“……” 这下更不放心了。 他没有再回。 另一边。 陈之倦放下手机后坐在椅子上,一边打印出院病历,一边出神。 其实他没想洗那件内裤的。 太暧昧了。 但是独独留下那件内裤,更显得怪异。 所以陈之倦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洗了。 “发什么呆呢?” 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陈之倦回过头,散漫的表情瞬间收了:“主任。” 杨主任今年五十多,但是看着精神矍铄,科室里的小年轻都有些怕他,每次开会的时候,杨主任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陈之倦不怕他。 因为他几乎没犯过错,不吸烟不喝酒,平日里也不怎么打游戏偷懒,学历很优秀,行事作风非常板正。 “马上过年了。”杨主任意味深长。 陈之倦有些头疼,“您有什么吩咐吗?” 此时是下午三四点。 科室里只有他们俩和一个实习生在,其他人要么休息要么在手术室。 杨主任背着手,溜溜达达走来走去,就是不肯说。 陈之倦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打印机发出轻微的声音,很快就停了。 刚打印出来的纸张触感温热,陈之倦摸着纸张,站起身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可就走了。” “哎。”主任皱着眉,喊住他。 陈之倦又笑着坐下了。 杨主任小声说:“我侄女回国了,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学大提琴的。” 陈之倦:“挺好的,过年就能团聚了。” “你小子净给我装。”主任不满地点了点他的肩膀,“你要是有这个意向的话,这周末你们俩去喝杯咖啡,万一看对眼了呢。” 旁边的实习生是一个女生,面前摊着一本书,她两眼盯着书,看似在学习,其实偷偷竖起耳朵听这两人的对话。 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后来明白了。 ——相亲。 一过年,全世界的相亲都吻了上来。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陈之倦大大方方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主任“嗷”了一声,不灰心也不放弃,又问道:“那人家喜欢你吗?” 陈之倦没吭声。 主任是个老油条,瞬间懂了,继续问:“你们以后会在一起吗?” 陈之倦仍旧没吭声。 主任继续问:“你敢跟人家表白吗?” 陈之倦捂着心口:“主任别插刀了,不然我得抽空去心内挂个号了。” 主任哼笑了声,“还尖子生呢?真有出息。” 主任又溜溜达达地走了。 旁边的实习生手撑着下巴,仰头长望。 陈之倦拿着病历很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头:“你发什么呆呢?” 实习生回过神,讪讪地笑了一声:“我在想,能让老师喜欢的人会有多优秀。” “优不优秀并不重要。”陈之倦说。 实习生没明白过来。 相亲是把双方的条件摆出来,学历,外貌,职业,都有一个衡量范围。 包括谈恋爱,这些也都在考虑范围内。 而沈商年对于陈之倦来说,与这些毫无关系。 他住在他心里的时间太早了,早在远远没有形成这些观念的时候,他就牢牢住了进去。 - 临近过年,孙鹤炀置办了年货,给公司目前仅有的三位艺人和十位员工发了年货后,就给众人放了假。 沈商年最近心情时好时坏。 出门聚会的时候,旁人忙着结交调情,或者是k歌热舞。 沈商年就绿着一张脸,窝在角落沙发上,仿佛一颗毒蘑菇。 其他人见了他都绕道走。 孙鹤炀跟人聊完天,累了,往沈商年旁边一坐。 这位小少爷正竖着手机玩地铁跑酷。 “叫你出来玩,你就在这里玩这种傻鸟游戏吗?” “怎么就傻鸟游戏了?”沈商年不乐意,斜眼横他。 孙鹤炀不屑:“反正我十岁就不玩这种不联网的游戏了。” “你懂什么?”沈商年每次玩这个游戏的时候,都会集中注意力。 这样能缓解他内心的异样。 第28章 心血来潮 距离上一次陈之倦来他家住已经过去一周了。 这一周他大概很忙,没有主动联系沈商年。 他不主动联系,沈商年也不打算主动找他。 他上次穿过的衣服还挂在他家的阳台上。 沈商年家里阳台风景很好,对面就是湖景,他以前经常喜欢站在阳台看外面的景色。 最近一过去,就能看见那条黑色内裤挂在晾衣杆上。 他心里莫名涌出了一丝异样。 但是沈商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我确实不懂。”孙鹤炀微微起身,拿起一杯橙汁,靠在沙发里一边喝一边说,“但是你肯定是思春了。” “我思你大爷。”沈商年瞪他。 “那你在思什么?” “陈之倦……跟我道歉了。”沈商年慢吞吞地说。 “呦。”孙鹤炀语气调侃,“你们俩终于要和好了?” “我没答应。”沈商年皱眉,严肃声明这个事情。 孙鹤炀不以为意,放下橙汁,又拆了包薯片,“你真舍得不理他吗?真舍得老死不相往来吗?” 沈商年成了个哑巴。 孙鹤炀语气忽然又正经了些:“年年,虽然不知道你们又因为什么在冷战,但是有一个人陪着你长大,当你的后盾,无条件支持你,保护你,这样的人我羡慕都羡慕不来。” 沈商年放下手机,有点出神。 孙鹤炀虽然不着调,但是这话倒是也有点道理。 “哎呀,咱们现在都长大了,长大就代表着会有很多身不由己,肯定不像小时候那样快乐……”孙鹤炀说,“你就把他当哥哥呗,让着他一点,再尊敬一点。” 沈商年:“……哥哥?” “对啊。”孙鹤炀没心没肺点点头,抓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沈商年犹豫片刻:“你说得挺有道理的。” 他现在也长大了,要变得包容一点了。 这场聚会,沈商年滴酒未沾,他翻出手机给陈之倦发了一条消息,【你现在在家吗?】 陈之倦很快就回了消息:【在医院。】 沈商年:【我去找你。】 陈之倦有点意外,最后只回了一个“好”字。 晚上十一点,住院部几乎没人了,病人们多数都休息了,只有护士站和科室办公室亮着灯,里面坐着今天晚上值班的医生护士。 办公室里暖气充足,陈之倦干净整洁的白大褂下是一件很薄的卫衣,他噼里啪啦地敲着电脑,清脆的键盘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出了另一种宁静。 门口响起脚步声。 陈之倦顿了一下,抬眼看过去。 来人顶着一头稍显凌乱的白毛,上身穿着一件厚厚的撞色毛衣,下身一条款式简单的白裤,乌黑长睫,瞳孔明亮,他手里还拎着一杯奶茶。 “三分糖。”沈商年扯过旁边一张转椅,坐下去把奶茶推到了陈之倦面前。 陈之倦从手提袋里拿出奶茶,是一杯栗子奶茶。 陈之倦捏着吸管,盯着奶茶,有点怀疑这里面是不是下毒了。 沈商年撑着下巴,“喝啊。” 陈之倦只好拆开吸管外面那层塑料纸,慢慢插进去:“怎么想着来给我送奶茶了?” “你工作忙,就当做是奖励吧。”沈商年说。 陈之倦喝了一口,吸管比较粗,里面是厚厚的栗子泥,口感香甜。 他太聪明也太了解沈商年了,唇边卷起一个很淡的笑容,主动问:“这次原谅我了?” 沈商年绷着脸,很严肃的样子:“就这一次。” 男人垂眼笑了一下,长睫直直挺挺,落下浓密的阴影,“太荣幸了。” 沈商年恍惚了一下。 他目前还是不太适应陈之倦穿白大褂的样子。 他熟悉的那个卷卷,要么是穿着校服散漫看书的高中生,要么是穿着印有学校名字的白大褂在实验室里泡着的大学生。 沈商年垂着眼,目光落点在他的手上。 袖口的纽扣很规整地扣上了,露出精致瘦削的腕骨,腕骨上有一颗很小的黑痣,五指虚虚握住了鼠标,骨节分明,青色的脉络在薄白的皮肤上蜿蜒着。 白大褂袖口针脚细密,与他的手相互映衬着。 沈商年不自觉伸出手抓了一下他的拇指。 陈之倦没什么反应,他态度很纵容,也没有出声打扰他。 只是静静看着沈商年像小孩抓玩具那样,带着点新奇。 沈商年后知后觉,这样好像不太对。 但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又和好了。 所以抓抓手也没什么。 他又镇定下来,抬头看着陈之倦,说:“你穿白大褂的样子有一点点帅。” 陈之倦身体向后靠着椅背,歪着头,眼里带着点笑意:“就一点点吗?” “我眼光可是很高的。” 言外之意就是,一点点已经很多了。 “收到。”陈之倦用另一只手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他值过很多次夜班,每一个夜班都平平无奇,运气好的时候不忙,运气不好的时候没停过。 唯独这个夜晚,像是泡在了棉花糖里。 两点的时候,急诊科来了一个出车祸的病人,打来电话让陈之倦过去一趟。 陈之倦一边起身,一边看向趴在一边眼皮都快黏上的人。 “我要去一趟急诊室,你先回去吧。” 沈商年站起身,揉揉眼睛,“你几点下班?” “八点交完班就可以走了。” 沈商年原地站了两秒,“你上次的衣服还没拿。” 陈之倦正朝外走,闻言身形停顿一下,头也没回:“明天找你拿。” 说完,他脚步匆匆走了。 沈商年拍了一下脸,勉强清醒了下。 你得失心疯了? 他暗暗骂自己。 但是很老实地把门上密码发给了陈之倦。 从聊天框退出来后,沈商年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最后又把备注为“卷卷”的人置顶了。 已经和好了。 他默默地想。 陈之倦是凌晨四点半才看到沈商年的消息。 他坐在走廊外的休息椅上,旁边有自助售卖机。 一个同事拿着手机扫了一瓶营养快线,起身时瞥见他唇边清淡笑意,以为自己眼花了,“陈医生,笑什么啊?都累成这样了。” 陈之倦收起了手机,“中彩票了。” 同事:“啊?” 他一脸怀疑地看向他,“你还用买彩票吗?” 前段时间,京西集团高层来体检。 新一任执行总裁陈慎是集团老总的大儿子,对方西装革履,相貌出众,玩世不恭气质却很有压迫感,特意吩咐助理送了两箱牛奶一箱水果和一盒巧克力送到了骨科科室。 院里讨论了半天,还以为陈家大少动了春心,看上了骨科哪位大夫。 直到在儿科就职的院长亲儿子说了句,“人家是给弟弟送的。” 骨科就一位大夫姓陈。 弟弟是谁不言而喻。 陈之倦笑笑,“心血来潮。” 第29章 要带你赢 沈商年醒来时,是下午一点。 他睡饱了觉,很快就清醒过来,耳侧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沈商年神色顿时清明了些,侧过脸看着他。 陈之倦枕着另一个枕头,平躺着,呼吸沉稳,睡得很熟。 沈商年摸出手机,开始批阅奏折。 狐朋狗友要么约他泡吧,要么约他聚餐。 陈之倦给他回了一个表情包,派大星抖着屁屁。 所有消息里,只有瞎眼的爹催他晚上回家吃团圆饭。 沈商年顿了一下,当做没看见,直接划了过去。 看某人睡得香,所以他蹑手蹑脚去了外面的沙发上玩手机。 刷视频刷到一半,姥姥打来了电话。 沈商年靠着柔软的沙发,面无表情看着屏幕。 沈敬德是早上七点半点给他发的消息,那个时候他估计坐在去公司的车上,沈商年没回他。 他估计心里也有数,知道沈商年懒得搭理他,所以搬了救兵。 姥爷在沈商年高中时去世了,沈家至今唯一能管得住沈商年,就是姥姥。 姥姥江知年轻时是一位翻译,高学历,一贯优雅体面。 沈商年接听。 电话那头她声音轻柔,娓娓道来,“年年,听话,晚上回家吃饭。” 沈商年很不爽:“不想回去。” “听话。”江知退休后,没有跟子辈孙辈住在一起,而是单独住在了山上的院子里,丈夫的墓碑也在那座山上。 “看他们就烦。”沈商年不高兴地皱着眉,他在江知面前,喜怒哀乐从来不掩盖。 电话那边,江知正在摆弄花草,听见他的抱怨,眉眼涌现了一点儿笑意。 这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样。 “你要是不去的话,那我也不想去。”江知说,“每次吃饭,姥姥可就想着和你一起聊天呢。” 沈商年顿了顿。 江知继续说:“别的不提,你爸爸手里还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总不能让他全部留给小祈吧。” 小祈说的是沈明祈,徐若颜与沈敬德婚后第二年生得的孩子,是个女孩,比沈商年小六岁,现在还在上大学。 徐时鹿醉心音乐,沈商年是个纨绔子弟。 唯独沈明祈大学读了金融,高中一毕业就去了公司实习,那些元老对她都很亲切,当成亲女儿一样。 成安集团以地产起家,是沈敬德大学毕业后一手建立的,拉了几个大学校友入伙。 沈敬德感情方面的事情暂且不提,但是本身就是高材生,很有经商头脑,大学时就跟商玟女士谈了恋爱,一毕业就结了婚。 商玟女士母亲是翻译家,人脉甚至宽广,能接触到各种达官显贵。 父亲则是生意人,那时候也是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沈敬德会做人,处事圆滑,虽是农村出身,可是有老丈人帮忙,很快就站住了脚。 二十多年的时间,科技发展迅速,新兴经济起来了,老一代都过时了。 成安集团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越来越壮大,老丈人的公司日渐势微,后来直接融进了成安集团。 徐时鹿是徐若颜跟前夫生的孩子,故而沈敬德手上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只会是沈商年和沈明祈的。 商玟女士原本有百分之十的股份,江知继承了丈夫的百分之五,商玟女士去世时,把自己持有的百分之十的股份转移到了江知名下。 所以江知目前拥有百分之十五。 她以后肯定是要给沈商年的。 沈商年沉默了一下。 他没有太大的野心,钱够他吃喝玩乐就行。 可是他若是不争,拱手让给沈明祈,于江知,长眠的商玟和姥爷,更是不甘心。 “今天晚上我去接您。” 江知心满意足的挂断了电话。 沈商年踩着拖鞋,溜溜达达窜到了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瓶酸奶,拆开一边喝一边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沈商年手机里有很多游戏。 他挨个略过,最后点开了王者荣耀。 两个小时后,沈商年忙忙碌碌,再一次举报了其余四个队友,邮箱里传来了一个又一个举报成功的信封。 他直接红温,喝完最后一口酸奶,一脸气愤扔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昨天刚扔过垃圾袋,此时垃圾桶空空如也。 喝空了的酸奶瓶呈一条曲线直直坠落进去,发出了惊天巨响。 卧室的门倏地被人拉开。 沈商年打游戏太上头了,又一个人住惯了,直到听见门开的动静,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 他懊恼地转过头。 陈之倦踩着拖鞋撑着门槛,黑发睡得有些乱,却比昨晚见他时,多了几分随性慵懒。 他这次带了两件家居服过来,简简单单的白衣黑裤。 沈商年缺衣服直接去商城各大品牌店买,他本身就是个衣服架子,看上哪件都有货,合身直接刷卡。 而陈之倦这些衣服,款式看似很简单,但全部都是私人订制,沈商年两件衣服加在一起估计都顶不上他一件。 这人才是最讲究的。 陈之倦目光轻飘飘在他酡红的脸颊扫过。 沈商年睫毛湿漉漉的,眼底晕着点懊恼和未褪去的气愤。 他歪着身子,靠着门槛,抱着胳膊,语调懒洋洋的:“谁又把我们小少爷惹生气了?” “没什么,一群傻鸟队友。”沈商年抿着唇,有点不自然地偏开头,“你是被我吵醒了吗?” “没。”陈之倦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身上冷冽的青柠味传了过来,他嗓音清淡,“睡醒了。” “哦。”沈商年放心了,垂下眼。 陈之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手机,“掉了几颗星?” 聊到这个话题,沈商年脸色更臭了,“连跪五把了。” 他两个小时打了五把,全输了。 陈之倦打开手机,熟悉的timi声传来时,沈商年侧过头看他。 察觉到他的目光,陈之倦头也没抬,只伸手摸了摸他的白毛,像是哄小孩一样,“带你打回来。” 语气虽然轻柔,但是手法很像是在摸狗。 手指虚虚地搭在他的头发上,指腹捏了捏发尾。 沈商年不高兴地拍开他的手,“要摸回家摸狗去。” 第30章 别找我哭 陈之倦从善如流缩回手。 他登录上游戏,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这次可以加好友了吗?” 沈商年绷着脸,“你加我,游戏昵称没改。” 沈商年是个标准的中二少年,所有游戏昵称都是四个字:打破枷锁。 “加了,同意一下呗。”陈之倦一边说一边进入训练营开始调整操作设置。 他以前也没少玩这个游戏,一开始为了陪着沈商年玩,后来确实get到了一点乐趣。 陈之倦算是半退游状态,时不时会上号打几把。 “你想玩什么位置?”他一边放技能一边调。 “辅助。”沈商年说,“我要玩瑶,我要躺。” 陈之倦退出训练营,默默把自己的分路从打野改成了射手。 他平日里不热衷于买皮肤,好在沈少爷财大气粗,全皮玩家,陈之倦能共享他的皮肤。 匹配的时候,沈商年要去冰箱拿酸奶,刚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西柚味酸奶,你喝吗?” “不喝。”陈之倦摇头。 排进去后,他们是蓝色方,沈商年在一楼,ban完英雄后,他直接锁了瑶。 二楼打野扣了一个问号。 沈商年最烦扣问号的,直接无视。 他心满意足地拿着酸奶,躺回了沙发上。 打野又发了一句:【你跟射手是双排的吗?】 沈商年喝了口酸奶,正准备敲字。 陈之倦先一步回答:【嗯。】 今天是个久违的晴天,暖阳从大片落地窗投射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沈商年平日里玩打野比较多,总是默默刷野区,默默蹲人,默默带节奏,手法非常阴。 他今天总算懂了玩瑶的快乐。 出泉水有人接,打团的时候什么技能就点什么,陈之倦是个学霸,打游戏也是学霸,经济刷得飞快,节奏也很好。 沈商年第一次那么悠闲,时不时跳下来刷个盾,一把游戏赢得轻轻松松。 陈之倦昨天值了夜班,今天是休班,一天都不用上班,明天早上八点前到就行了。 他带着沈商年打了一下午,打了六把,赢了六把。 沈商年心满意足关上了游戏。 陈之倦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半。 “你饿吗?” 沈商年点了点头,“我点外卖吧。” 陈之倦抿着唇:“我可以做。” “太久了。”沈商年摆摆手,“我等会儿得走。” “去哪?”陈之倦问。 “回家吃团圆饭。”沈商年磨了磨牙。 陈之倦唇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他伸手揉了揉沈商年那头梳得又软又顺的白毛,“你这个表情,不太像是回家吃团圆饭。” 沈商年再一次拍开了他的手。 两人吃过饭,陈之倦也准备走。 沈商年愣了一下,说:“我晚上会回来的。” “知道,但是我得回去了,家里还有个小公主等着我。”陈之倦换上鞋,站在玄关口说。 沈商年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也是够奇葩的。” 陈之倦养了一条蠢蠢的哈士奇,破坏力堪称一绝,但是名字非常可爱惊艳。 姓小名公主。 人称小公主。 陈之倦笑了一下,走了。 - 沈家老宅。 徐若颜听到门铃声,从厨房出来。 门口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女孩,乌黑长发披在身后,手腕上戴着碎钻手链,额前一丝碎发都没有,五官娇媚,脸上妆容精致,不怕冷一样穿着百褶裙,上身是一件修身黑色毛衣。 “哎呦,祖宗……”徐若颜连忙跑过去,接住了她手里的包包,放在一边的架子上,“穿这么少,不冷吗?” 沈明祈换上自己专属的粉色拖鞋,她竖起手指,笑盈盈放在徐若颜面前,“妈妈,你看我刚做的美甲好不好看?” 徐若颜注意力被转移走了,目光落在女生白嫩如同削根葱的手指上,指甲整体是大红色,上面嵌着碎钻。 沈明祈穿衣风格一直都偏性感甜美,衣服颜色多数都是黑色,高饱和度的美甲让人眼前一亮。 “好看。”徐若颜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浮现了细纹,“我闺女长这么漂亮,做什么美甲都好看。” 沈明祈笑笑,去洗手。 家里很空旷,只有保姆在,沈明祈洗完手出来,“我哥呢?” “哥哥还没下班呢。”徐若颜倒了杯水给她。 沈明祈放了寒假就跟室友出去旅游,最近才回来,回来后也是独自一人住在她名下的小房子里。 并不知道徐时鹿最近在做什么。 她有点诧异:“哥哥找到工作了?” “你爸爸让他去公司帮忙,最近从基层做起。”徐若颜等沈明祈喝完水,接过水杯放在了一边,等着保姆收拾。 沈明祈坐在沙发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对了,商年哥哥今天晚上会来吗?” 沈明祈跟沈商年,徐时鹿都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可惜了,他们兄妹三人关系并不好,谁也瞧不上谁。 沈商年跟徐时鹿从很小就打架,典型的八字不合。 而沈明祈是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一个人。 沈明祈比沈商年小六岁,沈商年初中那会儿天天抱怨作业,不是人能写的。 那会儿沈明祈刚上一年级。 她乖乖穿着校服,系着红领巾,肩膀上戴着劳动委员的臂章。 鼓着一张包子脸,找到了沈商年的卧室。 彼时沈商年攥着笔,面前摊着英语试卷,他词汇量甚至缺乏,根本看不懂。 满脸烦躁,只想着出去找人打游戏。 奈何陈之倦坐在一边看书,静静等着他做完。 他一边挠头一边抓脸,一边写鬼画符似的字。 沈明祈礼貌地敲门。 沈商年懒得搭理,陈之倦放下书,去开门。 小萝卜头沈明祈表情严肃,一张肉乎乎的包子脸,奶声奶气,“哥哥,你骗人。” 话音一落,陈之倦凉凉的视线落在了沈商年脸上。 沈商年那会儿正因为上周逃课的事情,惹恼了陈之倦。 听见沈明祈这句话,沈商年跟火烧到了屁股一样,猛地站起来:“我骗什么了?” 沈明祈说:“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哥哥跟我说小学可难可难了,可是我现在不觉得难,我觉得很简单。” 沈商年又坐了下去,他撇了撇嘴,“哇,好厉害哦。” 他磨了磨牙,说:“等你上初中,就有你哭的时候了,这初中内容非常深奥,你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哭。” 后来等沈明祈上了初中才发现,根本不难。 只是对于沈商年来说,比较难。 第31章 你甘心吗 沈明祈那个时候就对沈商年的智商就有了清晰的认知。 她平日里很少联系沈商年,生怕自己被传染,变得不聪明了。 至于徐时鹿,他太文艺了,情感过于细腻,以至于沈明祈总觉得他在无病呻吟。 比如徐时鹿上高中的时候,暗恋一个人,为此写了不少情书。 有一次沈明祈不小心撞见,偶然瞥见上面的一句话。 ——你左右了我的心脏,拴住了我的灵魂。 沈明祈大为震撼。 不解地站在原地,试图理解这句话。 她皱着眉头,理解了半天,没明白过来。 徐时鹿还因为这件事生了好大一场气。 沈明祈连句道歉都懒得说。 …… “来。” 提到沈商年,徐若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你爸特意打得电话,他肯定要来。” 沈明祈点了一下头,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算算时间快来了。 徐时鹿是和沈敬德一起回来的。 徐时鹿虽然不是沈敬德亲生的,却胜似亲生。 沈商年从小就跟沈敬德不亲近,很少说话,反倒是徐时鹿,会甜甜地喊爸爸,捏肩卖乖。 两人在玄关口换了鞋。 沈明祈和徐若颜在坐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 沈敬德松了松领带,笑着问:“怎么了?” 徐若颜笑盈盈,“小祈在跟我说她旅游中的趣事。” “爸。”沈明祈笑着喊了一声。 沈敬德顿时笑开了花,“我怎么看着比之前瘦了一些?” 徐时鹿抿了一下唇。 沈明祈从来都不跟他打招呼,他习以为常,心里却生出了几分酸涩。 此时此刻,徐若颜和沈敬德的眼里只有沈明祈。 徐时鹿做再多的努力,讨他们欢心,都无济于事。 今天下午,沈敬德的秘书来到徐时鹿的部门让他下班时等一等沈总。 徐时鹿之前一直都没有告诉同事,自己和沈敬德的关系。 秘书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愣住了。 秘书前脚刚出门,后脚徐时鹿的工位就围满了人。 都在问他和沈敬德是什么关系。 徐时鹿很喜欢那种被众人簇拥的感觉。 他飘飘欲仙,心脏也像是泡在了蜜罐里。 坐在沈敬德那辆商务车上的时候,徐时鹿都处在开心中。 直到此时此刻,看到了沈明祈。 沈明祈虽然是个女孩,但是她是徐若颜与沈敬德亲生孩子。 他们有血缘,而徐时鹿的生父,只是一个喝酒就会打人的农民。 他被那层血缘挡住了,挡得死死的。 即使他再讨好沈敬德,再听话,都无济于事。 爷爷奶奶虽然喜欢他的活泼嘴甜,但是好东西下意识都会留给沈商年和沈明祈。 徐时鹿心情差劲,去厨房洗了一下手。 做饭阿姨正在炖鲳鱼,香味四溢。 做饭阿姨侧了一下头,打招呼:“小鹿回来了。” “嗯嗯。”徐时鹿笑容满面,“好香啊。” “香就行。”做饭阿姨笑笑,“年年就喜欢吃鲳鱼。” 徐时鹿唇角弧度不变,眼神却变得冷漠起来。 他缓慢洗完手,出去了。 徐时鹿刚出厨房,门忽然被打开。 一个穿着唐装,满头银丝的老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走姿散漫的沈商年。 沈敬德见状连忙迎了过去,“妈,快过来坐。” 徐若颜也连忙起身,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弯腰放在地上,“新买的。” 江知点了点头,在沈商年的搀扶下换了鞋。 沈商年在鞋柜里找了找,没找到他的拖鞋。 沈敬德催促他:“快点换鞋。” 沈商年:“没找到。” “没找到?”沈敬德回头看着徐若颜,质问道,“年年的拖鞋呢?” “就在鞋柜里啊。”徐若颜走过来看了看鞋柜,“哎,怎么没了?” 她喊了一声保姆。 保姆正在收拾花花草草,突然被徐若颜这么一喊,猛地僵住:“哎呦,上次被三月咬烂了,忘记换新的了。” 三月是徐若颜养的一只小白狗。 徐若颜愠怒,问责:“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忘呢?” “夫人对不起。”保姆窘迫道,“最近是年底,太忙了。” 沈敬德觉得这是小事,他径直道:“没关系,一件小事而已,明天买上就行了,今晚就不换鞋了。” 江知淡淡道:“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呢?别人都有,就年年没有,自家人不计较,若是传到外面,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沈敬德对待江知一向都很尊重,他点了点头,道:“岳母说得在理,我这就让保姆去买。” “不必了。”江知说,“明天补上就好。” 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拖鞋只是一个小事,这个家里别人有的,沈商年也该有。 沈敬德又连忙点点头。 沈商年很喜欢这种有人护着他的感觉。 他安安静静没有作妖,只跟在江知屁股后面。 几人刚坐下,沈军跟汪霞就来了。 沈军和汪霞是沈敬德的父母,老两口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经营着一家烤牌店,烤牌店就在村里,每到饭点时,烤牌店总是弥漫着香味。 家里条件在村里还算不错,所以沈敬德的童年过得还算愉快。 他总是在店里那张小桌子上,弯着腰攥着笔写字,那张桌子很矮,坐久了会难受。 徐若颜是他家的邻居,从小就不爱学习,到处玩。 沈敬德很少玩,他从小就刻苦学习,教育资源落后,只能用勤奋来补。 上高中那会儿,沈敬德抽条了,身高也猛地长了上去。 他清瘦,面容俊美,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校服,是外人眼里的大学霸,每次联考都是全市第一。 学校里不少小女生都偷偷喜欢他。 徐若颜早早就辍学了,只上到了初中。 她在外打工,某一次回家时撞见了沈敬德,顿时失了心神。 她本身就长得漂亮,又很会打扮。 她第一次跟沈敬德表白的时候,这人拒绝了。 她不死心,继续撩。 各种撒娇的话,甜蜜之言,不要钱一样扔给沈敬德。 沈敬德没谈过恋爱,根本抵挡不住这么漂亮又嘴甜的女孩。 他们瞒着别人谈过一段很短的恋爱,持续三个月。 直到沈敬德期中考试的时候,成绩下滑到第五名,汪霞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和沈军日日观察着,终于发现了他们谈恋爱的事情。 沈军生了一场好大的气。 他们夫妻俩对这个孩子抱有很大的期待,沈军武断地勒令两人分手。 沈敬德一开始还不愿意,沈军边抽着烟边跟他说,“你想谈,等高考以后,随你谈,你现在谈,先不提我和你妈这么多年在你身上花的钱,就说你这么多年的努力,每天都在学习,早上学晚上学,冬天学夏天学,你现在松懈了,你甘心吗?” 沈敬德自然是不甘心的。 他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但是他不甘心在这个小村子里度过一生。 沈敬德主动提了分手,他跟徐若颜说,再等他一年。 分手后,沈敬德的成绩又稳住了。 高考时,沈敬德拿下了省第三名。 高考结束后,沈军汪霞给他攒了些钱,让他出去旅游。 沈敬德出去旅游时,沈军主动找到徐若颜跟她说,让她别等沈敬德了。 他的未来必定广阔明亮,她学历低家世也低,两人在一起,恩爱的时候能互相包容,恩爱消失后必定两看生厌。 徐若颜拎着行李去了北方打工。 沈敬德回到家时,只等到了一封徐若颜的信。 她说她不想等了。 沈敬德度过了一个痛彻心扉的暑假。 沈敬德上大学时,又遇到了商玟。 两人一开始只是学生会同事,后来看对眼了,沈军和汪霞知道商玟的家世后,举双手双脚支持。 这老两口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沈敬德的成功离不开他们俩。 汪霞操劳惯了,这些年虽然当上了有钱人家的夫人,但是身上操劳过的痕迹并没有消失。 她身形精瘦,衣着简单,戴着金手镯的手上却布满各种茧子,皮肤粗糙。 跟江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汪霞笑笑说:“亲家最近气色倒是比以前好了。” 江知温和道:“这几日新找了个推拿师,手法很好,下次你去我那里试一试。” “好啊。”汪霞一口答应了。 沈军看向江知身旁戴着手套剥虾的沈商年。 成绩暂且不提,这样貌倒是一等一出色。 “年年。”沈军忽然开口。 沈商年动作一顿,眉眼一抬,“怎么了?” 沈军笑容和善:“谈恋爱了吗?” 这话一出,桌上几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沈商年身上。 沈商年:“……没有。” 沈军:“怎么没谈?” “没遇上喜欢的。”沈商年说。 沈军放下了筷子,说:“这样啊,那正好,跟你奶奶交好的那个季奶奶你还记得吗?” 沈商年思考两秒,“记得。” 沈军说:“她孙女两年出国了,今年年底回来,你们去见见吧。” 徐时鹿听见这话,心情莫名轻快了些。 沈商年下意识拒绝:“不用了。” 沈军不悦:“你既然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去见见呢?” 沈商年纨绔惯了,“不想见。” 沈军拧眉。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硬。 汪霞见状,缓和气氛道:“年年,这也算不上相亲啊,你就是去见见,没看对眼就当朋友。” “我不想去。”沈商年态度很坚定,“也不缺朋友。” “让你去见见,又不是逼你掉一块肉?”沈敬德帮腔,“你都二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大人肯定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 沈商年听到这些话,更厌烦。 不等他讥讽开口,江知忽然拍了拍他的胳膊,“听话,年年。” 沈商年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一顿饭吃完后,离开沈宅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沈商年一声不吭地开车。 江知坐在副驾驶,慢慢悠悠道:“开始生姥姥的气了?” 沈商年没吭声。 江知眉眼多了几分笑意,“你啊你,性子如此率真,以后没人宠着,是要吃亏的。” “不会。”沈商年绷着脸开口。 江知讶然地挑起眉:“怎么不会?” “这不会还有姥姥你吗?”沈商年目视前方,耳尖却红了。 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江知忍俊不禁,提醒他:“姥姥总有离开的那一天,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别这么说……”沈商年很抵触这个话题。 江知纹丝不动:“我这几年,经常害怕我走了以后,没有人时时劝诫你,安慰你,你会过得不好,所以姥姥比谁都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姑娘。” “也不一定要找对象。”沈商年含糊道。 江知太了解他了,轻而易举地看懂了他没有说完的话,“你是说小卷吗?” 沈商年没应声,侧过头看了一眼窗外。 江知叹了一口气,“年年,小卷以后也会谈恋爱,会结婚,一旦有了家庭,你们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商年收回视线,目视前方。 姥姥的话没说错。 但是他就是听不下去。 为什么一定要谈恋爱结婚呢? 陈之倦……陈之倦…… 他以后会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爸爸。 沈商年攥紧了方向盘,抿着唇,抿了许久,最后低低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沈商年先把江知送了回去,自己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夜深人静,家里空空荡荡。 沈商年换了鞋,往沙发上一躺,沈敬德给他发了条消息。 给他推荐了一个联系人,昵称是:小西。 沈商年加了她的微信。 小西估计是在忙,没有同意。 沈商年找了个部电影看,等第二天睡醒时,才看见小西半夜三点同意了他的微信申请。 小西:【你好,季明西。】 下面跟着一个小猫握爪的表情包。 沈商年拧着眉头思考半天,从一堆嘲讽人的表情包里勉强找出一张还算和善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打破枷锁:【你好,沈商年。】 小西没回。 这也正常,凌晨三点还没睡,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在梦乡了。 沈商年洗漱完,又往沙发上一躺。 他打开微信,巡视着列表,他给孙鹤炀发了条消息。 孙鹤炀没回。 沈商年手指摩挲着屏幕,最后点开了置顶联系人。 【你醒了吗?】 陈之倦几乎是秒回:【醒了。】 沈商年:【在上班吗?】 陈之倦:【今天休班。】 沈商年:【那你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陈之倦:【没什么打算,你呢?】 沈商年睁眼敲瞎话:【孙鹤炀约我去打球。】 陈之倦很上道:【方便带我一个吗?】 沈商年表现得很为难,【行吧。】 陈之倦:【谢谢年哥。】 沈商年唇角上扬了些,开始给孙鹤炀夺命连环call。 第九次终于接听了。 孙鹤炀迷迷糊糊的声音传了过来,“地震了?” 沈商年清清嗓子:“去打球。” 孙鹤炀愣了几秒,破口大骂:“你有病吧?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第32章 这是弱鸡 郊区某高档体育馆。 沈商年开着车,副驾驶坐着孙鹤炀。 孙鹤炀戴着墨镜,穿着一身蓝色卫衣,噼里啪啦地指责沈商年没人性。 沈商年左耳朵听,右耳朵出。 一句话不反驳。 体育馆外面有露天停车场,他们几人常来这里打球,都有专属的停车位。 沈商年停车后,两人下车,出了停车场。 门口有接应生。 进了门,沈商年一眼就看见坐在休息区低着头看手机的人。 他穿着白色毛衣黑色长裤,曲着两条长腿,清清爽爽的样子。 “倦哥。” 孙鹤炀惊喜地喊了一声。 陈之倦抬起头,目光率先看向了沈商年。 四目相对,沈商年看着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先一步挪开了目光。 陈之倦笑盈盈应了一声。 “走了。”沈商年说,“那些人都在篮球场等着了。” 这次打球是打篮球。 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一些狐朋狗友,凑齐了两队人。 分队的时候,沈商年指了指陈之倦,说:“他跟我一组。” 孙鹤炀没说什么,反倒是一个穿着皮衣的瘦高个问:“为什么啊?搞特殊?” 这些狐朋狗友有一部分是网红小明星,还有一部分也是豪门子弟。 但是这些豪门子弟只听说过陈之倦的名字,却没有见过本人。 他实在是低调,不像沈商年花名在外。 这个穿着皮衣的瘦高个就是一个小网红,声音比较磁性,长相偏硬汉,时不时发一些帅照,或者念一念小说台词,再搭配上一些比较伤感的bgm,视频流量很好,积攒了五十万的粉丝。 瘦高个从来不说自己的本名,只让人喊他的网名——周小骨。 他前段时间凭借调酒技术,接触了孙鹤炀,但是和沈商年不怎么熟。 此时一心想混个脸熟。 沈商年没看陈之倦,但隐隐能感觉到陈之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比较菜,是个弱鸡,跟我一队正好能限制我的实力。” “弱鸡?”周小骨看了一眼陈之倦。 白色毛衣款式比较宽松,露出的脖颈瓷白,肌肤细腻,他的长相毫无疑问属于人群中最晃眼的那种,一眼就是个超级大帅哥。 刚才他跟在沈商年身后进来的时候,周小骨还以为这是哪个刚签约的网红或者小明星。 结果其他人问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孙鹤炀挨个瞪了他们一眼,说:“人家可是高高高材生,正儿八经的医生,你们可高攀不起。” 周小骨又多看了一眼他的身材。 这看着也不弱啊。 分成两队后,大家进了换衣间换篮球服。 沈商年和孙鹤炀一人带着一队,沈商年这队的篮球服是黑白拼色。 陈之倦换完衣服,推门出来时,对面的换衣间恰好被人推开。 那人正低头戴护腕,白毛翘起几缕,长睫垂落,眉眼远远看过去,如同山间薄雪那般清冷。 可当他察觉到陈之倦的视线,抬起头时,愣了一下,那种清冷瞬间消散:“你发什么呆?” “没有发呆。”陈之倦淡淡道,“在等你。” 沈商年:“……” 他无言片刻,扭过头,“你是小学生吗?” 陈之倦说:“你觉得我是,我就是。” 沈商年:“……” 他臭着一张脸,“快点走。” 陈之倦“嗯”了一声。 周小骨跟孙鹤炀是一队的,他早早换好了衣服,坐在休息椅上。 远远听见脚步声,看见沈商年跟那位高材生并肩走了过来。 周小骨愣怔了下,他看着高材生明显比沈商年还宽的肩膀,露出的胳膊自然下垂着,但是肌肉线条非常养眼,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 这是弱鸡? 周小骨发自内心地质问。 这位沈少爷是不是对弱鸡有什么误会? 陈之倦篮球打得不是很多,他平日里更喜欢羽毛球和骑行,但是以前陪着沈商年打过几次,规则都还清楚。 沈商年打球风格非常嚣张,野狗一样,以前参加学校篮球赛时围观的女生里三层外三层。 中场休息时,沈商年走到休息区,陈之倦给他递了一瓶未拆封的矿泉水。 “谢谢。” 沈商年出了不少汗,额前白毛湿漉漉地黏在额前,他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沈商年含着一口水,掏出手机。 是小西发来的消息。 小西:【我醒啦。】 小西:【后天下午你有时间吗?】 沈商年怔怔地盯着屏幕。 陈之倦见他表情不对,下意识凑过来,“怎么了?” “没怎么。”沈商年忽然把手机反手扣住。 这个动作幅度过大,以至于显得有些生硬。 陈之倦顿住。 他刚刚捋了一下头发,此时露出了饱满的额头,长睫静静垂着,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最后他直起了身,说:“抱歉。” 沈商年唇瓣动了动:“不用道歉。” 明明只是一个相亲,但是沈商年莫名不想让陈之倦知道。 他也说不出个理由。 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嗯……反正就是个相亲。 百分之百看不对眼,见过面估计就没有以后了。 陈之倦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这么想着,沈商年又豁然开朗。 他给小西回了一条:【有时间,我现在在外面,等回到家聊。】 放下手机后,沈商年看着坐在一边发呆的陈之倦,主动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刚刚是我爸给我发的消息。” 陈之倦回神,道:“不用跟我解释的,你有自己的隐私很正常。” 他刚刚满球场跑,身体热腾腾的,这种热气隔着一层篮球服稳稳传到了沈商年的掌心上。 沈商年蜷缩了下手指,“哦。” 他收回手,隐隐有些不开心,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开心。 打了一下午篮球,沈商年的不开心也消散了。 运动能让人体产生快乐的情绪,沈商年坐在一边拉伸。 他许久没有运动,今天下午运动量有些过度,小腿肚很酸。 陈之倦打完球是第一个跑去洗澡的。 他换下了篮球服,穿着今天来的时候那身衣服,毛衣搭配着黑色牛仔裤,头发刚吹干,显得有些蓬松慵懒。 回到休息区的时候,一眼看过去像是刚下了体育课的大学生一样。 他看了沈商年一眼,走近了些,“腿疼?” “有点酸。”沈商年曲着腿,双手揉着小腿。 陈之倦坐在他身侧,温声道:“我帮你。” 沈商年愣了一下,陈之倦圈住了他的小腿,说:“以前跟康复系同学简单学过一点推拿。” 沈商年松开了手。 陈之倦捏着那截细长白皙的小腿,一开始还一本正经按着同学教过的流程来。 沈商年从小就没干过什么重活,虽然爱跟人打架做各种运动,但是皮肤非常细腻,触感柔软。 陈之倦捏着捏着,心思却变了。 他动作一停。 沈商年原本正享受着,陈之倦确实是挺会的,精准地按在了他每一个酸胀的地方。 他手上一停,沈商年动了动腿,“怎么了?” 陈之倦喉结滚了一下,说:“按完了。” 沈商年狐疑地看他一眼,“真的吗?” “真的。”陈之倦尽量保持镇定和他对视。 沈商年不满道:“那就再来一次。” 陈之倦:“……” 他喉结又很轻地滚了一下,避开了沈商年的目光,说:“按多了也不好。” 沈商年眯着眼睛盯着他,表情肉眼可见得不愉快,他绷着一张脸,说:“不想帮忙就直说。” 他站起身就要走。 陈之倦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表情带着点无奈道:“能帮沈少爷揉腿,我求之不得,怎么会不想呢?” 沈商年眼瞳深黑,又十分明亮,他打量着陈之倦的神情,见他不像撒谎的样子,最后又老老实实坐了下去。 周小骨洗完澡出来时,正好撞到孙鹤炀。 孙鹤炀一手拿着毛巾,头发湿漉漉的没有吹,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周小骨主动凑过去,调侃道:“回女朋友消息呢?” “我哪来的女朋友?”孙鹤炀摆摆手,“一个朋友。” 周小骨:“我认识吗?” “不认识。”孙鹤炀说,“人家可是精英。” “精英……”周小骨想了想,“多精英?” 孙鹤炀懒得解释:“跟你说你也不知道。” 两人边聊着边出了走廊,看清休息区的场景时,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坐在长凳那人穿着篮球服,戴着吸汗发带,几缕白毛叛逆地从发带上翘起,眉眼湿润漆黑,带着点难以接近的桀骜,唇瓣薄红,上方有一颗明显的,肉乎乎的唇珠。 他曲着长腿,小腿被捏得通红。 停留在小腿上的那双手骨节分明,手的主人单膝点地,几乎是半跪在地上,微微垂着头,给他按摩。 周小骨性取向十分灵活,可男可女,只有有钱他都能接受。 所以他瞬间就感受到了不对劲。 “不是,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啊。”他下意识说。 孙鹤炀重新抬起脚,嘀嘀咕咕:“人家就是好朋友,发小,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周小骨:“……好吧。” 沈商年动了动腿,示意他可以停了:“我要去洗澡。” 陈之倦站起身:“好。” 等沈商年洗完澡出来,其他人都走没影了,只有陈之倦边玩地铁跑酷边等他。 “孙鹤炀呢?”沈商年问。 这边浴室的沐浴露统一都是乌木香,香调比较浓郁,沈商年走过来的时候,陈之倦呼吸之间尽是他身上浓郁的香气。 “走了。” 游戏中的人物径直撞上了大货车,游戏失败。 陈之倦不动声色地合上了手机。 “走了?”沈商年睁大眼睛,“他为什么不等我?” “好像是他一个朋友生病了,他急着去照顾。”陈之倦说。 “什么朋友?”沈商年小声嘀咕,“之前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这么好的朋友?” “你又没和他天天在一块,不知道很正常。”陈之倦拿起沈商年的外套,站起身,问道,“你穿不穿?” “不穿。”沈商年里面是一件看着就单薄的蓝色针织毛衣,袖口有些大,垂了下来。 他心不在焉地跟在陈之倦身后。 等出了体育馆,外面干冷的空气往沈商年的领口,袖子里钻的时候,他浑身一激灵,猛地醒神。 陈之倦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回过头看着沈商年,伸手把外套披在他肩头。 沈商年抿了一下唇瓣,他仰头看着陈之倦。 他垂着眼皮,一向凛冽的气质此时锋芒尽收,变得温和,甚至饶有闲心帮他整理了一下帽子。 沈商年睫毛轻颤,喊他:“陈之倦。” “嗯?”他很快应声,“怎么了?” “你刚刚说……”沈商年慢吞吞道,“说我和孙鹤炀没有天天在一块,不知道他有玩得好的朋友很正常,那你呢?” “什么?”陈之倦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沈商年避开他的眼睛,盯着一侧的绿植,说:“你去国外三年,有交到什么很好的朋友吗?” 陈之倦好半天没有说话。 沈商年捏了一下毛绒绒的外套,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眼睛抬起,却见陈之倦唇边带着点笑,弯着眼睛看着他。 沈商年绷着脸,“笑什么?” 陈之倦摸了摸他的头,很快落在他耳垂上,捏了捏他清薄的耳垂,“没有,只跟陆斯接触比较多一点,我和他大学就认识了。” “嗯。” 沈商年很冷淡地应了一声,像是对这个答案丝毫不在意。 他扭头朝着车的方向走去。 陈之倦跟在他身后上了副驾驶,车载香水味道浅淡,他系上安全带,问:“吃什么?” 沈商年说:“火锅。” 陈之倦:“好。” 到了火锅店,沈商年卷起袖子,站在调料台前,说:“你喜欢什么蘸料?” “我喜欢什么蘸料你不知道?”陈之倦反问。 “随便问问。”沈商年轻飘飘道。 陈之倦:“……” 这又是在抽什么风? 吃过火锅后,沈商年把陈之倦送回去,自己也回了家。 他脱了外套,换了鞋,往沙发上一躺。 给小西发消息。 打破枷锁:【明天一天我都有时间,具体时间看你吧。】 小西这次是秒回:【那就明天下午四点吧。】 打破枷锁:【咖啡厅,西餐厅,你想去哪个?】 小西:【西餐厅。】 第33章 你个傻鸟 (上一章中午补了两千字,中午之前看的宝宝辛苦回看一下,超甜的) 第二天下午四点。 季明西准点抵达约好的西餐厅,临近过年,餐厅里人并不多。 季明西轻而易举地看到了沈商年。 那头白毛实在是惹眼。 她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而是站在盆栽后,远远欣赏了一下这人的颜值。 没见面前,季明西听说他染了个白毛,已经能想象出会丑成什么样子了。 这样发色离开了滤镜,普遍会把人变丑,丑人则是丑上加丑。 面前这个,倒是真的帅,对人类眼睛十分友好的那种帅。 瞧瞧这卧蚕,这长睫毛,这高挺的鼻子,这标致的唇珠…… 季明西忍不住摇头。 这次相亲,长辈倒是没有骗她。 沈商年喝了口水,面前的椅子被人拉开。 女生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连衣裙,裙子完美地衬托出了女性曲线,腰细长腿,短发利落,单眼皮,眼睛却不小,翘鼻红唇。 “你本人很帅。” 季明西大大方方夸赞道。 沈商年万万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么一句话,他愣了两秒,礼貌回应道:“你也很漂亮。” “谢谢。”季明西问,“点菜了吗?” “没。”沈商年伸手招来服务员,“菜单给这位女士。” “好的。”服务员把菜饭放在了季明西面前。 点完餐后,季明西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商年。 沈商年缓缓向后,靠着椅背,“能不能别看了?” 季明西“啊”了一声,迟钝地发现他有点害羞。 “这么纯情?”季明西问,“没谈过恋爱?” “没有。” “不应该啊,你长这么帅,怎么会没谈过恋爱?”季明西撑着下巴,凑近了些,“你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单纯不想谈。”沈商年说。 他上大学那会儿想跟他表白的女生倒是挺多的,但是沈商年一下课就窜没影了,根本抓不到他人。 听说是跑到隔壁学校找人去了。 他们上高中的时候,在一个班里,是同桌,对彼此的事情都知晓。 大学虽然是隔壁,但是距离与高中时相比,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沈商年占有欲很强,他担惊受怕,生怕陈之倦在大学时谈了个恋爱,或者找到了个知己。 后来陈之倦毕业了,他们俩吵架,不欢而散。 此后三年,沈商年心情很差劲,谁见了他都绕道走,生怕触霉头。 他根本没心思想男欢女爱的事情。 “不想谈?”季明西重复一遍,“那挺好的。” “哪里好?” “纯情。” 季明西笑盈盈地说,“姐姐就喜欢纯情小男生。” 沈商年抿着唇,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是被逼的……我不打算找对象,你要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季明西说,“我也是被逼的。” 沈商年愣了一下,“挺好。” 季明西勾了下唇,“我这人就是有点颜控,可能吓到你了。” 两人都开门见山,这顿称不上相亲饭的饭还算融洽。 吃过餐后甜点后,季明西擦擦嘴,说:“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先说什么忙。”沈商年抽了张纸,擦了擦指尖的水。 季明西:“这次相亲呢,你就回去跟长辈说,咱俩对彼此挺满意的,还需要再接触接触,这样我爸妈就不会再逼着我相亲了,你估计也能轻松些。” 沈商年思考片刻,同意了。 季明西说:“其实我刚跟男朋友分手没多久,他家里条件挺普通的,父亲是个医生,母亲是个家庭主妇,我爸妈看不上他的家庭,于是勒令我们俩分手。” 沈商年倒是没想到她这人看着挺洒脱凌厉的,身上还有这么个爱情故事。 他沉思半天,憋出一句安慰的话:“没事,下一个更好。” “噗——”季明西大笑两声,“你真可爱。” 沈商年喝了口水,看着她笑。 季明西笑完了,揉了揉脸颊,说;“你该安慰的不是我,是你妹。” 沈商年放水杯的动作滞了一下,问:“她怎么了?” 季明西纳闷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她在和魏庭深谈恋爱吗?” 魏庭深? 这名字一出来,沈商年忽然想到了他毕业那年暑假,他回家拿东西的时候,家里客厅站着一个高瘦的少年。 对方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长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清清爽爽,像是一棵挺拔的松树,稚嫩又酸涩的感觉。 家里没有别的人,只有沈明祈一个人。 沈明祈坐在沙发上,她那时候刚上高中,扎着一个高挑的马尾,穿着百褶裙,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少年。 沈商年第一反应就是:“你又欺负人了?” 沈明祈瞪他一眼:“找你的卷卷哥哥去,少管我的事情。” “切。”沈商年冷哼了声。 他拎着东西出门时,隐隐听见沈明祈跟个皇帝一样,吩咐道:“下次出门玩,要跟我说,不然我会不高兴。” 魏庭深和沈明祈同岁,是保姆的儿子,家里比较穷,因为学习成绩实在是好,沈敬德心疼人才,所以经常接济他,甚至让他跟沈明祈上同一个高中。 “不知道。”沈商年摇了摇头。 季明西叹口气,说:“你妹的路可比我辛苦多了。” 众所周知,沈家三个孩子,徐时鹿是沈夫人跟前夫的孩子,沈商年又是出了名的纨绔,沈家未来的产业毫无疑问要交给沈明祈手里。 圈里倒是有人瞧不起沈明祈是个女孩,但是她的履历又实在优秀,北城市那一届高考最高分,拉了第二名十五分,相貌出色,实力强大,根本不输男孩。 瞧不起的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责任越大,就越不自由。 沈明祈的婚事,由利益决定。 是谁都不会是一个清贫的保姆儿子。 这顿饭结束后,沈商年越想越觉得季明西说的话有道理。 所以他想了想,给沈明祈发了个两百块红包。 沈明祈隔了两分钟,回了一个问号:【?】 沈商年懒懒敲着字:【心疼你。】 沈明祈:【有病就去医院治。】 沈商年:【你个傻鸟。】 沈明祈:【我是傻鸟,你就是傻逼。】 沈商年把手机丢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他心想。 活该。 第34章 受气了吗 第二天晚上是除夕夜。 沈商年在沈家匆匆吃了顿饭。 饭桌上,沈军和善问道:“你和季家那姑娘相处得怎么样?” 沈商年面不改色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正在接触,想多了解了解。” “那就好。”沈军心满意足。 沈敬德思忖片刻,“正好跟季家有个合作要谈,这下也方便了些。” 桌上气氛越发融洽,徐时鹿眼珠子一翻,说:“妈,之倦哥哥明天会来拜年吗?” 徐若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肯定要去的。” 徐时鹿又笑盈盈地问:“我听陈阿姨说,他前不久去相亲了,结果怎么样啊?” 眼角余光里,沈商年的手如同徐时鹿预料的那样,顿了一下。 徐时鹿满足地勾起了唇角。 徐若颜说:“你提醒我了,明天正好去问问。” 她喝了口水,看了一眼盯着手机看的沈明祈。 家里有暖气,沈明祈上身穿着一件薄薄的小吊带,长发松松垮垮扎成了低马尾,侧颜十分漂亮。 徐若颜慢慢悠悠道:“其实之倦年纪也正好,比咱们明祈大不了几岁,这两人倒是挺配的……” “噗——”沈明祈原本正在喝水,一口喷了出来。 她左手边坐着的沈商年连忙后退了些。 右手边的沈敬德则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薄背,“哎呦,这是怎么了?” 沈明祈没好气道:“妈,你下次不要乱点鸳鸯谱,你还是赶紧给我哥找对象吧。” 眼看着引火烧身,徐时鹿连忙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视线又转到了他身上。 徐若颜摸了摸他的头,说:“还是你高中喜欢的那个女孩?” “嗯。”徐时鹿有点羞涩地点了点头。 徐若颜:“小鹿,你要大胆跟人家表白啊,你不表白,人家不知道,你暗恋再久也没用,万一人家也喜欢你呢?” 徐时鹿唇角上扬:“放心吧,妈妈。” 一片安静中,沈明祈冷嗤一声。 沈商年心不在焉地吃完饭,等十一点时,江知熬不住了。 他先送了江知回家,自己才开回公寓。 一出电梯,走廊的光亮了起来,照亮了靠在墙上那人的身形。 黑色短袄,敞着怀,内搭是一件白色卫衣,下身一件垂感极好的黑色牛仔裤,牛仔裤的膝盖处刺着一串英文字母,估计是品牌logo。 那人听见动静,直起身,目光静静看了过来。 沈商年臭着一张脸:“你怎么来了?” 陈之倦抬起手腕,晃了晃手里的包装盒:“给你带了饺子,你最喜欢的韭菜虾仁。” 沈商年垂着脑袋,冷淡地“哦”了一声。 他径直打开门,问:“你不是知道密码吗?为什么不进来?” 陈之倦说:“站在外面等也是一样的。” 两人换了鞋,沈商年把车钥匙往玄关口一扔。 动静有点响,陈之倦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从这个动静中,猜测出了某人估计心情不好。 他把饺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包装盒,里面的饺子依旧热气腾腾的。 沈商年往沙发里一坐,也不说话,就抱着胳膊不阴不阳,不冷不热地看着他。 陈之倦淡定地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双筷子,找了一个醋碟倒了点醋,放在桌子边。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小凳子上,回头看着沈商年。 “在沈家受气了?” 沈商年没吭声。 陈之倦懂了,是生他的气了。 虽然不知道他这几天认真上班又怎么惹到小少爷了,他依然耐着性子问:“我做错事情了?” “没做错。”沈商年否认。 陈之倦太了解他了,他伸手拍了拍沈商年的膝盖,“说说吧,求求你。” 沈商年瞪着他,“你去相亲了?” 陈之倦表情不变:“没有,谁说的?” 沈商年:“那小绿茶。” 陈之倦问:“你信他还是信我?” “……信你……”沈商年盯着他看,“你真没去?” “没去。”陈之倦说,“我妈跟我提过一嘴,我就说我哥还没找对象呢。” 沈商年放下心来,“你哥之前不是谈了个小学老师吗?” “吹了。”陈之倦捏了捏他的手指,说,“人家嫌我哥忙,没情趣,像是在谈异国恋。” 沈商年没忍住笑了一声。 陈之倦说:“好了,洗手吃饭。” 他不用想都知道,沈商年在家里肯定就是应付应付吃几口,肯定还饿着肚子。 只是他在国外的那三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饿着睡着的。 沈商年洗完手,拿着筷子夹起一个圆滚滚雪白的饺子,吃了一口。 还是以前的味道。 吃完半盒饺子后,沈商年起身去漱口,含着一颗薄荷糖出来。 客厅里,陈之倦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电话已经到了尾声,他“嗯”了声,说:“挂了。” 等他放下手机后,沈商年才问:“谁啊?” 陈之倦说:“我妈。” 沈商年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说:“怎么了?” 陈之倦:“先是把我臭骂一顿,说我吃饭吃到一半溜了,又说她今晚熬夜打麻将,让我别回来了。” 沈商年“哦”了一声,把湿漉漉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坐在陈之倦另一边,摸索着遥控器,翻出了春晚。 陈之倦盘腿坐着,他脱了外面那件短袄,就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卫衣是连帽款。 他靠着沙发背,“你什么时候喜欢看春晚了?” “听惯了,挺热闹的。”沈商年说。 陈之倦顿了一下,没有再问。 以往过年时,沈商年在家里吃过年夜饭,就会窜到陈家。 陈母爱打麻将,一到晚上就热热闹闹的,沈商年一开始不会打麻将,因为缺人硬着头皮顶上了。 他一般熬到凌晨三四点,就困得不行了。 陈之倦会拉着人往自己卧室引。 他卧室里有阿姨晒过的,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人睡在上面的时候,梦里都是香甜的。 陈之倦出国三年,回过几次家,但都不是春节回的。 每到国内除夕那天,几个留学生都会聚在一起,包饺子庆祝。 陈之倦在那一天,总是十分安静。 外面是连绵的雪,他坐在落地窗前静静看着雪。 偶尔他会给陈母打个电话。 陈母第一年在陈之倦的催促下,还喊着沈商年来家里过年。 但是沈商年拒绝了。 后来两年,沈商年都没去。 第35章 事事无虞 现在他大概能想象出来了。 一个从来不爱看春晚的人,此时习惯性地打开了春晚,只想听个热闹。 陈之倦喉结轻滚了下,他晃了晃手机,“打游戏吗?” 沈商年瞥他一眼:“陪你打几局。” “好。”陈之倦低头笑了一下。 沈商年打得正上头的时候,屏幕忽然一转,跳出了新年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陈之倦扯了扯他的耳垂,说,“红包在我外套里,你去自己去拿。” 沈商年踩着拖鞋,一边打一边走向门口悬挂的衣杆上,陈之倦那件短袄就挂在上面。 沈商年站着打了一会儿,他这把玩的是小乔,团战第一个被切死。 被切死后,他放下手机,瞄了一眼正在认真操作地陈之倦。 沈商年摸了摸他外套里的口袋,左边那个没有摸到,在右边口袋里。 口袋比较深,沈商年从里面抽出了一个红包,里面是厚厚一叠钞票,目测得在一两千上。 具体数额沈商年没兴趣数,他打开了另外一张小纸条。 依旧是鬼画符般的字迹。 他艰难地辨认了一下。 ——新的一年,事事无虞,夜夜好梦。 沈商年合上小纸条,默默塞进了手机壳里。 他重新回到沙发上,一边看人就扔扇子,一边问:“你塞了多少钱?” “你今年多大?”陈之倦问。 沈商年不高兴地看他:“你不知道我多少岁?” “里面塞了两千六。”陈之倦好笑地看着他,“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行吧。”沈商年又被哄好了。 打完这把游戏,新的年限皮肤都上线了。 沈少爷宣布不打了,他需要买皮肤抽皮肤了。 陈之倦有家不能回,所以今天晚上善良的沈少爷又收留了他一晚。 陈之倦三点就困了,盖着被子睡着了。 沈商年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默默抠下了手机壳。 旁边开着一盏小灯,借着那勉强还算明亮的光,沈商年展开小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 陈之倦每年过年都会给他塞红包,里面都会有一张小纸条。 六年级上学期的那个寒假,沈商年收到的是:新的一年,升学快乐。 初三上学期的那个寒假,沈商年收到的是:新的一年,要开心长大。 高三上学期的那个寒假,沈商年收到的是:新的一年,甚至未来很多年,我都会在。 大一:岁岁平安,永远开心。 大二:山高有路,水深有舟。 大三:年年胜意,岁岁欢愉。 大四:不要再长大了。 后来都没有再收到,他们没有了联系。 沈商年每年都会留下这张小纸条,折成五角星,攒在一个玻璃瓶里。 他动作小心地下床,踩着拖鞋,去了隔壁的书房。 沈商年平日里也不工作也不学习,书房里都是他以前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课本。 他从书柜里拿出一个玻璃瓶,他把新收到的这张小纸条裁剪成适合折星星的长度宽度,裁剪好后,他试探性折叠了下。 一时间竟然有些忘记怎么折了。 他反复拆开,又重新折,花了五分钟才折好。 折好后,沈商年心满意足地把星星塞进玻璃瓶里。 他关上灯,重新回到了卧室。 - 陈之倦醒来时,卧室里一片漆黑。 沈商年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沈商年这卧室里的遮光窗帘实在是太管用了,真分不清是黑天白夜。 他在枕头下面摸了半天,找到手机后,小心打开,是下午两点半。 他今天是夜班,下午六点开始上,明天八点交班。 陈之倦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看了看一些手术视频。 最后实在是躺不下了,眼看着沈商年一睡不起的架势,他最后从地毯上捡起裤子卫衣,走到客厅里穿。 陈之倦留了张小纸条,出门上班了。 沈商年睡醒时,是晚上六点。 卧室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沈商年顿时清醒了些,他拉开床头柜的台灯,环视一圈,踩着拖鞋出去,成功在桌子上找到了小纸条。 ——夜班,先走了。 陈医生大忙人。 沈商年不屑地放下小纸条,准备联系他另一个好朋友。 打开微信,沈商年这才发现孙鹤炀今年竟然没有踩点给他发新年祝福。 虽然这次他也因为陈之倦的红包,而忘了给孙鹤炀发。 但是沈商年一向是个双标的性子,他立马给孙鹤炀打了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气势汹汹:“孙鹤炀,你是不是睡在哪个温柔乡了?昨天晚上竟然没有给我发祝福……” “不好意思,他在洗澡。” 清冷陌生的男声打断了沈商年的指责。 沈商年一秒变成了哑巴。 “不好意思,打错了。” 沈商年飞快挂断了电话。 他一向不喜欢给号码打备注,只照着记忆又输了一遍号码。 接通后,依旧是那道清冷的声音:“你好,他还在洗澡。” “不是。”沈商年问,“你谁啊?” “孙鹤炀的好朋友。” 沈商年感觉自己还在做梦,他揉了揉脸颊,勉强清醒了些:“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好朋友呢?” 电话那头:“你跟他什么关系?” “好朋友关系。”沈商年语气加重,“从小一起长大,我甚至见过他不穿裤子的样子。” “哦。”那人悠闲回答,“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关系好不代表现在关系好,你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也正常。” 沈商年:“……” 他有点不确定地问:“你是在跟我炫耀吗?” 那人沉默两秒。 电话那天又响起了孙鹤炀的声音,“谁的电话?” “一个备注难哄小公主的人。”语气隐隐带着点不爽。 孙鹤炀跑过来接过手机,“年哥有什么事吗?” 沈商年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难哄小公主是什么鬼?” 孙鹤炀心虚:“你听错了。” “错你大爷。”沈商年说,“你完蛋了。” 这话落下,沈商年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孙鹤炀家里。 孙鹤炀穿着睡衣,怔怔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他捂住了头,“完蛋啦,小公主生气了。” 谢京亦穿着衬衣西装裤,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看着他,语气冷嘲:“小公主,这称呼够亲密的。” 孙鹤炀瞪着他:“你怎么惹他了?你知道他有多难哄吗?” “他难不难哄我不知道。”谢京亦嗤笑了声,“反正我很难哄。” 孙鹤炀:“不是,大哥,你跟他赌什么气啊?他脾气不好。” “我脾气就很好了?”谢京亦问。 孙鹤炀说:“难道不是吗?你可是高材生,经营那么大一个公司,有涵养有礼貌,情商高,又温柔,肯定脾气好啊。” 这一顶顶高帽子戴下来,谢京亦眉眼融化了些。 “这小公主是你那个发小吗?” “对。” 孙鹤炀倒了杯水,他昨天晚上吃过年夜饭就跑去酒吧鬼混了,正好遇到谢京亦。 谢京亦喝多了,孙鹤炀就把人带回了自己家。 将就睡了一晚,两人身上酒味都重,孙鹤炀家里只有一个浴室,谢京亦先洗,孙鹤炀后洗的。 谢京亦撑着脑袋:“为什么备注难哄小公主?” 孙鹤炀缩了缩脖子:“他脾气很差。” “这倒是实话。”谢京亦点了一下头。 一抬眼才发现孙鹤炀正瞪着他。 谢京亦:“?” “怎么了?” 孙鹤炀说:“只有我和倦哥能说他脾气差。” 谢京亦:“你这也忒霸道了些。” 孙鹤炀:“道歉。” “好,我道歉。”谢京亦从善如流。 孙鹤炀这才满意。 第36章 及时止损 沈商年在家生了会儿闷气,鉴于某人大年初一还要上夜班。 沈商年又提前联系私厨打包了一碗馄饨带去医院。 这次他熟门熟路去了科室。 里面却没见到陈之倦的影子,只有一个身形清瘦,面容白皙的年轻医生站在电脑桌前。 “什么事?” 年轻医生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瞥见沈商年的时候,唇瓣轻抿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沈商年:“……你认识我?” “嗯。”唐文说,“上一次见你是在火锅店,第一次见是在二楼电梯里。” 沈商年被他这么一提醒,勉强想起来了。 他有些错愕:“记这么清楚?” 唐文弯唇笑笑:“跟陈之倦有关的事情,我记得一向很清楚。” 沈商年原地站了两秒,问:“陈之倦呢?” “急诊室。”唐文说,“门诊楼一楼。” “谢谢。”沈商年道完谢,拎着馄饨走了。 急诊科现在有些忙。 沈商年站在走廊外面,里面的人穿着白大褂或者护士服,忙忙碌碌。 他无所事事地站在外面。 隔着一扇门,像是两个世界。 大概又等了十分钟,陈之倦从侧边一个房间走出来,他边摘口罩边往外走,眼神淡淡的,出了急诊科的大门时,他略过沈商年往前走。 走了大概两步,忽然停住。 他又走回来,眼里带着点惊喜:“你怎么来了?” 沈商年晃晃手机,“给你送馄饨。” 陈之倦:“你吃了吗?” 沈商年:“吃了。” 陈之倦这会儿忙完了,他找了个小休息间吃馄饨。 沈商年坐在旁边,盯着他看,忽然问:“你们科室那位大夫叫什么?” 陈之倦想了一下,“唐文,唐宋的唐,文字的文。” 沈商年:“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陈之倦咬着筷子,“查岗?” “我就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沈商年别过头。 陈之倦看着他的侧脸,笑了笑,“本科不是一个学校,国外认识的。” 沈商年:“关系很好吗?” 陈之倦:“还行,普通同事。” 沈商年拧着眉头,“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对你有点不对劲。” 陈之倦筷子一停,“哪里不对劲?” 沈商年想了许久,他很难准确地形容出来,“他可能想取代我的位置,成为你最好的朋友。” 陈之倦唇角冷漠地扯起一点弧度,“太厉害了。” 沈商年:“什么意思?” “夸少爷你厉害啊,一眼就看出来了。”陈之倦低头吃馄饨。 沈商年盯着他,隐隐觉得这人在阴阳怪气,但是他也没说错话,陈之倦也没有阴阳怪气的理由。 吃完馄饨,陈之倦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慢条斯理地问:“你今天下午生气了?” 沈商年愣了一下;“孙鹤炀跟你说的?” “嗯。”陈之倦应了一声,“他怎么惹到你了?” “他给我的备注很难听。” 陈之倦好奇:“多难听能把你气成这样?” 沈商年:“我说不出口。” 既然这个说不出口,陈之倦又去问孙鹤炀。 孙鹤炀二话不说发来了一张截图。 陈之倦扫了一眼,唇边带着点笑。 沈商年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什么?” 陈之倦说:“这不挺可爱的嘛?” 沈商年抱着胳膊,冷冷道:“等会让你跟他一块去黑名单。” 沈商年正要走。 衣摆忽然被人抓住,他顿了一下,低头看去。 陈医生穿着干干净净的白大褂,坐在小凳子上,刚刚在走廊里一副淡漠疏离的样子,此时却拽着他的衣服,看着有几分乖巧,“这是他的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商年板着脸:“那你笑什么?” “我下次不笑了。”陈之倦顺坡就爬。 沈商年拍开他的手,“勉强原谅你一次。” 陈之倦满意了,收回手。 吃过饭,两人回了骨科科室。 唐文正在泡咖啡,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味。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杯子问:“要喝吗?” “不了。”陈之倦拒绝。 他拖出一张旋转椅让沈商年坐着。 科室没有固定工位,一般哪里有空坐哪里,中间有一张会议桌,此时堆着几个病历本。 唐文正在翻看。 他翻到一页,忽然喊道:“倦哥。” “嗯?”陈之倦正在看电脑。 唐文站起身,拿着病历本主动凑到他身边:“你看看32号床,他今天忽然说疼……” 沈商年听了几句,根本听不懂,他又兴致缺缺地坐在一边埋头玩手机。 陈之倦简单跟他聊完。 唐文抱着病历本回到会议桌时,瞥见了沈商年屏幕。 他正在打游戏。 “小帅哥。”唐文笑眯眯提醒,“我们科室里不让打游戏。” “……哦。”沈商年下意识关上了手机,“抱歉。” “唐文。”陈之倦沉声开口。 唐文无辜地看着他,“这是科里规定啊,抓到了要罚钱的、” 他确实没说错,科室里不准打游戏玩手机,抓到了是要罚钱。 但是沈商年也不是医生,而且现在是夜班。 夜班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文这是存心的。 陈之倦拽着沈商年的袖子,面无表情道:“走,我送你去停车场。” 沈商年看了一眼表情难看的唐文,心情很好地勾起唇,任由陈之倦拉着他的手腕。 一路安安静静到了停车场。 陈之倦说:“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去你那里。” 沈商年在他即将松开手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拇指,“你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陈之倦垂眼看他,他逆着光,眉眼藏在阴影里。 “知道谁对你最好了吧。”沈商年臭屁道。 陈之倦看着他等待夸奖的样子。 忽然有点想笑。 他戳了戳他的脑门:“知道,是沈年年同学。”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心想,你懂什么。 你永远都不会懂唐文为什么会找你麻烦。 你也永远都不会懂,我在想什么。 陈之倦回到科室里,一言不发地坐在电脑继续敲字。 唐文打量一眼他的神情,忽地开口:“爱上直男,没有好结果的。” 陈之倦动作没停,清脆的键盘声在办公室里响起。 唐文说:“他是长得挺帅的,但是一看就太直了。” “唐文。” 键盘声停住,陈之倦说,“他是不是直男,我是不是喜欢他,都跟你没关系。” “你表现得挺明显的,但是一直没有表白,我也不好说点什么。” “我现在明确地跟你说,我不喜欢你,少插手我的事情。” “下次你再找事,我不会留情。” 唐文脸上的笑容瞬间散了。 其实他一直知道陈之倦心里是有人的。 在国外过节的时候,陈之倦总是会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他很少喝酒,清醒的沉沦却比任何醉酒都显得痛苦。 直到去年圣诞节,他喝多了,安安静静坐在落地窗前。 唐文凑过去,问他在干嘛。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唐文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陈之倦忽然开口:“我很想他。” 陈之倦这人是个标准的淡人,学习上不卷,游刃有余却次次第一,也从来不跟别人生气。 唐文经常借着问题接近他,可是每一次陈之倦都只是单纯给他解答,解答完了就没有然后了。 唐文一直都挺好奇的。 好奇这样的人会喜欢上什么人,甚至隔着空间念念不忘。 直到今日,他都不知道陈之倦看上沈商年什么了。 脸倒是长得好,但是整个人一看就很肤浅。 唐文想不明白,却是第一次看到陈之倦这么明显地露出他的锋芒。 他挂不住面子,“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心里清楚。” “他是个直男,你这么护着他有什么用吗?”唐文带着点报复心。 陈之倦抿着唇:“没什么用,他是直是弯,我都会对他好。” “好?”唐文嗤笑了声,“人家最后是要娶老婆生孩子的,你对他好,他老婆接受吗?” 陈之倦没吭声。 唐文看着他握紧鼠标的手,手背浮起青筋,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多稀奇啊。 以前这人的情绪像是一面平湖,他用尽全力都看不到一点波澜。 此时,他轻而易举地发现,湖面起了波折。 “他未来的老婆能接受自己的老公身边有一个觊觎他,默默暗恋的兄弟吗?” 陈之倦喉结滚了一下,“这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唐文笑笑:“及时止损吧。” “远离他,对你们俩都好。” 第37章 别跟别人 第二天,沈商年醒来时,是中午十点。 卧室里安安静静,他怔了一下,拉开台灯,没找到陈之倦的影子上,他踩着拖鞋又去客厅里找。 客厅和昨天晚上相比,没什么变化。 陈之倦没来。 骗子。 沈商年原地站了几秒,回到卧室找到手机,他点开陈之倦的微信,准备视频通话轰炸的时候,瞥见最上方的时间。 10:41。 早上八点才下夜班。 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下,沈商年又臭着脸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他刚准备去客厅倒水,手机响了起来。 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结果是孙鹤炀打来的电话。 沈商年唇角弧度绷直,肉眼可见得不开心,语气也不怎么好:“什么事?” 孙鹤炀听上去心情还挺好的:“出来打牌。” “组好局了?”沈商年问。 “肯定啊。”孙鹤炀语气调侃,“要是没有提前组好局,我怎么敢找沈大少爷呢?” 沈商年换上衣服拎着车钥匙出门了。 打了一下午牌,沈少爷牌技烂,输了个底朝天。 孙鹤炀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等人都散了后,孙鹤炀嘀嘀咕咕道:“下次找几个笨的来。” 沈商年淡淡嘲讽:“比你笨的估计是找不到了,建议直接去养猪场拉几头猪来陪你打。” 孙鹤炀瞪他,“你今天下午是怎么了?发一下午神经了,老怼人。” 沈商年避而不答:“没怎么。” 包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烟味和各种香水味糅在一起。 沈商年受不了这个味,起身去开窗。 打开窗户的那一瞬,湿冷的空气钻了进来,外面不知道何时下了雪,是今年的初雪。 飘飘洒洒,下得很大,窗外是露天花园,花园此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 “下雪了。”沈商年说。 “嗯?”孙鹤炀惊喜地跑过来,“我还以为今年不会下了呢。” 孙鹤炀平日里酷爱在朋友圈里发自拍,此时他把沈商年赶到了沙发上,自己拉开窗帘,站在窗户前自拍,不停地换角度。 沈商年懒得搭理他,他也不看手机,就抱着胳膊靠着沙发发呆。 直到手机响起来来电铃声。 他才直起身,屈尊降贵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人显示:卷卷。 沈商年僵立两秒,重新靠了回去,他也不接听,就静静等着电话铃声自动挂断。 铃声停止后,下一秒陈之倦又打来了第二个电话。 沈商年等了十秒,才接听,语气淡淡的:“什么事?” 围观了全程的孙鹤炀:“……” 他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人毛病是真不少。 “你现在在家吗?”陈之倦大概是刚睡醒,声音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低哑。 “不在。”沈商年言简意赅。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沈商年问。 “也没怎么。”陈之倦解释道,“昨天晚上太忙了,今天早上直接回家睡了,忘记跟你说一声。” “嗯。”沈商年说,“你不用解释,我也不是很在意。” 陈之倦沉默两秒:“好。” 他沉默着,沈商年心情更差劲,清清嗓子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电话那头声音很轻:“没有。” “那就挂了,耽误我和别人看雪。”沈商年语气凶巴巴的。 “……你和谁看雪?”陈之倦问。 沈商年:“好朋友。” “孙鹤炀?” “不是。” 陈之倦又沉默了下,说:“你生气了?” “没生气。”沈商年像是没明白过来,“我能生什么气?你回家睡觉很正常啊。” 陈之倦:“不是我,也不是孙鹤炀,你还有别的好朋友吗?” “瞧不起谁呢。”沈商年哼笑了声,“我好朋友很多啊,是你出国后交的,你不认识也正常。” 他们认识太久了,即使分开三年,依旧知道说什么话最能让对方疼。 沈商年初二那个暑假摔断了腿,打着厚厚石膏,坐了一个学期的轮椅。 期间一直都是陈之倦帮他推。 临近国庆假的某个周五下午,陈之倦临时被叫去开会,关于下周的竞赛具体事宜。 直到下课他还没回来。 沈商年坐不住了,他本身就不爱学习,一下课就想回到校外租的公寓里打游戏。 班长是一个很热心的性子,见陈之倦没有回来,非常体贴地问沈商年需不需要他帮忙推出去。 沈商年太想回去打游戏了,立马点头答应,又默默写了一张小纸条,放在陈之倦桌子上。 会议结束后,比放学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陈之倦第一个出了会议室。 少年人身形初长成,单薄却又高瘦,学校的校服是经典的蓝白色,他两边校服袖子高高撸起,校服洗得干干净净,满是皂粉味。 他步履匆匆,教导主任还在后面跟人调侃他急着结婚。 陈之倦回到教室时,里面空无一人,多数桌子甚至都空了。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沈商年不爱学习,又爱搞小动作,所有的书都堆到桌面上,陈之倦的桌面则是干干净净,只放着一支笔和一本习题。 两个桌子对比鲜明,陈之倦一眼就看到了习题册上的小纸条。 ——卷卷,我先走了哦,我想回去打游戏。 陈之倦双手杵着桌面,站了许久。 窗外红黄晚霞映着残阳,光掠进来,照在少年的肩头上,像是成熟的柿子所酿成的酱。 他在光线里沉默许久,最后面无表情地撕碎了那张小纸条。 陈之倦和沈商年上的这个初中离家比较远,所以租了校外的一套公寓。 陈之倦回到公寓时,沈商年正躺在沙发里打游戏。 他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t恤,屋里空调温度很低。 听见动静,他抬头看过来,热情回应:“回来啦?” 陈之倦默不作声地走到桌边,拿起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彼时沈商年正好阵亡,手机黑屏,他抬头看着陈之倦。 他的表情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但是沈商年能看出来,他不高兴了。 他想了想,很直球地问:“我没有等你,你生气了吗?” 陈之倦抓起电视遥控器,一直换台,“没有。” “还没有呢?”沈商年噘着嘴,表情略有些扭曲,阴阳怪气,“没有,没有,我没有生气。” 陈之倦盯着前方的电视,任由他阴阳怪气,依旧保持沉默。 沈商年抿了一下唇,“你要是生气的话,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我不喜欢你沉着脸生气不说话的样子。” “像是在无视我。” 无视他的话,无视他的请求,甚至无视他整个人。 陈之倦忽地放下了遥控器,他侧头看了一眼沈商年。 后者正皱着眉头,有点无措地抓住了抱枕。 陈之倦从他怀里抽出了抱枕,顺势抓住了他清瘦的手腕。 他一字一句,声音薄凉,与温热的指腹形成了鲜明对比:“下次不要再跟别人走了。” 第38章 吃草莓吗 沈商年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尤其是对陈之倦。 然而陈之倦看上去总是万事不过心的淡人模样,他对沈商年的占有欲却一点不输于沈商年对他的。 两个人之间无论是什么感情,多多少少都会有占有欲。 占有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两人之间的占有欲不对等。 不对等就会不甘心,会难过,对等才能长久平稳。 陈之倦沉默许久:“那你好好看雪。” 他挂了电话。 沈商年心情郁郁地靠在沙发上。 对面的孙鹤炀笑得比菊花还灿烂。 他不爽发问:“你笑什么?” 孙鹤炀乐滋滋道:“我刚刚发的朋友圈,有人夸我特别帅,应该出道当小鲜肉。” 沈商年:“……谁啊?建议去眼科挂个号。” 孙鹤炀脸上笑容消失:“今天晚上你自己去吃饭吧,我不和你一起吃了,万一你被自己嘴毒死了,我正好摆脱嫌疑。” 沈商年:“……” 话是这么说着,两人还是一起吃了顿晚饭,在常去的一家私厨里。 吃完饭,各回各家。 一顿饭的时间,外面的雪愈发大了,路上甚至攒了一层薄薄的霜白。 沈商年抵达小区时,小区门口两边依然有卖烤红薯和冰糖葫芦的。 寒风簌簌中,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跑车停在了路边。 沈商年平日里出门衣服都穿得很薄,因为他从家里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上车,到目的地继续坐电梯。 一整个流程其实不冷。 所以一件卫衣一条加绒牛仔裤刚刚好。 此时沈商年推开车门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冷意袭击了他。 他咬了一下嘴里的嫩肉,才勉强保持住面上的平静,不至龇牙咧嘴。 草。 好特么冷。 不远处的水果摊,有人正在挑草莓,身形瘦高,手指冷白青筋蜿蜒,与红彤彤的草莓互相映衬。 沈商年走过去,站在他旁边问:“你怎么来了?” 陈之倦答非所问:“这些够你吃的吗?” 沈商年下意识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小筐,零零散散十几颗草莓,虽然不多,但是颗颗红润饱满。 “你怎么来我家小区门口了?” 沈商年也答非所问。 “哄你。”陈之倦表情自然道。 沈商年静了几秒,说:“太少了。” 陈之倦垂着眼,唇角很轻地勾了起来,“收到。” 沈商年脾气大,但是很好哄。 就在刚刚开车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思考把陈之倦的微信拉黑或者删除,哪一个更好一点。 这会儿陈之倦主动来了,还精心挑了一小筐草莓。 他心里的火又散了。 回到家后,陈之倦换了鞋,脱下外套主动去厨房洗草莓。 而沈商年则是裹着毯子,浑身快冻成冰块了。 他直勾勾盯着前方的电视,心不在焉地想,陈之倦怎么来了。 刚刚在电话里,他话都说的那么难听了,陈之倦如果真把他当成最好朋友的话,现在肯定生着气,不可能来找他。 除非,陈之倦现在根本不在乎他跟谁玩,跟谁玩得比较好。 陈之倦很快捧着一盘洗得干干净净的草莓出来。 沈商年坐在沙发上,捏了捏毯子,问:“你怎么来了?” 陈之倦放下草莓,有点哭笑不得;“你这个问题已经问了三遍了。” 沈商年抿着唇,“你真不懂我的意思吗?” “我一开始有点生气。”陈之倦顿了一下。 沈商年眸光落在他身上。 陈之倦继续说:“但是前不久刷到了孙鹤炀的朋友圈。” “嗯?” 这话题转得太快,沈商年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平日里很少刷朋友圈,今天下午孙鹤炀发了朋友圈,他也没当回事。 沈商年迅速摸出手机,点开了朋友圈。 他微信好友多,朋友圈也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沈商年又火速退出来,从列表点开孙鹤炀的头像。 他新发的朋友圈文案迷之文艺做作。 ——下雪了,谁来和我共白头。 下面是孙鹤炀的怼脸九宫格。 沈商年翻了翻,成功在第五张,第七张,第八张的边边角角发现了他的身影。 别人或许认不出来,但是陈之倦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他。 他闭了闭眼睛,后知后觉的尴尬涌上心头。 猪队友。 孙鹤炀连猪都不如。 陈之倦也不打算放过他,慢慢悠悠地问:“孙鹤炀什么时候改名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商年闭眼三秒,睁眼,起身掐了一下陈之倦的脖子,“别说话了。” 陈之倦见好就收。 接下来的时候,陈之倦在看综艺。 而沈商年一边吃草莓,一边对着孙鹤炀的聊天框疯狂输出。 他想到什么骂什么,噼里啪啦打字。 孙鹤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没有回。 沈商年一肚子火气无处可发。 他恶狠狠吃草莓,用虎牙狠狠戳破草莓,酸甜的汁水溢了出来。 一盘草莓吃光后,孙鹤炀回了。 沈商年点开一看,是一条很短的语音。 他点开。 “不好意思,他在忙。” 声音很熟悉,但是并不是孙鹤炀的声音。 沈商年陷入沉默。 下面又发了一条语音。 “能不能别骂他了,他脸皮比较薄,实在不行你就骂我吧。” 陈之倦纳闷地看了过来,“谁啊?” 沈商年没回答,面无表情地从陈之倦手里夺过遥控器,把电视暂停。 他发了一条语音:“死绿茶。” 语音发送成功后,沈商年才回答陈之倦刚刚的问题。 “孙鹤炀新交的朋友,太茶了。” 陈之倦很轻地挑了一下眉,若有所思。 沈商年那条语音发出去后,对面发了一条文字消息。 ——对不起,让你生气了,我很抱歉qaq。 沈商年:“……” 第39章 喜欢男生 孙鹤炀发誓,他只是去洗手间洗了一个手。 回来的时候,谢京亦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 而沈商年隔着手机,阴恻恻抛给了他一个选择:“我和他,你只能跟一个人玩,选一个,另一个就要绝交。” 孙鹤炀:“???你被夺舍了?” 他看向谢京亦。 谢总依旧是衬衫配西裤的经典搭配,他抱着胳膊,表情无奈又无辜:“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我这个人不讨人喜欢吧。” 他声音不大不小,难掩失落,却稳稳传到了沈商年耳朵里,“毕竟我一直都交不到什么好朋友,你是我第一个好朋友……我知道你和他玩得好,时间也比我久,你选他吧,我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没有朋友的生活了。” 沈商年气到翻白眼:“你个死绿茶……” “年年。”孙鹤炀见不得平日里高高在上执掌一切的谢总脸上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沉着声音开口,“他挺可怜的了,你别这么说他。” 沈商年气得砸了一下沙发,“我就要说,你能不能看看聊天记录,是他在找事!!!” 孙鹤炀翻看了一下聊天记录。 谢京亦这话确实是有点茶茶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谢京亦这种老古董知道什么叫绿茶吗? 孙鹤炀问他:“你知道什么是绿茶吗?” “嗯?”谢京亦疑惑地看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啊,我家里还有两盒上好的绿茶,你要吗?” “我不要。” 孙鹤炀去了阳台那边,背过身,小声哄沈商年,“你看见了吧?他都不知道绿茶是什么意思,非常单纯,怎么可能茶呢?” 谢京亦耳力很好,他唇角控制不住地扬起,因为尽力遮掩自己的笑声,所以整个胸腔都在无声震动着。 沈商年目瞪口呆,“你这是什么逻辑?” 孙鹤炀振振有词,跟他解释:“他年纪比较大了,根本不知道绿茶是什么意思,他既然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又怎么可能茶呢?” 沙发上的某人听见第一句话的时候,唇角瞬间落了下去,笑容消失。 沈商年快吐血了:“你这是什么逻辑?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孙鹤炀:“你高考数学比我还低五分呢,有什么资格嘲讽我?” “不就比我多蒙对了一道选择题吗?”沈商年冷嗤了声,“有什么了不起的?” “对对对。”孙鹤炀说,“十二道选择题,你就蒙对了一个,大题填空一个不对,卷哥考了一百五,你考了五分,我起码还是两位数的成绩呢……” “你行。”沈商年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他径直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窝在沙发里抱着枕头生闷气。 陈之倦关上了电视,拍了拍他的脑袋,“别生气了,他逗你玩呢。” “不。”沈商年摇头,“我以后不会再跟他玩了,我要跟他绝交。” 陈之倦沉思两秒,说:“那好吧。” 正等着被顺毛的沈商年:“……?” 陈之倦抱着胳膊,很有兴致:“根据沈少爷的绝交流程,第一步就是删除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 他轻点下巴,“删吧。” 沈商年:“……” 他慢慢放下了手机,“我身上有烟味,我要去洗个澡。” 陈之倦阴阳怪气:“行,删我的时候这么干脆。” 沈商年心虚,拿着浴巾和睡衣匆匆进了卧室。 沈商年洗澡的时候喜欢先洗头,热水淋下来的时候,他慢吞吞揉着头发。 虽然他和陈之倦孙鹤炀都玩得很好。 但是这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孙鹤炀性格开朗外向,他跟谁都可以说几句话,从来都不缺朋友。 而沈商年和陈之倦,都有点交友困难。 他们俩都是那种警惕性高,很难让别人走入自己内心的人。 更何况,小时候孙鹤炀只是跟他们俩一起玩,玩累了就被保姆带回家了。 晚上和沈商年躺在同一张床上,给他读故事书,陪他聊天的人是陈之倦。 知道他在沈家受了欺负,拉着他的手回家的人,也是陈之倦。 他已经超出了友情的范围。 大概…… 大概已经变成了亲人。 孙鹤炀可以交很多朋友,做一些错事。 但是陈之倦不行。 沈商年把头发洗得香香的,又开始搓沐浴露,把身体也洗得香香的。 他换上睡衣回到客厅。 陈之倦冷冷淡淡瞥他一眼,说:“你手机响了好几声。” “哦。” 沈商年以为是孙鹤炀来道歉的,结果不是。 看清昵称的那一刻,他轻挑了一下眉梢。 是小西。 小西:【你明天有空吗?】 面对这个问题,大多数人都会反问一句怎么了。 沈商年:【有空。】 小西:【明天我们有同学聚会,我前男友也去,他要带新女友去,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沈商年:【去干嘛?】 小西:【打脸啊。】 沈商年:【……】 大概是他的表情有些无语,陈之倦瞥了一眼:“怎么了?” 沈商年下意识把手机往自己的方向偏转了一下。 他这个动作其实不明显,但是陈之倦正好在看他。 几秒的沉默后,陈之倦收回了视线。 沈商年有心想解释几句,可是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他不愿意透露小西的存在。 他和小西平日里很少联系,一般都是用来搪塞对方长辈的借口。 沈军和沈敬德还有江知自从知道他在和小西接触时,就没有再给他介绍其他相亲对象。 沈商年心不在焉地回:【行。】 当天晚上七点,陈之倦接到了陈慎的电话,说是陈父陈母飞机落地了,晚上回家吃个团圆饭。 陈之倦拎着外套走了。 他回到家时,陈慎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陈慎今年二十九,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戴着一个银框眼镜,斯文清俊,每根头发丝都透着矜贵。 他接手家里产业有三年了,本来就凌厉的气质在这三年的浸润下,越发润物细无声。 他头也不抬道:“妈刚才打电话,问我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陈之倦动作一顿,脱了外套,换上拖鞋。 陈慎说:“我说我现在不清楚,我找个时间去跟你打探打探,你现在想个理由,下次妈再问我的时候好用,毕竟我总不能跟她说,卷卷喜欢男生吧。” 第40章 汹涌思念 陈之倦去旁边的卫生间洗了个手,烘干后又出来了。 “说呗。”他表情不变,“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陈慎轻挑了一下眉梢:“确实不丢人,但是爸妈智商都挺正常的,猜不到你喜欢你的小竹马这件事情概率为零。” 很多时候,周围人都是没把脑子往同性恋那个方向想。 但凡轻轻一琢磨,是个人都能发现陈之倦对沈商年的好,超出了友情。 陈之倦顿了一下,从水果盘里挑了一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说:“你就说你不知道,没打听出来。” 陈慎:“行。” 陈父和陈母旅游回来,虽然长途飞机比较累,但是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陈母眼睛转了转,落在了陈之倦身上,语气轻柔:“卷卷。” 陈之倦很小的时候,头发有点自然卷,他是一个很好带的孩子,夜间很少哭闹,陈母给他取的小名就是卷卷。 陈之倦应了一声。 陈母笑呵呵道:“今年一过,就二十七岁了,也该找一个对象了。” 陈之倦祸水东引:“我哥马上三十了。” 陈慎筷子一顿,“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陈父笑着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 “你哥有喜欢的人了。”陈母说。 陈之倦诧异:“谁啊?” “林梦甜啊。”陈慎说,“我只爱林梦甜。” 林梦甜是一个小学老师,陈慎前女友。 陈之倦之前见过几次,“你俩不是分手了吗?” 陈慎:“只是分手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我现在正在努力挽回。” 陈之倦:“……” 陈母帮腔道:“就是,你哥起码还有着落了,你是一点着落都没有啊。” 陈之倦无奈了:“我年纪也不是很大啊,不用这么急着找对象。” “怎么不大?”陈母哼笑了声,“年年比你小几个月都相亲成功了,你还不急?” 这句话一出。 陈之倦有点没反应过来:“哪个年年?” 陈慎正在剥虾,一个没注意,虾壳划破了手上的一次性手套。 “还有几个年年?”陈母嗔怪,“你的小竹马啊。” 陈之倦沉默着,眉眼低敛下来,乌黑长睫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陈慎开口掺和:“妈,你是不是记错了?” “你妈现在只是退休了,不是脑子坏掉了,我怎么可能这种事情都记错呢。”陈母说,“年年相亲对象就是季家那个小孙女,明西。” 说得这么明显了,陈慎也不好再说什么。 吃完饭,陈慎跟陈父聊了几句公司的事情,算算时间,进了阳台。 阳台门一拉开,里面弥漫着淡淡的薄荷烟味。 这款烟味道辛辣,却醒神。 阳台里没开灯,客厅里的光照亮了一隅,陈之倦陷在半明半昧的阴影里。 他低头咬着根烟,火光明明灭灭。 阴影仿佛贪婪的深渊,吞没掉他半个身体,从分明的指骨,微微曲起的小臂,再到线条流畅的下颌。 陈慎知道,陈之倦平日里很少抽烟。 他抽烟抽得最凶的是高一那年暑假。 那时候陈父去国外开拓海外市场,陈母自然是陪着的。 家里弥漫着很浓的烟味。 但是陈慎没有任何的指责。 他不怪他。 春心初动而已,偏偏动的人不对,上前不敢,后退又不甘心。 情绪操控着人类。 “又偷我烟?”陈慎静了几秒,笑着问。 陈之倦声音有点哑:“烟钱给你转过去了。” 陈慎挑了挑眉梢,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真转了。 他拖过另一张椅子,坐上去,靠着椅背,盯着头顶的星空,说:“会不会是个误会?” “不是。” 陈之倦说。 沈商年这两天收到消息时,总会回避他。 他想过原因,但是都不太确定。 直到今天,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他相亲了,挺成功的。 怪不得呢。 陈之倦咬着烟头,舌尖抵在烟嘴处研磨许久,“挺好的。” “什么?” 陈慎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陈之倦取下烟,摁灭在一边的烟灰缸里,“我说挺好的,这是一件喜事。” 陈慎:“……” “你现在是正常的吗?” “正常啊。”陈之倦学着陈慎的样子,躺在躺椅上。 阳台上方是透明的玻璃,夜空漆黑,繁星少得可怜。 两兄弟小的时候就经常躺在这里,那时候星星特别多,如今抬头看过去,竟是看不到几颗。 “他是个直男,这辈子总要结婚生子的。” 陈之倦双手交叉抵在后脑勺,他语气很轻,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利刃,说出来一句就要落下一个伤口。 只不过这把利刃,只能伤害到他自己。 “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陈之倦说。 陈慎莫名不忍心:“你就没想过……掰弯他?” 良久的沉默,空气中的烟味彻底散去了。 陈之倦:“想过。” “然后呢?” “不舍得。” 这条路终归不是正道。 沈商年虽然看着脾气不太好,也不爱学习,行事嚣张。 但是他内心其实纯粹得像是一颗钻石。 只要夸一夸他,顺着毛好好哄哄,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很想得到别人的认可。 因为期望长久得不到满足,便装作不在意。 本来名声就不好,再背上同性恋的名声…… 陈之倦又怎么可能忍心。 “你不忍心?”陈慎重复一遍,“那你就甘心吗?” 甘心看着自己亲手牵着照顾长大的小竹马,跟别人结婚生子,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朋友都是阶段性的,少年时朋友最重要。 总是山盟海誓许愿日后赚了钱,成了一个大人,一定要在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 可是等长大了,成家立业了,重心都在家庭和孩子身上了。 沈商年以后结了婚,生了孩子。 他和陈之倦的距离,一定会比现在远很多很多很多。 “不甘心又怎么样?”陈之倦说,“这件事,我没有任何主动权。” 医学上有很多无法治愈的疾病,死神面前,医生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接受自己的无力。 国外三年,他的无力和不甘心,抵不过见不到面的汹涌思念。 第41章 你女朋友 陈慎沉默倾听。 片刻后,他伸手道:“给我支烟。” “转钱。”陈之倦说。 陈慎瞪他,无语:“我就抽一支烟。” “亲兄弟明算账,一支烟的钱,我都要。” “你抠搜死了。”陈慎骂道。 玩笑归玩笑,陈之倦从烟盒抽出一支烟,递了过去。 陈慎点了根烟,他咬着烟,说:“你以后什么打算?” “还能什么打算?”陈之倦勾起唇,笑意自嘲,“看着他跟人家谈,难过了就去安慰,顺利了就等着他结婚的请柬,顺便当个伴郎挡挡酒,万一生了孩子,还能给人家孩子当个干爹。” 陈之倦边说边点头,自顾自肯定道:“挺好的。” 陈慎表情显得一言难尽:“演苦情戏呢?” 陈之倦懒散地看着他,“你不也是苦情戏吗?” 陈慎噎了一下,“你梦甜姐就是闹脾气,我哄一哄,就哄回来了。” 陈之倦:“……你哄回来了再说。” 陈慎:“我就多余管你。”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烟味在空气中氤氲着,辛辣却带着薄荷特有的清凉。 两兄弟沉默下来,各自想各自的苦情戏。 最后,陈慎慢慢吸完那根烟,把烟嘴摁进烟灰缸里时,纳闷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大方这么善良呢?” “我以前也不知道。”陈之倦说。 他以前只要一想到沈商年未来会结婚生子,他就恨不得把人锁起来,关起来。 脚腕手腕都要套上链子,管他是直男是弯男,最后都是他的人。 结果呢,每每对上沈商年那双明亮的眼睛时,里面对他是浓浓的依赖和不设防的眷恋,如同一个照妖镜。 沈商年越是坦然,就越衬出了他心思阴暗。 人家拿你当兄弟,结果他却总想着他屁股。 陈之倦,你多恶心啊。 陈之倦几乎是逃一样,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在国外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一千个日日夜夜,他的阴暗面得到了抑制。 可是思念却如同发了芽的棉花,泛滥的海水,不曾停歇。 陈慎站起身,拍了拍陈之倦的肩膀:“想好了就行,阳台冷,小心感冒。” …… 沈商年醒来时,收到了季明西的消息。 小西:【帅哥,今天穿贵气一点哈。】 沈商年拧着眉,思考片刻:【多贵算贵气?】 小西秒回:【八位数的跑车和手表,人人都知道的名牌衣服,这次的同学聚会,本宫一定要好好摆一摆熹妃回宫的谱。】 沈商年:【行吧,但是我有个前提。】 小西很痛快:【你说。】 沈商年眉眼涌现了一点愉快,焉坏焉坏的样子,他翘起唇角敲字:【等咱俩宣布无法继续接触下去的时候,你的理由就是我爸他老婆太坏了,你不想有这么一个婆婆。】 小西:【……】 小西:【6】 沈商年:【你不愿意吗?】 小西:【愿意,我就是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是这么个前提。】 小西:【你还真是个单纯小男生。】 沈商年眉眼压平,【这是夸奖吗?】 小西:【当然。】 沈商年:【……】 一想到这么个“前提”,沈商年浑身都舒畅起来。 沈少爷洗漱完吃过早饭,站在衣帽间翻了翻,找出一身金贵金贵的衣服,从车库几十辆跑车里挑出一辆比较贵的,戴上帅帅的墨镜去接季明西。 季明西上车时,一股浓郁的香水味传了过来。 沈商年被熏得打了个喷嚏,转头看过去,就被惊在了原地。 只见季小姐今日打扮得隆重又精心。 穿着无袖连衣裙,白皙的脖子和手腕上全都带了价值珍贵的绿宝石,肩膀上背着一个限量款,有钱都买不到的包包。 见沈商年许久没有说话,季明西骄傲地扬起唇,“是不是被本美女美呆了?” “不是。”沈商年迅速否认,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不冷吗?” 季明西唇边笑容僵住:“冷啊,冻死老娘了,但是今天,老娘就算冻成冰淇淋,也要惊艳所有人。” 沈商年启动车子,说:“不是冰淇淋。” 季明西:“……那是什么?” “冰棍。”沈商年一边回答,一边看着前方路况。 季明西:“……” 季明西笑不出来一点:“不是哥们,恕我直言啊,你这样的,能找到女朋友吗?” 沈商年只觉得冤枉:“我怎么了?” “你没怎么。”季明西靠着椅背,哼笑了声,“你只是适合找个男朋友伺候你而已。” 沈商年:“……” “别开这种玩笑。”沈商年侧过头,“我恐同。” “啊?”季明西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事。”沈商年说。 这次同学聚会是高中同学聚会,在北城挺出名的一个餐厅里,两人赶到的时候,里面坐了四桌人,估计一个班的来了。 服务员把门打开时,季明西扬起明媚的笑容,挽着沈商年的胳膊进来时,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看向门口的两人。 坐在中间偏右的那桌,其中一个人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一个秃顶,看着年纪挺大的男人连忙起身,“呦,这不是咱们班花吗?终于肯来了。” 季明西茫然地看着他:“你谁啊?” 男人脸上笑容一僵,“我是吴卓啊。” “吴卓?”季明西嘴角抽搐了下。 吴卓是他们班的班长,一向是个左右逢源的性子,但是以前挺清秀挺瘦削的一个小男生啊。 这怎么十年没见,像是变异了一样。 尴尬过后,一群成年人又开始说说笑笑。 班长引着他们坐在中间偏左的那张桌子上。 沈商年今天的任务就是装逼。 旁人夸他长得帅,堪比男明星的时候,他也只是笑容淡淡的样子,迷之装逼。 季明西的前男友很好认,所有男同学里还没有长残的那个。 在周围人普遍发福或者驼背的情况下,前男友穿着黑色经典款式西装,肤色白皙,如同一株挺拔挺拔的绿竹,起到了净化眼睛的作用。 前男友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粉色毛绒裙子的女生。 女生很文静,披着黑长直,长了一双温温柔柔,一弯就像是月牙的眼睛。 也是巧合,四个人坐在了面对面的位置上。 季明西故意和沈商年非常恩爱的样子,动不动就凑过来说悄悄话。 吃了几口饭,季明西又凑了过来,小声问:“怎么样?他有没有偷看我?” 沈商年抬眼看过去,“没有,他在给旁边的女生剥虾。” 季明西久久没有动。 她明明没有笑,也没有哭,那张一向显得洒脱锐利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难过。 “知道了。”她身体坐正回去。 她精心计划许久,找了个假男友,化了两小时的妆容,换上了不合季节的裙子,戴上了稍显夸张的珠宝。 一切的一切,在他的无视下,变成了滑稽的小丑。 剩下的时间里,季明西都很安静。 沈商年甚至有点不习惯她的安静。 他还主动给她倒了杯果汁。 季明西接过果汁,“……谢谢。” 吃过饭,众人都在寒暄,互相交流人脉。 季明西起身去厕所。 沈商年应付完来打听他家里情况的人,刚准备摸出手机打游戏,面前落下阴影。 “沈,商,年……” 这人一字一顿喊出他的名字。 沈商年抬起头,就见上次在医院骨科科室办公室见过的那个大夫,正一脸暧昧地看着他:“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还是在你女朋友口中听说的?” 唐文侧过头:“陈之倦……跟你女朋友见过面吗?” 第42章 是手控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恶意扑面而来。 沈商年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恶意,但是他向来是对恶意感知比较敏感的一个性子。 他关上手机,看着唐文:“他知不知道另说,这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唐文撑着季明西的椅背说:“那看来,他是不知道咯。” 唐文唇边露出一个看好戏似的笑:“我们陈医生是真的把你当好朋友了,你要是找到女朋友的话,他一定很开心,你可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啊。” “别多管闲事。”沈商年警告似地看着他,“我最近只是改信佛了,没说要成佛,别逼我扇你。” 唐文:“……” 沈商年受不了这鸟气,起身去找季明西,准备先溜。 男厕和女厕在隔壁。 沈商年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却在走廊尽头看见了季明西的身影。 她抱着胳膊,似乎是冷。 沈商年刚走过,就听见她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我以后改,我再也不无理取闹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季明西一向都是热烈的红玫瑰,嚣张肆意,此时她哭得很委屈的样子,“我不该那么早跟家里人介绍你,对不起让你被我爸妈羞辱了,对不起在你创业期间我无理取闹让你陪着我到处玩,对不起我上次不该给你妈妈银行卡,对不起……” “明西。” 男声低沉轻柔,“我不怪你,你很好,只是我们家世不匹配。” “不匹配又怎么样?”季明西说,“我爱你呀,我第一次这么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谢谢你宝贵的喜欢。”他再次打断她,“向前走吧,别回头。” 季明西眼泪哗哗流了半天。 以前看见她掉珍珠就会立马来道歉的人,此时只是隔着几步距离,沉默地注视着她。 季明西用那双通红的眼睛难过地看着他,“你喜欢你旁边那个女生吗?” “现在还谈不上喜欢。”男人沉默片刻,“但是我想,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珍视她,宝贵她,取悦她。” 季明西嗤笑了声:“你这心倒是变得挺快啊。” “人心都是会变的。”男人丝毫不生气的样子,“也希望你,尽早变心,踏出新的一步,找一个比我合适的人相爱。” “我已经变心了。”季明西擦了擦眼泪,扭头就走。 她跟沈商年对视上的时候,愤愤道:“你来干什么?” 沈商年:“我想走。” 季明西:“我也想走。” 一拍即合,两人扭头就走。 回去的路上,车上无比沉默。 季明西木着一张脸,一边回想以前恋爱的甜蜜一边狠狠咒骂前男友。 她扭头看着沈商年,结果这位哥比她脸色还难看。 季明西:“……你也跟你前男友分手了吗?” 沈商年顿了一下:“我哪来的前男友?” “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季明西撇撇嘴,“比我还难看。” 沈商年沉默:“刚刚遇到一个晦气的人。” 季明西:“谁啊?” “不知道他叫什么。”沈商年说,“但是他目前在二院工作。” “唐文。”季明西说,“唐朝的唐,文人的文。我们这个班只有一个报了医学院,只能是他。” 季明西好奇道:“他怎么惹到你了?” “他犯贱。”沈商年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嫌恶。 季明西沉思两秒,忽然语出惊人:“他勾引你了?” “什,什么?” 沈商年震惊,车子猛地刹住。 要不是有安全带,季明西现在已经摔在玻璃上了,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还没活够呢。” “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沈商年侧头盯着她。 “唐文是个男同,就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他高中的时候就一直在追我们学校年级第一,但人家只是直男。” 季明西这句话落下时,红灯还有二十一秒。 在红灯转为黄灯时,黄灯经过三秒才变成绿灯。 变成绿灯的那一刻,后面那辆车就不满地按了按喇叭。 沈商年启动跑车。 他一手扣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的绿灯。 今天是个暖阳天,整个世界的亮度都得到了提高,两边街道人来人往。 阳光落在沈商年的脸上。 他忽然肯定了一件事情。 ——唐文喜欢陈之倦。 因为他和陈之倦是发小,平日里很亲近。 所以唐文吃醋,才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 所以…… 唐文会告诉陈之倦,他和季明西的事情吗? 谈恋爱是假的。 沈商年想起什么,忽然转动方向盘,右转。 季明西疑惑:“这是要去哪里?” 沈商年说:“一件重要的事情。” “啊?”季明西奇怪地看着他。 沈商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这么兴奋。 他一路风驰电掣,最后停在了停车场。 跑车刚停下,沈商年钥匙都来不及拔,扭头就推开车门。 “你抽疯了吗?” 季明西以为他精神病犯了,连忙追了上去。 沈商年一路跑到了住院处的十楼。 这里是骨科病房。 他跑到护士站,气喘吁吁,说话时有些狼狈:“你好,请问陈之倦陈医生在吗?” 小护士瞥了一眼他手腕的手表。 刻着一圈碎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是肯定很贵。 她道:“陈医生今天出门诊,门诊楼三楼外科七室。” “谢谢。” 得到答案,沈商年又马不停蹄跑了。 刚追到顾客病室,气喘如牛的季明西,她一口气还没喘匀,就看见沈商年这个兔崽子又窜了。 “你爷爷个腿。” 季明西暗暗骂他,咬牙跟了过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人到底想干嘛。 临近下班时间,三楼已经没多少病人了,沈商年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外科七室门诊室。 门诊室的门是掩着的。 有人推门进来时,陈之倦正在低头写东西。 他字迹凌厉,听见动静时以为是病人。 白大褂整洁,气质温和:“这边坐。” 一抬头,沈商年站在桌前,额头满是汗水,白毛凌乱又湿润。 他唇色鲜红,呼吸不稳,舔了舔嘴唇。 陈之倦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来了?” 沈商年的目光停留在他捏着黑笔的手腕上。 白大褂袖子规整,手指骨节感极强,长而白。 他心脏莫名漏了两拍。 沈商年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身,以一个居高临下,侵略感极强的姿势,罩在陈之倦面前。 “……” 陈之倦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清香和一点儿浓郁的女士香水味道。 他眼皮很轻地跳了一下:“怎么了?” 沈商年垂着眼,看着他的手腕,说:“我没谈恋爱。” 陈之倦手里的黑笔干脆利落地躺在桌子上。 他手里一空,这次是真的惊住了。 许久没有说话。 他仰着下颌,目光极重,极深地看向了沈商年。 后者垂着眼,睫毛在瓷白的下眼睑处落下浓密的阴影。 陈之倦跟随他目光的落点,看到了自己的手腕。 他下意识动了动手腕。 动手腕的期间,他一直一直盯着沈商年。 沈商年眼睛眨了眨,继续看着。 “喜欢看我的手?” 陈之倦轻声开口。 沈商年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承认:“嗯。” 陈之倦笑笑:“看来年年是个隐藏手控。” 沈商年下意识想反驳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见过很多俊男美女,拥有一双漂亮的手的人不计其数。 但是沈商年都没什么感觉。 他只是单纯喜欢看陈之倦的手。 这也算是手控吗? 应该算是吧。 “妈呀,累死老娘了。” 门口先是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后来就是季明西的大嗓门。 她这句话,打破了诊室里稍显沉闷的气氛。 沈商年眨了眨眼睛,果断起身。 季明西走进来,刚准备指责沈商年,眼睛不经意瞥见桌子后面那位白衣医生时,原地愣了足足三秒。 沈商年抱着胳膊,睨着她:“你怎么跟来了?” 季明西压根没理他。 她撩了撩头发,掖了掖耳边的头发,露出了自己的神颜。 身型玲珑,身姿窈窕,施施然坐在了凳子上。 她撑着下巴:“医生,人家最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该怎么治呀?” 沈商年差点没喘上来气:“大姐,你发什么癫?” 季明西只当耳聋,听不见沈商年的话,一门心思盯着陈之倦看。 陈之倦戴着口罩,淡道:“这里是骨科,你这些症状建议去消化科。” “只能来你这里才会好。”季明西说,“人家得的分明是一见倾心,加不到微信便会害相思的病。” 沈商年:“……” 陈之倦:“……” 陈之倦看了一眼时间说:“我下班了。” 中午十二点了。 季明西丝毫不气馁:“没关系啦,我只是想加陈医生微信。” “不准加。” 沈商年恼火,他抓着陈之倦的手,说,“下班了就赶紧走。” 季明西愣了一下:“你们俩什么关系吗?” “不明显吗?”沈商年语气加重,“发小,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发小。” “哦……”季明西撇撇嘴,“我是加你朋友微信,又没加你微信,你在这里又唱又跳,是干什么呢?” 沈商年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陈之倦去了后面脱下来白大褂,换上了一件蓝色厚外套。 他一边拉拉链,一边问:“你们俩又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季明西冲着沈商年使了眼色。 她暂时还摸不到这两人的真实关系。 不确定是说真话,还是说搪塞长辈的话。 沈商年莫名其妙看着她:“你眼睛抽筋了?” 季明西:“……” 你他喵怪不得高考二百五十分,真是苍天有眼啊。 陈之倦沉默着,却把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 沈商年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看着陈之倦,眼睛澄澈,直白道:“这个是我爷爷介绍的相亲对象,我们俩现在有个合作,互相应付对方的长辈,没有其他关系。” “我也没有谈恋爱。”沈商年语气认真,“如果唐文要是找你说些有的没的,你都不要相信他。” 第43章 不婚主义 话音一落,陈之倦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唐文发来的消息。 下面还跟着一张沈商年和季明西坐在一起的照片。 联系刚刚沈商年的话,他很快就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陈之倦垂着头一边把唐文的微信删除,一边说:“没关系,你想谈就谈,不用跟我解释的。” 沈商年愣了一下,他唇瓣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可是又无话可说。 陈之倦没说错,挑不出来什么错处。 但是沈商年心里就是不舒服。 很不舒服。 他看了一眼季明西,“你先走吧,我跟他一起去吃顿饭。” 季明西很懂眼色,这个时候就没有吵吵闹闹非要跟过去,她晃了晃手机,说:“打车费记得转给我。” 陈之倦原本准备去医院食堂吃,沈商年跟来了,他就改变主意,去了医院对面的餐厅。 两个人三菜一汤刚刚好。 所有菜都上齐后,沈商年吃了两口,说:“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说,我和她就是一个合作关系,应付双方长辈,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 陈之倦认真倾听,等他说完了,才开口:“年年。” “嗯?”沈商年攥紧了筷子。 陈之倦说:“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总有人跟你相爱,陪你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我……”沈商年语气有点焦急,“我不想谈。” 陈之倦有点意外,没想到会有这个答案,“为什么不想谈?” “谈恋爱了,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好吗?”沈商年眼睛紧紧盯着陈之倦问。 他不是个傻子。 以前有不少狐朋狗友结婚了的。 结婚前还说继续潇洒,可是后面基本没怎么出来过。 一打电话就是要哄老婆,要带孩子,要出门工作赚奶粉钱。 谈了恋爱,结了婚,他还能像现在这样,随时让陈之倦来他家,睡在一张床吗? 好像不能了吧。 陈之倦哑口无言,他唇角弯了下,语气轻柔哄人:“不管你谈恋爱还是结婚,我保证,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第一位。” 沈商年呆了一下,“那我呢?” “你不在乎你在我这里是不是第一位吗?”沈商年有点难过地看着他。 陈之倦手收紧了些,他抽了张纸巾,掩盖住自己绷起的青筋,“别说傻话了,都多大的人了。” 年少时,他们像是互相取暖的小兽。 总是黏在一起,嗅一嗅彼此身上的味道,确认对方只有自己一个人。 如今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十年时间一晃而过,总有分道扬镳的那一天。 “这,这怎么就是傻话了?”沈商年也不知道在委屈什么,他说话的时候,竟然有些抽噎。 “我是不婚主义。”陈之倦的手无意识地揉搓着卫生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你能吗?你总是要结婚的……” “我能!” 沈商年打断他的话,重复一遍,一字一句,字字铿锵,“我能。” 陈之倦顿了一下,目光垂落下来,盯着那盘蘑菇汤,“沈家会同意吗?江奶奶会同意吗?” 自然不会同意。 要是同意的话,沈商年现在就不会认识季明西。 他唇瓣动了一下,说:“这是我的事情。” “好。”陈之倦说,“我不结婚的原因是,我讨厌婚姻捆绑,那你呢?你不结婚的理由呢?” “我……”沈商年绞尽脑汁,竟然说不出一个理由。 “你没理由。” 你可是直男啊。 陈之倦弯了弯眼睛,重新抬起头看着他,“年年,我比谁都希望你好,只要你能顺利,哪怕疏远我都可以。” 沈商年气红了脸。 他扔下筷子,“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就是不在乎。” 沈商年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讥讽出声:“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大方善良呢。” 陈之倦没说话,一贯的沉默。 沈商年胸口宛若塞了石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了。 陈之倦坐在原位,没有任何的挽留,修长的指尖把玩着一张抽纸。 他的肤色瓷白细腻,手背浮起青筋。 …… 沈商年回家后睡了个昏天地暗。 他醒来时是下午七点,屋里一片漆黑,窗帘没关,外面的灯火照耀进来,被子像是披上一层金灿灿的银纱。 沈商年坐着发了一会儿呆,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孙鹤炀二十分钟发了消息,约他出来喝酒。 沈商年打字回复:【发错人了?】 孙鹤炀秒回:【怎么可能?当然是来找年年宝宝了。】 沈商年发了一个恶心呕吐的表情包。 孙鹤炀:【我错了,原谅我吧。】 鉴于孙某人真心认错,沈商年起来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酒吧里人满为患,沈商年找到卡座时,靳言戴着一个鸭舌帽,倏地站了起来:“来这边坐。” 沈商年看了一眼他的腿。 “怎么样了?” “好多了。”靳言倒了杯酒,递给他。 沈商年喝了一口,环视一圈,“孙鹤炀呢?” “找漂亮妹妹热舞去了。” “哦。” 沈商年又喝了一口酒,杯子里加了冰块,口感清冽,他看向靳言。 靳言察觉到他的眼神,连忙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现在真不喜欢你了,我已经移情别恋了。” 沈商年:“……” 他无言几秒,“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想问,你和你高中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靳言说,“半生不熟吧,主要太忙了,平日里很少见面,也就没什么接触了。” “你不难过吗?”沈商年捏着酒杯,里面冰块没化,凉意透过玻璃杯,落在了他手指上。 “难过……偶尔会有的。”靳言笑笑,“但是这很正常啊,朋友都是阶段性的,有相聚便会有分离。” 朋友都是阶段性的。 沈商年喝完了剩下的半杯酒,又重新倒了一杯:“有道理。” 周围人来人往,酒精和斑驳的灯光刺激着人,群魔乱舞, 而此时的二院,仍旧安静。 病房区只有轻微的交谈声和脚步声。 陈之倦关上电脑准备走,刚进换衣室。 唐文穿着白大褂,匆匆走了过来,他神色焦急,看着陈之倦,“你怎么删我微信?” 陈之倦:“想删就删,还需要给一个理由吗?” 唐文胸口上下起伏着,“因为沈商年吗?他找你吵架了?” 陈之倦懒懒看着他。 唐文见他不说话,语气加重:“陈之倦,我们认识三年了,不是三个月。” “我和他认识二十七年了。”陈之倦觉得好笑,“所以你这三年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我和你只是普通的校友关系和同事关系。” “连朋友都算不上。”陈之倦歪了一下头,奇怪地看着他,“到底是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脾气很好,随意插手我的事情呢?” 唐文沉默不语,他唇瓣轻微颤抖着,不可思议地看着陈之倦。 “你……你为了他,竟然这么对我?” “没有下一次了。”陈之倦伸手扯了一下唐文胸口处挂着的胸牌,“好好珍惜你这个牌子。” 男人目光淡漠,神色疏离,高高在上,语气温和,却字字珠玑,插得人心脏出血。 唐文终于感受到了陈家二少的气质。 陈之倦平日里表现得很温和,不少人都觉得他和一般富二代不一样。 连唐文都忘记了。 他是京西集团的小公子,出生就是旁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第44章 手好看的 快乐的春节假期结束后,各行各业都在复工,学生们也开始开学。 新的一年,孙鹤炀成功把靳言签到了自家公司里。 借着靳言这个活招牌,孙鹤炀又成功签了一些新艺人。 公司人一多,沈商年都跟着忙碌起来。 他忙,陈之倦更忙。 一天没联系,就会有两天,两天没联系就会有一周。 一周就会有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没联系,结束一天工作时,沈商年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忽然跳出来了一个日期通知。 ——明天可是个重要日子哦。 三月二号,陈之倦生日。 沈商年烦躁地换了个姿势,游戏里的小人直接撞上了地铁。 游戏宣布结束。 孙鹤炀拿着一份文件进来,瞥见他手机屏幕,嗤笑一声:“你不是说这游戏弱智吗?” 沈商年没吭声,签完字,说:“明天我要请假。” “懂懂懂。”孙鹤炀说,“倦哥生日嘛。” 沈商年开车去商场逛了逛。 从一楼逛到五楼,愣是不知道买点什么。 算了,折腾什么,反正就一个普通朋友。 沈商年回到三楼一个品牌店,随意挑了一款价格和款式都挑不出错的男士手表。 第二天。 陈之倦平日里虽然低调,但是身份摆在那里,他的生日宴,北城上流权贵圈几乎全来了。 沈商年把礼物交给侍应生,自己去角落里躲清静。 孙鹤炀晚了二十分钟才来,他找了半天,找到了躲在角落打游戏的沈商年。 “我刚刚看见小绿茶了。” 沈商年心情不太好:“哪个小绿茶啊?” “还有几个小绿茶啊?”孙鹤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吗?没发烧啊。” “管他呢,爱来不来。”沈商年说。 陈之倦今天要么是休班,要么是调班,穿着手工裁剪的黑西装,跟在陈父身后应酬。 他平日穿衣风格很简约,在医院里都是白大褂,私服都是怎么舒适怎么来。 沈商年很少见他穿正装的样子。 孙鹤炀抬头看了一眼,说:“倦哥是真帅。” 沈商年叠着双腿,冷嗤一声,非常不屑:“你快去眼科挂个号,你去跟你的倦哥求求情,看能不能给你打个折。” 孙鹤炀:“……” 他一秒得出结论:“吵架了?” 沈商年偏过头,没吭声。 孙鹤炀心想,怪不得这几天沈商年没生他的气呢。 原来是有人替他负重前行。 “这次是因为什么?”孙鹤炀问。 沈商年沉默两秒。 因为什么呢? 好像也没什么。 大概又过了两分钟,沈商年说:“他好像没那么在乎我了。” 以前上学时候,别人推着他的轮椅,把他送回家时,陈之倦都能生气。 在沈商年的事情,他小心眼又斤斤计较。 这样一个人,现在竟然说,疏远我也没关系。 为什么没关系? 扯什么结婚生子的借口,明明就是不那么在意了。 孙鹤炀愣了一下,问:“为什么这么说?” 沈商年:“他知道我相亲的事情了,却一点都不在意,还很支持我谈恋爱,哪怕我因为谈恋爱疏远他都没关系。” 孙鹤炀想了半天,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这是什么理由?”他蹙着眉,说,“这不是很正常吗?” 沈商年:“怎么就正常了?” 孙鹤炀说:“我以前上大学时跟学姐谈恋爱那段时间,不是一直没空理你吗?你约我去吃饭,泡酒吧,打球,我不都没来吗?” 沈商年:“……” 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孙鹤炀拍拍他的肩膀,“我觉得吧,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吵架,吵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孙鹤炀一向都是个乐观主义,他觉得学习费脑子,就不学,他朋友很多,但是很少有交恶的人。 因为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人,他甚至都懒得吵,会直接疏远。 没必要为了不值得的人浪费任何精力和时间。 “确实没意义。”沈商年说。 宴会结束后,长辈都回去了,同龄人都在侍应生的带领下,去了楼上的ktv。 沈商年恹恹地跟在孙鹤炀身后。 这场小聚会远远比刚刚楼下那场气氛要好,大家都很放松。 孙鹤炀跟几个人跑去玩游戏。 沈商年依旧窝在角落里,他有点困,又不愿意走。 直到旁边坐了人,身上清冽的气息很明显。 他眼睛没睁。 陈之倦帮他整理了一下卫衣两侧的挂绳,说:“还生气?” 沈商年睁开眼睛,他身体侧着,靠在沙发背上,答非所问:“孙鹤炀说,这就是一件小事情,没必要为了这件事生气。” 陈之倦沉默,知道他还没有说完。 沈商年说:“我心眼小,我过不去。” 陈之倦看着他。 沈商年之前染了白毛,颜色褪了,如今又染回了黑色。 白毛虽然衬得他有几分撕漫男的痞帅,但是黑发显得很乖很小的感觉。 包间里灯光斑驳,他眼瞳湿漉漉的:“我就是生气。” 陈之倦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发质还算可以,他动作轻柔。 沈商年怔住。 他怔怔地看着那只手。 黑色西装,隐隐可以窥见一点白色衬衫的边缘,袖扣精致,黑色碳纤维与彩色珐琅相结合,勾勒出了青年的矜贵与沉稳。 手腕被包裹着,五指细长白皙,骨节分明。 沈商年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 陈之倦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他轻声问:“那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 “去相亲的人是你,隐瞒我的也是你,你觉得不重要就不重要,从始至终,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我恐婚,所以不结婚,你不恐婚,所以我祝福你,希望你能遇到良人,幸福美满,哪怕疏远我。” “但你生气了,你怪我不在乎你……我要是不在乎你,为什么又要祝福你呢?” 陈之倦平时很少解析自己的情绪,他很少表露这种话。 他语气平淡,字字温和,不像是在质问,更像是求问,“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沈商年久久没有说话。 他眼睛一眨不眨跟陈之倦对视。 他们沉默地对视。 k歌机旁换了人,男声温柔低沉。 “你的一字一句犹如刀疤划心上…” “我的一举一动随你改变多荒唐…” “任你肆意玩弄,从没去想…” “你是有多嚣张…” 沈商年眨了一下眼睛:“行,对不起。” 他干脆利落地道歉:“是我无理取闹了。” 陈之倦沉默,“我没怪过你。” 这段友情,持续了二十七年了。 沈商年没有做错一件事,他坦坦荡荡,真诚善良,仗义大方。 是他有病,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活该被折磨。 “陈之倦。”沈商年忽然又喊他。 陈之倦看过去。 沈商年唇角轻轻扬着,眼睛乌黑透亮,“生日快乐。” 这晚过后,他们和好了,却又像是没和好。 偶然会聚个餐,聊个天。 像个普通的朋友一样。 公司隐隐有了能够持续发展下去的样子,沈商年跟孙鹤炀都忙。 季明西在国内待不下去了,要远离这个有前男友的地方,她订了机票潇洒出国了。 而在双方长辈眼里,季明西和沈商年正式吹了。 季明西给家里长辈的借口就是受不了徐若颜。 沈军知道后,脸色绿了又紫,打电话给徐若颜把人教训了一通。 沈商年知道后,笑了十分钟,直接给季明西发了一个大红包。 江知则是又给自家外孙介绍了一个何氏千金。 沈商年去跟这位何氏千金吃了顿饭,席间,千金嫌弃他的学历低,问他为什么不去国外镀金。 沈商年说:“我离不开我奶奶。” 何氏千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奶宝男吗?” 这称呼…… 沈商年理直气壮:“是。” 何氏千金看着他那张帅脸,忍了忍,问:“以后在一起,你能接受我查你手机吗?” 沈商年:“在一起了,我能接受。” 何氏千金勉强满意了些,她又问:“那我如果我看见你和其他女孩聊天,我可以不经过你同意删除她的好友吗?” 沈商年想了想:“可以。” 何氏千金疑惑:“你不生气吗?” 沈商年思考了下:“还行吧,这都只是小事,我不会生气。” 何氏千金继续问:“你的钱会都给我花吗?” “会。”沈商年喝了一口咖啡。 何氏千金更满意了:“如果你能依赖你奶奶的话,那我们可以继续发展下去,我对你勉强满意。” “不行。”沈商年摇头说,“我的择偶标准就是,跟我一起孝敬我奶奶,把我奶奶当成第一位。” 何氏千金:“……” 她胸口上下起伏,“你有病吧。” 说完,手里温水一撒,沈商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温水从青年漆黑的眉眼滴落下来,滑过挺拔的鼻梁,肉感很足的唇珠,最后顺着下颌落在了衣服上。 等他睁眼时,何氏千金已经拎着包怒气冲冲走了。 沈商年抽了几张卫生纸浅浅擦了一下脸颊,他开车回到家后,先是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时,手机响个不停。 江知打来电话:“你这小子,怎么把人小姑娘气到了呢?” 沈商年随口道:“可能是价值观不同吧。” “沈商年。”江知语气加重,“你少给我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不想相亲?” “想啊,我想找对象。”沈商年说,“这不是没有看对眼的吗?” 江知气得胸口疼:“我懒得管你,让你奶奶给你找去。” 汪霞听说了消息,特意打来电话:“年年啊,你放心,你姥姥不管你,奶奶给你找对象。” 汪霞一直以为这个大孙子跟自己和丈夫不太亲近,原本正在家里种花呢,结果有几个老闺蜜约她搓麻将。 搓麻将的时候,老闺蜜都夸她会疼孙子,孙子现在多孝顺啊。 汪霞一开始不明所以,后来在老闺蜜的科普下,笑得合不拢嘴。 即使输了钱,也高兴得不得了。 甚至一结束就连忙给自家大孙子打电话。 “谢谢奶奶。”沈商年说。 汪霞问:“年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什么类型的? 之前江知都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因为江知太了解沈商年了,他没谈过恋爱,没喜欢过谁,估计自己都不知道喜欢什么类型的。 她都是从自己的眼光出发,挑人。 这个问题把沈商年问住了。 他愣了许久,久到汪霞疑惑地喊了一声:“年年?年年?你在吗?” “在在在。”沈商年说,“我想一下。” “嗯嗯。”汪霞说,“你慢慢想。” 沈商年站在阳台上,天已经黑了,远处的灯火接连成片,宛若一条银河。 沈商年情史太干净了。 他没喜欢过谁,也没有心动类型。 就像是孙鹤炀喜欢御姐,一个朋友喜欢甜妹。 而沈商年根本没有喜欢的类型。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谈恋爱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想了许久,却想到了一只手。 或者是被白大褂包裹着,轻微曲起的手指,清晰明显的青筋。 又或者是被黑西装包裹着,在精致袖口的映衬下,异常性感的骨节。 “手好看的。” “什么?”汪霞没理解。 沈商年回答:“我喜欢手长得好看的。” 第45章 关心则乱 “手好看的?”汪霞重复一遍,“这简单啊,弹钢琴的小姑娘手都好看。” “嗯。”沈商年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他原地站了几秒,怔怔地盯着窗外景色。 他忽然又摁开手机。 阳台没有开灯,手机光亮起的时候,照亮了沈商年整张脸。 他抿了一下唇瓣,像是有些紧张,指尖停在屏幕上方,只要往下一按,就能点开那个绿色图标。 指尖停滞足足半分钟。 沈商年长睫颤了一下,撤回手指,关上了手机塞进兜里。 …… 工作日下午。 孙鹤炀拎着两个文件进来,有模有样的:“沈总,这边有两个节目策划案你看一看。” 沈商年看了一眼,“今天怎么找我看了?” 孙鹤炀说:“两个都挺好的,我和靳言经纪人商量了半天,没想好选什么,这不就打算找你一个外行看看吗?” 公司逐渐步入正轨,鉴于两位老板财大气粗不缺钱,所以花了高价从其他娱乐公司挖了不少人才。 孙鹤炀主要负责艺人部分,而沈商年主管公司运营。 沈商年大学专业报的是商务英语,跟经营公司属实是隔了个喜马拉雅山。 他买了好几本这方面的书,一边看一边报了个网课,正在努力学习。 靳言是正经科班出身,演技方面没得说,最近也挺火的,只不过知名度主要出现在年轻女孩的话题里,国民度没跟上,代言方面也缺乏高奢品牌。 靳言跟公司签约的时候,公司还一无所有,业内都笑这家公司跟名字一样,惹人招笑,草台班子。 但是靳言还是签了。 孙鹤炀对此很感动,并且扬言,一定要把靳言捧成影帝。 两部综艺,一个是恋综观察员,另一个则是职场体验员。 沈商年匆匆看了一眼,果断选了第二个。 他最近相亲属实是相得头皮发麻了,见不得一点谈恋爱的事情。 “行吧。”孙鹤炀拿起两份策划案正准备走。 沈商年又打开了网课。 听着里面的讲解,孙鹤炀停住脚步,“那个……” 沈商年撑着下巴,懒懒道:“有话就说,少婆婆妈妈的。” 孙鹤炀清清嗓子,“我今天晚上要和京亦哥去吃饭,你要去吗?” 沈商年困倦地耷拉着眼皮,冷漠拒绝:“不去,我对和一株人形绿茶坐在一起吃饭不感兴趣。” 孙鹤炀:“……” 他就知道。 他解释道:“绿不绿的不提,他懂得挺多的,学历不比倦哥低,倦哥专业跟咱们不对口,他刚好对口,你可以请教请教他。” 沈商年:“……” 他看着平板上的课程,犹豫几秒,黑着一张脸关上平台:“什么时候?” “六点。”孙鹤炀尽力掩饰住笑。 公司五点半下班,六点沈商年跟孙鹤炀出来时,恰好撞上隔壁基地职业选手出门聚餐。 清一色红黑队服,一群人里,唯独那个染着紫毛的男人最惹眼。 他身量很高,一手抄着口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唇边带着点笑,桃花眼潋滟生辉。 孙鹤炀戳了戳沈商年的胳膊,“祁峥。” 沈商年瞥了一眼,收回视线,“怎么了?” 孙鹤炀红着脸:“我想去要签名,我的偶像哎。” 沈商年表情瞬间一言难尽,“你的偶像?” “嗯,怎么了?不行吗?”孙鹤炀眯了眯眼睛。 沈商年摇摇头:“很难想象,你这抠脚操作,竟然会是祁峥的粉丝。” 孙鹤炀:“……沈年年,我轻易不生气的。” 话音一落,他猛地跳起来,圈住沈商年的脖子。 “咳咳。” 沈商年遭遇袭击,差点原地去世。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驾驶座车窗降下,里面的人表情不是很好:“你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来,不要欺负小炀。” 沈商年:“……” 他一把推开孙鹤炀,正好驾驶座那人也下了车。 之前的几次交锋都是在手机上,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沈商年光明正大打量着这株陈年绿茶。 白衬衫黑西裤,看着挺年轻的,五官清俊,唇瓣很薄,显得整个人有点薄情,但是气质甚是矜贵。 他给沈商年的感觉,很像陈慎。 这两人都是年轻有为,早早接手家里事业的耀祖,活在传闻里,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跟他们这些纨绔二世祖不一样。 沈商年打量他的时候,谢京亦也在看他。 抛开个人情绪,客观评价,这人比传闻中还漂亮。 张扬却不显得庸俗,一双眼睛明明亮亮,像是小狗湿漉漉的眼睛,唇珠如同樱桃,穿着简单的卫衣牛仔裤,清清爽爽。 谢京亦脸色不变,牙根却默默咬紧了些。 他第一次那么庆幸孙鹤炀缺根筋,是个直男。 否则有这么一个发小在身边,怎么都轮不到他谢京亦在这里又唱又跳。 谢京亦伸手抓住了孙鹤炀的手。 孙鹤炀在外面站了快十分钟,手是冷的。 而谢京亦手是暖的,男人掌心干燥温和,孙鹤炀不讨厌,甚至还坏心眼地用自己冰凉凉的手指蹭了蹭他的掌心。 谢京亦看着沈商年,说:“小炀可能不太懂事,你有气就冲着我来,不要欺负他。” 沈商年一口血差点吐出来:“你眼睛瞎了吗?刚刚是他在打我。” 谢京亦顿了两秒,“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凶啊?” 沈商年:“……我凶你大爸。” 谢京亦没再说话,他默默抿住了唇瓣,一副强装坚强的样子。 孙鹤炀莫名不忍心,他解释道:“年年,京亦哥没有恶意,他平日里没什么朋友,所以对我就特别看重,有点关心则乱了。” 沈商年:“……” 他看着躲在孙鹤炀身后,人高马大的谢京亦。 “装货。” 他扭头就走,“你们俩去吃吧。” “别啊。”孙鹤炀松开谢京亦的手,抓住了沈商年的手腕,“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我不管,我今天晚上就要跟你一起吃饭。” 谢京亦脸上的笑容一秒暂停。 第46章 明天相亲 “对不起。” 谢京亦能屈能伸,立刻道歉,“是我误会你了。” 孙鹤炀晃了晃沈商年的胳膊,“年年,他给你道歉了。” 沈商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跟着孙鹤炀上了车。 宾利最后在一家西餐厅门口停下。 门口的泊车小弟很有眼色,立刻走过来,谢京亦随手把钥匙扔给他,让他去停。 这家西餐厅很出名,沈商年之前跟孙鹤炀来过几次,味道还不错。 直到侍应生带着他们来到提前预定的位置时,沈商年才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这里是二楼,窗外景色优美,桌子是正常的四方形,中间花瓶插着几枝鲜翠欲滴的红色玫瑰。 他们三人一人占据一个地方。 谢京亦和孙鹤炀面对面,沈商年坐在两人中间。 而周围几桌,全部都是情侣或者夫妻。 “……” 二楼有十多桌,全都坐满了,每一桌都在甜甜蜜蜜。 他们三人格格不入。 孙鹤炀察觉到不对劲,“我怎么感觉,这里像是情侣桌?” “不是感觉。”沈商年捂着侧脸,觉得丢人,说,“事实就是。” 他眯着眼睛盯着谢京亦看。 谢京亦很淡定地端起杯子喝水。 沈商年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忽然灵机一动,“说吧,你是不是男同?故意钓我们小炀。” 谢京亦还没什么反应,孙鹤炀差点被水呛死。 “咳咳咳……”孙鹤炀脸都呛红了,“你瞎说什么?” 谢京亦贴心地递了一张纸巾,解释道:“秘书订的桌,估计是楼下已经满桌了。” 谢京亦说话时,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 沈商年勉强打消了疑虑:“好吧。” 孙鹤炀擦了擦嘴,纳闷地看向沈商年,“你现在怎么腐眼看人基了?” 沈商年小声嘀咕:“我就随便问问。” 三人迅速吃完饭,在孙鹤炀的牵线搭桥下,沈商年跟谢京亦加了微信。 这株陈年绿茶正经起来勉强也还行,起码解答问题和给他建议的时候很给力。 回去的路上,沈商年接到了汪霞的电话。 “喂?” “哎,年年,奶奶给你介绍了一个产科医生,她明天休息,你跟人家见见面呗。” “行。”沈商年应了声。 电话挂断后,孙鹤炀好奇问了一句:“你明天又要去相亲啊?” “嗯。”沈商年点点头,看着窗外的车流。 孙鹤炀纳闷地拍拍他的大腿,“你这怎么比我还恨单身?” 沈商年抄着口袋,“没谈过,想谈谈,不行吗?” 孙鹤炀自然支持自己兄弟脱单,连忙道:“行啊。” 沈商年盯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天已经彻底黑了。 路灯发出的光与车灯的微光融汇在一起,交织着照进他的眼睛里。 都说谈恋爱会和朋友变得疏远。 他偏不信邪。 偏要试试。 - 陈之倦今天晚上是夜班。 他换上白大褂,从换衣室出来,进了科室办公室。 彼时同事刚吃过晚饭,正围在一起。 陈之倦整理了一下胸牌,走过去,只见中间的会议桌上放着一箱草莓,一箱橙子和一大盒巧克力。 “谁送的?” 唐文也在,他这次没敢说话,拿了两个草莓连忙去洗了。 陆斯:“我送的。” 陈之倦才看见他,“你怎么来了?” 陆斯:“送东西啊,我们科室那个小杨生了,就刚刚,特意送来的。” “小杨?” 小杨是他们大学同学,班里的团支书,人挺好的。 陈之倦和陆斯之前都是跟她一个小组的,关系还不错。 陈之倦:“走吧,去看看。” “走。”陆斯吊儿郎当,“小的这就给尊贵的陈大夫带路。” 两人到了病房,团支书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她的丈夫正拿着湿毛巾帮她擦脸。 “学哥。” 团支书喊的还是以前的称呼,眼里有些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陈之倦笑着说。 陆斯站在一边,心生感慨。 时间多奇妙。 上一次三人聚在一起,还是小组实验。 他们那时都很青涩,团支书是一个皮肤白皙,五官娟秀的南方小姑娘,但是脾气很倔,做实验时经常和陈之倦有观点不同的时候。 陈之倦脾气很好,从来不跟人吵,加上陆斯擅长调节气氛,所以他们小组很融洽,常常第一。 这才几年时间,曾经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变成了伟大的母亲,显得坚强有韧性。 而陈之倦则是成为了一个很好,很负责的医生,同时从帅哥变成了大帅比。 陆斯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悲伤地想。 就他变成了一个大胖子。 “呦,这么热闹呢?” 一个年轻女医生敲了敲门,打断了三人交谈。 三人齐刷刷看过去。 是产科的苏青宜,全院最漂亮的女医生。 陆斯立马挺直了身体。 苏青宜走到床边,打量了一眼小杨医生的表情,“还行,气色还可以。” 小杨医生笑笑,“你主刀,我很放心。” 苏青宜:“学姐嘴真甜。” 陆斯清清嗓子,“苏医生。” 苏青宜看他,“嗯?” 陆斯难得有些窘迫,“你明天休班,有安排了吗?” “有了。”苏青宜帮小杨医生调整了一下姿势。 陆斯:“什,什么安排?很重要吗?” “相亲。”苏青宜说,“勉强算重要吧。” 陈之倦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苏青宜的手落在被子上。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 白皙修长,骨感分明。 第47章 相亲对象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 沈商年合上电脑,正准备溜。 孙鹤炀窜进来,满眼期待:“等会儿京亦哥约我吃饭,你要去吗?” 沈商年面无表情:“不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跟你们两个人一起吃饭。” 沈商年这辈子都忘不了昨天周围几桌客人和服务生看他们的眼神。 那种惊奇中掺杂着钦佩的眼神,仿佛他们是三个人过日子。 “跟我们一起呗。”孙鹤炀扭扭捏捏。 沈商年:“你又发什么癫?” 孙鹤炀之前都是跟沈商年一起吃晚饭,两人吃过饭就各回各家。 这几天,谢京亦突然约上他了,抛开沈商年的话,孙鹤炀心里过意不去。 这些话孙鹤炀又有点说不出口。 “哎呀,反正你孤家寡人的,跟我们俩一块去,这次是火锅店,我保证不会再发生昨天晚上那种事情。” “那可要让你失望了。”沈商年说,“我今天晚上有约了。” 孙鹤炀眼睛一亮:“跟倦哥吗?” 沈商年拉着一张脸,“这就跟你没关系了。” “哦。” 那就不是倦哥。 孙鹤炀懂了,收起笑容,走了。 沈商年打开微信,看了一眼今天晚上相亲对象发来的餐厅地点。 离二院很近,应该是二院的产科医生。 他们约的时间是六点半,沈商年提前十分钟到了。 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沈商年喝了两口水,低头看手机,面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女人略施粉黛,长发低低扎了一个马尾,清水出芙蓉的长相,“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事。”沈商年把菜单推了过去。 苏青宜看清他正脸时,愣怔一下,“怎么是你?” “嗯?” 沈商年疑惑地看着她,对她却没有任何印象,“我们见过?” 苏青宜笑着捋了一下耳侧的碎发:“陈之倦是我学哥,你之前不是经常来我们学校找他吗?你长得这么帅,很难忘记啊。” 沈商年只知道苏青宜和陈之倦是一个医院的,没想到还是一个学校的。 “挺巧的。” 苏青宜:“你长得这么帅,应该会有很多女孩追吧,怎么来相亲了?” 沈商年喝了口水:“没人追。” 这话是真的,以前上学时追他的女生挺多的,每次一到圣诞节情人节,他的桌洞里都塞满了情书和礼物。 毕了业后,沈商年周围基本没什么女生,他凶名在外,每次去泡吧或者聚会,根本没人敢凑过来。 苏青宜笑笑:“你要是在我们医院的话,肯定很多人喜欢,我们医院好多小姑娘都喜欢陈医生,可惜这人太难追了。” 沈商年扯开话题:“听说你会钢琴?” “嗯。”苏青宜点点头说,“以前学过,但是好久没弹了。” 沈商年垂着眼,目光落在她握着水杯的手。 不可否认,是一双很漂亮的手,又白又细,指甲修剪得圆润齐整,干干净净,没有做任何的美甲装饰。 但是沈商年内心毫无波澜。 他生不起一点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沈商年攥紧了手,罕见地感觉到了茫然。 为什么呢? 吃饭到一半,苏青宜接到了电话,电话那边说了两句就挂了。 苏青宜面带歉然,“不好意思,我一个病人出了问题,现在需要赶回医院。” 沈商年:“没事,你怎么过来的?” “打车来的。” “我送你吧。”沈商年说。 “谢谢啊。”苏青宜笑着看他。 刚到医院停车场,苏青宜拉开车门就朝着住院部大楼跑过去。 沈商年握着方向盘,发了一会儿呆。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会去找陈之倦。 但是现在去了好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徒添尴尬。 沈商年正准备启动车子离开时,眼睛却被副驾驶座上的一条碎钻手链晃了下。 只能是苏青宜落下的。 沈商年拿起手链,打开车门。 产科在六楼,沈商年去了护士站:“苏医生在吗?” 小护士愣了一下,“苏医生刚进了手术室,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是她的手链,帮我转交给她吧。”沈商年把手链放在台子上。 小护士看他的眼神立刻变得八卦:“好的。” 陈之倦刚进产科病房区的门时,就看见了沈商年。 最近气温有些回暖,他穿着一件浅灰的连帽卫衣外套,下身一件黑色直筒休闲长裤。 站在护士站前,一条长腿支撑着身体,另一条微微曲着,正在跟小护士说话。 帅得十分理直气壮,跟周围人完全不是一个滤镜。 陈之倦原地站了两秒,喉结很轻地滚了滚。 几天没见了? 好像有一星期了吧。 陈之倦拎着一个精致的手提袋,走过去。 闻到了熟悉的清冽气味,沈商年下意识侧过头,看见他的时候,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你……” 陈之倦淡淡出声:“来看病?” 沈商年:“……” 他所有难言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消失。 “你是有病吗?” 他来产科看什么病? 沈商年气不过,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陈之倦反手抓住他的手,“你掐人是真的疼。”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 沈商年垂眼,看着反手扣着他手腕的那只手。 五指修长,掌纹干净,手背处青筋浅浅蜿蜒,极淡的青色与白色互相映衬。 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小护士等他们来说完了,才开口:“陈医生,有什么事吗?” 陈之倦松开沈商年的手腕,另一只手把手提袋放在台子上。 沈商年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提袋。 手提袋是纸质的,浅粉色,印着一些云朵棉花糖的可爱图案。 陈之倦问:“苏医生在吗?” 小护士下意识看了沈商年一眼:“……进手术室了。” 陈之倦点了一下头,说:“等她出来帮我交给她吧,谢谢。” 小护士:“不用谢。” 陈之倦又看向沈商年,“出去聊?” “嗯。”沈商年目光在那精致漂亮的手提袋上一扫而过,冷淡应了一声。 出了病房区,两人站在中间的落地窗前。 陈之倦问:“你是来看人的吗?” “不是。”沈商年说,“苏医生的手链落我车上了,我给她送过来。” 陈之倦沉默着,他的手蜷缩了一下,“你是她的相亲对象?” 第48章 属于卷卷 “嗯。”沈商年盯着窗外,外面正好是停车场。 他语气尽量很平静,“你不是希望我成家立业,尽早结婚吗?” 陈之倦指尖动了一下,“我是希望你能自然一点。” “都一样。”沈商年说,“反正结果都一样。”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哦,对了,你是喜欢苏医生吗?” 陈之倦蹙眉,思索了下,应该是刚刚那个手提袋的事情。 他很快回答道:“不喜欢,刚刚那个袋子是陆斯让我转交的,他今天休班,中午来找我吃饭的时候给的。” 沈商年抿了下唇,“哦。”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陈之倦:“下次见。” 谁跟你下次见? 沈商年冷嗤了声,扭头朝着电梯方向走了过去。 当天晚上,沈商年做了个梦。 或许不能说是梦,而是梦到了往事。 昏暗的灯光里,有人抓着他的膝盖,反复亲吻他胸前的那颗痣。 沈商年靠坐着床头,从一片暧昧翻搅的春色里,看见握着他膝盖的那只手。 肤色瓷白,皮肤细腻,像是没有任何的收敛,青筋暴起,腕骨突兀清晰。 画面不停,沈商年隐隐感觉自己出了汗。 下一秒,好像是十八岁的陈之倦。 沈商年刚跟人打完篮球,盛夏的下午六七点。 阳光没有那么明亮,空气干燥,周围熙熙攘攘。 沈商年跟队友对过拳头,扯了扯领口,让空气进去,驱散浑身的燥郁。 他扭头看着休息区,陈之倦白t恤黑色牛仔裤,头发刚剪过,露出了清晰俊美的眉骨,他看着很是冷淡的样子,可是却怀里抱着沈商年的外套。 沈商年热得不行,浑身流着汗,跑到他身边,一双眼睛乌黑透亮,“卷卷,我渴了。” 陈之倦给他递了瓶水。 澄澈薄白的天光下,他的手在蓝色矿泉水瓶子的映衬下,像一块琉璃,玉一样的纯粹漂亮。 那时候他们刚结束高考,是沈商年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没有上课的束缚,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陈之倦也在他身边,像是后院的那棵樱桃树。 即使什么都不做,单单是站在那里,都让他觉得安心。 沈商年拧开瓶盖,痛快地喝了两口。 “慢一点,不要急。” 前一句还是清澈的少年音,后面半句却变得奶声奶气。 沈商年看过去。 是六岁的陈之倦,穿着干干净净的t恤和短裤,头发柔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沈商年被药苦得不行,皱着小眉头,“卷卷,我觉得我的舌头坏了,怎么办?我要去医院……” “吃颗糖就好了。” 陈之倦被他逗笑了,抬起手,摊开掌心,白白嫩嫩的手心里,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沈商年苦着脸:“可是我的手不干净呀。” 毫无疑问,沈商年是个皮孩子,每天就睡觉的时候还算老实,一睁开眼,不是带着小伙伴去摸鱼就是去玩过家家。 其他小朋友都争着当新郎当王子。 沈商年就喜欢当皇帝当大老板。 陈之倦说:“没关系。” 他剥开那颗大白兔奶糖,塞到沈商年唇边。 小孩弯着眼睛,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谢谢卷卷哥哥,卷卷哥哥你人真好。” 他张开嘴,吃进去的时候,故意咬了一下陈之倦的指尖。 陈之倦感觉到疼,立刻收回了手指,“你是属小狗的吗?” “我不属小狗。”沈商年笑着拉住他的手,“我属卷卷。” 陈之倦看着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好一辈子。”沈商年认真道。 …… 沈商年猛地睁开眼睛。 窗帘只拉上了一半,明媚天光挤了进来。 他额头出了很多汗,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 沈商年坐起身,他攥着被子,指骨发白。 唇瓣有些干燥,他舔了舔唇瓣,心脏跳得很快,超级快。 沈商年原地坐了大概半分钟,他呼吸急促,像是不敢面对一样,又过了足足五分钟。 沈商年掀开了被子。 他的睡裤…了。 看着上面…的痕迹,沈商年闭上眼睛。 有一种小学发试卷时,他领到了个位数成绩的那种心情。 那时候,沈商年还没这么厚脸皮,考不好试的时候,会觉得丢人窘迫抹不开面。 所以……沈商年……你他爹的一到春天就发情了吗? 春梦对象还是…… 沈商年烦躁地躺了下去,拉过被子捂住了头。 - 孙鹤炀准时准点到了公司。 他还在楼下奶茶店买了一杯热奶茶,进了自己办公室就往沙发上一躺,一边喝一边给谢京亦回消息。 谢京亦:【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孙鹤炀:【都可以呀,我不挑。】 谢京亦:【不挑?找对象也不挑吗?】 孙鹤炀:【找对象我只找腿长,我喜欢御姐。】 谢京亦回了一个表情:【微笑。】 这死亡微笑…… 孙鹤炀瞬间头皮发麻。 不过这个老古董大概不懂这个表情的真正含义。 毕竟三十了。 孙鹤炀这么想着,回了一个小猫撒娇的表情包。 门口有人敲门。 孙鹤炀立马坐起身,清清嗓子,“进。” 秘书推门进来,说:“孙总签个字。” 孙鹤炀诧异:“沈总呢?” 秘书愣了一下,说:“沈总不是请假了吗?” “请假……”孙鹤炀火速签完字,等秘书出去,打电话给沈商年。 沈商年很快接通:“怎么了?” 声音闷闷的。 孙鹤炀:“你感冒了?” “嗯。”沈商年应了一声。 孙鹤炀:“昨天温度确实有点低,你小子是不是又为了耍帅穿得很薄?” 沈商年想挂电话:“回头聊,马上到我了。” 孙鹤炀:“行吧。” 挂断电话后,沈商年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冲锋衣加运动裤,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有个小姑娘来回走动,就是怀疑这人是明星。 因为休息区这么多人,他身姿清瘦削薄,气质一看就不一般,还遮这么严实,太像明星了。 直到叫号时,小姑娘看着他进了性病诊室,所有的好奇悉数收了回去。 第49章 友情长久 沈商年关上门。 今日出诊的医生对他这副打扮见怪不怪,很淡定地推了一下眼镜,伸手示意,“坐。” 沈商年老老实实坐在桌前的凳子上。 医生:“哪里不舒服?” 沈商年耳尖都是红的,扭捏半天,没说话。 这种属于典型的脸皮薄的。 医生见多了,主动问:“硬不起还是早泄?” “都不是。”沈商年清清嗓子。 反正现在这家医院距离二院很远,应该不会有熟人了。 他尽量保持平静,可是绯红从耳尖弥漫到了脖颈处,“我最近老是做春梦。” 医生:“……” 他试图理解,“什么春梦?” “就是春梦。”沈商年攥了一下手,“和一个男的。” 医生:“……” 他沉默两秒,“能硬起来吗?” “……能。” “哦。”医生松开鼠标,“那就没病。” 沈商年:“怎么就没病了?” 医生沉吟两秒,“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喜欢上你的春梦对象了?” “不可能。”沈商年没有任何思考,直接道,“我是直男。” 医生再次沉默。 沈商年目光真诚地看着他。 医生对上他那求知若渴的眼神,指向门口,真心建议:“建议去三楼精神科,你可能要重新定义一下你的性取向了。” 不等沈商年说点什么,医生已经开始叫下一个号了。 沈商年出了诊室,原地站了半分钟,又去了三楼精神科。 挂号排队。 这次医生是一个面容娟秀的女医生,眼角有些细纹,年纪目测在三十岁左右。 她笑容很是和善,“是哪里不舒服啊?” 这种诊室都是一个医生一个病人。 诊室门关着,沈商年放松了点,“我这几天老是做春梦。” “春梦……”医生点点头,“很多次吗?” “也不是。”沈商年照实回答,“就一次。” 医生笑了一下:“做一次春梦是很正常的,你上一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 沈商年怔了一下,想到了那个混乱的晚上,“三四个月以前了。” 医生委婉道:“可能是太久没有性生活了,所以才会做春梦。” “……可是春梦对象是个男生。”沈商年调整了一下帽子,语气尽量显得平静,“我是直男。” 医生诧异看他一眼,保持沉默。 几秒后,她问:“这个春梦会让你产生不适吗?有觉得恶心,疲劳吗?” “没有。”沈商年很快摇头。 医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喜欢你的春梦对象呢?跟性别无关,单纯喜欢他这个人。” 沈商年怔住。 医生安静等着他。 片刻后,沈商年抓了一下口罩,扒拉下来,露出鼻尖,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说:“不可能,我跟他只是朋友。” 医生再次沉默。 人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几秒后,她给出建议,“要不找个心理咨询师聊聊?” …… 沈商年走出医院时,刚中午。 旁边的中学正好放学,一段路愣是堵了二十分钟。 前后车都在鸣笛,沈商年感觉车里很闷,他降下车窗。 路上虽然堵得走不动,但是只限于四轮车,步行回家的学生很自由,一个缝隙都能走过去。 “今天数学老师问我寒假作业呢,我说被我家狗啃烂了,老师让我去门口站着。” “三班长得帅的那个,听说跟五班那个扎双马尾的谈了。” “今天中午吃什么?” “讨厌英语,能不能取消英语?” 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传过来,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忧愁和八卦。 沈商年从抽屉里翻了半天,翻出一根橙子味棒棒糖,他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他撕开外面那层塑料,咬着糖,一边发呆,一边盯着前面的车。 他甚至都不敢回想刚刚医生的话。 友情比爱情长久。 他和陈之倦之间,只能是友情。 他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呢? 第50章 锁在身边 下班时间。 孙鹤炀蹲在路边,边玩贪吃蛇边等人。 五分钟后,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慢慢停在了路边。 驾驶座车窗降下来,男人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上车了。” 孙鹤炀结束游戏,站起身的时候,晃了晃腿,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车载香水是檀香味,一打开车门,馥郁的檀香扑鼻而来。 车里有暖气,谢京亦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口卷起来,露出的腕骨上戴着一个限量款手表,低调又沉稳。 谢京亦是内双眼,眼尾略微上扬,他的发色和眉毛都是很深的黑色,唯独一双眼珠是浅浅的褐色,看着剔透,像是没什么心眼。 他给人的感觉总是温和淡定,情绪十足稳定的样子。 孙鹤炀很喜欢他身上这种温和感,像是冬天的暖阳,不过分酷热,但是照在人身上,总是暖洋洋的。 “要听歌吗?” 谢京亦问。 孙鹤炀点了点头,“可以呀。” 谢京亦歌单里英文歌比较多,偶尔有几首俄语歌。 孙鹤炀英语还可以,这是他高考唯一及格的。 他一边听一边默默看向了谢京亦。 男人两只手随意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唇轻轻抿着。 孙鹤炀一向心大,此时他却难得感觉到了谢京亦心情不太好。 “你怎么了?”他主动问,“不开心吗?” 孙鹤炀前几个月染的高级蓝拼高级绿,已经褪色褪的没法看了。 他养了一个月头发,没忍住,又染了一个奶茶灰。 这个发色很显白,再加上他本身就白,人群里很出众。 孙鹤炀跟沈商年长相风格差距很大,后者五官线条凌厉,看着就难以接近。 而孙鹤炀脸上线条圆润,圆圆的眼睛,丰盈小巧的唇,左边眼尾处有一颗小小的黑色泪痣。 如同小绵羊一般,单纯无害。 谢京亦侧头看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当初,他就是被对方这副乖乖的样子骗住了。 要早知道他这么气人,谢京亦无论如何都不会动心。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有一点。” 前方红灯,车子停下。 谢京亦单手握着方向盘。 孙鹤炀拍拍胸口,一副兄弟大过天的样子:“来,告诉小炀同学,小炀同学会帮你分忧的。” 谢京亦沉默两秒,说:“我喜欢的那个人的理想型,与我千差万别该怎么办?” “啊?” 孙鹤炀一开始还以为是公司或者家里的事情。 他万万没想到是感情上的事情。 孙鹤炀平日里很少接触这些事情。 他玩得好的两个人,现在都还是个单身狗。 他自己呢,追人追了八千里,没有一个人答应他。 孙鹤炀又不忍心让谢京亦失望,他用他那贫瘠的感情经验解答:“嗯……那你就努力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变不了。” 谢京亦很果断地说。 “为什么?”孙鹤炀愣愣地问。 绿灯亮起,前方车子启动,谢京亦跟了上去。 他很轻地回答:“他喜欢女生,我又变不成女生。” 孙鹤炀:“……” 他震惊地睁大眼睛,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谢京亦侧头很快地看了一眼。 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方向盘,很轻地吸了两口气。 孙鹤炀咽了咽口水:“你好惨啊,喜欢上了一个拉拉。” 谢京亦:“………” 他沉默了足足五分钟。 车子已经开了两条路,他始终保持沉默。 孙鹤炀心想,坏了,戳到他痛处了。 “别难过啦,实在不行就换一个人喜欢。” “这是能说换就换的吗?”谢京亦总算开口了。 孙鹤炀挠了挠头:“应该可以吧。” 他就是喜欢御姐,这个拒绝了那就下一个。 从不内耗或者自怨自艾。 谢京亦说:“我不行,我就非要那一个。” “可是性取向不能勉强啊。”孙鹤炀苦口婆心劝说。 “怎么不能勉强?”谢京亦忽然笑了一下,“你说,我把他腿打断,锁起来,留在我身边怎么样?” 第51章 溺于情爱 “啊?”孙鹤炀呆滞了几秒,发自内心道,“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谢京亦唇角勾起一个笑,“这样我就心想事成了,你难道不希望我开心吗?” “可是这犯法啊。”孙鹤炀为难地皱着眉头。 颇有一种兄弟要去犯法,他帮不帮的苦恼。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还是个问题儿童呢。 见谢京亦没有说话,孙鹤炀循循善诱:“你想想,你要是真这么做的话,你喜欢的那个人肯定会讨厌你的,你能接受她的讨厌吗?” 谢京亦怔了一下。 他发现孙鹤炀这人,真是个蒙尘的明珠。 看着呆呆傻傻,缺根筋似的,但是每每说话,都精准地戳在人的心疤上。 能接受他的讨厌吗? 好像不能。 但是那又如何呢。 从小到大,谢京亦想要什么,无论如何都会得到。 他外表看上去风光霁月,其实满肚坏水,他看上的东西或者人,只能是他的。 谢京亦冷嗤了声,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人都是我的了,讨厌或者喜欢并不重要。” 孙鹤炀:“……” 他咽了一下口水,屁股默默往车门的方向挪了挪,奈何有安全带的束缚,他小心翼翼道:“你这个想法是不对的,你难道不想让她爱上你吗?” 谢京亦敲了敲方向盘,似笑非笑地跟孙鹤炀对视一眼:“我要求不高,不奢望他爱我,只要多亲几次,多睡几次,让他的身体熟悉我,没有我就难受,我就很满足了。” 孙鹤炀:“……” 变态。 他莫名有点害怕,抓紧了安全带。 就在孙鹤炀战战兢兢时,车子猛地停下来。 他颤颤巍巍开口:“怎么了?” “到了。”谢京亦解开安全带,忽然倾身过来。 孙鹤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怎,怎么了?” 谢京亦像是看透了他在害怕,垂着眼睫很轻地笑了一声,“逗你玩的,你还真信了?” 孙鹤炀:“?”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音,谢京亦帮他打开了安全带。 孙鹤炀回神,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挫败,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颈,“好歹毒的心思,竟然吓唬我。” 谢京亦任由他压着,呼吸之间都是孙鹤炀身上清清爽爽的味道,他跟孙鹤炀的脸颊离得很近。 他极力忍耐着,青筋从手背,脖子上崩起,呼吸屏住,生怕一下没忍住,咬住了他的脸颊。 孙鹤炀报复完,神清气爽:“走吧,吃饭去,我饿了。” 谢京亦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说:“你先进去,我打个电话。” 孙鹤炀愣了一下,“电话?” “嗯。”谢京亦笑笑,“很无聊的工作电话,你先进去吧,秘书提前订好了包间,你先去点菜,我稍后就去。” “……好。” 孙鹤炀下了车。 他走了两步,就莫名停住,回头看着那辆黑色宾利,隔着窗户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等孙鹤炀走远了,谢京亦缓缓靠着驾驶座的靠背,他冷漠地垂着眼。 西装裤被顶起来,很明显的弧度。 他好像一条发情的狗。 谢京亦默默地想。 他降下车窗,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烟,他抽出一根咬在唇边,点了起来。 他吞云吐雾,一根烟吸得很快,这根烟结束时,西装裤也勉强恢复了平静。 外面的风吹散了车里的烟味,谢京亦把烟收了起来,下车时套上了西装外套,剪裁适度的西装裤包裹着长腿,又恢复了那幅风光霁月,温柔淡然的模样。 - 孙鹤炀在包间里坐了会儿,他没点菜,打算等谢京亦来了再说。 孙鹤炀想了想,给沈商年打了个电话,准备关心关心自己的好兄弟。 天已经黑了。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沈商年正在厨房烧水。 烧水壶发出呜呜声音,他接听后,很冷淡地问:“怎么了?” “你好一点了吗?”孙鹤炀问。 “还行。” 水烧开了,沈商年倒了半杯,又接了半杯冷的纯净水,入口时温度刚刚好,他喝了一口,说,“挂了,有事。” 孙鹤炀:“……好吧。” 沈商年喝完一整杯水,放下杯子,转身去了客厅。 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屏幕发着莹莹白光。 他坐在沙发上,懒散地交叠着双腿,电视机上是他从狐朋狗友那里找来的资源。 沈商年上一次看大概是上高中的时候。 那会儿班里秋游三天,两人一间房。 毫无疑问,沈商年和陈之倦是一个房间。 沈商年那会儿人缘一向好,尤其是在男生里。 半夜的时候一群男生溜了进来,拿着一个神神秘秘的碟片。 沈商年一开始以为是鬼片,结果竟然是yellow片。 尺度不算很大,起码是一对一。 影片播放到一半,有人呼吸加重,有人则是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纾解,还有几个男生装作很懂的样子在点评。 双人间不算很大,两张床都坐满了人。 整个房间里只有陈之倦是站着的。 他靠在门边,抱着胳膊,懒懒散散,像是不为所动。 一身干净的白色运动衣,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沈商年其实是有些燥热的,眼瞅着一些人控制不住自己,他发飙撵人走,生怕这个房间不干净了,他和卷卷没地方睡觉。 人都走了后,沈商年主动凑过去,抓住了陈之倦的手腕,委委屈屈道:“卷卷,我不知道是这种东西,我以为是鬼片呢。” 白天那群男生问他晚上能不能来的时候,沈商年一口答应,还特意买了好几包薯片和可乐。 “没事。”陈之倦说。 他垂着眼皮,看着少年的牛仔裤。 牛仔裤很贴身,什么反应都藏不了。 察觉到他的眼神,沈商年一秒变红,浅浅的绯色从脖颈,耳尖蔓延到脸颊,他有点窘迫又有点尴尬:“我……” “没事。”陈之倦轻笑了声,“多大点事,年年长大了,很正常的。” 沈商年心头的尴尬消散了些。 “你喜欢这种类型的?”陈之倦话锋忽然一转。 “啊?”沈商年愣怔了下,“我……也不是很喜欢……就是……” 他磕磕巴巴解释,其实就是少年人青涩,控制不住自己。 陈之倦忽然在他头上很轻地拍了一下,“年年长大了,有欲望不丢人,自己去浴室解决。” 沈商年红着脸正准备进浴室,忽然又停住。 他回过头,看着陈之倦:“你怎么这么淡定?” 陈之倦沉默几秒:“有道竞赛题没做出来,刚刚在想题目。” 沈商年解决完,男生都爱面子,尤其是这种事情上,他愣是在浴室又玩了半个小时的手机才出去。 彼时陈之倦换上了睡衣,靠着床头在刷题。 他做题一向喜欢用铅笔,题册里夹着几页空白草稿纸。 铅笔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在宁静的夜晚显得很治愈,陈之倦头也没抬,“桌子上有热牛奶,睡觉前喝完。” “……哦。” 沈商年莫名感觉到了羞耻。 他总是很羞于面对自己的欲望,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很难直白说出口。 在这种事情上也是。 他燥热的时候,陈之倦却安安静静做题,一如往常。 沈商年心里很难受,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难受。 就好像神佛不动情,凡人却总沉溺于情爱。 溺于情爱的凡人,怎么与神佛并肩? 第52章 可怜年年 从那以后,沈商年就没再看过这种东西。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 电视屏幕上,穿着护士服的女主推开病房的门,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声音婉转:“先生,该换药了。” 镜头缓缓对准病床。 男人没穿病服,而是赤裸着上身,露出了观赏性极佳的八块腹肌,下身松松垮垮穿着一件牛仔裤,牛仔裤拉链没有拉,露出了黑色内裤边。 沈商年兴致缺缺。 啊,还有个剧本。 他一边想,一边打了个哈欠。 等两人拉扯完,脱完衣服正式进入主题时,沈商年险些睡着了。 这部片子沈商年要来时,朋友极力推荐说是高级货。 沈商年手肘屈起,抵在沙发上,掌心托着下颌,勉强打起一些精神。 画质很清晰,清晰到能看清主角两人酡红的脸颊,涣散的眼神。 各种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换个定力不足的人来看,绝对原地起立。 但是沈商年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他姿势都没有变过,微微抬着眼睛,像是看了一场乏味无聊的小品。 影片结束时,沈商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就完了吗? 他拿起遥控器点了点,发现这部片子已经结束了。 沈商年:“……”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非常非常的平静。 他又抬起头,略有些迷茫。 好像真出问题了。 - 第二天,八点零五分。 廖医生换上了整洁的白大褂,打开电脑,整理了一下桌子,准备开始今天的门诊。 第一个患者走进来时,他两眼放光地看过去。 患者穿得很严实,戴着鸭舌帽,口罩,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面,下身一条黑色运动裤。 “这边坐。”廖医生刚工作不久,激情正盛。 患者坐下去,声音闷闷的:“昨天那个医生呢?” “嗯?”廖医生愣了一下,“他今天是夜班,你是特意来找他的吗?” “没有。”沈商年清清嗓子,“随便问问。” “……好的。”廖医生又恢复自信,笑着问,“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沈商年:“……” 那句话在嘴里愣是憋不出来。 他不说话,廖医生也不说话,就呆呆跟他对视。 这位医生很年轻,板寸头,脸颊有些圆,微胖,眼神很真诚的样子。 沈商年跟他对视了快一分钟,唇角抽搐着说:“我那方面……可能出问题了。” 廖医生会意:“不持久还是硬不起来?” 沈商年耳根烧得通红:“硬不起来。” 廖医生谨遵教导,绝不在患者面前露出任何灰心的表情,“完全不能bo起吗?” “……嗯。”沈商年攥了一下手。 廖医生说:“持续多久了?” 沈商年想了一下:“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廖医生问,“上一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 又是这个问题。 沈商年木着一张脸:“三四个月前。” 廖医生沉思片刻:“那你是怎么发现自己不能bo起的?” 沈商年:“昨天晚上看了点片子,没反应。” “我知道了。”廖医生说,“你是结婚了还是在谈恋爱了?” 第53章 狗屁兄弟 沈商年顿了一下,“单身。” 廖医生点了点头,说:“你再多试试,有可能是你看片的时候,比较累,多观察观察。” 沈商年拎着一包补身体的中成药离开了。 他开车回了一趟公司,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乘坐电梯到一楼时,电梯停住。 孙鹤炀端着奶茶进来,四目相对,他哼笑了声:“你还知道来上班啊。” 沈商年懒得搭理他,看他一眼,又低下头看手机。 嗯? 孙鹤炀狐疑地看着他。 被夺舍了吗? 正常流程应该是一边冷笑一边嘲讽他啊。 “不开心吗?”孙鹤炀清清嗓子,语气正经了些。 “没有。” 沈商年蔫蔫道。 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本来就好面子,尤其是沈商年本人脸皮更是薄中翘楚,即使和孙鹤炀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这种事情也无法说出口。 他陷入了绝望。 恋爱还没谈呢,硬件先坏了。 哦不,现在已经是软件了。 他怀着一肚子心事,根本没心情跟人吵架,独自回到了办公室。 孙鹤炀见他不说话,自己回到办公室琢磨了半天。 他没骨头似的往沙发上一躺,吸管往奶茶里一插,他一边吸一边翻出手机,找到陈之倦的微信。 这次买的是珍珠奶茶,孙鹤炀点的是全糖,他咬着一个珍珠慢慢咀嚼着。 给陈之倦发了一个表情包来暖场。 陈之倦这个时候刚查完房,正好有时间看手机,他一边回科室一边打字:【怎么了?】 身后还跟着两个实习生推着病历车。 孙鹤炀说:【倦哥你跟年年闹别扭了吗?】 陈之倦脚步忽然停住。 身后两个实习生也跟着停住了。 他指了一下科室门口,说:“你们俩先进去吧,临时医嘱打一下。” “好的,老师。” 两个实习生欢天喜地地溜了进去。 早上八九点的时候,病房区走廊一向都是最热闹的时候,接热水的,上厕所的,送早饭的,查房的,看病的。 陈之倦出了病房区。 骨科对面的病房区是泌尿科,两个病房区中间是空荡荡的阳台。 他站在窗边,低头打字:【为什么这么问?】 孙鹤炀:【他好像不开心,昨天生病去了医院,今天无精打采的。】 陈之倦无意识攥了一下手机,【我知道了。】 他又问:【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孙鹤炀:【今天晚上本来有庆功宴的,不知道他还去不去。】 陈之倦:【他肯定去,到时候把地址时间发给我。】 沈商年虽然看着挺混的,但是他一旦决定认真做一件事情,会非常认真且真诚。 就算是生了病,这种场合他也会去。 孙鹤炀:【好嘟好嘟。】 …… 沈商年昨天晚上就没睡好,今天公司没什么事,他窝在休息间睡了一整天。 醒来时是下午六点,薄白的天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里跃进来,落在浅灰色的床单上。 沈商年揉了揉脖子,坐起身,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紧接着又打开了微信。 孙鹤炀五分钟发了条消息:【亲爱的小年年,醒了吗?】 沈商年:【?】 孙鹤炀秒回:【庆功宴。】 沈商年:【我换身衣服。】 说是庆功宴,其实也没什么好庆祝的,他们公司才刚刚起步,目前还是亏本阶段,但是鉴于两位老板都是爱玩且大方的性格,随便编了个理由就要开庆功宴。 孙总财大气粗包了三辆车,一公司人先是去北城比较出名的一家自助餐厅吃了顿饭,自助餐厅里还有脱口秀,一边吃一边笑,这顿饭慢慢悠悠吃到了晚上八点,出了餐厅后,一群人又坐车去了酒吧。 期间所有消费都是公司买单。 沈商年在自助餐厅里随便对付了两口,就坐在一边发呆出神。 到了酒吧,旁人都去热舞喝酒,他就坐在卡座里,抱着胳膊继续发呆。 孙鹤炀越看他越觉得奇怪,心里有了很多猜测,一个答案比一个坏。 他连去找美女跳舞的心情都没有了,坐在沈商年旁边,给他递了杯酒:“你怎么不喝?” “喝。”沈商年接过酒杯,一口闷了。 孙鹤炀:“……” 他沉默几秒,忽然伸手抓住沈商年的手,满脸真诚:“年年,现在科技发达了,什么绝症都是有希望的。” “治不好。”沈商年拍开他的手。 他心里难受,又倒了半杯酒,仰起头喝了。 周围的音乐声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光线斑驳,沈商年酒意上头,脸颊被蒸得发红,唇珠湿润。 孙鹤炀颤颤巍巍问:“到底是什么病啊?你别吓我。” 沈商年有些醉了,孙鹤炀开的这瓶酒后劲有些足,他咽了一下口水,打算跟好朋友分享自己心里的苦闷。 “你还是处男吗?” “啊?” 两眼汪汪的孙鹤炀忽然愣住,“这话题是不是跳得有点快?” 沈商年拿起酒瓶,给孙鹤炀倒了满满一整杯,泡沫差点溢出来,给自己的杯子则是倒了半小杯。 “干了。” 孙鹤炀:“……” 沈商年看他:“你喝啊。” 孙鹤炀喝了一口。 沈商年冷哼一声,自己仰头喝光了,他又问了一遍:“你还是处男吗?” 孙鹤炀:“……是……” 沈商年撑着沙发,说,“那你准备什么脱单?” 孙鹤炀想了想:“看缘分吧。” 沈商年吸了一下鼻子,“真好,你还能脱单,我可能要当一辈子处男了。” 孙鹤炀:“啊???” 他面露惊恐,下意识低头看着沈商年的裤子。 沈商年察觉到他的眼神,心里发苦,嘴里更发苦,“我现在和绝育了的小猫没什么区别。” “不是……”孙鹤炀酒意都散了些,“怎么就……就这样了呢?” “我不知道。” 沈商年杯子里的酒没了,他抓起酒瓶倒了三分之一,又把孙鹤炀那杯喝了一口的酒补满了。 “是亲兄弟的话,就干了。” “狗屁兄弟。”孙鹤炀嘴角抽搐,“……还亲兄弟呢,你这明明是想要我命。” ——— 停电咯,白天更嗷(转圈圈) 第54章 闹别扭了 沈商年啧了一声,端起那杯满满的酒,眼瞳湿漉漉的,认真道,“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我还能害你吗?这杯酒都是我对你的爱……” 沈商年的手有些晃,酒液在灯光的映衬下很是清澈。 孙鹤炀咬了咬牙,“行吧。” 他接过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他喉结滚了一下,“咱们这……真治不好了吗?” 沈商年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绝望地看着对面热舞的男男女女。 他没说话,也没什么反应。 看来是真治不好了。 #惊天噩耗,兄弟突然变姐妹# 孙鹤炀琢磨了下,“倦哥知道吗?” “不知道。” 听见倦哥两个字的时候,沈商年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侧头看着孙鹤炀,警告道:“我不打算让他知道,你不要多嘴。” 孙鹤炀愣了一下,“为什么啊?” “又吵架了?” “没有。” 沈商年迅速否认。 “那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孙鹤炀不解。 沈商年有点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见他没吭声,孙鹤炀继续说,“其实吧,我感觉跟倦哥说一声比较好,倦哥在这方面懂得多,万一能治呢?” 沈商年:“……” 他坐起身,重新倒了半杯酒,喝了两口。 孙鹤炀撑着下巴,靠在沙发边,“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呢?” 沈商年缓慢地吞咽着冰凉凉的酒液,“我……不知道。” 他很少有现在这种状态。 像是踩在钢丝上,两侧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不知前路是什么,更无法停下。 孙鹤炀酒量比较差劲,他窝在沙发靠背和扶手所构成的那个角落,酒意上头,口齿不清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像是跟男朋友闹别扭呢?” “嗯?” 音乐声太大,沈商年第一时间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孙鹤炀凑过去,手撑在他身边,大声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像是跟男朋友闹别扭呢?” 距离很近,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落进了沈商年的耳朵里。 沈商年整个人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音乐声太大了,他一时间有些耳晕目眩,“你喝醉了吧,说什么胡话吗?” 孙鹤炀从桌子上抓了包薯片,拆开咔哧咔哧吃了两片,说:“我可能是真醉了,但是我姐跟她小男友闹矛盾的时候,就是你现在这样……” “我哪样?”沈商年扭头看着他。 孙鹤炀完全不知道大难临头,一边愉快吃着薯片一边回想,“嗯……就是一边嘴硬一边动不动就生气,矫情又做作……” 沈商年忍无可忍,跪在沙发上,掐着他的脖子,“我总算知道醒烟姐为什么老是揍你了,你是真活该啊。” 孙醒烟,孙鹤炀的亲姐姐,比他大了五岁,目前是一名珠宝设计师。 孙鹤炀嘴里还塞着薯片,嘟嘟囔囔道:“你怎么欺负人啊?” “就欺负你。”沈商年说,“让你嘴贱。” 他一边掐着孙鹤炀的脖子,另一只手拽着他的头发。 孙鹤炀放下薯片,抓住他手腕。 两人僵持之间,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沉沉的声音:“沈商年。” 第55章 不想见我 沈商年顿住,整个人像是一块雕塑,呼吸都停了。 孙鹤炀连忙伸手呼救:“快救救可怜的我,马上要被这负心汉掐死了。” 沈商年松开他的脖子,下意识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力气都没收住,孙鹤炀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商年。 “呜呜呜……”孙鹤炀张不开嘴,含糊说了一大长串,估计是在骂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沈商年。” 身后那人又沉沉喊了他一声。 沈商年眨了一下眼睛,手下意识松了劲。 孙鹤炀连滚带爬跑了,他极有眼力劲,连卡座都没待,直接跑到了舞池找漂亮小姐姐跳舞去了。 沈商年跪在沙发上,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身后那人静静看了他几分钟,忽然出声:“这么不想看见我?” “没有。” 沈商年攥了一下手,转过身。 陈之倦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上身一件浅灰色卫衣外套,袖口往上折起,露出的两条手腕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饰品。 好几天没见,他好像瘦了点,头发剪短了些,眉眼清晰,单眼皮微微垂着。 斑驳的光线里,他静静地看着沈商年,目光对视的时候,他也没有移走,眼里映衬酒吧里的光,如同深海底,平静幽深。 沈商年侧过头,主动打断这个对视,目光落向别处,“没,没有不想见你。” 陈之倦没说话,他走近坐在沈商年旁边,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握住沈商年刚刚捂着孙鹤炀嘴的那只手,擦了擦他的掌心。 干燥的纸巾摩擦着他掌心的皮肤,沈商年抿了一下嘴唇,目光转悠半天,最后落在了陈之倦的侧脸上。 他睫毛低垂着,认真地擦着他的掌心。 拿着纸巾的那只手瘦长冷白,指甲修剪得十分齐整,月牙印饱满。 沈商年清清嗓子,“我的手很脏吗?” “现在不脏了。”陈之倦松开他的手。 沈商年攥了一下手,“你怎么来了?” 陈之倦没有透露孙鹤炀:“很久没见面了,见一见不行吗?” “行。”沈商年眯了眯眼睛,“是孙鹤炀找你的吧?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在酒吧里,还是这家酒吧?” 陈之倦:“……” 沈商年心里默默给孙鹤炀记了一笔账。 随后,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是什么大病,普通的感冒发烧。” 陈之倦不知是信了没信,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沈商年想说点什么,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以前上学时,可以说讨厌的课程,打球的对手,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现在工作了,他是医生,沈商年以前最讨厌去医院,更看不懂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 而且,他们关系也没以前好了。 沈商年现在的心情像是吃了一串很酸的糖葫芦,即使外面裹着一层糖霜,依旧从舌尖酸到心里。 他借酒消愁似的,喝了一杯又一杯。 等陈之倦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沈商年躺在沙发上,醉得快睡着了。 他只好抓起沈商年的手腕:“回家再睡。” 沈商年晕乎乎被拉起来,坐起身。 他眼睛湿漉漉的,一片潋滟,微微张着唇,唇瓣丰盈,唇珠似樱桃般,引诱着人低头咬住。 陈之倦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呼吸有些乱。 沈商年主动凑过来,他趴在陈之倦的肩膀上,嗅着他身上又淡又有些清冽的味道,含糊道:“卷卷……” 陈之倦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因为沈商年说话间,唇瓣碰到了他的耳垂。 第56章 年年卷卷 酒里有冰块,沈商年喝了不少,唇瓣软软糯糯又透着凉意,像是夏天从冰箱里刚取出来的糯米团。 碰到他耳垂的时候,陈之倦脊背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喉结来回滚了两下,纤长挺直的睫毛颤了颤,伸手扶着沈商年的肩膀,“坐好。” “怎么啦?” 沈商年声音有点大,满脸不爽,戳了戳陈之倦的肩膀:“我就靠着你,怎么啦?你会掉钱还是少一块肉?” 他喝醉了。 “不会掉钱也不会少一块肉。”陈之倦自然不会跟他争论,“是我的错。” “呵。”沈商年冷哼一声,他有点生气,抱着胳膊背对着陈之倦。 陈之倦今天没开车,他翻出手机打车。 沈商年自顾自生了半分钟的气,又扭头拽了拽陈之倦的外套,“我渴了。” 陈之倦看了一眼桌面,最后一瓶没拆的矿泉水被他拆开了,剩下的全是酒和饮料。 “水蜜桃可以吗?” 陈之倦拿起粉色的瓶子。 “我要喝水。”沈商年语气加重,“水,白色的水,没有任何味道的水。” 陈之倦放下瓶子,“等我一下,我去买。” “这不就有吗?”沈商年点了点下巴。 陈之倦顺着他的目光,是刚刚那瓶他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陈之倦顿了一下,“那是我喝过的。” 沈商年歪了歪头,盯着他的脸,疑惑地问:“你的水,我就不可以喝了吗?” “……能喝。” 陈之倦拧开矿泉水,另一只手拿起沈商年的酒杯,刚要往里面倒。 沈商年一把手抢过瓶子,冷嗤一声:“麻烦。” “你……” 陈之倦怔愣地看着他。 他含着他含过的瓶口,仰头喝了好几大口,来不及吞咽的水从唇边滑落下来。 喝完水,沈商年满足地放下瓶子,见陈之倦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怎么。”陈之倦抿了一下唇。 “哦。” 沈商年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其实……我有点难过。” 陈之倦:“为什么难过?” “我……我不知道。”沈商年想了很久,久到网约车到门口了,他依旧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陈之倦圈着他的手腕,拉着沈商年穿过拥挤的人群,从嘈杂混乱的酒吧里出来时,耳边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外面路灯璀璨,两人上了车,司机对过电话尾号后,启动车子。 陈之倦填写的地址是沈商年的家。 霓虹灯与车灯照亮了车厢,不太明亮的环境里,沈商年想了许久。 到底在难过什么呢? 是难过长大了吗? 明明以前他们那么要好。 酒意上头,沈商年有点累,闭上了眼睛。 他像是睡了很短的一个觉。 梦里是明亮的教室,夏天很热,没有空调,只有天花板上方挂着四个风扇。 数学课,沈商年昏昏欲睡,但是数学老师一向爱提问,考倒数的也不放过,他不敢放松警惕,勉强扒拉着眼睛。 直到广播通知教师临时开会。 他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像是解放了。 陈之倦摸了摸他的头,说:“睡吧,老师来了我叫你。” 沈商年眼皮粘在了一起,含糊应了一声,便安心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 “年年,年年。” 被推醒的时候,沈商年不耐烦地皱着眉,“老师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昏暗的车厢里,已经不再是少年的陈之倦目光略微诧异地看着他:“做梦了吗?” “可能吧。” 沈商年分不清这是梦里还是梦外。 他迟钝地跟在陈之倦身后,两人上了电梯。 电梯上升时,发出了运行中的嗡鸣声。 抵达楼层时,沈商年脚步蹒跚,走路摇摇晃晃,刚出电梯,他重心向前,眼瞅着要摔倒时,陈之倦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 沈商年落进了一个怀抱里,带着淡淡的青柠味,他估计刚做过手术,手上带着点手术手套的塑料味。 “卷……卷卷……” 他迷迷瞪瞪仰起头。 “怎么了?” 陈之倦声音称得上温柔,这要是被他带的那两个实习生听到,估计能震惊到崩溃。 沈商年心脏像是泡在汽水里,“我…我生病了。” 陈之倦顿住。 他直起身,垂着眼皮,打量着沈商年的表情。 他咬着唇,看着有些紧张,薄白的脸颊上是一片被酒意熏出来的红晕。 “什么病?”他语气温和。 沈商年咽了咽口水,说:“我……” 他觉得不好意思,下意识埋在陈之倦的胸前,说:“我…硬不起来了…” ——— 采访一下,关于小炀和小茶的戏份,你们是想放在正文里呢,还是单独放在番外里(猫猫探头) 第57章 持续阵痛 陈之倦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茫然地低头看着沈商年。 沈商年埋在他胸前,看不见表情,只能看见他的头顶,黑发有些乱。 什么硬不起来? “哪,哪个地方?”陈之倦说话时竟然有些磕巴。 沈商年直起身,目光带着三分绝望两分哀怨五分心死,标准的小说饼状图,“你说哪个地方?” 提问:人身上有几个可硬可软的东西? 陈之倦猛地低头,盯着他裤子看。 身后电梯发出了运行的嗡鸣声。 沈商年下身穿了一件牛仔裤,陈之倦盯着看了半天,喉咙有些干:“……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沈商年脑子已经醉成了浆糊。 “什么之前?” 陈之倦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拉着他进了屋里。 开灯,换鞋。 沈商年头重脚轻,往沙发上一坐。 陈之倦进厨房看了一眼热水机,摁了一下开关,热水机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是坏了,桌子上还有一个热水壶。 陈之倦接了一壶纯净水,水壶放在底座上,等水开的那几分钟里,他抱着胳膊,沉默地靠在桌边,陷入了回忆。 刚回国那时候,陈之倦和沈商年没有任何联系,他的微信甚至已经被拉黑了。 出国前,陈之倦已经做好和沈商年成为陌生人的准备了。 人都有欲望,他对沈商年的欲望持续了十多年,从青涩懵懂的少年期开始,他就是在走钢丝。 摇摇欲坠,又舍不得放下。 喜欢的少年就在身边,还那么依赖他,打球时外套会扔给他,睡觉时会靠着他的胳膊,喝水时甚至经常乱拿他的杯子。 少年时还能勉强忍住,越长大他就越难以忍住。 想抱他,想亲他,更想上他。 如果沈商年不恐同,他或许还能有几分告白的勇气。 可惜没有如果。 直到出国前几天,酒吧被学弟告白。 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第一次跟沈商年说狠话,狠到那句话说出来时,他的心像是被人捏住一样,密密麻麻地疼,在此后三年里,都像是阴雨天的阵痛。 他有时候梦中还会惊醒,醒来后身边空无一人。 因为是他主动用那句话地拆开他们之间的羁绊,亲手把他推远。 陈之倦一直以为,只要疏远了,他可能就没有那么难受了,他可能就彻底解放了。 直到分开三年,想念更占上风。 他清醒地意识到,他离不开沈商年,即使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沈商年二十六生日那天,是个雨天。 陈之倦和沈商年没有联系,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生日聚会在哪个地方。 但是好在陈家和孙家在一个小区。 陈之倦从下午就一直在小区里晃。 开着车,打扮得十分时尚的鹦鹉孙鹤炀成功路过,并且停住了车。 “倦哥,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帅。” 陈之倦点点头:“你也是。” 两人互相吹捧。 孙鹤炀笑眯眯地邀请;“你现在是准备去年年的生日会,要不我送你去?” 孙鹤炀一直不知道沈商年和陈之倦闹掰了。 因为在他看来,这两人闹不掰。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更何况是囊括童年少年青年的二十年。 万分珍贵。 陈之倦目的达成,唇边勾起一个很淡的笑:“谢谢。” —— 先碎吧,太困了,明天白天还有(?v?v?) 第58章 这么狠心 沈少爷二十六岁生日,自然是热闹非凡。 陈之倦跟在孙鹤炀身后,打开包间门的时候,里面声音嘈杂,充斥着烟味和香水味。 “呦,来啦。” “炀哥过来坐。” 看得出来,孙鹤炀和沈商年交友圈重合度非常高,包间里的人跟他都挺熟的。 彼时沈商年正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点着手机,听见开门声,只以为是孙鹤炀,头都没抬。 直到包间忽然静住。 一个女生磕磕巴巴地问:“这个帅哥,是谁啊?” 孙鹤炀原本打算伸手勾住陈之倦的肩膀,跟那双浅色的眼瞳对上的时候,忽然又怂了。 默默把手放下,又自豪地介绍,“这可是你们年哥的发小,我的好朋友,刚回国。” 就这一句话,沈商年的手指忽然一松。 圆滚滚的蛋瞬间从平台掉落,身后其他的蛋争先恐后地越过他。 他盯着屏幕,看着自己的名次一点点落后。 沈商年整个人仿佛一块冰雕,呼吸很轻,睫毛和眼睛一眨不眨。 直到孙鹤炀坐过来,笑嘻嘻地说:“姓年的,我把你卷卷哥哥带来了。” 卷卷哥哥…… 沈商年依旧盯着手机。 见他不说话,没心没肺的孙鹤炀直接推了推他的肩膀,“打什么游戏呢?这么入神?” 孙鹤炀探着头,一起盯着他的手机,惊呼一声:“大哥,你都倒数了。” 沈商年唇瓣动了动,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坐了一个人,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黑色长裤,腿很长,他安安静静的,一句话没说。 但是沈商年能感受到,他在看他。 “我乐意……关你屁事?” “哎呦。”孙鹤炀看不下去了,抢过他的手机,“让蛋大王帮你打。” 沈商年手里没有东西,他也不能再自欺欺人。 睫毛抖了两下,他有点神经质地攥了一下手,咬着嘴里的嫩肉,咬得很重,疼意涌上来,他才敢抬头。 径直转上了一双眼睛,里面带着熟悉的纵容。 沈商年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喜欢陈之倦看向他的眼神。 带着温度,带着纵容。 沈商年喉结很重地滚了两下,“你怎么来了?” “生日快乐。”陈之倦说。 即使过了三年,酒吧里的那句话,沈商年都记得清清楚楚。 换作旁人,他现在直接让人滚了。 可是这是陈之倦。 牵着他手长大的人。 包间这么多人,沈商年自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撵走。 他只是冷漠地没有搭话。 今天晚上灌他酒的人太多了,好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沈商年最后窝在沙发里,酒意上头,昏昏欲睡的时候。 听见有人凑过来,跟陈之倦搭话,“兄弟,抽烟不?” “谢谢,我不抽烟。”陈之倦虽然只是安静地坐了一晚上,但他长相实在出色,又跟沈商年是发小,那家世必定不低。 想来跟他接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兄弟,给个面子呗。”那人没死心,继续说。 沈商年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他不吸烟,你听不懂吗?” 沈商年高中时被朋友带着吸过烟,但是陈之倦不让他吸,一看见他吸烟就生气。 沈商年面上答应戒烟,但是私底下偷偷跟其他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也吸过。 他吸烟主要是为了面子,一群人聚会玩的时候,旁人都烟雾缭绕,他不吸会显得格格不入。 而且在沈商年的认知里,会吸烟的多数都是大人。 他瞒着陈之倦吸了一段时间,直到周五下午,隔壁班的体育生约他去网吧。 沈商年翘了课,偷溜出去,在网吧里两只手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嘴里叼着根烟,正快乐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发冷。 一回头,穿着校服外套,袖子卷起,露出手腕的少年垂着眼皮,冷淡地看着他。 沈商年僵硬片刻,直到嘴里的烟灰落在裤子上,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把烟摁灭扔在烟灰缸里。 “卷卷……卷卷……” 陈之倦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倾身,脸跟他凑得很近,没什么表情,“这么不喜欢我管着你?” “没有。”沈商年急切地抓着他的手。 陈之倦挣开他的手,他直起身,说:“以后不管你了。” 那天下午,教导主任临时来网吧抽查,他如愿以偿地逮捕了一大串学渣和体育生。 但是教导主任并不开心,最后是绿着脸走的。 因为他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他的心肝宝贝,年级第一陈之倦。 本来想好让这群人在主席台做检讨丢人的,因为他的心肝宝贝也在,最后只罚了一万字检讨。 陈之倦说不管他就真不管他了。 后来沈商年早上睡过头也没有人叫,中午不吃饭吃外卖也没人管,晚上睡前也没有人给他热牛奶。 沈商年肠子都快悔青了,他一边写万字检讨写到手抽筋,一边哼哼唧唧求原谅。 奈何陈卷卷实在是铁石心肠,愣是晾了沈商年一个月,逼得他一个月没迟到没逃课没抽烟才原谅他。 自此以后,沈商年是真戒了烟。 …… 沈少爷明显发火了,那人极有眼色地溜了。 陈之倦目光落在沈商年身上,说:“谢谢。” 沈商年抱着胳膊,不爽地看着他,“你对别人脾气倒是比对我好。” “什么?”陈之倦没理解。 沈商年喝醉了,记忆陷在高中,他主动坐在陈之倦身边,说,“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晾了他一个月。 —— 耶耶耶,礼物加更来了嗷。 这个月状态不好,还忙,下个月日更两章嗷。 第59章 是 陈卷卷 沈商年说的是因为偷偷抽烟晾了他一个月,不跟他说话也不搭理他的那件事情。 陈之倦却以为是酒吧那件事。 他喉结滚了一下,涩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连说了两句对不起,第三句却被沈商年堵住。 他抬手捂着他的唇,弯着眼睛,眼珠明亮漆黑,“没关系,原谅你了。” 陈之倦怔住。 他久久没有动,沈商年的掌心带着很重的橘子皮的味道,刚刚估计吃过橘子。 陈之倦抬眼看着沈商年。 沈商年喝醉了,眼尾一片明显的绯红,这种红越发衬得他脸颊瓷白,他慢慢松开手,倒了杯酒给陈之倦,“喏,喝了就原谅你。” 陈之倦侧过头,呼吸了两下,等情绪平复了才转过来,他接过酒杯,“这么容易就原谅了?” 沈商年意识有些涣散,态度很执拗道:“别人不行。” 他认真地看着陈之倦,“只有你才行。” 旁人跟他无关。 这个世界上,从小就对他好,给他讲故事管着他惯着他,陪他一起长大的,只有陈之倦。 再无旁人。 陈之倦喝了一口酒,这款酒入口时竟然有些涩。 然而酒里的那点涩,完全比不上他心脏泛起的涩,苦涩中裹着几分甜。 陈之倦平日里不沾酒,那天晚上喝了几杯就醉倒了。 孙鹤炀也喝大了,但是勉强保持住清醒,他开了两间房,一间自己住,一间给沈商年和陈之倦。 沈商年虽然没有孙鹤炀那么清醒,但是勉强还能站住,陈之倦直接昏过去了。 他艰难地扶着陈之倦进了房间,一边喘着气一边嘀咕,“你现在怎么这么重了?” 明明他是能抱得动陈之倦的。 沈商年能抱得动陈之倦还是上大学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陈之倦是个好学生,平日里虽然有锻炼,但是不算很多,身形带着少年人的清瘦,反倒是沈商年这种到处跟人打球到处跟人打架,不学无术的比较壮一点。 沈商年把陈之倦往床上一丢,自己跑浴室里刷了牙洗了脸,又找出一条新毛巾。 毛巾打湿,擦了擦陈之倦的脸颊。 帮他简单擦完脸后,沈商年把毛巾随后一丢,盘腿坐在床上。 他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落在陈之倦的脸颊上,嘀嘀咕咕道:“陈卷卷,你怎么长变样了?” 他还以为这是高中,他们都十几岁的时候。 沈商年的食指戳了戳陈之倦的眉毛,又戳了戳他高挺的鼻梁。 明明还是那个长相,但是就是感觉不对劲。 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沈商年的手指最后落在了他淡色的薄唇上。 很软的触感。 沈商年像是戳果冻一样,戳了半天,最后硬生生把陈之倦戳醒了。 男人眼睛睁开一条缝,继而睁大,他的眼神不甚清醒,还以为是个梦。 沈商年就弯着腰,跟他对视,对视的时候还歪了歪头,唇边翘起一个笑,“卷卷……你的嘴唇好软啊,比棉花糖还软……” 陈之倦静静地看了他几秒,他以为现在是梦。 他以前做过很多这样的梦。 于是陈之倦静了两秒,坐起身,双手捧着沈商年的脸颊,低头吻住了他柔软的嘴唇。 ——— 【睡叭,八成是没过审(点烟)】 第60章 他是变态 他吻上来的时候,沈商年瞳孔下意识缩了一下。 他有点茫然地抓住了床单,脸颊被他捧着,动都动不了。 唇瓣被他湿润柔软的唇轻轻磨着,磨了两下,唇珠忽然被咬住。 沈商年脑子浑浑噩噩,下意识推了一下陈之倦。 陈之倦顺势松开他的脸,转而按住了他的后脑勺,高挺鼻尖抵在沈商年的脸颊上,他咬着那颗觊觎很久的唇珠,牙齿咬着磨着,又吮了吮。 沈商年被他咬得难受,也不知道是哪里难受,开始推他。 陈之倦被他推得后仰了下,唇瓣也离开了他的唇瓣。 沈商年抿了一下湿红的嘴唇,“你……你吃春药了吗?” “嗯。”陈之倦很轻地应了一声。 沈商年对他来说,就是最管用的春药。 沈商年脑子晕晕乎乎的,爬起身,“那我去给你买药。” “不用买。” 男人扯着他的手腕,又把他拉回来了。 沈商年跌在床上,手腕被人攥着,陈之倦又压了上来,轻车熟路地咬住他的唇珠。 沈商年含糊道:“你是属狗的吗?” 趁着他张嘴的时机,柔软的舌尖挤了进来。 沈商年脑子一片空白,被迫接受这个吻。 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沈商年感觉自己好像是发烧了,浑身都热。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陈之倦的胳膊,很凉。 他情不自禁地靠着他的身体。 因为贴得太近了,陈之倦察觉到不对劲,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牛仔裤。 陈之倦怔了一下。 沈商年眼里水雾弥漫,“怎么了?” “年年……”他亲了亲他的耳垂,像是奖励,“你ying得好快……” 陈之倦一直都以为这是一个梦。 所以后面的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 热水壶嗡嗡的动静停了下来。 水开了。 陈之倦从回忆中醒过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吐了一口气。 明明ying的比他还快,怎么就病了呢? 陈之倦找出沈商年常用的杯子,挤了一点蜂蜜进去。 他端着蜂蜜水出来时,沈商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陈之倦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抱着胳膊垂眼看着沈商年。 他脸颊上全是喝酒喝出来的酡红,睫毛又长又黑,湿红的唇轻轻抿着。 陈之倦喉结滚了滚,他转过头,等呼吸平稳下来时,扶着沈商年进了卧室。 陈之倦又把那杯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他待了一个小时就走了。 明天还有白班,他早上安排了手术,推不了。 - 沈商年醒来时,浑身都疼,他抓了半天,抓到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两点了。 “怎么这么久?”沈商年喃喃道。 他声音有点哑,嗓子干得厉害,瞥见床头柜上的水时,沈商年不假思索地端起水喝了一口。 这一口水下去…… 昨天晚上的记忆跟着回来了。 “……” 沈商年脸色绿了又紫,唇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着,他二话不说给孙鹤炀打了个电话,准备兴师问罪。 孙鹤炀没接。 沈商年又打了第二个。 这次接了,那边响起男人清冷的声线:“不好意思,他在睡觉。” 是谢京亦。 “……哦。”沈商年正要挂电话。 那边却响起了孙鹤炀的声音:“去他大爷的,我没睡!” “年年,快来救我,我靠,这姓谢的这玩意儿竟然是个死变态……唔……” 那边响起了含糊的水声以及孙鹤炀呜呜的嘟囔声。 第61章 帮你挂号 “不是……”沈商年震惊地睁大眼睛,发自内心询问,“什么情况?” 无人回答。 暧昧的水声只响了几秒就停了,因为电话被挂断了。 沈商年:“?” 他又重新打了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沈商年思考了下,给酒吧老板打了个电话。 酒吧老板跟他和孙鹤炀都很熟。 老板身在中国,过的却是美国时间,这个时候还没醒,接听后语气很不好:“哪个孙子打来的电话,大白天的敢吵醒你爷爷?” 沈商年冷笑了声:“真不好意思,竟然吵醒你了。” 老板:“嗯?” 他一秒清醒,“爷爷,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沈商年不说话,又冷笑了声。 “爷爷,你可别这么笑了,笑得我浑身发毛。”老板说,“这个时候跟我打电话,应该是有急事吧。” “嗯。”沈商年应了一声,说,“昨天晚上你看到孙鹤炀了吗?” “看到了。”老板语气听起来很激动,坐起身,“哎呦喂,我昨天晚上还寻思着跟你八卦的,但是喝多了,直接睡过去了,忘记说了……” 沈商年打断他,“说重点。” “重点就是昨天晚上炀哥被一个男的抱走了。”老板又改口,“不对,不应该是抱走,是扛走。” 沈商年:“扛哪里去了?” 老板:“这我就不知道了。” “行。”沈商年挂了电话。 他又给孙醒烟打了个电话。 孙醒烟很快接听,声音十分甜美,“哟,小年年今天怎么跟姐姐打电话了?” 沈商年已经习惯她这个样子:“醒烟姐你能联系上孙鹤炀吗?” “管他干嘛。”孙醒烟语气突变,瞬间平平,“过年那会儿我就把这死小孩的微信和电话拉黑了,联系不上。” 说完这句话,她又夹着嗓子说,“小年年还有别的事情吗?” 沈商年:“……没有了。” 孙醒烟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沈商年盯着手机,叹了口气。 孙鹤炀这人缘……真没话说。 手机忽然间又弹出来一个语音通话。 是卷卷打来的。 沈商年抿着唇,他脑子里瞬间冒出来昨天晚上自己窝在他怀里,靠着他胸膛,说我生病了的样子。 尴尬铺天盖地地袭来,沈商年脚底下都抠出来了一栋超级豪华别墅。 他深吸两口气,做足了准备,才接听。 “醒了吗?”陈之倦那边很安静。 “嗯。”沈商年应了一声。 陈之倦:“方便来一趟二院吗?我帮你挂了号。” 沈商年脑子一懵,孙鹤炀什么的都飞走了,“什么号?” 陈之倦语气淡淡:“不是说ying不起来吗?帮你挂了男科的号,专家号。” “倒也不用。”沈商年说。 “你之前查过了?”陈之倦问。 “嗯。”沈商年疯狂点头,说,“刚看过医生。” 陈之倦顿了两秒,“看过了就不能再看吗?还是说不喜欢我插手你的事情?” 这句话每个字都平平淡淡,语气温和。 但是沈商年知道,他已经有点生气了。 第62章 心情不好 “能去。” 沈商年立马改口,“我现在就去。” 半个小时后,沈商年开车到了二院的停车场。 他拎着钥匙去了门诊楼。 门诊楼前面是楼梯,两边是斜坡。 陈之倦就站在门口,抱着胳膊,白大褂整洁挺拔,侧边口袋缀着胸牌。 沈商年看见他时,脚步不自觉停住。 陈之倦似有所觉,看了过来。 他脸上表情很淡,站在原地,等着沈商年走到身边才抬起手,帮沈商年整理了一下卫衣两边的抽绳。 沈商年咽了下口水,说:“你今天不忙吗?” “忙完了。”陈之倦忽然垂眼,看了一眼他的裤子。 沈商年出门匆忙,随便套了一条运动裤,绳子随便系了个蝴蝶结,垂在卫衣下摆处。 察觉到他的眼神,沈商年后退一步,颇为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尖,“走吧。” 陈之倦没动,“你怎么发现你生病了的?” 沈商年唇瓣动了动,“我不想回答。” 陈之倦静了两秒,转身朝着门诊楼大门走去。 沈商年舔了下唇瓣,跟在他身后。 一路无话到了门诊室。 陈之倦停在门口,说:“进去吧。” 沈商年点点头。 门诊室的门关上后,陈之倦转身坐在休息椅上。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黑笔和备用口罩。 没有烟。 陆斯拎着一瓶水路过,“呦,陈大医生怎么来了?” 陈之倦:“有烟吗?” 陆斯眯着眼睛,提防道:“怎么着?要举报我?” “不是。”陈之倦说,“给我一根。” 陆斯神奇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窗外的天气,喃喃:“我还没睡醒吗?这难道是个梦?” 陈之倦扯了扯唇角:“你能正常一点吗?” 陆斯坐到他身边:“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陆斯边说着,边悄悄摸摸递了根烟。 陈之倦接过烟,“打火机再借一下。” 接到烟和打火机后,陈之倦起身去了侧边休息间。 他摁开打火机,咬着烟嘴,火焰吻上烟草,瞬间点燃。 陆斯看着他熟悉的动作,信了他是个老烟枪了。 他只觉得奇怪:“大哥,咱俩当了五年室友,国外留学时虽然不是室友,但起码是校友,我怎么没见过你抽啊?” “平时不怎么抽。” 烟雾缭绕间,他靠在窗台上,舌尖抵着滤嘴,“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 “心情不好?”陆斯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心情不好?” 陈之倦没吭声,他冷白手指夹着烟,呼了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下。 吸烟虽然有害身体,但是帅哥抽烟的时候会显得很性感。 他垂着薄薄的眼皮看着窗外,嘴唇颜色有些红,空气中飘着青白色烟雾,他的五官在烟雾中显得生冷朦胧。 他不说话,陆斯大概能猜到:“跟你小竹马有关系吧?” 陈之倦咬着烟嘴,吸了口烟,又轻轻吐出来。 “他生病了,自己去了其他医院挂号看过。” 陆斯:“这……” 他们二院在全国都是出名的,明明有人脉,却舍近求远去了旁的医院挂号。 看上去没什么,但是仔细想想,他就是不想让陈之倦知道,又或者是不想麻烦他。 如果是关系一般,不想麻烦也正常。 可偏偏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无论是哪个原因,在他们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关系里,都算是生分了。 —— 卡文,白天更嗷。 第63章 给我等着 陆斯想了想,说:“万一他是抹不开面子呢?” “毕竟这个病是男科……一般人都抹不开这个面……” 陈之倦没说话,他抽完最后一口烟,脸上没什么表情,把烟头摁灭,确保彻底熄灭后,才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说得对。” 他附和着陆斯的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缓和下来的意思。 面子…… 陈之倦缓缓咀嚼这两个字。 他忽然想到十二岁那年夏夜,他在卧室里写作业。 沈商年在一边打游戏,打到一半说水喝多了,要上厕所。 结果这一去就是二十分钟。 陈之倦松开笔,打趣他:“不是说水喝多了吗?” 沈商年那时候身高还没起来,男生发育要晚一些,他眼眶红红,委屈地扁扁嘴,声音带着点心如死灰的悲苦:“卷卷…卷卷……” 见他这副模样,陈之倦脸上轻松的表情褪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怎么了?” 沈商年脸蛋一片红晕,似乎是觉得抹不开面子。 他一边淌眼泪一边窝在陈之倦怀里。 陈之倦只好揉揉他的耳朵揉揉脖颈,一边安慰一边轻声说:“跟卷卷哥哥说说。” 沈商年从他怀里出来,一手搭在裤子抽绳上,一手擦擦眼泪,直白道:“我一尿尿就疼。” 他越说越难过:“小鸡……也红了。” 陈之倦拉开他裤子看了一眼,二话不说找了司机带他们去医院。 那个时候只是简单的发炎。 沈商年碰到了这种事情,虽然觉得抹不开面子,但是扭头就来找他了。 如今却是自己挂号看医生。 还是喝醉了酒才告诉他,生病了。 陈之倦拉开窗户散了散身上的烟味。 小时候都盼着长大。 可是长大本身就是一个得到又失去的过程。 - 沈商年出来的时候,陈之倦依然坐在休息椅上。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四目相对。 陈之倦声音有点哑:“怎么样了?” 沈商年:“……挺正常的。” 这话一出,陈之倦的目光往他裤子上飘了一下。 “那为什么硬不起来?” 沈商年说:“专家说可能是心理原因。” “心理原因?”陈之倦思考两秒,“需要给你找个心理咨询师吗?” “我自己能找。”沈商年木着脸回答。 陈之倦:“……行。” 与此同时,某处私人住宅区。 孙鹤炀头发乱糟糟趴在床上,手腕上脚腕上都绑了银链,“死变态……” “嘘——” 男人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捏了捏他红肿的嘴唇,表情温和,“刚刚不还说屁股疼吗?最好别惹我生气,不然会更疼的。” 语气甚至温柔,却让孙鹤炀整个人一僵。 屋里温度不低,他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短袖短裤的款式,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 尤其是脖颈。 简直没眼看。 孙鹤炀虽然不招他爸跟他姐待见,但是不招待见是一回事,这两人疼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孙小少爷从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第一次被这么对待。 屁股疼嘴巴疼。 他一边害怕地掉眼泪一边强装镇定地威胁:“你给我等着,年年肯定会来救我的,之后我就报警抓你。” 第64章 不是兄弟 沈商年浑然不知自己的好兄弟经历了什么。 他拿着检查报告,和陈之倦相顾无言地站在走廊里。 还好这边的诊室病人不算很多,比较清净。 沈商年抿了一下唇,忽然闻到了一丝丝烟草味。 更离谱的是,这股味道是从陈之倦身上传来的。 沈商年脸上闪过一丝惊愣:“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陈之倦顿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散干净。 他表情平静,“刚刚去了一趟洗手间,里面有人抽烟。” “是吗?”沈商年勉强信了。 “嗯。”陈之倦见状放下心来,“走吧。” 他率先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身后的沈商年原地站了几秒,忽然几步冲过来,在陈之倦错愕的神情里,抓起他的那只手,放在鼻尖前仔细嗅了嗅。 没有一点烟味,只有消毒水味儿。 陈之倦垂着眼,眸光落在沈商年莹白精致的脸颊上。 他弯着腰,举着他的手抵在鼻尖处,陈之倦的拇指甚至抵在了他上嘴唇处的唇珠上。 陈之倦下意识动了动拇指,眼里带着点儿不明显的笑意:“这下信了?” 沈商年讪讪地松开了他的手。 “嗯。” 沈商年现在虽然戒了烟,但是他周围的朋友全都是老烟枪,刚刚陈之倦身上的烟味实在不像是染的。 陈之倦:“今天下午还有什么安排吗?” 沈商年想了一下,总觉得他有个事情忘了,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什么事情。 “没什么安排。” 陈之倦说:“回家睡一觉吧,你脸色不太好。” 沈商年慢吞吞应了一声。 他从医院出来后,往家里沙发上一躺,躺了十分钟,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易拉罐装的啤酒。 沈商年喝了两口,从袋子里翻出检查报告。 上面确实是显示发育正常。 他又从朋友那里要了一部片子,花了二十分钟看完,依旧没什么特别反应。 沈商年叹了口气,关上电视,又喝了一口啤酒。 他心里难受,正想着约孙鹤炀出来打球,点开微信的时候,才想起了今天上午那通电话。 沈商年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的事情是什么了。 他的好兄弟已经一天没有给他发消息了。 沈商年连忙给孙鹤炀打了一个电话。 无人接听。 他又给谢京亦发了条消息。 【孙鹤炀在你那里吗?】 谢京亦秒回:【在。】 沈商年回想了一下那通电话:【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沈商年:【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欺负他,我不会放过你的,头给你打歪。】 谢京亦隔了半分钟发来一张图片,上面是两个空了的碗。 【吃了两大碗面条,现在已经睡了。】 沈商年:“……” 他挠了挠脸蛋,【不行,你满嘴谎话,得让我看看他。】 谢京亦又发了一小段视频。 孙鹤炀同学的怼脸个人秀。 孙鹤炀睫毛很卷,垂在眼睑处,唇瓣湿红,微微张着,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点儿白色牙齿。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正在打呼。 呼噜声不大,是那种小呼噜声,但是能看得出来,他睡得超级超级香。 沈商年又挠了挠脸蛋。 不是,兄弟,你这样让我怎么骂他? —— 来晚喽,不出意外的话,零点两更(出了意外当我没说) 走一走看一看,给钮钴禄小桃刷个小视频。 第65章 陈年绿茶 沈商年抓了抓鼻尖,回复:【那就行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等小炀醒了,让他给我回个消息,不然我立马报警抓你。】 谢京亦态度很好,【好的。】 沈商年正准备收起手机倒杯水,手机又震动了声。 谢京亦又发了一条消息。 【你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我比任何人都在乎他好不好。】 这句话…… 真腻歪人。 沈商年啧了声,浑身都不舒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蹲在地上,思考片刻,【陈年绿茶,你是不是想等小炀醒了,故作不经意地给小炀看聊天记录啊?顺便显摆显摆你对他的好。】 谢京亦:【……?】 沈商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谢京亦:【陈年绿茶?】 沈商年冷笑一声,噼里啪啦打字:【毕竟一把年纪了,陈年没毛病。】 谢京亦沉默了。 谢京亦没有再回。 沈商年洋洋得意,像是胜利凯旋的大将军,特意开了一瓶可乐庆祝。 等他把那瓶可乐喝完,愉快的心情随之消散。 他躺在沙发上,扯了扯自己的运动裤抽绳,叹气,再叹气,再再叹气。 奶奶汪霞这个时候刚跟小姐妹打完麻将,想起了自家正在相亲的大孙子,特意打来了询问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沈商年正在书房翻漫画书,“怎么了?” “哎呦。”汪霞语气总是很热情,她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大字不识几个,不懂什么雪月风花,但是非常善于交际,尤其是夸起人来舌灿生花。 “年年啊,你跟那个苏医生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 自从那次见过一面,苏医生匆匆回到医院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下一次吃饭的事情。 结果显而易见,双方都没有看对眼。 沈商年说:“可能性格不太合。” “这样啊。”汪霞说,“找对象确实得找性格比较合的,那奶奶再帮你找一个?” “先不用了。”沈商年想了想,找了一个借口,“我公司最近正忙,等忙完了再说。” “忙点好啊忙点好啊。” 沈敬德一直都觉得他和孙鹤炀创办公司就是天方夜谭,两个二世祖的面子功夫。 但是汪霞倒是挺支持自家孙子的,她没有沈敬德那些花花心思,就是单纯觉得孙子忙起来肯定是好事。 “那你先忙。”汪霞说,“等忙完了奶奶再给你介绍。” “谢谢奶奶。”沈商年说。 “嗯嗯,那先挂了啊。”汪霞说。 沈商年“嗯”了一声,手指却没有移到挂断键。 果不其然,几秒后,汪霞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年年,奶奶刷直播的时候看到了两件衣服,挺适合你的,也不知道到了没到,你这几天记得留意一下短信和快递柜。” “好。” 听到沈商年应了一声,汪霞这才挂断了电话。 挂断后,屋子里陷入了安静。 沈商年翻了几页漫画书,忽然觉得安静过头了。 他环视一圈,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很突兀的想法。 他也要养一只宠物。 ———— 啊啊啊啊来晚啦,先将就着吧,明天白天还有三千字,具体时间不确定嗷,写满意了就发。 第66章 它姓卷嗷 沈商年是个行动派,刚有养宠物的想法,就已经开始找宠物店的朋友咨询了。 朋友很了解他,给出真诚建议:【养只性格比较乖的小猫吧。】 沈商年:【猫?】 书房里有沙发,沈商年窝在柔软的沙发上,两条长腿盘坐着,想了想,【小狗不好吗?】 朋友:【小狗得溜,还要给它收拾便便,你能行吗?】 沈商年:【……兄弟,确实不太行。】 朋友:【不过有一种品种的狗,挺好养的,不用你给他收拾便便也不用溜,还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能让你不孤单,非常非常好养。】 沈商年兴趣十足:【什么品种?说来听听。】 朋友:【电子狗。】 沈商年:【中指ipg.】 沈商年被硬生生气笑了:【你是傻逼吗?】 朋友:【啊,这都被你知道了吗?人家好害羞呀。】 沈商年:“……” 他彻底失去表情控制,【滚吧。】 第二天在秘书的催促下,沈总终于去上班了。 鉴于孙总没来,沈商年按捺着性子坐了一整天,下班后他才来了朋友的宠物店。 朋友本身不缺钱,这家宠物店很大,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个子高挑,穿着一身红色长裙,露出的一截小腿白生生的,长卷发垂到了腰间,一张脸十分明媚,红唇翘鼻,眼尾上扬。 女孩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着沈商年,脸上浮现了一个灿烂的笑。 她迅速上前,抱住沈商年的胳膊,故意用胸前两团蹭沈商年的胳膊,娇滴滴开口:“呦,今天吹得是哪门子风啊?把我们沈少爷吹来了。” 沈商年一言难尽地捏了捏她的胸,“你这是什么东西?” “一边去。”女孩变了脸色,松开他的胳膊,嘀嘀咕咕,“都给老子捏歪了。” 前面三个字还娇滴滴的,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后面一句话直接变成了烟嗓,而且声音很明显是个男的。 岑琢仔细调整了一下胸前的海绵,没好气道:“我今天晚上还有约会呢,你给我弄歪了,我还怎么骗人?” 许久没见,还是这个德行。 沈商年嘴角抽了一下,“你小心阴沟里翻船。” “不可能的。”岑琢催他,“你快进去挑猫吧,看中哪只带走哪只,看在咱俩这么多年一般般的交情上,我给你打十五折。” 沈商年:“……” 猫舍品种很多,漂亮的布偶,大体型的缅因,圆脸蛋大眼睛的英短…… 沈商年一眼就望见了最边上那只金渐层。 里面有三只,两只窝在一起,互相舔毛,另一只自己独自叼着一只小鱼玩具,时不时凑到那两只身边。 没猫搭理它,它就叼着小鱼玩具挤过去。 大概是它凶名在外,其他两只小猫起身离开了这个位置。 于是小猫又独自一人占据了一个角落,它用爪子挠了挠小鱼玩具。 沈商年隔着一层玻璃注视着它。 他忽然想到了小学二年级,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学习,考进了班级前十名,成为了班级进步之星,获得了一张小奖状。 他拿着那张小奖状,眼睛都要笑弯了,努力克服住喜悦,回到家后给下班的沈敬德看。 沈敬德难得夸了他几句,然后问他要什么礼物。 早在一年级的寒假,沈敬德跟他们三个小孩说,只要拿到奖状就能获得一次奖励。 一年级的时候,沈明祈和徐时鹿都有奖状。 沈明祈要了一套豪华芭比娃娃套装,徐时鹿要去游乐园玩。 最后沈敬德特意推了一天的事务,和徐若颜一起陪徐时鹿去玩。 那天下午一家三口回来的时候,徐时鹿头上戴着可爱的麋鹿发圈,手里还拿着一个魔法棒,笑容满面回来了。 彼时沈商年正和沈明祈在沙发上排排坐,看每天下午的五点准时播放,风靡所有小学生的动画片。 徐时鹿故作夸张地在两人面前绕了几圈,最后他站在沈明祈面前,举起手里的魔法棒,“妹妹,你要这个魔法棒吗?排了好久才买到呢。” 沈商年抿着嘴唇,目光看着前方的电视,努力装作不在意,可是他的注意力全在眼角余光里。 沈明祈那时候扎着双马尾,烦躁地说:“我不要,徐时鹿你挡住我看动画片啦!好讨厌。”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时鹿一直在说游乐园有多好玩。 沈商年闷头扒饭。 他看着不在意,但是心里可在意了。 憋了一整年,拿了个奖状。 沈敬德问他要什么奖励的时候,沈商年红着脸小声说,“我想去游乐园。” 沈敬德一口就答应了。 彼时沈明祈想要去看她偶像演唱会,徐时鹿要去国外旅游。 沈敬德陪着沈明祈去看了演唱会,徐若颜陪徐时鹿去国外旅游两天。 而关于沈商年去游乐园这件事情,沈敬德则是叫了助理来。 沈商年逛了半个时候就闷闷不乐要回去。 后来徐时鹿回家后,再一次展示了他买来的旅游纪念品。 他特意敲响了沈商年的房间,手里拿着一个徽章,用在人前的那种温柔语气喊他,“年年,你要这个纪念品吗?” 小孩子其实不太记仇,尤其是沈商年。 他有点受宠若惊,“我吗?” “嗯嗯。”徐时鹿认真点点头。 “我要。”沈商年说,“我也有礼物给你,我们可以交换礼物。” “交换礼物就不用啦。”徐时鹿把徽章递到沈商年的手里,笑眯眯道,“我给你徽章,你下次不要再让爸爸带你出国玩了哦。” 沈商年怔住。 徐时鹿又凑过来,低声说,“沈商年,你就是个学人精。” 短短一句话,恶意铺天盖地。 “帅哥,挑好了没?”岑琢的声音打断了沈商年的回忆。 沈商年回过神,指着那只独自玩小鱼玩具的金渐层,“就他吧。” “小文。”岑琢喊来一个工作人员,“帮这位先生办一下手续,他以前没养过宠物。” “好嘞。” 办完手续带着一堆赠品回到家后,天已经黑透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 沈商年蹲在地上,小猫从猫包里爬出来,嘴里叼着一个崭新的小鱼玩具。 它有点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最后又试探性地朝着全屋唯一的活人走过去。 它才三个月大,很小的一团,浑身的毛色金灿灿的,很漂亮。 见它走到自己脚边,沈商年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下意识丢开嘴里的小鱼玩具,主动去蹭沈商年的手。 沈商年又被取悦到,“给你取个名字吧。”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就叫小狗吧。” 小猫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蹭了蹭沈商年的拖鞋,最后又主动用尾巴搭在他脚踝上。 沈商年:“看来你也很满意,你的名字就叫小狗啦。” 他给小狗拍了几张照片决定给他的好兄弟发过去。 孙鹤炀没有回。 沈商年逗了会儿猫,又打开短视频准备搜一搜新手养猫教学。 结果一打开,全是孙鹤炀发来的私信。 沈商年很有兴趣地点进去。 里面是各种抽象搞笑视频。 每一个视频下面都跟着一串哈哈哈哈哈哈。 孙鹤炀现在估计就正在刷视频,又分享了一个。 沈商年扣了一个问号。 【你丫的不来上班,来这里悠闲地刷视频?】 孙鹤炀:【那怎么啦?我要是不刷的话,咱俩的火花就没了,你看我对你多好?】 沈商年发了一个冷笑的表情包。 沈商年:【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嗯?】 沈商年:【你明天就给我来上班。】 孙鹤炀:【人家不要嘛,人家现在心灵受到了重创。】 沈商年:【?什么重创?】 孙鹤炀隔了三分钟才回:【跟你这个处男说了也不懂。】 沈商年:【?】 沈商年:【所以你现在不是处男了吗?】 孙鹤炀:【不是了。】 下面跟着一个小狗叹气的表情包。 沈商年:【你脱单了?】 孙鹤炀:【没有(苦闷)】 沈商年惊住了,他坐直身体,【那你强迫了哪家姑娘?】 孙鹤炀:【是我被强迫了。】 沈商年:【不信。】 孙鹤炀:【……是兄弟吗?】 沈商年:【你人高马大的,被一个小姑娘强迫了吗?】 孙鹤炀:【……】 孙鹤炀:【不跟你说了,跟你说了也不懂。】 孙鹤炀:【拜拜处男。】 沈商年:“……” 他一直认为和陈之倦那晚的荒唐,只是一个酒后乱性,毕竟他醒来后断片了。 很多事情都记不住,只是偶尔梦里会闪过零星碎片。 对于直男来说,后面不算,前面才算。 所以在沈商年的认知里,他还是个处男。 沈商年:【拜拜就拜拜,我给你看一眼我的小狗,毕竟你也算是他半个干爹。】 孙鹤炀:【那好吧,给我看看我的新儿子。】 沈商年把刚拍好的照片发给了他。 孙鹤炀:【??????】 连环夺命问号。 孙鹤炀:【是你眼睛出毛病了还是照片发错了?】 孙鹤炀:【这是小狗?】 沈商年:【它名字叫小狗,你有意见吗?】 孙鹤炀:【没意见,我哪敢有意见啊?沈小狗可太好听了。】 沈商年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他摸了摸小狗的脑袋,打字:【谁跟你说它姓沈的?】 孙鹤炀:【那他姓什么?】 沈商年:【姓卷。】 ——— 小羊跟谢茶茶应该不算是标准的强制爱,大家不要担心嗷,毕竟羊羊脑回路真的很惊奇(点点关注叭,快突破十万啦) 嗷对,还有桃说白天更新这件事情,只要没到零点,都算白天(对不起,作息太差了…) 第67章 心理咨询 孙鹤炀:【你开心就好。】 孙鹤炀:【小爷要继续刷视频了,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沈商年发了一个死亡冷笑的表情包。 沈商年:【明天赶紧来上班。】 孙鹤炀装聋作哑,第二天也没有来。 直到第三天才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修身高冷毛衣,下身一条很宽松的休闲裤,但是脸色有些苍白,一副活像被妖精吸了精气的样子。 沈商年稀奇地盯着他,又看向了窗外温煦的阳光,他忍不住道:“现在马上四月了,温度都上去了。” 孙鹤炀有点热,他佯装很平静地说:“我不热,你不觉得我这一身特别帅吗?” 沈商年上上下下看他一眼:“帅在哪里?” 孙鹤炀:“……” 他端着杯子去了茶水间,再出来的时候,透明玻璃杯里泡着红色枸杞。 他重新坐在沈商年对面的沙发上,“我今天下午先不来了。” 沈商年正在打游戏,“不行,我下午还有事。” “我也有事。”孙鹤炀说,“要不就咱俩都别来了,反正一下午也没什么事情。” “那行吧。”沈商年说。 他们俩都默契地没有去问对方下午要去做什么事情。 - 下午两点。 沈商年提前预约了心理咨询,等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在前台做登记时,与包裹严实的孙鹤炀狭路相逢。 两人隔着两副墨镜四目相对,淡淡的尴尬在空气中弥漫。 沈商年先发制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孙鹤炀顿时话都说不明白了:“我我我……” 他磕磕巴巴道,“我乐意。” 沈商年眯着眼睛看着他,“你绝对有事情瞒着我。” 孙鹤炀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被男人睡了这件丢人的事情,孙鹤炀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任何一个人说。 即使是沈商年。 虽然这两天他也挺爽的,但是爽就出问题了。 这样他以后怎么找漂亮御姐谈恋爱? 于是孙鹤炀感觉自己心理可能出了毛病,特意预约了心理咨询。 估计他和沈商年找了同一个朋友介绍的。 孙鹤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老问我,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看病啊。” 沈商年说得理直气壮。 “看病?”孙鹤炀神奇地看了一眼他的裤子,喃喃自语,“现在心理咨询师还能治疗男性疾病了吗?真是时代进步的一大潮流啊。” “…………” 沈商年失去所有表情,也失去了所有和孙鹤炀沟通的欲望。 他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一场咨询下来一个小时。 沈商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点。 因为他无数次声明:我是个直男。 心理咨询师被他干沉默了。 他出来时,正好撞上了孙鹤炀。 孙鹤炀脸色也不好。 刚刚聊天时,他说自己肯定是出毛病了,但是咨询师说,男性肠道可以获得快感,这并不是毛病。 孙鹤炀不肯承认,自欺欺人,甚至过分地想要咨询师和他保持一样的想法。 孙鹤炀看见沈商年:“聊清楚了?” 沈商年戴上墨镜,面不改色撒谎:“当然。” ——— 零点前还有一章 第68章 这正常吗 【上章改了改,添了三千字,可以重看嗷】 桌子是冷淡的灰色,陈之倦的双手撑着桌子边缘,冷白手指宛若玉质般莹润,指甲修剪得十分齐整。 手没怎么用力,青筋淡淡的。 沈商年:“我……” 敲门声打断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孙鹤炀敲了两下就进来了:“倦哥,你们副院长让我来叫你,该走了。” 陈之倦应了一声。 他站直身体,又迟疑地看向了沈商年:“你刚刚想说什么?” 沈商年想说什么呢? 他想说,我给你买了个戒指,你应该会戴的吧? 可是到嘴的话,他发现他说不出口。 明明他也长嘴了,但是情绪好像操控了他的身体。 命名为难过的情绪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跃在半空中,冷漠地嘲笑他。 而他也不知道这种难过从何而来。 他难过,害怕,无助,恐慌。 真的会有人,给自己的朋友送戒指吗? 这真的正常吗? 情绪积压着他的喉咙,几秒后,沈商年勉强道:“我想说,你黑眼圈有点重……多补补觉吧。” 陈之倦愣了一下,“好。 陈之倦走后,孙鹤炀说:“这次因为什么吵的?” “不知道。”沈商年不知道在想什么,略有些心不在焉。 孙鹤炀惊奇:“你跟卷哥闹了矛盾,你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沈商年是真不记得了。 时间过去太久太久了。 又或者是……上次吵架的原因本身就有问题。 沈商年赶他走:“回你办公室去,我有点困。” “别啊。”孙鹤炀好奇得不行,“你还没跟我说,因为什么吵架的?” “没什么原因。”沈商年说,“我单方面想跟他吵架不行吗?” “……行。”孙鹤炀拔高了声音,“你想吵就吵呗,毕竟倦哥这里惯着你……” 他嘀嘀咕咕:“……我估计倦哥以后找老婆,人家小姑娘都得嫉妒你。” 沈商年怔了一下:“他不结婚,他是不婚主义。” “那咋了?”孙鹤炀说,“不婚主义而已,可以谈恋爱啊,其实我感觉结婚没什么好的,还不如谈恋爱呢。” 孙鹤炀从小就跟妈妈不亲,她总是讨厌他,目光像是看敌人一样,没有任何母亲该有的感觉。 孙鹤炀一开始很难过,他很羡慕商玟女士对沈商年的好,生日那天还偷偷许了和沈商年交换妈妈的愿望。 当时沈商年还给他带了小汽车礼物,真诚地给他唱生日歌。 孙鹤炀那时候可心虚了。 后来商玟女士去世了。 她的葬礼上,沈商年跪在地上小声哭,眼泪哗啦啦流。 而孙鹤炀是嚎啕大哭,肝肠寸断的模样。 好多来参加葬礼的宾客都以为孙鹤炀才是亲儿子。 商玟女士去世两年后,孙鹤炀也没有了母亲。 不是天人永隔,而是他妈妈跟着情夫跑了。 情夫是她初恋,一开始被迫分手,在生下姐姐孙醒烟后才联系上。 刚怀上孙鹤炀的时候,孙母以为这是她和情夫爱情的结晶。 结果谁知道不是。 她有多大期望,便有多大失望。 第69章 你不可怜 孙鹤炀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一个事实。 ——并不是每一个妈妈都爱自己的孩子。 他对婚姻更是没有任何期盼。 沈商年一怔。 谈恋爱吗? 他会谈恋爱吗? 一个沈商年从未设想过的情况。 他心情不好,赶人道:“我要睡个回笼觉,你先走吧。” 孙鹤炀冷哼一声,走了。 沈商年进了里间的休息室,他脱了外套,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他其实不是很困,但是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早起过了,躺了将近十分钟,最后竟然真睡过去了。 他做了很长很杂的一个梦。 他梦见十岁那年,一次大课间。 班里人都去做操了,只有他和徐时鹿在教室里休息。 徐时鹿站起身,坐在陈之倦的位置上,笑眯眯地喊了一声沈商年。 “干嘛?” 沈商年正在看漫画书,臭着脸看他。 “不干嘛。”徐时鹿仿佛聊家常似的,“明天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 “有什么安排都跟你没关系。” “别啊。”徐时鹿笑嘻嘻,“明天爸爸妈妈要带着我和妹妹回外婆家哦。” 又来了。 沈商年心想。 徐时鹿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在所有人面前都装作和沈商年相处得非常愉快的样子。 他总是很喜欢用三言两语,来戳穿沈商年表面那层很冷漠的壳子。 沈商年攥紧了漫画书,“回呗,一个破落村子,有什么好稀罕的?” “你怎么能这样?” 徐时鹿忽然声音拔高。 彼时同学们刚做完操回来,都挤在前门和后门,听见徐时鹿这句话,纷纷关心,“怎么了?” 徐时鹿的眼泪说来就来,他一边哭一边大声说:“我知道我外婆家很穷,不像你外婆那样,是个知名的翻译家,但是人穷志不短,我不允许你这么说。” “你要给我道歉。” 又来了。 沈商年看着他,一字一句:“我就不道歉。” “沈商年你快给徐时鹿道歉吧。” “对啊,你不能这么说人家外婆啊。” 周围的同学都觉得徐时鹿受了委屈,纷纷抱不平。 沈商年攥紧了手,他想抽徐时鹿。 在徐时鹿手里,他吃了太多太多亏了。 气氛僵持的时候,陈之倦回来了。 他额前出了点汗,穿着红白主题色校服,胳膊上挂着大队长的臂章,同学都给他让位置,毕竟陈之倦是班长,小学时班长的威信非常高。 徐时鹿抽噎着,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班长……” 陈之倦盯着他看了几秒,“滚。” 徐时鹿愣住,甚至鼻涕滑稽地流了下来。 “什么?”他呆呆地问了一遍。 “我让你滚。”陈之倦歪歪头,“听不懂吗?” 徐时鹿更委屈了:“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陈之倦额前头发有些长,他淡淡道:“你坐的是我的位置。” 徐时鹿愣了下,“不能坐吗?” “不能。”陈之倦说,“我有洁癖。” 这话说的其实没什么问题。 但是对于徐时鹿这种心眼多的人来说,就是嫌弃他脏。 他哭着跑出了教室。 陈之倦擦了擦凳子坐下来,班里氛围有些奇怪,他道:“下节语文课,老师要提问古诗背诵。” 这话一出,大家都回到位子上学习了。 沈商年说:“……你什么时候有的洁癖?” 陈之倦答非所问:“你就这么任他欺负?” 沈商年低头扣着漫画书的页角,说:“他有妈妈,我没有妈妈,我好像也没有爸爸。” 他说的颠三倒四,但是很容易明白。 有句老话不是这么说的吗? 有后妈就有后爹。 其实沈敬德和商玟女士曾经是相爱过的。 沈商年。 取了两个人的姓氏,寓意着岁岁年年。 只是真心瞬息万变。 周围都是背古诗念古诗的声音,嘈杂的声音里,沈商年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着陈之倦,小声问:“卷卷,我是不是有点可怜?” “怎么就可怜了?”陈之倦反问他。 “我学习不好,没了妈妈,经常被欺负……”沈商年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陈之倦叹了口气,他伸手拽了拽沈商年的耳垂,“你不可怜。” “为什么?”沈商年看着他。 陈之倦说:“你长得好看,家世出色,住着大别墅坐着豪车,想买什么就有什么,光这些条件,就已经打败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了。” “有的孩子温饱都成问题,甚至有的孩子一出生就是残疾,或者看不见或者听不见,而你身体健全。” “永远都不要觉得自己可怜。” “那才是真的可怜。” 沈商年愣住了,许久他红着眼睛点点头。 二十多年,他一直陪在他身边,永远站在不远处,一个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梦的后半截,好像又变成了高三。 刚结束高考的那个晚上,一群人开了包间玩了一晚上。 沈商年玩嗨了,也喝多了。 回家的时候,他醉醺醺地上了出租车。 陈之倦喝了一杯,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 沈商年困倦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少年肩膀宽阔,他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 陈之倦身体都僵住了,他仰头看着车顶,忽然开口,“沈商年……” “啊……” 沈商年很困,含糊应了一声。 “我跟你说一件事情,可能有点冒昧,可能会让你不高兴。” “……你……你说……” 沈商年眼皮很沉重,他耐心等了几秒,没等到下一句话就睡着了。 …… 被电话声惊醒的时候,沈商年坐起身。 一脸茫然。 所以。 他想说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沈商年揉了揉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沈敬德打来的。 他等了半分钟才接听,沉默着等沈敬德开口。 “你相亲相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沈商年说,“以后都不用相亲了。” 沈敬德愣了一下,“为什么?” 沈商年唇边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因为没人能看上我。” “你这说的什么话?”沈敬德明显有些动怒了,不高兴道,“你可是我儿子,要脸有脸,要家世有家世……” 沈商年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即使是在夸他,“我硬不起来了。” “什么?”沈敬德像是没明白过来。 沈商年慢慢悠悠,带着恶意道:“我说,我硬不起来了,你觉得哪家千金愿意守活寡?” “什,什么时候的事情?”沈敬德声音都轻了。 沈商年故作思索:“好像就这几天的事情吧。” “我建议你呢,现在开始戒烟,给你老婆调理身体,估计还能再要一个。” 沈敬德刚刚还陷入自己亲儿子硬不起来的惊天噩耗里,现在又被这句话气了个半死,“臭小子,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沈商年无动于衷:“不过,徐时鹿应该还挺正常的吧,但是他好像是你老婆跟前夫生的孩子,你会介意吗?” 沈敬德怎么会不介意呢。 他亲手打下来的商业帝国,交给谁都不会交给徐时鹿。 就算沈明祈是女生,沈商年是纨绔,沈敬德也会给他们两个。 沈敬德粗喘着说:“你是不是在撒谎,故意骗我呢?” “要不我把病历本发给你看看?”沈商年问。 沈敬德深吸两口气,“还能治吗?” “不能了。”沈商年说,“所以现在呢,我就建议你赶紧再生一个。” “你……” 赶在他骂人前,沈商年立刻挂了电话。 他穿上鞋洗了把脸,稍微清醒了些,就乘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现在十一点了。 医院还没下班,赶过去的话应该刚好碰上。 沈商年抵达医院时,正好碰上下班时间。 他匆匆进了骨科科室,里面有值班医生。 值班医生觉得他眼熟,“找陈医生吗?” “嗯。”沈商年问,“他去吃饭了吗?” 值班医生指了指后面,说:“陈医生刚下手术台,这会儿正在休息室,里面没别人,你可以进去。” 沈商年点头:“谢谢。” 沈商年刚到休息室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很重很烈的烟味。 他怔愣一下,走进去,绕过衣橱,陈之倦背对着他站在窗边。 他穿着白大褂,下身是绿色刷手服,这都很正常。 但是他的手里夹着半根烟。 那只手垂在身侧,青筋蜿蜒,指节分明,一根燃烧了一半的烟被他夹在指尖。 听见脚步声他都没有回头,只声音略有些喑哑道:“七号床病人家属中午可能过来,协议我放在病历本里,到时候让他们签字就行。” 话说完,他抬起手咬着烟吸了一口。 姿态自然放松,手法娴熟。 沈商年久久没有说话。 他整个人甚至僵在那里,脑子蒙蒙的,眼睫一眨不眨,呼吸都轻了。 陈之倦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回过头:“怎么不说话……” 后面半句蓦然消失。 四目相对。 空中的烟味持久而浓烈,即使窗户开着,依旧吹不散。 因为科室里吸烟的医生并不少。 陈之倦喉咙滚了一下,他不避不让,只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沈商年眼睛长时间不眨,有些酸涩,他眨了一下眼睛,问,“我不能来吗?” “可以。” 陈之倦站在桌边,把吸了一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第70章 因情生意 “你……”陈之倦抿了一下唇。 最后他又将话吞了回去,沉默着,把主动权让给沈商年。 沈商年什么都没问,他在休息间那个有些老旧的衣柜边安静地站了半分钟。 这半分钟里,他们都不说话。 明明还是那个熟悉的人,明明还是那双熟悉的,带着几分温度的眼睛。 但是沈商年茫然地想。 他好像不够了解他。 像是一座冰山,他天真地以为,海平面上的那一半就是冰山的一切。 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海面之下,还有一半,他不曾了解的半块冰山。 而陈之倦,没打算让他知道 最后沈商年清了一下嗓子,主动打断了这半分钟的沉默对视,说,“……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吧。” 说完这句话,他扭头就要走。 “不是……” 陈之倦追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有些涩:“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正常来说,沈商年应该一边冷笑一边质问陈之倦为什么自己偷偷吸烟,不让他吸。 这简直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非常值得狠狠批评。 然而沈商年此刻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又像是有些茫然,他用力挣开陈之倦的手。 他的手干燥温热,落在他的手腕处,沈商年活像是手腕上长了刺,他另一只手止不住地摩擦着被人抓过的手腕。 动作幅度过大,陈之倦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 沈商年说:“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 他声音很轻。 陈之倦除了极个别的事情,很少为难他,一直都是沈商年说什么就是什么。 隔了大概十秒,陈之倦垂着眼睫,说:“再见。” 沈商年顿了一下,抬起脚步走了。 他乘坐电梯,一路从十楼到一楼。 一楼大厅里人很多,沈商年脸颊略有些苍白,唇瓣无色,他眼神飘忽,没个定点,直到进了停车场。 最近温度有所回升,露天停车场侧边有一排绿树,此时树木葱葱郁郁。 沈商年打开车门,空间变得封闭起来,他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脑海里却还是浮现陈之倦夹着烟的那只手。 烟比较细长,被他夹在手指中间,白大褂整洁的袖口正好抵在突兀的腕骨处,腕骨处有颗黑痣,火光与手指距离很近。 手指骨节分明,带着男性独有的那种性感,手背处的青筋脉络分明。 沈商年下意识用手搓了搓脸颊,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气。 他努力告诉自己不去想,可是满脑子都是那只手。 怎么会呢? 他反复地询问自己。 带着点儿慌张惊乱,无措惶恐。 没人知道。 在休息间看见陈之倦吸烟的那一刻。 沈商年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燥热。 浑身的血都往身下涌…… ——他硬了。 在绝对事实面前,沈商年连自欺欺人都没办法了。 他好像…… 沈商年闭了一下眼睛。 半个小时后,他才启动车子离开停车场。 他又来了心理咨询所。 还是上次那个咨询师。 咨询师打开门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我们约的时间不是三天后吗?” 沈商年坐在凳子上,脸色很难看,唇色苍白,“我有点急事。” 咨询师愣了一下。 自从上次交谈,她对这位帅哥就有了深刻的认知。 桀骜难驯,一匹孤狼。 而此时,这匹孤狼竟然露出了这么脆弱的表情。 咨询师坐在他对面,轻声问:“怎么了?” “我……”沈商年像是很难开口,憋了半天都没有憋出来。 咨询师很有耐心地等着,并且询问:“要不给你倒杯水?” 沈商年点了一下头。 咨询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沈商年机械性地端起杯子,低头喝了一口。 又等了几分钟,他声音略有些沙哑地响起:“一个人如果对另一个起了性冲动,是什么原因?” “两种原因。”咨询师微笑着回答,“见色起意……又或者是因情生意。” 放在沈商年和陈之倦身上。 见色起意肯定不对。 因为他们都认识多少年了。 他对着那张帅脸对了不知多少年,又怎么会是见色起意呢? 沈商年揉了一下脸颊。 咨询师察言观色:“你心里应该有了答案。” 见色起意,因情生意。 前者始于颜值和视觉,远远不会让人如此纠结。 真正让人纠结折磨的,觉得痛苦焦虑的,永远是后者。 感情是软肋,一旦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了感情,就相当于把自己的软肋交给了别人。 那人拥有决定你快乐还是难过的权利。 咨询师曾经给沈商年做过一些测试。 他心里防备非常重,交谈中也很少袒露自己的心意,并且下意识抗拒亲情和爱情。 人类最为重要的三种感情里。 他只信任友情。 如今,却对一个人因情生意,甚至产生了性冲动。 很难想象,那个人是怎么走进面前这个浑身是壳,壳外竖起尖锐长刺的人的心里。 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此刻是却对另一个人,产生了蓬勃的爱意。 这份爱意,十分珍贵。 是珍宝,也是奇迹。 “我……”沈商年有些焦躁地舔了舔唇瓣,“是不是搞错了?我不可能喜欢上他……” “为什么不可能?”咨询师语气温和。 沈商年握紧了杯子,“他是个男的,而且……是我发小。” 咨询师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同性之间也会产生感情。” “至于发小……”咨询师注视着他,“友情变质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你可以尝试着去接受,尝试着去跟他表达你的感情……” “我不想尝试。”沈商年语气急促地打断咨询师的话。 咨询师保持沉默,等着他说。 沈商年无意识咬了一下嘴唇,“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就挺好的,当朋友就很好。” 咨询师:“为什么呢?” 沈商年小动作很多,看得出来他很慌乱。 “我……离不开他。”他声音低低,“爱情很快就消失了,友情会长久一点。” 商玟女士上大学时,是外语系系花,漂亮张扬,看着是个不好接触的千金大小姐,但是内心善良。 沈敬德那时候总爱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一张脸清俊惑人,两人报了同一个部门,从不熟到熟,从普通校友到暧昧,最后沈敬德主动告白。 两人牵着手走在校园路上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他们是相爱过的。 沈商年曾经翻过他们大学的论坛和表白墙以及一些老旧的校报。 两人站在一起时,一个浓颜一个淡颜,确实是十分相配。 沈商年小时候,沈敬德每逢周五下午总是抱着他,去超市里给他买喜欢的玩具车和喜欢的零食。 父子俩拎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家时,商玟会唠叨几句,然后陪着沈商年在地毯上玩小汽车。 他尤其喜欢玩火车,在家里装了一长串的隧道,火车嘟嘟开着。 沈敬德会做饭,他闲暇之时经常下厨做饭,商玟在客厅里陪着沈商年玩了一会儿小汽车,就把他丢在一边,让保姆看着,自己进了厨房一边捣乱一边抱着沈敬德。 沈敬德虽然嫌她烦,但是也舍不得赶她出去。 那时岁月静好,客厅里摆着小孩的火车和汽车,主卧墙上挂着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的婚纱照,婚纱照上一人笑得灿烂,一人眉眼柔软,后院的樱桃树蓬勃葱郁,门前的花园种满了各式的花朵,不全是红玫瑰。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好像是商玟女士病重的时候。 一开始刚查出来癌症,沈商年很小,并不知道严重性。 他只是偶尔半夜被尿憋醒的时候,听见阳台有人在哭。 他赤裸着脚丫,鞋都没穿,跑到阳台上。 是爸爸在哭。 沈商年闷头跑到他身边,拽着他的睡衣,带着哭腔喊他:“爸爸,你不要难过,你一难过,年年也难过。” “……对不起……”沈敬德蹲在地上,紧紧抱着他。 沈商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爸爸,不要难过。”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男人的眼泪却顺着他的脖子流了进来,一颗又一颗。 沈商年只以为爸爸和妈妈吵架了,他小声安慰:“爸爸,妈妈很好哄的,你明天跟她说句对不起就没关系了。” “嗯……好……”他声音沙哑,仿佛吞了沙砾,磨着嗓子,“爸爸答应你。” 沈商年弯着眼睛笑:“爸爸你不要再难过了,奶奶说过晚上不睡觉外面会有妖精抓你的。” “爸爸这就去睡觉。”沈敬德看见了他赤裸的脚丫,抱着他回了沈商年的小卧室。 他倒了一盆热水,打湿毛巾,把沈商年的脚底擦得干干净净。 时间荏苒,二十多年了,那竟然是为数不多,沈商年感受到父爱的时候, 商玟去世那天,沈敬德在后院坐了整整一天。 然而三个月后,他又娶了徐若颜。 保姆说,“你爸爸太爱妈妈了,不肯接受她去世,于是找了一个情感转移的对象。” 沈商年那时候懵懵懂懂,分不清对错。 他只是反感徐若颜满脸笑容带着徐时鹿进了沈家。 讨厌徐若颜像个女主人一样,换上拖鞋坐在沙发上。 讨厌主卧的婚纱照被取下来,被扔进储藏间。 讨厌徐时鹿坐在客厅里玩他的火车小汽车。 沈商年很不高兴,他一边推搡徐时鹿,一边大声说:“这是爸爸给我买的。” 他只是推了徐时鹿几下,徐时鹿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踢飞了那些轨道,甚至把小汽车踹到很远的距离。 沈敬德上班去了。 只有徐若颜在,她脸上挂着笑,说:“年年,小鹿是你弟弟,你学会跟他分享。” 曾经对沈商年呵护有加的保姆们此时都只是站在一边围观。 他抿着唇,说:“我妈妈就生了我一个。” “我没有弟弟。” 徐若颜冷着脸,带着徐时鹿上了楼。 等到沈敬德回来时,她委委屈屈告状。 沈敬德冷着脸,告诉沈商年:“以后小鹿就是你的弟弟,家里的东西你都要学会分享。” 沈商年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想我妈妈了。” 沈敬德沉默许久。 他低声道:“你妈妈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等他稍微长大一些,才发现。 沈敬德爱商玟是真的。 爱徐若颜也是真的。 这并不冲突。 只是爱情短暂,真心瞬息万变。 …… “沈先生。” 咨询师安静地听完这个漫长的故事,“我大概懂了你心里的症结。” “但是你要明白一个事情,那只是你父母的事情,现在是你和你发小的事情,前车之鉴并不代表,你们一定会走上这条路。”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短暂。” “我不明白。” 沈商年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 咨询师微笑着建议:“或许,你可以试着问一问他?” 沈商年怔愣住。 “他肯定不会说的。” 咨询师说:“从你讲述的事情来看,你和你的父亲平日里沟通并不多,或许是你对他有误解。” “没有误解。”沈商年皱着眉,说,“没有误解。” 无论什么原因。 妻子离世三个月,便带着初恋和初恋的儿子上门。 对亲儿子不管不顾这么多年。 什么原因都显得苍白。 “好,这个事情咱俩暂且先不讨论。”咨询师说,“说回正事,我们也先不讨论爱情是否比友情短暂这个命题,先聊一聊你能不能克制住你对他的喜欢吧。” “我能。”沈商年装作平静,“减少接触就行了。” 咨询师看着他攥着杯子泛白的指尖,但笑不语。 “你能克制住,那就皆大欢喜了。” 沈商年狐疑地看着她。 咨询师一脸无辜:“怎么了?” 沈商年:“……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幸灾乐祸?” 咨询师微笑:“没有呢亲亲。” 沈商年刚出咨询室,过了走廊转弯,就跟孙鹤炀撞了个正着。 孙鹤炀:“……我竟然都不惊讶了。” 沈商年哼笑了声:“你不是说你已经治好了吗?” 孙鹤炀:“我最近准备收购这个咨询所,不行吗?” 一边的接待生:“?” —— 渣爹不洗白,不要急。 日更四千,要么两章两千,要么一章四千。 第71章 一起吃饭 “吹牛大王。”沈商年嘲讽开腔。 孙鹤炀哼笑一声,“我懒得搭理你。” 沈商年有点疲惫:“我先走了。” 孙鹤炀点头,又提醒他:“明天别忘记来上班。” 沈商年当没听见,拎着车钥匙走了。 路过小区便利店时,沈商年停了车,进去逛了一圈,买了两瓶啤酒。 付钱的时候,他目光落在一边的货架上,上面摆放着各种烟。 沈商年对烟并不陌生,虽然他不吸,但是周围很多朋友都是烟不离手。 他随手抓起一盒烟。 在即将放在收银台上的那一刻,手停顿半天,最后又放了回去,改拿了一根棒棒糖。 服务员小姐姐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意:“就这些了吗?” “嗯。”沈商年轻点了一下头。 付完款,开车抵达地下停车场,进电梯,出电梯。 沈商年拎着购物袋一进家门,金灿灿的小猫从卧室方向跑了过来,很缠人地扒着沈商年的脚腕。 “等我洗个手再来抱你。” 沈商年洗完手又擦干,把摇着尾巴的小猫抱进怀里。 他在地毯上陪着小猫玩的时候,手机响了来电铃声。 沈商年看了一眼,没备注,这串号码也不眼熟。 他顿了两秒,还是接听了。 沈商年沉默着,等对面开口。 对面那人清清嗓子,说:“你最近忙吗?” 沈商年一边摸小猫的脑袋,一边说:“无事献殷勤,说吧,什么事情?” “真没什么事情。”沈明祈又咳了一声,“好久不见,出来吃顿饭呗。” 沈商年垂着睫毛,略有些心不在焉:“哪天啊?” 沈明祈:“择日不如撞日,明天下午五点怎么样?” 沈商年想了想,明天好像没什么事情:“可以。” 挂电话前,他又谨慎地问了一遍,“真的就只是吃饭吗?” “只是吃饭。”沈明祈恨不得对天发誓,“我小男友也来,你帮我参谋一下呗。” 沈商年:“……那行吧。” - 第二天下午。 沈商年刚到停车场,就接到了沈明祈的电话,“哥哥,你到哪里了呢?” 沈明祈喊“哥哥”的时候一点都不腻人,因为她声线本身就偏冷,再加上骨子傲得很,跟谁都没个软话。 沈商年说:“到门口了。” “包间号是709哦。”沈明祈笑眯眯道。 沈商年莫名有种不适:“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准备让我背锅。” “没有。”沈明祈说,“你这话太伤我的心了。” 沈商年总觉得没好事,“先挂了,我马上到。” 有服务员引路。 推开包间门的那一瞬间。 沈商年僵在当场。 因为里面坐了三个人。 沈明祈和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生坐在一起。 另一边则是坐着陈之倦。 他正在翻手机,听见推门动静,看了过来。 但是一句没说。 沈商年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块雕塑。 呼吸都仿佛消失了。 沈明祈扬起手:“过来坐呀,你愣着做什么?” 沈商年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 沈明祈瞪着他,“你为什么要坐在我男朋友旁边?” 沈商年面无表情:“不能坐吗?” “不能。” 沈明祈发号施令,“你赶紧坐在你卷卷哥哥旁边,我男朋友身边只能我一个人坐。” 沈商年看向身边拉着沈明祈手的男生。 他五官不算是很张扬,比较清秀的类型,气质沉稳。 沈商年以前和他接触不多,此时实在是忍不住了:“你看她都霸道成什么样了?你平时怎么忍得下去的?” 魏庭深笑了笑:“小祈只是看上去比较霸道,人其实很善良很柔软的。” 沈商年:“……” 沈明祈勾着魏庭深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宝宝真乖。” 沈商年:“………………” 他从没听到沈明祈用这种语气跟谁说过话。 一时之间渗得浑身难受。 “你们俩坐。” 他受不了这边恋爱的腻歪,起身坐到了对面。 陈之倦很安静,还在翻手机。 沈商年倒了杯水,佯装平静地喝了一口。 陈之倦忽然出声:“老师的微信给你推过去了,可以先跟他聊聊。” “好的好的。”沈明祈弯着眼睛,把菜单推了过来,“感谢倦哥给我们家小深推荐,这顿饭随便点,我请客。” 沈商年顿了一下,问:“什么导师?” 沈明祈喝了口水,“小深不是也学医吗?准备考研,先找个导师接触一下呗。” 沈商年愣了几秒,“那怎么找我了?” 沈明祈撑着下巴,隔着桌子,冲着他笑,“你要是不来,我怎么敢叫倦哥来呢?” 沈商年又安静了。 以前见到陈之倦时,他整个人会很放松很自然。 可以想说就说什么。 而现在。 他像是一根紧紧绷起来的弦,甚至目光都不敢看过去。 很难受很憋屈的一种状态。 菜上来后,沈明祈跟魏庭深在对面小声聊着些什么。 陈之倦戴着手套剥了一只虾,放在沈商年碗里。 沈商年原本正在出神,被他动作吓了一跳。 陈之倦的手顿在原地。 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沈商年,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薄款卫衣,脖颈细白,缀着一条红绳,红绳下面挂着的平安扣则是埋入了衣衫里。 黑发稍显凌乱地搭在额头,睫毛挺翘,鼻骨优越,唇形丰满,上方缀着一颗唇珠。 二十多年的相处,陈之倦轻而易举地看出了他在紧张。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你在进来之前,不知道我会来吗?” 沈商年下意识摇了摇头。 陈之倦慢慢摘下手套,塑料手套上沾满了汁水;“不想见我?” 他声音很轻。 “……没有。”沈商年又摇了一下头。 刚刚虾尾划破了手套,陈之倦抽了张纸巾随意擦了擦手指。 眼角余光瞥到他的动作,沈商年忽然想到家里的那枚藏在戒指盒里的戒指。 直到现在。 沈商年终于有了一种爱上自己好朋友的感受。 他以前也知道陈之倦的手好看,偶尔也会夸他。 尤其是回家帮他写作业的时候,随手捏着笔,简直不要太帅。 但是不会这么小心,这么频繁地去看。 甚至是,他不只觉得他手好看。 声音好听,脸好看,腿好看,不说话的时候好看,说话的时候也好看。 沈商年捏了捏裤子,心脏跳得很快。 陈之倦隔了一会儿又问:“你生病了吗?” “没有。”沈商年慢半拍反应过来。 等吃完这顿饭,沈明祈估计是看出来他们俩闹了矛盾,带着小男友先溜了,估计是想给他们俩一个私人空间。 包间安静了下来。 陈之倦主动问:“是因为上次那个病,所以心情不好吗?” “什么……”病? 沈商年忽然反应过来是什么病了。 他挠了一下脸蛋,说:“已经好了。” 沈商年说完,能察觉到他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他裤子上,很快又收回了。 “治好了?”陈之倦问。 “嗯。” “上次我帮你挂号的那个大夫吗?” “……嗯。” “那还挺厉害的。” “神……神医。”沈商年磕磕巴巴道。 见鬼的神医。 真要算起来,旁边坐着的这位医生,才是神医。 吸个烟他就能原地起立。 看着沈商年出神发呆的样子,陈之倦轻轻吸了一口气,又主动打断了沉默,“既然病已经好了……那为什么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 他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 沈商年茫然地想。 “没有不理我?”陈之倦脾气其实不算很好,他平日里之所以显得那么温和,只是对很多事情不在意。 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在意成绩怎么样,不在意医院评职称给到了谁。 对沈商年,是习惯性纵容,即使是习惯性纵容,在他接二连三的沉默下,已然有点生气了。 “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陈之倦声音沉了下去。 沈商年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他试图辩解几句。 但是没用。 事实就是如此。 “是因为我做错什么了吗?” 过了许久,陈之倦忽然又问。 沈商年摇头:“你没做错,是我错了。” 陈之倦看着他。 沈商年察觉到他的眼神,他克制住自己的颤抖无措,咬着牙跟他对视一眼。 “是我做错了。” 沈商年又重复了遍。 是我喜欢上了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演技又匮乏,演不出来一个好朋友该有的自然。 明亮的灯光,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似乎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陈之倦闭了一下眼睛,尽量表现得平静:“你做错了什么?” 沈商年怔怔地看着他线条优越流畅的侧颜。 有那么一瞬间。 那句喜欢上你差点脱口而出。 可是理智又把他牢牢拉了回来。 这句话出来估计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没耐心了。” 沈商年语气尽量平铺直叙,“我觉得我最近这段时间挺烦你的,不让我吸烟,自己偷偷抽,你不觉得你的占有欲太强了吗?连我吸烟都要管。” “我其他朋友就……不像你这样。” 陈之倦目光落在他脸上。 沈商年咬牙继续说:“我就希望我能自由一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人管着了。” 话音落下,包间再次归为平静。 包间门忽然被人拉开。 服务员小姐姐估计是想来收拾包间,估计没想到还有人没走,满脸歉意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她又关上门。 密闭空间里的气氛像是一根绷紧的弦。 沈商年心脏跳得又快又重,像是跳出胸膛似的。 陈之倦忽然笑了一声。 笑声短促又低沉,他嘲讽地开口:“沈商年,你撒谎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沈商年怔住,目光倏地看向了他。 陈之倦表情寡淡,长睫垂着,瞳色偏浅,旁人很难看透他在想什么。 “但是……不论你的苦衷是什么,我都不原谅。” 他干脆起身,身材颀长,推门出去。 沈商年喝了一口水。 几秒后,他搓了搓脸颊。 手心刚刚沾了水,好像把睫毛也打湿了。 回家的路上,走到一半车子熄火。 沈商年按耐着性子,联系了修车店的老板带人把车拖走,自己打车回了家。 他回家拿上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热水器又坏了。 人只要倒霉一件事情,就会倒霉很多很多件事情。 好在水不是很冷。 他匆匆洗完澡,回到床上。 小猫主动跳了上来,沈商年跟它玩了一会儿。 玩够了,小猫困了,窝在沈商年旁边。 沈商年在它额头上点了点头 “睡吧。” 他关了灯,辗转许久才睡着。 这天晚上没怎么做梦。 他只是睡前频繁想到,六岁那年。 陈之倦拍了拍他的头,又帮他擦擦眼泪,说:“别难过啦,以后我管着你。” 都说小孩的话不能当真。 可是时光流逝,将近三十年的岁月里,他一直在为这句话负责。 他昨天那句话,是真的伤到他的心了。 …… 沈商年醒来时,头疼喉咙疼。 他艰难爬起来,翻出了体温计,量了一下温度。 三十九度。 这次他没给任何人打电话。 换上衣服后独自打车去了最近的妇幼保健院。 挂上水后,沈商年闭上眼睛,直到小护士来的时候,他才惊醒下。 护士给他看了一下新药水:“确认一下,现在给您换上。” 沈商年点点头。 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孙鹤炀给他发了n多条消息。 【今天综艺开始录制了,要跟我一起来看看吗?】 【嘶,这次不是四个艺人四个医学生吗?我突然发现,那小绿茶也在。】 【真下头,他个下头男。】 【看着他那副绿茶嘴脸,我就烦…】 沈商年头晕晕的,下意识以为是在说谢京亦。 他眼花敲不动键盘,于是发了一条语音:“早就跟你说了,他是一株陈年绿茶,又老又茶,你一开始不是不信吗?” 孙鹤炀:【……】 孙鹤炀:【兄弟你在说啥啊,我是说徐时鹿啊。】 沈商年:“……哦。” 孙鹤炀过了两秒,又说:【其实吧,我也知道谢京亦的真面目了,但是他只是茶。】 【徐时鹿是又茶又贱又坏。】 沈商年:“……有什么区别吗?” 孙鹤炀:【有啊。】 孙鹤炀:【单单是茶的话,勉强也能忍忍。】 “……” 沈商年:“不说了,睡醒再说。” ——— 加更白天发叭,哀家的头写得好疼。 破而后立,吵过这一次,后面肯定甜。 下一本一定写本纯甜的 第72章 孤家寡人 此时的二院。 拍摄结束后,徐时鹿悄悄去了住院区的十楼。 他默不作声地进了科室办公室。 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坐在门边电脑桌前的医生问道:“有什么事吗?” 徐时鹿露出一个精心练了许久的微笑,唇角轻弯,露出一点牙龈和牙齿。 “陈医生在吗?” 医生:“等一下啊。” 他站起身去休息室看了一眼,又走出来,“陈医生刚刚还在的,这会儿可能去吃饭了。” “他一直都去餐厅吗?”徐时鹿又问。 医生点点头:“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好的,谢谢啊。”徐时鹿道完谢,又脚步轻快地去了餐厅。 徐时鹿刚进餐厅,恰好碰见陈之倦从门口出来。 医生有规定,进餐厅不能穿白大褂。 此时他上身套着一件白色外套,下身一条运动裤,外套拉链拉到了最上方,下颌弧度流畅,薄唇很轻地抿着,正朝外走。 “之倦哥哥。” 徐时鹿心脏跳得很快,声音略有些颤抖地喊住他。 陈之倦脚步停顿了一下,目光淡淡地看了过来。 徐时鹿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走到他身前,“之倦哥哥……” “停。” 陈之倦一根手指抵在掌心上,“商量个事情。” 他嘴上说着商量,但是语气冷淡中透着强势,不像是在跟他商量。 徐时鹿眨巴了一下眼睛:“什么事情呀?” “以后别这么喊我。”陈之倦垂着薄薄的单眼皮,今天的太阳不是晒,浅淡日光落下来,显得冷淡又疏离。 “听得有点烦。” 徐时鹿唇边的笑容倏地僵住。 他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陈之倦目光落在他脸上,幅度很轻地蹙了一下眉毛:“没听懂?” “听是听懂了……”徐时鹿委屈地皱了一下眉毛,“但是我不懂,为什么不让我喊?” “没有为什么。”陈之倦耐心有限,“你话真的有点多,听着很烦。” 徐时鹿咬着唇,神情哀怨地看着他。 陈之倦彻底没了耐心,抬脚就走。 徐时鹿忽然又说:“你就不怕我告诉沈商年你对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吗?” 陈之倦停下脚步,回过头看。 他逆着光,脸上神情有些模糊,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徐时鹿攥着手,说:“沈商年可能是个直男,他要是知道你偷偷喜欢他,肯定是要跟你绝交的……你就不害怕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陈之倦静了两秒,反问道。 徐时鹿却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害怕你不理我,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陈之倦冷嗤了声,他垂着头,下颌抵在领口处蹭了一下,淡道:“随便你,想告诉他你就去说,我无所谓,你威胁不到我。” 他语气依然温和,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徐时鹿莫名有一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他巴不得沈商年是个直男。 这样就没人跟他抢陈之倦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陈之倦从沈商年身边抢过来。 这样,沈商年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了。 陈之倦扔下那句话就走了。 独留徐时鹿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 他抿着稍显苍白的唇,咬紧了牙,默默攥紧了手。 孙鹤炀一出餐厅扭头就看见了徐时鹿这副样子。 他吓了一跳,整个人下意识后退两步,不满道:“大白天的,你装什么鬼呢?” 徐时鹿原本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着呆,突然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孙鹤炀,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你这张嘴,长了还不如不长。” “我说错了吗?” 孙鹤炀抱着胳膊,流里流气,像极了上学时期堵着好学生逞能的混混。 而徐时鹿此时一副咬着唇,倔强不服输的样子 更显得孙鹤炀像个坏蛋。 孙鹤炀哼笑了声:“你非站在餐厅大门口,不进去也不走,怎么着?故意显摆你长得帅吗?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徐时鹿向来瞧不起孙鹤炀。 孙家虽然也是老牌豪门,但是近几年已经逐渐没落了,他一直都觉得孙鹤炀是沈商年的小弟,唯他马首是瞻。 这样的人,徐时鹿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 他听见这几句话,心里虽然窝着火,又自恃身份,“我想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而且我长得就是好看啊,显摆显摆又怎么样?” 孙鹤炀:“……?” 他气了笑了:“大哥,你这自信也是绝了……要真说好看,年年不比你好看千倍万倍?” 徐时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从第一眼见到沈商年的时候,他心里就很不爽。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他跟在妈妈身后,激动又害怕地从豪车上下来时,在保姆的带路下,穿过了蜿蜒的石子路,抵达了别墅门口。 大门没关。 他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场景。 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小男孩坐在地毯上,周围摆满了玩具火车的轨道,他一手拿着火车,黑发干干净净,睫毛很长很黑,落在眼睑处会落下一层浓密的阴影。 他太干净也太自然了。 好像生来就受了万千宠爱,对豪车和大房子都不在意。 可是凭什么呢? 这个场景,徐时鹿记了很多很多年,从来没有忘过。 以前上学时,大家都夸他学习好性格文静。 每当这个时候,徐时鹿内心会生出无数优越感。 就算你一出生就坐豪车住大房子又怎么样? 现在还不是不如我。 此时徐时鹿咬着唇,像是在说服自己:“他那张脸,不就是靠他妈妈才长得这么好吗?抛开脸和家世,他哪一点比得上我?” 孙鹤炀慢条斯理地看着他:“你又好在哪里?” “我学习比他好,脾气也比他好……” 徐时鹿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因为孙鹤炀很不屑地哼笑了声。 “别的不说,单纯从朋友角度来看,沈商年真诚又心软,有忙必帮,从来不推辞或者骗人,你呢?” “更何况,我交朋友,只看人品,不看学习成绩。” “卷哥学习也好啊,甚至比你更好,但是他从来不把学习好这些话挂在嘴边。” “你为什么每次都喜欢提你学习好的这件事呢?” 孙鹤炀唇边露出点看好戏的笑容:“除了学习好,还有别的吗?” “我…………”徐时鹿哑口无言,“你这都是歪理,学习成绩能代表很多东西,比如一个人的专注力一个人的努力……” “我承认学习好肯定有过人之处。”孙鹤炀叹了口气,“但是有的人适合学习,有的人就是不适合学习,人的价值有很多,性格有很多面,你几岁了,还拿成绩来说事,而且如果商阿姨还在,沈商年不会是现在这样……” “更重要的是……”孙鹤炀话风突然一停,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商阿姨若是还在,你连见沈商年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句话没有留任何情面。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商玟女士还在,徐若颜根本不可能成为沈太太。 他徐时鹿也不会过上现在的日子。 他依然是村里那个井底之蛙。 徐时鹿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他咬着唇,胸口上下起伏着:“你不过就是沈商年身边的一条狗,轮得到你来教育我吗?” 孙鹤炀:“………你无敌了孩子。” 他深吸两口气,只觉得头都大了:“我真是有病,来这里跟你说这些。” 他扭头就走。 到了停车场,孙鹤炀实在忍不住了,跟他的好朋友打电话,企图告状。 第一个电话没接通。 孙鹤炀看了一眼时间,喃喃道:“不能啊。” 他又打了一个。 -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沈商年眼皮动了一下,小猫凑过来,用爪子拍了拍他。 沈商年摸了半天才摸到了手机。 他打完针回到家后,又睡了一觉,现在睡醒后总算没有之前难受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认出来这是孙鹤炀的,才接听:“怎么了?” 他今天早上的时候嗓子还不算太哑,这会儿打完针,嗓子彻底哑了,非常明显。 孙鹤炀到嘴的话又停了:“……你这声音怎么变宝娟了?” 沈商年抿了一下苍白的唇瓣,胡乱找了个借口:“喝酒喝多了。” “哦……” 孙鹤炀似乎是没有相信,说,“那这酒还挺厉害的。” 沈商年默然两秒:“确实挺厉害的。” 孙鹤炀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你是不是生病了?” 瞒也瞒不住。 沈商年语气尽量显得淡定:“小感冒。” “家里有药吗?” “有,吃过了。” “嗷……那你继续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孙鹤炀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等……”沈商年出声提醒他,“你找我是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件小事,我刚刚跟小绿茶吵起来了,霹雳无敌宇宙超级牛逼帅气的我骂得小绿茶满地找牙……”孙鹤炀一边说一边乐,“嘿嘿嘿,你高兴吗?” “太高兴了。”沈商年唇角不自觉抬起,“吹牛大王太厉害了。” 孙鹤炀:“谁是吹牛大王?” 沈商年:“你啊。” 孙鹤炀:“算了,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勉强原谅你。” 电话挂断后,沈商年搓了搓脸颊。 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抱着小猫玩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声,是靳言发来的消息。 靳言:【下午要来探班吗?】 靳言:【晚上正好一起吃饭呀。】 沈商年思索了下,白净的指尖下意识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吗。 沈商年:【二院吗?】 靳言:【当然啦。】 沈商年:【那好吧。】 沈商年其实已经退烧了,睡醒后出了一身汗。 这个时候洗澡显然有点荒唐。 但是满头汗,下午还要出去的话,沈商年更忍不了。 上午来人修过热水器,他去了浴室把两个暖气都打开,愣是等浴室热得不行时才进去。 …… 《职场生长期》这个节目总共有八位嘉宾,四位娱乐圈艺人四位医学生,八位嘉宾都是实习生。 总共是四个小组,一个艺人搭档一个医学生。 四个小组分别从不同的科室开始实习,一个科室七天,正好是一星期。 四位艺人找的都是学历比较高的,虽然专业不对口,但是带教老师一般都只让艺人做送病历递手术器械这种小活,真正重要的都会找医学生。 节目组录制之前答应给医院捐一批新的手术仪器,并且所有参与录制的带教老师都有相应的报酬,同时借助节目还能提升流量,普及一些医学常识。 算是一个双赢局面。 各个科室的带教老师一般都找了颜值高资历优秀的医生,一般年纪都不大,年纪大了的都是老滑头。 每年带实习生的责任一般都落在年轻医生肩上。 骨科的带教老师基本没什么异议,大家一致认为陈医生性格好长得帅声音好听,非常非常非常合适。 陈之倦之前带的两个实习生已经出科去了下一个科室。 他正好清闲下来。 二院下午两点准时上班。 他坐在电脑前看电子病历的时候,两个穿着崭新白大褂,胸前挂着实习生胸牌的年轻人站在门口。 其中一个笑容乖巧,一双标志性的狗狗眼,很有礼貌问道:“老师,请问陈医生在吗?” 赫然是靳言。 门口那个医生指了指靠近洗手台的那个桌子,“那个就是陈医生。” “好的,谢谢老师。”靳言乖乖道。 其实靳言早就知道这次带教老师是谁,现在不过是象征性问一下,问完正准备走,旁边那个实习生却仿佛生怕落了下风,跟着大声说了一句:“谢谢老师。” 靳言嘴角抽了抽。 虽然有些无语,但是谁让旁边这位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呢。 听说家里非常有钱,不仅是普通的有钱,上面还有关系。 说实话,一般这种节目,很少找纯素人学生,嘴上说着是素人,但是一般都是借助节目当跳板准备去娱乐圈发展的富家子弟。 知道有镜头在,富二代乔灿弯腰特意弯了半分钟才起身。 第73章 张口造谣 (上一章增了三千) 他又主动走向了刚刚医生指的那张桌子。 那张桌子靠近洗手台,那人身上的白大褂已经没有新的看上去那么有型了,但是袖口和扣子都很严谨地扣了起来,挂着胸牌。 真正让乔灿愣住的,是他那张脸。 即使是侧颜也完美得不可思议,眉骨优越突出,山根挺拔,鼻型精致,薄唇颜色偏淡。 静静地看着屏幕,长睫乌黑,直直挺挺的落下来。 乔灿愣了大概三秒,就连两侧的摄影师都疯狂对准了那位医生,估计是得到了导演的吩咐。 乔灿又看了一眼靳言。 得。 三个人里就他长得最丑。 这可怎么办? 其实乔灿本身是个小帅哥,他本来打算走颜值路线,可是抽签的时候跟靳言抽到了一组。 四位嘉宾,两男两女。 两个男的里,抛开靳言,另一个是综艺咖,长相真的一般。 但凡不是和靳言一组,乔灿都能走一走颜值路线,再炫耀一下自己的博学,炫耀一下手表跑车,这粉丝说来就来。 谁知道跟靳言撞上了,这就罢了,带教老师还帅成这样。 摄像头扫过来的时候,陈之倦有点不适应地眨了一下眼睛。 靳言反应最快,笑嘻嘻道:“陈医生。“ 陈之倦敲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时,略有些诧异。 因为他对靳言还是有点印象的。 靳言笑着说:“陈医生,好久不见。“ 后来备采的时候,工作人员着重问了一下,“之前见过陈医生吗?” 靳言坐在凳子笑着回答:“当然啦,就是年前吧,我摔伤那次的主治医生就是陈医生。” 工作人员又问:“你觉得陈医生性格严肃吗?” 靳言说:“应该不严肃吧,当时光顾着看脸了。” 他一笑,工作人员跟着笑。 因为整个节目组都没有想到,医生里竟然还能有这么个极品帅哥,脸好身材好声音也好,丝毫不输娱乐圈大火的男明星。 这可是一个天赐的热点。 乔灿快速跟团队交代了这个事情。 乔灿:【出大事了。】 团队老大:【请说。】 乔灿:【分组我抽到了靳言。】 团队老大:【哦~天呐~这可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乔灿:【?给你五千万,你就在这里演情景剧给我看?】 团队老大:【抱一丝,其实靳言也还好,他那张脸蛮乖的,我们可以走又苏又欲熟男风~】 乔灿:【还有个坏消息,带教老师比靳言还帅怎么办?】 团队老大:【毁容他。】 团队老二:【多帅?有照片吗?现在是单身吗?】 乔灿偷偷摸摸拍了一张照片。 群聊短暂沉默半分钟。 团队老大:【天呐,对我的眼睛太友好了,不许毁容。】 团队老二:【我恋爱了,我要跟他结婚。】 团队内负责妆造的造型师:【真他爹伟大的一张脸。】 团队内负责人设的员工:【换人设,并且泼脏水。】 终于有一个认真出主意的了。 乔灿眼睛一亮,连忙问:【什么脏水?】 团队内负责人设的员工:【就说他……跟节目制片人或者投资商有一腿,这个节目就是为了捧红他,顺便造谣他整容。】 团队老大:【会不会太夸张了?】 团队内负责人设的员工:【越夸张网友越相信。】 团队内负责人设的员工:【就说他爬了投资人的床,当男小三,不知羞耻……反正造谣一张嘴,怕什么?】 —— 过渡章,后面就是对手戏了。 这本书蛮奇妙的(⊙o⊙) 有人骂卷,有人骂年,有人骂桃。 有人心疼卷,有人心疼年,却没人心疼桃(小丑桃)t^t 第74章 你在发烧 乔灿:【有道理啊。】 乔灿:【但是……这节目组投资人是谁啊?】 团队老大:【不清楚,反正是一个新冒头的公司。】 乔灿:【先打听打听再说。】 - 二院下午五点下班。 临近下班时,办公室里的气氛逐渐变得轻松。 靳言坐在桌子前,他现在已经学会了熟练打印临时医嘱和出院医嘱。 一边打印一边留意着兜里手机的动静。 “行了,可以下班了。”陈之倦温声道,“明天早上八点交完班就查房,不要迟到。” “好的,老师。”靳言很配合地应声。 而此时新领了一个暴躁富家少爷人设的乔灿一言不发,扭头出了门。 这个时候已经暂停录制了。 靳言放松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 沈商年两分钟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沈商年:【什么时候下班?】 靳言一边站在衣架前翻出自己的外套,一边发语音:“现在已经下班啦,年哥你在哪呢?” 靳言普通话很标准,平时拍戏时多数都是自己的原声。 那句“年哥”清清楚楚落在休息间。 陈之倦解扣子的手下意识顿住了。 旁边跟他正聊天的同事不明所以:“你发什么呆呢?” 两秒后,陈之倦摇摇头:“没有。” 彼时沈商年正在站在一楼的自助售货机前。 他刚刚进门的时候头晕眼花,才恍惚记起来自己好像是一天没吃饭。 自助售货机里面有各种饮料和薯片零食。 沈商年站着看了半天,他唇色苍白,唇瓣干干的,于是最后买了一瓶营养快线。 自动掉落了一瓶苹果味的。 他拧开喝了一口,味道还可以,就是一点苹果味都喝不出来。 手机响了一声,收到了靳言的微信。 靳言:【下电梯了哦。】 沈商年扣字:【几号电梯?】 他出门时犹豫半天,找出了一件厚一点蓝色卫衣和牛仔裤。 在车上的时候还不觉得冷,不知道是不是医院建得太大,此时人又太少,他竟然感觉到了冷。 靳言:【五号电梯嗷。】 离沈商年最近的就是五号电梯。 他刚走过去,电梯已经落到了一楼,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沈商年喝了一口营养快线,随意抬眼,瞬间定在当场。 隔着两三米距离,陈之倦正侧头听旁边那人说话, 沈商年默默站直了身体,又默默让出了一点位置。 “年哥!” 靳言热情地打招呼喊他。 他站在最左边,冲着沈商年挥挥手。 沈商年眼睫动了一下,这才看见靳言也在。 陈之倦原地站了两秒。 沈商年眼角余光里感觉到他似乎是看了一眼自己。 但是他又不太确定。 因为那道目光没什么温度,没有他所熟悉的纵容。 陈之倦收回视线,出了电梯和同事一起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靳言兴冲冲跑出来,“今天晚上就我们俩去吃哦,刚刚问过炀哥了,他说今天晚上不太舒服,要回家睡觉。” 沈商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怎么了?” 靳言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感冒了吧。” 沈商年看着前面那人清挺的背影,“怎么感冒了?” 靳言:“……好像是喝酒喝多了吧。” “?” 沈商年嘶了一声,仰头喝了一口营养快线,“这个理由,怎么听上去那么熟悉呢?” 靳言睁大了眼睛,发自内心地问:“这么奇怪的理由还能有重复的吗?” 奇怪理由创始人沈商年清清嗓子,又掩盖性地喝了一口营养快线。 出大门的时候,他随手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里。 靳言提前约好了餐厅,沈商年今天开车来的。 他走到今天开的那辆黑色跑车前,才发现旁边停着的那辆车是陈之倦同事的。 他刚才走在两人后面听了几句话。 那个同事的小闺女今天晚上满月宴,邀请了不少人。 两辆车驾驶座车门和副驾驶座车门正好对着。 沈商年伸手正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身后那人沉沉地喊了他一声。 “沈商年。” 沈商年睫毛颤了一下,心脏忽然跳得更快了。 他猛地转头,“怎,怎么了?” 看着他幅度略有些大的动作,陈之倦下意识又退了一步。 陈之倦垂着眼,语气冷冷淡淡道:“你在发烧,你知道吗?” 沈商年怔愣一下,“我已经退烧了。” 陈之倦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绯红的脸颊,乌黑眼瞳里水光明显,唇色是病态的苍白,耳尖其实也有些红。 “随你便。” 扔下这句话,他上了车。 那辆车率先开走了,沈商年拉开车门,原地发愣。 靳言欢快地问:“怎么了?” 沈商年抿了一下唇,犹豫两秒,眉眼冷清,“你应该有驾驶证吧。” 靳言连忙点头:“有的有的,兄弟。” 沈商年说:“你来开吧。” 靳言脑子非常光滑,根本没问为什么,直接道:“好的呢,我来开。” 两人换了位置。 靳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墨镜,双手拍了拍方向盘,并且吹了吹额前的刘海:“现在由驾驶车龄八十年的小靳师傅为您服务。” 沈商年头有些晕,系上安全带靠着真皮座椅,扯着唇意兴阑珊地笑了一声:“傻逼。” 靳言约的这家餐厅是一家新开的餐厅,宣传力度很大,但是每日只供八十桌,再加上价格昂贵,能预约进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像这种餐厅靳言基本都不怎么遮,只戴了个口罩。 他们的桌号是十三号。 十三号桌在窗边,三十层的窗外景色很好,北城的繁华一览无余。 也就是现在天还没有黑透,天黑透的时候,华灯初上,各种灯光汇聚成河,这时候才是最漂亮的。 等了十分钟,菜就开始慢慢上了。 靳言一边拿着勺子喝甜汤一边问:“老板,你是不是跟陈医生吵架了?” 沈商年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后他又装作平静:“为什么这么问?” 靳言:“今天下午在电梯里遇见的时候,都没打招呼呢。” 沈商年垂着乌黑睫毛,眉眼在头顶水晶吊灯的映衬下,像琉璃一般剔透苍白。 他低声道:“吵架不是很正常吗?” 第75章 只是吵架 “倒也是。”靳言表示赞同,“人跟人之间有过一点零星片段就好了,哪有什么天长地久。” 沈商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温水润了润嗓子,“只是吵架。” 这话说的倒是挺有意思的。 靳言拖长腔“嗷”了一声,“那就是会和好的意思呗,等一个破冰的机会。” 沈商年没吭声。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去破冰。 和好以后,继续当好朋友吗? 他能当好这个好朋友吗? 好像不太能。 那怎么办呢? 沈商年长这么大,头一次陷入爱情的旋涡,却不得要领,连去哪里都不知道。 “两位这边请。” 服务员甜美的声音响起,她引着两位客人坐在了隔壁桌。 沈商年低头喝了口甜汤。 甜汤是这家的招牌,甜而不腻,确实挺好喝的。 一口刚咽下去,就见靳言一脸吃惊地伸长脖子看着隔壁那一桌。 “怎么了?” 沈商年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就见隔壁桌坐着两个眼熟的人。 一株陈年绿茶。 一个疑似喝多酒了感冒的人。 孙鹤炀也看见了他们俩,估计是没想到事情能这么巧,僵硬在椅子上,仿佛一块冰雕,一言不发。 靳言不认识谢京亦,只下意识扯着嗓子问:“小炀老板你不是感冒了吗?” 孙鹤炀继续僵硬,仿佛失去了语言系统。 反倒是谢京亦顿了一下,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说:“你感冒了?” 孙鹤炀嘴角抽动了下,“应,应该吧。” 沈商年嗤笑了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你之前不是说要报警抓他吗?现在怎么跟人家一起吃饭了?” 孙鹤炀磕磕巴巴道:“之前是个误会……” 沈商年拖长腔:“哦……那你不是喝酒喝多了吗?现在怎么看起来这么精神?” 孙鹤炀忍了半分钟,最后没忍住,从座位上猛地起身,勾住沈商年的脖子。 他这个动作把两边的服务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客人吵起来了,下意识就要找保安。 靳言连忙制止:“这俩人是朋友,闹着玩呢。” 勾到沈商年脖子的时候,孙鹤炀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很快松开了手,又摸了一下沈商年的额头。 摸完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耳垂,脖颈。 看见他这些动作,谢京亦眼皮一跳,连忙凑过来准备抓孙鹤炀回去。 他圈住了孙鹤炀的手腕,“吃完饭再说吧。” 孙鹤炀挣脱开他的手,没搭理他,只一脸凝重地看着沈商年:“你发烧了,你没感觉吗?” 沈商年确实有点头晕,但是好像又不是那么晕。 “还好吧。”他声音有点哑,“我没什么感觉。” 孙鹤炀啧了一声,催促他:“吃完饭赶紧回家吃药,吃完饭躺着休息休息吧,我明天去上班。” 孙鹤炀被谢京亦拉回去了。 靳言看着沈商年,他脸颊确实有点红,但是靳言没想太多。 主要是沈商年这人一向能忍。 他以前上学时候跟人打架,胳膊上挨了一刀,刀口不深,但是血一直缓慢地流。 他害怕被陈之倦知道,愣是套了一件厚外套,去找班主任求了半天拿到一张请假条,班主任签完字又去找了年级主任签字,最后才顺利出了学校。 出医院的时候,袖子都被血浸湿了。 他去了附近的医院包扎,包扎的时候医生还唠叨他,让他下次早点来,不要觉得刀口小,马上就要失血过多陷入昏厥了。 明明就是不舒服,他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没有肢体接触,靳言根本看不出来沈商年发烧了。 他有点自责:“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沈商年摇摇头,“小事情,发烧而已。” 靳言依然闷闷不乐。 沈商年叹了口气,说:“真没什么的,我没那么娇气。” 从小到大,家里没人关心他的,他也不是那种能主动说“我有点难受”的性格。 “……好。”靳言应了一声。 吃过饭,靳言立马就开着车送沈商年回了家。 沈商年下车后,犹豫了下,说:“这车你先开着吧。” “不不不。”靳言疯狂摇头,“我还是打车回去吧,这车太贵了,你不在旁边,我可没胆子开。” 天色将黑,小区里逐一亮起来路灯。 一只流浪猫叼着半根火腿肠,跳进了灌木丛里。 冷风吹来,沈商年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没事,坏了也没事。” “我害怕呀。”靳言笑眯眯道,“老板心意我领了,但是我一个真不敢开。” “那行吧。”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商年也没再强求。 他坐电梯回了家,打开门换上鞋。 灯刚打开,小猫就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 沈商年没抱它,“等一下再抱嗷。”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不适感全部涌现出来。 他往沙发上一躺,心脏跳得很快,浑身都在抖,眼皮很沉,眼眶酸疼。 他莫名想到了今天下午在停车场的时候。 陈之倦看他的样子。 单眼皮总是显得人会冷漠一些,他的唇形还比较薄。 往常时候他看向沈商年的眼神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现在却一样了。 像一块冰,握在手里发麻发冷。 沈商年浑身难受,脑子难受,心脏更难受。 他正准备回房间裹着被子睡觉时。 门铃却突然响了。 电子门铃声惊动了小猫。 小猫仿佛一道金灿灿的闪电,一秒窜到了门边。 这么晚了……谁会来? 沈商年迟钝地想着,踩着拖鞋走向门口的方向。 —— 没有在故意拖节奏啊,我个人蛮喜欢这种酸甜的情节,而且我本人觉得兄弟情变质不是说变就变的。 实不相瞒下一本的书名简介什么的都好了,很欢乐的一本校园文,年年卷卷这本写得很累,我比谁都想快一点完结去写下一本。 但是这本还没写完啊,我会好好写完的,基本每个情节都要反复修改。 实在等不及了的宝宝可以速通结局:解除误会——表白——在一起。 以上就是大结局啦。 还有人说我没有做到日更,可以看一眼目录哈,除了二号请了假,这个月每天都更新了。 每天最低都是四千字,四千字都算少的话,那我要写多少字才能满意呢。 第76章 没有回复 沈商年动作略有些迟缓地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骑手服的小年轻,脸上挂着热情的笑:“沈先生,您的外卖。” 心里的猜测落了空。 沈商年抿了一下干燥的唇,说:“我没点外卖。” “嗯?”外卖员疑惑出声,看了一眼黄色袋子外面的地址,“没错啊,就是这个地址,沈年年沈先生对吧?” “是……是我……”沈商年沉默两秒。 他大概猜出来是谁了。 “那就好。”外卖员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黄色纸袋递了过去,“祝您生活愉快。” 外卖员走后,沈商年盯着纸袋看了一会儿,许久后才关上门。 门关上后,房间变得安静,小猫不知道跑哪里窝着去了。 沈商年坐在地毯上,看了一眼黄色纸袋上挂着的账单,上面的名字和电话尾号确实是他的。 沈商年又打开黄色纸袋,里面有体温计,感冒药,发烧药,消炎药和两个退温贴。 这个备注,这些药…… 是谁买的,根本没有第二个答案。 沈商年发了会儿呆,他打开手机点开微信,列表里只有一个置顶。 沈商年敲了半天,删删改改,最后发了一句:【你点的外卖吗?】 没回。 沈商年放下手机,起身去烧了一壶热水。 水开后他的微信跟着响了一声。 沈商年原地站了两秒,深呼吸两口气,做足准备才拿起手机一看。 ——你要是觉得多余,可以扔了。 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了,沈商年闷头打字:【我没觉得多余。】 卷卷:【嗯。】 卷卷:【你不觉得我在管着你就行。】 沈商年敲了一句话,又烦躁地删除。 他把手机也扔在一边,等喝完一包退烧冲剂后,才拿起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发了一句:【谢谢。】 陈之倦没回。 沈商年又等了几分钟,等到眼皮略有些沉重,困意涌上来后,都没有收到消息。 他陷在被窝里,侧脸压着枕头,手机就放在枕头边,一旦响一声就能听见。 可惜直到他眼皮再也抬不起来,都没有收到消息。 彻底睡熟的前一秒,沈商年拿起遥控器关了灯。 房间彻底黑了下去。 原本亮着白光的窗户黑了下去,这个季节晚上的风已经不冷了。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跑车,男人靠着车门,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手里夹着一根烟,火光明明灭灭。 他轻仰着头,盯着那扇黑下去的窗户发呆。 直到烟头烧到了手指,引出了痛觉,他才恍然惊醒。 陈之倦摁灭了烟,扔进对应到垃圾桶里,转身上了车。 — 第二天早上醒来。 沈商年已经退烧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依然没有收到回复。 于是沈商年毫无留恋地掀开被子。 他去浴室冲了一下澡,换上衣服坐在客厅里等外卖。 吃过早饭,沈商年给孙鹤炀打了个电话。 “你去上班吗?” “去啊。”孙鹤炀说,“反正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在家里待着也是无聊。” “那你去吧。” 沈商年声音倒是没有前一天那么哑。 孙鹤炀大大咧咧问:“你发烧好了吗?” “好了。”沈商年一边换衣服一边说。 孙鹤炀听见他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诧异地问:“你要出去?” “嗯。”沈商年随意应了一声。 孙鹤炀随口问道:“你去哪?” 沈商年套卫衣的手顿了一下,佯装平静:“医院。” “找倦哥吗?”孙鹤炀估计刚睡醒,声音有点哑。 “不是。”沈商年清清嗓子,“去挂水。” “……嗷。”孙鹤炀应了一声。 沈商年去妇幼保健院挂完最后一针后,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了一圈,最后成功把自己溜到了二院门口。 二院门口此时都是车,排着队往里面走。 沈商年出也出不去,最后只好跟着队伍进了停车场。 他坐在座椅上发了会儿呆。 反正来都来了,当面道声谢好像也没什么。 第77章 他忘记了 【补完了】 “怂货。” 沈明祈唇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徐若颜平日虽然挺偏心的,但是她足够了解徐时鹿。 别的不说,就单单是徐时鹿这副表情,徐若颜都知道,沈明祈说的肯定是真的。 亲生儿子放着好好的女生不喜欢,跑去喜欢男的。 这个认知让徐若颜有些崩溃。 她头晕眼花,脸色发白地坐了下去。 梁执是个聪明人,此时知道是家事了,立马笑着说:“我公司现在有点急事,先走了,下次再聚。” “好好好,你先忙。”沈敬德脸上勉强维持住笑容,把人送出门后,脸上的笑容悉数收了回去,他回过头,坐在沙发上。 一言不发地看着徐时鹿。 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材并没有富态起来,脸颊上的肉很少,没什么表情沉着脸的时候,总显得不怒自威,喜怒无常。 徐时鹿的手都在抖,他佯装镇定,露出了往常的无辜表情,“我真的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发现你不适合学音乐。”沈明祈笑笑,“要不你去创业吧。” 徐若颜很蒙:“怎么就扯到创业这个话题上了。” 沈明祈意味深长:“因为小鹿哥哥适合制造塑料袋啊。” 徐若颜:“啊?” 沈敬德如今只觉得老脸都要丢光了,还好徐时鹿不是他亲生的孩子。 他蹙着眉,催促沈明祈道:“有话就直说,你别吞吞吐吐。” “这答案不是很明显吗?”沈商年懒懒插了句话,“塑料袋能装啊。” 沈明祈啧了一声,感慨:“这个时候,你分外聪明。” 沈商年:“……”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个青提,塞入嘴里。 徐时鹿咬着牙,攥紧了手。 他觉得自己像是案板上的一块肉,被人挑三拣四,不停地羞辱。 “小鹿……”徐若颜叹了口气,她主动坐在徐时鹿旁边,眼眶红红地说,“你高中不是还喜欢女生吗?怎么突然就变成同性恋了呢?” 徐时鹿咬着唇瓣,“妈……我……” “这是病。”沈敬德忽然说,“得治,我这就去联系人看看你这该怎么治,该吃药吃药,该电击电击。” 沈商年吃青提的动作一顿。 他下意识看向了徐时鹿。 徐时鹿脸色苍白如纸,“爸,这真不是病……我没有病……” “别喊我爸。”沈敬德拍了一下桌子,“我可没有喜欢男人的儿子,这还算儿子吗?这就是有病,违背纲常。” 徐若颜心疼坏了,“哎呦,先吃饭吧,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说。” 沈商年第一个起身去了旁边的饭桌。 他神情自若地盛了一碗米饭。 徐时鹿坐在原地没有动弹,他试图解释:“这真的不是病,现在有很多人都是同性恋。” “别人我管不了,你要是还想喊我爸,就得改。”沈敬德拧着眉看着他。 徐时鹿闷不作声。 徐若颜急切地拍了拍徐时鹿的手:“小鹿,你快跟爸爸说,你会改的。” 徐时鹿攥着手,指甲陷入肉,他掐得很重,已经出了血。 他在沈敬德压迫感极强的眼神逼迫下,在徐若颜细腻柔软的安抚下,一句话在嘴边磨了很久,像是要磨出了血:“行,我改。” 两秒后,沈敬德身上的气势瞬间收了,他温和地笑了笑:“改了就好。” 一家四口坐上了餐桌。 沈商年已经开始吃了。 他甚至饶有兴趣地戴着手套剥虾。 沈敬德淡淡指责:“吃个饭都不用等人吗?” “再不吃饭就要凉了。”沈商年深情地看着死不瞑目的大虾,一点眼神都没有给沈敬德。 沈敬德也不生气,“我托人在美国给你找了一个专家,明天就到,到时候我会让他去找你。” “不需要。”沈商年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看看再说。”沈敬德一向都是不容置疑的性子。 他最后看向了沈明祈,“下次再约个时间,你跟梁家那小子见一见。” “我不见。”沈明祈说,“我有男朋友了。” 沈敬德丝毫不生气,他只笑了笑,“一个玩物而已,不能说是男朋友,等你玩够了就要收收心了。” 沈明祈松开筷子,“我没把他当玩物,我以后要跟他结婚生小孩,谁劝都没用。” “爸爸确实舍不得为难你。”沈敬德吃了两口就饱了,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淡淡道,“爸爸就会找你那个小男友了。” “就算你的小男友能坚持住,他的家人未必。” 沈明祈静静地看着沈敬德:“你要是真敢动他的家人,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沈敬德笑了笑,眼角皱纹很明显:“爸爸很期待那一天。” 他率先起身离席。 沈敬德走后,沈明祈摔了筷子,她抱着胳膊,看着徐时鹿苍白的脸色,嘲讽道:“活该。” 徐时鹿手有些颤抖,他喝了一口水,声音尽量平静道:“你就是故意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沈明祈嘲讽地勾起唇,“你既然把我跟魏庭深谈恋爱的事情告诉爸,那就别怪我了。” 徐时鹿看了一眼沈商年。 他正在挑鱼刺,看上去平平静静。 他劈手指着沈商年:“这个事情他也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呢?” “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几斤几两都知道。” 沈明祈淡淡道,“他是蠢,你是贱,知道吗?” 沈商年:“?” 他吐出一根刺:“这样就没意思了。” 沈明祈冷哼一声。 徐若颜急着打圆场:“哎呦,都是亲兄妹,哪有什么隔夜仇?” “谁跟他是亲兄妹?我爸可就生了两个。” 扔下这句话,沈明祈扭头出了门。 徐时鹿一言不发上楼。 徐若颜捂着心口:“造孽啊。” 说完也匆匆走了。 偌大的餐桌上,只有沈商年一个人。 他很平静,平静地挑鱼刺。 头顶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星芒,明亮的光落在他脸上,越发显得那张脸精致秀美。 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出了几分清冷。 保姆一出来就看见这副场景。 她凑过来,小声问:“今天的饭合胃口吗?” “很好吃。” 沈商年笑了笑。 “那就好。”保姆跟着笑起来。 “陈嫂。”沈商年抽了张擦擦嘴,问,“今天晚上这顿饭,就是为了欢迎那位梁公子吗?” 陈嫂:“我听先生是这么说的。” 沈商年安静两秒,又问:“他有说明天什么安排吗?” “没怎么说,应该还和以前一样吧。” “哦对了……”陈嫂忽然一拍脑袋,“先生说明天有个重要的会,早饭要提前半个小时。” “好,知道了。” 沈商年下意识弯了弯唇,可是脸上没什么笑意。 他喝了一口水,心想。 他忘了明天是商玟女士的忌日了。 时间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好像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但是沈商年很难说服自己。 他吃完饭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沈敬德回房间后生了会儿闷气,他没想到自己英明一世,临到中年,竟然在孩子上出了些问题。 他站在窗前,外面正好是那棵樱桃树。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后院亮着灯,光线略有些惨白,那棵樱桃树亭亭玉立。 沈敬德莫名想到了商玟。 可是时光荏苒,在他的记忆里,商玟早就模糊了。 他甚至记不起来她的模样。 好像笑起来挺甜的。 然后……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他平日里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这种事情早已遗忘在过去的岁月里。 - 第二天。 沈敬德起来时,徐若颜还睡着。 他今天要穿的西装和佩戴的手表都提前摆放好了。 沈敬德先去洗漱,洗漱完换上西装,戴上手表。 徐若颜被他起床动静惊醒,自己也跟着起来了。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饭,不远处正对着落地窗,外面是绵绵的小雨,细雨如丝。 徐若颜喝了一口无糖豆浆,说:“这种天气睡个回笼觉可真舒服。” 沈敬德笑笑:“确实。” 徐若颜给他剥了一个鸡蛋,“今天早点下班吧,晚上我亲自下厨。” “好啊。”沈敬德说,“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吃过饭,两人站在门口,徐若颜帮他打了个领带,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上落下一个吻,脸上挂着浅笑,挥手道别:“下午见。” 沈敬德也低头亲了亲她的脸,“下午见。” 司机已经在外面撑着伞等着了。 徐若颜站在门口,看着司机主动跑过来,撑着伞在沈敬德上方,又主动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沈敬德上车后,身上根本没沾着雨水。 司机肩头被雨水打湿,又匆匆打开了驾驶座车门。 豪车启动后,徐若颜走出了院门,她站在门口目送着豪车走远,她甚至没打伞,站在绵绵细细的雨水里,看着那辆豪车逐渐没了影子。 她闭着眼睛仰起头感受着雨。 雨水打湿了她精心呵护的头发,从眉毛到睫毛到鼻尖到嘴唇。 今天的风也是湿冷湿冷的。 徐若颜身上被冻出了很多细小的疙瘩。 商玟。 你在哭吗? - 商玟女士葬在了姥姥江知目前独居的那座山上。 周围都是一些无名碑,只有商玟女士孤零零在那里。 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七岁。 黑白相片上,她穿着一件公主裙,披着卷发,笑容明媚的样子。 坟前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通身黑色,黑色冲锋衣搭配着黑色运动裤,头顶戴着一顶鸭舌帽,鸭舌帽压得很低,只露出挺拔的鼻尖和半截曲线流线的下巴。 沈商年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久到肩头那一块布料彻底被淋湿了。 “妈……”沈商年想了想,说,“我现在好像比你大了。” 商玟女士生日在冬天,而沈商年生日在夏天。 他从口袋里摸出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墓碑上的雨水。 “今年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就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你也认识,你以前还抱过他。” “嗯……我是个胆小鬼……我害怕。” “……如果你还在的话,我可能会比现在要勇敢一些。” 沈商年又站了一会儿,江知在佣人的搀扶下,在他头顶撑了一把伞。 江知说:“小心感冒。” 沈商年清清嗓子:“没事的。” 江知叹了口气,“你爸今天来吗?” “应该不来吧。”沈商年说,“去年我提前一天提醒过他,今年没说。” “罢了,他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强求不来。”江知说。 沈商年点了一下头:“嗯。” - 顶层办公室。 秘书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许可后才进去。 彼时沈敬德正在签文件,头也没抬,“怎么了?” 秘书恭恭敬敬:“沈总,丹尼尔医生已经到了。” “知道了,让他稍等一下。”沈敬德淡淡道。 “好的。”秘书应了一声又出去了。 沈敬德松开钢笔,拿起手机给沈商年打了一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接。 沈敬德蹙着眉,啧了一声,又打了一个。 在铃声快结束的时候,沈商年才接听。 “什么事情?”沈商年的声音冷冷淡淡。 沈敬德愠怒,“我昨天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今天有专家来给你看病。” “我昨天也跟你说了,我不需要。”沈商年说。 “你让专家看看再说,能治好的概率很大的。”沈敬德说,“你看了再说。” “我现在有事要忙,没工夫跟你扯闲篇。”沈商年说,“挂了。” 沈敬德冷笑了声:“你能有什么事情?你每天不就是在忙着怎么花钱吗?你别以为你跟孙鹤炀合作建了一个公司,就真成精英了……” “你现在拥有的这些钱,能离得开我姥爷吗?”沈商年莫名想笑,“你不会真觉得你走得这么顺,全都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吗?” 沈敬德呼吸急促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清楚。”沈商年看着远处起伏的山,那里葬着他的姥爷。 沈敬德咬牙,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我现在正式给你下通知,立刻来公司,丹尼尔医生正在等着你。” “你能听得懂人话吗?”沈商年语气平淡,“我现在有事要忙,过不去。” “你能有什么事情?”沈敬德火气上来了,摔了一下钢笔,发出了很响的动静。 “今天是我妈忌日。”沈商年平静反问,“你说我能有什么事情?” 第78章 是小卷吗 沈敬德怔住。 他浑身的火气都散了,涌上心头的是一种茫然的情绪。 电话里久久没有响起声音。 沈商年站在墓碑前,看着那张黑白相片,山谷的风裹挟着雨天的湿冷,吹拂过墓碑前被雨水打湿的海棠花。 一朵朵花被风吹得乱颤,也像是在等一个回答。 好像是过了两分钟,又好像过了十分钟。 沈敬德低声说:“最近太忙了。” 风吹得更冷冽了,沈商年握着手机的指骨已经发白,皮肤透薄,他听着这句荒唐至极的解释,或许连个解释都算不上,唇角很轻地扯了一下,“你不忙也记不住。” 他话语里嘲讽意味太重。 沈敬德捏了捏眉心,说:“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更何况她已经去世了,你治病的事情更重要,我会多支付一笔费用,让丹尼尔医生在国内多住几天,你明天再来。” 沈商年静默片刻,“你不来看看吗?” “我……我今天下午有个很重要的合作要谈,抽不出来时间。”沈敬德说,“下次吧。” 这一刻,沈商年好像隐隐约约摸透了他的那颗心。 像这漫天漂浮的冰冷雨丝一样凉薄至极。 沈商年挂断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叹了口气。 江知侧头问:“你爸来吗?” “不来。”沈商年摇了摇头。 江知没说话,她那头银丝一丝不苟地盘着,看着总是优雅淡定,唯独看向墓碑上那张相片上,眼底透露出一丝脆弱。 “不来就不来吧,这样也好。”江知神情有些疲惫,“没有真心的人,想必小玟也不稀罕他。” 她伸手拍了拍沈商年的手背。 她掌心温热,他手背冰凉。 江知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沈商年脸上,她看着他漆黑的眉眼,挺拔的鼻梁,淡色的唇瓣。 当年哭着找妈妈的小孩,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 岁月不饶人。 “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江知问。 沈商年一顿,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江知吸了一口气,眼里染上笑意,“没否认,看来是有了。” 沈商年不自在地搓了一下鼻子,“嗯。” 江知打趣他:“哪家的小姑娘啊?” “不是小姑娘。”沈商年纠正她。 “不是小姑娘?”江知愣了一下,脑子飞速运转,“比你大很多吗?” “也不多,就大几个月。”沈商年说。 江知喃喃道:“大几个月?这不还是小姑娘吗?” “他是男的。” 这句话远比想象中更容易说出口,沈商年边说着边压了一下帽檐。 “男的?”江知惊讶几秒,一秒得出答案,“小卷?” 沈商年没想到她猜得这么快,发愣几秒,才点了点头:“嗯。” 他抿着唇,眼神飘忽,“您会觉得这个不正常吗?” “这有什么正不正常的,喜欢又控制不住。” “要是其他人,姥姥可能会反对,如果是小卷的话……”江知想了想,说,“姥姥很放心。” 沈商年一怔。 江知看他不说话的样子,笑了笑,“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对你更好了。” 沈商年眼眶莫名有些热。 他心里忽然冒出一种冲动。 ——很想见他。 江知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肩膀上的水痕,道:“找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带着小卷来姥姥这里吃顿饭。” 沈商年讪讪道:“我和他现在只是朋友。” 江知动作顿住:“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不知道。”沈商年摇摇头,说,“他好像喜欢女生。” 江知叹了口气,继续帮他擦了擦,“顺其自然吧。” 沈商年应了一声:“好。” - 今天一直都是小雨,天色昏暗,空气湿漉漉的。 五点准时结束拍摄,徐时鹿换上自己的衣服,拿着雨伞,匆匆跑到了十楼。 科室办公室这次的值班医生都眼熟他了,还没等徐时鹿开口,就直接道:“陈医生去餐厅吃饭了,他今天晚上有夜班。” “好的,谢谢。” 徐时鹿笑了笑,又转头坐电梯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徐时鹿一开始还是慢慢走,后来越走越快。 他迫切地想告诉陈之倦,他喜欢他很久了。 如果陈之倦答应跟他在一起的话,沈敬德想必不会再嫌弃他了,也不会再逼着他去做什么治疗。 彼时陈之倦和陆斯刚从餐厅出来,两人各自撑着伞,陆斯说:“你今天怎么看着心情不好的样子?” 陈之倦淡淡道:“单纯讨厌雨天。” “雨天怎么招你惹你了?”陆斯啧了一声,“我就喜欢这种天气,不过一般越下雨,我厌班情绪就越严重,什么时候能退休呢?” 陈之倦:“你要是想的话,今天晚上就能退休。” “……”陆斯嘴角一抽,“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憋不出来什么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陈之倦哼笑了声:“做个梦就行了。” 陆斯:“……” 他忍不住摇头感慨:“你嘴这么毒,怪不得你那小竹马最近不搭理你了呢。” 陈之倦面无表情看着他:“我的手比嘴更毒,你要试试吗?” “我错了。”陆斯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路过停车场的时候,被人拦住。 陆斯一向爱八卦,这几天来医院拍摄节目的这几位嘉宾他都了解得可清楚了。 一眼就认出了徐时鹿。 他不知道徐时鹿和陈之倦,还很热情很有礼貌地问:“你好啊,有什么事情吗?” 徐时鹿撑着伞,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上身一件白色衬衣,衬衣袖口处被雨水打湿了些。 “你能先走吗?我有事想和陈医生聊。” 哦吼。 陆斯感觉自己好像懂了。 他看向陈之倦,试探道:“那我先走了。” “不用。”陈之倦阻止,他看着徐时鹿的眼神很冷淡,“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徐时鹿紧紧咬着唇,“这次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跟沈商年有关系。” 听到沈商年的名字时,陆斯一只手插进兜里,老神在在的。 果不其然,两秒后,陈之倦看向他,“你先走吧。” “好嘞好嘞。”陆斯笑了笑,丝毫不意外。 第79章 不是你哥 医院的露天停车场向来很大,这个时候根本没什么人。 徐时鹿隔着两步距离注视着陈之倦。 他上身穿着一件很柔软的白色卫衣,卫衣上面没什么图案,两侧垂着编织过的挂绳。 头发比起上次见面时,长了许多,遮住了一点眉毛,越发显得他鼻骨挺拔,下颌流畅漂亮。 “我……”徐时鹿深吸一口气,像是有点紧张,“你看出来了吗?” 陈之倦眉头很轻地蹙了一下,“什么?” “我对你的心思……”徐时鹿攥紧了手,“我喜欢你很久了,大概就是你喜欢沈商年有多久,我喜欢你就有多久。” 陈之倦怔了一下,表情没什么变化,语调也没什么起伏:“谢谢你的喜欢,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但是我跟你不熟。” 徐时鹿唇边浮现一丝苦笑:“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所以我也没想着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沈伯父知道我性取向是男生,他很生气,还说这是病,非要我去戒同所,听说里面都是一些电击治疗,很恐怖的。” 陈之倦默然两秒:“你确实挺可怜的,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确……确实没什么关系。”徐时鹿脸上笑容差点保持不住,“可是如果我们假装谈恋爱的话,沈伯父或许能看在陈家的面子上放过我。” 陈之倦再次沉默下去。 在他沉默的那几秒里,徐时鹿心里的希望渐渐冒出头。 上小学时,陈之倦当了六年班长。 因为他虽然看着不好接触,但是对班里同学全都一视同仁,真有事找他帮忙时,他也很少拒绝。 说到底,他本身就是一个善良的人。 “这个方法确实可行。”陈之倦说。 徐时鹿眼睛亮了一下,“所以你要答应我了吗?” “不是。”陈之倦摇了一下头,真诚建议,“要不你去找我哥试试?” 徐时鹿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可是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哥啊。” —— 两分钟前。 陆斯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刚走到住院部大楼门口,收了伞,雨水顺着伞柄滴滴往下落时。 他迎头撞上了沈商年。 黑色冲锋衣搭配着鸭舌帽,遮得严严实实,他险些没认出来。 但是这人气质很好,走在人群里时,特别出挑。 于是陆斯就多看了几眼。 认出是沈商年后,他顿时精神了:“小竹马,晚上好。” 沈商年愣了一下,看着他:“你谁啊?” 他认不出陆斯也不奇怪。 主要是之前就见过一面。 最重要的是,陆斯最近在减肥,一个月成功瘦了二十斤。 二十斤肉一下去,隐隐有了大学时的几分帅气。 也不油腻了。 陆斯说:“我是倦哥的室友啊。” 沈商年点了一下头,“所以陈之倦呢?” 陆斯心直口快:“他在停车场呢。” “谢谢。”沈商年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他连伞都没打,整个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走进了雨帘中。 细雨绵绵,天色昏暗中透着幽蓝,他身形清挺,特别显眼特别突出。 盯着他的背影,陆斯琢磨着,要不然下次他也试着戴鸭舌帽不撑伞? 等琢磨完这个小巧思,陆斯又想起了停车场那边好像是在告白。 “嘶。” 陆斯浑身发麻,拎着已经不怎么滴水的伞匆匆进了大楼。 停车场很大,但是那两个撑着伞的人特别显眼。 沈商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徐时鹿。 他走过去就听见徐时鹿说:“可是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哥啊。” 这句话刚在脑子里翻译过来,他的身体比脑子还快,直接快步走到陈之倦旁边,抓起了他的手。 手被人抓住的时候,陈之倦脸上带着明显的厌烦和警惕,他侧头看过去。 鸭舌帽很低,他侧脸线条却显得十分优越,鼻梁挺得要命,唇珠惹眼,像极了一颗沾着露水的樱桃。 陈之倦怔住。 沈商年嫌恶地看着徐时鹿:“他不喜欢男人,你滚远一点。” 徐时鹿同样也满脸嫌恶:“我在和倦哥聊天,有你什么事情吗?” “你爱跟谁聊就跟谁聊,但是跟他聊就是不行。”沈商年瞪着他。 徐时鹿只觉得好笑:“沈商年,你都多大了,该不会还觉得自己是老大,全世界都归你管是吧?” “全世界不归我管,但是他归我管。”沈商年说这话时,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他压根不敢看陈之倦。 但是能感觉到,陈之倦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了他脸上。 距离上一次见面,过了好几天了。 上一次他们依然不欢而散。 “倦哥。”徐时鹿看向陈之倦,寻求赞同,“他说的对吗?你真的什么都听他的吗?” 陈之倦垂下眼,长睫遮住了眼里的情绪,他一言不发,只是扯开了沈商年的手。 他的手很暖。 而沈商年今天在山上站了将近一天,吹了一天冷风,他本来打算回家的,可是路过二院时,莫名就停了下来。 沈商年的手很凉,像极了一个冰块。 陈之倦的手落在他手上时,沈商年指尖动了动。 下意识留恋这个温度。 可是他温热的手很快就离开了。 沈商年眨了一下眼睛,眼眶顿时热了,心脏酸成了糖葫芦,喉咙也堵得慌。 “你有句话说错了,沈商年。” 他鲜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他。 沈商年睫毛都湿了,他笃定是被雨水打湿的,他压了压帽檐。 陈之倦举着伞,把他笼罩进来,大部分的伞都在沈商年头顶。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卫衣,颗颗雨珠落在他的后背和肩头时,很快就在卫衣上显现出了痕迹。 他垂眼注视着他,语调平静,声音温和,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就是喜欢男人。” 从陈之倦的角度,只能看见沈商年紧抿着的唇,那颗唇珠尤为明显。 他三言两语道出了藏了许多年的秘密:“我是个同性恋。” 第80章 你哭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雨好像变大了,一颗接着一颗,噼里啪啦砸在伞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天色彻底昏沉下来,乌云翻滚着,路边亮着一盏路灯。 在雨丝的映衬下,灯光惨白,不远处的住院部和门诊楼都灯火通明,一格一格窗户亮着灯。 沈商年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他像是有点难以理解这两句话,他抬了一下帽檐,目光正好跟陈之倦眼尾垂落下来的眸光撞上。 时间在那一刻好像停住了。 雨声和灯光都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面前这个人,和沈商年怦怦跳动着的心脏。 “什,什么……?”沈商年在自己清晰加快的心跳声中,有点茫然地问。 陈之倦没有重复,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听不懂?” “听,听得懂。”沈商年磕磕巴巴,“什么时候的事情?” “跟你有关系?”陈之倦平静地反问。 沈商年睫毛颤了一下,他主动垂下了眼睛,打断了这个对视,“没关系。” “没关系就别再问了。”陈之倦唇角很轻地扯起,笑意很淡,或许都称不上是一个笑容。 他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很平静冷淡的样子,唯独攥着雨伞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我就是单纯问问。”沈商年有心想解释,但是他脑子现在非常非常混乱,甚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能感受到,陈之倦身上那股淡淡的疏离感。 他看起来不太想跟他说话。 “没必要问。” 陈之倦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很轻地“嘘”了一声,“我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聊这些。” 沈商年愣了一下。 他现在的样子着实有点狼狈,身上裹着山上的寒意,黑色冲锋衣外套湿漉漉的,拉链拉到了最上方,帽檐抬起来,眉眼漂亮却有些病态的苍白。 睫毛是湿的,黏成几缕,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有点无措地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 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猫,没有主人的小猫总是脏兮兮的。 小猫胆子小,有主人的时候恨不得拆家,确认主人不再宠爱它后,只会夹着尾巴溜走。 沈商年陡然生出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他整个人难受得厉害,嗓子彻底被堵住了,鼻尖酸得厉害。 好像是得了一次大感冒。 鼻子无法呼吸,他张开嘴,反复吸了两口气。 “倦哥。” 见他们总算停了,徐时鹿眼疾手快地插话,“你能答应我吗?就当是做好人好事了。” 陈之倦这才看向他,一字一顿:“不,能。” 徐时鹿:“………” 他咬着唇,“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呢?我只是想求你帮我一个忙,你什么都不会损失的。” “我是什么都不会损失。”陈之倦懒散道,“但是我看着你就很烦,不想和你有一点牵扯,能懂吗?” “你这么说话就有点过分了。”徐时鹿声音隐隐颤抖,他抬手擦了一下眼泪,“太过分了。” 可陈之倦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徐时鹿只觉得自己的面子彻底碎了,他吸了一下鼻子:“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扭头就要走。 身体停顿两三秒,给人挽留的机会。 可惜现场两个人,全都沉浸在各自的心事里,没人挽留他。 他咬着牙跑了。 雨势真的变大了,陈之倦后背湿了一大片。 他垂着眼皮,借着朦胧的路灯打量着沈商年。 他低着头,帽檐遮住了表情。 唯独一小截下巴露了出来。 一颗饱满的水珠从脸颊上滑下来,顺着他的下颌,最后滴落在他的外套上。 伞大部分都在沈商年头顶。 所以那颗水珠,不是雨。 而是眼泪。 意识到这点,陈之倦抿了一下嘴唇,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犹豫片刻,掀开了沈商年的帽子。 沈商年压根没预料到他这个动作,帽子被掀起时,他下意识抬起头。 于是他安静掉眼泪的模样全然映进了陈之倦的眼里。 黑发被压得有点儿乱,睫毛黏成好几缕,黑白分明的眼珠此时红红的,鼻尖处,嘴唇上都沾着眼泪。 陈之倦拿着帽子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他无言片刻,和那双通红的眼睛对视两秒,率先移开了视线,打断这个令他心悸的对视,“哭什么?” “我……我们现在是……是什么关系?”沈商年语不成调地问。 陈之倦沉默两秒:“普通朋友或者老同学?” “知,知道了。” 沈商年抽抽噎噎地说。 其实起初知道陈之倦是同性恋后,他心里生出了隐秘的开心。 开心过后又恍然意识到,他们好像已经决裂了。 或者是说,他上次那句话,把陈之倦真的惹生气了。 他说的时候没过脑子,等后来再想起时,才意识到那句话有多过分。 短短一句话,否认了他们的那二十多年。 他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颗一颗接二连三地砸下来。 陈之倦舔了一下牙,很多话涌到嘴边,他艰难地调出一句还算适合的话:“别哭了,一会儿开车不安全。” 沈商年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普通朋友就别说这么多了。” 他擦完眼泪,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闷闷道:“我走了。” 陈之倦喉结滚了一下:“把伞拿着。” “不用。”沈商年径直拒绝。 他抬手抢走陈之倦手里的帽子,戴在头上,走进了大雨里。 陈之倦盯着他背影看了一会儿。 看着看着就消失不见了。 他其实慢慢习惯了。 小时候的沈商年很缠人,他走到哪里沈商年就屁颠屁颠跟到哪里。 人都会长大的。 长大后,沈商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他只能徒劳地站在原地,拿着一团线,线的另一头,是断掉的。 第81章 一本万利 沈商年拿着酒瓶的动作一顿,随后他很自然地放下酒瓶,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孙鹤炀张大嘴:“啊?” 沈商年先是看了一眼谢京亦,然后又看向了孙鹤炀,说:“你之前不是喜欢御姐吗?怎么突然找了个……” 沈商年一时之间竟然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卡壳两秒,说:“御哥?” 谢京亦被酒呛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孙鹤炀嘴角抽了一下,“御哥是什么鬼?不过也不重要,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这事是真的说来话长,先说说你呗,你这眼睛怎么回事?跟那小绿茶吵架了?” 谢京亦疑惑地出了个声:“嗯?” 孙鹤炀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小绿茶不是在说你,他家里还有一个绿茶呢。” “没有。”沈商年垂着眼,盯着酒瓶上面的一串英文,“不是跟他。” “嗷。”孙鹤炀秒懂,“那就是倦哥呗。” “不能啊。”孙鹤炀从抽屉里摸出一包黄瓜味薯片,“倦哥肯定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你吵架啊。” “……也不算是吵架。”沈商年想了想,“反正现在的事情就是,他不想搭理我,但是我喜欢他。” “哦,不想搭理你啊,那可能就是在气头上……等等……”孙鹤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我喜欢他。”沈商年重复一遍。 孙鹤炀:“喜欢谁?!” “陈之倦。” 孙鹤炀:“哪种喜欢?” 沈商年想了两秒:“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孙鹤炀:“………………” 他足足三分钟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陷入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状态。 沈商年从他手里把薯片抽走的时候,孙鹤炀都没什么反应。 近一天没怎么吃饭,沈商年撕开长筒上方的封条,抽出薯片,咔嚓咔嚓吃的。 沈商年平日里不怎么吃薯片,黄瓜味薯片是他唯一能接受的。 “咔嚓咔嚓——” 谢京亦看了沈商年一眼。 沈商年只觉得莫名:“干嘛?” 谢京亦难得好心道:“你的脸有点红,喝点感冒药会好一点。” 沈商年:“……谢谢。” 有一种抬起四十米大刀即将发起进攻,对方举起白旗投降,他只能狼狈收刀的既视感。 孙鹤炀猛地回过神,“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沈商年摇摇头,“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 甚至是喜欢上的时候,他自己都察觉不出来。 有时候太熟了确实会意识不到感情的变化。 因为对那人好已经成了习惯,甚至不经思考。 你站在我面前,我就会不自觉对你好。 “那你现在什么打算?要追他吗?”孙鹤炀重新拿了一包薯片,吃得咔嚓咔嚓的。 “没想好。”沈商年跟着咔嚓咔嚓。 孙鹤炀太了解他了:“你在怕什么?” 沈商年喝了一口酒,清清嗓子说:“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喜欢你,想跟你谈恋爱,你什么反应?” “嗯?”孙鹤炀脑子里面短暂地设想了一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这……我这……我这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太渗人了。” 谢京亦插了一嘴:“你这个反应有一个前提。” 沈商年孙鹤炀齐刷刷看着他。 孙鹤炀:“什么前提?” 谢京亦说:“你把他真当成朋友,没有爱情。” 孙鹤炀扭头跟沈商年对视一眼。 谢京亦慢慢悠悠道:“你那个朋友如果也喜欢你的话,你考虑的这些,都将迎刃而解。” 两人安静一秒。 孙鹤炀发自内心道:“好有道理嗷。” 沈商年又沉默两秒:“但是我有点不敢赌。” 但凡是认识了一两年,两三年,又或者是七八年这种的朋友。 他根本不会优柔寡断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可是二十七年。 包含着人生最美好的二十年。 “确实需要好好考虑。”谢京亦笑了笑,“赌赢了,一本万利,输了……倾家荡产。” 孙鹤炀感慨:“真不愧是谢总,谈个恋爱还跟做生意似的。” 剩下的时间,他们又换了一个话题。 沈商年赶在十二点前走了。 - 夜深人静。 二院门诊楼一楼仍然亮着灯。 陈之倦从急诊科的通道出来时,隐约看到旁边柱子上靠着一个人。 那人蹲在地上,穿着一件黑外套,外套帽子遮住了头,看不清样子。 陈之倦随意看了一眼,脚步没停。 脑子处于一种放空状态。 直到快出门诊楼的时候,他反应过来。 脚步停住,转过身。 隔着两三米距离,他看着蹲在地上那人。 那人趴在膝盖上,好像是睡着了。 商玟每年忌日,江知从不大操大办,通常都是带着沈商年去祭拜。 以前陈之倦跟着去过几次,后来他发现,江知平日里和沈商年的单独相处并不多。 更何况,人家祖孙三人,他确确实实是个外人。 今天下着雨,估计在雨里站了一天。 这么想着,陈之倦叹了一口气,他走到沈商年面前。 听见脚步声时,沈商年抬起头。 第82章 喜欢花吗 下半夜的时候没什么事,陈之倦躺在休息间的床上补了两个小时的睡眠。 醒来时是早上六点半。 有病人不舒服,他匆匆洗了一把脸,套上白大褂去了病房。 看完那位病人,陈之倦推着病历车提前查了房。 等他从病房出来时,科室已经有同事来了。 一个同事在吃早饭,一个同事在泡茶。 陈之倦走进来的时候,两人齐刷刷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睛发亮地盯着他。 “……” 陈之倦脑子有些沉。 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怎么了?” 泡茶那位医生低头喝了一口,嘶了一声:“陈医生好福气。” 吃早饭那个笑嘻嘻道:“年轻长得帅就是好啊。” “两位哥哥行行好。”陈之倦困得厉害,从病历车里找出刚刚喊疼的那位病人的病历本仔细看了两眼,语调平静,“别打趣我了。” “……到底怎么了?” 陈之倦转过身问。 吃早饭那个一直嘿嘿嘿嘿笑着。 喝茶那个说:“你去休息间看看就知道了。” 陈之倦嘀咕了一句:“神神叨叨的。” 他放下病历本,进了休息间。 休息间里有两个电脑桌和一个吃饭用的桌子。 此时吃饭那个桌子上放着一个外卖。 外卖包裹得很精致,封口处挂着账单。 陈之倦一开始还以为是同事的,可是他绕着休息间看了两圈,也没看到什么很奇怪的地方。 最后他拿起账单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他的电话号码。 “……” 陈之倦满脑问号,他想了想,给沈商年发了一个问号。 【你给我送早饭了?】 沈商年没回。 没回也正常,这个时候估计在呼呼大睡。 “陈花花大夫。”一个同事笑眯眯靠在门口说,“有外卖哦。” “我的吗?”陈之倦愣了一下问。 “嗯哼。”同事点了一下头。 陈之倦出了休息间,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两个小护士在聊天,一个外卖员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大束红玫瑰,玫瑰鲜艳欲滴,在整洁的办公室里非常晃眼。 小护士笑嘻嘻指着陈之倦,跟外卖员说:“那位就是陈医生。” 外卖员忙不迭点头过来,手里的花推到陈之倦面前,“先生,您的花,请签收一下。” 陈之倦:“……谁送的?” 外卖员:“这我也不知道,地址填的就是二院骨科陈医生。” 外卖员还急着去送下一个单子,陈之倦无意为难他,最后只好签收了。 他翻了翻玫瑰,也没有找到卡片。 喝茶那位医生终于喝完了,溜溜达达凑过来:“这是这个月第几束花了?” 其中一个小护士跟着凑过来:“第五束了吧,之前还有百合什么的。” 吃早饭那个也吃完了,擦擦嘴凑过来:“没办法啊,咱们骨科一枝花还是太权威了。” “放过我吧。”陈之倦举白旗投降,“各位行行好。” 临近八点,其他同事陆陆续续都来了,先是开了一个会。 开完会后其他医生都去查房去了,护士长收拾桌面时,看着桌子下面那捧玫瑰,惊讶挑起眉梢:“今天又有人送花了?” 陈之倦正坐在电脑前看电脑,一晚上没睡,他脸色不太好,黑眼圈有点明显,“嗯”了一声。 护士长把玫瑰花抱起来,“哎呦”了一声,“这花看着可真好,老规矩,我给拆了放花瓶里了啊?” 陈之倦所有注意力都在病历上,闻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护士长找来剪刀把外面的包装纸剪开,把玫瑰花一根一根修剪完,放进了会议上的花瓶里。 几乎每个科室办公室的摆设都差不多,中间一张会议桌,两边是电脑桌,墙上挂着锦旗,会议桌上有各自科室的模具和一些假花什么的。 骨科会议桌上原本摆的也是假花。 自从陈医生来了以后,送花的人就没断过,非常神奇的是有男有女。 陈之倦从不带走,护士长平日里喜欢摆弄花草,所以之前那些花都是她修剪完放在花瓶里摆在桌子上的。 看完病历后,陈之倦退出个人账户,回到休息间后脱了白大褂,拿上车钥匙,看见桌子上的早饭后,他犹豫了一秒,拎着走了。 - 陈之倦目前住的房子里面很干净,干净到一点活人味都没有。 但是狗味非常重。 陈之倦一打开门,一条吃得肥肥胖胖的哈士奇冲了出来,嘴里叼着枕头,一边跑一边掉毛,它兴奋地窜到陈之倦面前,坐了下去。 看着它那张蠢脸,陈之倦唇角抽搐了一下,从鞋柜里抽出拖鞋,“我真的……” 他直接当没看见,转身回卧室补觉去了。 - 沈商年睡醒时,是中午十二点。 外面的雨总算停了,他抱着被子拿起手机,看到卷卷发来的消息时,立马清醒了。 打破枷锁:【嗯呢。】 沈商年想了想,试探性回:【花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的话,我继续送。】 他等了几分钟,没有得到回复。 昨天好像是夜班,现在不醒也正常。 沈商年放下手机,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天气。 是个阴天,但是也还好。 他找出了一个电影看,一边看电影一边撸猫一边等消息。 陈之倦晚了两个小时才醒。 外面的狗一直在刨门,他眼皮动了动,翻过身,摸索着找到手机。 陈之倦半睁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 他脸上睡意惺忪,坐起身,上身穿着一件无袖黑色t恤,露出的胳膊线条观赏性极高。 他一边活动脖子,一边查看了一下未读消息。 看到打破枷锁的第一条消息时,他还庆幸还好把早饭带回来了。 看到第二条时,他僵硬许久。 外面的风声都听不见了,他像个不识字的人,把那一句话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 看到差点快认不出“花”这个字了。 许久之后,陈之倦缓慢敲字:【今天早上那玫瑰,是你送的吗?】 电影刚好结束,打破枷锁秒回:【对啊,你喜欢吗?】 沈商年把这句话发送出去的时候,耳尖通红通红的。 他心脏跳得非常快,一会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直白了,一会儿又怀疑是不是太隐晦了。 他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一条消息。 二院骨科办公室此时很安静。 有医生上手术,也有去开会的,此时只有两个医生在。 第二周已经换了一组实习生。 这组实习生里就有徐时鹿。 他坐在电脑桌前帮忙打临时医嘱,心情很不好,碍于有摄像在,只能强颜欢笑。 他本来以为今天能碰上陈之倦,谁知陈之倦昨天夜班,今天休班去了。 更重要的是,这周的实习带教老师换人了,他也不能跟着陈之倦上夜班。 徐时鹿憋了一肚子气。 门口有人进来时,他听见了脚步声也没搭理。 直到一个小护士疑惑出声:“陈医生,你怎么来了?不是休班吗?” 徐时鹿立马抬头看过去。 陈之倦来得匆忙,身上随便套了一件白色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内搭,领口比较低,露出了深陷的锁骨,肌肤冷白。 他平时在医院里常穿白大褂,节目组录制的镜头里全是白大褂,此时一身私服,气质会比穿白大褂时要显得更加冷淡疏离一点,引得摄像师频频把镜头对着他。 陈之倦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红玫瑰上,“我,我来拿花。” “啊?” 小护士茫然地看着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一科室的人愣愣地看着他。 陈之倦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芒刺背过。 第83章 沈小公主 “汪汪……” 小公主欢快地摇着尾巴,显摆一样,把自己的玩具放在了沈商年脚边。 仔细算了算,沈商年已经快三年没见过这位小公主了。 他以前对小猫小狗不感兴趣,最近这几年估计是心境变了,对这条傻狗都能生出一种想摸的感觉。 沈商年刚蹲下身,怀里的小猫不乐意地蹬着腿,仰头喵喵叫着。 沈商年摸了摸它的脑袋:“怎么啦?” 小猫继续叫着,四条腿一起胡乱蹬着。 沈商年伸手摸了一下小公主:“你是不是把人家吓着了?” 小公主被他摸了一下头,就躺在地上不起来,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沈商年今天中午醒来时还搜了一下怎么追人。 有一条建议就是深入敌人内部,与周围的亲朋好友都打好关系。 嗯……狗应该也算是亲朋好友吧。 鉴于怀里这只名叫小狗的小猫实在是太抗拒了,沈商年待了几分钟,就抱着猫走了。 最后一间房是主卧。 沈商年站在门口,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莫名有点紧张。 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紧张。 你他爹的到底在紧张什么? 嗯? 小时候穿纸尿裤的样子都互相看过。 这么想着,沈商年佯装镇定推开了门。 主卧是有飘窗的,上面铺着一层柔软的沙发垫,沙发垫子上扔着一套睡衣。 灰色床单,被子折起一半,看得出来主人起床时有些慌乱。 沈商年目光落在墙角的桌子上,上面放着几张全英文的报告单,报告单旁边则是立着一个花瓶,花瓶里装满了红玫瑰。 他凑过去闻了闻花,没什么很明显的香气。 好吧。 下次买香气重一些的花。 这间卧室的生活气息比客厅里要多一些。 沈商年转悠了一会儿,又抱着猫出去了。 他刚出主卧,就看见陈之倦坐在沙发扶手上,长腿支撑着身体,外套拉链没拉。 沈商年坐在一边,“怎么在家里还穿外套?你很冷吗?” “……还好。”陈之倦慢半拍回答。 其实他刚刚医院问要不要来他家吃饭时,只是心血来潮。 没想到沈商年真答应了。 他虽然会做饭,但是平日里做饭并不多,本来上班就忙,一日三餐基本在医院食堂解决。 偶尔放假休班时也懒得生火做饭。 所以家里虽然锅碗瓢盆比较齐,但是什么菜都没有。 陈之倦临时去了一趟超市,他也就比沈商年提前到家十分钟。 “那我脱了,正好做饭有点热。” 沈商年点点头,从桌子上拿了一个香蕉。 刚撕开香蕉皮,就被余光里那裸露的皮肤晃住了眼睛。 真的很白,线条也好看。 他以前也知道陈之倦皮肤白,身材好。 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不好意思看。 但是又想看。 陈之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垂着眼看着他怀里的猫,“你什么时候养的?” “前段时间吧。”沈商年回过神,把猫递过去,“你要抱抱吗?它很乖的。” 陈之倦双手接过猫,动作有些僵硬。 他大概是从来没有抱过这么小的东西。 “名字是什么?” “……小狗。”沈商年装作镇定。 “嗯?”陈之倦疑惑地看过去,“叫什么?” “小狗。”沈商年清清嗓子,“很奇怪吗?” “不奇怪。”陈之倦唇角很轻地勾起,“沈小狗,多可爱的名字。” “……”沈商年摇头,“不不不,它不姓沈,它姓卷。” 陈之倦:“……” 他唇角那点儿弧度彻底僵住。 浅色的眼瞳平静地看着沈商年。 沈商年挠了挠脸蛋,“卷小狗更好听一点。” 陈之倦第一时间没说话。 沈商年有点心虚,“你觉得不好听吗?” “好听。” 过了两秒,陈之倦笑着说。 沈商年吃了一口香蕉,提防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肯定是在憋什么坏招。 果不其然,吃饭的时候,小公主从房间里溜了出来。 屁颠屁颠坐在陈之倦旁边等着投喂。 陈之倦捏着一块排骨给他。 沈商年看着趴在地上欢快吃排骨的小公主,忍不住问:“它现在怎么这么肥了?” “好吃懒做,不肥才怪。”陈之倦说完这句话伸出了手。 小公主撅着屁股站起来,主动用头蹭了蹭他的手。 陈之倦轻笑了声:“真乖,就奖励你以后跟着年年哥哥姓吧。” “咳咳……”沈商年被嘴里的虾仁呛了一下。 陈之倦用另一只没碰过狗头的手给他递了一张卫生纸。 非常贴心问道:“怎么了?” 沈商年擦了擦嘴,又喝了一口水,“换一个。” 陈之倦歪了一下头,一脸无辜:“沈小公主不好听吗?” “不好听!”沈商年转了转眼珠,“要不然姓孙吧,孙小公主也好听。” “不行,我家狗就喜欢沈。”陈之倦低头摸了摸小公主的脑袋,乌黑长睫在眼睑处落下阴影,无袖t恤会比平日里那些卫衣什么的更多了一些少年感。 他语气很好商量的样子:“给小猫改个姓,我就给小公主改。” “不要,我不改。”沈商年拒绝。 “那就没得商量。”陈之倦抬起头说。 他平时吃饭速度都很快,此时已经吃完了,而沈商年碗里的米饭才少了一半。 第84章 好事将近 队伍语音内又安静了片刻。 沈商年眼皮跳了一下,唇角疯狂抽搐。 陈之倦把自己的麦关了,扭头看着沈商年,百思不得其解,“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估计是犯病了吧,别管他。” 沈商年心里默默给孙鹤炀算了一账,他打开麦克风,“闭嘴吧。” 孙鹤炀有点委屈地应了一声:“嗷。” 进入游戏后,沈商年是队长,他问:“跳什么地方?刚枪还是边缘苟着?” 孙鹤炀人菜瘾大:“刚枪刚枪。” 陈之倦:“我都行。” 谢京亦:“听小羊的。” 沈商年:“……好。” 他选择的这个地方,好多队伍都跳。 一群人落地时犹如饺子下锅,扑腾扑腾的。 落地后,沈商年翻身爬起来进房间捡枪。 他捡完最基本的装备后就缩在楼顶观察局势,准备阴人时,就看见一个人大摇大摆地从对面那栋楼走到自己这栋楼,手里别说枪了,连个子弹都没有。 沈商年有心想开枪,但是这人头顶着“海岛最酷最帅”,是自家队友。 他惋惜了一秒。 一秒后。 【海岛最酷最帅】被【xql去鼠】击倒。 海岛最酷最帅成为了全场第一个被击倒的选手。 存活时间不超过一分钟。 “嗯?”谢京亦表示很疑惑,“我怎么倒地了?” 沈商年:“………………” “嗯?”沉浸在房间里捡枪的孙鹤炀同样发出疑问,“你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你问问他,为什么不捡枪不捡头盔?大摇大摆从路中间走过来?”沈商年发自内心询问。 孙鹤炀:“……所以你为什么不捡装备呢?” “都是一级头盔和一级包,我想要三级的。”谢京亦的逻辑无懈可击,对于金尊玉贵的谢公子来说,什么都得要最好的。 他说完,又停顿了一下,“而且我想来找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孙鹤炀也不舍得再指责了。 他换上枪闷头出去:“你复活后跳渔村,找个没人的角落等我,我现在去帮你报仇。” 谢京亦:“好。” 他很听话地跳到了渔村,跳之前还很礼貌地询问:“怎么跳呢?” 沈商年:“你以前没玩过吗?” 谢京亦:“没有。” 沈商年正不知道说点什么的时候。 再次传来击杀公告。 【aaa绿茶批发】被【xql去鼠】击倒。 “……” 孙鹤炀心如死灰:“呜呜呜呜呜打不过。” 谢京亦安慰他:“没有,反正这个地方还有一次复活机会,我在渔村等你。” 孙鹤炀:“呜呜呜呜呜年年帮我报仇。” 沈商年义愤填膺:“放心,交给我。” 他顺手击杀了一个对面露头的人,正准备跳下楼去找那位xql去鼠。 结果刚跳下楼,xql去鼠就被击倒了。 陈之倦懒声道:“帮你们报仇了。” “呜呜呜呜呜太厉害了倦哥。”孙鹤炀化身夸夸机,“太厉害了。” 谢京亦跟着夸奖,就是语调没什么起伏:“牛逼。” 沈商年啧了一声。 陈之倦细节闭麦,“怎么了?” 沈商年跟着闭麦,臭着一张脸:“你抢了我的风头。” 陈之倦很轻地挑了一下眉,“太有实力了实在是没办法。” “……”沈商年一言不发找人打架。 他找人打架,陈之倦也找人打架。 最后整个赛场的人都被清空了。 就剩他们俩了。 这两人沉浸在人头击杀数的比赛时,孙鹤炀和谢京亦正在渔村甜甜蜜蜜。 谢京亦击杀了一个人机。 孙鹤炀语气夸张地夸赞:“好厉害啊,怎么这么厉害?我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呢,你就把他给杀了。” 谢京亦努力装作平静:“低调低调。” 孙鹤炀找了一辆车,“来,我开车带你吹风。” 谢京亦:“来了来了。” 于是这两人开着车到处吹风,孙鹤炀背包里装了四桶油,谢京亦背包里装满了饮料和药包。 这两人吹了一整局的风,看了一整局的风景,最后靠着沈商年和陈之倦两个人头王躺赢夺冠。 跳出来夺冠结算页面时,谢京亦说:“这游戏真好玩。” 孙鹤炀赞同:“确实,游戏画质越来越好了。” 而沈商年一言不发。 因为他人头比陈之倦少了两个。 陈之倦试探性问:“还打吗?” 孙鹤炀:“打啊,为什么不打?” 陈之倦没吭声,看了一眼沈商年的脸色。 沈商年搓搓脸,说:“继续开呗。” 第二把,他的人头数终于比陈之倦了。 沈商年神清气爽。 两把游戏结束后,一个小时都快过去了。 孙鹤炀嚷嚷着要去玩别的游戏先走了,他一走谢京亦也跟着走。 陈之倦敲了敲手机壳:“还打吗?” “不打了吧。”沈商年丢开手机,抱着小猫,“有点累。” “好。” 这天晚上,陈之倦主动问了句要不要留下来睡。 沈商年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他现在心里有鬼。 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肯定不可能和之前一样平平静静了。 万一原地起立的话,别说面子能不能保住了,他在地球上也待不下去了。 - 陈之倦第二天本来是休班的,但是他跟其他同事换了。 因为同学聚会定在下周三,那天他是白班,所以他下周就相当于连休两天。 得知这个消息后,沈商年抱着小猫回家后,小猫跑去猫砂盆解决生理需求,他窝在沙发上在网上搜索什么花比较香。 最后又打开某外卖软件,逛了好几家花店,挑了半天买了百合花。 挑完花后,沈商年正准备刷视频。 孙鹤炀给他发了条消息:【兄弟,真对不住,今天晚上玩嗨了,忘记帮忙撮合了。】 沈商年哼笑了声。 打破枷锁:【没关系,我还得感谢你什么都没做。】 - 骨科护士站的护士长姓庄,科室几个同事都喊她庄姐。 周天早上交完班后,陈之倦正准备去查房,刚出办公室,到了走廊,就跟拿着注射管的庄姐撞了个正着。 “庄姐早上好。” 陈之倦打过招呼正准备去病房。 “等等。”庄姐喊住他,“小涛跟我说,会议桌上那个花瓶是你偷的?” “我花钱买,怎么能是偷呢?”陈之倦险些没绷住表情。 庄姐上上下下打量他,“这花瓶也不是很好看啊,你想要花瓶什么样的买不到,非得把医院的顺走?” “莫名其妙就合眼缘了。”陈之倦说。 庄姐:“……那确实挺莫名其妙的。” 半个小时后,陈之倦查完房回来,刚进办公室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香味,虽然浓但是并不熏人。 庄姐坐在椅子上,正拿着剪子准备花束包装外面的胶带。 “等一下。”陈之倦出声打断了庄姐的动作。 庄姐愣了一下:“咋的啦?” 陈之倦咳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病历:“这花我得拿走,带回家。” “嗯?”其他同事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那位小涛医生瞅瞅外面的天色:“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庄姐放下剪刀,笑眯眯道:“哦呦,看来陈医生好事将近了啊。” 刚跟着带教老师查完房回来的徐时鹿:“?” 他没忍住问:“什么叫好事将近?” 陈之倦低头在看花,没搭理他。 庄姐解释道:“之前有人给陈医生送花,陈医生从来不要,都是放在科室里装点装点,这次突然收了。” “不不不不。”小涛医生摇头晃脑,“不仅仅是收了,昨天下午还跑来连花带盆一起抱走了。” 第85章 什么礼物 一阵冷风吹来,露天停车场很空旷,风呼呼的。 徐时鹿许久没有说话。 心脏跳得一次比一次快,大脑空白一片,他怔怔地望着沈商年。 徐时鹿脸色惨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听不懂呢还是很难理解呢?”沈商年反问。 “你喜欢他……”徐时鹿声音轻轻的。 他抓了一下衣服,喃喃道,“怎么,怎么可能呢?” 他声音太低了,沈商年根本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 徐时鹿活像是被夺舍了,又像是没有听见沈商年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脸色惨白,自言自语。 沈商年见他那副样子,懒得再搭理他,扭头走了。 陈之倦今天是白班,不出意外的话都是在食堂吃饭。 沈商年来之前特意没打招呼,想给陈之倦一个惊喜。 结果被徐时鹿耽误了一会儿,他到十楼的时候,陈之倦刚被叫去开会。 沈商年在心里又把徐时鹿骂了个狗血淋头。 办公室此时只有一位值班医生。 沈商年又出去了,在走廊里逛了逛。 这个时候病房里很安静,多数病人都在午休。 兜里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沈商年吓了一跳,连忙拿出来。 是沈敬德打来的电话。 沈商年出了病房区,站在电梯间,接通了。 “退烧了吗?”沈敬德问。 沈商年愣了一下,想起前几天沈敬德催着他去见那位美国还是英国来的专家时,他给的理由是发烧了。 “退了。”沈商年说。 沈敬德放下文件,“既然退烧了的话,那就去见一见医生。” “见不了。”沈商年懒洋洋拖长腔。 沈敬德声音沉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退烧了,但是我今天肚子又不舒服,老是腹泻,现在在医院挂水。”沈商年睁眼说瞎话。 沈敬德估计是不相信:“你少胡扯,这病就这么巧,这个走了那个又来了?” 沈商年哼笑了声:“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可以给你共享位置。” 沈敬德:“那就共享给我看看。” 沈商年挂了电话,给备注为“瞎眼的爹”发去了共享位置。 沈敬德一直在输入中,沈商年心情很好地吹了声口哨。 瞎眼的爹:【那你等你好了再说。】 陈之倦开了半个小时的会。 他一出电梯,就看见旁边蹲着一个眼熟的人。 那人低着头拿着手机打游戏,浅黄色外套很显小。 “沈商年?” 陈之倦开口时语气有几分不确定。 沈商年顿了一下,抬起头:“你开会怎么这么久?” “今天还算短的。”陈之倦走到他面前,好整以暇地问,“你怎么来了?” 沈商年佯装镇定:“想来就来了,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陈之倦伸出手。 沈商年盯着那只手。 白大褂袖口很齐整,腕骨瘦削,上面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骨节分明,指骨瘦长。 沈商年忽然想到了书房的那枚戒指。 他有点脸热,说:“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陈之倦保持着那个姿势,歪了一下头,“什么礼物?” 第86章 一时兴趣 陈之倦坐下后。 庄姐念叨了一句:“今天的花还没送来,来晚了呀。” 陈之倦没吭声。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电子病历,扫了一眼,根本看不清上面是什么字。 反倒是坐在一边帮忙整理病历车的徐时鹿插了一嘴:“有可能是不打算送了呢。” 这句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 庄姐看了一眼陈之倦的表情。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看着电脑屏幕,但是握着鼠标的手久久没有动过。 庄姐下意识打圆场:“估计是路上太挤了,骑手送晚了,可能再过一会儿就送来了。” 其他同事跟着附和了两句。 然而直到陈之倦关上电脑,进手术室时,都没有人来送。 陈之倦脱下白大褂换上了军绿色的刷手服。 手术室的门开关都在脚边,踩一下就开门,这样在手术开始前刷完手就不会再破坏手上的无菌环境。 他踩开门,进了三号手术室。 里面坐着一个小护士和一个麻醉师。 两人都在刷手机,门开后齐刷刷看过来,异口同声打招呼:“陈医生。” 陈之倦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坐在一边再一次拿出手机翻了翻。 打破枷锁并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他又关上了手机。 小护士心思比较细,打量了一眼他的表情。 “陈医生,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啊?” 他们合作过挺多次手术的。 每个医生在手术台上的风格都不一样。 有的医生很爱开玩笑,聊最近热播剧和八卦。有的医生则是很严肃,非必要不说话。 而陈之倦介于两者中间。 他话不多不少,其他人聊起来的时候,他也会跟着聊几句。 陈之倦把手机放在一边的台子上,说:“昨天晚上没睡好。” “嗷嗷。”小护士应了一声。 安静等了几分钟后,病人被送来了。 陈之倦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的消息提醒。 他关上手机,到了手术室外面的洗手池前按照步骤刷手。 水温适中,不冷不热。 洗手液和消毒液就在旁边。 一遍又一遍。 陈之倦垂眼盯着哗啦啦的水流,不急不缓的水将他手上的泡沫全都冲了下去。 他抽出两张吸水纸擦干净手上的水。 心想,可能是有事情耽误了。 刷完手就是穿手术衣戴无菌手套。 这次的手术只是一个小手术,但是由于病人比较胖,受伤部位是大腿,所以切开清理的时候有点费劲。 血一直在流,止血电刀根本止不住,手术室充满了肉的焦香味。 陈之倦扭头问:“问问那个实习生怎么还不到?” “好的。” 小护士点了一下头,去旁边打电话叫人。 - 庄姐挂上电话,离开座位,去了里面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小李呢?” 小李是节目组安排的另一个实习生,正儿八经的医科大学大四在读生。 徐时鹿无所事事,正在帮忙打印临时医嘱。 他说:“小李跟手术去了。” 庄姐愣了一下:“不应该啊。” 徐时鹿:“怎么啦?” 庄姐:“他要是跟手术了,陈医生那边怎么还打电话叫人呢?” “他好像跟着王医生上手术台了。”徐时鹿想了一下说。 “跟王医生去了?”庄姐问。 “对啊。”徐时鹿点点头。 庄姐为难:“那现在怎么办?陈医生那边缺个助手。” 徐时鹿眼睛亮了亮:“我可以去。” 庄姐:“你有经验吗?” 徐时鹿忙不迭点头:“我在上个科室围观过。” 庄姐放心了:“一楼三号手术室,去吧。” “好的,麻烦老师啦。”徐时鹿迅速放下手里的活,跑去了手术室。 他在上个科室确实来过好几次手术室,穿刷手服和刷手的流程,他已经会了。 他踩开三号手术室的门。 门缓缓打开。 男人坐在椅子上,戴着医用口罩和帽子,其实没露出多少。 但是徐时鹿就是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和别人不同的气场。 无法解释。 陈之倦温声道:“过来换上手术衣,撑着钩子。” “好。” 徐时鹿心脏跳得很快,扑腾扑腾的。 小护士帮他系上手术衣的带子后,徐时鹿坐在了陈之倦对面。 陈之倦目光紧紧盯着伤口处,根本没发现对面这人不是上一个实习生。 “抓住这个就行。” 陈之倦边说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徐时鹿接过去的时候,手指碰到了他的手背。 徐时鹿点了一下头,随后应了一声:“好。” 他的任务就是勾住肉,保持着这个姿势就行。 手术本身难度不大,但是因为大腿处肉多,所以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彻底结束。 这个时候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 小护士和麻醉师的外卖已经来了,两人溜得飞快。 陈之倦脱下手术衣扔进桶里,无菌手套扔进垃圾桶。 他拉开口罩,露出了整张脸,唇色有些殷红,口罩剩下那个结挂在脖子上,随着他呼吸晃动着。 他对手术室的这些味道已经熟悉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依然没有消息。 陈之倦点开聊天框。 他尝试着打字,输入了半天又删除了。 没想好怎么问。 “之倦哥哥。” 耳侧响起熟悉的声音。 陈之倦愣了一下,茫然地看向声源处。 徐时鹿慢慢摘下帽子头罩。 陈之倦:“……怎么是你?” “小李去了其他手术室。”徐时鹿咬着唇,说,“你之前收的那些花,都是沈商年送的吗?” “问这个干什么?”陈之倦看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手术室灯光很亮,落在他的脸上。 睫毛乌黑,直直挺挺,随着他低头看手机的姿态,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 “我也是为了你好。”徐时鹿慢吞吞道,“他可能给你送花,就是一时兴趣,等他没兴趣了,也会不送了。” 陈之倦滑动手机的手顿了一下。 看到他这个动作时,徐时鹿眼睛亮了一下,说:“他之前就是个直男啊,可能是觉得男人跟男人谈恋爱挺有意思的。” “你可千万不要上头啊,不然一定会输得很惨。” 第87章 草莓味的 陈之倦久久没有说话。 徐时鹿以为自己的话见效了,他继续说:“人的本性很难改变的,当了二十多年的直男怎么可能说弯就弯呢?” “弯不弯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陈之倦冷淡反问。 “我……”徐时鹿被他堵了一下,“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不需要。” 陈之倦拿着手机起身出去了。 徐时鹿脸色难看地坐在原地。 陈之倦回到科室时,办公室已经没人了,只有一个值班医生在。 值班医生跟他发生了招呼:“回来啦?” “嗯。”陈之倦点了一下头。 他一边脱白大褂一边朝着休息间走。 一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非常清晰的:“victory!” 他一愣,快步绕过衣柜,桌子上立着一捧粉色玫瑰。 沈商年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打游戏,边打边发语音:“兄弟,你菜就不要叨叨了好吧,躺赢就行了,又菜又爱叫,没钱还要打团,这么喜欢给美团冲业绩吗……” 听见脚步声,他迟缓地看了过来,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沈商年取消语音转文字,眼睛亮晶晶看着他:“你下手术了?” “嗯。” 陈之倦犹豫了下,问,“你怎么来了?” “想……想见你。”沈商年不太适应说这种话,他尽量表现得很平静,“所以就来了。”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抱起花,像是小猫叼来小鱼干那样,殷勤邀功:“可能会有一点点粉,但是很漂亮。” 他坐在凳子上,今天阳光很好,从身后的窗户里投射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陈之倦居高临下垂眼看着他。 沈商年抿了一下唇瓣:“你喜欢吗?” 一秒,两秒…… 怀里的花被人接了过去。 随后响起很轻的一道声音:“嗯。” 陈之倦拨弄了一下花,说:“我不挑。” 你送的都喜欢。 “……哦。” 沈商年唇角很轻地翘起。 但是他感觉自己有点太得意了,于是努力压了压唇角:“那我明天给你送向日葵。” “可以。” 陈之倦站在衣柜前,打开了他那个橱门。 里面有两件白大褂和两套常服,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 其实挺空旷的。 他把花放进了衣橱里,打算下午带回去。 “走吧,请你吃饭。” “好啊。”沈商年站起身。 临出门时,陈之倦伸手抓了一下他的手。 陈之倦刚下手术台,手洗过了好几遍,温热干燥。 沈商年心里一个大大的叹号。 这是要牵手的意思吗? 陈之倦的手很快就离开了,取而代之的一根棒棒糖。 沈商年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棒棒糖,是草莓味的。 “哪来的?” 沈商年问。 “昨天同事的女儿来了,给我分享的。”陈之倦说。 其实昨天下午同事女儿来的时候,一群人正在休息间吃晚饭。 期间都在打趣这两天陈医生收到花还主动抱走的事情。 小姑娘刚上二年级,听了半天,主动给陈之倦分享自己的棒棒糖。 “帅哥哥,这个要给你的女朋友哦,草莓味很甜哒。” 第88章 我也都行 对视了大概半分钟。 陈之倦率先收回了视线。 他唇角很轻地扯了一下,回答得有些含糊:“等到时候就知道了。” 同事又打趣了几句,换了个方向走了。 去停车场的路上,沈商年说:“我今天睡过头了,所以花送得有点晚。” 陈之倦说:“没关系。” 他们又走了两步,沈商年抿着唇,佯装不在意:“你和谁好事将近啊?” “这不得问你吗?”陈之倦侧头看向他。 沈商年心跳漏了一拍,呼吸加快,“跟,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之倦慢悠悠道:“这几天每天早上收到的花我都抱回家了,所以到处都在传我好事将近,追根溯源,都是沈总惹的祸。” “哦。”沈商年放心了,松了一口气。 没有别人就行。 陈之倦看着他,忽然间笑了一声,“沈商年。” “嗯?”沈商年从兜里摸出车钥匙,心不在焉应了一句。 陈之倦没说话。 沈商年按了一下车钥匙,打开车门,坐上车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追着陈之倦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你怎么这么呆呢?”陈之倦看着他淡淡问。 “?”沈商年脸上的表情变了,他绷着眼皮,语气硬邦邦,“好好的,为什么要骂我?” “这不是骂你。”陈之倦说,“这是在夸你。” 沈商年:“………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傻子?” 正常来说,陈之倦肯定会否认,顺便再赞美他几句。 然而此时,他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一本正经点点头:“是有点。” 沈商年:“……” 他磨了磨牙,心想,也就是小爷现在喜欢你,不然直接拉黑你。 吃饭的时候,沈商年没有像之前那样绞尽脑汁找话题,他闷头吃饭。 陈之倦也没哄他。 这一顿饭吃得很安静。 回医院的路上,他们俩一人坐在一边,没有任何交流。 沈商年打开了车载音乐。 到医院时,沈商年踩住刹车。 陈之倦一边垂眼解安全带,一边低声说:“其实挺多人给我送花的。” 他这句话没头没脑。 沈商年心里难受,嘴巴跟着淬了毒一样:“哦,我知道你受欢迎。” 陈之倦虽然看着挺冷淡疏离的,但是接触下来他这人还挺温和的。 这年头,找一个三观正常工作好的帅哥真的挺不容易的。 “然后你想表达什么?让我以后不要再送花了吗?” 陈之倦动作一顿,“我是这个意思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商年鼻子有点酸,但是嘴巴越来越毒,“我这人比较笨,听不懂你这种高学历的人的言外之意,你要么不说要么就说清楚。” “行。”陈之倦看向他,“那我就直说。” “给我送花的人这么多,但是只有你送的花我会带回家,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扔下这句话,陈之倦推开车门走了。 留下沈商年一个人迷茫发呆。 他挠了一下脸蛋。 一肚子的酸涩火气跟着消失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答案很明显。 但是沈商年又不敢肯定。 难不成他是个追人界的天才? 一出手就能追到?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就送了几天的花。 这真的能追成功吗? 沈商年又挠了一下脸蛋,找出手机企图求助他的好兄弟。 孙鹤炀正在去公司的路上。 “咋的了?” 沈商年提出疑问:“你说如果我要追一个人,送几天花能追成功吗?” “追倦哥吗?”孙鹤炀说,“别人没这个可能,但是如果你追的话应该有很大可能。” “为什么?”沈商年语气有些雀跃。 孙鹤炀随口道:“因为你们玩得好啊,他肯定不好意思拒绝你。” 沈商年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吗?” “对啊。”孙鹤炀说,“他习惯性对你心软,别人追他大概是站在起始点追,你追他那是直接站在了中点,比别人整整少了一半的路程。” “嗷。”沈商年应了一声,却没有刚刚那么开心了。 孙鹤炀说:“你们班明天同学聚会吗?” “嗯。”沈商年开车往家走。 孙鹤炀算了算:“今天给你放假,明天给你放假去参加同学聚会,后天你给我来公司上班。” 后面几个字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 “再说吧。” 沈商年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不给孙鹤炀一点骂他的机会。 - 第二天天气预报显示有雨。 但是沈商年早上醒来时,阳光很灿烂,拉开窗帘后铺满了整间卧室。 同学聚会在下午四点,地点设在了北城挺出名的一家酒店。 沈商年醒来后吃了个早饭。 倒头又睡了。 他最近作息不太规律,睡得乱七八糟,醒得乱七八糟。 再次睁眼是下午一点。 他回了一圈消息,最后又点开了置顶。 卷卷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沈商年有点神经质地咬住了指甲。 经过一晚上的苦思冥想,他感觉陈之倦估计感觉到了。 他想了想,开始打字。 打破枷锁:【下午要跟我一起去吗?】 隔了几分钟,他收到了回信。 卷卷:【你想吗?】 打破枷锁:【我都行,看你。】 卷卷:【我也都行,看你。】 沈商年:“………” 他硬着头皮继续敲字。 打破枷锁:【我真的都行,听你的。】 卷卷:【我也真的都行,听你的。】 第89章 没良心的 陈之倦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走出来时。 沈商年低头跟人发消息。 陈之倦坐在另一边,说:“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怎么了?”沈商年头也不抬地问。 “看我被灌酒,自己躲在这里玩手机。”陈之倦拆出来杯子,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那人家也都是喜欢你,才灌你酒。”沈商年随口道。 他此时正在跟沈明祈发消息。 沈明祈让他后天回家吃饭。 沈商年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沈明祈:【家,是一个伟大的地方。家,是一个温暖的地方。家,是一个温馨的地方。】 打破枷锁:【………你今天就是夸出来花,我也不可能回去。】 沈明祈:【我后天有大事要宣布,你必须回来。】 打破枷锁:【天大的事情也没用。】 沈明祈:【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猜错了好几年的事情。】 打破枷锁:【……先说来听听,我听完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回家。】 沈明祈:【那不行,没得谈。】 打破枷锁:【……】 沈商年喝了一口茶,思考片刻,继续敲字。 打破枷锁:【是跟外卖有关系吗?】 沈明祈:【聪明!】 打破枷锁:【那我勉强答应你。】 沈明祈:【好的呢。】 沈明祈:【其实你点的那份微麻微辣的麻辣烫就是我偷吃的,徐时鹿那会儿正在减肥。】 打破枷锁:【去死(炸弹)(炸弹)(炸弹)】 高三那年一个晚上,沈商年饿了,突然很想吃麻辣烫,于是点了个外卖。 外卖小哥送来的时候他正在打游戏,还没有结束,于是让保姆放下了茶几上。 他打完游戏就去拿。 结果等他打完游戏,桌子上的外卖也不翼而飞。 他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家里的佣人肯定不敢拿。 正好那时候沈敬德去外地出差,徐若颜跟着去了。 但凡沈敬德出差,徐若颜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家里只剩沈商年,沈明祈和徐时鹿。 第二天早上,沈商年在餐桌上问了起来。 沈明祈咬了一口奶黄包,说:“我很早就睡啦,我前天熬夜写了一套竞赛题,九点多就困了。” 徐时鹿冷笑着说:“我稀罕你的麻辣烫?” 对比之下,沈商年沈大法官盖棺定论,绝对是徐时鹿偷吃的。 为此,他一边在吐司上抹草莓酱一边说:“偷吃我外卖的人肯定倒大霉,一上体育课就下雨,一谈恋爱就分手,刚走到街上就被车撞飞。” 对于他这番话。 沈明祈面不改色。 徐时鹿面露嫌弃:“你这话很恶心。” 沈商年冷笑:“说到你心坎上了你才觉得恶心。” 这么多年了,沈商年始终没想到。 竟然是沈明祈吃的。 沈商年合上手机,又喝了一口茶,企图降降火。 “沈商年。” 陈之倦忽然语调冷淡地喊他。 沈商年侧过头:“啊?” 陈之倦一手握着茶杯,没有看他,而是盯着手里那杯茶。 他垂着眼,乌黑长睫遮住了眼里所有的情绪。 “你高中喜欢的那个人,是班里的同学吗?” 陈之倦想过很多种沈商年的反应。 怎么也没猜到,他竟然一脸茫然。 “什么喜欢的人?” 陈之倦跟着愣了一下:“你听不懂吗?”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小学生都能听得懂吧。”沈商年表情不善地看着他。 陈之倦深吸一口气,提醒他:“高二一节数学课,下课的时候,前桌问你什么类型,你说你喜欢的人很活泼,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牙齿,爱穿粉色衣服。” 沈商年又震惊又懵逼。 既震惊陈之倦记忆力怎么这么好,又懵逼回想起自己以前说的话。 他回想片刻,说:“不是问我喜欢什么类型吗?” 陈之倦轻声道:“你回答得那么详细,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其实吧……”沈商年表情有点纠结。 陈之倦喝了一口茶,人声嘈杂中,他看着沈商年。 沈商年搓了搓鼻尖,说:“我真没喜欢的人,当时就是随口乱说的。” 陈之倦似乎是不相信:“随口乱说?那为什么偏偏是粉色衣服,为什么非要是活泼一点性格?” 陈之倦仔细想过,即使他投胎成了女孩,估计也变不成活泼的性格。 沈商年又挠了挠脸蛋,有些羞于开口的样子:“因为当时我斜前方那人,也就是你的前座,他穿的衣服上印着派大星。” “………” 热闹嘈杂的声音有一瞬间好像很安静。 陈之倦唇角无意识扯了一下,“你说什么?” 沈商年能感觉到陈卷卷目前心理状态不太好。 他吸了一下鼻子,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陈之倦听完久久没动。 最后他闭上了眼睛。 “卷……卷卷……”沈商年开口的时候竟然磕巴了一下。 陈之倦没搭理他,睁开眼睛,打开手机。 他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两分钟,把手机推到沈商年面前。 “过来看。” “嗷嗷。”沈商年老老实实看过来。 向来张扬叛逆的小少爷第一次这么乖顺,探头探脑,视线落在手机上时,他顿了一下。 手机上赫然是一张派大星。 “这怎么了?”沈商年不明所以,下意识问。 陈之倦手背青筋都露了出来。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穿的,不是一条绿色裤衩吗?” “嗯?”沈商年愣了一下。 陈之倦语气冷冷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算哪门子的粉色衣服?” 好像也是。 沈商年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理直气壮道:“他身子是粉色的呀,他是粉色海星!!!” “…………” 又是一阵沉默。 “他性格很活泼?”陈之倦像是不甘心,又问了一个问题。 沈商年:“不活泼吗?” 陈之倦:“这明明是傻乐。” 沈商年哼了一声:“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 陈之倦:“…………” 又又又是一阵沉默。 “沈商年。”陈之倦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哑。 沈商年:“啊?” “我要被你气死了。”陈之倦说。 沈商年有点委屈:“我怎么了?” 他虽然没理解过来,自己思考片刻,伸出了手。 陈之倦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干嘛?” “你要是实在生气的话,就掐我一下吧。”沈商年卖惨。 陈之倦沉默一瞬,真的伸手掐了他手背一下,还很用力。 沈商年的手背顿时红了一小片。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眼睛圆溜溜的,和小猫被主人斥责一样。 沈商年:“……你竟然真的掐我?” “掐的就是你。”陈之倦说完,端起茶杯把剩下半杯茶都喝光了。 像是还嫌不够,他又倒了一杯茶。 沈商年盯着手上的痕迹。 他皮肤白,所以一掐就容易红。 他盯着痕迹,琢磨了半晌。 他沉默,陈之倦也沉默。 今天同学聚会虽然没有全来,但是在北城的都来了。 他们以前那个高中本来就是重点,能考进来的要么是家世好要么是成绩好。 时过境迁,大家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但是十几岁时相处出来的感情,依旧是后面处不来的。 抛开别的不说,酒是得喝的。 自从知道陈之倦在二院工作,来敬酒套电话号码的人成堆成堆的。 毕竟有钱人多,医生朋友可不多。 陈之倦喝了不少酒。 这期间,沈商年跟入定的猫一样。 揣着手,眼睛睁得圆圆溜溜,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杯子。 里面茶汤碧绿。 这一顿饭吃的有点久,结束的时候快八点了。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雨,雨不是很大,淅淅沥沥。 陈之倦喝多了,一上车就躺在副驾驶座上。 沈商年滴酒未沾,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我先送你回家?” 陈之倦揉了揉太阳穴,勉强保持住清醒:“先回你家。” 沈商年愣了一下,侧头看着他:“那你怎么办?” “我叫个代驾。”陈之倦说,“你先回去,我能安心一点。” “……哦。”沈商年点了点头。 雨越下越大了,在这样的夜晚,雨水落在玻璃车顶时滴滴答答的,有一种别样的宁静。 新车座椅很舒服,不累人。 沈商年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到了他家时,他看着副驾驶座那人。 陈之倦身上的酒气有点重,薄白脸颊上一片被酒熏出来的红晕。 雨声琳琅,沈商年轻声说:“到了。” 他内心隐隐有一些后悔。 早知道刚才就劝一劝了,喝这么多酒第二天肯定不舒服。 陈之倦迟了几秒睁开眼睛:“……好。” 他坐起身,抽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勉强打起一点精神。 他又摸出手机:“我找个代驾,你上楼睡觉吧。” 沈商年讷讷应了一声:“哦。” 他嘴上这么应着,但是屁股一动不动黏在座椅上。 陈之倦点了几下手机,又放下手机。 疑惑地歪过头:“怎么了?” “我……”沈商年犹豫许久,说,“你今天晚上喝了这么多酒,明天上班怎么办?” “可以调班。”陈之倦回答。 “好。”沈商年搓了搓手,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这里离单元楼挺近的,几步的距离,但是沈商年肩头那一片布料还是湿透了。 上电梯时,沈商年依旧在想。 陈之倦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 又为什么,在今天要一个答案? 他想了许久,久到进了屋,久到小猫从卧室跑出来,趴在他腿上撒娇。 小猫身上有些臭臭的。 沈商年低头一看,“臭猫猫,你屁股上怎么又粘到屎了?” 他只好找来湿巾,给小猫擦干净屁股。 擦屁股的时候,小猫还很不情愿,一直在反抗。 沈商年头疼。 小猫哪里都好,就是拉屎臭,屁股还容易粘屎。 等给小猫擦干净屁股后,沈商年又打了沐浴露洗了一下手。 洗手的时候,温热的水冲刷着他的手,那枚戒指存在感很强。 沈商年盯着戒指看了一会儿。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时间,打了一把王者娱乐局。 全程追着人打,见谁杀谁。 开局十分钟拿了十二个头,其中有六个是对面小情侣一起送的。 惹得对面的人疯狂发消息问他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 沈商年一条没回。 等这局游戏结束,他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陈之倦差不多要到家了,才打电话过去。 “喂?” 那边很快接听。 沈商年问:“你到家了吗?” “嗯。”陈之倦应了一声。 “那就好。”沈商年松了一口气,“安全到家就好。” “嗯。”陈之倦再次简短应了一声,“挂了。” “等一下。”沈商年打断他。 陈之倦听话地没有挂断。 电话这边只有雨声混着呼吸声,那边也是。 但是沈商年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你今天晚上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陈之倦否认。 沈商年:“明明就有。” “好好的,你说我为什么会不开心?”陈之倦静了两秒,反问。 沈商年沉默住了。 片刻后,沈商年清清嗓子。 “我……”他显然有些犹豫,“我其实挺认真的。” “什么?”陈之倦愣了一下。 沈商年抿了一下嘴唇,他舔了一下上嘴唇的那个唇珠,说:“我这次追人挺认真的,虽然没什么技巧,只会送花……但是我真的很认真,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这是第一次。” “可能会有一些不周到不周全的地方,但是……我会努力改的。” 沈商年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像是一棵埋在地底下的草,努力扎根,即将破土而出。 渴望着阳光,渴望着新鲜空气,渴望着未知的一切。 沈商年咽了一下口水,说:“之前你给我发的那个追人文档,我看了好几遍,但是上面有一个漏洞。” 几秒后,陈之倦出声问:“什么漏洞?” 沈商年回答:“没说什么时候表白。” 对面的呼吸声短暂地停住了。 好像是过了一分钟,又好像是过了十几分钟。 “沈商年。”陈之倦连名带姓喊他。 “……怎么了?”沈商年眨了一下眼睛。 “下楼。”陈之倦说。 沈商年愣住了:“现在吗?” 陈之倦没有丝毫的犹豫。 “就现在。” —— 前面徐时鹿进手术室的情节彻底改了,这次连进去看都不让他看,我雀实妹有想到这个情节这么有争议,大概是家里人和身边人都学医,个人觉得没那么严肃叭,鉴于有人说影响不好,我比较怂,彻底改啦(跪地求饶)(我就是一个破写书的)(对不起) 第90章 一圈齿痕 这一刻万籁俱寂。 沈商年抿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唇,说:“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骗你的。”陈之倦很快回答,“我没走。” 雨天的晚上格外宁静,抛开上班族,大多数人此时都不会选择出门。 楼下那辆跑车依旧停在原地。 沈商年下来的时候很慌乱,脚上还穿着一双拖鞋。 地面湿漉漉的,因为雨势不大,所以没什么积水。 副驾驶座的车门正对着楼门口。 沈商年站在车窗前,敲了敲窗户。 窗户很快降下,陈之倦乌黑头发有些乱,嘴唇,脸颊,眼尾,都比平时要红,看起来多了几分脆弱。 沈商年顶着淅淅沥沥的雨,跟他对视一眼。 好像对视也就是这么回事。 四目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又不仅仅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那么简单。 这里面,有他们整整的二十七年。 人生不过百年,我们已经走过了二十七年。 我见过你没长牙穿纸尿裤的样子,见过你第一次背着书包成为学生的样子,见过你慢慢拔高了长得帅了,被小姑娘表白的样子。 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类型的衣服,喜欢吃什么食物。 我知道你不说话的时候是闹脾气等着人哄,而不是单纯的生气。 我知道你看着凶巴巴的,但是其实很好哄,说一句求求你你就会轻易原谅。 我知道你嘴硬心软,面冷心热。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才会这么了解对方。 你可以伤害我,可以惩罚我,可以不理我。 但是不能抛弃我。 鱼离开不水,小猫不能没有主人,我不能没有你。 “沈商年。” 陈之倦轻声喊他,车里的灯没有亮,路边的灯散着银灰的光,细雨蒙蒙,光线穿过了雨雾,穿过了那层玻璃,落在他的脸上。 陈之倦浅色的眼睛像是藏了星星。 准确的说,是行星。 行星,自身不发光,环绕着恒星公转。 再简单点说,沈商年在哪里,他的目光朝向就在哪里。 “嗯?” 沈商年很快应了一声,他一手扶着车门,心跳疯狂跳着,比雨滴声还要密集。 “不是问什么时候表白吗?”陈之倦看着他,眸光轻柔,“就现在吧。” “现在吗?”沈商年眨眼频率都变高了,“会不会太快了?我才追了一周,好像是一周吧……” “挺久的了。”陈之倦语气淡淡。 如此轻描淡写一句话,阻止了沈商年嘴里所有的絮絮叨叨。 他喉结反复滚动了下,“陈卷卷,你是不是……是不是……” “说吧。”陈之倦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揉家里的小狗一样,手指从发尾渐渐移到了耳垂,他揉着那耳垂,轻拢慢捻抹复挑。 沈商年深吸一口气,把话完整地说了出来,“你是不是猜到追的人是谁了?” “对。” 滴滴答答的雨声里,他非常肯定地应了一声。 沈商年瞬间闭上了嘴巴。 气氛这一刻,好像变得暧昧起来。 目光对视时,也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对视,仿佛多了一层无法言说的,很浓稠的,很心照不宣的东西。 陈之倦把沈商年的耳垂揉成一片绯红,他松开耳垂,指尖似有若无地垂着,很轻地戳了一下他上唇的那颗唇珠。 这些动作对于沈商年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超标了,但是他非常顽强地站着没有反抗,脸颊跟着升腾起热意,再热也没有后退。 “除了这个事情,我还猜到了一件事情。” 沈商年有心张口说话,但是现在问题来了,陈之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揉着他的唇珠。 他要是张开嘴,这和直接把人手指含进嘴里有什么区别? 他张不开这个嘴。 陈之倦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梢,说:“怎么不说话?嗯?” “……” 沈商年忍无可忍,张开嘴重重地咬了一口陈之倦的手指。 正常人应该都会缩回去。 但是陈之倦没什么反应,他任由沈商年含着,咬着,即使被咬疼了,也没什么反应。 沈商年咬着咬着,不自觉松了力道。 陈之倦垂眼盯着他,他喝多酒的时候总是会比平时更安静一些,气质也更疏离,但偏偏他眼尾一片湿红,多了几分平日里难有的诱惑感。 沈商年口水有些止不住了,他想把他的手指吐出来,但是陈之倦分毫不让。 甚至过分地曲起手指,清晰骨感的指节剐蹭了一下他的牙齿。 沈商年门牙两边的牙齿都很尖,但是又不是孙鹤炀那么明显的虎牙。 小时候沈商年掉牙时,哭得老厉害了,还是陈之倦帮他把牙扔到了屋顶上。 而现在,他表情冷淡,甚至称得上冷漠,手指却挑逗似地蹭着他的牙尖。 沈商年忍了半分钟,在他的手指得寸进尺碰到他舌头的时候,忍不住了。 他重重地咬住了陈之倦的手指根部,留下了一圈很深的齿痕。 “嘶……”陈之倦吸了一口气,眉头轻轻地皱起。 他抽出手指。 瘦长白皙的食指上沾着透明湿润的液体,根部是一圈深红的齿痕,像是强行印上了一枚戒指。 陈之倦从一边的抽纸盒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指,擦干净那层水痕后,指根处的齿痕更明显了。 沈商年匪夷所思地问:“你今天晚上喝的酒,是进肚子里了呢?还是进脑子里了?” “我脑子里面没进水。”陈之倦淡淡道,“我不仅猜到你喜欢的人是谁,我还猜到你今天晚上要是表白肯定能成功。” “……” 沈商年吸了一下鼻子。 等一下。 他现在脑子里面好像进水了。 不然怎么听不清陈之倦在说什么。 “我没听清。”他两眼真诚地看着陈之倦,“要不你再重复一遍?” “你听清了。”陈之倦另一只手的指腹在那圈齿痕上摩挲了一下,“我不说第二遍,你别装傻。” “那我要是明天表白呢?”沈商年心里莫名有点气。 “明天就明天再说。”陈之倦心不在焉,低头盯着自己的食指。 沈商年静静地看了他两秒,“那就明天再说。” 第91章 深红软糖 “你亲呗。”沈商年耳根通红,但是面上酷得不行,他装作身经百战,见过很多大场面的样子,非常镇定。 “又没人拦着你。” 这话一落下。 陈之倦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挑起他的下巴。 比起他的唇,沈商年率先感受到了他的呼吸。 呼吸温温热热,带点儿酒精味。 陈之倦第一时间没有亲上来,他只是以一个很近的距离垂眼盯着他的唇瓣。 有些时候,目光凝聚成实体,比直接亲上来还要暧昧。 沈商年心脏跳得很快,心跳声很大,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唇瓣。 一个很细微的动作,面前人的呼吸好像更沉了一些。 “陈之倦。” 沈商年喊他。 “嗯?”他很轻地应了一声,哼出来的声音落在耳朵里莫名显得很性感。 “你真磨磨唧唧。” 丢下这句话,沈商年拽着他的领口,往他唇上亲了过去。 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撞。 鼻尖顶在一起,唇跟唇撞在了一起。 沈商年贴了三秒,过度的紧张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体会不出来什么感觉。 他从前一直都知道陈之倦长得很帅,尤其是这张唇,又薄又好看。 现在他又总结出了一个新点:也特别特别软。 沈商年松开他的领口,分开的时候强装淡定,“下次要亲就快点亲,别磨迹。” 陈之倦坐回车里,他打开车门,把沈商年拉了过来,一手挑着他的下颌,重新亲了上去。 他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很快离开,又落下来,贴了两秒,张开唇咬住了他的唇珠。 那一瞬间,沈商年尝到了他嘴里的酒味,有红酒,也有啤酒。 唇珠像是一颗很有嚼劲的糖果,被陈之倦张开唇反复啃咬着,迅速充血,变热。 沈商年呼吸有点急促,他被迫弯着腰,手下意识抓住了陈之倦腰间的布料,他虚虚地攥着。 下一秒,想起来这是他的男朋友。 嗯……男朋友。 一个远远比竹马,兄弟,哥们,发小,朋友占有欲更高的称呼。 竹马可以有很多个,哥们发小朋友也是,但是男朋友,道德允许范围内,有且仅有一个。 这么想着,沈商年内心极度愉悦,他用力抓住了陈之倦的衣服,最后隔着一层外套碰到了他柔韧的腰肢。 陈之倦察觉到后,缓缓睁开眼睛,睫毛扫到了沈商年,下一秒他又闭上了。 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颗唇珠。 沈商年的感觉就是:软,湿,滑。 以前他们玩得那么好,他都不知道陈之倦的舌头竟然这么有意思。 亲够了那颗唇珠,陈之倦松开了他。 沈商年只觉得嘴唇热热的,胀胀的。 他低头看着陈之倦,陈之倦嘴唇颜色深红,在冷白的脸上尤其惹眼,他向来冷淡禁欲,此时满脸都藏着春意。 更……好看了。 “你……要不然留在我家睡吧?” 沈商年主动问。 陈之倦轻挑了一下眉梢:“这么着急吗?不太好吧,毕竟才刚谈。” “……” 沈商年脸色爆红,“不是,你他爹的想什么呢?” 他耳垂也是红的,试图跟陈之倦讲道理:“我就是单纯地感觉你现在身上湿了,快点洗澡喝点热水不会感冒。” “……哦。”陈之倦语气平淡,“不是就不是呗,你急什么?” 他唇角很轻地扯起,继续慢慢悠悠道,“还脸红成这样?” 沈商年:“……” 他面无表情地勾着陈之倦的脖子,威胁性地下压,非常霸道地说:“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闭上嘴跟我回家,第二,叫个代驾回你家。” 陈之倦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我闭嘴。” 沈霸道总裁满意了。 他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上了车,把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场里。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小猫屁颠屁颠跑过来,蹲在鞋柜前,舔了舔爪子。 陈之倦自觉从鞋柜里掏出拖鞋,换上拖鞋后,他脱了身上那件湿漉漉的牛仔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内搭。 内搭也有些湿了,他弹了弹衣服,轻车熟路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出来的时候,沈商年还站在门边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陈之倦诧异看着他。 他一边问着,一边随手揉了揉小猫的脑袋。 几天没见,小猫一开始还挺警惕的,确认他无害后,就小心用额头蹭了蹭陈之倦的手,标记他的气味。 陈之倦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沈商年没回答,忽然从一边的储物柜里翻出一个说明书,打开门,对着门开始捣鼓。 捣鼓了半天,自己倒了杯水,又开始捣鼓了。 陈之倦跟小猫玩了一会儿,纳闷凑过去,“沈总在给门开会吗?” 沈总白了他一眼,说:“我在换密码。” 陈之倦愣了一下,“上个秘密不是好好的吗?” 沈商年按下确定键。 门锁发出了电子女声:“新密码已确定,欢迎回家。” “我更喜欢现在这个。”沈商年拍拍手,关上门,把说明书扔进了刚刚的储物柜里。 “现在这个是什么?” 陈之倦蹲在地上,手指蹭着小猫。 沈商年说:“250511.” 陈之倦怔了一下,“什么意思啊?沈总。” 听他这贱嗖嗖的语气,沈商年啧了一声,从冰箱里拿出昨天买的苹果,他放在桌子上降温,准备去洗澡:“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答案明明那么明显。 陈之倦挑了一下眉梢,跟在他身后。 沈商年去衣帽间扯了一套海绵宝宝睡衣,他看了一眼陈之倦。 其实他们俩身材没差多少,但是陈之倦比他高一些,睡衣款式通常会很宽松,所以他的睡衣陈之倦都能穿。 沈商年琢磨了一下,又掏出一套黑白色的睡衣,说:“今天先穿这个,我下次买个情侣款的。” 陈之倦高兴了两秒,看着他手上的海绵宝宝时,笑容又那么顿住了。 “派大星的?” 沈商年:“嗯哼。” 陈之倦干脆拒绝:“我不要。” 沈商年好奇:“为什么?” 陈之倦抱着胳膊,面无表情:“我跟派大星有仇。” 沈商年唇角一抽,眼角跟着一抽,匪夷所思:“人家派大星就是一颗粉色海星,招你惹你了?” 陈之倦喉结滚了一下,“就是有仇。” “……”沈商年感觉他可能是酒还没醒,说,“我先去洗,我洗完了你再洗,如果你急的话,客房那边也有浴室,但是我没用过,里面可能要清理一下。” “我不急。”陈之倦说。 “嗷。”沈商年应了一声,正要往外走,手腕突然被人拉住。 陈之倦凑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眼睛。 沈商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陈之倦很快离开了。 沈商年睁开眼睛,视野里,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短袖,短袖前方是一只简笔画小狗,他安安静静地垂眼看他,眸光显得柔软而温柔,这近乎是一个沈商年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样子。 爱情友情一字之差,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爱人要比友人亲密得多,感情和身体都具有使用权,可以毫无顾忌地亲他,摸他,甚至是…… 沈商年喉结滚了滚,说:“怎么突然亲我?” “奖励。”陈之倦摸了摸他的头。 他们折腾的时间有点多,此时沈商年头发已经半干了。 “什么奖励?”沈商年茫然地问。 陈之倦悠哉悠哉抱着胳膊:“门上密码啊。” 250511。 2025年05月11日。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嗷。”沈商年应了一声,看似平静,其实在陈之倦看不到的那一边,唇角疯狂上扬。 沈商年进了浴室,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有什么事情忘了。 戒指还戴在他的中指上没有取下来,也没有送给该送的人。 沈商年取下戒指,等洗完澡才重新戴上。 他吹干头发,浑身都氤氲着洗发水的香味和牛奶沐浴露的味道。 他换上了睡衣出去时,陈之倦正站在岛台前拿着刀把苹果切成小块。 是刚刚沈商年放的苹果,削过皮,切成了小块放进来碗里。 他切完后,洗了洗水果刀,又把碗递给沈商年:“吃吧,我去洗澡。” 沈商年点了点头,他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琢磨。 琢磨了半天,最后打开手机购物软件开始挑沐浴露。 挑了半天,最后被一款新品吸引住了。 名字是:雪山阳光。 他感觉挺符合陈之倦给人的感觉,于是连配料都没有看,直接下单了。 以前他一直在用牛奶沐浴露,无非是因为缺少安全感,闻着熟悉的味道,就好像商玟女士还在陪着他。 现在他好像又多了一份安全感。 …… 吃完苹果,沈商年刷了刷牙,甚至打开抽屉,拿出了许久没用的水乳套装。 用之前他特意看了一眼生产日期,确定没过期后才往脸上抹。 抹完了水乳,沈商年又把两个瓶子往抽屉里一丢。 你第一天见他吗? 第一次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吗? 整得这么隆重。 他掏出手机,往床上一躺,打开了游戏分组。 挑了半天,最后打开了王者,这个赛季马上结束了,还没到荣耀呢。 沈商年一登录上,就收到了孙鹤炀的邀请。 他顿了一下,进了房间。 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 一个少萝头像,id:你羊零帧起手。 一个全黑头像,id:囚徒困境。 第一个是孙鹤炀,第二个……沈商年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但是应该是谢京亦。 囚徒困境是金融上的一个词语,沈商年前段时间刚看过。 “打不打?年年宝宝。”孙鹤炀开麦问。 沈商年:“可以。” 他最近很少单排,因为单排总是玩不到打野位,老是给他排补位。 游戏排进去后,沈商年主动问,“这是你家那个绿茶?” “嗯呐。”孙鹤炀应了一声,说,“他不太会玩,把瑶,美人鱼或者蔡文姬放给他玩。” “行。”沈商年随手ban了一个法师,心里忍不住纳闷,这两人甜蜜双排就好了,怎么还邀请他打了? 直到开局十分钟,射手辅助两人送了六个头后,沈商年全都明白了。 孙鹤炀平时玩中路比较多,射手一般般,至于陈年绿茶,啥也不会就知道跟在孙鹤炀旁边夸他。 “哇,杀了一个小兵。” “两个小兵。” “三个小兵!!!这和三杀有什么区别?” “哇,这个小鸟这么肉都被你打死了,好厉害!!!” 无所不夸,孙鹤炀技术没提高,反倒是自信心被夸出来了。 疯狂想秀技术,但是根本秀不起来。 沈商年气吐血了,“你们俩能不能躲在塔下老老实实清线?” 谢京亦:“好的。” 孙鹤炀:“相信我,我可以c的。” 沈商年:“我信你才有鬼。” 趁着对面打野去世时,他进野区抢蓝,抢到手节奏带得飞起。 对面也不是傻子,知道他会玩,四个人一起包过来合伙把沈商年摁死了。 沈商年屏幕黑下来后,他点开了谢京亦的视角。 谢京亦寸步不离跟在孙鹤炀身后,小声说:“他不小心去世了,但是红还在。” 孙鹤炀也小声说:“走,我们偷偷去拿。” “……” 几秒沉默,沈商年忍无可忍:“我能听得见!!!!你们没关麦!!!!” 孙鹤炀:“……哦。” 谢京亦:“……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跟小羊没有关系,要生气就生我的气,要记仇就记我的仇……” “停。”沈商年听得耳朵疼,“你叨叨了,你们俩现在赶紧去中路清线,红给我留下。” 孙鹤炀:“走就走。” 他身后披着两个金色的大翅膀倔强地离开红区,去中路清线。 谢京亦立刻屁颠屁颠跟过去了,头顶还一直冒着比心的表情。 玩了这么久游戏,谢少爷最擅长的就是发送表情和给孙鹤炀发戳戳提高亲密度。 沈商年复活后去拿红,一边打红一边琢磨着,“你们俩现在挂的关系怎么是闺蜜关系?” 孙鹤炀被问住了。 谢京亦站在原地不动了,“对呀,我也不理解,可能是他觉得我不配和他绑情侣关系吧。” 孙鹤炀:“……不是,你别绿啊,我最近最讨厌绿茶了。” ——— 提问:本文最大反派是谁? 答:派大星。 年年:粉色海星实惨。 卷卷:我同意给小桃送小礼物。 桃:我也同意!!! 第92章 优柔寡断 谢京亦沉默了半天,他原地站着不动,长时间不动英雄已经在做待机动作了。 孙鹤炀背着身后两个金色大翅膀,雄赳赳气昂昂去清线。 沈商年啧了一声,总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多余。 直到弹出挂机警告,谢京亦才动了动手指,移动着英雄,“哦,你要是这么介意的话,我下次就不说话了。” 说完,他径直走向野区的沈商年。 沈商年眼皮跳了一下,连忙道:“我不需要保护。” 谢京亦又停住了。 下一秒上方弹出击杀公告。 我方射手遭对面打野中路逮捕,坚持不到一秒,立刻阵亡。 沈商年:“……” “哎呦我去了,怎么这么想杀我?”孙鹤炀无语。 谢京亦又动了,他先是绕了一趟去上路吃了个血包,又去中路吃了个血包,最后找个小野怪,不放技能就一直平a。 沈商年莫名有点良心难安。 孙鹤炀说:“年年,快帮我报仇。” 沈商年:“好好好。” 后半局游戏,甜甜蜜蜜了半局的射手辅助再没有站在一块。 就连中路都看出了不对劲,在公屏敲字:【瑶瑶公主,你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谢京亦原地不动,敲字:【不是男朋友,我没有这个资格】 孙鹤炀:“……” 沈商年:“…………” 他手指一松,开始认真思考自己今天晚上为什么要手贱打开这个游戏。 中路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宝宝你这么可爱,不要当舔狗啊】 囚徒困境:【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沈商年:“……” 他看得牙疼,默默关上了麦克风。 浴室的门刚好被推开,陈之倦黑发蓬松地搭在额前,穿着沈商年给他塞的睡衣,长胳膊长腿,露出来的皮肤白得晃眼。 他凑过来,顺手摸了一下沈商年的头,“怎么这个表情?” 沈商年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把手里的手机塞了过去,“帮我打。” 陈之倦挑起眉梢,没问为什么,接过点开经济面板看了一眼,确认场上局势。 已经到后期了,对方三路高地全掉,陈之倦接过来打了七分钟就推掉了。 结束的时候,手机里想起了孙鹤炀的声音:“年年宝宝,先不打了,我这边有一场真人搏斗要打。” 房间里其他两个人很快就走了,只剩沈商年一个人。 陈之倦把手机递给他,“都走光了,还要打吗?打的话我上号陪你打。” 沈商年:“可以啊。” 陈之倦从床头柜拿起手机上号的时候,沈商年的注意力才放在他身上。 陈之倦用的是他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现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从前这种事情常有,但是沈商年只觉得安心。 像是小狗撒尿标记一样,确认这个东西沾染上我的味道,是属于我的东西。 而如今,抛开那种安心,还多了几分难言的欲望。 他有些兴奋,喉结滚了好几下。 陈之倦登录上游戏问:“你还要玩打野吗?” 他正在改设置,等了半天没等到回话,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沈商年。 他正全神贯注盯着手机,但是脸颊,脖颈和耳垂都弥漫着淡淡的粉色,唇角轻抿着,喉结却在滚。 陈之倦伸手拉了一下他的手腕。 沈商年立马抬头,动作幅度很大:“怎,怎么了?” 陈之倦眼里带着笑:“我问你玩什么位置,你发什么呆呢?” “我什么位置都行。”沈商年说。 陈之倦:“那就打野对抗。” “好。”沈商年应了一声。 陈之倦创建房间,邀请沈商年。 沈商年进去后,陈之倦就点开了匹配。 匹配的那几秒里,沈商年忽然又取消了匹配。 陈之倦有点意外地抬头问:“怎么了?” 沈商年磨蹭地放下手机,说:“打之前能不能……先亲一下?” 他尽量显得自己不是那么色,说,“刚刚在下面太紧张了……我没感觉出来……” 他说完,陈之倦许久没有出声。 沈商年抿了一下唇,谨慎抬起头,却撞上了陈之倦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他靠着床,枕头搭在膝盖上,手的搭在枕头上,这样玩手机比较方便。 “不是已经是男朋友了吗?想亲就亲呗。” 他语气淡淡道,但是眸光却一直落在沈商年脸上,仿佛是无声的勾引。 而沈商年咽了一下口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他丢开手机,膝盖点在床上,朝他凑近了些。 卧室的灯很亮,沈商年靠过来的时候,陈之倦大半个身子都被他的影子所覆盖。 陈之倦丢开手机,在沈商年低头凑过来的时候张开了唇。 他没有主动去亲他,而是很顺从地等着沈商年来亲他。 唇碰上的时候,大脑里像是炸开了烟花,一簇接着一簇,神经和心跳剧烈的震颤,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沈商年学着今天晚上陈之倦咬他那样,咬住了他的上嘴唇。 他尝到了很重很清新的薄荷牙膏味,沈商年勾着他的脖子,像是喝奶茶一样。 陈之倦闭上眼,像是叹了一口气,最后张开唇。 沈商年顿了一下。 他也不是傻子,一群狐朋狗友玩游戏的时候跟人法式热吻拉丝热吻都是常态,只是他以前都觉得恶心。 这次彻底被打脸。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像个见到骨头的小狗,撒欢似的扑了上去。 ……………(完整版在vb) ………… …………… 刚碰到对方时,沈商年还有些害羞地退回来,几秒后又蹭了过去。 安静的卧室里响起了明显的水声。 沈商年反复地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滚动着,他松开陈之倦,不高兴地说:“你不主动,都是我在动。” 陈之倦抿了下深红的唇,“我怕你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什么?”沈商年盯着他。 陈之倦别过脸,说:“你以前恐同。” “我现在不恐了。”沈商年跪坐在他面前。 陈之倦说:“那万一呢?” 沈商年叹了一口气,他以前一直觉得陈之倦很果断,要做什么想好就做。 这一刻,他发现,陈之倦也是个人类。 会犹豫,会优柔寡断,会小心翼翼,会左右为难。 “陈之倦。”沈商年捧着他的脸,认真道,“我之前不是生病了吗?你给我介绍的那个专家并没有什么用,对我来说,真正治好我的人是你。” 第93章 有主动权 陈之倦怔了一下,他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沈商年有点抹不开面子,他深吸一口气,很勇敢地说:“我看见你就会*。” “别人都不行,只有你管用。” 陈之倦呼吸停了一瞬,他睫毛掀起,目光安安静静地望过来。 沈商年唇边很轻地勾起,他想了想,笑着说:“你说你多厉害,一个骨科医生比男科医生还管用。” 他越想越觉得好笑,“感觉陈医生以后可以转行,男科很有前途啊,毕竟现在好多男的都短,陈医生要是治好,锦旗收到手软,” “骨科我干得挺好的,目前不考虑转行。”陈之倦主动吻了一下他的唇角,最后含着他的唇珠,若即若离,“但是沈总给的够多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沈商年膝盖磕累了,他直起身,抿了一下泛着水光的唇,他抓住陈之倦的手。 在后者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低着头,牵起对方的无名指,把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推了过去。 陈之倦喉结反复滚了一下,说:“什么意思啊?沈总。” 沈总耳垂通红,“你别装傻。” “没有装傻,我是真不懂。”陈之倦眉梢很轻地挑了一下,“单纯地送礼物呢还是求婚?” 后面那个选项已经超出了沈商年的承受范围:“送,送礼物。” 那枚戒指缓缓地被推到指根处,如同沈商年预想的那样,非常非常好看。 戒指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陈之倦戴上去后莫名多了几分禁欲的人夫感,怎么看都好看。 沈商年低头亲了一下他的手指,又抬起头看着陈之倦,很直白道:“零点了,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戒指套住了你的无名指,你套牢了我。” 所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不用那么害怕犹豫。 不要以为我会后退。 你可以随意抱我。 可以随意亲我。 “你拥有一切关于我的主动权。” 他轻声说。 陈之倦心说,这谁能忍得住? 他抬起那只被沈商年戴上戒指的手,托着沈商年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这次的主动权在他手里。 沈商年亲人的时候像是小猪吃饭,到处乱拱乱蹭,每个地方都得浅尝辄止。 而陈之倦风格完全相反。 他目标很准确,咬着那颗唇珠吸吮,最后舌尖探了进去。 时间流逝得很快,沈商年根本分不清过了多久,他浑身都很热,腿是软的,嘴唇发麻。 却格外精神。 陈之倦亲了一下他的眼睫毛,沉声说:“我感觉到了。” 沈商年脸颊爆红,他抿了一下唇瓣,说:“我……下次再亲,我有点渴,我去喝口水。” 他边说着,边要起身,就在离开床的那刹那,被陈之倦抓着手腕拦住了。 “我可以帮你……” 陈之倦盯着他,淡淡问,“要吗?” 沈商年一边寻思着这样是不是太快了,一边又不自觉地停住了。 …… 睡裤掉在地毯上的时候,沈商年听到了外面哗哗的雨声。 好像下雨了。 好像下大了。 潮湿的阴雨天,卧室里氤氲着另一种气氛。 沈商年攥着枕头,心想,不愧是外科医生。 这手…… 值得买个保险。 “陈之倦。”沈商年哑着声音喊他。 “嗯?”陈之倦亲了亲他的唇,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明天去给你的手买个保险。” “……行。” 等折腾完已经是一点多了,沈商年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重新洗了一遍澡吹干头发后往床上一躺,什么都没想直接睡死过去了。 陈之倦洗完澡出来时,沈商年裹着被子背对着他睡得正熟。 他打开卧室的门,去了阳台, 外面还下着雨,阳台玻璃上全是水珠,陈之倦推开窗户,雨丝溅了进来。 外面黑漆漆的,只有远处偶尔亮着光。 他站了片刻,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陈慎正准备睡觉,“喂?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陈之倦语气淡淡的:“有一件事情跟你说。” 陈慎愣了一下。 这个时间段还给他打电话,肯定是大事。 陈慎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准备,“你说。” “我跟沈商年表白了。”陈之倦说。 陈慎嘶了一声,劝他:“没关系,反正心意表达了嘛,你这才多大啊,以后肯定能遇上两情相悦的。” “我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你梦甜姐又又又拒绝了我的复合申请。” 某种意义上,陈慎是个好哥哥,主动撕开自己的伤疤来安慰陈之倦。 陈之倦到嘴的话变了:“怎么回事?怎么又拒绝了?” 陈慎:“说我太忙了,还没情趣。” 陈之倦:“那你以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陈慎冷笑了声,“我明天就收拾行李去她家门口,不让我进门,我就睡楼道,反正老婆都没了,要脸也没什么用了。” 他顿了一下,“其实吧,年年这小孩心软,你可以试试不要脸,去哄哄他。” “不,我要脸。”陈之倦顿了一下,说,“更何况他已经答应我了,我们现在在交往。” “……” 对面是死一般的沉默。 陈慎吐字清晰,“滚。” 一个字终结了电话,同时也终结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 陈之倦啧了一声,整个人也冷静下来了,他关上窗户,回到了卧室。 本以为沈商年应该睡得很熟,但是陈之倦刚走到床边,他睁开一边眼睛。 确认似地看了一眼陈之倦,随后让出一点位置,咕哝:“快点。” 陈之倦关上了台灯,刚盖上被子,沈商年就转身朝着他,声音含糊:“我能抱着你睡吗?” 陈之倦没说话,只是伸出胳膊。 沈商年心满意足地搂着他的腰。 …… 第二天沈商年睁眼时是中午一点。 旁边已经没人了。 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唇瓣,但是很疼。 他踩着拖鞋出来找了找,只有桌子上放着一张小纸条。 ——就请了一上午假,先走了。 沈商年收起纸条,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孙鹤炀发了一百条消息。 这一百条消息里,九十条都是发怒表情包。 沈商年翻了半天才翻到孙鹤炀在说什么。 【来上班啊!!!】 【你他爹的就知道偷懒!!!!】 ——— 晚安哦,给年年卷卷约了人设图,大概下个月会好,到时候发到微博上,大家可以来超话和微博玩呀~ 第94章 不热情了 沈商年心虚得不行。 他本来准备去医院的,在孙鹤炀的强烈谴责下,他只好又改道去了公司。 好几天没来了,但是沈商年刚进公司就受到了前台小姐姐的热情欢迎。 “沈总下午好。” 沈商年点了一下头。 他正准备进去,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 他下意识停住,侧头一看。 前台小姐姐面带微笑,举着一排白色药片:“消炎药。” 沈商年:“给我干什么?” 前台小姐姐继续微笑:“您的嘴唇……肿了。” 沈商年:“……” 他面无表情接过白色药片,“谢谢。”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孙鹤炀正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盯着他。 沈商年:“……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孙鹤炀睁大眼睛:“你跟谁亲嘴了,肿成这样?” “关你屁事。”沈商年找出杯子,倒了杯热水,“你不是要回去休息吗?怎么还不走?” 孙鹤炀抿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道:“我今天晚上可以去你家睡吗?” “不可以!”沈商年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孙鹤炀一脸受伤的表情:“沈商年,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哄着我时时刻刻注意我情绪保护的那个人了。” “……” 沈商年陷入了沉思。 他以前真这样过吗? 沈商年缓慢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拆开一个药片塞进嘴里,咽下去后又喝了一口水。 “你自己家不能睡吗?” 孙鹤炀有点尴尬地挠挠头:“我昨天晚上不是和他闹矛盾了吗?到现在都没有和好,我不想回去面对他。” 沈商年吸了一口气,精准抓住一个点:“你们俩同居了?” “……嗯。”孙鹤炀又挠了挠鼻尖,说,“也就同居了两天。” 沈商年:“谈恋爱了?” “没有。”孙鹤炀很果断地摇头。 沈商年:“……” 他又喝了一口水,摇摇头感慨道:“你们玩得真花。” “你来我家住也行。”沈商年沉思片刻,“但是我有个要求。” 孙鹤炀眼睛亮了亮,“你说。” 沈商年:“明天我得回一趟家,等会儿还要提前一个小时走人……能懂我的意思吗?” 孙鹤炀咬牙道:“你现在走都行。” “真的吗?”沈商年犹豫了下,“这多不好啊。” 孙鹤炀太了解他了,“你要是想留下来陪我,我也没意见。” “那算了,我还是走吧。”沈商年一手拎着钥匙,把剩下半杯水喝光了,坐了不到两分钟又走了。 前台小姐姐见怪不怪,“沈总路上注意安全。” 沈总头也没回,只是举起一只手,潦草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意思是他知道了。 这个时候医院也没下班,沈商年开车漫无目的地逛着,最后决定去一趟商场。 他逛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进了珠宝店。 里面的售货员看了一眼他的衣服,立马挂上笑容,“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 “看看戒指。”沈商年说。 售货员立马伸手示意,“这边请。” “台面上摆的这些都是最新款,我们家设计师最新推出的系列,特别特别漂亮的戒指,您看看。” 沈商年站在柜台边上看了几眼。 他穿着一款很薄的深蓝色外套,这款外套看着平平无奇,但是是某国际高奢品牌新推出的春夏新品,一件就五位数。 店里天花板上方的光线柔亮,柜台里的戒指反着光。 售货员一看就知道这位帅哥不缺钱,她笑着问:“先生,是给女朋友买戒指吗?” 沈商年摇了摇头,“男朋友。” 售货员愣了几秒,很快又笑着说:“好的。” 她戴着手套,继续解释,并且一枚一枚挨个介绍。 沈商年最后买了一枚设计感很强的戒指。 他拎着包装盒,准备出门的时候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点零食和蔬菜水果。 临近下班的时候,骨科科室还在开会。 屋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黑了,黑乎乎一片,唯独墙上的投影仪发着光。 医护人员各自都找了位置坐着。 陈之倦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他拿起一看,是打破枷锁发来的消息。 打破枷锁:【我在停车场。】 看清这句话的时候,陈之倦眉眼垂着,他静静地看了好久。 久到旁边的同事怼了怼他的胳膊,小声提醒:“花儿你这手机屏幕是不是太亮了?” 陈之倦敲了一个“好”字回复后,关上了手机,认真开会。 开完会时正好到了下班时间。 除了值班医生,其他人都去了休息间换衣服。 同事问他:“陈花花去食堂吗?” “不去。”陈之倦说。 同事:“啊?” 陈之倦一般都是在医院吃过晚饭才回家。 他目前一个人住,回家单独做饭也没什么意思。 今天突然不去了,那个同事奇怪地挠了挠头,“你有事啊?” “嗯。”陈之倦轻飘飘道,“有约会。” 扔下这个炸弹,他拿着手机出门了。 沈商年今天开了辆颜色很招摇的跑车,陈之倦刚走到停车场附近就看到了。 他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刚上去,沈商年看他一眼,又低着头继续打游戏。 沈商年一边飞快操作一边说:“我马上结束了。” “嗯,不急。”陈之倦说。 飞快推了对面水晶后,沈商年丢开手机,问:“你饿吗?” 陈之倦说:“挺饿的,下午两台手术呢。” “那我们现在去吃饭,你想吃什么?”沈商年找了找安全带。 “我都行,听你的。”陈之倦靠着车门,说完他停顿一秒,说,“你今天和昨天不太一样。” “啊?”沈商年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陈之倦盯着他说:“没有昨天热情。” 沈商年:“……” 陈之倦淡淡道:“是因为已经得手了吗?所以不热情了。” 第95章 小猫贴贴 今天先看喜剧片。 陈之倦滑动着手机,在观赏性比较好的位置上订了两个座位。 他们以前没怎么来过电影院,因为家里的电影院又大又舒服,还没有外人,爆米花做的也比外面的好吃。 这次来电影院,沈商年还挺有新鲜感的,路过售卖处,没什么人排队,他凑过去看了一眼,问:“有爆米花和淀粉肠,你要吃吗?” “不吃。”陈之倦摇了摇头。 沈商年也不意外回答,陈之倦连零食都很少吃,他对食物没什么追求,只要干净能填饱肚子就行。 以前上学那会儿,沈商年跟孙鹤炀是隔壁班,一下课两人就窜到小卖部买烤肠和汽水,陈之倦从来不吃。 沈商年和孙鹤炀经常一起探店,找美食,陈之倦很少跟他们一起去,偶尔去的几次还是被沈商年磨着去的。 人虽有七情六欲,但是陈之倦好像对什么都很平淡。 他家庭氛围还算好,父母说不上多么恩爱但也相敬如宾,哥哥对他也好,并没有什么兄弟相争的戏码。 沈商年挑食挑得很厉害,非常难伺候。 尤其是小时候,沈商年小朋友一边玩玩具,保姆跟在后面喂,喜欢吃的会给面子吃几口,鼓着腮帮嚼啊嚼,不喜欢吃的,喂一口顺势吐一口,非常折磨人。 而陈之倦则是喂什么吃什么,吃的时候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不随便走也不随便玩玩具,吃完了还要再洗一遍手。 商玟女士那会儿还以为是陈家找的保姆比较靠谱,特意把儿子送去了陈家。 结果她儿子还是那副德行,挑食难伺候的很。 商玟女士又带着儿子回家了,不得不接受就是儿子难伺候的这个惨烈事实。 找到座位后,沈商年拿起一个爆米花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皱眉:“不好吃。” 陈之倦侧头看着他:“爆米花还能不好吃?” 沈商年说:“太甜了,还不够脆。” 他把爆米花的桶朝着陈之倦的方向移了移,漆黑的眼睛在前方屏幕的映衬下,亮晶晶的,“你尝尝。” 陈之倦睫毛颤了一下,从桶里随意拿出一个爆米花。 沈商年盯着他,“怎么样?” 陈之倦缓慢嚼了一下,沉默两秒:“还可以啊。” “你这舌头怎么这么……”沈商年啧了一声,迟迟找不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笨呢?” 陈之倦手肘抵在中间的扶手上,支着下颌,他看着沈商年,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沈商年……” 沈商年咬了一大口淀粉肠,腮帮鼓起,疑惑出声:“嗯?” 陈之倦却没有再说话,他目视前方。 电影还没有正式播放,影厅里有一些些吵闹。 杂乱的人声里,沈商年被吊足了胃口,他伸手扯了扯陈之倦的胳膊,非常不满:“你能不能把话说完整?” 陈之倦一开始没什么反应,被他扯得卫衣领口都要歪了,才侧身靠过来,“既然这么笨的话,那你之前亲的时候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呢?我舌头已经被你……咬破了,喝水都有点疼。” “…………” 沈商年呆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周围这么多人,他竟然把这种虎狼之言随口说出。 青年脸上的震惊实在是太明显了,他一手抱着爆米花桶,一手拿着咬了一半的淀粉肠,嘴巴不自觉张大了一些,淀粉肠上加了不少辣椒粉,他唇色比平时深了许多。 一分钟,两分钟…… 沈商年眼睛酸了,控制不住地眨了一下,他终于找到了自己那口气,“我真的服了。” 陈之倦支着下颌看着他:“我说错了吗?” 沈商年吞咽了一下,他把剩下半根淀粉肠吃了,举着木签子作势要扎他,“你想怎么滴?我去给你买个药膏涂在舌头上?” “不用。”陈之倦摇头,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我没这么娇气。” 沈商年:“……” 他塞了一个爆米花进嘴里,不吭声了。 电影开始播放后,沈商年才发现他失策了,竟然没有提前在网上刷一下影评。 这是喜剧片吗? 全程都在说一些网络烂梗,剧情也乱得仿佛这部片子是在洗钱,全程没有一丝笑点。 电影没看完就跑了不少人。 电影结束后,观影厅重新亮了起来。 沈商年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 直到人都走光了,他才抱着爆米花桶站起来,一言不发走在前面。 陈之倦欲言又止,最后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回到车上时,陈之倦扭头看着他,“生气了?” “没有。”沈商年抿了一下嘴唇,他扯了扯安全带,犹豫一会儿,小声问,“真的很疼吗?” 他只是觉得有点丢人。 吻技太烂,把男朋友舌头咬破了怎么办? 沈商年闷闷不乐。 "还好。"陈之倦说,“你再多亲两下估计就不疼了。” 沈商年知道他在开玩笑,但他还是凑过去,很轻吻了一下陈之倦的唇。 他的唇柔软而温热,只贴了一下就离开了。 与其说是一个吻,不如说是一个安抚。 主人难过的时候,小猫会凑过来用嘴巴贴贴。 第96章 我有对象 沈敬德进来后,两个保姆立刻迎了过来,其中一个保姆手里端着水盆,另一个保姆立刻递过来一杯温茶。 沈敬德先是洗了洗手,又擦干净手,端起温茶喝了一口。 沈商年翻了个白眼。 瞎讲究。 沈敬德环视一圈,“还有谁没到?” 徐若颜走过去给他捏了捏肩,笑笑说:“鹿鹿马上就来。” 说曹操曹操到。 徐时鹿进来的时候身上裹着很重的香水味,沈商年差点被熏死。 “路上有点堵车。”他笑着解释。 沈敬德说:“既然人齐了,先吃饭吧。” “等一下,还少一个人。”沈明祈说,“不过她也到了,我去接一下她。” 沈明祈说完就出去了。 沈敬德缓缓看向了徐若颜,“还有谁啊?” 徐若颜也一脸懵:“我……我不知道啊。” 沈敬德蹙起了眉。 徐时鹿笑了笑,“估计是妹妹的男朋友吧。” 这话一出,客厅的氛围瞬间像是涨潮的海,一瞬间收紧,徐若颜大气不敢喘一下。 她暗暗瞪了徐时鹿一眼。 徐时鹿脸色跟着苍白起来。 “男朋友?”沈敬德神色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哪来的男朋友?” 死一般的安静中,沈商年自顾自起身坐到了餐桌边,他倒了一杯温水,扬声问:“陈嫂,有可乐吗?” 陈嫂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从冰箱里给他拿出一瓶罐装可乐。 沈敬德看了一眼沈商年。 沈商年察觉到他的视线,没什么反应。 比起徐时鹿吓得脸色苍白,不敢说话的样子,他很平静,曲起手指勾着指环,撕开了易拉罐的封口,他仰头喝了一口。 沈敬德眯了眯眼睛,“看样子你现在身体也好了,明天就来和专家聊一聊吧。” “我已经好了。”沈商年说,“在二院就治好了,不用去见你说的那个专家了。” “是吗?”沈敬德拉开餐桌首位的凳子,淡淡道,“既然彻底好了的话,那就去相亲吧,早点给爸爸生个孙子。” 可乐刚咽下去,沈商年忽然觉得反胃。 “让徐时鹿去呗,你以前这么疼他,让他给你生个儿子,你岂不是更开心?”沈商年讥讽开口。 沈敬德面沉如水。 气氛僵滞之时,沈明祈推门进来。 外面流动的风像是打破了屋里的对峙,屋内几人纷纷看向门口。 沈明祈旁边站着一个女人,女人身形窈窕,短发红唇。 沈商年怔了一下,就在他怔愣的时候,季明西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冲他轻佻地笑了笑。 沈敬德估计也没想到沈明祈带来的是个女人。 他喝了一口水,问:“这是谁?” 沈明祈笑笑,说:“先吃饭吧,慢慢跟你介绍。” 沈商年又喝了一口可乐,戴上保姆放在一边的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 徐若颜眯着眼睛盯着季明西,说:“这小姑娘,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季明西落落大方道:“我之前和年年相过亲呢。” 她语气幽幽的。 徐若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有印象了,当时还害得她被沈军呵斥了一顿。 沈敬德来了兴趣:“现在你们俩是打算继续相处吗?” 沈商年面无表情拒绝:“不要。” 季明西勾了一下头发,稍显羞涩地笑了笑:“我有对象了,现在不是单身。” 沈商年抬眼看了她一眼。 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很难想象,季明西脸上竟然露出这种表情。 “有对象了?”沈敬德淡淡询问,“那怎么来我们家了?” 沈明祈清清嗓子,“爸。” 她又看向徐若颜,“妈。” "哎。"徐若颜应了一声。 沈明祈忽然拉住了季明西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放在了桌面上。 沈商年愣了一下,手里剥虾的动作停了一下。 徐若颜一脸懵。 沈明祈清清嗓子,“我现在正在和明西谈恋爱,我这辈子非她不行,所以就想着带来给你们看看。” “…………” 屋里足足一分钟的沉默,落针可闻。 徐若颜揉了一下脸,有点崩溃地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和明西在谈恋爱。”沈明祈唇角上扬,一副陷入了爱情甜蜜的模样。 沈商年傻了两秒,捏起虾仁塞进嘴里嚼了嚼。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徐若颜不可置信地反问。 “知道啊。”沈明祈笑着说,"爱情嘛,性别不是问题。" “小祈!”徐若颜又喊了她一声。 徐若颜眼睛都红了。 徐时鹿是她和前夫生的,这沈家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她这辈子,就指望着沈明祈能有点出息,在沈氏集团站住脚跟。 她之前还在为了沈明祈偷偷跟保姆儿子谈恋爱的事情发愁,但那会儿只是发愁。 而现在,她如遭雷轰。 徐若颜红着眼睛看着沈明祈,又问了一遍:“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第97章 丢人现眼 沈敬德抿了一下嘴唇,脸颊两侧的皱纹更深了,连名带姓地喊她,“沈明祈,可能是你妈妈平时对你太溺爱了,才让你现在这么狂妄,觉得什么事情都能做。” 他盯着沈明祈,像是在下圣旨:“现在立刻和她分手,我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沈明祈很坚定:“不分。” 沈敬德脸色铁青,“你是准备抗争到底吗?” 要抗争到底吗? 沈明祈垂了一下睫毛。 她忽然想到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 阳光酷热,晒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魏庭深撑着伞帮她挡住了阳光,少年刚十八岁,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衣,袖口卷起两下,露出了瘦削的腕骨。 魏庭深是真的瘦。 他家里条件不好,小时候吃不饱,个子虽然长上来了,但是身上肉少。 沈明祈说:“高考结束了。” 少年“嗯”了一声,“小姐,车来了。” 沈明祈盯着他看几眼,说:“你过来,我要亲你,你不许躲。” 魏庭深怔了一下。 沈明祈原地站着看他。 几秒沉默后,魏庭深听话地靠了过来,沈明祈如愿以偿地亲了他一下。 沈大小姐继续宣布:“以后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不行。”魏庭深第一次跟她说这句话。 沈明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她觉得很丢脸很丢脸,很多难听的话在她嘴里绕了绕。 沈明祈天生就是个大小姐,她目空无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少考虑别人的心情。 那时候犹豫半天,把难听的话全部咽了进去,咬牙说:“那你靠过来干嘛?” 魏庭深说:“拥抱可以,接吻可以,上床也可以,但是不能谈恋爱。” 那会儿沈明祈快气疯了。 她不理解这人为什么这么死板,这么呆。 后来才明白。 拥抱,接吻,上床,是情人也可以做的事情。 而情人,本身就不长久。 他没想着能和她长久。 家世差距太大了。 在沈明祈满脑子都是男色蛊人的时候,魏庭深已经透过他们的关系,看到了双方的家庭。 沈明祈只有哥哥,没有弟弟。 魏庭深刚来沈家的时候,瘦瘦矮矮,比沈明祈还矮一些,沈明祈看他比较安静乖巧,就老欺负他。 徐时鹿被欺负了会偷偷跟妈妈告状,沈商年比她还混,到处带着小弟欺负别人。 所以魏庭深成了沈明祈的欺负对象。 沈明祈从回忆中醒神,心想,我好像一直对你都不好,老是欺负你。 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什么抗不抗争的,一家人说什么抗争呢?”沈明祈笑了笑,说,“之前您不是逼着我和小深分手吗?我分手了,这次我是真的喜欢上明西了,我离不开她。” “小祈……”徐若颜一听这话立马大喘气,险些原地去世。 她捂着心口说,“你是要气死妈妈吗?” “妈。”沈明祈红着眼睛,抽噎了一声,极度委屈的模样,“我是真的喜欢明西,我和小深分手后,都是明西安慰我,整天陪着我,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沈商年的手机轻微震动了声。 他指纹解锁后,看了一眼,嘴角一抽。 是沈明祈给他发的消息。 沈明祈:【帮忙说句台词:你可能只是感激明西,错把感激当成了喜欢。】 沈商年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抓起罐装可乐喝了一口,酝酿了下开口道:“小祈,你可能只是感激明西,错把感激当成了喜欢。” 沈明祈愣了一下,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看着沈商年,等了几秒。 结果沈商年真不说了。 桌子下的手攥成拳,她忍着暴打沈商年的冲动,继续哭:“不能吧,我真的是觉得明西很好。” 徐若颜仿佛看到了希望,眼睛一亮,连忙道:“小祈,我觉得年年说对了,你可能只是感觉明西,当时你正好在失恋,明西一直陪着你,你就感情转移了,其实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明西。” “可是……”沈明祈犹豫了下,像是陷入了质疑中。 徐若颜见状,连忙拍了拍沈敬德的手,说:“看见没?小祈就是误入歧路,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呢,你不要生气了。” 沈敬德沉默了下,说:“你跟她讲明白,赶紧给我分手。” “我不会分手的。” 沈明祈态度忽然又强硬起来。 “你……”沈敬德被她噎了一下。 心里更是憋屈。 但凡换一个人,沈敬德都能从对方下手。 偏偏是季明西,季家的孩子。 前段时间刚和季家谈了个合作,沈敬德心里气得很,只能从自家人身上着手。 “你就不怕说出去闹笑话吗?跟一个女的谈恋爱,你是脑子进水了吗?学校老师怎么教的你?” “闹什么笑话?现在同性恋那么多,更何况都是谈恋爱,女生和男生有什么区别吗?”沈明祈看着沈敬德,说,“你之前觉得小深的家世配不上我们家,这次换成了季家,亲上加亲多好啊。” “你……”沈敬德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拍了一下桌子,说,“季明西要是个男孩,随便你谈,明天订婚都行。” “她是个女的,你们俩在一块就是有病,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沈明祈唇角很轻地扯了一下,说:“面子值几个钱?我上一段恋爱,你嫌弃人家家世不行,嫌人家穷,这次又嫌人家是个女孩,不是个男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的一辈子,要为了你那点儿面子考虑吗?” 沈敬德没想过沈明祈会跟他对着争论起来。 因为沈明祈从小到大特别省心。 她学习不像沈商年那样让人操心,请十多个家教老师都教不好,沈明祈次次拿第一。 —— 关于新书,你们是想看微博那本校园呢还是修仙捏…… (无限流或者星际或者末世也行) 第98章 目无长辈 沈明祈长得出众,学习好,还特别会说话。 沈敬德曾经一直惋惜沈明祈不是个男孩。 不然他打拼了将近三十年的江山,可以直接交到沈明祈手里。 偏偏是个女孩。 沈商年一身叛骨,从小到大就没有听话的时候,学习成绩也不好,丢人现眼,还经常跟沈敬德对着干。 这应该是沈明祈第一次跟沈敬德对着干。 沈敬德深吸一口气:“面子值不值钱,那得分人。” “要是没有我,你们现在能过上这种生活吗?”沈敬德看着沈明祈,唇角很轻地勾起,“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还念着那个小深,跟明西在一起就是为了气我,但爸爸要提醒你,没有我,你觉得谁能忍受你的大小姐脾气?” 沈明祈睫毛很轻地颤了一下。 沈敬德一向都喜欢高高在上地欣赏别人的痛苦,此时也例外。 他看着沈明祈的脸色,唇边扬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我给你一天时间跟她分手,如果没分的话,这个家就不要回来了。” “不回就不回。”沈明祈站起身就要走。 徐若颜立刻慌了,她站起身,快步跑过去抓住沈明祈的胳膊,哀求道:“小祈,你爸爸就是跟开玩笑呢,你老实跟明西分手不行吗?你别走,爸爸开玩笑呢。” 沈明祈原地停了两秒,她看着徐若颜,叹了口气,说:“妈,我走了。” 她挣脱徐若颜的手。 徐若颜连忙跟了出去。 屋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沈敬德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着,他端起凉透的茶喝了一口,冷眼看着沈商年,语气不善:“你别吃了。” 沈商年正在嚼茼蒿,这种菜比较难咽。 他闻言愣了两秒,继续嚼,一边嚼一边不屑地说:“真把你自己当皇帝了?管东管西的?” “你……”沈敬德被他噎了一下,拍拍桌子,“你现在一点都不把你爸放在眼里了?目无长辈!” “又成我目无长辈了?”沈商年气笑了,他喝了一口水,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说:“我就吃个饭,我招你惹你了?到底是谁有问题啊?” 沈敬德:“……我懒得搭理他。” 他那双明亮却稍显浑浊的眼睛又看向了徐时鹿,“小鹿啊,你那个病治好了没?” 沈商年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是哪个病。 徐时鹿唇瓣动了动,说:“……我现在已经改了,我不喜欢男人了。” 沈敬德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道:“乖。” 桌子上有一盘手撕鸡,沈商年夹起鸡腿,垂着眼吃了一口。 原来是这个病。 沈敬德说:“一点胃口没有。”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整间客厅只剩徐时鹿和沈商年。 沈商年闷头狂吃。 徐时鹿喝了一口水,目光落在沈商年身上,忽然喊他:“沈商年。” 沈商年头都没抬:“有屁赶紧放。” 徐时鹿笑着说:“你看见了吗?你爸根本接受不了同性恋,我劝你别想着跟之倦哥哥谈恋爱了,爸爸不可能接受的。” 第99章 苹果甜吗 “看得懂。”陈之倦顿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自己查一下会比较好。” 沈商年盯着他,冷嗤一声:“神神叨叨的。” 他找出了翻译器,“我倒是要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陈之倦盯着他的屏幕,在那根白皙瘦长的手指按下翻译按钮的时候,目光轻飘飘落在了沈商年的脸上。 页面跳转了一瞬。 弹出来一行字:人体润滑剂(瓶装)。 什么玩意? 沈商年脑子有些木,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行字在脑子里处理完,沈商年的脸颊一秒从白变成红,他的身体也僵住了。 手里的瓶子跟手机好像都很烫手,沈商年跟扔垃圾一样,把白瓶扔到了副驾驶座上。 “不是……” 他抬起头,跟陈之倦对视了一眼。 陈之倦眼角很轻地弯一下,虽然没有说话,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沈商年急着解释:“她应该是送错了,对,她肯定是送错了,不是我让她买的……” 陈之倦耐心等了两秒,沈商年没再说后,他才慢慢悠悠反问:“你急什么?” 极度的红温下,沈商年深吸一口气:“我没急。” 陈之倦凑近了些,说:“沈年年同学,建议你找一下镜子看一下你的脸。” “我的脸……”沈商年不用看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升温,他绞尽脑汁找理由,“我就是有点自然红。” “自然红?”陈之倦轻笑了声,他忍了忍,表示理解,“自然红,挺少见的。” 陈之倦顿了下,说:“我以为一般急眼了,才会红成这样。” “我急你大爸呢?”沈商年现在手里要是有把刀,现在肯定插在陈之倦身上了,“都说了,我不急,她肯定是送错了。” 沈商年忍着羞耻说,“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给她打电话。” “不用打。”陈之倦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指腹在弥漫着绯色的脸颊上揉了揉,说,“我信你,没有任何质疑。” 沈商年动作停了下来,“真的?” “特别真。”陈之倦拉开车门,说,“大少爷,该下车了。” “……嗷。”沈商年把手机揣进兜里,在陈医生的邀请下,非常有排面地下了车。 沈商年刚下车,小公主就热情地围着他绕来绕去,尾巴翘着,足以看出来它对沈商年的喜欢。 “它怎么这么精神?”沈商年弯腰摸了摸小公主的狗头。 陈之倦面无表情:“鬼知道呢。” 本来上班就累,回家后还得遛狗。 小公主被关了一天,好不容易出趟门,跟得了疯病似的,撒欢地跑。 但凡陈之倦体力差点,直接变成了狗遛人。 沈商年来的时候开了半个小时车,打包盒里的鱼已经凉了。 回到家后,陈之倦把鱼放进微波炉热了一下。 沈商年坐在地毯上陪小公主玩,他一手揉着小公主的脑袋,一边在微信上找季明西兴师问罪。 打破枷锁:【礼物送错了。】 季明西:【没有哦,就是给你和你男朋友的。】 打破枷锁:【(黄豆微笑)(黄豆微笑)(黄豆微笑)】 打破枷锁:【谁跟你说我有男朋友的?】 季明西:【你妹。】 沈商年看见这两个字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季明西在骂他。 两秒后,他咬着牙打字:【她这是造谣。】 季明西说:【不能吧,我当时正犹豫给你买什么的时候,小祈给我出了主意,她说你现在可能没有对象,但是未来肯定是找个男朋友。】 打破枷锁:【……6】 他又点开和沈明祈的聊天框。 打破枷锁:【?】 沈明祈没回。 打破枷锁:【三分钟前刚领了红包,现在又开始装不在了。】 沈明祈装死不成,秒回:【你还敲上问号了,我还想问问你,让你帮忙说两句台词,你就真说两句?】 打破枷锁:【那不然呢?你发什么我说什么啊。】 沈明祈:【不愧是你(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这次又轮到沈商年来质问了。 打破枷锁:【你跟季明西说,我要找一个男朋友???】 沈明祈:【嗯呐,我就说了,那咋了???】 打破枷锁:【纯纯造谣。】 沈明祈:【呵呵,我不仅知道你未来要找一个男朋友,还知道你男朋友是谁。】 打破枷锁:【………………】 沈商年放下手机,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谈恋爱的事情连孙鹤炀都没说,所以这沈明祈是从哪里知道的? 打破枷锁:【谁啊?】 沈明祈:【先保密吧,反正你只能和他在一起,换一个人的话,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陈之倦端着苹果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沈商年坐在地毯上噼里啪啦打字,看表情应该是气得不轻。 “跟谁吵架呢?” 陈之倦声音响起的时候,沈商年吓了一跳。 在他靠近过来的那个瞬间,沈商年第一反应就是扣上手机。 陈之倦动作顿了一下。 沈商年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有些突兀。 他舔了一下唇瓣,说:“我在骂人,不太……不太文明。” 陈之倦睫毛垂了一下,莞尔:“没事。” “吃苹果,我妈下午送的,说是很甜。” 陈母前段时间去国外玩了一个星期,回来后母爱大发,上午去给大儿子送去了东西,下午又来了一趟小儿子这里。 送了几套从国外看秀时订的最新款春夏季衣服,又带了一点零食水果。 只是陈慎的衣服正装多一些,陈之倦的衣服多数都是休闲衣。 他们一家四口平日见面并不多,陈父已经退休了,最近都在和老朋友一起钓鱼,陈母则是忙着跟小姐妹一起逛街看展看秀。 陈之倦自己住,在医院上班。 陈慎虽然在家里公司上班,但也是一个人住。 除非逢年过节,不然很少见面。 苹果已经削过皮了,并且切成了小块,上面放着牙签。 沈商年拿起牙签戳了一块,塞进嘴里。 陈之倦挑起眉梢:“甜吗?” “很甜。”沈商年含糊着点点头。 下一秒,听见他声音低低地问:“有多甜?” 沈商年呼吸停了一瞬。 流动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好像凝滞住了。 过重的暧昧让人无法呼吸,心跳加速,心照不宣。 沈商年没回答,他跪在地毯上,身体微微前倾,在陈之倦唇上很轻地亲了一下。 陈之倦闻到了清甜的水果味,唇上的柔软一秒就离开了。 他挑了一下眉梢,说:“我还没尝到。” 沈商年耳根通红:“你尝到了。” “没有。” 这句话落下后,水果盘被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沈商年的脖子被捏住,像是他捏卷小狗一样,从后颈捏着,虎口卡着后面,食指和拇指捏着两边。 这个姿势,沈商年动都动不了。 陈之倦先是…了一下他的……,像是吃了颗软糖。 反复用……磨着。 “嘶。”沈商年有点呼吸困难,浑身提不上力气,他被陈之倦揉到怀里。 吃完了……,柔软湿润的……轻车熟路地探……,勾着沈商年的……。 沈商年嘴里全是苹果的清甜味道。 甚至还有一小块刚嚼了两口的苹果。 苹果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给嫌弃了。 多新鲜啊。 身为一块超级超级甜的苹果,苹果向来都是别人恭恭敬敬吃进去的。 唯独这次。 它被推过来推过去,迎接着双重击打。 它被揍了一会儿,就被人抛在一边了。 它呆呆地站在原地。 该怎么形容这个场景呢? 两个红色海绵黏在一起,海绵上沾着水,它们自娱自乐地玩着,完全没有管它。 苹果瑟瑟发抖,觉得海水越来越多,好像要涨潮了。 一个红色海绵离开了。 海水从岸边流了下来。 苹果听见一道声音,明明是很嫌弃的话语,但是语气丝毫不像是嫌弃,反倒有些轻佻:“沈商年,你流口水了。” 下一秒,苹果又听见了另一道声音:“怎么着?你嫌弃了?那你别亲。” 好像有东西狠狠揉了一下外面,苹果只觉得地动山摇。 “不嫌弃。” 这道声音落下后,好像又安静了。 苹果缓了缓,下一秒,那块红色海绵又进来了。 它惊呆了。 我只是一块苹果。 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 求放过。 苹果生无可恋,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它才寿终正寝被咽下去。 啊。 终于死了。 好开心哦。 …… 唇分开的时候,陈之倦用拇指擦了擦沈商年的唇角。 沈商年:“我想喝水。” “渴了吗?”陈之倦说,“吃苹果也能解渴。” 沈商年:“……” “不吃。”他态度很坚决。 沈商年站起身,“我自己去倒。” 陈之倦和小公主合伙吃完了一条鱼,吃过饭后他找出游戏机,说:“打吗?” 沈商年哼笑了声,“你求求我。” 陈之倦换了睡衣,从善如流走过来,“求求你。” “……” 沈商年:“……你这脸皮真厚。” 他说完,又老老实实坐过去打游戏。 打了一个小时游戏后,陈之倦去洗澡。 沈商年坐在地上跟小公主玩,一边玩一边犹豫要不要回去。 他这一犹豫,就犹豫到了陈之倦洗完澡出来。 他一边拿着浴巾擦头发,一边染着水汽走出来,他很自然地摸了摸沈商年的头发,说:“很晚了,留下来睡吧。” 沈商年不管内心什么想法,起码表情很云淡风轻:“哦。” 陈之倦这套房布局很一般,家里只有一个浴室,在门口位置。 沈商年进去的时候,里面有一股很淡的青柠味,味道很清新,热气整人。 沈商年脱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来,陈之倦只给他找了一套睡衣,那他内裤穿什么? 沈商年又把衣服穿上了,他出去的时候,陈之倦不在客厅。 沈商年找了一圈,书房也没有,最后发现陈之倦在卧室看电脑。 电脑上是全英文文档,旁边还有一个花瓶,花瓶里是今天早上沈商年送的花。 陈之倦抬起头:“怎么了?” 沈商年尽量装得平静:“有新的内裤吗?” 陈之倦摇头,好像很愧疚的样子:“没有。” 沈商年:“……那我穿什么?” 陈之倦沉思片刻:“只有两个选择,穿我的,或者不穿。” 沈商年:“……我选后面那个。” 陈之倦:“好吧。” 沈商年又回到了浴室。 陈之倦给他找的睡衣是一套短袖短裤,挂空档就挂空挡吧。 沈商年洗完澡出来,在阳台找到洗衣机,这台洗衣机和他家里的不一样,上面按钮很多,好多数字按钮,什么01,02,03,04…… 沈商年研究了一会儿,没研究明白,只好去卧室寻求帮助。 “洗衣机怎么用?” 陈之倦放下电脑,起身去了阳台。 一进阳台就听见了湿漉漉的水滴声,他定睛一看,晾衣杆上放着一条刚洗过的白色内裤。 察觉到陈之倦的脚步停住了,沈商年愣了一下,“怎么了?” 陈之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沈商年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耳根再次红了起来,“一条内裤,有什么好看的?” “少爷,容许我提醒你一句,不拧干的话,明天中午估计都干不了。”陈之倦唇角很轻地勾起。 沈商年:“……我知道。” 他又伸长胳膊把衣服取了下来,一边站在水池前拧干一边偷偷瞄了陈之倦一眼。 某种程度,陈花茶医生心里是有数的。 陈花茶这次特别善解人意地没有看他,专心折腾洗衣机,等洗衣机发出运行的嗡鸣声时。 他清清嗓子问:“喝水吗?” 沈商年点了一下头。 陈之倦去厨房倒水去了。 沈商年拧干衣服后重新挂在晾衣杆上,他原地站了半分钟。 二院位置比较偏,陈之倦目前这个小区也比较偏,外面正对着一条河,外面路灯明亮,河面波光粼粼。 这好像是沈商年第一次站在陈之倦家里的阳台去看外面。 他们之前有过三年的空白史,明明去年见面的时候还是不冷不热的状态,只是谈了个恋爱。 好像那三年完全不成立了一样。 好像他之前的那些难过与悲伤,已经被填平了。 —— 努力调了一下作息,只正常了一天……(发呆) 我们年年卷卷又掉下来啦,求求小礼物……(鞠躬) 第100章 说你大爸 沈商年隐隐从阳台玻璃上窥见了自己的影子,影子的表情像是很麻木。 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好像一切都只是做梦。 “……年年……” 身后响起了熟悉又温沉的声音。 沈商年眼睫颤动了下,下意识回过头。 陈之倦穿着睡衣,站在阳台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水。 他脸上表情很淡,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四目相对时,他叹了口气,像是把话又咽了下去,说:“过来喝水。” 沈商年听话走过去,从陈之倦手里接过水杯,水的温度刚好入口。 沈商年仰头把一杯温水全喝完了。 喝完后,他唇瓣上沾染着水光,凌厉的眉眼甚至在睡衣和周围环境的映衬下,显出了几分柔软。 “睡觉吧。”陈之倦已经困了。 从小到大他的作息都十分规律,没什么事情的话,十点多就会睡。 沈商年点点头,下意识问:“你明天几点起床?” “不出意外都是七点。”陈之倦一边朝着卧室走,一边说。 沈商年心虚地“哦”了一声。 他忽然发现他和陈之倦之间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有时差。 陈之倦睡的时候,他正是最清醒的时候,没有聚会的话估计就在游戏和短视频平台上度过。 凌晨两三点都算早睡。 晚睡就是四五点。 而陈之倦七点出门上班的时候,沈商年正在梦里呼呼大睡。 陈之倦看文档的时候,沈商年坐在旁边打游戏,他玩的是植物大战僵尸,屏幕上提示即将有一波僵尸靠近时。 沈商年满腹愁肠地开口:“陈卷卷,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陈之倦眼睛盯着笔记本的电脑屏幕,手无意识摸了摸沈商年的胳膊。 “我现在不困,我下午两点多才醒,我可能会吵到你。”沈商年一边说一边铲掉一株向日葵,换上豌豆射手。 陈之倦没吭声。 电脑上的英文文档他好像突然看不懂了。 他很轻地抿了一下唇,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商年又铲了一株向日葵,他盯着屏幕,没敢去看陈之倦的表情,“我就是觉得我们俩作息好像不太好适合睡在一块儿。” 陈之倦指腹滑动了一下文档,他声音一瞬间冷了下去,“你真的只是在说作息吗?” 沈商年:“……” 他抿了一下唇瓣,手指慌乱地不知道该点些什么,于是拿起铲子把植物全铲光了。 僵尸第一次畅通无阻地进入院子,密密麻麻的僵尸全部被小推车压死了。 下一波僵尸来的时候,非常顺利地进入了房子。 戴夫的脑袋被吃了,发出了一声惨叫。 沈商年丢开手机,“我就是单纯地说作息。” 陈之倦没吭声。 沈商年鼓起勇气,抬眼去看他。 刚抬起眼,他就跟那双浅色的眼睛对视上。 陈之倦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 沈商年有点无措地攥了攥手,他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是我用词不当,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不要生气?”陈之倦歪了一下头,目光紧紧盯着他,像是要探究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对……对不起……都是我问题……”沈商年继续道歉,“不要生气,你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陈之倦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商年忍不住低下头,盯着自己手机。 良久后,他听见陈之倦问:“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沈商年呼吸停了一下,他胡乱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想。 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分手吗? “如果要……”分手的话…… 那两个字眼在嗓子里反复滚动着,怎么都说不出来。 沈商年平时也不是拧巴纠结的性格。 他朋友很多,每一个都相处得很愉快,合得来就玩,合不来就算完。 唯独现在,他像个胆小鬼。 他说不出来话,陈之倦接过话头,淡淡道:“如果是谈恋爱的话,那就别道歉。” 沈商年倏地抬起了头。 陈之倦瞥见他红红的眼尾时,唇瓣很轻地抿了一下,“你亲我一下,比什么都管用,更何况,你也没说错什么,是我想多了。” 陈之倦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眼尾,说:“该道歉的人是我。” “对不起,让你害怕了。” 沈商年愣了一下。 他吸了一下鼻子,呆呆地看着陈之倦。 陈之倦把电脑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眼睛。 柔软的唇落下来的时候,沈商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唇离开的时候,沈商年又睁开了。 陈之倦说:“我第一次谈恋爱,还是和你谈,所以很多时候我可能表现得不是很好,可能做的也不太好,但是我很开心,每天都很开心。” 沈商年眼睛又红了一点,“你做得挺好的。” “我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像沈少爷之前风流浪荡,很有经验。”陈之倦很认真地说,“你不要害怕,不用总是跟我道歉,我不喜欢听你道歉。” 沈商年:“……” 他满心的感动一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心虚。 他揉搓了下脸颊,支吾了声:“我……我也没谈过……” “什么?”陈之倦偏了一下头,说,“我听不清。” 沈商年继续小声支吾:“我……我没谈过……” 陈之倦一脸无辜地跟他对视:“真的有点听不清。” “……” 沈商年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我说,我也没谈过。” 陈之倦脸上适时露出惊讶:“那之前你说的那些?” “骗人的!”沈商年脸颊再次自然热起来,"都是骗人的!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陈之倦勾了勾唇,几秒后,他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沈商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陈之倦咳了一声,说:“你生日那天,孙鹤炀跟我说,他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摆脱处男身份。” “……” 沈商年马上要自燃了。 他闭了闭眼睛。 给孙鹤炀狠狠记上了一笔账。 他攥着床单,睁开眼睛,“那你刚刚还说不像我一样……” 陈之倦再次无辜地跟他对视:“我就单纯说一说……” “说你大爸。” 第101章 穷困潦倒 作为公司老板,沈商年提前半个小时下班了。 他开车去了医院。 医院无论何时都不缺人,即使是下午五点依旧有很多车开进医院。 好在下午的停车场没有早上那么拥挤,他很快找到一个空位,给陈之倦发了条消息。 车里莫名有些闷,沈商年降下了一边的窗户。 他时间踩得刚刚好,大概过了五分钟,远远就看见了陈之倦。 他穿着一件黑色卫衣,下身是一条深蓝牛仔裤。脱去了那身白大褂,他气质干净清远地像是一捧雪,疏离冷淡却不显得高冷。 他的疏离冷淡,来源于他的性格。 陈之倦小时候很少说话,十个月就会走路,但是两岁以前不怎么说话,陈母一度担心自己的小儿子是个哑巴,为此还去不了不少次医院。 后来陈之倦开口说话后,非常流畅,这才打消了陈母的疑虑。 那个时候陈家和沈家还在一个小区里。 沈商年从小就是孩子王,号召力非常强,身后跟了好多小朋友。 他很依赖陈之倦,所以每次出去玩的时候,都不厌其烦地拉着陈之倦一起去。 但是陈之倦只搭理他,不搭理他的小弟。 小弟们都很惶恐,纷纷找沈商年问为什么。 沈商年摸了半天的头,说:“我觉得他可能是有自闭症。” 他认真觉得陈之倦可能是有自闭症。 每天吵吵闹闹,满嘴废话,说不明白还硬要说,nl不分的沈商年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安静的小孩。 “发什么呆呢?” 熟悉的声音伴随他身上冷淡清苦的味道一同落了下来。 沈商年猛地回神。 陈之倦微微低着头,隔着车门看他,车窗降下来一半,沈商年又降下了另一半。 他几乎是有点雀跃地说:“陈卷卷,我觉得你现在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男人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梢,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哪里不一样?” “你长大了。”沈商年举起手比划了一下。 陈之倦垂下乌黑睫毛,眸光落在沈商年白净的脸上。 “我不是早就长大了吗?都二十七了。” “不是生理上的长大,是你比以前要……”沈商年停顿了下,思考了一会儿,找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开朗了。” 这么想着,沈商年忽然有点儿难过。 大学时陈之倦基本没什么变化。 真正有变化的,是他没有参与的那三年。 他错过了他的长大。 陈之倦沉默两秒,反问:“有吗?” “有,你现在特别特别好。”沈商年竖起拇指夸他。 陈之倦叹了口气,“是你的错觉吧,我……” 他微妙地停住了。 沈商年疑惑等着:“什么?” 陈之倦盯着沈商年,缓慢道:“我还和以前一样,别人对我来说无所谓,只有你是最特别的。” 他是个欲望比较少的人,从小就很安静,他几乎找不到感兴趣的事情做。 快乐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稀有的事情。 可对于沈商年来说,非常非常富有。 记不清是哪一年的除夕夜了,沈商年自己点火放了个烟花,蓝色烟花照亮天空的时候,他弯着眼睛笑得开心又得意。 陈之倦站在一边,看他脸上的笑容,唇角跟着不自觉弯了弯。 对他来说。 快乐是可以通过沈商年感知到的。 一个穷困潦倒的人,找到了唯一可以暴富的途径。 所以爱上他。 理所当然。 沈商年呼吸短暂地停了一瞬,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随后白皙的耳尖悄悄红了。 他打开车锁,开始转移话题:“该上车了,我们去看电影。” 几秒后,目视前方,正襟危坐,双手握着方向盘的沈商年听到了旁边传来的一声轻笑。 很低,很轻的一声。 他忍了忍,勉强把那句“你笑什么笑”憋了回去。 因为他有预感,一旦问出来,最后丢脸肯定是他自己。 今天这部电影倒是没有踩雷,剧情刺激,环环相扣。 沈商年连爆米花都没顾得上吃,从开头抱到了结束。 电影散场后,他发自内心道:“这主角好帅啊。” 沈大少爷即使二十七岁了,中二之魂依旧熊熊燃烧着,恨不得直接替代主演进去演。 “确实帅。”陈之倦起身,“可以去吃饭了吗?沈总。” 沈商年回过神,他也饿了,于是抓了两三个爆米花塞到嘴里,咕哝道:“走,走吧。” 陈之倦身体没动,他堵在自己的座椅和前方座椅中间。 沈商年过不去,他看着陈之倦眨了一下眼睛,表示疑惑。 陈之倦把手伸到了他面前。 沈商年目光于是又落在了他手上。 下班了,他的手指上重新戴上了戒指,指甲修剪得很圆润,肤色冷白,月牙印十分饱满,腕骨清瘦却不失力量感。 “牵个手,男朋友。”陈之倦说。 沈商年在怔愣两秒后,缓缓弯起了唇角:“哦……那就勉为其难跟你牵一下吧。” 陈之倦忍俊不禁:“我的荣幸。” 沈商年刚碰到他的手,就被他反扣住,影厅里亮起了白光,他们就那么牵着手出来,从人满为患的电影院里出来。 没有丝毫的避讳。 “吃什么?”陈之倦问。 出了电影院,外面的天色已经变成了幽蓝,介于半黑半蓝中,路边种着一棵树,周围人声熙攘,各种笑声话声,整个人世在耳边铺展开。 沈商年沉思两秒,摇头:“我都行。” 陈之倦跟他对视一眼:“我也都行。” 沈商年:“那就随便逛逛吧。” “好。” 这周围全是吃喝玩乐的地方,有各种各样的餐厅。 他们牵着手在街上走着,其实和十几岁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只是那时他们太青涩,保持着亲密的竹马关系,至少沈商年心里只有友情。 “我想吃烤肉了。”沈商年停下脚步说。 陈之倦很顺从道:“那就走吧。” “好。”沈商年被他牵着进了店里。 服务员很快迎上来。 服务员是个很年轻的男生,应该是个兼职的大学生,他笑着迎过来,“是两位……” 在他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时,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第102章 菠萝薄荷 陈之倦很自然地点了一下头,“两位。” 服务员重新拾起笑容,“好的,两位这边请。” 店里客人不是很多,服务员引着他们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直到坐下去,他们牵着的手才分开。 沈商年被牵了一路,手很热,突然被松开,他有点不适应地缩了一下手。 服务员递过来菜单,陈之倦推到了沈商年面前。 要是换成别人,沈商年可能还会跟他客气客气,但是他和陈之倦出来,几乎大事小事都听他的,这个人只要不碰到他底线,脾气是真的很好。 沈商年翻看起了菜单,羊肉牛肉五花肉各来两盘,其他肉又乱七八糟点了一些,这家店肉的种类多,菜品也多,他翻了翻,点了几盘蔬菜,豆制品,还有一盘年糕。 服务员收起菜单后,去了后厨。 上菜前先送了一小桶酸梅汤。 服务员问:“要加冰吗?” 沈商年正准备点头,陈之倦忽然开腔:“不用,常温就行。” 服务员点头:“好的。” 他放下酸梅汤转身就走。 沈商年不爽地啧了声:“我喜欢喝加冰的,不然味道怪怪的。” 陈之倦无动于衷:“不行,本来就油腻,还要喝加冰的,肠胃不要了?” 沈商年忍了忍,看在刚谈恋爱的份上,他忍住了:“那行吧。” 沈商年以前喝酸梅汤必须得是加冰的,加好多个冰块的那种,这次托他新交男朋友的福,人生第一次喝了没有加冰的酸梅汤。 他们慢慢悠悠地吃了一顿烤肉,吃完后陈之倦去付钱,沈商年站在门口吹风。 他今天穿的衣服上本来是很浅淡的洗衣液味道,这会儿已经沾上了烤肉店的油味和烤肉味,沈商年有点嫌弃地扯了扯衣服。 陈之倦推开门出来,抓住了他的手。 沈商年下意识以为要牵手,手指习惯性分开,结果陈之倦又松开了他,他掌心里被塞了一颗薄荷糖。 陈之倦嘴里含着一颗,他说:“挺甜的。” 沈商年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拆开糖果的包装袋,塞进嘴里,清甜中裹着一点儿酸涩的菠萝味席卷了味蕾。 确实挺甜的。 下一秒,陈之倦又抓住了他的手,这次没有糖,是单纯的牵手。 他们一路散步似地走到了停车场。 手分开的时候,沈商年径直朝着驾驶座的那一边走过去,陈之倦拦住他。 他不明所以,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地下停车场里光线昏暗,阴影朦胧。 陈之倦说:“我开车送你回去吧,然后这辆车我先开回去。” 沈商年抿了一下唇,问:“有什么区别吗?” “有。”陈之倦认真地看着他,浅色眼睛在不明显的光亮里显得漆黑,沈商年跟他对视上的时候,总觉得看到了一片星空。 陈之倦说:“因为我的工作性质,所以假期不像别人那么多,也不能送你上班接你下班,但是总不能每次约完会都让你送我回家,再自己一个人回家。” 沈商年怔住了。 他迟迟没有说出话。 许久,他清清嗓子,略有些艰涩地开口:“其实还好,我不觉得累。” “你不觉得累是你的事情,我心疼你是我的事情。”陈之倦说完,看着沈商年,忽然叹了口气。 “我总觉得我对你不够好,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对你更好一点。” 说完这句话,他把沈商年往怀里一抱。 在烤肉店熏了那么久,又在街道上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了,沈商年埋进他怀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嗅了嗅。 爆米花已经被他吃了一半,此时堵在他和陈之倦中间。 沈商年原本还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企图把爆米花带回家,这会儿突然后悔,早知道就不买了。 吃不了,还耽误事儿。 他两只手抱着爆米花,没法回抱过去,只能呆呆地埋进陈之倦的怀里,被一整个抱着。 他们俩其实身高差距不大,所以抱在一起的时候,如果面对面没有任何避讳,唇会离得很近。 所以陈之倦很自然地偏了一下头,吻住沈商年的唇。 他晗着他的春珠,像是咬一颗糖。 沈商年不自觉地分开了双纯。 地下停车场其实很空旷,外面的风刮进来的时候,会密密麻麻吹遍每一辆车,从车灯,车头到车身,最后到后备箱。 风无处不在,吻也是。 再次之前,沈商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亲得腿软。 直到这个时候,沈商年才知道陈之倦吃的那颗糖是西瓜味的。 他嘴里全是西瓜味。 沈商年尝到这颗糖的时候,像是提前过了个夏天。 他亲人的时候,是乱亲乱肯,毫无规律可言。 但是陈之倦不是。 舍根发麻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完全没有想到,正好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从始至终,陈之倦都没有闭眼睛。 你…… 沈商年下意识想说话。 可是风密密麻麻的,又十分缱绻,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反而被更深地吻住。 他佯装镇定,跟他浅浅对视了一下,后来实在是禁不住,主动闭上了眼睛。 陈之倦像是笑了一声。 但是被风吞下去。 风声裹着雨声,在安静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响起。 这场大风持续多久,沈商年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了。 在此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接吻还能这么接。 陈之倦一手按着他的脖子,无名指的那枚条银戒指硌着他的后颈,力气很深。 像是一个刺青。 被放开的时候,沈商年满脑子都是浆糊。 纯瓣像是吃了麻辣火锅,很热很热。 他几乎是机械地坐进副驾驶座里。 陈之倦熟悉了一下车里的设施,启动跑车。 沈商年许久没有说话。 陈之倦放了一首歌,沉声问:“你发什么呆呢?” —— 这章应该有不少错别字,大家应该都懂吧(挠头) 每次一写甜,总感觉看起来会很无聊,我好像个m…… 这个月还剩一天,大家送送礼物叭''???????????????? 第103章 龙的传人 “我在思考一件事情。”沈商年慢吞吞地回答。 他动作缓慢地扯过安全带,扣上了,扣完安全带一动不动,微微侧过头。 陈之倦双手握着方向盘,回应着他:“什么事情?” 沈商年清清嗓子,“你看着我的眼睛。” 陈之倦眉梢很轻地挑了一下,跟他对视上,四目相对,沈商年摸着下巴打量他几眼。 陈之倦纹丝不动,丝毫没有任何害羞的感觉。 沈商年只好开始造谣:“你在国外肯定谈过。” “?”陈之倦表情肉眼可见地迷惑,“为什么这么说?” “呵呵。”沈商年冷笑一声,“这么会亲人,别跟我说在国外没谈过。” 陈之倦唇角抬了一下,像是有点想笑,又忍住了:“……这也算是会亲人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沈商年预感不好,警惕地看着他,询问:“什么可能?” 陈之倦淡淡道:“沈少爷性子太急了,亲人的时候就知道咬舍头。” 沈商年:“……好了,小嘴巴,回家。” 陈之倦笑了一声,开车走了。 鉴于陈某人要回家遛狗,沈商年要回家摸猫,他们很快就分开了。 回到家后,沈商年往沙发上一靠,刷手机。 他随便搜了一下做饭教程,随手点开点赞量最高的一个视频。视频质感很好,大厨腰身极瘦,围着一个黑色围裙,一双手白皙修长,拿着菜刀切菜。 尤其是中指上戴着一个无名指,弹幕里全在夸博主手指好看。 沈商年冷哼了声。 这有什么好看? 这个视频大概七分钟,沈商年看完后拖回进度条重新了看了一遍。 七分钟后,他陷入了一种疑惑中。 不是做饭视频吗? 他怎么看完两遍了,还没什么做饭思路呢? 就在沈商年一手摸着小猫,一手滑动了下进度条,准备重新看一遍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敲响。 他下意识以为是陈之倦,于是直接开了门。 “又怎么……” 后半截话堵在嘴里。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白头发外国男人,他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笑容满面地冲着沈商年打招呼。 “hello.i''mdaniel,thedoctoryourfatherinvited.iheardthatyouhaverecoverednow,andheaskedmetogiveyouacheck-up.” 简单点来说,这位老外是沈敬德请的医生,不放心他那方面真的好了,所以来给他做个检查。 沈商年面无表情:“你找错人了。” 他说完就要关门。 老外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挡住门,一口别扭的中文:“等,等一下等一下……” 沈商年等了一下,说:“我听不懂鸟语,说中文行不行?” “xin……但湿我滴中文不太厚……”丹尼尔医生急出了一身汗。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又看着面前这位相貌很出色,五官深邃程度不输于西方人的中国帅哥,他笑了笑,操着一口别扭又含糊地中文:“窝现在需要给泥……” 他停了下来,苦思冥想接下来该怎么说。 而面前这位中国帅哥看着脾气不太好,他等了片刻,见丹尼尔医生迟迟没有说出下一句话后,他开口说:“你说中文行不行,我听不懂鸟语。” 丹尼尔医生:“……” 天塌了。 他说的难道不是中文吗?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窝说的就湿中文呢……” “听不懂,找错人了。”沈商年十分敷衍,立刻就要关门。 但是丹尼尔医生看着挺虚的,手劲倒是不小。 沈商年推了一下没推动,丹尼尔医生甚至把手贴在门槛上,避免他关门。 于是沈商年也不关门了,他戳了一下丹尼尔的肩膀。 丹尼尔被他戳得后退了两步。 这老外瞪大了眼睛。 沈商年收回手指,冷冷一笑:“这是神秘的东方力量,懂吗?我是龙的传人。” 丹尼尔医生估计没听懂,就听懂了一个字:“龙?” “that''sreallycool.”他感慨了一声。 趁着他感慨的时候,沈商年果断地关上了门。 丹尼尔医生吃了个闭门羹。 他叹了口气,只好拎着公文包返回了。 他下楼后,楼外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 司机瞥见他的身影时,连忙下车打开了后座车门。 沈敬德正在看文件,头也没抬,嘴里一口流畅的英文:“怎么样?” 丹尼尔有些郁闷道:“抱歉!您的儿子也许是比较反感这件事情,所以没有让我进门。” 沈敬德面沉如水。 他掏出手机给沈商年拨去了电话。 楼上,沈商年重新换了一个做饭视频,刚看到一半跳出来一个来电通知,他吓了一跳。 备注是:瞎眼的爹。 沈商年嫌弃地接听,“怎么了?” 沈敬德质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丹尼尔医生进去?” 沈商年语气也跟着有些不耐烦:“我已经好了,我说我已经好了,你听不懂吗?” “丹尼尔医生在这方面很有权威,让他检查一下我会比较放心。”沈敬德说完停顿了下。 他又放缓了语气,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吃软不吃硬。 “乖,听话。”沈敬德温声道。 前面的司机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跟在沈敬德身边快五年了,他一直以为沈敬德对这个儿子不放心上,始终没想过他会用这个语气跟他说话。 沈氏集团这几年蒸蒸日上,沈敬德到哪里都是被人敬着捧着的地位。 沈商年微顿了一下,下一秒,语气依旧拽得不行:“别恶心我,快滚。” 说完这句话,沈商年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声音在车厢里清晰地响起。 丹尼尔医生不明所以。 司机大气不敢喘一下。 沈敬德怔怔地看着电话,久久没有回神。 如果司机这个时候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他们运筹帷幄的沈总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茫然的表情。 第104章 想毒死谁 那一瞬间,沈敬德想了很多。 沈商年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好像也考过班里前几名,三四年级开始吊车尾,五六年级的时候,他直接交白卷,倒数第一。 班主任很负责,特意来沈家做了家访。 沈敬德那个时候正忙,他根本没心情去细问沈商年为什么交白卷。 他理所当然地在晚饭的时候,把沈商年训斥了一顿,让他跟着徐时鹿好好学习,不要做这种让他丢脸的事情。 沈商年从小就挺机灵的,他不觉得他儿子智商有什么问题,更不肯承认他的儿子比不过徐时鹿。 那天的晚饭,沈商年碗里的饭几乎没怎么少。 徐若颜晚上跟他说起这件事情,沈敬德不以为意,心想着,正好饿一顿长长教训。 再后来,沈商年也不交白卷了。 沈敬德便以为他的话管用了。 他所有的精力又再次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 都说男孩开窍晚,周围不少人都说等到初中,沈商年成绩肯定就上去了。 结果升入初中后,沈商年依旧是吊车尾。 沈敬德请了十多个家教都不管用。 因为沈商年根本不学,知识完全不进脑子。 装睡的人是永远叫不醒的。 沈敬德试图跟沈商年好好谈谈,但是沈商年根本不听,他每次等沈敬德说完,扭头就走,依旧吊车尾。 这么多年了,沈敬德都只觉得,沈商年只是在跟他闹别扭,耍小脾气。 只要他好好哄哄他,肯定就能哄好。 只是他太忙了,没时间哄。 沈敬德收起了手机,他推开车门,离开前愣了一下,询问司机:“几楼来着?” 司机报过楼层,又问:“需要陪您上去吗?” “不用。”沈敬德说完关上了车门。 — 门被敲响的时候,沈商年刚从冰箱里摸出两个西红柿。 他以为是刚刚那个老外医生,门都没开,说:“谁请你来的你找谁去检查,别来烦我。” “是我。”门口沈敬德松了松领带。 沈商年有点诧异,很不情愿地打开了门。 沈敬德目光带着打量。 沈商年穿着浅黄色睡衣,短袖短裤,手里还拎着一个红彤彤的西红柿。 沈敬德愣了一下,有点惊奇:“你这是准备做饭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沈商年很抵触。 比在沈宅还要抵触他。 大概是现在这个是他的房子,而沈敬德的出现,无疑是破坏了他的安全感。 沈敬德被他这么一通说,脸色铁青:“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这个态度。”沈商年堵在门口,甚至没有招呼他让他进去,“你看不下去就走呗。” 沈敬德心里窝火:“这是你跟你爸说话的态度啊?” 沈商年抿了一下嘴唇:“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就不能来吗?”沈敬德声音拔高了些,皱着眉,脸颊瘦削,皱纹很深,“我是你爸,我来我儿子家里看看不行吗?就非得找个理由吗?” “是,来儿子家确实不需要什么理由。”沈商年很平静地反问,“但是我是突然搬出来住的吗?我在这里住了快四年了,你四年不来,这个时候突然来?你别跟我说你没事。” 沈敬德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片刻后,“行,确实是我的问题。” 他难得低了一下头,说:“现在能让我进去说话吗?” “没有拖鞋。”沈商年随便找了个理由堵他,说,“下次再来,等我买了拖鞋再说。” 沈敬德憋着气,“行。” 他扭头走了。 沈商年愣在门口,还以为这个老头会拉着他大吵一架,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走了。 他又回到屋里继续洗西红柿。 - 第二天早上十点。 孙鹤炀姗姗来迟,进办公室的时候,路过隔壁办公室,沈商年坐在沙发上,笔记本抵在膝盖上。 他愣在原地,下意识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没有睡醒。 孙鹤炀推开门进去,“不是,哥们,你认真的吗?” “特别认真。”沈商年抬起头,打量他一眼,“你吃饭了吗?” “没有。”孙鹤炀说,“正准备点外卖呢。” 沈商年说:“不用点了。” 他抬起手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便当盒,说:“有份便当,你放微波炉热一下就行。” 孙鹤炀瞬间感动了,眼泪汪汪:“呜呜呜呜呜年年,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他非常夸张地弯腰抱了一下沈商年。 沈商年嫌弃地推开了他,“一边去。” 孙鹤炀心情好,没跟他计较,拿着便当去了里面的休息间,休息间里有冰箱和微波炉这些电器。 两分钟后,孙鹤炀捧着热气腾腾的便当出来了。 掀开铁质盖子后,他脸上笑容一僵。 一份米饭,一份番茄炒蛋,一份青椒炒蛋,一份番茄炒青椒。 沈商年目光挪到他身上:“怎么了?” 孙鹤炀啧了一声:“你这便当是哪家饭店的?” “问这个干什么?”沈商年绷着脸问。 孙鹤炀说:“这辈子头一次看到番茄炒青椒,太震惊了。” “这有什么好震惊的?”沈商年冷嗤了声,“少见多怪,你尝尝味道。” “好。” 孙鹤炀抽出筷子,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 沈商年的手无意识离开了键盘,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孙鹤炀嚼了一下,然后不动弹了。 沈商年脸上带着点儿期待,忍不住问:“好吃吗?” 孙鹤炀继续一动不动。 下一秒,孙鹤炀忽然扯了一张卫生纸抵在嘴边:“yue……” yue声太大。 以至于沈商年脸上的表情直接变成了空白。 他愣愣地看着孙鹤炀把卫生纸扔进垃圾桶,拧开旁边的矿泉水疯狂喝了几口。 孙鹤炀眼泪都飙出来了,被恶心的五官都扭曲了:“草!这是哪个孙子做的?想毒死人吗?” ——— 什么?! 你们竟然都有这个表情???????????????? 第105章 省长爷爷 孙鹤炀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饭。 他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 沈商年瞪着他,“你怎么这么浮夸?” 孙鹤炀被这句话堵得不行,他无语片刻,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真的不浮夸。” 沈商年继续瞪着他:“有这么难吃吗?” "该怎么形容呢?"孙鹤炀沉思片刻,说,“像是一条穿了一个月的内裤,被扔在卫生间里放了两个月,发黄又发霉,又酸又恶心。” 沈商年:“……” 他本来按照视频里那样,感觉做的挺顺利的,尤其是他还突发奇想,把番茄和青椒放在一起炒了一盘菜,虽然糊了,但是他把糊的部分全都扔了。 装进便当盒里的时候,还挺像模像样的。 沈商年原本还挺期待的,在孙鹤炀一连串的形容下,他的期待彻底死了。 “呵。”沈商年扯了扯唇,“考语文写作文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会写呢?” “别跟我提作文啊。”孙鹤炀说,“再提你就等着挨揍吧。” 沈商年和孙鹤炀虽然都是学渣。 但是他们之间是有区别的。 沈商年从小到大都没获得过什么荣誉,孙鹤炀却不一样。 他小学参加全国作文大赛的时候拿过一等奖。 这个消息一出来,孙鹤炀在家里的地位一下子比狗还高了。 那会儿孙鹤炀每逢出门必拿着扇子,说话的时候摇头晃脑,动不动就自称“小生”,并且说近千年来他算是第一才子。 沈商年那会儿特别想不通跟自己一块考倒数的好兄弟,怎么摇身一变成才子了。 尤其是陈之倦也参加了作文大赛,他写作文没什么情感,只得了二等奖。 他所有的疑惑都在得知孙鹤炀的作文题目后,迎刃而解。 ——《我的省长爷爷》。 此后,孙鹤炀像是开了窍。 上初中后,作文普遍都是记叙文,他常写“我的霸总父亲”有多么辛苦,分数倒也勉强过得去。 上高中后,作文普遍都是议论文。 孙鹤炀总是乱写,并常常引用名人名言,比如我的省长爷爷曾经说过什么,我的霸总父亲曾经说过什么。 语文老师特意在班级里点出他这个不能算是名人名言。 孙小少爷无往不利的武器失去了作用,最后作文得分比沈商年还低。 因为沈商年字比他好看点。 “切。”沈商年冷嗤一声。 孙鹤炀不依不饶问:“这到底是哪家餐厅做的?老子要给他打一个大大的差评。” “我做的。”沈商年丢开电脑,他有点不相信孙鹤炀的舌头,自己抽出一双筷子尝了尝。 几秒后,“yue。” 他重复着孙鹤炀抽出卫生纸擦嘴擦眼睛的过程。 孙鹤炀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突发奇想做饭了?” 沈商年喝了一口水,他沉默两秒,才说:“我不是在追人吗?有句话不是说抓住一个人要先抓住他的胃吗?” “这句话得看人。”孙鹤炀真诚建议道,“你做饭,是想杀人。” 第106章 后悔了吗 他无言片刻,说:“倒也不用这样。” “沈少爷第一次做饭,肯定要给面子啊。”陈之倦放下筷子。 “不是第一次。”沈商年纠正他。 陈之倦愣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菜,“不是第一次吗?” “嗯。”沈商年点头说,“这是第二次,第一次给孙鹤炀吃了。” 沈商年说话就说一半。 剩下那一半话没有说出来。 毕竟把孙鹤炀逼到差点和他绝交的事情就不必说了。 “原来我是第二个。”陈之倦淡淡,“毕竟是我来晚了,第二个就第二个吧。” “……” 沈商年深吸一口气,“也不晚,你要实在想吃,我去垃圾桶给你捡回来,你记得全部吃完。” 几秒沉默后,陈之倦咳了一声,“倒也不必,第二个也挺好的,” “呵。”沈商年冷笑了声,“我点外卖去了。” 他又重新躺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的姿势,心不在焉地思考着吃点什么。 陈之倦也从厨房出来,他一眼看到了小猫,弯腰把猫抱在怀里。 因为猫实在是太小了,所以他姿势有些小心翼翼的, 沈商年付完钱,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忽然扯开唇笑了:“你要是个女生的话,沈老头估计能乐疯。” 陈之倦顿了一下,他坐在一边的地毯上,修长冷白的手指漫不经心逗着猫,说,“怎么?后悔跟我谈同性恋了?” 不等沈商年说话,他又自顾自点头,“也是,毕竟你本来就是个直男,所以希望我是女生没什么毛病,你要是现在后悔了的话……” “不是!”沈商年震惊地坐起身,打断他的茶言婊语,“你装什么可怜呢?” 他一句话没说,这个人自顾自唱完了一整出戏。 这出戏里,他自己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是惹人心疼的窦娥,他沈商年倒是成了陈世美,西门庆了。 “这算是装可怜么?”陈之倦摸猫的手顿了一下,说,“我明明是就事论事,是你自己说的,我要是个女生你爸能乐疯。” 沈商年:“……” 他磨了磨牙,说:“我是想表达,你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像是抱小孩哄小孩,我们要是有孩子的话,你肯定和现在一样温温柔柔的,那样沈老头也会很高兴。” 陈之倦听完沉默了半天。 直到小猫咬了他一口。 陈之倦回过神,慢慢道:“先不说男生女生的事情,就光说生孩子……亲两口就能生吗?” 沈商年:“……” 他硬着头皮问,“你是在暗示我吗?” “这算是暗示吗?”陈之倦继续摸猫,指腹揉着他又肉又圆的脑袋。 沈商年喉结滚了一下,吞咽口水,“不算吗?” “我以为这是明示。”陈之倦边说着边看向了他。 那双浅色的眼睛在不太明亮的室内越发漂亮,像是剔透的琉璃,此时却蕴藏着有点儿说不明道不清的愚妄在,勾得人心痒痒的。 - oi~桃桃大侠来啦,下一章可能要被制裁了,我思考一下咋写哈… 第107章 你好奇吗 沈商年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色的人。 原因如下。 以前上学时,男生经常讨论这些话题,不管是聊天还是互相换片,他从来不掺和,没有一点想讨论的欲望。 旁人都急着谈恋爱找对象,他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十几岁那会儿,沈商年正在中二期。 他的中二期要比别人长一些,别人瞒着老师家长谈情说爱,钻小树林亲嘴的时候,他每天都想着变成铠甲勇士或者变成了修仙界的大佬,把瞎眼的爹,恶毒的后妈,丑陋的继第狠狠惩治一番。 他那时是真的没开窍,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会喜欢上谁。 更不会想象自己会对谁产生愚妄。 那时的生理愚妄对他来说,是水中月镜中花,只觉得虚幻。 而如今,他切切实实地产生了。 他盯着陈之倦颜色偏浅的唇时,猝不及防地想到了以前吃过的白草莓糖葫芦,好像也不是很白的那种,带着微微的粉。 糖渍上沾着黑芝麻,咬上去脆脆,咬开后汁水四溅。 那时他吃糖葫芦的时候,陈之倦也在他旁边。 刚下午放学,他们穿着校服去买饭。 少年人普遍不要温度要风度,即使天寒地冻,依旧穿着单薄,身形看着瘦削。 大街小巷都是小吃,烤红薯炸淀粉肠的香气在整个世界飘散着,天色是薄白的,空寂高远。 不远处的大屏幕上放着时下正火的男团代言,不少女孩儿聚在一起拍照。 沈商年啃着糖葫芦,陈之倦安安静静走在他旁边,他们俩在人群的最后面,前面几个男生正在争论到底是吃火锅还是牛肉面,人声嚷嚷的时候,他们转过弯。 角落是站着一对激吻的情侣,两人看着都不大,男生把女生搂在怀里,还贴心地挡住了她的脸。 一群少年瞬间安静了。 等走远了一些,才有人说:“哎呦,又是想谈恋爱的一天。” “比起谈恋爱,我更好奇接吻是种什么感觉。” “我也好奇。”孙鹤炀第一个响应。 “噗……” 有人嘲笑他,“还没追上学姐呢?” 孙鹤炀啃着一串加了紫糯米的糖葫芦,听见学姐两个字的时候,有点沮丧地低下头,“学姐说她喜欢高冷成熟的,我太幼稚了。” 沈商年冷冷地笑了一声,手指被冷风吹得发红,“你下次穿身西装,把你这小卷毛烫平了再去跟学姐表白就行了。” “我不要!” 孙鹤炀表示拒绝。 他顶着一头在理发店坐了一下午才烫好的卷毛,眼睛又大又圆,校服外套上还缀着一个小绵羊撅着屁股的徽章,步子缓缓慢了下来,他走在沈商年旁边,说:“你少在这里装正经人啊,我就不信你不好奇接吻是种什么感觉。” “我真不好奇。”沈商年认真说。 他更好奇,他的修仙机缘到底在哪里。 “我不信。”孙鹤炀抱着胳膊,“是个人都会好奇。” “你……”沈商年早就知道他是个恋爱脑了,所以不跟他争论,扭头看着陈之倦,说,“卷卷,你好奇吗?” 陈之倦不怎么喜欢吃甜的,所以没买糖葫芦,他的手空空荡荡插在兜里,校服洗得干干净净,单眼皮显得他情绪略有些寡淡,薄唇很轻地抿着,鼻梁很挺。 他停下脚步看着沈商年。 沈商年迫切地跟他对视,想寻求一个答案。 陈之倦大概盯着他看了半分钟。 孙鹤炀早就沉浸在下一个话题了,跟着其他人继续往前走。 只有沈商年停在原地。 他们俩像是落伍的大雁。 “你怎么了?”沈商年咬了最后一个草莓。 草莓爆汁了,从他的唇角落下。 陈之倦移开眼神。 沈商年摸了摸口袋,没摸到后,又问,“陈卷卷,你有卫生纸吗?” 陈之倦又看向他,目光深深,“没有。” “嗷。”沈商年应了一声,刚准备伸手擦擦嘴。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不太温柔地帮他抹了一下唇角的草莓汁。 沈商年有点懵地看着他。 “沈商年。”陈之倦喊了他一声,收回了手。 “……嗯?”沈商年呆愣愣地看着他。 “好奇。” 他垂了一下薄薄的眼皮,几秒后又重新抬起,说,“我好奇。” ——卷卷,你好奇接吻是种什么感觉吗? ——好奇。 ——我好奇。 沈商年沉默半天,说:“哇哦,你好闷骚啊。” 从陈旧的记忆中回过神。 沈商年愣愣地看着陈之倦,看着他颜色比记忆里稍微红一些,却依然薄的唇,说,“陈卷卷你还记得那天下午我问你的问题吗?” 第108章 何其有幸 “什么?” 沈商年脑子晕乎乎的,根本反应不过来,“什么足不足的?” “阳气。”陈之倦言简意赅,“上大学那会儿,你不是要找一个阳气足的对象吗?” 被他一提醒。 沈商年迟钝地“哦”了一声。 他不甘示弱地咬了一口陈之倦的手指,说:“阳气再多也没用,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是个金针菇的事实。” 他说完,明显地感觉到陈之倦顿了一下。 两秒后,陈之倦笑了一声,竟然不生气:“金针菇吗?” 他脸上的笑意了下来,一手拽下了沈商年的睡裤。 …… 沈商年无意识蹬了一下腿。 “我靠,陈卷卷,你好色啊。” 陈之倦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他垂着乌黑长睫,眼里像是蕴着深不见底的黑渊,化作实体一般,他盯着沈商年的腿。 曾几何时,沈商年穿着纸尿裤,手里拎着奥特曼玩具,两条腿肉乎乎的,走起路来还发颤。 他看着坐在一边的陈之倦,殷勤地把自己的玩具递了过去。 又或者是,他坐在学步车上,两条腿仿佛风火轮,呼哧呼哧在客厅里自由飞翔。 又或者是,他穿着校服,单肩背着书包,被人牵着乖乖进了小学门口。 又或者是,初中他们骑自行车上学,少年人身形瘦削,曲着长腿,踩着车蹬。 又或者是,成人礼上,他蹲在草坪上在气球上写下愿望。 旁人的愿望都是考上心仪的大学。 沈商年写的是:师尊快来接弟子吧,撑不住了。 他犯神经的时候,陈之倦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脚踝。 灰色的短袜包裹着细瘦精致的踝骨,每一个起伏的线条,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渴望。 陈之倦有过太多这种时刻了。 只有他一个人心怀鬼胎的时刻。 何其有幸,他无数个春色芬芳的梦,在今日成了现实。 …… 毫无疑问,沈商年是个……王者(没有别的意思啊) (就是很单纯的一个形容词,到底想怎么样吧!!!!!!) 直到这一次。 …… 醒来的时候,沈商年盯着天花板,有一种灵魂离开身体的酸爽感。 他盯着天花板,摸了摸旁边的人,没摸到人。 沈商年啧了一声,又想起来凌晨结束的时候,陈之倦揉着他的耳垂说,“今天还得上班。” 沈商年企图换个姿势。 但是身体被掏空了。 他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 沈商年于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四点了。 距离陈医生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沈商年决定再躺一个小时,他决定要让陈之倦给他当牛做马。 他刚准备刷视频,外面的门铃声忽然传到了客厅。 沈商年有点疑惑。 这么早就下班了吗? 沈商年等了半分钟,外面的门铃声持续不断。 陈之倦知道门上密码,应该会直接进来。 这样持续不断的敲门,除了外卖和快递,沈商年只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沈商年表情瞬间臭了下来。 他勉强站起身,去衣帽间翻出一件浴袍,套在身上,路过全身镜的时候,他停顿几秒。 镜子里的人脖子上布满斑驳的痕迹,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刚经历过什么。 沈商年扭头出去了。 他拉开门——— 门外果然是沈敬德。 旁边还跟着丹尼尔医生。 沈敬德面色不善。 而丹尼尔医生照例穿着西装,热情洋溢地冲着他笑:“泥嚎!” 沈敬德皱着眉,张口就是训斥:“我都敲多久门……” 在看到沈商年那一身痕迹的时候,他忽然哑然。 几秒后,他问:“你谈恋爱了?” 沈敬德其实有点估不准。 他不确定是小年轻及时行乐还是真找了个对象? 不过这着实有些太放纵了。 这一身痕迹……… 看得他都老脸一红。 “嗯。”沈商年点了一下头,说,“谈了。” 他停顿一秒,又说,“其实也不算谈。” 沈敬德眉头又皱了一下,“什么意思?” “谈不谈不重要。”沈商年盯着他,那句话在嘴边绕了很久,“我是被睡的那个。” “…………” 世界在这一刻好像被按了定格键。 沈敬德久久没有说话。 他呆愣地看着沈商年。 嘴巴微微张开,依旧不死心,抱着一丝丝期望:“女的?” 沈商年面无表情,十分冷漠:“男的。” 沈敬德:“………” 丹尼尔医生听了半天没听懂,见他们俩终于安静下来了,所以好奇地问道:“怎么辽?” 然而。 没人搭理他。 沈敬德唇角很明显地抽搐了下,“男的?男的?” 他深吸一口气,“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吗?” “我要是故意气你,为什么还要跟男人睡一觉?我的屁股是受虐狂吗?”沈商年冷笑了一声。 沈敬德发现他现在有点听不得“男人”这两个字眼,他摇摇欲坠,又怒从心起。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个正常人吗?好端端的,怎么会跟……” 男人在沈敬德嘴边绕了绕,愣是说不出来,他现在都有点恐这个两个字了 他盯着沈商年,忽然问:“你是不是被小鹿传染了?” 沈商年打心底为徐时鹿默哀一秒。 默哀完,他一本正经点头:“对。” 沈敬德抿了一下嘴唇,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逐渐阴沉下来。 片刻后,他开口:“我不管是不是被传染了,你现在立马跟那个男……男的分手,分手后就给我去相亲。” 沈商年说:“不行,我只能接受跟男人睡觉。” “男的女的有什么区别吗?” 沈敬德声音拔高了些,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有啊。”沈商年看着他暴怒的样子,无动于衷,心里甚至有点想笑。 很久以前,他害怕沈敬德生气,对他失望,不要他。 时间一晃而过。 他竟然不害怕了。 他甚至开始觉得这个人虚伪,利益至上,说的比唱的好听。 “说过一次了,我是被睡的那个。”沈商年语速缓慢,“被睡,你能理解吗?” 沈敬德:“……………” “我………只能被睡,所以要找男的。”沈商年继续挑衅他。 沈敬德脑子嗡嗡作响。 他的脸皮狠狠抖动了下,嘴角跟着抽搐:“你还要不要脸?这种话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听!” “我很快乐,为什么不好意思说?”沈商年丝毫没有打算忍让的准备。 “你给我等着。”沈敬德说,“我先去收拾徐时鹿,收拾完他就来收拾你。” 沈敬德被气走了。 只留下了丹尼尔医生跟沈商年大眼瞪小眼。 第109章 两眼空空 吃过饭,沈商年满足地躺在沙发上,一手揉着肚子,一手刷短视频。 陈之倦把桌子上的打包盒收拾干净,放在门外,等明天出门的时候丢下去。 这边都是一梯一户,放在门口也不影响什么。 他洗过手,坐在沈商年腿边帮他捏了捏小腿。 沈商年嘀嘀咕咕:“这新出的皮肤怎么越看越眼熟?” 陈之倦:“什么皮肤?” 沈商年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陈之倦刚接到手机,指腹滑过屏幕,返回到了上一个视频。 博主手指修长,展开黑色围裙,往劲痩的腰上一系,随后镜头或对准了博主的腰身。 博主打了个响指,掏出一块牛肉,一手拿着刀,一手捏着肉,指甲在超绝滤镜下,是很漂亮通透的粉色。 弹幕纷纷在斯哈斯哈,说博主比牛肉还可口。 陈之倦看着了一眼右侧的博主头像。 显示已经关注。 陈之倦冷嗤了声,唇角缓缓扯开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沈商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快乐地咔嚓咔嚓吃着薯片,瞥见他这个笑容的时候,头皮发麻:“你怎么笑得这么渗人?” 陈之倦:“没有,我这是在开心。” “……嗯……”沈商年艰难地把薯片咽下去,“看皮肤有什么好开心?” 陈之倦把手机拿到他面前,博主正在煎牛肉粒。 沈商年僵住。 陈之倦笑了一下,淡淡道:“我开心我男朋友为了给我做饭看男博主做饭。” 沈商年:“……” 他有点心虚,想缩回腿。 却又被他狠狠抓住。 陈之倦攥着他的踝骨,手指很轻地揉着他凸起的那一块儿。 “这难道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吗?” “我就看了两次。”沈商年试图解释。 陈之倦点了点头,“嗯……就看了两次,还有空点个关注。” “我那是手误。”沈商年继续解释。 “手误吗?”陈之倦像是被他气笑了,“太会手误了。” 沈商年:“……” 他又捏起一个薯片塞进嘴里,决定破罐子破摔,“我就关注了,我就看了,你能咋滴吧?我就是偶尔看一眼,又不是出轨,搞得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 陈之倦无言片刻。 “好,是我无理取闹了。” 沈商年佯装镇定,“你知道就好了。” 他把自己的手机夺过来,继续刷视频,一边刷一边却心不在焉,看完一整个视频完全没什么印象。 陈之倦给他揉完了小腿,自己也刷视频去了。 沈商年看完一个视频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了一道魅惑感十足的声音。 “你若睁眼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他瞬间警惕地侧过头。 陈之倦表情淡淡地盯着屏幕。 他察觉到沈商年的眼神,不避不让。 手机上,博主化着潋滟秀丽的妆容,很明显是个男生,却穿着一件布料很少的裙子。 弹幕全在刷老婆,好香的老婆。 沈商年气炸了:“你在干什么?” —- 啊啊啊还差三千,会补的,上一章删减了好多……可恶,会放到大眼的。 求求礼物哇,我们卷卷卷卷排名下降了好多(流泪) 第110章 天命不凡 下午四点半。 一辆黑色商务车从地下停车场驶出。 沈氏集团的公司坐落在市中心,大楼上方的玻璃反射着西下的薄薄日光。 商务车内,沈敬德忽然出声:“去一趟二院再回家。” 司机看了一眼后座的沈敬德,连忙应道:“好的。” 徐时鹿早就接到了沈敬德电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还是很雀跃地早早就在医院门口等着了。 司机开车很稳,一路稳稳当当抵达了二院门口。 徐时鹿在路边等着,等司机下来帮他打开门,他才抬脚上去。 自从上次他的性取向被沈明祈曝光后,沈敬德对他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接他回家。 徐时鹿理所当然地认为沈敬德这是原谅他了。 他内心因此生起了一丝感动。 沈敬德这还能原谅他,是不是就代表着他真的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 徐时鹿坐在沈敬德左手边的座椅上,小心翼翼喊了一声:“爸爸。” “别这么喊我。”沈敬德淡淡道。 徐时鹿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他看着沈敬德,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怎么了?” 沈敬德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在这里是拍节目?” 徐时鹿点了点头:“嗯。” 沈敬德:“什么时候能拍完?” 徐时鹿:“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结束了。” 沈敬德应了一声,他的手指很轻地敲着真皮沙发上的扶手,是一个思考的动作。 “结束后,你出国吧。” 徐时鹿愕然,脸颊跟着白了起来:“什么意思?” 沈敬德说:“我每个月都会给你打钱,不会亏待你。” “我不想出国。”徐时鹿语气急促起来,“我会想你和妈妈的,我不想离开你们。” 沈敬德的手指停顿几秒,说:“我会让你妈多去看看你。” 徐时鹿勉强挤出一丝笑,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出国。” 沈敬德拍了一下膝盖,说:“出国也是为了你好,实在不想出去,你可以回老家。” 徐时鹿:“……我就想陪在你和妈妈身边,这也不行吗?” “不行。”沈敬德总算很正眼看他了,“之前留你在身边,无非是看在你妈面子上,但是我不能让你败坏家里风气。” 沈敬德娶徐若颜,确实是因为年少的遗憾。 商玟死的时候,他虽然伤心,但是事业上绝对是一帆风顺的。 有一次谈生意的时候,他在包间里遇到了打扮清凉的徐若颜。 徐若颜没什么学历,她又看不上收银员洗碗工的低收入,所以在夜店工作。 沈敬德喝醉了,在沙发上咬着根烟,他看着徐若颜跟着领班进来时,脸上的笑意盈盈在认出他后,变成了震惊苍白。 初恋再重逢,干柴烈火。 其实沈敬德更多时候,想的是那时的自己,还是一个穷小子。 自以为天命不凡,实际上连喜欢的女孩都留不住。 所以沈敬德很快就娶了徐若颜。 要是说爱,也不算是。 他只是想弥补年少的自己。 第111章 平步青云 “沈商年。” 沈敬德语气沉沉地喊他,“你现在跟他分手,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可以继续混吃等死,我手里的股权也平均分给你和明祈……” 沈商年混不吝地坐在沙发上,双腿微微叉开,两手搭在膝盖上。 最近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他早早穿了短袖,一件黑色短袖,眉目冷淡锋利,额前的头发比以前长了许多,被他随手拨弄到两边,脸上表情随意且平淡,像是沈敬德对他的威胁起不到任何作用一样。 沈敬德紧紧盯着他。 他打心底觉得沈商年一定会妥协的。 毕竟一个小情人和沈氏集团的股权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 这个选择若是摆到沈敬德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沈商年似乎是觉得有些荒唐,他偏开头笑了一声,又跟沈敬德面对面。 气氛紧张。 周围保姆竖着耳朵听。 徐若颜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会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 万籁俱寂中,沈商年语气依然没什么变化,平淡没有任何起伏:“我不分。” 徐若颜霍然抬起头。 沈敬德久久没有说话,他的唇角抽了一下,瘦削的脸颊两侧浮现了深深的皱纹。 大学时的那个清俊少年早已在岁月和利益的熏陶下,变得面目全非。 商玟女士重病那几天,沈敬德确实很难过。 难过到半夜落泪,被沈商年撞见。 他的难过,有对商玟的喜欢,也有对未来的茫然。 毕竟他当时全靠老丈人的扶持,商玟去世后,他怎么办呢?老丈人还会把他当成儿子一样对待吗? 这中间,有几分是喜欢,有几分是茫然,或许只有沈敬德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在很久很久以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商玟重病去世,其实是老天在嘉奖他。 从此以后,他平步青云,新娶的妻子是依靠他的柔弱菟丝花,三个孩子争夺他的宠爱。 没有人再在背地里嘲讽他是个吃软饭的,是个凤凰男。 他再也不用小心翼翼讨好商玟,再也不用在丈人岳母面前扮演一个完美男人。 很久以前,商玟喜欢他身上干净清俊的气质。 这样的气质已经在几十年的岁月里,慢慢消失了。 也与沈商年记忆里的那个爸爸,完全不同了。 沈商年等了许久,才等到沈敬德开口。 “好,你不分是吧?不分就别要了,这个家你也别回了。” 沈商年就巴不得不回去。 他拉起小鸣,用一种溺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亲爱的,走了。” 小鸣正兴奋着,戏瘾来了挡都挡不住。 他闻言,抽噎了一声,抬起手擦擦眼角,“好吧,呜呜呜,老公,对不起,因为我让你有家不能回。” “没关系,我又不会生你的气。” “呜呜呜老公,我会给你一个家的……”小鸣刚说到一半就被沈敬德打断。 “滚出去!” 出了客厅后,在客厅到电梯的走廊里,沈商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夏天快来了,白天慢慢变长,长到现在依然一片晴朗,太阳挂在天边,白云悠悠。 沈商年久违地感觉到了放松。 小鸣说话语气总算正常了些:“哥,接下来还有别的任务吗?” 沈商年回过神,“没了。” 小鸣有点不安:“那还需要退钱吗?” “不用。”沈商年说。 两人乘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沈商年看了一眼时间,说:“你打车吧,我现在要去另一个地方。 演了十分钟的戏,就拿到了十万,这对小鸣来说,无异于中了大奖。 他立马道:“没问题,没问题,哥你忙……” 两人正准备分开,各忙各事的时候,电梯门那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商年怔了一下。 和小鸣齐齐看了过去。 徐时鹿胸膛上下起伏着,他停在沈商年面前,扶着膝盖缓了缓,说:“沈商年,你是不是跟爸爸说什么了?” 他不相信,沈敬德会无缘无故迁怒他。 沈商年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小鸣示意他先走。 小鸣很懂眼色,伸手拜拜,立刻走。 小鸣走后,沈商年扯了一下脖子上的平安扣,他最近换了一条红色绳子,两侧还有一颗白色珠子。 红色绳子更显得他皮肤冷白似玉。 沈商年手指勾住绳子,低着头,淡淡问道:“我什么都没跟他说。” 徐时鹿沉默几秒,说:“我不相信爸爸会突然对我这样。” “我什么都没说。”沈商年勾着手指,靠着车门,笑容带着点儿轻慢,“是他问我,同性恋这个事情是不是被你传染的?” 徐时鹿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发麻,他死死盯着沈商年:“所以你怎么回答的?” 沈商年勾起唇笑了笑,他弹了一下那枚小小的平安扣。 “我没否认啊。” 语气带着点儿似有若无的嘲讽。 “你怎么……” 冲天的怨气和怒气涌到心头,徐时鹿差点呕出一口血,他声音尖锐,“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他攥紧了手,指甲险些抓破那层薄薄的皮,陷入肉里。 手上的疼丝毫不能缓解他心里的憋闷。 “爸妈不知道,还以为同性恋是可以传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沈商年拖长腔,他白皙细长的手指勾着红绳。 这一刻,徐时鹿竟然觉得沈商年有些陌生。 沈商年明明笑着,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我就是往你身上扣屎盆子啊。” 他完全坦诚,没有一丝隐瞒。 “你这不是欺负人吗?”徐时鹿气愤之下,眼尾通红,“我一定会告诉爸爸的人,让他知道你的真面目……沈商年,这一次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沈商年没吭声。 他甚至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就隔着短短的距离,欣赏着徐时鹿的痛苦愤怒。 徐时鹿此时像是一头困兽,毫无往日的体面,“你怎么可能这样呢?!” 沈商年淡淡问道:“所以你现在才知道被冤枉的痛苦么?” 徐若颜领着徐时鹿刚进沈家的时候。 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碰自己的小火车,所以被指责自私,不能和同龄人正常相处。 下班后的沈敬德给他一巴掌。 又或者是他认真考试,拿了奖状,想让爸爸带他去游乐场。 最后是助理陪他去的。 他觉得失落,于是找沈敬德小声诉说委屈。 在一边吃薯片的徐时鹿天真无邪地跟徐若颜说,“妈妈,我觉得年年好不懂事啊,爸爸明明这么忙。” 第112章 你先回家 他的手机音量不高,因为周围过于寂静,所以在一道清脆的消除音响起后—— “陈卷卷?” 语气带着点儿惊讶和试探。 陈之倦的手指顿住,他猛地抬头向侧方看过去。 沈商年右边手勾住车钥匙,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苏青宜和陆斯下意识停止了交流,看了过来。 一眼认出沈商年,苏青宜愕然张大嘴,小声问陆斯:“这是师哥的男朋友吗?” 陆斯点了点头,同样小声回:“对的……” 苏青宜倒吸一口气,却扯着陆斯的手默默溜了。 “你吃饭了吗?” 沈商年走近问。 陈之倦点了一下头,却依然盯着他,“你今天不是回家了吗?” “事情结束又回来了。” 沈商年走近才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脸颊如霜似雪,此时更添了几分苍白,明明是刚吃过饭,唇瓣依旧没什么颜色。 沈商年盯着他,“你生病了吗?” 陈之倦抿了一下唇,说:“一点小感冒。” 沈商年无意识皱了一下眉:“小感冒?” 最近天逐渐热了起来,好好的怎么会感冒呢? “没事……不影响什么的……”陈之倦下意识安慰他。 但是沈商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皱着眉,盯着他的脸或者唇,自言自语道:“我又跟你抢被子了?” “……没有。” 陈之倦否认道,“可能是昨天晚上洗了冷水澡。” “……哦。” 沈商年无法控制地想到了昨天晚上为什么洗冷水澡的原因。 他抿了一下唇,垂落的眸光看了一眼陈之倦落在身侧的手指。 因为在医院,所以他没有戴戒指,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指骨分明。 沈商年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他移开眼神,“那你今天晚上还要值夜班吗?” “嗯。”陈之倦点了一下头,说,“最近这几天都不忙,我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倒霉。” 沈商年:“那好吧。” 沈商年已经饿了,他原本是想着和陈之倦一起吃个饭,没算好时间,陈之倦已经吃完了。 于是沈商年自己点了个外卖。 这个时候其他人已经下班了,休息间空无一人。 骨科科室几乎全是男医生,所以休息间里总是弥漫着淡淡的烟味。 陈之倦从病房出来后,径直回到休息间。 沈商年正坐在饭桌边上,他点的是云吞面,面汤很鲜。 陈之倦顺势摸了一下他的头,去旁边把窗户打开了,“怎么不开窗?” “没事,这烟味也不重。”沈商年说。 窗户被打开后,外面流动的风涌了进来,接近晚上的风比较凉。 沈商年坐在矮凳上,沉默地吃着这碗面。 他嚼得很慢很慢。 陈之倦坐在他对面,刚出病房,他脸上口罩都没有摘,只露出一双冷清锋利的眼。眼里没什么温度,只有落在沈商年身上的时候,才多了几分温和。 “吃完饭你先回去吧。” 陈之倦撑着下巴说。 沈商年一怔:“我想陪着你。” 陈之倦弯了弯眼,说:“一次夜班而已,我一个人就行,你回去睡觉吧,熬夜伤肝。” 沈商年慢吞吞“嗯”了一声。 第113章 身无分文 孙鹤炀:【我勒个豆啊,到底什么情况?】 打破枷锁:【我将日夜祈祷,许愿我家早点破产。】 孙鹤炀:【……哄堂大孝了】 孙鹤炀:【今年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你不上,我都不服。】 打破枷锁:【低调低调。】 孙鹤炀赞助了十万。 沈商年顺利地把游戏冲上了。 - 陈之倦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他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 凳子上没人。 他侧过头。 沈商年趴在他旁边打游戏,玩得是还是斗地主。 他是地主。 陈之倦看了一眼牌,两眼一黑。 臭成这样,怎么有胆子叫地主的? 沈商年摸着下颌,沉思片刻,踩着最后一秒出了一张牌。 三秒后,第二个农民出完了全部牌。 沈商年:“……” “啧。” 他不爽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忽然跟陈之倦对上眼神。 他愣了一秒,脸上的不爽悉数褪去。 “你睡醒了?” “嗯。”陈之倦能感受到额头上有个东西,他取下后,冲着沈商年招了招手,“过来,给我亲一口。” 沈商年心里因为打牌输了的郁闷一秒散开。 “哦。” 他自觉冷淡帅气地应了一声,刚凑过去就被陈之倦拦腰抱住了。 他含了一下他的唇珠,没有深入,只是唇瓣彼此磨着。 这个吻显然有些太温情了。 陈之倦很快松开了他,说;“我去洗个澡。” 沈商年坐起身,“你不是发烧了吗?” “退烧了。”陈之倦说,“身上出汗了。” “嗷。”沈商年应了一声。 陈之倦把灯打开了,拎着衣服去了浴室。 沈商年盯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看了几眼,把挑好的饭付了款。、 等陈之倦洗完澡出来,外卖也送来了。 沈商年坐在餐桌边,说:“吃饭啦,陈卷卷。” 陈之倦很快走过来,头发吹干了,走过来的时候身上裹着沐浴露的清香。 “你今天晚上还回去吗?” “……回去。”沈商年点了一下头,说,“明天要认真上班了。” 他这几年都没怎么琢磨过钱的时候,也不怎么炒股,微信和支付宝里也没存钱。 他每次直接用卡里的钱。 所以现在他全身上下,只有孙鹤炀借的十万块。 这期间,他那些车什么的还得保养。 即将身无分文。 陈之倦:“好。” 吃过饭,沈商年有点撑,于是跑去找小公主玩。 陈之倦回卧室套了一件外套,拉上拉链。 他站在门口,问:“要出去逛逛吗?” 沈商年愣了一下,说:“你不休息一下吗?” “明天休息也是一样的。”陈之倦刚喝过水,唇瓣上沾着一层明显的水光。 “我明天休班,你不是要上班吗?” 沈商年松开小公主的爪子,狐疑站起身,“你不难受了?” “发烧而已。”陈之倦说,“不影响什么。” 沈商年:“那好吧。” —— 写得好累……应该快完结了,五月初就能完结,明天或者后天人设图就出来啦,真的超超超帅。 我知道没人给我送礼物了,没关系,我会自己一个人偷偷难过的???????????????? 第114章 你闭嘴吧 (前面那章被审核卡了,可以回看一下) 徐时鹿坐在一边喝奶茶,“谁啊?” “沈商年那个小崽子呗。”徐若颜说,“好像你爸找你。” 徐时鹿右边眼皮跳了一下,心里莫名有点慌,“爸爸如果想找我可以直接找我啊,为什么还要通过沈商年来找我?”徐若颜愣了一下,跟着思考了一下,“这谁知道呢?” 她没当回事,低头继续欣赏自己的美甲。 徐时鹿伸着脖子在门口张望的时候,沈商年已经到了。 他甚至连美甲店都懒得进来,站在门口,说:“出来,有事找你、” 徐时鹿放下奶茶,不设防备地出去了。 他围着沈商年上上下下打量,忽然乐了:“怎么你就你一个人?之倦哥哥呢?” 他捂住嘴唇,眼里的幸灾乐祸马上要溢出来了,“该不会是吵架闹分手了吧?” 沈商年一言不发地抓住他的手腕,“走。” 徐时鹿已经觉得他们俩分手,心情很好,挣脱自己的手,嫌弃地在沈商年摸过的地方擦了擦,说:“我自己会走,不要碰我。” 沈商年冷冷盯着他,“那你走快点。” 徐时鹿跟着他,走着走着才发现已经进了洗手间。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来这里干什么……” 不等他问个明白,沈商年拽着他的领子,随手打开一个隔间,把徐时鹿推进去。 徐时鹿脸色煞白,声音十足害怕:“你要做什么?” 旁边一个隔间里有人正好在蹲坑。 听见他这声尖叫,脸颊都白了。 这该不会让他遇上厕所秘事了吧? 救命。 他还没拉完。 他现在非常脆弱。 下一秒,隔壁的隔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这道声音低低的,冷冷的,听上去就危险十足。 “你不是喜欢嘴贱吗?” 沈商年盯着他, 下一秒。 惊天的巴掌声在整个男厕响起。 前面几个站在尿池前的男士都惊呆了。 沈商年力气一点都没有收着,一巴掌扇得徐时鹿脸颊红肿,耳朵都隐隐作疼。 “你……你疯了吧?”徐时鹿尖叫,“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情,把之倦哥哥惹生气了,要我说啊,你也就是命好,从小就跟之倦哥哥认识,不然他能喜欢上你?” “他就算是不喜欢我,跑去喜欢一条狗,都不可能喜欢你。”沈商年声音带着嘲弄,他在徐时鹿另一边脸上又甩了一巴掌。 这次两边都对称了。 以前上学那会儿,徐时鹿虽然知道沈商年不学无术,是个混混,天天跟人一起打群架。 但是他从来没挨打过,就以为沈商年只是名声在外。 直到此时挨了两个嘴巴掌,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你敢打我?”徐时鹿不甘受辱,抡起袖子准备打回去。 可惜他身上连肌肉都没有几块,沈商年轻而易举地抓住他的手腕,在他脸颊上又甩了一巴掌。 “兄弟……” 一道陌生声音忽然响起。 沈商年怔了一下,徐时鹿下意识就要喊:“救命……” “啪——” 沈商年甩了一下他一巴掌,示意:“闭嘴。” 第115章 嗯没追上 孙鹤炀说的泳池派对确实全是俊男靓女。 沈商年换上泳裤后,在泳池里游了将近二十分钟。 孙鹤炀端着两个西瓜,蹲在终点处等他。 沈商年游过来的时候,孙鹤炀啃着西瓜说,“兄弟,你还真来游泳啊?” 沈商年从水里站起身。 他捋了捋头发,将所有一头新染的白毛往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眉骨生得精致漂亮,乌黑睫毛湿漉漉黏在一起。 他从孙鹤炀手里接过西瓜。 西瓜不太方便吃,于是他抬起下巴,颐指气使,“把我毛巾给我拿来。” 孙鹤炀:“啧,真把自己当祖宗了?” 他边说着,边把后面的毛巾拿了过来。 沈商年一手展开毛巾披在肩头,明里暗里不少人都在偷瞄他。 他爬上岸边,蹲在地上跟孙鹤炀两人毫无负担地啃西瓜。 孙鹤炀说:“我怎么感觉你状态不太对劲?” 沈商年咬了一口西瓜,汁水溅在嘴里,“怎么不对劲了?” 孙鹤炀沉思片刻,“不知道,第六感。” 沈商年没搭他这话。 孙鹤炀自顾自道:“倦哥呢?他明天还上班吗?不上班的话把他也叫出来玩玩呗。” 沈商年浑身一僵。 他含着嘴里的西瓜汁水,脸颊原本因为运动而产生的红润慢慢褪去了。 像是装聋作哑的人猛地被戳破。 让他面对着糟糕透顶的现实。 沈商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说:“别叫他了,他不会出来的。” “为什么啊?”孙鹤炀纳闷。 沈商年没回答,只是起身把西瓜皮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桌子上有抽纸盒,他抽了一张卫生纸,擦了擦嘴。 孙鹤炀跟了过来,躺在他旁边那个躺椅上,猜测道:“你俩闹矛盾了?” “嗯。”沈商年低声应了一句。 孙鹤炀挠挠头:“因为啥啊?” 沈商年拿起肩头的毛巾擦了擦头发。 他不说话,于是孙鹤炀开始浮想联翩。 “难道是你跟倦哥表白了?被拒绝了?” 一个字比一个字语调上扬。 沈商年怔了一下。 他眉毛和睫毛都是湿的,在湿漉漉的状态下更显得乌黑浓密,唇瓣上方的那颗唇珠像是沾了水的樱桃。 “嗯。”他不太自然地垂着头,睫毛低垂,“没追上。” 孙鹤炀傻眼了片刻,随后他拍了拍沈商年的肩膀,安慰他:“兄弟,没事的,实在不行就换一个人喜欢。” 沈商年没吭声。 鼻酸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今天上午憋住的眼泪在孙鹤炀三言两语里流了出来。 他低着头,旁人看不见他哭的样子。 但是孙鹤炀能看见一颗一颗的眼泪从他冷白的下颌滴落。 滴在白皙的腿上。 滴在手臂上 滴在毛巾上。 孙鹤炀无措道:“你别哭啊。” “倦哥是不是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孙鹤炀下意识问。 “没有。”沈商年说,“是我做错了。” 他声音有些哑。 头发湿漉漉地垂着。 - 今天先更这些吧,明天给大家加更,多更一些,我得先睡一觉了。 好困好困好困 第116章 藕断丝连 陈之倦:“?” 他走到外面找了找,丝毫没有找到沈商年的影子。 就好像刚刚只是一场梦。 他原地愣了几秒,嗤笑一声。 陈之倦脸上没什么表情,进门后把袋子往玄关口一扔。 回了卧室。 - “这只狗不是倦哥的吗?”孙鹤炀一边开车,一边表示不可思议,“你怎么把人家的狗偷出来了?” “这怎么能叫偷呢?”沈商年很不满。 他喝了酒,孙鹤炀因为要开车并没喝酒。 孙鹤炀:“你不是说你有东西落倦哥家里了吗?东西呢?” “没拿。”沈商年说,“那东西给他了,狗我抱走了。” 孙鹤炀拍了一下方向盘,正气凛然:“你这还不叫偷啊?” “不叫。”沈商年说,“夫夫共同财产,分手了,东西给他,狗归我怎么了?” “更何况,他姓沈。”沈商年态度坚定,“跟着我姓,那肯定要给我。” 孙鹤炀:“……” “沈小公主吗?”孙鹤炀目视前方,“有点意思。” 沈商年没说话,低头在地图上搜了搜宠物店,找了一个路上会遇到的,说:“到在这里的时候绕一下,去一趟宠物店。” 孙鹤炀:“收到收到。” 小公主趴在后座,热情地叫着。 到了宠物店,因为现在有点晚,里面没有一个客人。 收银台旁边有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在低头写作业。 “小美女。”孙鹤炀嘴甜道,“你家大人呢?” 小美女被哄高兴了,一抬头看见两个帅哥哥,更高兴了,扯着嗓子:“妈,来客人了。” 老板娘从侧间出来了。 她笑着问:“两位小帅哥,要买点什么?” 沈商年对养狗一窍不通,家里什么都没有,在老板娘的指导下,买了一大堆东西。 因为他什么都买最好的。 所以付款的时候,沈商年看了一眼账单,扭头喊孙鹤炀:“孩子他叔,过来付钱。” 孙鹤炀下意识露出二维码,付了钱,才问:“为什么是我付钱?” “你给小公主的见面礼,不行吗?” 沈商年问。 “行。”孙鹤炀一听这话,立马点头,“那可太行了。” 上车后,沈商年低头看了一眼微信上的余额。 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 以前十万他都不当回事。 可能请客一晚上就没了。 现在竟然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叹完气,沈商年顺带着把他的置顶微信拉黑了。 - 陈之倦大概是快睡着的时候才想起来不对劲。 屋里实在是过于安静了。 他打开灯,踩着拖鞋,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了看,没找到他的狗。 又去了狗屋。 也空无一狗。 陈之倦:“……” 他被气笑了。 打开微信,给沈商年发了一个问号。 消息发出去后,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又被拉黑了。 不用想,电话估计也拉黑了。 陈之倦罕见地头疼了。 前几天带着其他男人回家。 今天早上又说谈恋爱不想牵扯到双方家庭。 主动提分手。 晚上又找上门了。 不仅找上门。 还把他的狗偷了。 优柔寡断,藕断丝连。 陈之倦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 他一向都是个果断的人,每次作业一发,会第一时间完成,包括医院下发的任务什么的。 陈之倦非常非常讨厌现在这种状态。 但是他又足够了解沈商年。 不喜欢他的话,不会跟他接吻,不会在床上一边骂人,一边任由他折腾。 可是喜欢了,又等着分手。 ———沈商年,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第117章 今天晚上 啊啊啊啊啊番茄气鼠我了,先不要看哇 —— “也就比你稍微聪明一点点。” 陈之倦关上车门。 陈慎切了一声,也不生气:“马上要订婚了,我懒得理你。” 他扭头拎着一瓶汽水,找老婆去了。 陈之倦咳了几声,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 他感冒还没好,昨天出去逛了一趟,昨天还没休息好,现在更严重了点。 - 孙鹤炀昨天晚上玩嗨了,等他睡醒后,才想起来一件不对劲的事情。 他又给沈商年打了电话。 沈商年正在打游戏。 他切了后台接听,又返回继续打游戏:“怎么了?” 孙鹤炀说:“不对啊,我昨天晚上怎么听见你说分手了?” 沈商年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跟着停了一下。 于是在旁边帮忙刷野的法师一个平a把buff抢了。 法师立马不动弹了。 在公屏里敲问号。 ——? ——你为什么不交惩戒? ——我可不是故意抢的,对不起。 沈商年一边随手敲了两个字:【没事】 一边跟孙鹤炀说话,“我有说过吗?” “有。”孙鹤炀恨不得对天发誓,“我听得可清楚了,你真说了。” “……哦。”沈商年垂眼,一边操作不停一边,“前段时间确实谈了。” “什么?!你小子……”孙鹤炀痛心疾首,“你丫的谈恋爱竟然不告诉我,太过分了,绝交!立马绝交!” “行,赶紧绝交。”沈商年说,“我正好可以当个孤家寡人。” “嗯?” 孙鹤炀又诡异地沉默,“你真分手了?” “骗你干什么?”沈商年轻嗤了声。 “……哦。”孙鹤炀又沉默了,片刻后安慰他,“没关系的,好兄弟,换个角度想,你现在猫狗双全,是个成功人士。” “……谢谢你的安慰。”沈商年语调平静,“我很感动。” 孙鹤炀挠挠头,“行,你感动就行。” 沈商年冷冷地笑了一声。 孙鹤炀咳了一声,自觉无趣地挂断了电话。 分手当天。 沈商年打了一天游戏。 分手第二天。 沈商年又打了一天游戏。 第二天他就把自己收拾得一本正经,穿着崭新的西装,跑去上班了。 虽然小公主和猫猫相处得还算不错,但是沈商年依旧不太放心,买了一个监控放在家里。 孙鹤炀敲门进来的时候,沈商年正低头看监控。 小公主沉迷于在家里巡视,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而小猫则是安安静静地趴在沙发上玩卫生纸。 爪子划拉着,自娱自乐。 “我说话你听见了没?”孙鹤炀不满地推了一下沈商年的肩膀。 沈商年猛地抬头:“怎么了?” 孙鹤炀气鼓鼓的:“我说今天晚上有庆功宴,你记得去。” 沈商年愣了一下,“什么庆功宴?” 孙鹤炀说:“这不是节目录制完了,节目的庆功宴啊。” 沈商年:“……” 有那么一瞬间。 他以为自己的记忆错乱了。 一言难尽地问:“不是还没播放吗?怎么就开始开庆功宴了?提前庆祝吗?” “嗯哼。”孙鹤炀说,“其实就是想请工作人员和嘉宾吃个饭,我晚上有事,你记得去。” 沈商年点了一下头,想起什么,又顿了一下:“等一下。” 孙鹤炀被他喊住,停下脚步。 “嗯……二院那几个带教老师会去吗?”沈商年状似不在意地问。 孙鹤炀无情戳破他:“你是想问你前男友吧?” 沈商年顿了一下,被他轻飘飘一个前男友戳中了心窝。 他冷笑一声,开始跟好兄弟反目成仇:“那你呢?你说你今天晚上有事,是准备陪你前炮友再续前缘吗?” 孙鹤炀:“………………” —— 没有微博的宝宝可以看看我的头像嗷,是我们帅帅的年子,关注列表里找茶茶,她的头像是卷卷嗷,不过画质稍显模糊,而且只截取了一部分。 微博上的图更大更帅更清晰,我们年年卷卷真的帅。 看在这么帅的两个宝宝面子上,应该会有人给哈基桃送礼物叭???????????????? 第118章 山上吹风 孙鹤炀完全被气笑了。 他来回走了几步,手叉着腰,深吸两口气,“沈年年,故意伤害是吧?” 沈商年哼笑了声:“是你先攻击我的,我顶多算是自保。” 孙鹤炀:“……哦,绝交吧。” 他扭头出去了。 上午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下午突然转阴了。 沈商年午觉睡了个自然醒,醒来时外面风声很大,他陷在柔软的被窝里,因为睡得太死,所以意识不算清醒,下意识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 点开微信。 扒拉着列表。 微信置顶已经没有了。 哦,对,想起来了。 拉黑了。 分手了。 沈商年退出微信,转去看监控了。 客厅里只有小公主在,小公主咬着沙发抱枕,似乎是有点无聊。 最后它又爬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卧室的门没关严实。 有一个小缝隙。 它顶着门把门顶开了,大摇大摆地窜到床边。 而小猫正躺在沈商年的枕头上,露出肚皮安静睡着。 小公主虽然动静不断,小猫还是很警惕地翘了一下尾巴,最后睁开眼睛,翻过身,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小公主顺势趴到了地上。 沈商年嘴角一抽。 到底谁是小公主啊? 天气虽然阴沉下来,但是并没有下雨。 抵达聚餐的高档餐厅后,一下车,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沈商年原地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美女秘书贴心道:“沈总,我包里有感冒药,需要给你倒一杯吗?” 沈商年有点意外。 他这个秘书当时还是孙鹤炀挑的。 孙鹤炀挑员工唯一的标准就是脸好看,起码得赏心悦目。 包里竟然还常备感冒药。 真贴心。 “行,行吧。” 两人进去后。 两辆私家车从停车场门口进来。 下来的这几个人里,有男有女,高矮胖瘦,但是看着很精神。 “我去,竟然是这家餐厅,上次我带着我老婆来的时候,门口都不让进,说得提前三天预约。” 一个顶着啤酒肚,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说。 旁边一个人笑着说:“今天托节目组的福,也是来大饱口福了。” “谁说不是呢?” “不只是大饱口福,还是大饱眼福。” “怎么说?” “他们公司招员工,不看重学历,看中性格人品和颜值,所以这一公司人全是高颜值的。” “这样啊,我说上次那个总裁秘书怎么那么漂亮……” 前面低声聊天嬉戏。 陆斯走得特别慢,但是旁边这人脚步比他还慢。 这人戴着口罩,时不时咳一声,声音闷闷的。 “你这感冒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陈之倦困倦地垂着眼皮,“昨天变天了,在山上吹了一天的冷风。” “哦……”陆斯难以理解,“你们富二代谈恋爱,喜欢去山上欣赏自然风光吗?” 陈之倦:“……” 他有点不太想说话。 这家餐厅装修风格偏江南,小桥流水人家,青石板路,两边有水池,水池里有莲花,莲花颜色清浅,恰到好处,有点像是假花。 前面几个同事纷纷驻足。 陈之倦跟着看着池子里的莲花。 陆斯仿佛看不懂眼色,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手臂,“说话啊。” “我……” 陈之倦扯了一下口罩,“我没过二人世间。” 陆斯愣愣的:“为啥啊?” 陈之倦面无表情:“因为分手了。” 陆斯:“……” 第119章 自讨没趣 “嗯。” 陈之倦很轻地应了一声,“小感冒。” “……哦。” 沈商年攥了一下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了。 现在这个关系好像不太适合关心。 沈商年抿着唇,犹豫许久,把面前这杯感冒药推了过去。 “要喝吗?” 陈之倦垂着眼,目光落在那杯药剂化开的感冒药上。 他能想象到刚刚那个女生对着沈商年笑着的样子。 “不用。” 他冷淡地拒绝了。 沈商年自讨没趣,连哦都懒得哦了,自己把感冒药喝了。 陈之倦手机响了一声。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手机,眼角余光瞥见了沈商年的手机。 文件是打开的模式。 上面是一些关于炒股的注意事项。 陈之倦之前在他哥书房里见过不少。 他收回视线,打开了手机。 陆斯:【不是吧,人家好心给你感冒药,你这么冷淡的吗?】 陈之倦深吸一口气。 他关上手机,没打算回。 后来又不知道怎么想的,摁开了手机,敲了一行字。 陆斯看了一眼消息。 陈之倦:【他也感冒了。】 陆斯:【……哦,好吧。】 隔了会儿,陆斯没忍住问:【明明关心,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呢?】 陈之倦:【我态度很差吗?】 陆斯沉思片刻,回答:【不算差,是你对普通朋友的态度。】 他没有刻意地冷淡,或者疏远。 只是对于陌生人或者普通朋友,他都是这种态度, 陈之倦有点费解地询问:【对前男友,普通朋友的态度不可以吗?】 陆斯:【可以是可以,我就是不理解啊,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怎么说分就分了?】 怎么说分就分了? 陈之倦思绪放空了下。 他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沈商年的欲言又止,忽然的沉默,偶尔的发呆。 以及刻意地在给他营造谈恋爱的美好感觉。 因为太过刻意,所以他并不心安。 如果在一起的时候这么为难,这么累的话,还不如分开一段时间看看。 他以前一直以为,困难的是相爱。 现在才明白,相爱不一定能在一起,这之间,拦着千山万壑。 - 沈商年度过了一段很煎熬的两个小时。 旁边的几个人在聊天,他没有多说话,而是以一种游离的态度度过了整晚。 他能察觉到陈之倦的疏远。 吃饭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主动看他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 甚至是他们胳膊跟胳膊之间的距离,比他跟陆斯的还要远。 现在来看,陈之倦跟陆斯更熟一点,他是外人了。 所有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看着看着矜贵懒散难伺候的沈总跟他们医院的陈医生,是多年的发小,兼不足一个月的情侣。 除了陆斯,只有他们彼此知道。 这种前后对比的差距,几乎让沈商年有点难以呼吸过来。 仅仅只是分手了。 所有这么多年的纵容也要一并收回吗? 过度的不解和难过像是水,挤进了心脏这块海绵。 他像是得了重感冒,鼻塞,眼眶疼,喉咙难受,难以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最后饭局结束时,大家起身离开的时候,他难得松了口气。 美女秘书主动问:“沈总,回公司还是回家?” 沈商年长指揉了揉太阳穴,他掩饰住情绪,说,“你们先走,我等会儿自己开车回去。” “好的。”美女秘书走了。 公司的人走了。 导演以及副导演走了。 二院那些医生和主任也走了。 包括陈之倦。 他起身的时候,以青柠为主的冷淡气味有一瞬间,变得很浓郁。 但是很快被外面的冷风吹散了。 最后一个走的人把门又关上了。 沈商年靠着椅背,缓缓地,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好准备了。 做好分手后当普通朋友或者陌生人的准备了。 直到今天晚上,他才明白。 所有的准备都是无效准备,没有一点儿用。 接受不了还是接受不了。 沈商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已经冷了。 口感很涩。 他把一杯都喝完了。 因为喝得太快,有水珠从唇侧流了下去。 沈商年用手背擦了一下。 后知后觉。 这好像是眼泪。 可是桌子上的抽纸盒已经空了。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 他怔然片刻,几乎是飞快地转过头,心脏狂跳。 预料中的人并没有出现。 穿着清洁工服饰的圆脸阿姨没想到包间里还有人,她愣了下,又好脾气地笑笑:“先生您先吃,我等会儿再来。” “……嗯。” 沈商年应了一声。 他脸上的情绪实在是太明显了,根本没有任何掩饰。 刚开始的时候明明很惊喜,眼睛都亮了起来。 而此时,忽然又晦暗下去,情绪也变成了失落。 圆脸阿姨有心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打工人还是跟客人保持点关系比较好。 所以她又推开门出去了。 包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沈商年端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茶水。 茶壶里的水还没冷,隔着陶瓷杯子,触感是温热的。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倒是没有之前那杯那么涩。 手机响了一声。 孙鹤炀发来了慰问消息:【怎么样?】 沈商年放下杯子,低头打字。 打破枷锁:【什么怎么样?】 孙鹤炀:【旧情人再见面啊。】 打破枷锁:【不怎么样,他不理我,也不搭理我……】 沈商年慢慢敲字,发出去。 就在发出去的那一秒。 门被推开了。 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 他以为是刚刚那个清洁工,于是没有抬头,继续打字。 ——我有点难过,可是是我想让他难过了的…… 这句话还没有发出去,轻微的脚步声朝他靠近。 与此同时,他闻到了熟悉的青柠味。 沈商年在那一瞬间,仿佛是个燃烧的蜡烛,一瞬间凝固。 他根本不敢动,呼吸都轻轻的。 直到旁边那张椅子被人抽出来。 他坐下去了。 手里似乎是拿着什么东西,他撕开外面那层包装,抽了一张纸。 他伸手递了过来。 沈商年垂着眼,视野中,那只手白皙修长,腕骨明晰,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第120章 普通朋友 他手里捏着一张印花软纸。 沈商年没吭声,也没接。 什么动作都没有。 陈之倦叹了口气,把手里那袋纸扔在桌子上,顺势靠过来,手捏着纸巾,在他眼尾擦了擦。 沈商年下意识闭上眼睛。 柔软的纸上有淡淡的清香。 “能接受吗?”他主动问,声音隔着口罩,比平日要沉闷。 沈商年一怔,“什么?” “我对你的态度。”陈之倦说。 沈商年抿了一下唇,齿尖咬着侧边的嫩肉,带着点儿脾气,“不能。” 陈之倦收回手,把纸巾揉进垃圾桶里。 “不能接受的话,为什么要分?又为什么要带着其他男人回家演戏呢?” 沈商年睁开眼睛,漆黑湿润的眼珠此时晕着一层红,“我都说了,我不想你跟着我回家挨骂,明明找个人就好了,反正只是出柜,让老头知道我喜欢男人,不可能去相亲跟女生结婚不就行了吗?” “不行。”陈之倦出声,“我不怕挨骂。” “我不需要你这样对我,不需要你觉得我很柔弱,经不起一点波澜。” 他声音有点哑,但是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 沈商年怔住。 陈之倦看着他那双眼睛。 卷翘的睫毛因为眼泪黏在一起,唇珠颜色比平时要重一些,应该是他自己咬的。 他忽然想到几天前。 小猫闯了祸,在床上尿了。 沈商年被它气了个半死,第一次重重地拍了两下它的屁股。 小猫一向都是被宠着惯着的,所以脾气大得很,被打了两下也生气了。 当天也不让沈商年抱,看见他就撒腿跑。 一人一猫陷入了冷战。 但是沈商年去洗手间的时候,那扇门是个磨砂门。 小猫蹲在门口守着,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等沈商年开门后,小猫凑过来,鼻子动了动,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确认他的安全后,又跑了。 因为在小猫看来,上厕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我们是在闹矛盾,但是闹矛盾不影响我关心你。 沈商年那一肚子火直接没了,最后把小猫抱在怀里狠狠揉了半个小时。 他跟陈之倦说这个事情的时候,陈之倦那时欲言又止。 因为他觉得沈商年也是这样。 在过往的很多年里,沈商年总有一种能让他生气,又迅速心软的超能力。 这次也一样。 明明是他亲口说的分手,明明是他带其他人回家出柜,明明是他觉得不能长久还要谈。 可是陈之倦那股从肺泡烧到嗓子眼的火气,在昨天晚上他主动找上门偷了狗,和今天关心他感没感冒中,慢慢散了。 “我……”沈商年想说点什么,可是大脑一片空白。 他反复思考着陈之倦的话。 自从谈恋爱后,他好像确实过于在乎他的情绪了。 谈恋爱在乎彼此的感受确实很正常,关键是,程度有些过了。 他怕陈之倦受委屈,怕他不开心,怕他不尽兴。 有些时候甚至愿意委屈自己。 这样的状态本身就不正常。 “我……”沈商年有点无措。 “嘘……”陈之倦竖起食指,“听我说。” 沈商年闭上嘴,看着他。 陈之倦没跟他对视,他低头反复叠着手里的四方形纸巾。额前的碎发垂下来,他半张脸都被蓝色口罩遮掩住,鼻梁很挺。 “科室同事都知道我谈了恋爱,对象是个男的。我哥知道我在跟你谈,我原本是打算这两天就跟我爸妈说的。” “我所有的社交圈都会知道,我在跟一个男生谈恋爱,我养的狗甚至都跟你姓,我每天都在给你发早安,汇报一天的事情……这样如果都让你觉得不长久,那我怎么做,你才会觉得长久呢?” 他发自内心的茫然。 “我……”沈商年胸膛像是被塞了石头, 僵硬又难以呼吸。 “我也不知道……”沈商年脑子有些空白,“可是爱情本身不就没有友情长久吗?” 陈之倦停顿了下,“既然你觉得爱情没有友情长久,那当初,为什么又决定要打破原来的关系?” 为什么? 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明明知道你喜欢男的,还要保持着朋友关系。 沈商年攥了一下手:“不甘心。” “好……”陈之倦愣了两秒后,很快说,“你不甘心,所以我们谈了,现在又分了,分手后很难恢复到原来的关系,我们只能做很普通的朋友或者是陌生人。” “你既然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为什么现在又哭呢?” 沈商年眼眶又有点红了。 他看着陈之倦疑惑中又很平静的模样。 茫然地想。 他看起来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他很平静,甚至还很有耐心地关心前男友难不难过。 “我哭是因为我现在没钱了,沈老头把我的卡停掉了。”沈商年辩解道。 陈之倦一怔,看出了他的抵触情绪,于是他顺势道:“行,那你哭完早点回去。” 沈商年擦擦眼泪,学着他的样子,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 回到家后,沈商年往沙发一靠。 小猫自己爬上沙发,主动蹭了蹭他的手。 沈商年把猫抱进怀里,指腹揉着它柔软温热的肚子。 他心情不好,抱着小猫玩了一会儿。 小猫最后挣开了他的怀抱,自己溜了。 沈商年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刷了刷。 刷了刷微博热搜,又刷了刷短视频,最后点开了朋友圈。 孙鹤炀十分钟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文案:猫有九条命,我会爱你九次,你离开我一次,我便会失去一条命,我拿命陪你赌,看你会让我死几次。 下面是熟悉的九宫格。 孙少爷站在海边,大海平静无波,夕阳西下,远处的路灯亮了起来。 垂眼,闭眼,侧眼,看起来十分忧伤悲伤。 沈商年嘴角抽动了一下。 评论了一句:你现在的任务是小升初。 他又继续往下滑。 刷到了百年不发朋友圈的陈慎。 陈慎:朋友们掐指一算,最近投入这个,绝对稳赚不赔。 下面跟了两张截图。 沈商年怔了一下。 评论了一句:真的吗? 陈慎秒回:保真啊,弟弟,哥哥能骗你吗? 第121章 发给谁看 ——保真啊,弟弟,哥哥能骗你吗? 看着这句话,沈商年顿时想起了他被陈慎套路的n多年n多件事情。 比如以前上学那会儿有个混混看上林梦甜了,整天骚扰她,叫了一群小弟,每天下午放学都跟在林梦甜身后。 混混还觉得自己可帅了,穿着豆豆鞋,紧身裤,外套,上手插兜,嘴里叼着根烟,流里流气。 一个周五下午。 沈商年被陈之倦扯着领子带回家学习。 他不想学,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边,陈家阿姨特意给他们俩做了两杯柠檬水。 在沈商年的申请下,阿姨给他多放了一点糖。 沈商年写一个字就得喝一口柠檬水消除疲惫,陈之倦那杯才喝了两口,沈商年已经去喝第二杯了。 他实在不想写,正生不如死的时候,高中生陈慎放学了。 他背着一个书包,坐到对面。 二楼有兄弟俩的房间和各自书房。 但是他们更喜欢在会客厅这个地方写作业,有一张很宽的大桌子,旁边就是窗户,陈之倦穿着校服,一手攥着黑笔,正在写数学题。 沈商年也在写。 但是他们俩写法完全不同。 陈之倦连书都不翻,在旁边草稿纸上划两下迅速得出答案。 而沈商年得翻半天课本定理。 他买了一大堆资源库什么的,全是详细解析。 就这样,陈之倦在做大题。 沈商年还沉浸在单选选择题第二题。 陈慎脱下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黑t恤,他手腕上戴着一个陈母过年时从寺庙里买来的红绳。 保姆端上来一杯新的柠檬水。 他喝了两口,瞥了一眼亲弟弟,又看了一眼沈商年的试卷。 沈商年察觉到他的眼神,立马捂住了试卷,“看什么看?” 陈慎哼笑了声,他长相其实和陈之倦不太像。 虽然都是帅,但是一个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冬天的松树,冷冷清清难以接近。 而陈慎完全就是三月的桃花,潋滟生姿,有点偏女相,气质危险,开口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笑意。 “我看你做题怎么这么厉害?” 完全就是侮辱。 沈商年扭头,“陈卷卷,你哥他欺负我。” 陈慎嘴角一抽。 下一秒,他弟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一个字没说,给人的杀伤力胜似千言万语。 陈慎举双手投降,“ok,ok,我闭嘴。”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相安无事地写作业。 期间陈之倦上厕所去了。 陈慎松开笔,开始跟沈商年套近乎:“帮哥哥一个忙。” 沈商年记恨刚刚的事情,冷哼一声:“不帮。” 陈慎啧了一声,“不是帮我,是帮你梦甜姐姐。” 听见这话,沈商年停住了,竖起耳朵,“你说。” 陈慎就把林梦甜被小混混缠着的这件事情跟沈商年说了。 陈慎说:“我本来琢磨着我去的,但是我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应该找你们道上的人,按你们道上的规矩来解决。” 沈商年脸色和缓下来:“确实,这种事情只能按照我们道上的规矩来解决。” “对对对。”陈慎夸他,“年哥一看就很懂。” 沈商年被他夸得飘飘欲仙,直接拍拍胸口保证:“行吧,这件事情交给我。” “年哥太威武了。”陈慎端起他空了的杯子,说,“小的这就去给你倒水。” “等一下。”沈商年喊住他,“这件事情不能跟卷卷说。” “放心吧。”陈慎在嘴唇上抹了一下,“我保证当个哑巴。” 周天下午,高中集体返校。 而他们初中周一早上才返校。 沈商年带着小弟把小混混堵在巷子里威胁了一通,小混混顿时怂了,并且承诺不再尾随林梦甜。 结果小混混怀里藏着一把美工刀,猛地往沈商年肚子一插。 插了半天没插动。 周围小弟纷纷感到震惊。 小混混也不可思议:“你难道不是人类?” 在所有人怀疑的眼神中,沈商年掀开t恤,露出里面他从大师手里买的丹田滋养贴。 冷白精致的脸上露出一点儿得意的笑。 “傻眼了吧?” 他一脚踢在小混混腿上。 小混混快无语死了:“丹田滋养贴是什么鬼?” 他哪里能懂沈年年同学的中二劲呢? 等沈商年教训完人,扭头就走的时候。 一转头,跟陈之倦冷淡的眼神对视上。 他站在巷子口,穿着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牛仔裤。 表情平静地盯着他。 越平静沈商年就越慌张。 他也顾不得小弟还在旁边,飞快窜过去,“卷卷……” 卷卷没理他。 沈商年臊眉耷眼,“卷卷,你怎么来了?” 陈卷卷郎心似铁,没有理他,径直朝家的方向走。 沈商年跟在他屁股后跟了一路,边走边挠头,愁得年纪轻轻就开始疯狂叹气。 回到陈家后,陈之倦回了卧室就关门。 慢了两步的沈商年吃了闭门羹。 他于是蹲在门口认错:“卷卷,我错啦,我以后再也欺负别人了。” 两秒后。 门又被拉开了。 少年高高瘦瘦,他垂着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 “我是生气你欺负别人吗?” 沈商年抿着了一下唇,心里也委屈得很,“不是吗?” 陈之倦蹲下身,跟他平视,“他这次拿的只是一把很小很小的刀,所以捅了你半天,都捅不动,下次万一比这把大呢?” 沈商年后知后觉:“……哦。” 陈之倦站起身。 沈商年顺势抓住他的衣角,“我错了,我真的认识到我的错误了。” “你认错了,不影响我生气。”陈之倦拍开他的手,“我以前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去打架,你什么时候听过?” 沈商年:“……可是,可是这次是他欺负梦甜姐啊,我看不过去。” “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种。”陈之倦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你选择了最没脑子的一种方式。” 沈商年:“……” 这不就是在骂他没脑子吗、 他又气又急,“陈慎也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你以为我会放过他?”陈之倦惊奇地看着他。 沈商年:“……” 好你个绝情寡义的陈卷卷。 直到晚上陈慎回家后,沈商年才知道,陈慎临出门前不放心他一个人,于是自己单方面跟陈之倦说了。 就这样。 陈之倦连续一个星期都把陈慎跟沈商年当空气看。 而沈商年单方面把陈慎当空气看。 陈慎位于食物链最低端,伏小做低了一星期。 沈商年以前没少被坑。 这次他依然不太相信。 回复道:【你这我这里的信誉值为零。】 陈慎:【扎心了弟弟,哥哥马上要订婚啦,这个时候怎么可能骗你呢?】 沈商年一怔。 要订婚了吗? 打破枷锁:【那就勉强信你一次。】 他退出朋友圈,给孙鹤炀打了一个电话。 孙鹤炀隔了几秒才接,那边风声很大:“喂?” 沈商年:“你还在海边?” “嗯。” 沈商年:“……” 孙鹤炀估计是找个风小的地方:“有事?” 声音清晰,字字冷漠。 沈商年到嘴的话变了,“……你咋了?” 孙鹤炀继续冷漠:“只是有点难过。” 沈商年调整了一下姿势:“怎么就难过了?” “你不会懂的。”孙鹤炀声音沉了下来,“你怎么会懂我的悲伤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懂我的悲伤。” “你给我正常点。”沈商年忍无可忍,“别逼我现在开车去揍你。” “……哦。”孙鹤炀拖长腔,播音腔秒变正常,“你要不现在跟我一块来看海吧?” 沈商年:“不去。” “你失恋了啊,得emo一下,来海边陪我一块emo。”孙鹤炀劝说他。 沈商年:“……你有什么好emo的?你那个朋友圈发给谁看的啊?” 以前孙鹤炀每次疯狂发这种渗得人头皮发麻的文案时,多数都是被甩了或者表白被拒。 孙鹤炀含糊道:“没给谁看。” “呵。”沈商年揭破他,“给陈年绿茶看的吧。” 孙鹤炀破罐破摔:“是啊,我就是发给他看的,怎么了?” “没怎么。“沈商年说,“先别管他了,你现在去看了一眼朋友圈。” 孙鹤炀:“看谁的?” 沈商年顿了两秒,说:“陈慎的。” - 生理期,好难受,等明天补吧… 第122章 长长久久 沈商年冷笑了一声。 “头给你打歪。” 孙鹤炀收起手机,“恶毒的男人。” 两人进了电梯。 沈商年按电梯的时候,问:“几楼来着?” 孙鹤炀跟着傻眼,“嘶,等我看了一眼微信群。” 沈商年:“……” “九楼。”孙鹤炀翻到了。 电梯缓缓升到了九楼。 两人过了走廊,在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这次订婚双方的照片和名字。 陈慎倒是不陌生。 但是真正让沈商年停住脚步的是女方。 上面的照片比沈商年记忆里的要温婉一些,笑起来的样子十分明媚。 下面跟着名字:林梦甜。 孙鹤炀明显也有意外:“不是说是个小学老师吗?” 沈商年一言未发。 孙鹤炀脑子忽然灵光起来:“难不成这个小学老师就是梦甜姐?” “你们俩……”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商年怔了一下,回过头。 陈之倦难得穿了一身正装。手里拎着一瓶水,迟疑地看着他们俩,“怎么不进去?” 孙鹤炀立马闭嘴。 他不说话,沈商年只能硬着头皮说,“这个小学老师是梦甜姐吗?” “是啊。”陈之倦点头,“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 “……哦。”沈商年怔怔地应了一声。 他们俩跟在陈之倦身后进去。 陈之倦边走边问:“你们跟家长坐一桌,还是单独坐?” 孙鹤炀这下不装哑巴了:“单独单独单独。” 沈商年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孙鹤炀倒抽一口气,“姓年的,你丫的太过分了啊、” 沈商年:“掐的就是你。” 他说完,听见前面那人笑了一声。 很低的一声,很快就消失。 分开的时候,沈商年不经意地看过去,看见了陈之倦的喉结轻微动了一下。 他莫名跟着吞咽了下。 一个很突兀的动作。 陈慎平时总是半笑不笑,看着就是个笑面虎。 今天终于订婚了,笑得那叫一个真诚。 陈慎站在台子上,清清嗓子说:“十六岁的时候,我就许过一个愿望,我这辈子肯定要娶林梦甜,今天总算是实现一半了。” 往常这种环节,沈商年肯定低头玩手机。 这一次他没玩,静静地看着台子上的陈慎跟林梦甜。 自从他们高考后,他没再见过林梦甜。 而那个暑假陈慎过得特别消沉,听说是表白被拒了。 兜兜转转,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陈慎笑着说:“前几天呢特意去了一趟以前许愿的寺庙,没想到,竟然还在。” 他从兜里摸出红绸。 与此同时,后面的大屏幕露出了红绸的照片。 黑字红布,字迹龙飞凤舞。 “我去,竟然还在。”孙鹤炀惊奇道,“早知道我也写一个了。” 沈商年转头看他:“你写谁啊?” “我好像确实见一个爱一个。”孙鹤炀沉思片刻,“就写咱俩友情长长久久吧。” 沈商年:“纠正一下,不是友情。” 孙鹤炀吃惊地张大嘴:“难不成你暗恋我?” 沈商年一本正经:“是父子情。” 孙鹤炀一拳捶在了他肩膀上。 第123章 一间两间 睡了大概一个小时,飞机落地了。 这个小镇虽然只是个镇,但是因为风景优美,之前有一个爆火的电视剧实地拍摄,不少旅客会来。 因而小镇上民宿和酒店很发达,这个时候不是旅游旺季。 两人很快找到了合适的酒店。 前台办理手续的时候,问了一句:“一间还是两间?” 沈商年低头看着手机。 陈之倦:“两间。” “好的。”前台说,“两位是想要临近的还是对门的?” “隔壁就行。” “好的。”前台推了两张房卡过来,“两位的房卡。” 前台提醒了句:“最近天热,蚊虫较多,房间里都有蚊香。” “谢谢。” 陈之倦把其中一张房卡递给了沈商年。 沈商年接过,说:“多少钱?” 陈之倦:“怎么了?” 沈商年抿着唇:“给你转钱。” 陈之倦顿了一下,随后唇角很轻地扬起,不像是笑,更像是嘲弄:“分这么明白?” 沈商年皱了一下眉,“对。” 当然要分明白一点。 毕竟他现在连问题都拒绝回答。 那口气明明已经散了,在这个时候又卷土重来。 “699两晚。” 扔下这句话,陈之倦拖着行李走了。 沈商年打开手机,给陈之倦转过去,才拉着行李箱。 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他正准备等下一班电梯。 电梯门忽然又打开。 陈之倦站在里面,这个小镇比北城要热许多,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看着白净清俊,气质有一种松树覆霜的感觉。 他一手按着开门键,问:“不进来?” “……谢谢。” 沈商年不自然道了声谢、 他已经有点后悔来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来都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桌子上确实有准备好的蚊香、 旁边还有一张广告单。 说是什么温泉按摩,舒缓神经,愉悦情绪。 沈商年往床上一躺,给陈之倦发了条消息。 打破枷锁:【今天去吗?】 他等了片刻。 卷卷:【明天吧。】 打破枷锁:【ok。】 沈商年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打了几把游戏,心里始终憋着一股火气。 火气不散,他做什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于是沈商年又捏起那张小广告,看了一眼。 在后院。 酒店后院很大,他按着地图上的指引找到了温泉。 旁边有个漂亮的前台问:“先生泡温泉吗?” 沈商年点点头。 前台笑着说:“这边选套餐。” 总共九个套餐,沈商年扫了一眼最高价位的,三千二。 也能接受。 他随手一指,“第一个。” 前台点点头:“好嘞。” 很快侧边走出来一个漂亮的女生,长发盘着,微笑着说:“先生,这边请。” 沈商年原地站了两秒,说:“有男的吗?” “有的先生。”前台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 那个女生又回了房间。 半分钟后,一个穿着技师服装的男生走了出来。 他长得很白,头发乌黑柔软地垂在额前,他冲着沈商年笑了笑:“先生,这边请。” 他引着沈商年单独进了房间。 第124章 这么缺爱 他懒洋洋靠着门槛,目光在看清沈商年狼狈模样的时候忽然变得浓黑锋利。 他一言不发从沈商年微微湿润的鬓角,看到他湿漉漉的眼睛,鼻尖发红,唇瓣也红。 上身草草披着一个毯子,腿上穿了一条短裤,短裤长度甚至还不到膝盖。 一双腿又长又直,肤色比霜白还白,白中透着肉感。 神情慌张,模样狼狈。 陈之倦目光一点一点扫下去,最后落在了他腿中间。 沈商年敏锐察觉到,立马把毯子往肚子上一盖,“看什么看?” 他毯子这么一挪,往腿上一盖,于是肩颈处被按出来的红色就那么落进陈之倦的眼睛里。 陈之倦唇角很轻地扯起,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或许连笑容都算不上,“你去干什么了?” “泡温泉。”沈商年努力保持淡定。 他说完,陈之倦静了两秒。 “骗鬼呢?” 他声音轻轻的,语气却有些轻佻,轻佻夹杂着几分谁也察觉不到的危险。 “你爱信不信。”沈商年心里窝着的气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更窝火了。 你爱信不信。 反正就怪你。 要不是你勾着我来这里。 小爷用这么狼狈吗? 房卡还没拿。 沈商年懒得跟他说话,扭头就要朝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他现在急着进房间。 结果手腕蓦然被抓住。 对方力度很大,他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另一只微凉的手落在他的脖颈处,食指和拇指用力地捏了捏。 耳边响起他略有些冷漠的声音,“手印这么明显,你泡温泉泡出来的吗?” “我又做了个按摩不行吗?”沈商年即将要爆发了。 他这一路上都被陈之倦若即若离的态度气了个半死。 “按摩?”陈之倦重复一遍,他薄薄的眼皮垂了下,很近的距离,以沈商年的角度,能看见他直挺的长睫垂落下来。 他很快抬起眼,跟沈商年对视,同时唇角浮出一个略显嘲讽的笑:“既然是做按摩,那你ying什么?” 沈商年:“……” 他脸颊胀红,极度的羞耻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他脸上。 扇得他头晕目眩,耳膜鼓动。 感情走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很难分清谁对谁错了。 沈商年知道他做错了,不该找别人演戏,也不该抱着不长久的想法跟陈之倦谈恋爱。 可是再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么做。 他就是没有安全感。 这种不安全感是家庭带给他的。 他只知道,他妈妈去世三个月,沈敬德就跟初恋死灰复燃了。 他没见过长久的爱情。 甚至是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能一直爱着谁。 我本来就是沈敬德生的,我真的不会像他一样吗? 我真的不会像他一样吗? 很多难以说出口的想法都变成了火,往沈商年脑子里面涌。 他深吸一口气,说:“都是成年人了,点的是什么按摩,陈医生你心里猜不出来吗?” 陈之倦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这一刻消失。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沈商年,盯着看了许久。 最后伸出手,虎口卡着他的下颌,凑近了些,呼吸交织。 声音冷淡,不带什么情绪,好像是只是单纯地询问。 “你就这么缺爱?” 第125章 我不要钱 沈商年感觉自己的鼻子像是被打了一拳,酸得厉害。 他破罐破摔,“对,你总算是说对了,我就是缺爱,你不能满足我了,所以我就想分手了,我去找别人,总有人能……唔……” 嘴唇猛地疼起来。 熟悉的气味笼罩过来,那人捂着他的后脑勺,咬着他的嘴唇。 不是接吻。 是单纯的咬。 他咬着他的上嘴唇,咬着那颗唇珠,阻止他说出更伤人的话。 沈商年眼睛都睁大了。 你他爹的算什么东西? 当我是卖的吗? 想亲就亲,想抱就抱。 他出奇地愤怒。 伸手想推开他。 但是无济于事。 因为陈之倦的力气远远比他大,更何况,他现在浑身热得慌,四肢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既然推不开…… 沈商年张开嘴,跟着咬住了他的嘴唇。 他很用力,越生气越用力。 铁锈味在唇齿间弥漫。 陈之倦身体一顿,离开他的唇,直起身体。 他的下嘴唇被沈商年咬破了。 鲜血染红了唇,他不在意地随手抹了一下,随后又打开身后的房间,拉着沈商年进去。 沈商年挣扎无果,被他拉进去。 他被抵在门边,陈之倦随手扯开他的毯子,扔在一边,手指圈住他。 “缺爱早说啊,直接找到我多好,我都不要钱。” 他一边说,一边咬住了沈商年的脖子。 沈商年吸了一口气。 他很想把面前这人推开,但是身体不听他的。 身体败给情.欲。 理智摇摇欲坠。 “刚刚不是说我缺爱吗?”沈商年被气得发抖,恶毒地骂他,“现在这么一看,怎么感觉你比我更缺爱?” 陈之倦身体一顿。 他稍微站直了一些,跟沈商年对视一眼。 两人离得很近,瞳孔看进瞳孔里,里面挣扎的欲望以及爱意都那么明显。 陈之倦眼睫轻轻地抖了一下,他睫毛又黑又长,这么看过去竟然有些脆弱。 沈商年犹疑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自己看错了。 他跟着眨了一下眼睛。 陈之倦睫毛有些湿,他抿了一下嘴唇,俯身过来。 吻了一下沈商年的眼皮。 声音也不像刚刚在门外那般冷淡,透着不近人情。 他近乎示弱似地说:“你才看出来吗?” 沈商年:“……” 他眼睛猛地睁大了些,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陈之倦喉结滚了一下,又亲了一下沈商年的下颌。 沈商年感觉到了他湿漉漉的睫毛,好像黏在了一起。 ——现在这么一看,怎么感觉你比我更缺爱? ——你才看出来吗? 我缺爱,你才看出来吗? 沈商年身体发麻,他的手都跟着颤抖,“陈卷卷……” 你哭什么? 他话甚至都没有说出来。 下颌忽然被人捧住,柔软的唇跟着吻了过来。 这次是单纯地接吻,不是咬。 他含着他的唇珠,像是品尝草莓。 先是轻轻咬一口,再吮吸一口。 沈商年整个人都很无措。 他的注意力甚至都不在这个吻上。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珠一颗又一颗,从他的脸颊滑落,滑到下颌,滴滴答答。 这给沈商年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是他自己在哭。 可是他的眼睛干干的,一颗泪都没有流下来。 所以是谁的呢? “陈……唔……” 嘴唇被堵住,沈商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卷卷,你别哭啊。 我还没哭呢。 你个小绿茶,哭什么哭? 他有心嘲讽几句,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房间里响着含糊的水声。 好不容易被放开,沈商年深吸一口气,缺氧的感觉逐渐远离。 他张嘴:“不是,你……” 话再次被打断。 陈之倦又扯开了他的上衣。 他凑过来咬着他的耳垂,眼泪一颗一颗像是不要钱的水龙头。 声音带着很明显的脆弱:“我都不要钱,你别去找别人……” 第126章 长命百岁 酒店自助餐厅在一楼。 九点多,客人已经不算很多了。 沈商年刚走进餐厅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靠窗位置的陈之倦。 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长指滑动着手机,外面亮堂的阳光照进来,照在他身上,像是冬日的暖阳照在结霜的松树上,冰雪消融的感觉。 沈商年原地徘徊了下。 昨天晚上的事情重新浮现在脑海里,他攥着手机,最后走了过去。 陈之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浅色眼瞳在光晕下更加剔透。 “吃饭吧。” 他主动说。 沈商年垂眼看了一下面前的食物,几乎都是他爱吃的。 拿的是茶叶蛋,不是水煮蛋,馄饨里放了香菜和醋,没有放辣椒。 今天但凡换成另一个人坐在这里,都不可能让沈商年完全满意。 沈商年安静地点了一下头。 鼻子有点酸。 他抽出一张抽纸,掩饰性地擤了一下鼻子。 陈之倦醒得比他早很多,已经吃完了,这会儿正在回微信消息。 沈商年吃得很慢,旁边那桌比他来的还晚的客人都吃完了,他碗里还剩一半馄饨。 但是陈之倦什么都没有说,他安安静静等着,也没有催他。 沈商年像是跟人斗气一样,越吃越慢。 陈之倦最后放下手机,问:“怎么又不开心了?” “没有。”沈商年嘴硬否认,“没有不开心,只是不太饿。” “不饿就别吃了,我现在叫车。”陈之倦顺着他的话说。 沈商年攥紧了勺子,“哦”了一声。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他们俩去了后座,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这座小镇温度很高,车里没有空调,两边车窗降下来,风徐徐吹进来。 后座很安静,没有人一个人说话。 司机诧异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他很少见到两个出来玩的旅客一言不发,正常情况应该是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后座两人一个人在玩手机,应该是打字,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另一人则是看向了窗外,半张脸被光照亮,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两个客人不说话,司机也不会自讨没趣。 一路安静无话到了那家寺庙。 十多年了,寺庙几乎没有变过,门前清扫得干干净净,来来往往的游客穿行其中,拜佛的,算命的,求姻缘,求子的……人虽多,声音嘈杂,但是会让人感觉到宁静。 最瞩目的还是门前那棵古树,上面缠绕着数不清的红绸,每一条红绸是一个人写下的愿望或者祝福。 沈商年站在古树下,上方的红绸随风飘着。 他沉默地仰起头。 有些难以想象。 想象不出来,那年的陈之倦会写什么。 他想了想,扭头问:“那年你什么时候写的?” “……半夜。”陈之倦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那时候你跟孙鹤炀都睡着了。” 他有些失眠。 那晚夏夜蝉鸣声很响,他辗转反侧许久,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套上衣服出去溜达了。 院子里的树影婆娑,檐下挂着灯笼,月亮明亮,星星闪烁其中。 红绸被夜风吹得呼呼作响。 他在树下站了许久,久到两条腿都开始发麻。 他从兜里摸出折叠过的红绸,旁边就有黑笔。 他写了很长的一行字,最后挂在了很高的树枝上。 沈商年怔了一下:“你失眠了吗?” “嗯。”陈之倦点了一下头,薄白天光下,红绸在古树上飞舞,他穿着黑色t恤,露出的皮肤冷白,看着干干净净,清挺瘦削。 沈商年抿了一下嘴唇,说:“怎么不叫着我?” “你白天哭了一天,晚上睡得很香,叫你干什么?”他反问。 沈商年又沉默了,片刻后,他问:“那你挂在哪里了?” 陈之倦围着树转了两圈,抬起食指指了一下,“差不多就是这一片儿。” 幸亏最近不是旅游旺季,来寺庙的人不算那么多,他们俩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陈之倦说:“可能是被风吹掉了,或者是被别人拿走了。” 沈商年站在旁边的台阶上。 古树周围有一圈台阶,为了方便系到高处。 他原本正在一个一个翻,听见这话动作停了下来。 “……真的吗?” “骗你干什么?”陈之倦说,“要进去拜拜佛吗?” “不去。”沈商年不信邪,“肯定还在上面挂着。” 陈之倦站在最低一层的台阶上,仰头看着沈商年。 白毛被他自己抓得有些乱,眉眼漆黑,带着几分倔强,红润的唇轻抿着。 沈商年从小就一身反骨,不让他干什么他就非得干什么,快三十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沈商年。” 沈商年一手扯着红绸,垂头疑惑出声:“嗯?” “长命百岁,天天开心。” 陈之倦对上那双茫然的眼睛,补充完了后半句,“我写的是这个。” 风吹得红绸发出轻微的响动,沈商年保持着那个姿势,“……哦。” “别找了,走吧。” 陈之倦说。 沈商年松开红绸:“……嗯。” 一路无话回到了酒店,他们订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北城。 沈商年回房间睡了个昏天地暗。 下午六点他下楼吃了晚饭。 -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陈之倦刚洗过澡。 他穿着睡衣,一手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开门。 门口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她满脸歉意地笑了笑,“先生,等会儿可能要停十分钟的电,酒店会赔偿您的一切损失,见谅见谅。” “没事。” 陈之倦声音有点哑。 “谢谢先生理解。” 工作人员又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陈之倦正准备关门,可是隔壁那个房间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开。 工作人员嘀咕了句:“又出去了吗?” 她很快去敲下一个房间。 陈之倦握着门把手,久久没有动。 几个呼吸间,他关上门,拿起床边的手机叫了一辆车,换上外穿的衣服和鞋,出去了。 现在才七点,天色半黑不黑,空气闷热,有一种故事讲到尾声的感觉。 热闹即将过去。 出租车很快抵达白天去过的寺庙。 陈之倦拿着手机,顺着门口进入院里。 大殿里有人焚香跪拜,院子里那棵巨大的古树,有个人影借着手机的光,找着什么。 陈之倦额前出了点汗,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一边平复呼吸一边看着沈商年。 沈商年似有所觉,一手扯着红绸,一边低头看了过来。 看清陈之倦的时候,他身体僵了一下。 陈之倦很快走到他旁边,说:“不相信我说的?” 沈商年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我就是想找一找。” 他不死心。 陈之倦:“你往高处找一找。” 沈商年愣了一下,随后瞪着他:“你白天果然是在骗我。” 陈之倦很轻地点了一下头,“你猜对了。” 第127章 少年心事 沈商年此时满头大汗,“骗子。” 他直接跑到最上面一层,一个接着一个翻,直到在很深的位置,看见了眼熟的字迹。 开头前三个字,是他的名字。 沈商年呼吸都轻了。 他意识到这就是陈之倦年少时写的那张红绸。 沈商年已经找了两个小时了,他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找到了吗?” 隔着几层台阶,陈之倦问他。 沈商年没有说话。 他用力地搓了搓指尖,一手按亮手机,一手捏着红绸的衣角。 陈之倦的字迹从来都不板正,标准的行楷,虽然目前朝着草书方向发展,但是初中时的字迹远远要比现在漂亮规整很多。 他没有打开手电筒,只是借着手机屏幕亮起的微弱光晕,看清了那一行字。 ——沈商年。 ——我会永远爱你,直到生命尽头。 风声,人声,红绸声,殿里的祷告声一齐远去了。 沈商年眼眶隐隐湿了。 他忽然想到了那年的陈之倦。 陈之倦是个性格内敛的人,他连开心都只是弯弯唇角。 初中时期,他远远要比现在还要青涩,人很瘦,腕骨上挂着红绳,因为是在变声期,所以说话很少。 寺庙其他和尚一开始都以为陈之倦是个哑巴。 他总是冷漠,不合群,话少,疏离,看着好像就没有爱人的能力。 这样一个人,竟然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下这么一句话。 海底很深,不管里面是怎样的波澜壮阔,从岸上看,总是平静冷漠的。 眼前瞬间模糊了。 泪水从四面八方汇集,变成了一颗饱满的泪珠,从眼睑处落下,顺着面颊,到了嘴唇,下颌。 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劲,陈之倦又喊了他一声。 沈商年把红绸解下来,他和陈之倦隔了几个台阶,像是嫌麻烦似的,他直接跳了下来。 酒店自带的沐浴露是柠檬味的。 他跳下来的时候,t恤被风吹起了一瞬,柠檬味道携着风铺天盖地充斥在陈之倦的身边。 他看了一眼沈商年,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紧紧抓住的红绸。 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张干净的卫生纸,递过去。 沈商年没接。 他看着陈之倦,眼泪一颗一颗,从下颌往衣服上流,“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陈之倦见他不接,于是自己捏着卫生纸,在他眼睛下面擦了擦。 纸巾被泪水打湿。 黏在了陈之倦干燥的指腹上。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你能接受吗?” 沈商年吸了一下鼻子,“为什么不能接受?” “十多年的暗恋,你真的不觉得沉重吗?”陈之倦眼睛很清亮,睫毛漆黑纤长,眼皮很薄,距离近了,甚至能看见上面细小的血管。 沈商年哑口无言。 他无意识抓了一下红绸,“你那么早就开始喜欢我了吗?” 陈之倦沉默许久,“应该不是喜欢。” 沈商年以为他要否认,心里的火瞬间起来,“这红纸黑字,清清楚楚,不是喜欢是什么?” 陈之倦吸了一口气,“一定得是爱情吗?” “……什么意思?”沈商年愣了一下。 陈之倦后退一步,拉开一点距离,“初中那时候其实分不清是哪种喜欢,友情上的喜欢可能要多一点。” 沈商年怔怔地望着他,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 “如果是gao中的我来写,一定会是爱情,但是初中那时候,友情占上风。”陈之倦舔了一下唇角,说,“友情上,我会永远爱你,直到生命尽头。” 沈商年久久没有说话,他反复地思考着陈之倦的这几句话。 也就说,他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友情上的喜欢。 喜欢这个词,并不独属于爱情,亲情和友情同样适用。 他眼眶好像酸了,“那你是什么时候从爱情的角度喜欢上我的?” 陈之倦抿了一下嘴,诚实回答:“高一。” 简单的两个字。 沈商年脸色煞白。 高一…… 高一…… 高一??? 他闭上眼睛。 他想到了数学课下课,前面两个人回头调侃他,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他说,粉色衣服的,爱笑的,性格活泼的。 多年以后,同学聚会上,陈之倦不经意地问了这个问题。 他又想到了高考结束那天,班里的学习委员给陈之倦送了封情书。 小姑娘很漂亮,手里的粉色情书特意喷过香水。 陈之倦迅速拒绝后,他拍着陈之倦的肩膀,说:“卷卷啊,我很担心你啊。” 少年单手拎着一瓶矿泉水,身形单薄,“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找不到喜欢的女生,你得跟女生多接触接触。”他那时因为考试结束了,笑得很开心,“以后我要给你当最帅的伴郎。” 陈之倦手里那瓶矿泉水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一颗又一颗水珠往地面上滴。 像是无声的,无人知晓的眼泪。 他又想到酒吧那个雨天。 大雨敲打着玻璃窗,他口不择言,说同性恋恶心,变态,心思阴暗。 陈之倦脸色苍白地听着。 …… 时间一晃,十多年了。 他竟然后知后觉,迟钝糊涂到这种地步。 他甚至竟然还质疑,他们的爱情能不能长久。 眼泪像是关不上,一颗接着一颗。 陈之倦深吸一口气,指腹擦了擦他的眼睛,却无济于事。 “别哭了,都过去了。” 刚谈恋爱那会儿,他总想着再等等,再等等。 十年的暗恋,是礼物,是惊喜,也是累赘。 会成为被爱人的负担。 “对不起……”沈商年声音颤抖,说话间抽气声很剧烈。 “没什么对不起的……是我最自己的选择。”陈之倦说,“跟你没关系。” 沈商年没吭声,眼泪还是止不住。 陈之倦犹豫两秒,张开胳膊,把他抱进怀里。 “真的没关系,你只是比较迟钝而已。” 他怀里有淡淡的柠檬香,像是一场迟到多年的雨。 少年心事,不过如此。 第128章 舍弃小猫 刚知道商玟去世的时候,沈商年其实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时陈之倦在客厅里陪他玩玩具。 他茫然地眨眨眼睛,仰着小脸问:“卷卷哥哥,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陈之倦歪了一下头,思考片刻,“就是她死了,要坐着棺材,去地底下长眠了。” “长眠?” 沈商年想了想,攥着小火车,小心翼翼地问,“那她还会醒过来吗?” 陈之倦抿了一下嘴唇,“不会了。” 永远都不会醒了。 沈商年意识到这一点,抱着小火车开始哭。 陈之倦手足无措,最后张开胳膊,走过来,结结实实抱住他:“我抱抱你,不要难过了。” 他刚吃过奶糖,怀里是奶糖味,手很小,皮肤滑滑的。 …… 高二那年,沈商年带着一群小弟,把欺负班里女生的几个混混揍了一顿。 也是巧合,一个小混混倒地的时候,脑袋撞到了石头,流了一大片黏腻的鲜血。 好在没有伤到要害,缝了几针。 但是沈商年还是被吓得脸色苍白。 他是逃课打架的。 陈之倦赶到医院时,是下午下课后,快六点了。 那天是个雨天,他一手拿着透明的雨伞,伞柄滴了一路的水。 他的校裤被雨水溅湿了,浅蓝色的校服裤子在雨水的晕染下逐渐变深。 医院走廊的灯光很亮。 沈商年垂着头坐在长椅上,直到眼前出现一双鞋。 他抿着唇,抬起头。 陈之倦垂着眼皮跟他对视,眼睛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伸手摸了一下他的下颌。 冰冷的指尖碰到柔软冷白的下颌时,沈商年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下。 陈之倦语气不冷不热,“害怕了?” 沈商年嘴硬道:“没有。” 他侧过脸,说:“是我做错了事,随便你骂。” 陈之倦一向都不喜欢他跟人打架,每次知道后都得把他训一顿。 这次估计也不意外。 沈商年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的一句斥责。 最后,少年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坐在他旁边,张开胳膊抱住他。 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很冷。 在那个湿冷又紧实的怀抱里,他在他耳边低声说,“这次不说你了,别害怕。” …… 陈之倦抱过他很多次。 但是沈商年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感受过。 感受他的呼吸,他的温度,他身上的气味。 “陈卷卷……” 他哑着声音开口。 “嗯?” 陈之倦很快应了一声,松开了他。 沈商年眼睛很红,像是很多年前在寺庙哭的那样,活生生的兔子精。 “我们和好吧。” 他小心翼翼地说。 那一刻,寺庙后院的钟声传来。 “叮”的一声。 声波扩散开,整个人间好像都跟着安静下来了。 陈之倦怔住。 他第一时间没有说话,而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在沈商年脸上擦了擦,一如很多年前,他坐在医院里帮沈商年擦干净脸上的雨水。 沈商年原地站着没动,任由他擦。 可是那颗颤动的心,却像是被人丢下去,跌落谷底。 等他擦完后,手准备离开的时候,沈商年又拽着他的手腕,说:“你为什么不说话?” 陈之倦任由他拽着,浅色的瞳孔在夜色的晕染下,显得有些黑。 “我累了。” 他声音有点抖,却又莫名的平静,“其实我们当朋友也挺好的,不是吗?” 其实我们当朋友也挺好的。 不是吗? “不是……不好……”沈商年早有预感。 此时预感成真,他像是得了流眼泪的病,眼泪病再次复发。 他哽咽地抓着陈之倦的手腕,“不好……你不要累,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陈之倦沉默着。 他兜里的纸巾已经没了。 最后他抬起手,想去擦沈商年的眼泪,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努力了很久,最后无济于事。 大概是上学和工作都太过顺利,他只要努力就能得到一个很好很好的结果。 所以在爱情里,他总是很努力却得不到任何的回报。 上天是公平,开了门就会关上一扇窗。 它会绝情地让每一个人明白,不是你努力了就会有结果,很多种子都会在泥土里死亡。 鲜花风声雨水阳光都是很宝贵很宝贵的东西。 陈之倦有点颓然地呼了一口气。 “我能理解你没安全感,不相信爱情能长久,带其他人回家演戏……可是这些理解,都是从朋友角度出发的……” 没有谁,能在其他人嘴里知道爱人带了其他人回家演戏,见家长,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时候会不生气。 也没有谁,会在得知爱人抱着和自己不长久的心态去谈恋爱的时候,会不难过。 难过和生气过后,是极度的心凉。 我是有多差劲,你才会不信任我呢? 你才会不相信我们之间的爱情会长久呢? "我不太温柔,不会说好听的话,难过的时候甚至会恶言相向……"陈之倦像是在做检讨。 他上学的时候,是标准的好学生,老师和教导主任捧在手里的宝。 唯一一次做检讨,还是那年去网吧里抓沈商年。 那篇检讨,他写得不太好,随便从网上摘抄的。 现在,他像是在做那迟来的检讨,“或许我们就是不合适,相爱也不一定要在一起……也许当朋友,会更适合我们。” “不行。”沈商年攥着手,他忍着眼泪,口吻变得霸道,“陌生人或者爱人,你自己选。” 既然流眼泪没用…… 沈商年擦了擦眼泪,睁大眼睛,把泪水憋了回去。 “我不缺你这一个朋友,我朋友多的是。”他鼻音有些重,看上去很愤怒,像是不理解,“你自己之前都说了,爱人和陌生人只能选一个,现在为什么又要当朋友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当时不打算放手。 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 现在他像是在深海里,失去了听觉视觉和呼吸。 看不到一点儿希望。 陈之倦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坚强的人。 他可以看着沈商年跟其他男生讨论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模样,可以心里装着他,却还是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相处十多年,可以在他不自觉的亲近和接触里,忍住怦怦乱跳的心。 可是这一次,他发现他也挺脆弱的。 在徐时鹿嘴里听说沈商年带了其他男朋友回家,甚至听着徐若颜点评他那个男朋友怎么怎么样。 在他准备和沈商年好好说说的时候,对方的一句分手里明白,他就没想着和他长久。 在这次他打算告诉沈商年,他暗恋了他很久的异地小镇里,看着他穿着清凉,满身暧昧的痕迹时,得到对方一句“都是成年人了,点的什么按摩,你猜不出来吗”的嘲讽时。 他很累很累。 我也是会难过的。 我会很难过很难过。 我知道你家庭氛围不好,我知道你的不容易。 可是,这并不影响我难过。 “我已经累了,年年。” 陈之倦拉开他的手。 沈商年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他们僵持了许久。 沈商年红着眼睛盯着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累了就休息,休息完了再谈。” “……” 陈之倦明明挺难过的。 但是这个瞬间,又有点想笑。 他憋住了。 沈商年攥紧了他的手,倔强地说,“你可以累,可以休息,但是必须跟我谈,跟我结婚。” 闷热又夹着几分清凉的风吹来。 沈商年语气加重:“反正我不会放手的。” 陈之倦一句话没说。 最后沈商年跳下台阶,去旁边买了一根红绸,匆匆写了一句话挂在上面。 他挂在了很低的位置。 写完后,他扣上笔帽,问:“你要看吗?” 陈之倦手指动了一下。 像是经历了很长的纠结,他别开脸:“不看。” 沈商年语气带着几分可惜:“那好吧。” 他们回到酒店时,酒店已经来电了。 沈商年出了一身汗,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他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不要我了。 我做错事情了。 所以他不要我了。 他难过地想,人类舍弃小猫,是一件很缺德,很坏的事情。 - 啊啊啊啊差一点,没写完,等我…… 第129章 一根骨头 陈之倦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门诊室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地面整洁,桌面上有一些过号的单子。 沈商年径直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去,非常认真地说:“陈医生,我来看病。” 陈之倦戴着口罩,声音有些闷:“哪里不舒服?” 沈商年紧紧盯着他,说,“胸口闷。” 陈之倦顿了一下,提醒他:“这里是骨科。” “我知道。”沈商年双腿交叠着,身上那股纨绔混混的气质一览无余。 他往前靠了一点,身体前倾,胳膊抵在桌子边,语气严肃地问:“陈医生,人体一共有几块骨头?” 陈之倦攥着笔,“问这个干什么?” “问问还不行吗?”沈商年说,“小心我投诉你。” 陈之倦:“……正常健康的成年人身体通常有206块。” “206块……”沈商年自言自语,片刻后,又问,“那如果缺少一块,还正常吗?” 陈之倦:“这得看缺的是哪根骨头。” “最重要的一根骨头。”沈商年说。 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t恤,显得年纪很小的样子,隔着桌子坐在椅子上,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最重要的那根骨头不要我了。” “我觉得我不会再健康了……” 最重要的那根骨头:“……” 陈骨头许久没有说话。 沈商年耐心等了两秒,仅仅就两秒,他不爽地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陈之倦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下班了。 他扯下口罩,叹了口气,说:“你明知道我会对你心软,明知道我不会狠下心不管你……你现在是在利用我的心软吗?” 沈商年怔了一下,随后猛地点点头,非常爽快地承认了:“对啊,怎么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撑着下颌,歪着头看他:“听说陈医生很难追,聊工作可以,工作以外的事情生人勿进,我不打熟人牌,怎么追你?” 陈之倦:“……你不用追我……” 沈商年没给他把话说完整的机会,径直打断他:“你把我的骨头还给我,我现在立马走人。” “……”陈之倦眉毛很轻地皱了一下,“你好像偷了我的狗,到现在还没还。” 失算了。 竟然忘记这件事情了。 沈商年心虚一秒,又很快变得理直气壮:“什么你的狗?那是我的狗,跟着我老沈家姓。” 陈之倦:“……” 他沉默半分钟,随后起身脱了白大褂,里面是一件黑色衬衣。 陈之倦把白大褂放在旁边的架子上,一边走一边说:“行,那你养着吧。” 沈商年拉住他的手腕,语气有点急:“你跑什么?” “我没跑。”陈之倦任由他拉着手腕,说,“行行好,沈少爷,现在十二点了,我饿了。” 沈商年尴尬地松开手,搓了搓耳尖:“哦。” 他跟在陈医生身后去了食堂。 食堂这个时候人很多,好多窗口都得排队。 他闷头跟在陈之倦后面排了一个盒饭窗口。 前面有不少人,沈商年没话找话,“这个窗口很好吃吗?” 陈之倦:“……嗯。” 沈商年丝毫不气馁:“那你经常来吃吗?” 陈之倦:“还行。” 沈商年:“有什么推荐的吗?” 陈之倦:“都可以。” 一段很没有营养的对话结束后,队伍排到了他们。 陈之倦有员工卡,可以打八八折。 他快速点完菜,刷完卡端着盘子就走了。 沈商年一边琢磨着点些什么,一边难过地想,男人变心真快。 说累了就真不管他了。 沈商年化悲愤为食欲,最后点了三个荤菜,他找出微信二维码准备付钱的时候。 打饭阿姨戴着口罩,笑着摆摆手。 沈商年一怔。 打饭阿姨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刷卡机。 沈商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编号788的饭卡依旧塞在读卡机里。 上面显示了他买的这个盒饭的扣款。 沈商年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他收起手机,端着盘子走了。 他环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他正在喝水的陈之倦。 说来也奇怪。 人的长相各不相同,有的人是真的好看,人群里你一眼就可以看到他。 可是背影都差不多。 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陈之倦。 有很长的是一段时间里,沈商年走路都不看路,他闷头跟在陈之倦身后,跟在他的身后,会让他觉得安心。 沈商年端着盘子故意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陈卷卷,你可真是个人帅心善的好宝宝。” 陈之倦一上午都没怎么喝水,他慢吞吞喝了半杯水,侧头看着沈商年,喉结滚了滚,把嘴里的水都咽下去后,才问:“饭卡呢?” 沈商年脸上的笑一秒停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你说什么?” 陈之倦重复一遍:“饭卡。” 沈商年又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拿。” 好在打饭阿姨认识陈之倦,所以把饭卡放在了一边,沈商年拿到饭卡的时候,她笑眯眯说:“饿昏头了吗?” 沈商年不太擅长应付长辈的善意,讪讪点点头,“对。” 他回到位置上,把饭卡递过去,“喏,安安全全。” 陈之倦看他一眼,收起了饭卡。 沈商年清清嗓子,他扒拉了一口米饭,慢吞吞嚼着,“刚刚打饭阿姨问我是不是饿昏头了,我说是的,但是我来之前刚吃过饭。” 陈之倦筷子一顿,微微侧过脸。 沈商年眼睛亮亮的,很真诚地说:“其实我是被你的美色蛊惑了,被你的善良感动了,被你的默默付出打动了。” 陈之倦有点不适应他这个样子,于是伸出手盖住他的脸,“闭嘴吧。” 沈商年拍开他的手,“我不要,我就要夸你。” “我每一天都要夸你。”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像你这样对我好了。” 陈之倦怔怔地看着他,最后叹了一口气,发自内心地问:“这是谁教你的?” 沈商年委屈:“就不能是我天赋异禀吗?” 陈之倦:“我对你的情商,还是比较了解的。” 沈商年:“……是孙鹤炀教我的。” 他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还挺管用的。” 陈之倦低头吃了两口饭,又换了个话题:“今天周五,你不上班吗?” “公司老板娘没了,还上什么班啊?”沈商年撑着下颌,笑眯眯说,“我今天给他们都放了假。” 每天都得打卡上班的社畜陈医生:“…………” 他没再说什么,低头吃饭。 沈商年不饿,于是全程骚扰旁边这人。 “我点了红烧肉,给你分一块,但是你只许吃一块……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这是我的一心一意。” 陈之倦:“…………” 吃过午饭,时间还早,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 陈之倦说:“我回车上补个觉,你回家吧。” “不要,你的车难道还装不下两个人吗?”沈商年反问。 “……装得下。” 孙鹤炀教给沈商年的第一招就是不要脸。 他凭借着厚脸皮,成功爬上了陈医生的车。 陈之倦说要睡觉是真的要睡,他上午忙了一上午,从抽屉里摸出眼罩戴上,驾驶座的车椅放平后,很快就睡着了。 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沈商年睡不着,于是给孙鹤炀发了两百块红包。 - 悲报,又又又没写完,宝宝们等等等等我哇…… 第130章 包心疼的 “怎么样?谁点的赞?” 孙鹤炀满怀期待地问。 沈商年心如死灰,“陈慎点的,他说又疯了一个。” “他懂什么?”孙鹤炀不屑地冷笑了声,琢磨了一下,“等等,什么叫‘又疯了一个’?这个‘又’字用得很有灵性啊。” 沈商年欲言又止,“你真不知道什么这个‘又’字是什么意思吗?” 孙鹤炀又琢磨了下:“还有谁疯了?” 沈商年:“……你觉得会是谁?” 孙鹤炀猜测:“倦哥?” “他又不在朋友圈发emo抠脚语录。”沈商年感觉自己说的很直白了。 “不是他?”孙鹤炀摸摸下巴,“那会是谁?” 沈商年盯着他,发自内心道:“你对自己真的是一点清晰的认知都没有啊。” 孙鹤炀:“……我吗?” 他很不解:“我朋友圈都是真情流露,哪有什么抠脚语录。” 沈商年:“……” “你开心就好。”他低头给陈慎回了一句。 打破枷锁:【只是订婚,还没结婚呢,你在嚣张什么?】 陈慎:【单身的人请闭嘴。】 沈商年:“……” 他恼羞成怒地关上了手机。 孙鹤炀非常倔强地重复道:“我朋友圈里都是真情流露,不是emo抠脚语录。” 沈商年敷衍地拍拍他的头,“行了行了,知道了。” 孙鹤炀:“……敷衍。” 沈商年心思根本不在他这句话上,他认真问:“这条朋友圈真的不能设置陈卷卷一个人可见吗?” “不能。”孙鹤炀说,“你和倦哥朋友圈高度重合,万一他找别人问,你不就被戳穿了吗?” 沈商年不太明白:“那我发这条朋友圈的作用是什么?” 孙鹤炀打了一个响指,信心满满:“当然是让他心疼你啦。” 沈商年有点恍惚:“真的会心疼我吗?” 孙鹤炀:“包的啊。” “那,那行吧。”沈商年勉强燃起一点希望。 当天晚上回到家后,他时不时看一眼朋友圈。 沈商年列表好友很多,他常年不发朋友圈,这次突然发了,震惊了不少人。 评论如下。 【盗,盗号了?】 【炀哥赶紧把手机还给沈少爷。】 【灰指甲,一个传染俩~】 【年哥,别难过,今晚我在酒店2016等你,让我当你的药。】 这些评论全是一些狐朋狗友的。 陈年绿茶默默发了一个句号。 沈商年也当看不见。 他等了一晚上,抱着手机睡着了,都没有等到陈之倦的点赞或者评论。 傻鸟孙鹤炀…… 沈商年一边昏睡,一边想,明天就去锤死他。 - 陈之倦从浴室出来后,才有空拿起手机。 陈慎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当时在洗澡没有接。 陈之倦又打了回去。 响铃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陈慎气喘吁吁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陈之倦默然两秒,“你忙,先挂了。” “哎,挂什么挂?我忙完了。”陈慎喝了一口水,“你哥哥我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厉害吗?” 陈之倦:“……真的是俯卧撑吗?” “那不然呢?”陈慎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了,“陈卷卷你想到哪里去了?” 第131章 就当朋友 沈商年没走负一层,他带了伞,撑着伞从病房楼走到了食堂。 陈之倦在食堂二楼,食堂二楼比一楼要豪华一些。 沈商年拎着伞,伞柄时不时滴一滴水。 他寻找片刻,最后在靠窗的一个沙发座看到了陈之倦。 他悄默默走过去,在他肩膀上很轻地拍了一下,在陈之倦回过头的时候,晃到了另一边。 陈之倦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你无不无聊?” “不无聊。”沈商年往旁边一坐,伸长脖子看他在吃什么、 “我也想吃。”他说。 陈之倦:“想吃自己去买。” 沈商年厚着脸皮张开手。 陈之倦:“……干嘛?” “你不是让我去买吗?”沈商年语气自然,“饭卡给我啊。” 上大学那会儿,沈商年的学校跟陈之倦的学校根本没法比,他们学校的食堂又贵又难吃。 陈之倦学校的食堂便宜又好吃,他经常去隔壁学校蹭饭。 他无数次伸手,要过陈之倦的饭卡。 陈之倦盯着他看了两秒。 二十七岁和二十出头,好像没什么区别。 别人总觉得,二十七岁应该是很成熟的一个年纪。 可是真正到了二十七岁,就会发现,你可以不用像想象中那么成熟。 这只是长大,只是多活了一年又一年,如果条件允许,你可以继续保持童真,保持你的幼稚,保持你的习惯。 没有哪一项规定,要你必须成熟。 沈商年和以前差别真的不大,就连那张脸,都没什么变化。 瞳孔很黑,眼睛却是清澈的。 沉默两秒,陈之倦从兜里摸出饭卡,像是很多年前,在他的学校里,他递过的无数次饭卡一样。 沈商年弯弯眼睛,满足地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窗口已经没有多少人排队了,他很快买了一份饭回来。 沈商年这次坐到了他对面。 他喝了一口汤,转了转眼睛,盯着陈之倦看。 他正在看手机,瞳孔里隐隐折射出屏幕上的光。 “陈卷卷……” 沈商年搓了搓耳尖,顾左右而言他,“最近怎么不见你发朋友圈了?” 陈之倦顿了一下,抬起头,“我好像就一直没有发过。” “嗷嗷,倒也是。”沈商年嘶了一声,“那你应该会刷朋友圈吧……” 陈之倦往后靠了一下,说,“你是想问你昨天那条朋友圈吗?” 沈商年支支吾吾:“嗯……你应该看了吧……” “看了。”陈之倦蹙眉,“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吗?” 沈商年攥着勺子,正想顺水推舟承认,这样也能给自己留点面子。 可是他转念一想,就算把事实说出来,陈卷卷也不会嘲笑他的。 所以为什么要撒谎呢? 沈商年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没有,没有玩真心话大冒险。” 他别过脸,耳尖有点红,最后又鼓起勇气跟陈之倦对视一眼。 “孙鹤炀给我出的主意,他说这样你会心疼我。” 陈之倦怔了一下。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很黑,很圆,像是小狗的眼睛,真诚又赤诚。 “所以你心疼我了吗?” 他呼吸短暂地停了两秒。 珍贵的氧气都被他拒之门外,足以可以看见这句话对他的震撼有多大。 以前沈商年说过很多句情话,包括我爱你,我喜欢你。 可是那些话都没有这句话给他的震撼大。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哦。” 沈商年有点失落地应了一声,“那我下次换个方法。” 他不再说话,低头吃饭,像是有点难过。 陈之倦喉结滚了一下。 他现在十分清醒,如果不当爱人的话,现在闭嘴最合适。 就算沈商年难过,也只是一时的难过。 他适合找一个性格开朗,会说情话,温温柔柔的男朋友。 等他彻底放下后,就不会再伤心了。 可是…… 很多情绪在心里翻腾着,最后就剩下了一个念头。 ——去你大爷的难过。 他清清嗓子说,“我以为你是大冒险输了才发的,那句话肯定不是你写的。” 因为猜出来不是你写的,所以才没心疼。 这句话自动在沈商年脑海里补全了。 他兴冲冲抬起头,眼睛比刚才亮很多,“真的吗?” 陈之倦别开脸,“嗯。” “……嗷,我懂了。”沈商年说,“那我明天中午继续来找你。” “别来了。”陈之倦试图阻止他。 沈商年攥着筷子,“为什么?” 很多个理由在嘴边绕了绕,最后他勉强挑出来一个。 “饭卡快没钱了。” 沈商年:“……” 他懵了一下,抓起手机,“那我给你转,我最近炒股赚了不少钱。” 陈之倦:“……” 他呼了一口气,按住沈商年的手,“我缺你这点钱吗?” 沈商年继续懵,看着他。 陈之倦抿了一下唇,说,“听不懂言外之意吗?” “听不懂。”沈商年放下了手机,闷闷不乐地说。 陈之倦狠了狠心说,“就是不想让你再来找我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哦。”沈商年撇了撇嘴,“这是你的事情,你不想谈恋爱关我什么事情?” 陈之倦:“?” 沈商年说,“来找你是我的事情,你不是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那就做朋友啊,朋友来找你吃午饭又怎么了?” 陈之倦难得被他绕进去了,“一顿两顿还行,哪有朋友天天一起吃午饭的?” “有!” 沈商年睁大眼睛,“就有,我们上大学那会儿不是天天在一起吃午饭和晚饭吗?” 笨蛋。 那时候我心有鬼胎啊。 陈之倦欲言又止,最后捏了捏太阳穴,“随便你。” 沈商年美滋滋道:“那行,我明天中午继续找你。” 陈之倦:“……” 他已经不知道说点什么了。 第132章 倾斜的伞 吃完饭,沈商年说:“我带伞了。” 陈之倦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伞,伞很大,两个人绰绰有余。 他没有说话,但是跟在沈商年旁边出去了。 外面的雨似乎大了一点。 沈商年笑嘻嘻地说:“我给你撑伞哦。” 陈之倦很轻地应了一声。 以往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撑伞的人都是他。 这次角色调换,他不知道说点什么。 沈商年主动问:“你哪天休班啊?” 陈之倦瞥他一眼。 雨声哗哗啦啦,一顶伞撑起来,像是拥有了一个独属于他们俩的世界。 别人的说话声都听不见,唯有彼此的声音清晰入耳。 “问这个做什么?” 沈商年说:“这样我就不用来找你了啊。” “你明天就可以不来。”陈之倦表情淡淡。 “不行,我就要来!”沈商年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快说啊。” 陈之倦被他撞了两下,只好道:“周三夜班,周四下夜班,周五休班。” 他周三夜班上完,第二天早上查完房交完班,就有两天的假期。 “……哦,我知道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住院楼一号楼。 沈商年站在伞下,看着陈之倦,说,“那我走了,你回去休息吧。” 陈之倦浑身都干干净净,没有淋到一滴雨。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没说话,只是在沈商年转过头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商年的腕骨很窄,皮肤触感有些冷。 他明显有点懵:“怎么了?” 陈之倦沉默地抓着他的手腕,逼着他的侧过身子。 底色为白色的衬衫上湿了一大片。 沈商年察觉到他的眼神,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你可是医生哎,要好好保护身体,再说了,我回家就能换衣服。” 爱是一把会倾斜的伞。 陈之倦曾无数次品味过这句话。 以前他手里的伞都会向沈商年倾斜。 这个直男竹马一次都没有意识到。 他意识不到,陈之倦也无意说。 因为他就没想过,能和沈商年在一起。 他就那么绝望地等待自己的感情死去。 直到今天,沈商年手里的伞向着他倾斜,他另一边的肩膀湿了一大片。 陈之倦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他脱下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露出冷白精致的锁骨,脖子上挂着一个黑绳,黑绳下面垂着的东西却伏进t恤里面,像是被他的身体温暖着。 他刚刚吃完的时候,拉链一直拉到最上方,所以沈商年看不见他脖子上还挂着一个东西。 此时他一瞬间就注意到了。 并且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测。 他立马伸出手。 却被陈之倦拍开。 陈之倦垂眼看着他湿透的半边肩膀,说,“外套脱了。” 沈商年哦了一声,他把撑开的伞丢在一边,脱下了外面这件花衬衣。 下一秒,熟悉的青柠味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带着几分温热。 陈之倦把外套盖在他的肩头。 沈商年嗅着上面冷冽的青柠味,隐隐约约夹杂着一点儿消毒液的味道。 “好好闻,这个味道。”他低头嗅着,说,“这是你的沐浴露吗?” “洗衣液。”陈之倦穿着里面那件t恤,说,“外套今天才穿。” 所以上面的青柠味道很重。 第133章 二十年了 “好久没出去玩了,就很想出去。”沈商年摸着小猫柔软的爪垫,问,“不行吗?” “行。”孙鹤炀说,“你沈少爷说什么是什么,都听你的。” 沈商年瞪他:“你少阴阳怪气啊。” 孙鹤炀原本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听见这句话顿时想起了陈慎。 他又重新爬起来,问:“怎么样?倦哥看见你昨天晚上发的那条朋友圈了吗?” 沈商年郁郁地盯着他,扯起一个很淡的笑:“看见了。” 孙鹤炀满怀期待:“怎么样?怎么样?倦哥心疼你了吗?” “呵。”沈商年冷笑一声,说,“他不仅没心疼我,还问我是不是大冒险输了被迫发的……” 孙鹤炀:“…………” 他张了一下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闭上嘴。 几秒后又张开了。 “不是……他为什么不心疼你啊?”孙鹤炀表情纳闷地问。 沈商年盯着他这一系列动作,看得出来孙鹤炀非常震惊。 因为他以前emo葬爱那会儿,沈商年和陈之倦什么都没说。 以至于这位少爷,在这上面相当自信。 “因为他知道我写不出来这么肉麻做作的话。”沈商年说。 “怎么就肉麻做作了?”孙鹤炀垮着脸,很不明白。 沈商年抱着猫,盯着他看了片刻,“你该不会……就是靠发emo朋友圈跟陈年绿茶又好上了吧?” 孙鹤炀点头:“对啊。” 沈商年:“…………行,你俩真的挺配的。” 以前孙鹤炀每到失恋或者表白被拒后,都得发几天朋友圈。 尤其是上大学时,跟学姐谈恋爱,分手后,孙鹤炀每天下午六点准时发一条emo朋友圈。 什么你一言一行牵扯着我的心,我的七情六欲属于你,你不要我,等于让我变成一具尸体……此类企图挽回学姐的emo尴尬语录。 孙鹤炀发了将近半个月,不仅没有挽回学姐,还把学姐推得更远了。 学姐直截了当地删了孙鹤炀的微信。 他发的那些朋友圈毫无作用,只起到了一个尬死刷到朋友圈的人的作用。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有人吃这套。 怎么不算绝配呢? 沈商年把猫放在地上,从桌子上拿起薯片,一边咔嚓咔嚓吃着,一边说;“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是啊,我是想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孙鹤炀盘腿坐着,从他手里抢走薯片。 沈商年:“什么好消息?” “我男朋友给我送了一艘游轮,咱们可以出海玩。”孙鹤炀美滋滋说。 沈商年:“……这对我来说算是好消息吗?” “当然啦。”孙鹤炀说,“不是说周五出去玩吗?正好去海上玩,办个派对,到时候你就藏在倦哥床底下,什么都不穿,我就不信这还拿不下他。” “……” 沈商年有点恍惚,“这不太好吧……” “男人,抗得过色诱,也抗不过喜欢的人的色诱。”孙鹤炀信誓旦旦。 沈商年鼻尖有点痒,他伸手摸了摸,成功摸到几根猫毛。 他随手抽了卫生纸,把猫毛包进去,脑子里却一直在想孙鹤炀刚刚那句话。 “不行……我真觉得不太行。”沈商年说,“我得踏踏实实追他,这样感情也能踏实一点。” “那也行。”孙鹤炀说,“我多找几个会来事的,到时候多撮合撮合你们俩。” 沈商年:“这可以,这可以。”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孙鹤炀扭头问沈商年:“你点外卖了还是快递啊?” “没外卖也没快递。”沈商年边说着,踩着拖鞋拉开门。 门开后,沈敬德眉心皱出一个“川”字,“你闹脾气闹够了没?” 沈商年怔了一下,属实是没有想到这人又找来了。 "我闹什么脾气了?" “你说你闹什么脾气?男人跟女人有什么区别?放着女人不找,非要跟个男的在一块丢人现眼。” 沈敬德估计是刚从公司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很薄的西装,打着领带,领带被他扯松了些,皱着眉,气质深沉很有压迫感。 沈商年靠着门槛,心平气和道:“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没闹,我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你现在要么再生一个你满意的孩子,要么就闭嘴,你管不了我。” “你……” 沈敬德被他气得眼前一黑。 他这个年纪,已经心有余力不足了,怎么可能再生一个孩子? 他看着沈商年无所畏惧的模样,却又拿他没办法。 卡也停了。 但是沈商年就是不低头。 狼王总有老的那一刻,当它管不住草原的小狼时,就说明已经到了权利交替的时候。 沈敬德早已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他今日又舍下面子,找上了门。 “沈商年,就算你不替我着想,也替你妈,替你姥姥姥爷着想一下吧。”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姥姥姥爷就生了你妈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喜欢男的,一点血脉不留,两家都得绝后。” 外面的雨好像很大很大。 以至于沈商年忽然听到了雨声。 高档小区的隔音明明很好,可是这一刻他好像就是听到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旷野湿润的冷风,氧气呼进去的那一瞬间,整个肺都是冰凉的。 雨滴砸在墓碑上,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沈商年试图笑一下,怎么都笑不出来,他绷直了唇角,冷冷淡淡地盯着沈敬德。 看着他脸上的急切,动容,忧虑。 “十多年了,你第一次提到她,原来是为了逼着我找个女生在一起……” 沈商年声音有点颤抖,他努力忍住了喉咙间的哽咽艰涩,说,“你怎么这么恶心?” “沈商年!” 沈敬德面色不虞,“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他一边训斥一边拔高了声音:“你妈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是什么概念?你自己还能记清她是什么样子吗?” 好像记不清了。 一开始他很难过很难过,天天都会哭,觉得很委屈很委屈。 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他没有妈妈了…… 为什么他妈妈那么好,老天薄情地带走了她…… 后来就不想了。 时间是残忍的解药,彻底剔除骨头里泛起的酸疼,剔除的同时,连带着新鲜的皮肉一齐挖去。 漫长的时间会让你从难过的情绪里抽离。 同时也会让你遗忘曾经的那个人。 至少沈商年已经记不清了。 他第一次发觉自己记不清商玟模样的时候,抱着商玟的照片睡了一晚上,他反反复复地看着那张脸。 记了很久。 后来还是又忘记了。 他重复地,反复地,多次地看她的照片。 初中的时候觉得她看上去好像个温柔姐姐。 高中的时候感觉她应该是老师很喜欢的学生,一看就乖乖的。 上大学后又觉得她应该很受男生欢迎,所以当初怎么瞎眼看上了沈敬德呢? 现在再看商玟的照片。 他想了半天,心想,哪有妈妈比儿子年纪还小的呢? 沈商年垂了下头,许久没有说话。 沈敬德喘着气,说:“年年,二十年实在是太久了……” - 没写完啊,一点前能补完的,卡文ing…… 第134章 普通友情 聊天框上方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商年耐心等了片刻,他捏紧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可乐。 可乐刚从冰箱里取出来,很冰,从喉咙到胃全是凉的。 孙鹤炀从厨房踩着拖鞋慢吞吞出来,说,“有雪碧哎,我要喝雪碧。” 沈商年:“行行行,随你便。” 话音落下那一秒,手机跟着响了一声。 卷卷:【。】 这个句号用的很有灵性。 沈商年思考了下,单手打字。 打破枷锁:【实在不行去海岛也行。】 卷卷:【还有别的选择吗?】 打破枷锁:【有啊。】 打破枷锁:【周五陪我出海玩。】 卷卷:【。。】 沈商年啧了一声,噼里啪啦敲键盘。 打破枷锁:【陈卷卷,你是句号精吗?】 陈句号精:【。。。】 打破枷锁:【朋友之间一起出去玩,很正常吧?】 卷卷:【正常。】 打破枷锁:【那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 孙鹤炀从厨房移到了沙发上,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雪碧。 对方正在输入中…… 孙鹤炀掏出手机,“年年,愿意陪可爱的小羊同学征战峡谷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商年说:“等一会儿。” 手机震动一声。 卷卷:【就一天。】 沈商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唇角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点笑意。 打破枷锁:【……好啊。】 回完消息,他退出微信,“走,打游戏去。” “来了。”孙鹤炀直起腰,正襟危坐。 - 第二天。 沈商年睡醒后才九点,他去了一趟公司。 公司最近挺忙的,每个员工都在自己岗位上忙碌。 全公司为数不多清闲的只有四个人。 两个清洁工阿姨,以及两位坐办公室的老板。 沈商年躺在沙发上刷视频的时候,孙鹤炀敲门进来。 “干嘛?” 沈商年两条长腿抵在沙发扶手上,他正在刷超感人超催泪的视频,但是脸上别说眼泪了,一点感动都没有。 “今天晚上六点记得登录桃子视频啊。”孙鹤炀往他对面沙发上一坐。 “桃子视频有什么好看的?”沈商年说。 孙鹤炀啧了一声,“还当老板呢,上次那个节目今天正式播出第一集啊,你前男友也在,你不看看吗?” 沈商年:“……他没有名字吗?” 孙鹤炀眨巴了下眼睛:“我又没说错,不是前男友吗?” 沈商年深吸一口气,理智摇摇欲坠,“找事是吧?” 孙鹤炀沉默两秒,开始疯狂道:“前男友,前男友,前男友,前男友,前男友,前男友……” 美女秘书站在门外,脸上挂着完美微笑,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道杀猪声似的声音。 “嗷……姓年的,你竟然真动手……嘶,疼疼疼,我再也不说了,我闭上嘴,行不行?” 里面安静一秒,响起了她们沈总的声音。 “晚了。” - 二院中午虽然是十二点下班,但是十一点半就有医生溜了。 “陈医生~” 陆斯贱嗖嗖的声音从后面响起,陈之倦正在看病历。 他头也没抬:“今天又吹的什么风?” “苏医生今天休假,所以陈医生你今天中午得到了一个和我一同进餐的宝贵机会。”陆斯随手拖过一张转椅,坐在他旁边。 陈之倦垂着眼皮,挺直的睫毛乌黑浓密,他鼻尖上有一颗很小的黑痣,离得近了才能看见。 办公室开了灯,他翻了一页检查报告,敷衍道:“我不是很想要,请把这个宝贵机会让给别人。” 陆斯撑着下颌,嘶了一声:“别人不需要,你看咱院的医生护士有几个是单身的?” 陈之倦动作停了下,侧头看着他,意味不明地问:“跟你吃一顿饭就能脱单了?” 陆斯:“……那倒没有这种奇效,但是我可以倾听你的难过。” “谢谢,我没有难过。”陈之倦重新低下头。 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和沈商年感情的事,包括他找了个假男友带回家这件事情。 关于这次分手,他对外的理由一直都是自己太忙了,所以被甩了。 他从不喜欢倾诉自己,难过或者悲伤,他都会自己调节。 从不对外讲难过的人,看起来强大又冷漠。 陆斯跟他从大一相处到现在,虽然没有沈商年那么久,但是也算是了解陈之倦这个人。 他就像是深海,所有泛滥的情绪都藏在海平面下。 又或者说,是一本拗口生涩的书。 读不懂他的人才会觉得他这个人冷漠冷血,难以接近。 他话不多,爱都藏在行动里。 这些不动声色的纵容和保护,远远胜过一千句一万句我爱你。 “你真难不过吗?”陆斯说,“陈医生,我觉得你在嘴硬。” 他伸手戳着陈之倦的心脏位置。 陈之倦刚准备拍开他的手,头顶响起一道声音。 “你们俩……好甜蜜哦。” 他微微错愕,抬起头,沈商年抱着胳膊,歪嘴斜眼地瞅着他们俩。 直男陆斯瞬间收回了手,“什,什么甜蜜不甜蜜的?” 陈之倦吸了一口气,有点想骂他,忍住了。 “马上要牵手了……还不甜蜜吗?” 沈商年歪着头问。 “没牵手!”陆斯声音拔高了些。 办公室现在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个医生站在门口那个桌子上和两个家属谈手术的详细情况。 陆斯又压低了声音说,“我跟陈医生清清白白,特别普通特别正常的友情。” “特别普通特别正常的友情?”沈商年缓缓重复一遍,“那怎么还牵手了?难不成牵手是特别普通特别正常的友情可以干出来的事情?” 陆斯鼻孔,眼睛,嘴巴同时间张大。 他扭头看着陈之倦:“你快解释两句啊。” 陈之倦沉吟几秒,说:“你应该知道,我看不上他。” 陆斯:“……” 陆斯:“?” 陆斯:“。” 沈商年脸色好看了点,“这倒也是。” 陆斯;“……得了,我走了,你俩这对恶臭的小情侣我以后见了绕道走。” 临近下班时间,陈之倦收起了病历本,去休息间换下了白大褂。 他出来时,沈商年正坐在他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撑着下颌侧头看着他。 第135章 百年好合 “怎么了?” 沈商年问,“朋友就不可以牵手了吗?” 秃顶男讪讪地笑了笑,“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啦。”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说:“哎呦,我东西在办公室里忘了拿,有缘再见。” 他说完,面前这两人都如出一辙的冷漠脸,于是他自讨没趣,走了。 沈商年啧了一声,说:“这老登眼神可真奇怪。” 陈之倦垂眼盯着他的手,说,“你不抓过来,他的眼神就不奇怪了。” “……哦。” 沈商年慢吞吞应了一声,几秒后,松开了陈之倦的手。 松开后,被触摸过的皮肤接触到空气的时候,陈之倦有点不适地搓了一下指尖。 这个时间点食堂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一进餐厅,沈商年张开手:“你的饭卡呢?” “怎么了?” 陈之倦侧头看他。 沈商年说:“我去给你充钱,免得你饭卡没钱了。” 陈之倦:“……” 他径直朝前走,说:“目前暂时还没有这个风险。” 沈商年摇头晃脑:“那好吧。” 吃饭吃到一半,沈商年放在桌子边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备注,竟然是沈明祈打来的。 这家伙最近沉迷于当演员,尤其是扮演拉拉,扮得特别像。 特意把头发剪短了,整天拉着季明西出门逛街,甜蜜的朋友圈发了一条又一条。 沈商年虽然没有徐若颜和沈敬德的微信,但是从沈明祈的回复来看,这两个老头老太太气得不轻。 沈商年接听电话。 “亲爱的哥哥啊……”沈明祈上来就起范了,深情又饱满,“你知道吗?昨天下午爸爸来找我了。” 沈商年忽然觉得嗓子有点痒,战术性喝了一口水。 “嗯……怎么了?” 沈明祈说:“还能因为什么?让我改了这个毛病呗,听他的话,去相亲,找个人结婚生子。” 沈商年搓了搓鼻尖,耳尖,“哦。” 对面的陈之倦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这个人目前处在一种心虚状态。 沈明祈又提醒他道:“我感觉老头很快就要去找你了,你注意一下。” 沈商年:“……好。” 根本不知道祸水是沈商年引过来的沈明祈正义感爆棚:“你放心,我永远支持你跟倦哥谈恋爱。” 沈商年心虚得不能再心虚:“谢谢。” 他挂断了电话,生怕再多说一句就暴露了自己。 陈之倦慢吞吞放下筷子,看着他这副模样,问:“怎么了?” 沈商年端起杯子,又战术性喝水,“是沈明祈,让咱俩百年好合。” 陈之倦:“……真的吗?” “真的啊、”沈商年满眼真诚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对视了大概几秒,很短暂的时间,陈之倦侧过了头。 他跟着喝了一口水,转移话题:“周五去哪里玩?” 沈商年说:“孙小羊的游轮上。” 陈之倦点了一下头。 富二代买游轮和飞机还挺正常的。 他哥名下就有两台飞机。 沈商年想了想,补充道:“是他男朋友买的哦。” - 还差三千,大家明天早上来看吧,现在发生了一件让桃变成红桃的事情,要处理一下(极度红温中) 第136章 为你跳动 沈商年瞬间瞳孔地震。 橙子苦涩的酸在唇齿间漫延,他舌尖抵在齿尖上,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他反反复复确认屏幕上的字。 好像确实是在说他要来哎。 沈商年放下手机,扭头看着在床边扒拉的小公主。 察觉到沈商年的眼神,小公主激动地叫了一声。 沈商年顺势摸了摸它的头,说:“没想到啊,你在你主人心里这么重要。” 小公主欢腾地咬着地上的拖鞋。 小猫窝在旁边的沙发上,一声不吭,只用爪子划拉着床单。 摸完小公主,沈商年忽然又跳起来,他现在上身套了一件t恤,下身就穿了一条内裤。 他急匆匆去了衣帽间,摸着下巴挑了半天,最后中规中矩套了一条短裤。 沈商年平时性格挺直的,虽然游戏里什么皮肤都买,但是现实中,衣柜里的衣服不算多。 而且多数都是卫衣运动衣短袖这种宽松舒适的衣服。 他以前活得挺简单的,只要快乐自在就行。 直到这会儿,沈商年愣是一件能勾搭人,露胸或者露肚脐的衣服都找不到。 愁人啊。 他含恨离开衣帽间,又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下。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他立刻欢快地朝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勉强克制住,佯装镇定地打开门。 门外,陈之倦手里拎着一个很小的手提袋,他盯着沈商年微微湿润的发尾,距离近了,甚至都嗅到他的沐浴露香气。 他轻挑了一下眉,“晚上好。” “晚上好。”沈商年眸光落在他手上,说,“来就来,怎么还拎着东西?” “又不是给你的。”陈之倦说。 沈商年愣了一下:“啊?” 不是给他的? 这整个屋子里就他一个大活人,不是给他的是给谁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闻到熟悉气味的小公主仿佛百米赛跑,一溜烟从卧室窜出来,从门缝里挤出去。 沈商年一时不察,门把手没抓住,整个人往一边倒了过去。 骨节分明的手忽地抓住了他的小臂,那只手温温热热,热度从皮肤上传到沈商年的大脑里。 他喉咙有点干,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陈之倦眉毛很轻地蹙起,“没事吧?” “没,没事。”沈商年说。 陈之倦很快松开了他的手。 沈商年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被抓过的地方。 陈之倦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他垂眼看着围着他的腿欢快翘着尾巴的小公主,蹲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小公主的头。 小公主往地上一躺,看起来很舒服。 陈之倦却抓着它的耳朵,“道歉。” 小公主:“……”、 小公主:“?” 它睁着那双清澈愚蠢的眼睛跟陈之倦对视。 沈商年连忙道:“没关系,小事。” 他刚刚也在走神。 陈之倦无动于衷:“道歉。” 小公主很萎靡地“汪”了一声。 沈商年十分好奇:“它真的能听懂吗?” “……应该不能。”陈之倦抬头说。 沈商年嘴角一抽:“……那你还让他给我道歉?” 陈之倦不假思索:“态度总得拿出来吧。” “真的没事。”沈商年说。 陈之倦“嗯”了一声,从袋子里面拿出给小公主带的零食。 小公主瞬间又精神了,爬起来。 沈商年站在原地,看着陈之倦抓着袋子,小公主咬着一边的模样。 那双手肤色冷白,指节修长干净。 他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你为什么只给它带,不给我带?” 第137章 被子大王 137 人总是会累的,可是等我休整好,我会鼓起勇气再次相信你。 在寺庙里,他是真的累了。 可是这几天,他又不甘心。 他又鼓起了勇气,想要试一试。 我好像真的没出息。 他想。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老婆总比出息重要。 陈之倦迅速接受了这一点。 他重新躺回床上,沈商年已经睡着了,呼吸声很均匀。 陈之倦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腰身。 腰很细,男生身体跟女生不同,人不胖的话,小腹普遍都很薄。 手在沈商年肚子上揉了揉。 很难想象。 这么瘦是怎么chi下去的。 沈商年估计是嫌烦了,嘴里咕哝了声,烦躁地拍开他的手。 陈之倦见好就收,他扯了扯被子,往自己身上盖了一点。 早上七点,生物钟使然。 陈之倦准时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身,指尖捏了一下眉骨。 沈商年独自卷着被子,睡在一边。 他伸手摸了摸沈商年挺翘的睫毛,心想着,你叫什么沈商年啊,干脆叫抢被子大王得了。 抢遍天下被子无敌手。 他坐了十分钟,便起身收拾准备去上班。 陈之倦动作很轻,沈商年无知无觉睡到了十点半。 遮光窗帘没开,屋里一片漆黑。 沈商年浑身又酸又麻。 他睡前还好好躺在枕头上,这会儿直接调转了一个头,双脚蹬着枕头,被子被他全部压在了身下。 “嘶……” 沈商年坐起身,拉开了灯。 屋里被人简单的收拾过,地上的纸团和其他垃圾被扔进了垃圾桶里,垃圾桶已经套上了新的袋子。 但是屋内那股浓郁的气味还没有散。 沈商年推开窗户,一脸困倦地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里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其中有一大半是孙鹤炀发来的。 孙鹤炀:【不是,哥们,周五那天需要我给你走个后门吗?】 孙鹤炀:【????】 孙鹤炀:【回答我!!!】 孙鹤炀:【(便便)(炸弹)】 沈商年坐回床上敲字。 打破枷锁:【什么后门?】 孙鹤炀:【我到时候找人把倦哥的房卡换成你的,这样他就不得不和你睡在一个房间里了。】 沈商年眼睛一亮,忙不迭敲字。 打破枷锁:【我觉得可以,孙小羊,你总算是干了一件人事。】 孙鹤炀不满:【怎么说话呢?我之前给你出的主意都很管用,只是呢,倦哥不喜欢罢了。】 沈商年嘴角一抽。 打破枷锁:【你对你的emo朋友圈看起来是真的很有自信心。】 孙鹤炀:【反正我每次一发朋友圈,老绿茶肯定就心疼我了,也不敢跟我吵架了。】 打破枷锁:【?】 打破枷锁:【你在跟我秀恩爱吗?】 孙鹤炀:【?你难受了吗?】 打破枷锁:【我有什么好难受的?】 孙鹤炀:【不难受吗?单身狗。】 沈商年被气笑了。 他原本想直接跟孙鹤炀说他跟陈卷卷和好了的,但是眼下忽然不想说了。 等到周五那天,他一定要闪瞎这个人的狗眼。 - 嘶,发错了 第138章 生孩子吗? 接近十二点了,阳光开始晒人了。 沈商年晃了晃鱼竿,决定鸣金收兵去打牌。 他去的时机正好,靳言临时找的凑数那人去吃饭了,二缺一。 孙鹤炀面前放着一碗冰沙,“呦,钓上来啦?” 靳言前段时间拍戏去了,是一部古代权谋剧,在深山老林里待了许久,现在刚出来,仿佛是古代人穿越一样对什么都好奇。 “钓什么?” 他好奇问。 “钓鱼。”孙鹤炀说,“沈总最近沉迷于钓鱼,说要陶冶情操。” 于是靳言跟着问:“钓上来了吗?” 沈商年嘴角一抽:“没有。”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抓起那叠牌,熟练地洗牌,一边洗一边问,“正常玩吗?” “对。”靳言点点头。 孙鹤炀低头吃了一口冰沙,说,“但是我们这是有筹码的哦。” 沈商年看着他,“什么筹码?” 孙鹤炀:“我要是赢了,输的人今天晚上去台上跳一支舞,独舞。” 沈商年不以为意,又看向了靳言。 靳言说:“我的要求就更简单了,输的人给我介绍对象。” “哦。”沈商年想了想,说,“那我的要求也很简单,输的人喊我一声爸爸。” “噗……”孙鹤炀嘴里的冰沙刚化成水就被他喷了出来。 沈商年攥着牌后仰,“恶心人。” 靳言离得远,笑着看戏。 孙鹤炀抽了一张卫生纸擦了擦嘴,又打了个电话找人来打扫。 他瞪着沈商年,“这还不怪你?” 沈商年脸皮贼厚,“我怎么了?” 孙鹤炀说:“恬不知耻,这么想当爸爸,赶紧找个老婆生一个。” 孙鹤炀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打心底觉得沈商年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从小到大,他和沈商年都是互怼的状态,什么事情都得吵两句。 双方长辈老是说他们幼稚。 孙鹤炀不以为意。 幼稚就幼稚吧,这世界上稳重成熟的人多得是,也不缺他们两个。 幼稚一点活得更自在快乐。 但是最近这三年,沈商年像是成熟了很多。 虽然经常跟他一起参加各种聚会,见各种小模特小明星,但是沈商年多数时候都在角落里,懒洋洋地玩手机。 明明在很热闹的环境里,却像是失去了五感,看上去孤单又冷清。 他们之间的状态经常是孙鹤炀叭叭个不停,沈商年隔一会儿应一声。 最近这几个月,尤其是这几天,沈商年嘴巴又贱了起来。 靳言附和道:“对呀对呀,听说男人三十岁后精子质量就急剧下降了,年哥你要是想生孩子,这两年就得赶紧准备了。” 沈商年耳根通红,标准的恼羞成怒:“生不出来!” “哦~~~” 孙鹤炀贱兮兮笑起来,“看来是努力过了啊,那确实生不出来。” “不是。”沈商年闭了闭眼睛,修正刚刚那句话,“我不想生。” “那你就算是想生也生不出来啊。”孙鹤炀认真说。 棋牌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敲,孙鹤炀说:“进。” 一个穿着清洁工服饰的圆脸阿姨走进来,手上拿着打扫用具。 她垂着眼,迅速又果断地清理完地面,悄悄退了出去。 沈商年瞪着孙鹤炀:“我说了,我不想生。” “对啊,你不想生。”孙鹤炀一拍大腿,“但是你想生也生不出来啊。” 沈商年要被气吐血了。 至今还以为沈商年是个直男的靳言摸了摸脑门,“你们在说什么啊?年哥要是想生,肯定能生出来啊……” 他说到一半忽然想到某种可能,顿时睁大了眼睛,眼睛往下。 沈商年敏锐察觉到他的眼神,并上双腿,“你什么意思?” 靳言颤颤巍巍道:“年哥,你那方面是不是出问题了?我认识一个男科圣手……” 沈商年神色冷冽如霜,一言不发地刷牌。 一张张扑克牌在他修长的指尖发出声音。 孙鹤炀叹道:“差点忘了你这个远古真神了。” 靳言眨巴着眼睛:“什么意思?” 孙鹤炀伸手指了指沈商年,说:“沈总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直了半辈子的小吉吉现在终于弯了。” “弯了?”靳言蹙起眉,“断了还是……” “啧。”孙鹤炀说,“你这孩子咋不开窍呢?人家小年年现在喜欢男的,想生也生不出来啊。” “……哦。”靳言后知后觉,他又嘶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盯着沈商年,“你之前不是说你是直男吗?" “以前是以前……”沈商年丝毫不心虚,开始发牌,“现在是现在。” 靳言翻了一下牌,明显没进状态,“是不是有人把你掰弯了?” 孙鹤炀臭不要脸,借机用眼角余光瞅靳言的牌。 “也不算是。”沈商年想了想,“没有他的话,我这辈子肯定是孤独终老。” 他不会喜欢上别人。 正常的喜欢路径是,与某人相知相熟,进一步产生爱意。 这两个环节,每一个对于沈商年来说,都很困难。 他心里防备很重,孙鹤炀和陈之倦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两个环节加起来,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哦。”靳言点了点头,像是有点失落。 孙鹤炀全程偷看完,心满意足地问:“怎么着?你不会还对小年年有心思吧?” “怎么可能?”靳言说,“我喜欢高冷那一挂的,越高冷越不搭理我,我就越喜欢越激动,我以前以为沈总是高冷类型,现在接触久了才知道我当时看走眼了。” “高冷?不搭理你?” 孙鹤炀摸了摸下巴,“那你这口味挺特别啊。” “特别吗?”靳言把牌在手里插好,说,“我这个人蛮喜欢挑战的,对方越不搭理我,我就越有挑战欲望。” “那好吧。”孙鹤炀说,“你和小年年正好相反。” 沈商年喝了一口水,“我又怎么了?” “你就喜欢让人家捧着你的臭脚,然后说香的。”孙鹤炀琢磨了下,补充道,“你这人特别霸道,就喜欢让人疼着宠着。” 靳言:“???” 靳言:“………………” 他简直瞳孔地震。 扭头问沈商年:“你是0?” 第139章 找个对象 这一句直白的话仿佛一道惊雷,把沈商年轰得灰头土脸。 他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靳言嘴巴都合不上了。 瞪着眼睛,万分震惊地望着他。 沈商年张了一下嘴,试图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最后他憋出一句话:“你这么震惊干什么?” 靳言:“…………” 他抿了一下唇,叹了长长一口气。 “不是大哥,你这张脸,这身材,当什么0啊?当1不香吗?”靳言简直是痛心疾首,“你不知道现在环境有多恶劣,遍地飘零,无1可靠。” 沈商年当然不知道环境有多恶劣。 他至今连男同酒吧都没怎么去过。 他不想聊这个话题,于是飞快道:“因为我懒。” 事实是,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根本没法和陈卷卷比。 更何况他耐性比较差。 陈卷卷出来一次,他可能得两三次。 …… 这种事情就不用抬到明面上说了。 沈商年面子比较薄。 他说:“赶紧叫地主,打牌要紧。” “我不叫。”孙鹤炀第一个开口。 他刚刚全程看完靳言的牌,那叫一个好,而自己的烂得不成样子。 沈商年冷着脸说:“我也不叫。” 靳言总算看了一眼自己的牌。 别的不说,至少大王小王都在他这里。 “我叫,我叫。”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地主。 地主率先出牌。 第二个是孙鹤炀。 他皱着眉,冥思苦想,最后一拍大腿。 坏了! 虽然他把靳言的牌全看了一遍。 但是看归看,他记不住啊。 他神情变化莫测。 靳言又瞅了一眼自己刚刚扔到中间的牌,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沈商年心里狠狠给孙鹤炀记了两笔账,冷冷一笑:“炀总这演技,不去娱乐圈可惜了。” 孙鹤炀:“低调低调。” 他出牌。 沈商年瞥了一眼,臭着脸:“不要。” 靳言每次跟他们俩玩的时候都喜欢打牌。 这两人容易上头,还没什么急性,基本都是他赢。 这次也不意外。 靳言顺利赢下了第一把。 沈商年不服,“再来!” 他收拢起来牌准备洗牌。 孙鹤炀说:“厨房有酸奶碗,你们俩要吗?” 沈商年:“我要草莓的。” 靳言:“我要蓝莓的。” 孙鹤炀给厨房的人发消息去了。 靳言说:“我去上个厕所。” 沈商年点点头。 他洗完牌,抓起手机看了一眼,置顶聊天没有新消息。 估计还在睡。 于是沈商年放心地丢开手机,跟靳言孙鹤炀陷入了牌技厮杀中。 他们打了三个多小时,最后靳言累计得分第一。 靳言心满意足说:“那我找对象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两个了。” “不不不。” 孙鹤炀摇头晃脑,“要拜托年哥,我分数排第二。” “倒数第二就倒数第二。”沈商年扯着唇冷笑一声,“你装什么装?” 孙鹤炀竖起食指摇了摇,“正数第二。” “哎呀,没有区别的。”靳言充当和事佬。 虽然两个老板不着调,但是他对新公司挺满意的,合同待遇都很好,也不会有潜规则。 沈商年盯着他,“你喜欢高冷的?” “对对对。”靳言说,“还要帅的,其实吧,我刚刚在外面看见有一个帅哥路过,就挺帅的,我也挺满意的。” 第140章 是第六感 “可以这么理解。”陈之倦伸手对着他招了招。 沈商年表情略有些嫌弃。 这动作和叫小公主一模一样。 他心里这么吐槽,但是身体老老实实走了过去。 “什么叫可以这么理解?”沈商年凑近过去能闻到他衣服上青柠味。 这款洗衣液的味道是真的又涩又好闻。 “第六感应该也算是眼睛吧。”陈之倦说,“打牌赢了输了?” “输了。”沈商年臭着脸,说,“今天手气不太好。” “……”陈之倦忍笑,“行,手气不太好。” 高中军训那会儿,他们学校和附近一个训练基地长期有合作,每年军训都要去住上一个月。 禁止带手机,查得特别严。 一群大小伙哪里忍受得住寂寞,有人偷偷摸摸在内裤里塞了两副扑克,一群男生聚在一起打。 沈商年一开始还嫌弃得不行,后来实在是无聊,开始洗脑自己,反正外面还有一层包装盒,扑克牌本身又不脏。 他这么想着,最后跟着去打牌了。 陈之倦带了几本书,他住在上铺,光线特别充足。 那会儿他常常盘腿靠着窗坐着,膝盖上放着课外书,而沈商年跟宿舍其他人在下面打牌。 一开始几个男生还特别善良,输了就在脸上贴小纸条,后来开始加筹码了。 输了的要打扫一天卫生,或者替整个寝室去买饭。 沈商年输多赢少,十局输九局。 陈之倦有幸跟着沈商年连续打扫了一周的卫生,挤了一周的食堂。 对于沈商年的牌技,他实在是太清楚了。 沈商年瞪着他,“你笑什么?” 陈之倦唇角轻抬:“沈总,我提醒你一句,你高中那会儿打牌,输了多少把,我至今还记得。” 沈商年:“……” 竹马谈恋爱有一点不太好。 那就是黑历史藏都藏不住。 他面无表情地捂住陈之倦的嘴:“够了,小嘴巴,闭起来。” 陈之倦抓住他的手,转过来,顺势在他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走了,回房间吧。” 沈商年点点头,走在他旁边,说:“你怎么醒了?这才睡了几个小时?” 陈之倦:“有点认床。” 沈商年狐疑:“骗鬼呢?” “你第一次在我家睡的时候不是睡得挺香吗?” 陈之倦懒懒道:“我认床,也认人,要是人在身边的话,就能睡着。” “……行行行。”沈商年一猜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陪你睡陪你睡。” 他其实不太困,但是陈之倦抱着他很快就睡着了。 沈商年于是窝在他怀里,安静地刷着手机。 他又想到了靳言在棋牌室说的那句话。 谈得好好的,最后被父母拆散。 沈商年拧着眉,神色凝重地想,完蛋了,他一条鱼都钓不上来。 钓鱼速成还是得提上日程。 沈商年打开短视频,找了一个有文字的视频,无声地看着。 这种视频本来就催眠,再加上无声。 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沈商年睡了大概一个小时,房间的床很舒适。 陈之倦一手勾着他劲痩的腰身,他被困在一个很热的怀抱里,像是被五指山镇压的泼猴。 所以那床被子好好地盖在他们身上。 沈商年的手机震动了声。 第141章 已经错过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孙鹤炀给他发了两张照片,琳琅满目全是各种美食。 孙鹤炀:【想吃吗?】 沈商年后知后觉饿了,他中午还没吃饭,只吃了一碗酸奶。 被打牌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摸了摸胃部。 给孙鹤炀回了条消息。 打破枷锁:【给我送到房间。】 孙鹤炀:【?惯的你?】 孙鹤炀:【就在餐厅这边,爱吃不吃。】 打破枷锁:【孙小羊……】 孙鹤炀:【骂我也不管用。】 沈商年面无表情敲字。 打破枷锁:【求求你。】 孙鹤炀:【…………】 他连敲两个省略号。 几秒后,又问:【吃什么?】 沈商年放大照片看了看,【鸡肉披萨,小馄饨。】 孙鹤炀敷衍:【行。】 十分钟后有工作人员来敲门。 工作人员敲了两声就停了。 沈商年正愁着怎么扯开陈卷卷的胳膊呢。 陈之倦先一步醒了,声音裹着没有睡醒的沙哑,“谁啊?” 沈商年说:“送饭的小天使来了。” 陈之倦胳膊松开了他。 沈商年重获自由,跳下床穿上拖鞋,拉开了门。 门外工作人员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除了他要的披萨小馄饨,还有一盘水果切块。 沈商年双手接过托盘:“谢谢。” 他又关上门。 陈之倦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沈商年转过身,把托盘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他掀开盖子,小馄饨的鲜香味在空气中飘着。 他扭头看着陈之倦,说:“你不饿吗?” 陈之倦:“饿。” “饿还不赶紧吃?”沈商年拿起托盘里的勺子。 陈之倦掀开被子,先去浴室洗漱刷牙,出来后坐在沈商年旁边。 他刚洗过脸,眉毛睫毛还有额前的头发微微湿润,身上带着很清新的薄荷牙膏的味道。 沈商年单手拿着勺子,盛了一个小馄饨,递到他唇边:“可好吃了,里面还有玉米。” 沈商年平时很少吃米饭面条,吃馄饨比较多。 陈之倦张开唇,咬住馄饨,含糊道:“好吃。” “好吃给你分一半。”沈商年大方表示。 “太感动了,沈总大气。”陈之倦刚睡醒,回答跟人机似的。 他们俩分着吃完了一碗馄饨,托盘里贴心地放了三副一次性手套。 沈商年扯开一个,戴上手套扯了一小块披萨,“这个好吃。” 陈之倦盯着他看了几秒,说:“我尝尝。” 于是沈商年很自然地把手里咬了一口的披萨递了过去。 陈之倦低头在缺口处咬了一口。 沈商年的手举在半空中,他垂眼看着陈之倦。 他额前的头发有些湿润,从两边分开了些,眼皮很薄,刚睡醒,所以透着点很浅的粉。 他的眼型偏狭长,眼睛颜色更像是棕色,所以看着总是不近人情。 二院的同事也都知道,陈医生虽然不是高冷那一挂的,偶尔会跟他们开开玩笑,但是也仅限于同事关系了。 人们看冰山,看的只是水面上的那一部分,更多的都藏在深海下,无从知晓。 而此时,冰山像是融化了似的,在沈商年的掌心里滴着一滴又一滴温柔的水。 不存在的水亲吻着他的指尖。 一下又一下,像是无形的撩拨。 沈商年不自然地缩了一下手。 陈之倦察觉到,那双棕色的眼睛带着点儿疑惑看着他,含糊问道:“怎么了?” 沈商年回过神,把披萨往他嘴里喂了喂,话在唇边组织了片刻,说:“你现在看起来,比小公主还乖。” 陈之倦吃完最后一口披萨,有点噎,桌子上有矿泉水,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常温水滑过喉咙,他这才问道:“小公主乖吗?” 沈商年想了想,真心实意道:“不乖。” 陈之倦轻挑了一下眉梢。 沈商年说:“反正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可爱。” “……行。”陈之倦努力克制了下,最后唇角控制不住地抬起,“谢谢沈总夸奖。” 沈商年丢开手套,抓住他的手腕,满足地在陈之倦唇上亲了一口。 只是贴了两秒,他就离开了。 拿起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之倦单手撑着下颌,“亲完就跑?” 沈商年啧了声,“我是那种人吗?” 他话音一落,陈之倦丢在枕头边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看了沈商年一眼,“你给我发的?” 沈商年点头,十分骄傲:“嗯哼。” 陈之倦起身去床边拿起手机,他打开看了一眼,置顶微信发来了一条消息。 打破枷锁:【红包。】 “……” 陈之倦嘴角一抽,打开一看,果然是两百块红包。 沈商年大方表示:“给你的打赏。” 陈之倦又丢开手机,坐回去,问:“会不会太多了?” “?”沈商年顿了一下,他插了一块哈密瓜吃,说,“多吗?” “多。” 陈之倦捏着他的后颈,像是捏猫一样,很凶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肯要…着他的唇珠,像是嚼一颗樱桃,反反复复,一点汁水都xi不出来。 所以他放开樱桃,qiao开沈商年的chi关。 吮吸哈密瓜的汁水。 游艇上的这些水果全部都是今天空运过来的,又甜又脆。 可怜沈商年还没尝几口,就被强盗搜刮干净了。 被放开的时候,来不及tun咽的汁水…… 从他唇边流出来。 沈商年盯着他,说:“你什么意思?” “沈总给了两百。”陈之倦用指腹帮他擦了擦唇边的汁水,说,“我这人比较便宜,亲一次才十块钱。” “现在亲了两次了,还差一百八十块。” 沈商年忽然预感不好:“这两百是打赏给你的,你什么都不用表示。” “那怎么能行?”陈之倦语气拖长,“良心难安啊。” 他一脸认真说:“得还。” 沈商年:“……怎么还?” “亲一次十块钱,睡一次五块钱。”陈之倦说,“沈总自己算算。” 沈商年:“…………” “要不你把钱退给我吧?” “抱歉,概不退退款。”陈之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沈商年盯着他修长的手指,一路往上,t恤领口比较低,露出了两节精致的锁骨,锁骨深陷,像是能盛水一般。 薄唇略有些红,是刚亲过嘴的原因。 眼皮很薄,睫毛又挺又长。 他心里跟着痒痒起来,“你带东西了?” “……没有。”陈之倦扭头看了一眼床头柜,说,"房间里应该有吧。" 沈商年狐疑:“真的假的?” 他走到床头柜边上,拉开一看,还真有。 既然东西都有了,沈商年主动扯开了陈之倦裤子上的抽绳。 …… 五点半左右,其他人陆陆续续登上游艇,旁边的房间原本是没人的。 这会儿走廊响起行李箱滑动的声音,还有其余人的交谈声,笑声。 “嘶……” 陈之倦吸了一口气,他低头跟张着嘴巴呼吸的沈商年对视一眼,说,“你能不能……放松一点……” 沈商年头发都湿了。 他掐了一下陈之倦的胳膊,说:“……外面有人……” “听不到。”陈之倦说,“你哼的声音还没说话声大……” 沈商年:“……” 他一言不发,抓起陈之倦的手指咬了一口。 …… 很久以前,好像是大学那会儿。 北城医科大的春季运动会,沈商年跟孙鹤炀一块翘课去玩。 陈之倦有项目,是五千米长跑。 愿意参加这个项目几乎都是勇士。 他上场前,脱下了外套,丢在沈商年怀里。 他那会儿才十九岁,少年人的身形高瘦,肤色冷白,看着弱不禁风,可是站在起跑线上活动的时候,胳膊和腿上的肌肉那么显眼。 再加上那么帅的一张脸,周围女生的尖叫声起伏不断。 沈商年盯着跑道上那人,怀里抱着他柔软的外套。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一种幸福感。 大概就是,你在万万人眼中,只有我知道你的外套上有一颗麻辣烫溅起的油滴。 我们如此亲密。 他那时很天真,竟然以为这就是亲密了。 直到现在。 他才真正地明白什么叫亲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欲妄。 隐忍的呼吸,从下颌滴落的汗水,运动后的热度。 …… 热闹的走廊重归寂静。 陈之倦捏了捏沈商年的手指,说:“你在想什么?” 每次结束后,沈商年都有一段不应期,眼神无神,看着天花板。 可这次过了好久,他都没什么反应。 于是陈之倦没忍住问。 沈商年盯着天花板,他脖子上没有任何痕迹,毕竟今天晚上还有派对,陈医生忍了半天。 那些痕迹都跑到了衣服能藏起来的地方。 “我在想,我怎么这么迟钝。”沈商年有点懊恼地说。 “……”陈之倦不明所以,“什么迟钝?” “感情上迟钝。”沈商年说,“要是大一那会儿我就早知道我会喜欢上你,我大一就跟你表白,这样就不会白白浪费这么多年的时光。” 这个话题竟然有些悲伤。 陈之倦酝酿半晌,安慰道:“没关系,现在也不晚,只要没错过就好。” “不。”沈商年摇头,悲痛道,“已经晚了。” 陈之倦:“……晚吗?” “晚!”沈商年咬着被子,惋惜道,“感觉十九岁的陈卷卷时间可能不会这么久,但应该很青涩。” 陈之倦:“?” - 新的一个月啦,球球小礼物(亲亲) 第142章 良心难安 陈之倦有一分钟的时间说不出来任何的话。 他随便扯过一件t恤套在身上,把地下的垃圾简单收拾了下。 沈商年半坐着,裹在被子里,脸颊晕着一种暧昧的红, “你为什么不说话?” 陈之倦诚实回答:“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沈商年:“……” “人机。”他冷嘲着开口。 陈之倦收拾完,坐到床边,认真说:“十九岁的话,你大概会被欺负哭。” 沈商年:“……” 他睁大了眼睛,“不是,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是看得起自己。”陈之倦解释说,“那个时候不懂事,心态也不好。” 少年心思最善变。 他十九岁时,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再喜欢沈商年了。 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又无法控制。 习惯性的心软和喜欢,像是戒不掉的坏习惯,总让他那颗平静的心,变得扭曲腐烂。 情绪变化过于曲折,他度过了很焦躁的一段时间。 如果那个时候,沈商年主动招惹上门。 极端的爱意,会让他很凶很凶。 沈商年听不懂。 却惯会装懂,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陈之倦在他脑门上曲起长指弹了一下,拎着浴巾进了浴室。 沈商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靳言给他发了消息。 靳言:【老板,不要忘记给孩子找个对象啊。】 打破枷锁:【行行行,你赢了你说了算。】 靳言:【主要是吧,你和小炀总都找了对象,就我没有,我很不服啊。】 打破枷锁:【?你不服什么?】 靳言:【你俩之前不是自称直男吗?我比你们弯的时间长,还没有对象,当然不服啦。】 打破枷锁:【可能是直男吃香?】 靳言输入了半天。 靳言:【哇哦,老板你好懂哦~】 沈商年面无表情敲字。 打破枷锁:【不想被雪藏就赶紧给我滚。】 靳言:【臣退了,臣这一退就是一生。】 打破枷锁:【找个医生看看脑子吧。】 靳言:【嗻。】 沈商年被他气笑了,丢开手机,找自己的浴巾去了。 今天晚上的聚会流程挺有意思的。 两个小时的面具舞会,跟谁看对眼了,就跟谁去跳舞做小游戏,完成的还能领到精美小礼品。 说是精美小礼品,鉴于孙少爷出手阔气,其实个个都是奢侈品,新款手机名牌包名牌手表。 面具舞会过后,则是表白环节。 沈商年提前准备了面具和服装。 两人都洗过澡后,房间里有点热,开了空调。 沈商年蹲在地上,一手按着行李箱,抬头看着陈之倦,说:“你猜猜是什么身份。” 陈之倦穿着白色睡衣,靠在墙上,抱着胳膊。 黑发吹了个半干,他垂着眼皮,想了想,说:“海绵宝宝?” 沈商年眼睛一亮,“你提醒我了。” 下一秒,他又泄气道:“早知道就安排海绵宝宝了,我当时没想起来。” “没想起来?”陈之倦抓住这一点,“所以是什么?” 沈商年老实巴交闭上嘴巴,一言不发,输入密码,打开行李箱。 最后拖出来一套古装。 红色帽子,蟒袍,靴子,饰品。 陈之倦嘴角一抽。 太监服。 “我……”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什么意思?” 沈商年斩钉截铁:“你现在已经是有对象的男人了,不能再被别人勾搭。” 陈之倦凉凉笑了一声,“好好好,所以你给你自己准备的是什么?” 沈商年搓了搓鼻尖,“跟你其实差不多。” “太监服?”陈之倦换了个姿势,一条腿站直,一条腿微微倾斜。 “接近了。”沈商年说。 陈之倦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拉开拉链,从另一边拿出一套古装。 嗯……白衣飘飘,还有一把装饰剑,假发做得也十分精美。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个白衣剑仙。 “……”陈之倦轻声说,“差不多?接近了?” 沈商年汗颜。 他下意识挠了挠额头,说:“都是古风的。” 陈之倦:“行,你良心过得去就行。” 换上衣服后,沈商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太帅了。 完美实现了他年少的修仙梦。 沈商年准备了两个银色面具,他递了一个给陈之倦。 陈之倦婉拒:“大可不必,帽子一戴,根本看不到脸。”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墨镜戴上了。 沈商年讪讪地收回手,“好吧。” 两人抵达宴会厅的时候,算是晚到的那一批。 门口有工作人员给他们俩递了荧光手环。 入场后,灯光昏暗,台上有乐队在演唱。 除了舞台上的乐队成员,下面的人千奇百怪。 有吸血鬼,豌豆射手,和尚,魔女,铠甲勇士,奥特曼,九尾狐…… 一群妖魔鬼怪,像是鬼节提前开了一样。 沈商年和陈之倦这个打扮丝毫不扎眼。 桌子上有各种甜品和饮品,沈商年并不饿,随后拿起一杯鸡尾酒,他喝了一口,说:“卷卷,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找个人。” 陈之倦点了下头。 他随便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着,这个帽子实在是太沉了,感觉对颈椎不太友好,于是他又取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人路过,几秒后,他又退回来。 几步走到陈之倦面前。 眼前落下阴影。 陈之倦抬起头。 一个穿着渔网上衣的男生笑盈盈看着他,“先生,一个人吗?” …… 沈商年逛一大圈,愣是没看到孙鹤炀,也没看到靳言。 于是他摸出手机,给孙鹤炀发了条消息。 打破枷锁:【你人呢?】 孙鹤炀回得很快:【抱歉哦,要遵循游戏规则,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 沈商年唇角轻轻扯起来。 打破枷锁:【傻逼。】 孙鹤炀:【?竟然人身攻击?反弹!】 沈商年懒得理他。 又往上划了划,给靳言发了条消息:【你在哪呢?】 靳言:【很好找的。】 靳言:【全场最帅的就是我。】 沈商年:“…………” 打破枷锁:【你跟孙鹤炀一起去卫生间吃屎。】 第143章 情之所钟 “我什么都没做。”陈之倦举起帽子说,“我就坐在这里等你。” “那你摘什么帽子?”沈商年抱着胳膊,像是妻子质问一夜没回的丈夫。 “这个帽子太沉了。”陈之倦仰着头看着他,昏暗的灯光里,五官轮廓被光影浸润,“对颈椎不好。” 沈商年似乎是没信:“……什么颈椎腰椎的?这都是借口。” 陈之倦沉默几秒,说:“你要是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这是什么渣男经典话术? 沈商年被气笑了,“怎么着?看上那个渔网了?所以对我都不耐烦了?” 陈之倦继续沉默。 几秒后,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沈商年的手。 沈商年绷着唇角,什么反应都没有,任由他抓着。 周围人声喧嚷,他听见陈之倦说:“没有看上他。” 沈商年:“那你们在聊什么?” 陈之倦静了两秒,捏着沈商年的中指,在指根处圈了一下,解释道:“刚刚那个人坐过来,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说,要长得帅的,脾气不太好却又很可爱的,最好是嘴巴也毒毒的……” 沈商年:“……” 他木着一张脸,听完了,问:“这是在夸我吗?” 陈之倦没有正面回答他,继续说,“然后那个人不可思议地问我,是不是抖m?” 沈商年感到了一阵窒息,“所以你是怎么回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你跟那个黑手套就过来了。”陈之倦答。 他明显没有想起来靳言是谁。 沈商年被“黑手套”给整笑了,他唇角上扬着,笑了一会儿才发现场合不对,于是连忙把笑容收了起来,继续质问,“我要是不过来的话,你会怎么说?” 陈之倦停顿了一下。 舞台上节奏感很强的歌正好换成了一首很轻松悦耳的小甜歌。 舞池中间亮起了一束白光。 陈之倦抬起眼,跟沈商年对视上,轻声回答:“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饶是沈商年这种自认没文化的学渣都知道。 这里的“丑”不是在说他长得丑。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的缺点都变成了具有独特性的优点。 沈商年鼻子有点酸,他忍住了,抓住陈之倦的手,一脸感动道:“陈卷卷,你放心,虽然你很多时候都像个人机,工作忙假期少,工资还少,床上有点变态,喜欢生闷气,嘴巴时有时无,不发朋友圈,跟不上最新的梗,活得像个老年人,除了智商高之外一无是处,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陈之倦:“………………” 他轻轻抽回手,说:“那我……谢谢你的喜欢?” 沈商年哽咽道:“不用,虽然你缺点多,优点勉强还是能找到几个的。” “……” 两人一阵沉默。 最后陈之倦说:“要不你再溜达溜达。” 沈商年点头:“好,我走了,你不要想我。” “不会的。”陈之倦面无表情说,“我这么多缺点,不配想你。” 白衣剑仙憋着笑走了。 沈商年站在桌子仔细看了看,最后端起了一杯橙汁。 “老板。” 靳言靠了过来,很做作地抬起左手端了一杯鸡尾酒,抬起右手端了一杯沈商年拿起的橙汁。 两个手腕在半空中晃了晃,沈商年粗略扫了一眼,一边手腕上都有三四个手环。 这些手环就是入场的时候工作人员给的,每个人的手环都有不同的编号,喜欢谁就给谁。 沈商年:“……你这是在炫耀吗?” 靳言:“……” 不愧是老板,问就是直白。 - 还差三千 第144章 虽丑不嫌 “也没有啦。”靳言矫揉做作,“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手腕上的东西多了,也比较累手。” 沈商年面无表情地感慨:“……哇哦。” 他喝了一口橙汁,建议道,“这么累的话就把手砍了吧,以后再也不会累了。” 靳言:“……” 他默默离远了一些,发自内心地问:“老板,你真的弯了吗?” 沈商年顿了一下,瞥他,学着陈之倦刚刚的渣男语录:“你要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又不跟你谈。” 靳言捂住心脏:“太痛了,老板你骂人骂的特别直男。” 沈商年:“……这是什么形容?” 靳言摇摇头,说:“我的悲伤无人会懂。” 沈商年嘴角抽搐了下:“应该有一个人会懂。” 靳言愣了一下,“谁啊?” “孙鹤炀。”沈商年认真道,“你们俩或许在悲伤这个话题上,有许多话可以说。” 靳言嘴角一抽:“我想,应该是没有的。” 虽然他每天积极给小炀老板的朋友圈点赞,并且留下一系列谄媚至极的评论,但是这不代表,他刷到的时候不会脚趾扣别墅。 沈商年啧了一声,“你看到孙鹤炀了吗?” “没有。”靳言摇摇头,“逛了好几圈了都没有看到。” “奇怪。”沈商年自言自语,“我去找找。” 靳言:“你找他有事吗?” 沈商年喝完最后一口橙汁,说:“他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靳言好奇问。 沈商年:“一顿打。” 靳言:“…………” 我草,这是什么绝世好戏。 靳言连对象都顾不上找了。 他屁颠屁颠跟过去,嗲着声音:“年总,我帮你一起找。” 结果他们俩愣是找了足足三圈都没有找到。 沈商年丧心病狂到,把那个奥特曼抓到角落,掀开了人家的头套,露出一张含羞带怯的脸。 女生长发扎成了丸子头,白皙的脸颊上两片红晕,眼睛水汪汪地盯着沈商年。 这人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却只遮住了上半张脸,露出的唇形薄而完美,尤其是一颗唇珠,像是樱桃,身形高而劲痩,这种身材穿起古装来特别帅。 沈商年面色僵硬,“对不住。” 小姑娘眨眨眼睛,“没关系。” 她害羞地揉了揉脸颊,“你来找我,是要把你手腕的手环送给我吗?” 沈商年犹豫两秒,看着她光秃秃的手腕,脱下手上的荧光手环,递给她。 小姑娘开开心心接过,又问:“我可以和你合影一张吗?” 沈商年:“……行。” “等我。”小姑娘说完,拿起头套戴了上去。 靳言跟在一边,一边偷笑一边说:“我帮你们拍。” 于是沈商年和小姑娘之间保持着距离,拍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没有一点暧昧氛围,反问堪称诡异。 一个是白衣剑仙,另一个是奥特曼。 奥特曼比旁边的白衣剑仙还矮半个头。 拿回手机后,奥特曼声音闷闷地从头套里传出来:“谢谢帅哥。” 她很有礼貌地鞠躬,走了。 靳言说:“不是吧,老板,你怎么把手环给人家了?”、 沈商年耸耸肩:“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我把人家头套摘下来本来就不对。” 靳言摇摇头,说:“我也以为这个奥特曼会是小炀老板呢。” 他又问:“你就不怕老板娘很吃醋吗?” “刚刚那个女生一看就是个高中生。”沈商年说,“我应该不至于犯法。” - 球球五星好评哇,我们年年卷卷才9.4分(在线做法) 第145章 又被偷家 “怎么看出来是个高中生的?” 靳言挠挠头问。 沈商年想了想,“就是感觉挺小的。” 实在是找不到人,他忍不住给孙鹤炀发了条消息。 打破枷锁:【你人呢!!!(刀子)(刀子)(刀子)】 孙鹤炀这次直接没回。 靳言看戏不成,只觉乏味,啧了一声,找了一杯鸡尾酒。 他眼睛无意识一瞥,立马激动地抓起在一边看戏的沈商年,“老板,你又又又被偷家了。” 沈商年立马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这次是个女人。 坐在陈之倦旁边,两人距离挺近的,已经超出了陌生人的距离。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女人一头粉色长卷发,穿着一身性感的吊带裙,皮肤白得晃眼。 他恼羞成怒地把手里的鸡尾酒塞给靳言,大步生风地走过去。 靳言隔着不远的距离,一手端着沈商年喝了一半的鸡尾酒,一手端着自己的鸡尾酒,准备看戏。 沈商年走过去后,那边两个人明显惊了一下。 下一秒,沈商年一手拽起女人的粉毛。 靳言的眼睛控制不住地睁大了些。 我靠。 老板这么强势吗? 下一秒,那顶粉毛直接被沈商年薅了下来。 靳言:“?” 他定睛一看,粉毛被摘下来后,那人露出了头套,状态比拉屎的时候还要脆弱。 但是那张脸倒是熟悉得很,正是沈商年绕了好几圈,没找到的孙鹤炀。 陈之倦默默坐远了一些。 孙鹤炀磨了磨牙,说:“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看见你的时候就认出来了。”沈商年冷笑一声,说,“我跟陈卷卷好歹是一块长大的,他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能坐得这么近,只能是熟悉人,还是他也认识的熟人。 除了孙鹤炀,不做他想。 孙鹤炀:“……把我的头发还给我。” “就不给你。”沈商年说,“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孙鹤炀脑子飞速运转,思考了半天,没有思考出来。 “……一顿打。”沈商年扯了扯他的假发套。 “等等等——”孙鹤炀惊出一身冷汗,“你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 陈之倦当了半天观众,总算说了一句话,“什么约定?” 孙鹤炀至今都不知道他们俩和好了,于是沉默着冲沈商年眨了眨眼睛。 沈商年思考了半天,总算想起了孙鹤炀上次说的要撮合他们俩的这件事。 虽然现在复合了,他还是很好奇,孙鹤炀出的什么主意。 于是收了手,“行吧。” 孙鹤炀迅速松了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陈之倦看看孙鹤炀的表情,又看看沈商年说,“我不配知道你们的约定是吗?” 孙鹤炀:“?” 沈商年:“……” 陈之倦轻声说:“行,我知道了。” 孙鹤炀震惊地盯着他,发自内心道:“不是,你怎么也茶化了?这是会传染的吗?” “不是传染。”沈商年认真说,"他本来就这样。" 孙鹤炀肃然起敬:“……真人不露相啊倦哥。” 倦哥没说话,倦哥不理他。 沈商年含糊道:“先保密,你马上就知道了。” 第146章 去举报你 孙鹤炀冲着沈商年使了个眼色。 沈商年不明所以,“怎么了?” 孙鹤炀这几天恋爱谈得正顺,为自己好兄弟的感情操碎了心,“马上要到表白环节了,快把你的手环送人啊。” 他故意说的是送人,没说是谁。 要是倦哥对他们家年年旧情难忘的话,这个时候肯定要着急了。 孙鹤炀说完,故意看着陈之倦,想看他的表情变化。 结果陈之倦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反而是他的好兄弟开始急了。 沈商年磨着牙,想,不开哪壶提哪壶。 孙鹤炀这人就是欠揍。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陈之倦低头看了过来。 跟在一边默默吃瓜的靳言呼吸都要停住了。 好刺激,好喜欢。 陈之倦盯着沈商年光秃秃的手腕,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梢。 孙鹤炀的胳膊忽然被人重重地掐了一下,他穿的是裙子,所以两只胳膊全露了出来,沈商年这么一掐,连皮带肉掐个遍。 “嘶,草……” 孙鹤炀痛得表情扭曲,“我这是在帮你,你竟然恩将仇报。” 沈商年不甘示弱地瞪着他,“活该。” 孙鹤炀揉了揉被掐红的地方,正想跟沈商年好好打一架的时候,眸光瞥见他空秃秃的手腕时,又愣住了。 “你手环呢?” “…………” 沈商年被气得已经不想说话了。 孙鹤炀不知道想起什么,又猛地转身,盯着陈之倦。 陈之倦掀起眼皮,问他:“看什么?” “我……”孙鹤炀自然是看他的手腕。 陈之倦没有戴饰品的习惯,左边手腕空空荡荡,右边手腕上套着一个荧光手环。 但是只有一个啊。 孙鹤炀抱着希望,满怀期待地问:“这是年年送给你的吗?” “……” 靳言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 但是又忍不住看。 于是他悄悄抬起手,睁开眼睛,从指缝里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陈之倦表情称得上冷漠:“这是我自己的,他没送给我,可能是我不配。” 孙鹤炀:“……” 他扭头看着沈商年,打抱不平:“不是大哥,你送给谁啊?总不能是上厕所的时候掉了吧?” 沈商年感觉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于是顺着孙鹤炀的话说:“你还好意思说呢?你这手环质量也太差了,不小心掉马桶里了。” 孙鹤炀秒懂:“哎呀,肯定商家的问题。”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陈之倦一声不吭。 这个话题勉强过去后,孙鹤炀忙不迭道:“我去找陈年绿茶了,你们聊。” 靳言屁颠屁颠也跟着溜了。 这两人一走,周围似乎又安静了下来。 沈商年试探性地瞄了一眼陈之倦的表情。 嗯……看不出来开不开心,很稀疏平常的模样。 他咳了一声,又试探性地问:“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 陈之倦:“随便。” 沈商年硬着头皮坐了下去,接触到柔软的沙发时,他忽然一顿。 陈之倦看了过来,“怎么了?” 沈商年表情痛苦:“屁股疼。” “……” 一秒,两秒,三秒…… 陈之倦一言不发。 沈商年瞬间有点不安,只能继续装疼,“真的疼,你自己多da心里没数吗?” “……”陈之倦表情空白一片,随后道,“别装了,洗澡前我看过,都没中。” 沈商年被噎了一下,“你好变态哦。” 他想了一下,振振有词,“外面没有不代表里面没有啊。” 陈之倦:“……你里面是长痔疮了吗?” 沈商年:“………陈医生,我准备写封举报你去投诉你。” “随便。”陈之倦缓缓向后靠着沙发背,语气慢慢悠悠,“反正你的手环掉马桶里我也管不着,更何况是写举报信呢,你想写就写,通知我一声就行了,反正我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沈商年无语凝噎。 片刻后,他主动承认错误:“对不起,刚刚我找错了,以为那个奥特曼是孙鹤炀,结果是一个小姑娘,很不好意思,所以就把手环给她了。” 陈之倦抱着胳膊,懒洋洋看着他:“举报信还写吗?” “这个要看你表现。”沈商年抿了一下嘴唇,“你要是不生气了的话,我就不写了,你要是还生气的话,那我就写完了再撕碎哄你开心。” 陈之倦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后偏开头笑了起来。 沈商年见他笑了,刚刚还蔫蔫的模样瞬间变了,“你笑什么?” “笑你哄人的手段太幼稚了。”陈之倦捏了捏他的手指,说,“也就是我这人比较好哄。” 沈商年下意识想否认。 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因为陈卷卷同学确实很好哄。 第一次追人的时候,自己给他方法,送几天的花,最后自己表白了。 第二次追人的时候,来医院找了他几天,厚着脸皮刷着人家的卡吃了几顿饭,最后自己送上门睡了一觉,和好了。 说是追人,沈商年一点苦没吃到。 哈基卷你这家伙…… 当天晚上的派对圆满落幕,唯一不开心的只有没找到对象的靳言。 第二天上午。 孙鹤炀忽然给沈商年发消息。 孙鹤炀:【兄弟,今天还钓鱼吗?】 彼时沈商年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屋里开了空调,他有点不想去。 但是老丈人喜欢钓鱼。 于是他硬着头皮回:【嗯。】 孙鹤炀说:【兄弟你下午五点再去吧。】 孙鹤炀:【有惊喜哦。】 打破枷锁:【什么惊喜?】 孙鹤炀:【保密。】 沈商年右眼皮跳了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毕竟根据孙小羊的抽象脑回路,惊喜约等于惊吓。 - 看作话(严肃脸) 第147章 钓到隐藏 下午五点,天空蔚蓝,海面广阔而平静。 沈商年舒舒服服地靠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鱼竿,跟入定似的。 孙鹤炀跟靳言一人抱着一半西瓜来看戏。 这个时候气温远远没有中午的时候热,阳光还是有点晒的,沈商年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冷冷地扫过来。 孙鹤炀攥着勺子,挖了一下红红的西瓜瓤,张大嘴吃进去后,发出一声喟叹:“嗯~这西瓜也太甜了吧,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就是好吃~”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靳言的胳膊。 靳言含着西瓜,瞥了一眼沈商年要杀人的冰冷眼神,只好硬着头皮说,“对,对啊,好好吃哦……” 语气过于命苦。 孙鹤炀啧了一声,说:“小言,你不要害怕,有我在。” 靳言语气充满了质疑“…………老板,你真的会保护我吗?” 孙鹤炀;“……” 沈商年说:“给你们三秒钟,不跑就去下面跟水里这些鱼虾作伴……一,二……” 不等“三”出来。 孙鹤炀第一个跑了,抱着西瓜溜得飞快,靳言屁颠屁颠跟着一块跑了。 沈商年冷嗤一声:“怂货。”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一手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摸出震动的手机。 他刚刚出来钓鱼的时候,陈之倦睡着了。 这会儿估计是醒了,打来了电话。 电话接听的时候,手机里响起了他刚睡醒的,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你在哪呢?” 沈商年声音忍不住放轻,与刚刚跟孙鹤炀靳言说话的时候千差万别,说:“我在甲板上玩呢。” “玩什么?” “玩……水。”沈商年慢吞吞地想,钓鱼应该也算是玩水吧。 他不太想让陈之倦出来找他,毕竟他现在一条鱼都钓不上来,太丢面子了。 于是想了想,说:“我马上回去了,你等我哦~” “好……”陈之倦挂了电话。 沈商年晃了晃毫无重量的鱼竿,又坐了十分钟,准备回去找男朋友亲嘴的时候,忽然感觉鱼竿变沉了。 他眼睛里闪烁着惊喜。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狐疑回过头。 来了三个人,他男朋友站在中间,左右两边,一边一个抱着西瓜的西瓜护法。 沈商年:“……什么情况?” “不知道。” 陈之倦眼皮有点肿,白皙的脸颊上印着一道被东西压出来的红痕,他说:“电话一挂,这两人就敲门……” 沈商年又瞪着孙鹤炀,“你又憋的什么花招?” 孙鹤炀满脸神秘,看着他下沉的鱼竿,惊呼出声:“是不是钓到鱼了?” 旁边还有几张折叠椅,陈之倦随手拖过一张,坐在沈商年旁边,“你说的玩水就是钓鱼?” “嗯嗯。”沈商年点点头,注意力全在鱼钩上。 他按耐不住喜悦,慢慢往回收。 靳言和孙鹤炀都凑了过来,一脸激动紧张,仿佛沈商年不是钓到鱼了,而是怀胎十月即将生产。 陈之倦隐隐感觉到奇怪,跟孙鹤炀和靳言比起来,他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了。 沈商年满怀期待地收回来线、 在四双眼睛里,东西慢慢浮上来。 根本不是鱼,而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沈商年满脸疑惑:“这是什么?” “挖去,钓到了隐藏!!!”孙鹤炀发自内心道。 靳言帮腔,说:“快打开看看。” 沈商年:“…………” 他心里有了些猜测,看了一眼孙鹤炀。 孙鹤炀眼神飘忽,避开了这个对视。 陈之倦蹙着眉,看了一眼盒子,盒子是个木质盒子,外面裹着一圈绳子,此时绳子就在鱼钩上。 沈商年不动弹。 孙鹤炀只好硬着头皮,主动把盒子取下来。 他蹲在地上,催沈商年:“你钓上来的,你快开啊。” 沈商年嘴角抽了一下。 他已经确定了。 估计是孙鹤炀找人下水,在他空空的鱼钩上挂上去。 就是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 …… — 一群笨宝宝,是去大眼看呀,不是翻之前的章节…… 小桃刚给年年卷卷约了立绘和q版,花了四位数(流泪),所以最后应该是立牌,钥匙扣和色纸… 粉丝榜和礼物榜总榜前五都有,额外再抽五个宝宝(有五星好评),不盈利,纯属是感谢大家的支持,鉴于画师档期很忙,排到了六月,所以完结的时候大眼抽哦~前五到时候直接私信我地址。 这本书写得蛮累的,我一直觉得抱怨和诉苦是很不专业的事情,你们是来看书的,不是来承受我负面情绪的,以后尽量减少,还是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好评,最后球球小礼物~ 第148章 深海宝藏 靳言帮腔,附和道:“是呀是呀,快打开看看。” 陈之倦目光从盒子上收回,盒子很干净,一点都不像在海里泡了很久的样子,盒子外面缠绕的绳子也不像是泡了很久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孙鹤炀。 孙鹤炀没什么心眼,跟沈商年都属于典型的心里想什么写在脸上的那种。 沈商年深吸一口气。 他硬着头皮,扯开了绳子,绳子湿漉漉的,浸透了咸涩的海水。 他打开木质盒子,里面竟然是…… 又一个盒子。 孙鹤炀说:“快继续拆,我觉得可能是个宝物。” 靳言跟着说:“对呀对呀,深海宝藏,一听就很厉害,搞不好是很久以前的海盗留下来的。” 沈商年嘴角一抽。 虽然他觉得可能是个惊吓,但是这两人特别特别诚恳。 于是沈商年配合道:“行行行……” 里面这个盒子外面裹着一层防水袋,撕开防水袋,是一个纸质的粉色盒子。 他扯开丝带,在其他六只眼睛下,打开上面的盖子。 ……里面又是一个盒子! 这次是一个白色的。 沈商年:“…………盒中盒吗?” 孙鹤炀咳了一声,振振有词:“宝藏都是需要千辛万苦才可以得到的。” “……行。”沈商年勉强信了。 他拆开白色盒子,白色盒子里是一个蓝色盒子,蓝色盒子里是一个红色盒子。 红色盒子里是一个淡黄色的盒子…… 沈商年拆到后面已经没脾气了,摸到戒指盒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之前的盒子都是纸质的,所以这种丝绒质感的盒子碰到手指的时候,沈商年猛地怔了下。 孙鹤炀清清嗓子,拔高声音,特别不可思议地说:“天呐!这是什么东西?!” “海妖的宝藏!”靳言直接变成了吟诵腔,“金色传说!隐藏款!” 孙鹤炀捡起盒子里的另一张纸,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递给了靳言,说:“小言,你念一念。” 靳言抓起纸,“亲爱的有缘人,如果你能见到这个盒子,那么就说明,你与这个有缘,这不是普通的戒指,是月光熔炼的戒指,取自天地精华,我流浪半生,从未见过有人的指围与戒指刚好符合。” “如果有两个人的无名指刚好可以戴上,那就说明,他们俩命中注定要在一起。” 沈商年:“……”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陈之倦。 陈卷卷欲言又止。 沈商年那一瞬间好像懂了他想说什么。 ——我都不想说你那兄弟。 “啊呀,竟然真的是宝藏。”孙鹤炀语气夸张地说,“姓年的,你发什么呆呢?快打开看看啊。” “好好好。” 虽然这个宝藏错漏百出,虽然孙鹤炀演技匮乏,虽然靳言看上去像是被强迫的…… 但是心意起码到了。 沈商年十分配合地打开戒指盒,里面赫然是两枚对戒,戒指款式是简单大气的那种类型。 “这戒指……”他慢慢吞吞说。 孙鹤炀小心问了句:“怎么了?” 沈商年说:“还挺好看的。” “是吧是吧……”孙鹤炀弯着眼睛笑,“这可是海妖留下来的宝藏,肯定很漂亮啦。” 沈商年点头:“太有道理了。” 孙鹤炀继续cue流程:“你戴上试试吧,毕竟是你钓上来的,肯定跟你有缘分。” “好好好。” 沈商年盯着两个戒指,大小其实差不多。 沈商年随便抓起右边那个戴到无名指上,感觉稍微大了一点点,于是又取下来,放回去。 抓起左边那个戒指,戴上去刚刚好。 “哇,太合适了吧。” 靳言双手合十,“果然是命中注定。” 他和孙鹤炀又转头盯着陈之倦。 陈之倦:“…………” 沈商年看得出来孙鹤炀和靳言想说又敢说,毕竟陈卷卷看起来又冷漠又高傲,不像是凡人能够轻易接触的。 于是他自己cue流程,一手抓起另一个戒指,一手抓住了陈之倦的手指,“卷卷,我感觉这个戒指特别适合你。” 他边说着,边从无名指推了上去。 冰冷的戒指触碰到皮肤的时候,陈之倦的手抖了一下。 戒指缓缓推上去,最后十分贴合地包裹着指根处。 孙鹤炀惊呼一声:“天呐,竟然刚刚好。” 靳言摇头晃脑:“配,绝配,天仙配。” 沈商年没忍住笑了起来:“两个戏精。” “什么戏精?我们是认真的。”靳言说,“这封信上可说了,戒指的主人只有在一起,才会顺顺利利,而且他们是命中注定的。” 太阳西下,晚霞像是被打翻的蛋黄酱和番茄酱,平静海面波光粼粼,游轮静谧地行驶在海上,世界好像是静止的,只有甲板上那么几个人。 沈商年清清嗓子,说:“陈卷卷同学,你愿意跟沈年年同学和好吗?” - 今天中午还在思考怎么送更多的周边给宝宝们,因为没有买断,所以不能定制太多,再加上运费什么的,成本太高,算了又算,最后想着,要是能和年年卷卷一样有钱就好了,给大家一人送一套,不要钱的那种… 结果下午又收到了消息… 年年卷卷的实体出版签啦~ 喜欢的宝宝蹲一下小桃的vb(@一颗甜桃耶)~ 第149章 已经晚了 陈之倦怔了一下。 天空高远,海面平静,风静静地吹。 陈之倦竟然有一种听结婚誓词的感觉。 很久以前,他做的许许多多个跟沈商年有关的梦里,怎么梦都不敢梦到这种场景。 他出神太久。 以至于孙鹤炀忍不住问:“倦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陈之倦回过神,他仰着头,跟沈商年对视一眼。 他唇角晕染开一个笑,说:“不说话的意思就是,我愿意。” “好!”孙鹤炀拍手,“太好了,我兄弟终于脱单了。” 靳言演了半天,也听了半天,疑惑地说:“什么脱单?” 孙鹤炀说:“他们俩啊。” 靳言继续疑惑:“他们俩不是早就脱单了吗?” “咳咳。”沈商年重重地咳了一声,“前段时间又吵架了。” “……哦。”靳言虽然没摸明白,但是他能看出来,年总这个时候希望他闭嘴。 “……你们在这里拍偶像剧吗?” 身后响起声音。 几人回过头,谢京亦难得穿着一件休闲装,很淡的颜色,显得人精神许多。 “没有啊……”孙鹤炀讪讪地笑了,说,“我们就来吹吹风看看海……” 谢京亦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满嘴鬼话。 他走过来的时候,靳言扯着嗓子打招呼:“老板娘好!” 谢京亦脸上的表情瞬间温和起来。 沈商年嘶了声,正琢磨着怎么打招呼比较好。 谢京亦走到他们面前,一眼就看到了他和陈之倦无名指上的戒指,脱口而出:“这不是小羊买的戒指吗?” 这句话说得太快。 其余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孙鹤炀浑身都僵住。 沈商年忍着笑,别开了头。 孙鹤炀心虚,语气颤颤巍巍:“你认错了……” “怎么可能?”谢京亦说,“尾款还是我帮你付的。” 孙鹤炀失去了所有表情:“……” 前脚刚撒的谎,后脚就被拆穿。 靳言尴尬地挠了挠脸蛋。 沈商年说:“陈年绿茶。” 陈年绿茶疑惑地出了个声。 沈商年发自内心道:“你对象快被你气死了,你现在还是闭上嘴比较好。” 谢京亦;“……哦。” - 离开甲板,回房间的路上。 陈之倦疑惑地问:“你没跟他说我们俩复合了吗?” “没说。”沈商年说,“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但是现在好像变成了惊吓。 “嗯。”陈之倦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他低头摸了摸戒指。 沈商年眼角余光打量着他的表情,清清嗓子,说:“你怎么了?” “我在想一件事情。”陈之倦慢吞吞说。 “什么事呀?”沈商年小心脏都提了起来。 “我在想,离开小镇的前一天晚上,你在寺庙里的红绸上,写了什么?” 陈之倦推开了房间的门。 “哦,这件事情呀……”沈商年放松了,他摘下帽子,往沙发上一坐,整个人非常舒适惬意地问,“你那天不是不想看吗?” 陈之倦坐在他旁边,伸手捏住他的小腿,说,“我现在又想看了。” “现在想看已经晚了。”沈商年靠着他的肩膀,说,“我已经忘记写了什么了。” 第150章 重重有赏 陈之倦在他小腿上捏了捏,又帮他捏了捏肩膀,“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沈少爷架子摆得很足,指尖敲着膝盖,跟个大爷似的:“想不起来了。” 陈之倦捏着他削薄的肩膀,足足半分钟没有说话,只是乖乖地帮沈少爷按摩。 沈商年颐指气使,“我渴了。” 陈之倦:“那我去给你倒水。” “不想喝水。”沈商年拒绝。 陈之倦继续问:“那你想喝什么?” 沈商年一本正经:“柠檬水。” “行。”陈之倦说,“我去厨房给你端。” 他刚站起身,沈商年又改了主意:“不行,我突然又不想喝了,我想喝可乐。” “……好好好。”陈之倦好脾气地应,路线从厨房变成了房间的冰箱。 冰箱里放了一排又一排的饮料,他随手拿起一瓶可乐,触手冰凉。 陈之倦原地站了一会儿,思考片刻,把可乐放在一边的吧台上,倒了杯温水。 沈商年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在跟孙鹤炀发消息。 看得出来孙鹤炀现在已经极度红温了。 孙鹤炀:【我真的服了,分手,立马分手。】 孙鹤炀:【这恋爱我一天都谈不下去了。】 沈商年主打一个劝和不劝分。 打破枷锁:【哎呀,人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一眼看出来你买的戒指,还帮你付尾款,这是什么绝世好男人?】 孙鹤炀:【……不是,你到底向着谁啊?】 沈商年有苦难言。 他发自内心地感觉,这个世界上完全不嫌弃孙小羊朋友圈的emo语录,和突如起来的悲伤的,也就这么一株绿茶了。 可遇不可求。 打破枷锁:【当然是向着你了……】 他焦头烂额地打字,旁边突然推过来一杯水。 沈商年以为是可乐,结果接到手里才看见是温水。 他顿住,意味不明地看着陈之倦,理直气壮地问:“我的可乐呢?” 陈之倦坐在他旁边,解释道:“可乐太冷了,两个小时再喝。” 沈商年:“我就要喝冷的,很冷很冷的那种。” 陈之倦沉默着跟他对视。 “也行。”他松口,起身拿起吧台上冒着寒气的可乐,重新折回。 沈商年从他手里接过可乐,但是陈之倦捏着瓶口没撒手。 沈商年眉梢轻挑:“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之倦松开手。 沈商年拧开瓶盖,刚准备喝。 陈医生忽然开口了:“在中医上,人体是一个整体,血液流动全身,当胃部进入了寒凉液体或者寒凉食物,血液经过胃时,会把寒气带往全身各处,更何况胃喜欢温暖的东西,你喝下去每一口冰可乐,对胃都是一种伤害,只是现在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年轻,身体抗造,不以为意,等年纪大了,就知道了。” “…………” 沈商年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他又张开,反复闭上。 最后拧紧了瓶盖,被气笑了,“陈医生,你不是西医吗?” 陈之倦:“学校里有中医课,而且还是考试科目。” 沈商年深吸一口气。 他把手里的冰可乐递给陈之倦,直接眼不干为净:“拿走拿走!” 陈医生如愿以偿地把冰可乐丢到了吧台上。 他第二天就得回医院上班,所以天黑之后,游艇靠了岸,他们又回到家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小公主被陆斯接到家里照顾,此时家里只有小猫在。 陈之倦进浴室洗澡的时候,沈商年戴上口罩,任劳任怨去猫砂盆铲猫屎。 猫砂盆堪称生化武器,即使戴着口罩,沈商年还是被熏得眼泪汪汪。 他用黑色塑料袋装好,扔在了门口,立马去卫生间洗手。 沈商年洗完澡出来时,陈之倦已经睡着了。 他啧了一声,刚躺下去,旁边那人的手就摸了过来,毫无欲望,只是单纯地摸了摸他的胳膊。 沈商年一怔:“你没睡?” “半睡……”他声音略有些含糊,“早点睡。” “哦。”沈商年应了一声,准备阳奉阴违,但是今天挺累的,他玩了一会儿手机,眼皮耷拉着,困意袭来。 这段时间,在陈医生的传染下,他的作息逐渐正常了一些。 反正不出意外的话,零点是能入睡的。 第二天早上,沈商年睡醒后,陈医生已经上班去了。 沈商年顺势把他的被子全部抽过来,压在腿下面,刚打开微信,就看到了沈明祈给打来的两个未接通话。 下面还跟着一句:【老头住院了。】 沈商年立马清醒了,零星的睡意瞬间散去了。 打破枷锁:【这是什么惊天好消息?!】 打破枷锁:【重重有赏!】 打破枷锁:【(红包)】 第151章 岁月具象 沈明祈:【两百块?】 沈明祈:【你也好意思说重赏?】 沈明祈:【你敢发我都不敢看。】 打破枷锁:【?】 打破枷锁:【那你为什么要收?】 沈明祈:【不收白不收。】 沈商年冷笑了声,换了个姿势,坐起身,靠着床头打字。 打破枷锁:【生的什么病?】 沈明祈半天没回,估计是临时有事。 沈商年刷了一下朋友圈,成功刷到了孙小羊昨天半夜凌晨三点发的emo朋友圈。 ——我们大概是有缘无分,相爱却不适合在一起,你只是爱我,却不懂我的悲伤和我的敏感,也许,敏感是一种天赋,也是一个胎记,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当一只猫。 下面跟着熟悉的九宫格。 落地窗外灯火阑珊,孙少爷穿着灰色浴袍,露出脖子的链子。 这条朋友圈点赞数还不少。 下面的评论五花八门。 靳言:小羊老板就算是变成猫,也是最最最好看的猫。 这种是典型的拍马屁。 陈慎:猫咪拉屎滂臭,还要绝育,蛋蛋没咯~ 这种是典型的犯贱。 谢京亦:………… 这种是典型的当事人。 沈商年沉思片刻,打字。 打破枷锁:小学都高攀了,你现在的任务是争取幼儿园毕业。 孙鹤炀一条评论都没回。 沈商年啧了声,找到孙鹤炀的聊天框发了一条消息。 打破枷锁:【在否?】 打破枷锁:【你的屁股还正常吗?】 打破枷锁:【需要我给你去肛肠科挂个号吗?】 孙鹤炀没回。 打破枷锁:【我懂了。】 他正准备退出微信,沈明祈忽然发了消息。 他点开消息一看,随即一怔。 只有简简单单那两个字。 ——肝癌。 沈商年盯着看了许久,久到他差点都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 沈敬德躺在病床上,徐若颜坐在旁边拿着水果刀给他削苹果。 沈敬德仰着脸看着天花板,淡淡道:“我还没死呢。” 其实跟死了也差不多了。 肝癌晚期,除非神仙来了。 不然谁也救不了。 他消瘦得很快,西装换成病服,整个人的气质也迅速消沉下去,老态毕现。 这是vip病房。 门被推开的时候,沈敬德喘了一口气,看向门口。 沈商年黑衣白裤,拎着一个果篮进来。 四目相对。 一个浑浊,眼皮耷拉着。 一个清澈,眼型干净漂亮。 岁月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沈敬德一直都是个不服老的人,他从不低头认输,即使做错了决定,也只向前看。 抛开个人品行,其实他作为一个公司领导,非常合格。 他闭了一下眼睛,说:“你怎么来了?” “尽尽孝。”沈商年放下果篮,他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轻描淡写,“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徐若颜倒抽一口气。 她手里的水果刀没拿稳,食指上被割开了一个小口,鲜血汩汩流出来。 说来也奇怪,她和沈敬德是同岁。 但是沈敬德现在像个糟老头子,而徐若颜漂漂亮亮,皮肤细腻,头发估计是染过,乌黑乌黑,眉眼温婉。 苹果已经被削了一半,鲜血染红了半块果肉。 - 收尾中…… 第152章 生个孩子 沈敬德脸色铁青,“你要是真想尽孝,你现在就赶紧找个女生结婚,尽快给我生个孙子。” 徐若颜指尖疼得厉害,她没有第一时间叫护士,而是默默在一边听着。 沈商年从果篮里摸出一个橘子,一边剥橘子,一边说:“不用找,我已经有对象了,就在这个医院工作,你等着我给他发消息。” “……” 徐若颜攥紧了手指。 沈敬德则是愣了半天,一时间脸冒红光,像是痊愈了似的,“在医院工作好啊,护士还是医生啊?” 沈商年正在发消息,心不在焉地回答:“医生。” 沈敬德夸赞:“巾帼不让须眉啊。” 沈商年:“……” 他看向沈敬德,他脸上的开心过于明显,估计是误会了。 但是这老头实在是太开心了,沈商年欲言又止。 徐若颜讪讪地笑了一声:“年年,你跟之前那个小什么分手了吗?” “嗯,分了。”沈商年敷衍地给了一个理由,“新鲜感过了。” “新鲜感过了?”徐若颜笑容有些勉强,“那你这对象换得还挺快的。”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样。”沈商年继续敷衍,给陈之倦发了条消息。 沈敬德瞪着徐若颜,“你怎么说话呢?闭上嘴。” 徐若颜郁闷地闭上了嘴。 - 陈之倦今天是普通的白班,上午只有两台手术。 也是凑巧,沈商年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刚回到休息室。 打破枷锁:【你在忙吗?】 陈之倦:【不忙,怎么了?】 打破枷锁:【我在五楼709病房,你过来一趟呗。】 陈之倦:【好。】 他先是答应下来,又问:【谁生病了?】 打破枷锁:【你来了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吗? 陈之倦换上自己的衣服,坐电梯去了五楼的病房。 他本来以为是沈商年的朋友。 结果一进门,徐若颜坐在正对门口的沙发上,看见他的时候,震惊地站起身:“小陈,你怎么来了?” “阿姨好。” 陈之倦先是打了声招呼,又关上门。 病床上躺着的竟然是沈敬德。 许久没见,比记忆里要消瘦许多,眼下青黑,唇瓣苍白。 沈商年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瞥见他,伸手招了一下,“过来坐。” 沈敬德根本没把陈之倦跟沈商年的恋爱对象联系起来,还以为陈之倦是出于礼貌来看望他。 他和善地笑:“来了?” “嗯。”陈之倦点了一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坐在沈商年旁边,沈商年径直把手里剥好的橘子递给他。 陈之倦接过橘子:“谢谢。” 沈商年一手撑着膝盖,一手忽然拍了拍陈之倦的肚子,说:“跟你商量个事情。” 陈之倦右眼皮跳了一下:“……什么事情?” 沈商年语气淡淡,双腿交叠着,这姿态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他认真说:“我爸想抱孙子,你看看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 “……” “…………” 一片死寂的沉默过后。 徐若颜手里的苹果咕噜咕噜滚在地上。 — 来晚啦… 年年卷卷的立绘和q版图我都会发到vb的,立绘你们是喜欢十几岁的小情侣还是喜欢二十几岁的小情侣? 第153章 年卷99 所有人里,反应最平静的是陈之倦。 他看着沈商年说:“儿子可能生不出来。” 沈商年思考半天,扭头看着仿佛呆住的沈敬德,很孝顺地询问:“爸,让他给你生个孙女行吗?” 陈之倦:“孙女也生不出来。” 沈商年啧了一声,“儿子生不出来,女儿也生不出来,我娶你有什么用?” 陈之倦吃了个橘子,说:“下辈子给你生。” 沈商年神色缓和了些,他看向沈敬德,认真说:“爸,他说了,下辈子给我生,你下辈子抱行吗?” “你说我行不行?!” 沈敬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桌子边的果篮和杯子全推到了地上,水果跳出来砸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玻璃杯直接碎了,一地狼藉。 徐若颜被吓了一大跳,唇角却轻轻地勾了起来。 她顺手拿起一边的杂志,轻轻遮住了下半张脸,眼睛直接弯了起来。 沈敬德重重咳了两声,肺都要咳出来了的样子。 “沈商年!” 他哑,着声音,一双浑浊的眼紧紧盯着沈商年,说:“你妈死得早,这么多年,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是我赚来的?我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至于跟人合伙这么演戏来气你亲爹吗?” “演戏?”沈商年重复一遍,“我没有演戏。” “不是演戏是什么?”沈敬德说,“你跟小卷这都多少年的朋友了,怎么可能说在一起就在一起……” 沈商年啧了一声,忽然扭头,俯身在陈之倦嘴上亲了一下。 不单单是亲,舍透还审了进去。 只碰了几秒,很快分开了。 虽然短暂,过程非常齐全,病房里其余两人甚至能听见水声。 “砰……” 徐若颜手里遮脸的杂志又掉了下去,她嘴巴都张大了,难得有些吃惊。 至于沈敬德…… 他呼吸急促起来,捂着胸口,猛地倒在了床上。 陈之倦感觉他男朋友今天疯了,身为一个贤惠的对象,此时就应该提前帮他男朋友挂一个精神科的号。 沈商年尝到了满嘴酸甜的橘子味,他扭头看着沈敬德,“这次信了吗?” 沈敬德眼睛无神盯着天花板,“给祖宗蒙羞啊……” 他忽然攥紧了床单,“沈商年……你以后……别来我的坟前……” “……” 沈商年静了两秒,“听你的。” 沈敬德:“……出去!” 沈商年扭头看着陈之倦,说:“走了,男朋友。” 出了病房后,陈之倦顺手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沈商年嘴里,问:“什么病?” 沈商年含糊道:“肝癌。” 陈之倦怔了一下。 下一秒,沈商年落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 陈之倦手上的温度传到了他的掌心里,温温热热。 陈之倦捏着他的手指,中指上磨出来的茧子被他反复地揉,搓。 “别害怕。” 沈商年嘴硬:“我没害怕。” “好。”陈之倦应了一声,没有揭穿他。 虽然沈商年平日挺烦沈敬德的。 可是他从来没想着他会生病,甚至是说没就没。 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人总会下意识觉得自己还小,天塌下来也砸不到自己身上。 妈妈没了还有爸爸。 即使爸爸善变无情。 …… 沈商年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手在抖。 陈之倦安安静静拉他进了电梯,到了一楼。 电梯外有很多人等着,陈之倦淡定地拉着沈商年的手出了大楼。 今天的天气依旧燥热。 沈商年走神的时候,忽然听见陈之倦说:“我不吸烟不嗜酒,一般情况下不熬夜,早睡早起,很少生气,饮食清淡,经常锻炼身体,没有任何污染接触源,我的曾祖父活到了一百零二岁……” 沈商年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生病概率很低。”陈之倦说,“而且有长寿基因……” 他看着沈商年的眼睛,“不出意外,我可以活很久,也能陪你很久,所以不用害怕。” 沈商年眼眶有点热,他憋住了,嘴硬说:“都说了,我没害怕。” “嗯,是我害怕。” 陈之倦张开胳膊,把他抱进怀里,说,“我害怕你难过,不开心。” 沈商年这次真的没忍住,他埋在陈之倦怀里,额头抵着他硬朗的肩膀,眼泪从酸热的眼眶里落下来,打湿他肩膀那一块的布料。 还是小时候好。 长大后要面临太多的身不由己和生老病死。 …… - 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年卷99. 第154章 自然而然 沈商年小时候挺爱哭的,后来青春期看了无数本男频逆袭升级流小说,看了无数个热血动漫,沈商年就很少哭了。 对于中二少年来说,眼泪很宝贵,流泪等于示弱。 陈之倦的衬衣收集了一颗又一颗的珍珠,热意渗透昂贵柔软的布料,慢慢晕染到了心脏的位置。 他喉咙有些艰涩,干燥的手指揉着沈商年的后颈,说:“我保证,一定努力活得比你久,绝对不让你最后一个人,孤单无依。” 沈商年眼眶酸热,他用力地在陈之倦的衣服上擦了擦泪水,很自私地说:“就这么说定了。” 他想了想,又有点执拗地问:“那万一,你要是比我早……走了呢?” 他声音有些颤,最后几个字隐隐说不出口。 陈之倦在他眼皮上很轻地吻了一声,“我要是先死了,遗嘱就是你陪我一起进棺材。” 他完全不敢想,这样一个有点敏感,要面子,凶巴巴却心软软,像一颗彻底熟透了的桃子的人,怎么一个人活。 “好。” 沈商年不假思索,很快答应了下来。 他重新埋在陈之倦的怀里,像是童年的一个午睡,商玟轻轻叫醒他,他懵懵地睁开眼,蹭了蹭柔软的小被子。 带着无限的眷恋和依赖。 那时他跟商玟撒娇:“妈妈,我不想醒,我想继续睡。” “宝宝,起来吃饭啦。”商玟唇角轻轻上扬,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说,“人不能睡一辈子啊,你要快点吃饭,快点长大。” “长大有什么好的?”他嘀嘀咕咕爬起来。 商玟想了想,垂眼看着小孩澄澈乌黑的眼睛,说:“妈妈以前也觉得长大没什么好的,可是有了宝宝,妈妈就觉得长大挺好的,我可以保护你。” “一想到有一个专属于我的宝宝,需要我的保护,我每天都很幸福。” 每只小猫出生的时候,都会被妈妈舔一舔毛。 这是自然界内最自然而然的爱,融于血脉,强悍无比。 沈商年那时候太小了,他不懂商玟的话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他听着陈之倦那颗沉稳跳动的心脏声时,忽然止住了鼻酸。 长大好像确实会失去很多很多再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可是我们也得到了很多的东西。 比如爱情,比如面对一切的勇气,比如对自身的掌控力,比如内心无限的自由。 …… 沈商年眼泪止住了,但是半天都没有抬头。 陈之倦唇角努力克制了下,最后没压住,缓缓上扬,“没有笑话你。” 沈商年身体僵硬起来。 “我只是单纯地哭累了,哭累了,你知道吗?”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通红通红,说,“我不是怕有人笑话你。” “行行行。”陈之倦很配合地说,“走吧,去买雪糕。” 沈商年跟着他走了两步,摸了摸眼睛:“真的很肿吗?” “……还好吧。”陈之倦说,“但是孙鹤炀看到了肯定会嘲笑你。” 沈商年:“走快点,我下午还要去公司。” 他脚步加快了,陈之倦习惯性跟了上去,友好建议:“其实可以戴墨镜的。” 沈商年想了想,“不要,太欲盖弥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