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府驱逐,疯批权臣囚我入帐》 第1章 把柄 “啊!姐姐掉下楼了!快来人救救姐姐!” 元霜扶着酒楼栏杆冲身后大喊,不过片刻一群小厮丫鬟便围了上来。 “三小姐别冲动,让我们去就好!” 丫鬟们迅速把元霜拉回,跑下去查看元柔的伤势。 元霜坐在一旁,捻帕拭泪,余光里看到小厮们七手八脚地把元柔抬出去送上了马车。 人刚走,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孱弱与悲戚褪去,瞬间被阴冷取代。 可惜了,二楼而已,从楼上滚落,摔不死人,顶多摔断腿脚。 她原本是元家唯一的女儿,可以养尊处优一生,谁知两年前,府内一个婆子突然带回来个女子,叫元柔。 经过查验,元柔是宁远侯的真千金,而她是被产婆调包的假千金。 自此阖府上下所有人的态度大转变,原本宠爱她的爹娘再不曾看她一眼,吃穿用度一落千丈,逼迫她把自己的闺房让出,用来弥补元柔在外吃的苦。 可明明罪魁祸首不在她,难道是她自愿进入元家的吗?只因为是养女,十五年的感情就不复存在了吗? 娘还找到她,如往常那般慈爱地说,“霜儿,你姐姐回来了,你也在我们家享了那么多年的福分,这谢小将军的婚事本就是定给我们元家千金,如今也该归还正主。” “这是你欠柔儿的,你放心,娘毕竟养了你多年,也不会亏待你,日后也会给你谋一个好亲事的。” 大夫查验过,元柔比她早出生几个时辰,这个女人一回来,她反倒要给她喊一声姐姐,从原来的二小姐,成为了三小姐。 元夫人说得轻巧,再给她谋一个好亲事,可这世上哪里还有比谢小将军更好的男子? 样貌自不用提,且说前程就是前途无量,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十五岁就被皇上册封为嫖姚校尉,家世显赫,整个京都城再找不出第二人。 她自是不愿,元柔就找到了她,阴恻恻地盯着她怒叱,“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如今不要脸面的连夫君都抢?我们元家念及旧情,能留你在府内已是大发慈悲,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元霜被她的眼神吓到,“我何时抢过?我也不知情,姐姐为何将一切怪在我的身上?” 不等她再说,一个巴掌就落在脸上,元霜被打得脑中嗡嗡作响,听到她怒不可遏的声音,“你最好自己到母亲那里主动退亲,不要让我再找你第二次,若有第二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元霜无法理解爹娘态度转变,更无法容忍下人的倒戈。 两年来,除了她身边的丫鬟柳儿和自小养大她的张嬷嬷,再无人把她当做小姐。 冬日里冰水洗衣,夏日里燥热到中暑,她们陪着她熬了两年,她实在于心不忍。 眼看着她与谢将军原定的婚约将至。 这日酒楼春宴,她将元柔约到了无人的角落试图解释,让她不要抢走谢将军。 只有保住这桩婚姻,她才能带着柳儿和张嬷嬷逃离元家这个苦海。 可元柔指着她眼睛讥笑,“你不瞧瞧你的模样,一个下贱奴婢的孩子,有什么资格配谢将军?痴心妄想,待我回去禀明母亲,随便给你指着鳏夫嫁了得了!” 让她好好一个姑娘嫁给鳏夫?元霜气急,忍无可忍之下,将元柔推下了楼。 她好声好气地商量,两年来日复一日的做小伏低,为何?为何元柔要一直逼她? 欺人太甚,既无法商量,那她索性不商量了,谢将军她嫁定了! 她绝不要从一个名门贵女,变成嫁给鳏夫的奴婢! 收拾好情绪,元霜想好了说辞,正要走,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妹妹的手劲……可真大啊。” 元霜呼吸微凝,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温热宽厚的掌心覆上她的肩头,那人面庞凑近,清洌松霜香扑洒在耳边,“元柔妹妹抓了那么久的栏杆,愣是被你掰下去,霜儿妹妹,心肠怎如此歹毒?” 是霍岐山,镇国公霍家第三子,除了元柔,她最最厌恶的人。 元霜心脏七上八下,紧捏着指尖,压下不安转过身来,满脸堆笑地望着他说:“原来是岐山哥哥啊,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还有事,先走了。” 男人生了一张极其硬朗英俊的脸,气度轩昂,面如冠玉,眼眸深邃,眼底深埋着若有若无的波澜,让人看不懂,猜不透。 元霜怕再待一会露馅,转身要走,皓腕被一把按住。 “妹妹确实有事。”霍岐山扯着她大步流星往外去,“随我到元夫人面前说一说,好好讲讲你是如何推元柔妹妹下楼,相信不出两日,你母亲定会打你一通,再将你逐出府发卖了去!” 元霜被拽得踉跄,彻底慌了神,她可不能出府,若真被赶出府,她此生就永远都是奴婢了! 霍岐山毫不留情,将她推上了马车,盯着她惨白的脸,笑得轻蔑,“怕什么,不过是回归你原本的位置,你本来不就是奴婢吗?” 元霜回过神,满目惊恐地抓住他的衣袖,“不可以,岐山哥哥!不可以。” 她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一小截洁白莹润的手臂,“我自小养尊处优,这样的我如何做得来粗活,还有,还有我麸糠过敏,若真把我丢出去,我会死的!” 小时候,有丫鬟做粥时,米里的麸糠没筛净,她误食了之后,浑身瘙痒喉咙憋气,差点死了。 这样的她根本不能再去做粗活生活,而且原本她就该嫁给谢将军,过豪门贵女的日子,凭什么她要去做奴婢? 她望着霍岐山的眼,用力挤出两滴不情不愿的泪来,“求你,就看在我唤了你多年哥哥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她抹着泪,演绎出楚楚可怜的劲,“哥哥要什么,我都答应哥哥,可要银子?” 他是国公府家庶子,为通房丫鬟所生,她想他大抵最需要的就是银子。 马车狭小,两人坐在车里膝抵着膝,霍岐山坐姿豪放,大刀阔斧的姿势占满了半个车厢。 他上半身微屈凑近,大手捧起她的下颌,指腹不轻不重抚着她的面颊,眼底浓黑,是无法探究的深渊。 “妹妹这是怎么了?” 他视线飘落在她白皙的指尖。 她正揪着他的衣袖,仿若抓住救命稻草般不放。 “你不是最厌恶我碰你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元霜一时慌乱,霍岐山说的没错,他是她最厌恶的人。 十年前,自他随国公夫人前来拜访元母的那日起,她就对这个长相过于俊俏,却身份过于卑贱不堪的男子尤为憎恶! 霍岐山的妹妹霍灵儿,与元霜关系好如亲姐妹。 元霜从霍灵儿那听闻,霍岐山的生母是个卑贱丫鬟,趁着家中主母外出,爬床勾引国公爷。 不仅如此,霍岐山为人虚伪阴险,众人面前温润儒雅,背后对霍灵儿非打即骂,这让元霜讨厌死霍岐山这张伪善的脸。 谁承想,如今她的身份竟和他是一样了。 不,她还不如他! 第2章 交易 元霜脸上讨好的笑容僵住,“没,没有的事。” 自以为伪装很好,落在霍岐山眼中却是那么明显,早在十年前去元府拜访那日他就注意到了她。 小小年纪初见妩媚,古灵精怪,和元家其他的子嗣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除了样貌过于出众,还有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 那时候的她可比现在坦荡多了,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 他轻轻拂开她的手,掸了掸被她捏皱的袖子,“唉妹妹说得如此可怜,做哥哥的心底也不好受,真是于心不忍呐。” 元霜希冀地看向他,还以为他大发慈悲,就见他手肘撑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她,眼中堆满戏谑,“左右妹妹要嫁鳏夫,不如今日便服侍了我,如此我若怜惜,还能让妹妹日后多些零用银子买簪花戴戴。” 元霜一怔,这个人竟趁火打劫! 随即涨红了脸,别过头去,小声怒叱了句,“色胚!” 霍岐山爽朗一笑,凑近后盯着她惊惧颤抖的睫毛,“我是色胚,也比不上妹妹这个坏胚。” 元霜红着一张脸,不敢抬头,不用想也知道,霍岐山这是在报复她。 打死她也不愿意委身在霍岐山身下,卑鄙又坏了心肝的人,凭什么这般作贱她! 这话若她还是真小姐,大可肆无忌惮地骂他,可现在毕竟不同往日,这种话也只能在心底骂骂。 “无妨。” 许久没得到答复,马车停下,他俊朗的面容敛了笑,“与我下去,到元夫人那领二十大板,发卖的时候,相信元夫人会看在我的面上,让我亲手发卖你,给你寻个好鳏夫!” 他一甩长袖,撩开车帘要下去。 二十大板! 元霜见过那些下人挨罚的模样,哪一个不是口内吐血,被打个半死,这二十大板若落在她身上,岂不要她半条命! 元府的规矩,主仆同罪,那柳儿和张嬷嬷又要随她遭殃! 还有那鳏夫!不行! “岐山哥!”元霜惨白着脸,拽住他已经撩开一半帘子的手。 “我愿意,你别,别下去……” 说到最后她细若蚊喃,又因羞耻,难以启齿。 霍岐山回头眯眼看她,见她一张脸涨红,羞赧怯懦的模样,眼底渐深。 他心情渐好,撂下车帘,折身坐回,“你这般不情不愿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逼迫你。” 元霜轻咬朱唇,心下愤恨不已,什么还以为,不就是你逼的? “没有。”她摇头,双手求助地再次抓住他袖口,“我,我自愿的,但哥哥可不可以不要我身子,我还要嫁给谢将军,我不能,不能……” 霍岐山陡然转好的心情,蓦地一沉,甩开她的手,冷嗤,“嫁给谢则安?痴心妄想,你以为凭你现在的身份,他还能要你?” 说着又看她落下泪来,莫名烦躁,“哭什么!自己过来!” 元霜还想同他商量,磨蹭地蹲到他面上,双手搭在他膝盖上,昂头望他。 两行泪水顺着白嫩的面庞滑落,双眼潋滟着朦胧的波澜,是不自知的脆弱美,让人忍不住想放肆蹂躏。 “我不想就这么毁掉,我想……” “闭嘴!”他罕见的生气,一把扣住她的后颈,吻了下去,将她接下来想嫁给谢则安的话吞入腹中。 “当真以为我稀罕要你?” 他齿间啄咬着她的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 “便是我为丫鬟所生,以我的身份,能服侍我的女子,也当是京都贵女,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她当自己是小姐吗? 元霜没有接吻过,这是头一次,体验感并不好,又羞又愤又厌恶。 不知过了多久,霍岐山才松开她。 她以为这就结束,却见他扯开腰带,又粗鲁地捏住她的腮,“张口!” 元霜脸色一变,“不可以,这是在府门口!” 她怕被人发现,依她现在的身份,被发现,元夫人先处罚的人一定是她! 春雨悄然而至,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车窗。 潮湿的雨水顺着车帘,吹进浓郁火热的车厢。 元霜抹了把脸,黏糊糊的顿觉恶心,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又看向对面衣冠楚楚,心情显然不错的霍岐山,毫不犹豫一把抹到他袖子上! 霍岐山脸色顿变,额间青筋跳动,骨节修长的手指,指着她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掀开车帘,忿忿跳下了马车。 陆远递来帕子,“二爷。” 霍岐山接过擦了擦袖子,又摊开掌心慢条斯理地擦拭。 掌心摊开,一道白色凸起疤痕尤为明显。 他轻抚了下那处疤痕,将帕子随手丢给陆远,“把她看好了!” “是。”陆远盯着他掌心,“要不要给您拿个暖炉?” 这处伤疤从何而来,作为霍岐山的随从他最了解,罪魁祸首正是车厢内的女子所为。 伤势入骨,愈合后每逢阴天雨雪,伤口处都又痒又涨,必要用暖炉烘着才舒坦。 霍岐山攥了攥拳,方才的肿胀感缓和了些。 十年前,随国公夫人入元府,达官贵人均不待见他,其中有属五岁的元霜最甚。 她的厌恶不同于其他人那样藏着掩着,是明晃晃的,大张旗鼓的。 他不费吹灰之力,仅用半个时辰便讨了所有人欢心,唯独讨不到元霜半点喜爱。 之后的一次宴席,他特意派人做好了她最爱的莲子汤送于她。 她憎恶他通房丫鬟所生的身份,看都不看一掌拍开。 汤碗摔碎,他低身去拾,一块瓷片刚放到掌心,就被她一脚踩了上去,瓷片瞬间割破皮肉,切入掌骨。 那时她高傲得像个孔雀,昂着头摆着她小姐的气派,命人把门口的珠帘撤下丢掉,盯着他头顶冷笑警告,“以后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的东西!恶心死了!” 她可真是纯种坏胚,自小就坏。 真是风水轮流转,可她现在,不还是被他这双脏手搅乱一汪春水,更未曾想过,不是小姐的她,竟有如此乖顺的一面,在他身下媚态丛生,痛苦娇嗔。 “不用。” 说完他大步迈进了面前的宅院。 陆远望着他的背影,又想起这处宅院里住着的女人,眼中说不出的心疼。 听到车厢里隐约传出的哭泣,他用力掀开车帘。 “你哭什么哭!还当自己是小姐呢!” 方才两人在车厢里的发生了什么事,陆远听得一清二楚,在他看来,这都是元霜咎由自取。 元霜狠狠抹了把脸,“我就哭!一日没出府,我就是小姐,待会霍岐山出来,我让他把你卖了!” 陆远被噎得说不话。 这死丫头,脾气还是这么大。 至于霍岐山,三爷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第3章 天生坏种 竹林溪水,清幽静雅。 霍岐山推门迈入,两侧丫鬟悉数退至屋外。 软烟流光帷幔撩开,一双瘦弱白皙的手伸出,霍岐山紧紧攥住。 “母亲。” 帷幔里的女人纤薄的背如纸片,被搀扶着坐起,头歪歪地靠在霍岐山肩上。 她双眼浑浊,俨然是失明了。 “听闻那丫头还在元家,元老爷和夫人真是心善,能留她这样一个歹毒之人在身边。” 霍岐山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给贺暮芸擦着额上虚汗,“娘放心,有我在,定不会叫她过得顺心。” 贺暮芸颔首,颤抖着手去摩挲他的脸。 霍岐山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上,声音难掩温柔,“娘,这是孩儿的鼻子,这是眼睛。” 贺暮云含泪点头,双手捧着他的脸爱不释手,“若不是元霜,娘也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丫头是天生的坏种,坏到骨子里,岐山你可千万要提防她。” 那年元府春宴,伤的不仅只有他的手,还有他生母的眼睛。 被元霜一碗加了希灰的茶泼来,贺暮云因此失明。 镇国公原要抬她为妾室,可一个瞎子有损国公府颜面,就只好把失明之事掩盖,将她赶至这所偏僻的宅院。 幸得霍岐山争气,入了锦衣卫做了同知,仅次于镇抚使,才让贺暮云这些年过得好些。 与母亲谈了会话,贺暮云犯困要休息,霍岐山再三交代让丫鬟好生侍奉才走。 马车内,等了许久不见霍岐山出来,元霜有些着急,正要出去,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三哥?” 是霍灵儿! 元霜心头一喜,她与灵儿关系最好。 小时候,灵儿经常跑到她面前哭泣,说霍岐山又欺负她,他小娘又在国公府作妖,抢了属于主母的掌家钥匙。 为了给灵儿出气,她弄伤了霍岐山的手,还泼了他小娘一碗凉茶。 正要出去,马车突然动了。 元霜将要掀帘,被陆远一掌按回,“霜儿姑娘,三爷交代了,送您回元府!” 让陆远和她一起回元家?明明说好,交易完成,他不会去元府告状! 元霜脸色一变,这个贱种、色胚不讲信用! 当真是仁义礼智信,一字不占! “三哥,那马车上坐着的是谁?” 霍灵儿打着把油纸伞,目光随着飞驰而去的马车看去。 霍岐山没接话,笑得淡漠疏离,另起话问:“妹妹怎的到这来了?” “哦。”霍灵儿眨着水冷冷的眼睛,笑说,“刚才元柔姐姐的丫鬟同我说,柔姐姐在前面酒楼出了事。” 她煞有其事地凑近,压低声音,“三哥,我听说是元霜推的柔姐姐。” “是吗?”霍岐山隔着稀薄雨幕,望向已经汇集成一个小黑点的马车。 “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坏。” “可不嘛!”霍灵儿义愤填膺,“三哥的手,小娘的眼,不都是她弄坏的?能做出把柔姐姐推下楼的事也不出奇了!” 说完,却见霍岐山正目光幽冷地盯着自己,霍灵儿心头一跳。 他的眸光实在是阴冷,特别是这几年做了锦衣卫同知,就愈发让人猜不透了。 “三,三哥?” 霍岐山微扬笑来,“四妹妹不是和元霜最要好吗?” “哪有!”霍灵儿心虚地赶忙否认,“三哥对我这般好,从小到大最宠的就是我,元霜伤害了你又伤害了小娘,我怎么可能还和她要好?我恨她还来不及呢!” “现在她还推了柔姐姐,三哥!和我一起去元府,正好我们一起讨伐她,现在她也不是元家正经小姐,元老夫人再无法包庇她,新仇旧账一起算,这样心肠坏又歹毒的丫头,就应该被打死!” 伯爵府门前。 陆远把元霜粗鲁地拽下马车,还不等他说什么,从府里跑出了个婆子,上来一把拽住元霜的头发,“毒妇!竟敢把二小姐推下楼,两年前就当把你轰出府!” 来人正是元柔流落在外时的养母,元夫人见其对元柔甚是疼爱,就一直把人留在府内。 她越说越气,扬手要打。 元霜下意识闭眼,两年来这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她知道这顿打是躲不掉了。 可又不甘心如此,摩挲着头上的发簪,想着左右进去也要被发卖,不如就跟她拼了,也不枉她这两年在她手底下受的罪! 然,不等她出手,一个身影飞快地闪到眼前。 “哪来的疯婆子!吃了豹子胆!” 陆远挡在她面前怒喝,抬起一脚。 那婆子被踹飞撞到石阶上,捂着胸口不可置信抬头。 她对元柔有养育之恩,两年来颇受元家照顾。 在府里地位仅次于老夫人和元夫人,对元霜这个鸠占鹊巢的下贱胚子,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现在竟然有人敢打她! 小厮见状,忙将她搀扶起。 “你,你们给我等着!小贱人,还找帮手!待会进去再说,今儿个,非叫元夫人扒了你层皮不可!”婆子气急败坏,由小厮搀扶着往府里逃命似的跑去。 陆远冷哼了声,掸下衣袖,转头看到怔愣的元霜,见她头发乱糟糟的,没好气白了眼。 “看什么看!挖了你的眼!三爷命我送你回府,现在这不还没进府,进去之后,你是死是活我才懒得管!” 再说他也不傻,万一三爷心里对她有什么想法,这死丫头又品性卑劣,真说什么挑拨离间的话,把他发卖了如何是好? 元霜眨了眨眼,想了会,有道理。 霍岐山的人怎么会帮她?不过完成任务罢了,他们巴不得她被打死呢。 府内,正堂。 元柔扑在元夫人怀里哭得泪流满面,“我不过是说了句,和谢将军的婚事就让给霜儿了,哪知妹妹竟恼了,说什么这婚事本就是她的,又说女儿自幼生于乡野,上不得台面,入不了将军府。” “母亲。”元柔越哭越大声,“我看女儿还是回乡下吧,免得在这遭人嫌弃。” 元夫人见女儿哭成泪人,心疼地将抱在怀里哄了又哄,一旁刚归家的元文斌先怒了。 他随军边疆征战五年,今日刚归来才得知自己疼爱多年的妹妹并非亲生。 “实在可恨!打小我就瞧她性子跋扈嚣张,果然不是我们元家人!母亲,这等女子怎还能留!待会她回来速速将她轰出去!” 元霜刚进门,就听到这句,心口蓦地刺痛。 多年不见大哥,如今刚回来,不问她过得如何,在得知她并非亲生的后,也开始嫌弃她了吗? 她记得年幼时她做错事,大哥都是摸着她的头说:“这才是我们元家的姑娘,有些傲骨在身上,没关系,以后出什么事,有大哥在,大哥给你兜底!” “科举哥是中不了了,哥出去随军讨个功名,将军府门第高,以后等你嫁进门,也好给你撑腰,免得受婆家刁难。” 第4章 锦衣卫上门 她下意识摩挲上自己的头发,方才被那婆子弄乱了。 元霜爱美,本能地不想让大哥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大哥……” 这一声,是她未曾意料的沙哑。 却不等她再说,元文斌怒喝传来,“别叫我大哥,那边坐着的才是我正经妹子!” 他眼里冒火,充满对她的仇敌,是元霜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的手僵在还未捋顺的发顶,整个人身体都发冷。 久别重逢,没有温馨寒叙,只有恶语相向。 大哥也和母亲父亲一样,不要她了。 十五年的亲情,当真抵不过血缘关系吗? 当真是不值得。 既如此,他们都不要她了,她又何必为此难过? 她绝不要为不疼自己的人,伤怀半分,哪怕是曾经最敬爱的大哥也不行。 再次抬眼,她眼底只剩冷漠和疏离。 元文斌看到她这幅模样愈发气恼。 五年不见,她长得愈发标志,从小元霜就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美人坯子,没人不夸她可爱。 他曾为此自豪,因为元家的人都长得相貌平平,他感慨老天开眼,终于给元家送来一个美人。 谁承想这样秾丽姝色的姑娘竟并元家女儿。 元文斌看向一旁哭成泪如的元柔,这个长相平平无奇,扔到人堆里找不到的姑娘,简直和旁边哀伤的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越看,元文斌越气,一个丫鬟生的姑娘怎么可以长得如此出色,他们元家的女儿对比下来,反倒更显土气。 一定是元柔从小在乡下长大,沾染了些乡野气息,才导致的气质庸俗,样貌普通,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元霜,若没有元家,她现在能生出如此好看的一张脸? “还不跪下!”元文斌怒指着元霜,“徒生了副好皮囊,心肠比蛇蝎还毒!” 小厮得了令,上前将元霜按压在地。 隔着垂下来的发丝,她看到元夫人也气急败坏地摆拍桌子,“我好歹也养了你十五年,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柔儿都把婚事让给你了,你怎的还能害她!” “看来,我确实不能再留你了,来人,拉下去打二十大板,还有那丫鬟和婆子,一起轰出府去。” 柳儿和张嬷嬷早就被人扣在一旁,就等着元夫人发令。 两人被拽出来时,嘴角脸上皆有不同程度的青紫,显然之前就被用过刑。 柳儿见元霜鬓发皆乱,早上为她簪的珠花也不知所踪,不管不顾地挣脱开小厮,过来抱住她。 “小姐的头发乱了。”她忍不住落泪,为元霜挽发,又狠了劲地去推围上来的小厮,“滚开!把你们的脏手拿开!” 有元夫人发令在先,这几个小厮哪里还把元霜放在眼里。 那人眼里闪着凶光,“小姐?我们元府就二小姐一位小姐,待会二十大板打完,出了府转头就被人送入花坊娼馆的,到那时还嫌我们脏?” 说罢,几个小厮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哄笑起来。 元文斌听了,莫名刺耳,眉头紧皱。 张嬷嬷见那几个小厮嘴里开始不干不净,豁出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将两个小姑娘护在身下。 扑过来瞬间,被一小厮狠狠踹中后腰,疼得她眼前阵阵泛花。 一时间正堂乱作一团。 “娘。”元柔依偎到元夫人身旁,“妹妹不像我自幼吃苦长大,皮糙肉厚,到底是母亲宠了多年的人,不如打她十大板就算了,为避免她出去再趁机报复女儿,柔儿想给她找个夫君,日后过些安生日子。” 又是吃苦长大,又是皮糙肉厚,元夫人听了心疼起元柔,对元霜也于心不忍。 听闻元柔这般懂事,不禁夸赞这才是我元家的女儿,就是心善,又说,“此事就交给你,我养了霜儿多年,也有些感情,看不得她受苦,你来办,娘放心。” 元柔得意地看向被小厮按住的元霜,待会十大板打完,就先送给这几个小厮,然后再随便找个鳏夫配出去。 至于那丫鬟和婆子,留在她身边也是祸害,丫鬟卖到娼馆,婆子丢到庄子。 有小厮上来把柳儿和张嬷嬷拉开,又来拽元霜,元文斌紧皱眉头,张口想说什么,又犹豫了。 这丫头以往做错事要受罚,都会跑到他面前撒娇,可怜兮兮求他帮忙。 可现在竟然只拼命地和那群小厮拉扯,丝毫不懂向他求助。 他疼了她十五年,她反倒这般冷漠,不知好歹!也是白疼一场! 恰时门子从外头惊慌失措跑进来,“不好了夫人!外面来了一群锦衣卫!” 锦衣卫上门,怕不是来抄家的! 元夫人刹那间脑子里已经把老爷是不是贪腐了,朝中是否得罪了谁等过了一遍。 元文斌也愣了,他边疆屡立战功,明日便要进宫受陛下奉赏,今日锦衣卫上门,到底是为何? “领头的是谁?” “回大爷,是霍三爷,霍岐山!” 第5章 对她一见钟情 霍岐山!他二人也算是旧相识,在边疆时就听闻了他在京都的事迹。 此人心狠手辣,果敢而振,猛贪而戾,入锦衣卫三年,没用霍家分毫权势,愣是从一个小小千户坐到同知的位置,仅次于镇抚使。 元文斌神色凛然起来,立马轻掸衣袖,“快!将人请进来!” 等小厮将人请进来时,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穿飞鱼服,没佩绣春刀,不是来抄家,不然必不可以穿常服。 又往外看,见几个锦衣卫都现在府门外,更是放心了。 不是抄家,那肯定是来恭贺他明日进宫加官进爵的! “岐山兄。”元文斌热情上来,“我这刚回来,你就知道,快来人,今儿个我要和岐山兄好好喝一杯。” 原本没有坐样的元柔,也不自觉坐正了姿势。 “叨扰了。” 霍岐山笑得淡漠疏离,忽地看狼狈的元霜一眼。 疑惑了声,“哦?这不是元霜妹妹吗?怎的跪在这?” 家务丑闻让外人知道,元文斌觉得丢人,“实在不瞒岐山兄,我这妹子心肠忒狠,竟将自家姐妹推下楼,只是小惩,若不加以管教日后怕要闯下塌天大祸。” 霍岐山看向元霜,眼底无波无澜。 元霜立马意会,再讨厌他,这个时候也赶忙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大哭,“冤枉啊岐山哥哥,将才和姐姐在酒楼二楼说话,不过轻轻碰了下,不知怎的就摔了下去!” “混账!”元文斌知道他二人关系自小就是最差,生怕元霜惹到霍岐山牵连元家,紧忙大喝,“还要狡辩!你们都是呆子吗?还不把人拉开!” 又迅速对霍岐山撇清和元霜的关系,“岐山兄多担待,元霜性子惯是如此,哦对了你怕是还不知道,这丫头不是我们元家的人,柔儿快来见见你岐山哥。” 元柔由人搀扶着,红着一张脸一瘸一拐上前。 元文斌将人推到二人之间,“这个才是我们家正经的小姐,前两年刚找回来。” 霍岐山眉目含笑,微微颔首,盯得元柔愈发羞赧低下了头。 “妹妹的脚可还疼?” “没,没多大问题。”元柔紧张地语结,抓着一旁丫鬟的手心冒汗。 他声如清水击石,唤她妹妹都这般好听,怕不是对她一见钟情! “多谢哥哥关心。” 元霜还蓬头垢面的抱着霍岐山大腿,看见后一愣,这两人怎么还调情上了呢? 虽然她不喜欢元柔,可那副春心荡漾的样,实在丢人! “呜呜呜……”元霜大哭着打断两人之间的旖旎,“岐山哥,我是冤枉的啊。” 元柔皱眉,这死丫头真没眼力见。 元霜正哭得陶醉,霍岐山蹲下身来,扯过袖口温柔地给她擦拭泪水,声音难言温柔,“妹妹莫哭,我都知道的。” 翩翩君子,儒雅端正,俊朗如玉,元柔愈发心头荡漾。 元夫人和元文斌也不禁心底暗叹温柔有礼。 可唯有元霜脸上的表情僵住。 霍岐山哪里是在安慰她,分明是报复,刚才她把那些污秽抹在他袖口,眼下他正用这只袖口给她擦脸! 该死的伪君子!待她嫁给谢将军,头一件事就找机会治他的罪! 似察觉到元霜眼中的怨念,霍岐山笑眯眯地摩挲着她的脸,“这不,我将罪魁祸首给妹妹送来了。” 遂一抬手,“把人带上来。” 府外的锦衣卫立马压着个着褐衣,瘦弱的伙计进来。 他直起身,接过陆远递来的帕子,用力擦着沾染元霜泪水的手指,“元柔妹妹坠楼时我恰好路过,此事确实并非元霜妹妹所为。” 霍岐山指着那伙计,“此人是负责酒楼楼梯洒扫工作的仆人,他刚打了蜡,这才造成元柔妹妹脚滑,不慎跌落。” 地板打蜡,再结合元霜此前所说轻轻一碰,似乎元柔因此脚滑跌落就顺理成章了。 那伙计战战兢兢,愣是不敢说一句话。 “拉下去,由我带回北镇抚司亲自审问,为我元柔妹妹出出气!” 被他俊朗的外表迷惑了心智的元柔这才回过神来。 这哪里是帮她,分明是来帮元霜的! 见锦衣卫已把伙计拉下去,她追出来,“等一下,事情分明是元霜……” 霍岐山猛地扭头怒喝,“陆远!” 一道白光闪过,猩红飞溅,那伙计捂颈吐血倒地。 陆远寒剑入鞘,面若寒霜,血溅元府,在场的人都惊了,元柔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再上前,元夫人差点背过气去。 霍岐山大喝道:“混账东西!哪个叫你在元家杀人,吓到家眷如何是好?回去领二十荆鞭!” “是!”陆远拖着尸体出去。 霍岐山这才敛了阴冷的面容,回头温柔关切地笑问:“元柔妹妹将才想说什么?” 元柔面无血色,哪里还敢说什么,“没,没什么,就是想跟哥哥道谢。” “那倒不必了,我与你哥哥幼时交好,你唤我一声哥哥,就是我亲妹妹,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又对元夫人和元斌抱拳恭谨道:“夫人,文斌兄,今日多有得罪,都怪我管理属下不周,改日,我在酒楼设宴,给诸位赔罪。” 便是故意的,在场的人哪里敢说个什么,更别说他态度又如此诚恳。 霍岐山出了元府,正要上马车,元柔又追了出来。 她扭捏又愤懑地望着他,“岐山哥哥为什么要为元霜开脱,我是当事人,自然最知道元凶是谁。” 霍岐山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抬起笑来,“这怎么是为元霜?我可是为妹妹你啊。” “我?”元柔不明所以。 “对。”霍岐山点头,“妹妹不是要和谢将军议亲?据我所知,谢将军与元霜自幼相识,两人情分深重,若你今日就把元霜轰出府,就算元霜不是元家亲子,可凭谢将军与元霜的关系,难免不会把罪责怪在你的头上。” “到时候,耽误了妹妹好姻缘,做哥哥的于心不忍。” 元柔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原来他如此在乎她!瞬间又羞红了脸,“那,那倒是我误会哥哥了。” 她垂下头,撵着脚边的石子,小声嘟囔了句,“若是知道哥哥对我有这份心思,其实我不嫁谢将军也是可以的。” 霍岐山眯了眯眼,盯着她头顶,“妹妹在说什么?” 第6章 最喜欢你这种类型 “没,没什么。”元柔忙回身,“时候不早了,哥哥早些回去吧!” 说着让丫鬟搀扶着自己紧忙回了府。 霍岐山进了马车,疑惑了一路,一直待在车内的霍灵儿呼了声原来如此,“还是三哥心思缜密,赶她出府不仅会得罪谢将军,没准依她那张狐媚子的脸还会傍上哪位大人再趁机报复,倒不如留她在元府,以后不怕没有折磨她的日子!” —— 霍岐山虽帮元霜留在府内,可一顿罚还是免不了。 已经子时,万籁俱寂,风徐雨停。 元家佛堂。 跪了三个时辰的元霜,膝盖都发麻。 身后一股冷风灌入,她回首望去,那人翻身入屋,玉带裹着劲瘦的腰身,一身黑袍绣金滚边,低调却奢侈,半依靠在窗边抱胸,噙着抹嘲意看她。 元霜冷脸回头,继续敲着木鱼,“你还真是随心所欲,我们元家倒像是你的后花园。” 霍岐山抬步走近,立在她身后,高大身躯打下一片阴影笼罩住她。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才帮了你,这就连哥哥都不叫了。” 元霜手下一顿,忽地想到了什么,就那样抬头仰面望他。 “哥哥,我有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听。” 霍岐山危险的眯眼看她,这坏丫头能有好主意? 果然下一句清脆的笑声传入他耳中,“我将我阿姐许给你如何?” 她笑得眼眸月牙似的娇俏,却偏偏那么可恨。 霍岐山猛地单手钳住她的面颊,“元霜,你不会以为我帮了你一次,就可以让你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大放厥词了吧?” “不要忘了,因为你,可是损失了一条人命。” 元霜眸子渐渐冷下,不惧不怕直视,“所以我来报答哥哥,把自己最敬爱最喜欢的姐姐嫁给你,这是我最大的诚意。” 世间也只有元柔一没学识二没眼光的人,才会看上霍岐山,谢将军不知比他强多少。 只要元柔另倾心他人,她就可以顺利嫁给谢将军了! 霍岐山冷笑,松了手,将手指嫌弃地往她衣襟蹭了蹭,“如此你就好顺利嫁给谢将军了是吗?” 他毫不留情戳穿她的小心思,讥笑,“痴心妄想,进谢家,凭什么?凭你这张脸吗?还是凭你这具……” 他眼底讽意堆满,“被我看遍的身子?” 元霜忽地满脸涨红,想起在马车内那屈辱而不堪回首的场景。 她恨不得砍了他那双白如笋修如竹的手! 众人面前谦逊君子的霍岐山,私底下却是风流浪荡,阴险狡诈! 她笃定,他经验丰富! 气恼之下,元霜胸腔急促起伏,抬起手中木槌就想砸向他。 霍岐山不疾不徐按住她的手,剑眉微扬,“后日酒楼,穿得漂亮些。” “做什么?” 他深邃的目光从她姝色的面容划过,落在她倨傲的峰峦上,轻抬下颌,“妹妹有些资本就该露出来,那些达官贵人,最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元霜瞳仁颤抖,“你,你让我去陪那些贵人?我又不是昌乐府的贱籍!” 霍岐山笑得风轻云淡,愈发可恨,“你若想,我明日就可让你成为贱籍!还是你觉得你值得我大费周章为你浪费一条人命?” “是通知,不是商量!” 没有比他更蛮横无理的人了,偏偏她还无能为力,她不是元家的亲女儿了,被发卖出去,可不就是贱籍吗? 元霜委屈的眼泪蓄满眼眶,如此下去,全京都的人都会认得她,这般羞耻之事若被人知道,那嫁给谢将军更无望。 “霍岐山你浑蛋!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不就是弄伤了你的手!”她拔下头上发簪塞到他手中,“你报复回来!” 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流出,“只有这样不行,则安他,他会厌弃我的……” 一语追来,霍岐山胸口像堵了一团郁结,眸子愈发冷,猛地站起,一脚踢飞银簪。 “你这几滴泪是为何而流?谢泽安,当真让你如此痴恋?” “我喜欢他,我就是要嫁给他!”她望着他,一字一句,泪水满面,却挡不住的凄美。 “我自小就喜欢他,像你这般冷血无情的人,怎会知道什么是爱!” 不仅仅是为了谢家的权势门楣。 霍岐山下颌紧绷,周身威压逼人,触及她止不住的泪光,烦躁到拳头紧攥。 忽地又见她开始胡乱地扯开自己衣襟,三两下把自己剥了个精光。 肌骨如雪,窈窕曼妙,他呼吸一滞,面色一沉,后退两步,“你做什么!” 元霜只觉得可笑,之前在马车上虽没有全脱光,却也差不多,现在装什么装。 “你那点龌龊心思,我最了解,不就是想作贱我报复我!我给你就是,也不用拿我到贵人面前折辱糟践!” 霍岐山的脸色越发阴沉,面若寒霜,目光如剑盯着她因情绪激动而颤抖的孱弱身躯。 几息,他上前,用力抓起她扔在地上的衣裳,白皙的手背青筋迸起。 元霜止住了泪,不明所以,见他忽地抬手,猛地向她砸来,薄薄的衣裳将她兜头罩住。 稀薄烛光透过粉荷色外衫,映照出朦胧身形,元霜听见他似气急似憎恶的声音。 “收起你那下贱样,便是我中毒神志不清,你脱光送到我面前,我也不稀罕。” 脚步渐远,房门洞开,徐徐清风吹得他衣袂飘飘,“届时会给你一张人皮面具,京都不会有人认出你。” 门被“砰”的一声用力阖上,元霜打了个冷颤,长长松了口气。 看来,这招还是有用的。 霍岐山那般厌恶她,巴不得用一万种方式羞辱她,怎么可能真要她的身子。 死伪君子! —— 陆远看见一瞬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 茫然地看了眼墙头,又看向霍岐山,笑得有些憨厚。 “爷,今天……这么快吗?” 上次整整一个多时辰,马车都快被摇散架,这次怎么才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 话落霍岐山转头狠狠瞪了他眼,陆远这才意识自己说错话,忙闭上嘴,陪了个干巴巴的笑。 霍岐山沉着脸,大步流星,“后日宴席,多请一人!” 陆远小跑跟上,“请谁?” “谢则安!” 居然敢用这种小花招激怒他! 没有比当着心爱之人的面,陪贵人喝酒,更让人羞愤欲死的事了! 死丫头! 第7章 酒楼陪客 元霜房中。 柳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今日霍大人宴请全府,偏偏夫人没喊我们,这摆明了是已经不把小姐当成自家人了。” 元霜无所谓地对镜篦发,“本来就不是一家人。” 从来都不是,什么亲情,都是假的。 一朝被打落凡尘,最终陪着她的只有这两个人。 而这两个人却还因为跟着她,一个肋骨断了躺在床上久久不能下地,另一个鼻青脸肿,好好的姑娘肿得没人样。 她从匣中翻找出仅剩的半瓶药膏,递给柳儿,“姑娘家,脸最要紧,拿回去用了吧。” 柳儿受宠若惊,“这怎么可以,这还是前年太医调制的,就剩半瓶,我怎么能用,日后要用的地方多了去,我忍忍就……” 说到这她察觉自己说错了,不敢多言。 这些年元霜受伤无数,却都不舍得用这半瓶药,现在给她,她哪里敢接。 元霜把药塞到她手里,“拿着,日后就算要用,也会有新的。” 正说着,门突然被踹开。 元霜下意识把药藏到身后,转头就看到满头珠翠,金光闪闪的元柔。 她淳朴寡淡面庞之上,顶着全部家当,在阳光折射下像火树开花,俗不可耐。 “元霜。”元柔得意地扶了扶鬓边发簪,“你瞧我今日好看吗?霍大人宴请全府,哦,我忘了,妹妹不能参加呢。” 原来是知道她今日不能参加宴席,特意来同她炫耀的。 “说起来,这些原来还都是你的东西。” 元霜望着她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姐姐原来是如此喜欢用我用过的东西吗?” 连男人也一样。 元柔冷哼,“什么你用过的,这本来就都是我的。” “我既唤你一声姐姐,好心提醒,东西在精不在多。”元霜指了指她那堆满发饰的头顶,“姐姐还是只戴一两个为好。” 免得霍岐山看见倒胃口。 元柔心底莫名不爽,她最讨厌元霜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搞得好似她多懂一样。 更讨厌她明明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都被收走,却还能保持着这幅清冷娇丽的模样,好似她的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而并非费力打扮得来。 “你懂什么!”元柔大怒,“你就是嫉妒我!看我如今穿金戴银羡慕了吧!” “我告诉你,不要以为前日岐山哥哥给你擦了泪,帮你求情就是对你特别!你少自作多情了!他那是为了我!” “无论是霍岐山还是谢则安,元霜,这两个人你都配不上!”越说,她心头越畅快。 指着元霜那张让她艳羡到发狂的脸讥笑,“你只配嫁给小厮,生一窝小奴婢小奴才,祖祖辈辈过着卑贱的日子!” 骂了一通,她心情大好,一扭头金步摇甩飞,大摇大摆走了。 元霜丝毫不气,只为她这粗鄙的样子暗自叹息,菩萨保佑,一定要让元柔超常发挥,霍岐山口味独特,速战速决爱上她! 元柔走到府门,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头顶戴了那么多发簪实在沉重。 正在备马的元文斌看了她这模样不禁皱眉,“阿妹,首饰在精不再多,撤下一些吧。” 到底是野惯了的孩子,小贫乍富,初看这么多首饰不懂收敛,这样去宴席,一定会被在场的人笑掉大牙的。 元柔一听,大哥的说辞和元霜一样,这代表元霜没有诓她,是她自己见识短浅了。 他们都懂的道理只有她不懂,难不成在嘲笑她吗? 他们都是侯府小姐公子,博学多识,她是乡野丫头,眼皮子浅,元柔瞬间觉得丢脸,又觉得羞愤,猛地把头上的发簪都拔了下来砸在元文斌脚下。 自卑心作祟,让她几乎涨红脸,“这样总行了吧!我不懂这些,怪得了谁,大哥现在还来嘲笑我!” 说完,也不管在场人的惊愕的表情,一头钻进马车。 元文斌懵了,他不过是好心提醒,怎是嘲笑? 忽的他又觉得愧疚,阿妹自小在乡野长大,自然不懂京都女子的穿衣打扮,今日一说,怕是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那句怪得了谁倒是提醒了他,还不都怪元霜? 没有她,元柔何必吃这么多年苦,导致如今变得这般俗不可耐。 他沉下脸来对身后人吩咐,“去,把元霜房里的衣裳首饰都送到元柔那!” “可是……”那人踌躇,“三小姐的东西早在两年前就都送过去了。” 元文斌莫名恼火,“那就从今日起,只给她基本的米水,饿不死就行!” 都是因为这些年在府内吃得太好了,才把她养得白白嫩嫩,相信过不了几日,她就会变得和元柔一样,头发干枯毛躁,村筋俗骨鄙俚! —— “我家大人在三楼拐角包厢。”陆远看着戴好人皮面具的元霜。 这张脸虽然也好看,却始终不如她原来的那张脸。 死丫头心肠挺坏,脸却是顶好,老天爷真是瞎眼。 元霜抬步往上去,一抬头看见两个小厮打扮的人去了二楼房间,背影有些熟悉。 “那是谁?” 陆远看去,哦了一声,“我家大人包了鼎福楼,二楼是给你们元府随从的。” 元霜自嘲笑了,“我们元家的小厮都被请了,却没有我的位置。” 陆远撇了撇嘴看向她,“知道你现在什么处境就好,日后可要更卖力侍奉好我家大人,别再跟前晚似的。” 元霜没听明白他说什么,也懒得问,但那两个小厮为何那么眼熟。 走了几阶才想起来,不就是那日打了柳儿和张嬷嬷的人嘛。 陆远跟在她身后,一抬头见元霜停到二楼。 “你做什么?大人在三楼。” 元霜笑笑,“我突然想起,刚才那小厮是旧相识,想先去叙叙旧。” “你和一个下人叙什么旧。” 陆远伸手要去抓她,元霜往旁边一躲,抓住栏杆,“陆大人!你再拦我,我就从这跳下去,到时候你交不了差,这死了人惊动贵人们,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第8章 特殊客人 陆远真是怕她了,一哭二闹三寻死,这招真是屡试不爽。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叙,叙完还有正事!” 陆远守在门外,少顷忽听里头传来呼救,“陆大人,救我!” 他警铃大作,猛地一脚踹开门,就见元霜倒在地上,衣襟半敞,香肩半露,对面有两个小厮裸着上半身,任谁都能想到将才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脑袋嗡了一声,紧忙上前把自己的披风扯给元霜,一手抓住一人的脖子,将两人抵在墙上。 陆远扭头对元霜叮嘱,“你现在的身份是昌乐府的人,千万不能声张,不然……” 没等他说完,元霜就揪着衣襟,衣衫不整地跑出了门,对外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元府的小厮强暴欺人!” 尔后瘫软无力的到底,掩面大哭了起来。 陆远额间青筋一跳,昌乐府里的乐师艺伎,虽是贱籍却也是官奴,平民百姓不可玷污得罪。 元霜这一嗓子喊出去,今日鼎福楼贵人诸多,这两个小厮怕是免不了一死,没准还会连累元府! 一时间,整个鼎福楼的人全从屋子里出来,栏杆处沾满了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元府的小厮好大的胆子,欺负到昌乐府的人头上,看来元大人这是仗着自己儿子在屡立战功,得了陛下赏赐,屹然不把冯公公放在眼里了。” 冯公公是负责给皇室调理昌乐府乐师歌姬的人。 “今日这么多大人都在这,元家能任自家小厮做出这等事,实在是有够嚣张!” “别说元家了,促成今日宴席的人不是霍大人吗?要说来,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 元霜捂着脸嚎啕大哭,透过指缝查看着诸人神色,看到一熟悉的身影,带着虚伪的笑意走到她面前蹲下。 一方绣着修竹的帕子递到她眼下,“姑娘莫怕。” 他直起身,大步迈进,将那两个小厮揪出来,猛地一抬脚。 两个小厮叽里咕噜滚了下去,霍岐山对元霜又躬身作揖,“今日我就处置了这两个没王法的孽障,给姑娘赔罪。” “陆远。”他对屋内大喝,“砍了这二人的头!” 说罢,他不顾元霜的挣扎,将人从地上拽起,欺身凑近她耳畔笑说,“不日,送到姑娘妆台前,作、赔、礼。” 霍岐山知道了她是故意的了!元霜脸色微变,不敢再继续留下哭闹,只有着他拉着去了三楼包厢。 一进门,一双大手便遏制住她纤细的颈。 后背抵在门上,窒息感让元霜不禁皱眉。 “元霜,你在挑战我的容忍吗?”他咬牙切齿,黑如深潭的瞳,死死盯着她的眼,像一团浓稠化不开的乌云,威压逼人。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颈部的手逐渐收紧,元霜的脸逐渐由红转紫,这一次她终于感受到濒死的感觉。 求生本能,让她不得不用力拍打霍岐山的手臂,从牙缝里艰难挤出音调,“我,我错,错了,对,对不起……” 她眼前渐渐漆黑,正当她几乎觉得要死时,对方倏然松了手。 元霜无力瘫坐,捂着颈不住咳嗽。 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收起你那不入流的小聪明,想借今日昌乐府的身份,报复两个小厮,顺便拉我和元家下水?” 他蹲下,挑起她的下巴,望着她涌上些许血色的脸,“你最好不要再耍花招,不然我先杀了你,再弄死你那丫鬟和嬷嬷!” 从脚底涌上一股寒意,元霜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 她强忍下所有不甘,逼回即将流出的泪,扯出甜美的笑意看向他,“岐山哥哥,我们做个交易好吗?” “交易?”霍岐山眯起眼,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来。 死到临头了,还敢和他谈交易? “元霜,你都自身难保了,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交易?” 元霜笑得坦然,眼角的泪花闪烁,让她看起来凄美又坚韧,“哥哥让我来服侍贵人,肯定不会是因为昌乐府的人手不够吧?更不会是因为妹妹长得好,我猜,哥哥应该另有所图……” “元霜。” “我不问。”元霜轻笑,“哥哥答应我的条件,我不过问哥哥想要做什么。” 霍岐山目光在她脸上游离,片刻笑了,有点意思。 “你要什么?” “我要你随时给我提供药物,还有银子。” 霍岐山鄙夷出声,“怎么?元家还能亏得了你这些?” 在外人眼中,元家是大善之家,哪怕知道元霜不是亲女儿,也一视同仁,吃穿用度不曾苛刻。 就算元霜说自己以后三餐不定,无药无医,也不会有人相信,霍岐山就更不会相信。 元霜抹了把脸,“哥哥就说给或不给。” “给。”霍岐山抬手拍了拍她的面颊,硬朗浓深的脸上浮现出别有深意的笑来,“妹妹要,哥哥当然要给,只要妹妹待会见到贵人们时多配合些。” 元霜一时没看懂他笑中的含义,只忐忑应下。 待会不管是服侍哪个贵人,是被摸手还是被亲脸,她就当被猪拱了! 眼一闭就过去,怕什么!此后她就有药给柳儿用,元家克扣了她的口粮,有了霍岐山,她也不用担心和柳儿张嬷嬷吃不好了。 霍岐山笑意渐浓,破天荒地为她揭开陆远的披风,又悉心给她收拾好衣衫,簪好发钗。 声音难言温柔地叮咛,像情人的耳鬓厮磨,“听话,乖巧,懂事,微笑,你做得好,想要什么,我皆会满足。” 元霜愈发奇怪他这诡异的举动,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忐忑不已的心。 霍岐山牵起她的手,带她去了四楼包厢。 本已做好万全准备,等推开门那一刹那,看到长长檀木桌那头的人,元霜瞬间石化在原地。 第9章 谢则安 屋内没有凳子,只有团垫,长桌两边坐着诸位大人,各自怀中都抱着两三位美人,美人醉玉颓山,衣衫不整,或躺或坐于贵人腿上。 她们是昌乐府的人。 在外她们是高高在上的艺伎舞姬,在这间权贵云集屋内,她们只是取乐的玩物。 而长桌主位上坐着的少年一袭云锦长袍,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坐在这烟花靡靡之地,仍是端方高雅,不落俗套。 元霜忍不住浑身颤抖,眼眶里泪几乎是生理性涌出。 她含泪怨愤地瞪向霍岐山,谢则安坐在一开门就能看到的地方,分明就是他安排的!他是故意的! 难怪,难怪他刚才那么痛快答应。 霍岐山俊朗的眉眼漾着笑意,捏了捏她的脸颊,“忘了我说的话?” “笑啊。” 眼下由不得她,元霜仰头,将泪逼回,尔后急速扯出笑来,“我这样,大人可满意?” 她嘴唇颤抖,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霍岐山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将人带入怀中,滚烫的气息扑在元霜耳边,“现在可千万别哭,免得待会没泪流。” 元霜把脸靠在他怀里,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咒骂,“浑蛋!我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他耳力好极了,低头亲吻了下她的发顶,调笑说,“一样。” 我一定也会杀了你。 霍岐山带着她落座,直接将她抱在自己腿上,由着她把脸靠在怀里,手不经意间轻抚着她的后背。 诸大人看过来,通过那衣裳认出是刚才在楼下起争执的女子。 “霍大人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啊!” “咦?这美人怎还害羞?是昌乐府的新人?” 霍岐山拍拍她挺翘的臀瓣,温柔带笑,“霜儿,起来见见诸位大人。” 元霜浑身一震,抓着霍岐山的手不禁收紧,指尖几乎要穿透他的衣衫嵌入他肉里。 “霜儿?”谢则安疑惑看过来,声音难掩颤抖。 “是……哪,哪个霜儿?” 他打量着霍岐山怀里的姑娘,那身段那感觉,从那姑娘一进门,看到她那双眼时,就有些莫名熟悉。 难道是元霜?这怎么可能。 元霜心如寒冰浸透,她不能让谢则安认出她,如此卑贱下作的模样,绝不能是元霜。 真认出,她与他再没有以后了。 元霜强撑着笑直起身,勾着霍岐山的脖子,媚态丛生地看向谢则安。 “妾身自然是昌乐府的霜儿。” 谢则安眸子的惊慌,肉眼可见地平息下去。 不是元霜,那就好。 他和元霜自幼相识,青梅竹马,离京三年,近日刚归,忙于将军府的庆功宴和诸多繁琐宴席,还未来得及去瞧瞧元霜。 看来真是思念已久,都出现幻觉了,此霜儿非彼霜儿,他的霜儿娇丽出尘,纯洁干净,如一轮皎月孤傲清冷,怎么可能沦为贱籍,成为这种庸俗腌臜之人呢。 元霜只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忙把头转过来伏在霍岐山颈部。 她又气又愤,张口一嘴咬在他脖子上,鲜血从齿尖带着她几近哀求的话流出,“霍岐山,你让我走吧,好吗?求你了。” 她清楚地看到谢则安眼中的鄙夷和厌恶,哪怕那神色不是对她,是对‘霜儿’却也足以重伤她。 没有什么比在心爱之人面前,陪其他男子,更让女子羞愤欲死的事了。 霍岐山低头,睨着她绝望痛苦的神情,倏然烦躁极了。 竟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前日那股子躁郁感,反倒愈演愈烈,可他又品不出个缘由。 他恶劣地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轻飘飘说了句,“不好,你该做的还没做完,怎么能走呢?” 说罢揽着她腰身的手下滑,撩开了裙摆,轻车熟路地探了进去。 元霜呼吸一滞,隔着衣裙忙按住他作乱的手。 “你做什么!”她压低声音呵斥,“你只说陪贵人饮酒,没,没说说陪你做这种事!” 霍岐山剑眉微挑,深潭黑眸里浸着戏谑的笑,“你要不要看看周围都在做什么?我若不做,岂不太不合群?” 周围已经啧声四起,元霜根本不敢去细看,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轻咬朱唇,低着头偷偷看了眼那头的谢则安,“这都是借口,则安他为何可以坐怀不乱。” “哦。”霍岐山相当坦然,且自豪地说,“因为他是君子,我不一样,我是小人。” 他低头叼住她几乎要咬出血的唇肉,狠狠咬了一口,“你不是说过,我是个卑鄙下贱,泥猪癞狗,无耻之徒,合该和我那登不上台面的母亲,在杂草房里住一辈子的小人吗?” 那是年幼时,元霜对霍岐山的咒骂,当年她踩着他的手背,狠狠撵着,说着这样的话。 他一字不差,记到今日。 唇瓣渗血,元霜满面涨红,勾着他的脖子,身子不自觉崩紧。 她现在无比确信,当年的自己一点错都没有,霍岐山是就是个卑鄙无耻,泥猪癞狗的小人! 她当年就该断了他这只手,还轮得到他这般当着众人面作贱她! 霍岐山找的角度很刁钻,他抱着她,又用自己的披风围在她身后。 从外人角度看来,就像是二人在说话调情,哪里能看得出娇花早被摧残的颤颤巍巍。 元霜不敢发出声来,她死死咬着唇,闭着眼,心中默念着是猪,是猪,想就这样算了。 却不想,忽地被一股力道推开。 她睁开眼,对上霍岐山嘲弄的目光,“去,服侍谢将军。” 元霜慌乱扯着衣裙,遮住那点不堪,“可我……” 她凑近,羞红了脸小声道:“我这样,他会,会闻到。” 霍岐山扫了她一眼,薄情阴凉,“这与我何干?还是说相比于君子,你更喜欢我这个泥猪癞狗的小人?” 元霜瞪着他眼底冒火,她确实说错了,霍岐山哪里是泥猪癞狗。 他不是猪也不是狗,是猪狗不如! “怎么?要我把你这张遮羞布扯下,让那头的人好好看清你这张脸吗?” 元霜恨得咬牙,只得把所有火气咽下,她用力擦了擦被霍岐山吻过的唇。 那嫌弃的动作,映在霍岐山眼中,眼底燥郁愈深。 元霜磨蹭着走到谢则安身侧,郎君一如三年前,意气风发,儒雅端庄,郎艳独绝。 他越是这样高贵优雅,元霜愈发觉得羞愤惭愧。 她垂着头在他身侧坐下,执起桌上酒壶正要为他斟酒,就听一声低沉的声音灌入耳中。 “下作!” 第10章 可知廉耻怎么写 元霜耳中嗡的一声,握着酒壶的手不住颤抖。 谢则安抖出方帕,厌恶地掩住口鼻,“姑娘可读过书?” 他闻到了,元霜极力平稳呼吸,低声道:“读过几年。” “既读过,可知廉耻二字怎写?” 指尖几乎掐进肉里,元霜狠狠咬了下唇,没法再说。 谢则安横了她一眼,往旁边挪动了下,“姑娘既读过书,想必出身也不算卑微,既沦落至此,就该以死证清白,而不是在这里赔笑卖弄风情,好歹不枉费家中父母教诲。” 谢则安出身高贵,为家中独子,自出生以来一生便是顺风顺水,他不理解这群女子,既家中遭了事,被贬为贱籍,就该以死证清白,而不是苟活,丢人。 元霜浑身骇冷,脸色刷的惨白了下来,好久她才将倒好的酒推到他面前,断断续续说,“可,可是,不是只有活着,才,才有希望吗?活着,才有未来,死难道不是最简单,最懦弱的做法吗?” 谢则安不认同,“姑娘直说自己连死都怕,不必为自己的低贱找借口。” 这些话,一字一句像利刃一般划着她的心口,元霜不怨谢则安,只怪霍岐山。 若不是他,这辈子她都不会听到则安对她说这么多恶毒的话。 霍岐山撑着手肘,看着她慌乱复杂的表情,喝了口美人喂来的美酒,咽下辛辣,品味着她的痛苦。 滋味……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好。 他推了把身侧美人,“去,把她换回来。” 那美人却不情愿,半靠在他身侧娇嗔道:“我可不去,那谢将军说话毒得很,人家都是劝人从良,他可好,劝人从死,还是霍大人好。” 她捏起一粒葡萄要往霍岐山口中送,对上他阴恻恻的目光,吓得愣在那。 在昌乐府她也有所耳闻,坊间言,这位霍大人三年时间从千户爬到如今的位置,可谓是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上通达官显贵,下通绿林异士,凡是挡了他的路,唯死有已,行事作风狠辣歹毒。 美人打了个冷颤再不敢多言,急忙跑去了谢则安那。 元霜得知被喊回去,长长松了口气,这种场面,她待在谢则安身边,每个呼吸都觉得煎熬。 她失魂落魄往霍岐山那去,没走几步,一双油腻腻的手扯住了她的手腕。 “霜儿姑娘,来,陪本官喝一杯。” 李大人大腹便便,打了个酒嗝,拉着她死命往身侧拽。 在他来看,元霜不过是昌乐府的一员,既是昌乐府的人,那就是用来服侍他们的,随便用。 元霜看着他肥肠满肚的模样,忍不住恶心。 可想想,她本来就是被霍岐山安排来做这些的,若她拒绝了,霍岐山还能给她药物和银两吗?她和柳儿张嬷嬷,要如何在元府自处? 霍岐山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照她的脾气,定是会给那狗官一拳,然后破口大骂。 然等了片刻,却见元霜认命般在那狗官身侧坐了下去。 霍岐山眉头紧皱,拳头不自觉攥紧。 “霜儿姑娘,早听闻昌乐府有位琵琶高手。”李大人大笑着,倒了杯酒递到她面前,“喝了这杯,不知有没有荣幸,单独听姑娘弹一首?” 元霜硬着头皮接过,看到他那只肥胖的手已经缓缓向她伸来。 终究还是忍不住,她闭上眼,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然片刻,没有油腻的触感,响起李大人疑惑的声音。 “霍大人?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元霜睁开眼,霍岐山正立于她身前,高大的身躯挡在她和李大人之间,隔绝了那猥琐的视线。 “确实叨扰大人了,但霜儿,是我的人。” “简直可笑。”被搅了好事,李大人恼羞成怒,“谁不知昌乐府的人,是大家的,现如今还成了你独有?” 霍岐山森寒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也敛了将才的笑意,“我早已同冯公公将霜儿从昌乐府赎了出来,从今日起,她便是我的人。” “李大人,你若不信,可到冯公公那里问个明白。” 冯公公那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任司礼监掌印,在场的官职再高,不过二品三品,哪来的资格去同冯公公言语什么。 而霍岐山,竟与冯公公相交甚好,还能从他手中赎人出来。 李大人顿时吃瘪,狠狠喝了口酒,把脸扭到一旁。 元霜还在发怔,就被那人抓着胳膊,粗鲁的拽了起来,在众人惊愕,畏惧的目光中离去。 行至三楼,他将她甩进屋内,眼底情绪晦涩,“服侍我,你不情不愿,比上吊还难耐,服侍那头猪头,我看你是挺享受,元霜,还是你天生就是入昌乐府的货色?” 还以为他是帮她呢,元霜将将涌上的那点动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也不用这般用言语糟践我,左右你今日唤我来,就是为了给这些人取乐,眼下也如了你的意,你还有何不满足?” 他下颌紧绷,漆黑的眼仁浓稠如夜,盯着她那张面如死灰,像死了丈夫的脸半晌,倏然气笑了。 “你说得对,我原本就是想拿你送人取乐,只是不是今日,待有一日,我定把你剥光了,送那些权贵床上,看着你受尽折辱!” 元霜牙关紧咬,满眼不甘的瞪着他。 恰时房门被敲响,传来元柔的声音,“岐山哥哥,你在里面吗?大哥让我来喊你喝酒。” 霍岐山转身开了门。 元霜今日穿的是昌乐府的衣裳,酥胸半露,鬓发微垂,戴着人皮面具扮成琵琶手霜儿,虽不敌原貌艳丽,却也是娇柔妩媚。 元柔登时火冒三丈,“怪不得哥哥这么久不来,原是在这被这种狐媚子绊住!” 说着一手提裙,一手扬起就打来。 手腕在半空被截住,她怔愣地望着眼前人,心头不可控制地跳动了下。 这是他第一次碰她! 随即就有些委屈。 “岐山哥哥,你……” “妹妹现在是元家二小姐,不再是乡野丫头。”霍岐山甩开她的手腕,“打一个艺妓,未免有失身份,当心落人口舌。” 原来,他是在为她着想! 一瞬间,元柔心头的委屈消散,红霞扑面。 第11章 和大人同归于尽! 霍岐山走了出去,元柔跟在后面叽叽喳喳说着,“岐山哥哥作为男子可能不知,那种长相妖里妖气的女子最是歹毒,哥哥还是远离的好,别被她们迷了心。” “我的意思是说,看人要看内在,外表都具有迷惑性。” “哦,对了,我哥哥今日拿了珍藏多年的女儿红,要与哥哥一醉方休……” 两人走后,元霜推门而出,想着这里也没她的事了,便要走,陆远不知从哪冒出来挡在她面前。 “霜儿姑娘。” “霜儿?”元霜好笑地看着他,真把她当成昌乐府的艺伎了? 陆远睇睨了她一眼,冲上方轻抬下颌,“大人命我送你回府。” 元霜顺着他示意看去,三楼将才的包厢里,出来了两个男子,依靠在栏杆处正往下看着她。 是李大人的随从,因为将才的事情气不过,想趁着霍岐山离开趁机报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元霜明白了,跟着陆远出了门,“回府?是回霍家吗?” 陆远冷嗤了声,“你的身份有资格进霍家的门吗?大人在桃李巷买了处宅院,你先到那去。” 刚出门,那两个随从就从楼上下来,看到元霜跟着陆远进了马车,只得讪讪离去。 马车上,元霜掀开车帘,见二人走了,松了口气,这才赶忙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元家?” “待大人回来再说,从现在起你就是霜儿,我们大人的艺伎。” 元霜拧眉,她以为宴席上的艺伎之事,只是霍岐山为了解围随口一说。 等等!不对! 昌乐府的人都登记在册,她现在伪装的身份,是昌乐府真实存在的人,且还被霍岐山早已赎身。 她在这里,那…… “我是霜儿,那真正的霜儿……在哪?”元霜隔着薄薄的车帷试探着问。 倏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由心底冒出。 陆远驱赶缰绳的手一顿,尔后用力一挥,“死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好似在说一句微不足道的事。 马车飞驰而去。 元霜心底咚的一声,霍岐山为了让她在谢则安面前羞辱,特意杀了一人? 还是他另有所图? 原本她以为,霍岐山筹办这场宴席的目的是讨好达官贵人,可真是如此,没必要弄死一个昌乐府的艺伎。 元霜顿觉愈发看不懂霍岐山,有种掉进霍岐山精心筹备的陷阱中,被阴森恐怖感紧紧包裹。 元霜深深呼吸,“陆远,你们大人想做什么?” 陆远横了一眼车厢,“姑娘想做什么?” 元霜心底一沉,连霍岐山身边的人都如此警觉,她想破坏霍岐山的计划,岂不难上加难? 酒楼。 元文斌喝点酩酊大醉,搂着霍岐山的脖子大笑,“岐山兄如今飞黄腾达也不忘你我兄弟情,今日必须一醉方休!” 说着又奇怪道:“今日来了这么多锦衣卫的弟兄,怎么不见镇抚使?” 霍岐山端坐不动,笑得淡漠疏离,“镇抚使大人有公务在身,于栗州查案,明日才归。” “这样啊。”元文斌醉意熏然,口齿不清,“三日后我府上宴请谢将军,一同商议和家妹婚事,当日定是热闹非凡,岐山兄可一定要来。” “这……”霍岐山踟蹰,“当日我怕是要陪镇抚使,来不及到场。” 元文斌摆手嗨了一声,“这又何妨,届时喊镇抚使一起前来,沾沾喜气,也顺便当我元家为傅指挥使接风洗尘了!” 即便是喝大了酒的情况下,元文斌也有几分清醒,正好也借这机会,拉近和镇抚使的距离。 万一霍岐山这个贱婢之子靠不上,还有镇抚使大人做靠山! 霍岐山稍顿思忖片刻,颔首应下。 又饮两杯大有醉玉颓山之相,扯动了下衣襟,劲瘦麦色肌肤露出,一片陀红,凤眼迷离深邃深情,仿佛看一眼就能陷进去。 元柔望过去,愈发心头滚烫。 “实在抱歉。”霍岐山起身抱拳,“在下不胜酒量,先失陪了。” 元文斌大笑着送人出去。 待人一走瞬间冷了脸,“元柔!收收你那掉价的样!” 这几日他早看出元柔不对劲,这丫头怕是看上了霍岐山。 “谢将军出身名门,家中独子,尊贵的主,那霍岐山不过是婢子之子,卑贱出身,你爱看就多看看,但心思给我放到谢则安身上!” 霍岐山一个北镇抚司同知,干的都是朝廷不愿做的脏活累活,背的都是世间骂名,官职再高,也改变不了出身,当今圣上亦是尤为注重出身。 元文斌笃定,此人没有未来,不过是当下作为朝廷的走狗还有几分用处,无用那日便可随意抹杀。 元柔虽有万般不认同,看元文斌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说什么。 “晓得了,不过是嫁给谢则安,有婚约在,我还嫁不进将军府吗?” 又嘟囔着,“他不过是现在没见过我,他若见到我,定也一见钟情,哥哥真是多虑。” 元文斌奇怪道:“也一见钟情?还有谁?” 元柔倏地又想起将才霍岐山坐在这,扯着衣襟,口内呼着酒气的俊朗模样,面皮一热,忙说,“没,没谁。” —— 霍岐山回了桃李巷,面上绯红不见,眼底一片清明,陆远出门相迎。 “人呢?” 陆远忙道:“在屋里呢,要死要死的说要回去,还扬言,扬言……” 霍岐山停下看他,“扬言什么?” 陆远想起刚才元霜在屋内说的话,心惊肉跳,一咬牙道:“扬言要和大人同归于尽!” 霍岐山脸色一黑,只听屋内传来“噼里啪啦”摔砸东西的声音。 房门被踹开,屋内一片狼藉,那些霍岐山精心挑选的古玩字画早已面目全非,元霜手里拿着还未丢出去的花瓶,看向门口。 那人一袭黑衣,绣金云团的袍角翻飞,浑身戾气丛生。 威压感逼仄而来,元霜本能地打了个冷颤,随即就因自己被羞辱,被算计而愠怒。 她拿着花瓶猛地朝他砸去,霍岐山抬手一挡,瓷片在他上方溅飞。 他冷脸问陆远,“怎么回事?” 第12章 上锁 陆远小心地觑着他脸色答,“属下也不知,估计是这死丫头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霍岐山拧眉看向元霜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笑了声,“她这么笨,也能知道?怕不是你被她迷了心,泄了秘。” 陆远瞳孔震动,“冤枉啊!” “霍岐山,你想死别带着我!”元霜怒骂:“你们要干什么我不问!我要的东西你立马给我,从此一拍两散,我不欠你的!” “我要是你,就该骗骗我那傻姐姐,依你这样的贱种,若是被元柔看上,做个上门婿,也算咸鱼翻身!” 霍岐山额间一跳,眼底愠意堆积,“元霜,你别不知好歹!” “怎么!”元霜也是豁出去了,“只需你在酒楼羞辱我,不许我说你!” 一想起霍岐山可能在筹谋什么掉脑袋的事,元霜心底就后怕,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你杀了那么多人,谁家贵女会看得上你,只有元柔那个蠢货!好在你长了个好皮囊,我建议你去春花楼做个男妓!” 霍岐山咬牙,“陆远!” 陆远听着元霜的话吓得差点骂娘后跳起来,还没人敢这么不知死活。 元霜又骂:“京都大人都有龙阳之好,霍大人,你靠这个没准也能飞黄腾达,这不比杀人放火好多了?!” 霍岐山一把捏住她的脸,怒喝:“拿针来!” 陆远语结,“针,拿针做甚……” “我缝了她这张嘴!” 陆远慌乱,“大,大人莫冲动啊!” 他们还要用到元霜,缝了嘴怎么行啊! 元霜艰难的吐字,“你拿,我就死!” 陆远一阵头疼,又是这招。 霍岐山冷笑,“死?” “陆远拿针来!她可舍不得死,还等着做嫁给谢则安的美梦呢!” 陆远急了一脑门汗,最终跑出去,回来拿了一方帕子塞到元霜嘴里,又拿麻绳把人绑了起来。 元霜被堵着嘴绑着手,满眼愤恨地瞪着霍岐山。 霍岐山满面寒霜,拳头攥了又攥,一声嗤笑,从袖中拿出两锭银子,从里面挑出最小的那粒碎银子,一两,丢在元霜面前,“今天表现不错,你的价格。” 这种丢银子的姿势,完全是在打发娼妓,真把她当成娼妓了! “把她丢回元家,别在这碍眼!还有……” 他蹲在元霜面前,眼底嘲弄,抬手提了提她胸前的襦裙,“三日后谢则安来你们元家商议婚事,届时,你扮成霜儿来服侍我。” 元霜浑身一僵,谢则安……要来元府议亲了? 那三日后他是不是就要改娶元柔了? 元霜被送回元府的时候,还一副丢了魂的模样,连柳儿什么时候过来给她解开捆绑都不知。 “柳儿。”倏然她眼底闪烁出希冀的光,“帮我把那年则安送我的衣裳拿出来熏好,三日后则安来,我要穿给他看。” 几年前,谢则安离京,送了她一件长裙,特意做了大一些的尺寸,为的就是回京能再次看到她穿上这件衣裳。 如今她已不是元家小姐,只能期待谢则安还念及旧情,看在二人往日情谊份上,婚约照旧。 那日,她才不要去服侍霍岐山! 又从袖中拿出那一两银子,“柳儿这点你先拿着,这几日的吃食是够,等三日后我想办法把这衣裳卖了,咱们就有钱了。” “这怎么行,再没银子,这裙子也不能卖啊,这不是小姐最喜欢的吗?” 相比于元霜的决然,柳儿有些不舍。 谢则安送的衣裙定是用料考究,做工精细,价值不菲,当年元柔回府,所有漂亮衣裙都被拿走,唯独这件让她藏在床底下躲过一劫。 柳儿知道她是多么喜欢这衣裙,又懊恼自己没本事,没法子帮小姐,现在连府内吃食都被缩减。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喜欢又不能当饭吃。” 他送的,她固然喜欢,可眼下银子更重要! ── “找个妆娘,到时候好好打扮打扮。”元文斌盯着元柔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说,“把元霜关在屋里,那天别让她露面。” 元柔:“露面又如何?正好,我拿她当婢女使。” 元文斌呼吸一滞,忽觉眼前的亲妹子不仅普信,还愚蠢。 有元霜那种天生丽质的美人在,元柔简直就像珍珠旁边的泥沙。 “谢则安自幼与元霜交好,便是没有感情,也有情谊,久别重逢难免勾起回忆,到时候他眼里还会有你?” “更别提你要把她当婢女指使,没准他看到霜儿受苦,心里会越发怜惜!” 元柔似懂非懂,也觉得元文斌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元家筵席当日。 天还蒙蒙亮,元霜就听到一阵哗啦啦落锁声。 她陡然惊醒,跑去开门,门被上了锁。 “三姑娘,今天府里来贵客,人多,怕伤了小姐尊贵身子,今儿个啊,您就在屋里待一天吧!” 这声音,是元柔的养母,王莲花! 柳儿听见声音,从一旁下人房里出来,见那头王莲花堵在门口,手里甩着钥匙。 今日出不去就见不到谢小将军了!柳儿急忙跑过去夺钥匙。 王莲花反应快,一侧身柳儿扑了个空,踉跄差点跌倒。 看着柳儿出糗的样子,王莲花捂着肚子粗鲁大笑,“你个小贱蹄子敢偷袭老娘?老娘身经百战,背后也长眼睛!” 柳儿崴了脚,扶着墙瞪她,委屈的眼眶蓄泪,“你个老王八!凭什么关我家小姐!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偏院,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王莲花气急,撸了两把袖子,“小丫头嘴皮子挺硬,真是贱人有贱丫鬟!我今儿个不打得你满地求饶,我的姓倒过来写!” 说着两双大脚用力踩着过来,铁杵般的手臂抡起,只听“砰”的一声。 王莲花捂着脑袋惊愕回头,元霜拿着棒子笑眯眯地看着她,又举起朝着她脑袋一击! 王莲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柳儿喜极而泣,扑过去抱住元霜,“小姐,我钥匙还没抢到,你这是从哪出来的,学了什么神功!” 元霜摸着她的头,“窗户没上锁呢。” 柳儿:“……” 她都忘了,房间还有窗户呢。 这王莲花真笨! 第13章 不是只有一位妹妹? 元霜从王莲花身上搜出钥匙,又将人绳子捆好,系了个绑猪结,保管她挣脱不开。 柳儿看到忍不住笑说,“这么多年,小姐的手法还是这么娴熟。” 元霜愣了下,想起来这点小把戏,还得益于她小时候欺负霍岐山的成果。 那年他来元家,元霜看他不顺眼,把他手弄伤了后,让小厮把人捆起来,吊在树上,大暑天的,愣是暴晒一天。 等她玩够才想起来树上还有个人,去解他时,整个人都昏死过去,把元霜吓坏了,她只想欺负人,可没想杀人呐! 当时她内疚了好久,可现在,知道他长大了这么恶劣,元霜觉得一点都不内疚了,简直是为民除害! 元霜绑好人,把王莲花往茅房拖。 这死肥婆,还挺沉!过年差不多就能出栏了! 柳儿看了害怕,“小姐,把人放那里,等这老货醒了,不得跑前头大闹,咱们更没好果子吃了。” “我这不在想法子拖延时间嘛。” 元霜把人拖进茅房,从腰间拿出两方帕子,一个围到自己脸上,一个给柳儿系上。 柳儿茫然,正要问,就看得元霜提起围桶举过王莲花头顶。 “哗啦啦”王莲花被浇了个金黄透心凉。 她打了个颤,不等睁开眼就闻到一股恶臭堵在口鼻,一睁眼,又有什么东西黏黏糊糊粘在眼上。 看着自己满身屎尿,王莲花来不及破口大骂,先吐起来。 她回过头欲骂时,一个沾着金黄的棒子伸到她嘴前。 元霜笑眯眯,“你再叫,信不信我塞你嘴里!” 这坏种元家小姐,哪怕是在乡下的王莲花也有所耳闻。 两岁掏鸟洞,三岁揪男童下档,五岁把人吊在树上玩。 进元家三年,她平日压榨元霜惯了,还以为那些传言不过是虚张声势,没想到今日才领教到。 王莲花哪还敢张嘴,只好拼命摇头。 元霜不放心,把帕子团成一团,用棒子抵着塞到她嘴里,又怕堵不住,索性把袜子也脱了塞进去。 王莲花气得脸铁青,但因为被糊了一身金黄,也看不出来。 元霜拍拍手,这才满意,拉着柳儿走了。 柳儿心惊肉跳,喘了两口气,噗嗤一笑说,“小姐还是这般顽劣。” “来不及了。”元霜进了屋把方才的衣裳都脱了扔出去,“快帮我备水,不用烧热水了,凉水就行。” 前头传来欢笑声,戏台也已搭好,吹锣打鼓好不热闹。 时值初春,水还有些凉,柳儿担忧她冻坏身子。 “没那么多时间了,我简单冲洗下没有异味就好。” 说是如此,迈进浴桶那瞬间,元霜还是被冻得汗毛都立起来。 她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淑秀的贵女,亦非宜室宜家的贤妻,咬着牙根洗的时候,差点冻哭,结果就是越洗就越气。 该死的元柔,该死的霍岐山! 她一定要把他们这对“金童玉女”锁死在一起! 洗完,柳儿忙拿来棉毯,心疼地将人包好,元霜靠在她怀里,感受着她跳动的心跳,寒气也渐渐消散。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只有她,唯有她。 她要带着柳儿过回原本的生活,那个人人艳羡,花团锦簇的日子。 这些,原本就是属于她们的! ── 世家贵族最是讲究门第高低,哪怕霍岐山已贵为锦衣卫同知,在场的贵人也是面上敬畏,恭维,心底鄙夷他的出身。 元家设宴款待谢将军,并盛邀京都城诸位大人,众人位次按品阶排位。 作为今日主宾,谢则安自是首位,而霍岐山,元家为不得罪,不怠慢,又要避嫌的原则,安排的位置算不上好,却也挑不出理。 有小厮过来跟元文斌禀报坐席安排好了,又担忧问:“这霍大人坐那么远,怕不会挑咱们理。” 元文斌看了那头一眼,冷哼道:“丫鬟生的,让他来是抬举,他还挑?不必理会,今日主要是谢将军和傅大人,再说,上次杀人的事,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说完笑得谄媚给傅延玉和谢则安倒酒。 陆远看出了元家的有意而为,俯下身压低声对霍岐山道:“元家这是怪咱们上次在在元家杀了人。” “瞧他那样,就差蹲下给谢则安舔鞋了。” 霍岐山垂眸饮茶,嗓音平淡,“不必理会,去看看元霜在哪,今日还需用到她。” 陆远四处张望了下,奇怪道:“真奇了,这个时辰了,还没出现,这死丫头怕不是故意的!” 正说着,一股淡淡的芬芳飘入二人鼻尖,元柔一瞬坐到了霍岐山身侧。 “岐山哥哥。” 她声音轻柔,显然是故意做出的强调。 “今日若是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千万莫要误会了我。” 霍岐山不解看向她,今日元柔打扮的是花枝招展,满头珠翠,身上熏了什么香,只叫霍岐山觉得有些窒息。 他不适地皱了下眉头,往旁边挪了下,“元柔妹妹这是在说什么?” 元柔脸一红,心想他如此喜欢自己,还是要解释清楚的好,不然待会看到她被谢则安表白,该有多难过。 想了想,她从袖中拿出个荷包塞到霍岐山掌心,满面羞涩扭身而去。 这荷包是她亲手所作,相信他定能明白她的心意! 霍岐山低头看了一眼,丢给陆远。 陆远手忙脚乱接过,看了半晌,没看清荷包上绣的是鹅还是鸡。 “这元柔姑娘怎么给大人送绣鸡的荷包?” 荷包上要么绣鸳鸯,要么绣锦鲤,偏偏绣的是家禽。 霍岐山冷笑了声,“元家的人皆是一丘之貉,不过是想借着荷包骂我是禽兽罢了。” 陆远相当认同地用力点头。 元家人都是如此可恨! 元文斌给谢则安倒酒,看到元柔先去了霍岐山那,脸瞬间黑了。 招呼人赶忙过去,元柔提着裙摆上前,被元文斌一把拉过,“昨日怎么说的?别忘了正事!” 元柔不满嘟了下嘴,“这还不好办?” 说着推开元文斌,往谢则安那去。 “则安哥哥。”她亲昵地唤了声。 谢则安抬眼望去,见来人并非故人,已是等待的心焦难耐的他,不经意皱了下眉头,“这位姑娘是……” 元文斌热情上前介绍,“这是胞妹。” “胞妹?”谢则安惊愕,“文斌兄不是只有一位妹妹?” 第14章 霜儿妹妹叫我好等 “是只有一位,这位就是。” “那元霜……” “她算什么。”元柔讥笑道:“哥哥怕是刚回来还不知道,元霜是我们家抱错的呢!听说她母亲是个,是个……” “哦我想起来了,听我养母说,是我们府以前的一个烧火丫鬟,与人私通后偷偷生下孩子,为了名节富贵,把孩子给换了!” “什么!”谢则安震惊住了,“那,那霜儿现在在哪?” 元柔一愣,这和她想的不一样,按照常理,谢则安听到元霜的身份,不该和母亲大哥一样,面露鄙夷,退避三舍,恨不得撇得一清二楚吗? “则安哥哥,我母亲说了,元霜自小顽劣,性子嚣张跋扈,想来这都是娘胎里带来的劣根,哥哥以后还是不要……” “文斌兄。”谢则安一字没听进去,沉下来脸,“今日是为我与霜儿婚事前来,为何迟迟不见霜儿?” “这……”元文斌犯了难,怎么也未曾想到谢则安会如此重视元霜。 可偏偏他又不能得罪谢则安,谢家祖父是护国大将军,谢则安的母亲更是当朝长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走到哪里都是一尊佛。 元柔心底一沉,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都打扮成一朵花了,为何谢则安一眼都不看她。 正欲再说,就见谢则安朝她走来,她心头一动,脸上忽地一热。 其实仔细看来,谢则安同霍岐山一样,皆是人中龙凤,面如冠玉,俊朗非凡,一袭云锦白袍,风度翩翩,清风朗月,像是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没有哪家公子比他更儒雅,更夺目。 “则安哥哥……” “霜儿!”谢则安直接从元柔身侧擦肩而过,直至奔向她身后的人。 他情难自控,亦没注意到宾客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双手下意识地环住她的双肩,目光里浸满了热忱,将她绝艳的面庞看了又看,一寸寸,不放过一丝披露。 “霜儿高了,瘦了,怎不多吃些?可是在家里过得不好?咦霜儿还记得我送你的衣裳,尺寸刚好,霜儿变漂亮了,哥哥差点认不出,今日怎来得如此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 他激动地说了好多,叫元霜无从接话。 她噗嗤一笑,谢则安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激动,“三年未见,甚是想念。” 他毫不避讳地说出对她的思念,元霜心头热腾腾的,原来他一直都挂念着她。 周遭一阵唏嘘,元家出现了两个女儿,任谁都要议论一番。 “这位是谢将军的未婚妻?那那位是?” “那位当然是婢女啦,我记得,之前一直传闻,元家的闺女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当然哪个漂亮哪个是元家小姐。” “可我刚刚听元大人说什么抱错了之类的话,现在再仔细看看,那位丑丑的姑娘,简直和元夫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谢则安听了莫名刺耳,将元霜拉到自己身侧坐下,冷下脸来对元文斌道:“文斌兄,家中琐事莫要拿到众人前说,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可这……”元文斌狠狠瞪了一眼元柔,明明安排好,不让元霜露面,为何出现在这! 元柔也是震惊又恼火,养嬷不是都安排好了?为何这个狐媚子出现在这? 还有谁丑丑的?她明明很漂亮!连母亲都夸赞她美若天仙,连霍岐山都对她一见倾心,若不是她美貌出众,他怎么会喜欢她? 这些人眼睛都有毛病吗? “此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元文斌连连对谢则安致歉。 又瞥见元霜怒叱,“未出阁的姑娘,当着众人的面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还不过来!” 对谢则安则是作揖赔笑,“叫则安兄见笑了,但婚约之事,则安兄还是要慎重,毕竟原定的是我元家长女,这元霜现身份查明,卑贱出身不足入将军府,且性子嚣张,品性败坏,心肠还歹毒,这样的人怎好送进将军府,不是祸害了谢家。” 元霜抬头看到元文斌当着众人面,毫无底线地贬低自己,心口还是控制不住的刺痛。 她心肠歹毒吗?品性败坏吗?谁都有资格说,唯独元文斌没有。 大启十三年,京都城瘟疫横行,大夫看不过来病患,元文斌因此染了瘟疫被关在屋内隔离,府内上下所有人,连给他送水送吃的仆人都不敢进,只把食物放在门口就跑。 元夫人心疼儿子,却更爱惜自己的命,愣是让元文斌自己在屋内待了三日。 元霜几次想见兄长,被元夫人拦下,说“我们家世袭三代已终,文斌学业不佳,靠自己谋不得好官位,死了便死了,可你不同,你生来美貌出众,是上天赐给我们家的福分,三岁带你入宫,宫里的娘娘都喜欢你,凭你的美貌,日后定会嫁给皇子将军,为我们元家光耀门楣。” 连他的生母都放弃了他,唯独元霜不忍这个处处袒护她的哥哥。 在深夜,众人都散去时,元霜偷偷溜进了元文斌屋内,给他喂药喂吃的,一连一周,她提心吊胆,这才把元文斌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可他现在说她心肠歹毒! 元霜深吸几口气,望着元文斌,“哥哥说我歹毒,可是忘了大启十三年。” 元文斌怔了下,尔后别开脸,声音依旧怒意低沉,“说这些做甚!今日宾客众多,你莫要再蛊惑谢将军,丢我们元家的脸!” 元霜知道,他当然记得,只是不愿承认当年被一个烧火丫鬟所生的孩子救回一命,或许这对元文斌来说,是耻辱。 她现在就犹如当年的瘟疫,让全府的人避之不及,厌恶憎恨。 元霜压下心头那股子酸胀,一抬头余光瞥见不远处,霍岐山正盯着自己。 瞳仁漆黑宛若深潭,似在提醒她那日酒楼的事,亦像在告诉她今日该做的事。 如此一来,她猛地想起那日谢则安对自己的厌恶和鄙夷,犹如今日的宾客,犹如元文斌和元夫人。 元霜垂首躲开视线,只当未见。 忽地一声清寂在身后响起,“霜儿妹妹可叫我好等。” 元霜蓦地浑身一僵,整个人脊背发凉。 第15章 下药 “霍大人?” 谢则安看到霍岐山也在颇为意外。 上次酒楼之邀,若不是朝中诸位大人皆在,他是万万不会去的。 对于霍岐山,这个费尽心机,不择手段,毫无人性和底线的北镇抚司同知,是半分好感也无,甚至有些厌恶。 元霜呼吸微凝,不敢回头。 元文斌冷脸看着元霜,“岐山兄唤你,你耳朵聋了吗?” 霍岐山笑笑,“妹妹性子自小如此,不必在意。” “还是岐山哥哥胸襟宽广。”元柔双手捧心,一脸痴恋。 元文斌瞪了她一眼,元柔紧忙又道:“和,和则安哥哥一样宽广!” 她可不能叫霍岐山误会,同时也不能叫谢则安认为她移情别恋。 今天场合隆重,可不能让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 元柔不禁心底感慨,做一个名门贵女好难,不,是做个名门美女,好难。 美貌真是原罪。 然,无论是谢则安还是霍岐山都没在意她说了什么。 “来,霜儿。”谢则安旁若无人地拉起元霜的手,“我们到这边坐。” 元霜转身,跟着谢则安要走,霍岐山忽地喊住了她,“霜儿妹妹。” 他含笑望着她,冰冷薄情,笑意不达眼底,“是不是忘了什么?” 元霜惧怕他眼神中的威胁,霍岐山这是在提醒她酒楼之事,更是在告诉她,若不乖乖听话,他定会在今日拆穿。 “我,我没忘。”看了眼谢则安,元霜拂开他的手,走到霍岐山面前,压低声音乞求,“就给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好,行吗?” 她该和谢则安在一起叙叙旧,这样也好保证他在面对万千阻难中,仍旧可以坚定地选择她。 霍岐山盯着她的眼,漆黑的瞳仁浸着笑意,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元霜读懂了他眼底笑中的含义,无非是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看待会她扮成“霜儿”的模样,继续在谢则安面前丢人。 他的报复心,可真是重。 谢则安对霍岐山与元霜过于亲密的举动,有了些提防,上前挡在二人面前,将元霜拉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哥哥!”元柔忍不住跺脚抱怨,“这可怎么办!” 元文斌恼火了,“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还不都怪你!叫你找人看好,现在想起着急了!” 元柔一噎,心觉冤枉,她明明就找了人看着元霜,怎么会…… 不好!元霜出来了,那娘呢? 她赶忙往后院去,刚到元霜庭院,就看到一团金黄色的物体往外涌动,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再一细看,猛地瞪大了眼,赶忙跑了过去。 跑到跟前又被臭气熏得后退三步,元柔捂着口鼻,“娘,你,你等我下,我去找人!” 说着赶忙跑了,带着几个丫鬟和婆子来把王莲花用棍子架起来,送入浴桶清洗。 “轻点轻点!” 一个丫鬟嫌弃王莲花身上都是污秽,用棍子绑着布给她擦洗,叫元柔看到,破口大骂,“你给你娘洗澡就这样洗?!” “滚开!”说着一脚踹过去。 那丫鬟被踹到门外,跪在一旁不敢出声。 王莲花这会子缓过来,看到元柔立马大哭了起来,“闺女啊!你可来了,你是不知道那死丫头坏得很,竟然把娘放到茅房喂,喂那些东西!” 元柔怒火中烧,“娘,你放心,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提着裙摆出去,叫来两个丫鬟,“去,拿壶酒来!” 元霜,伤我养母,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勾引谢则安和霍岐山,真是欺人太甚! “再去后街找两个经常去春花楼的小厮,最好有染花柳病!” 元霜,过了今日,我看你还怎么嫁给谢则安!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抢霍岐山! —— 前厅,一个时辰已过,元霜知道,再待下去,霍岐山那个疯子保不齐要做出什么事来。 她起身要走,元柔从那头来,一旁丫鬟还端着一壶酒。 元柔倒了一杯递来,“方才光顾着招待客人,忘了给妹妹敬酒,虽说你我并非亲姐妹,但你毕竟叫了我母亲那么多年娘,这杯酒,就当我敬妹妹的,往日恩怨自此了断,可好?” 元霜盯着她递来的酒,眸光微动,元柔会这么好心? 也许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之她觉得有问题。 元霜接过,正犯难,喝了保不齐里面下了砒霜,不喝,这么多人看着,叫旁人看去还会觉得她没有礼数。 一抬眼,就见霍岐山朝这边走来,对面诸位大人纷纷上前敬酒。 元霜心头一动,这么多人都去敬酒,那她也去不就丝毫不唐突了吗? 管他这酒里是不是砒霜,若是能给霍岐山一下子喝死,倒省心了。 “多谢姐姐!”元霜接过,霍岐山走到她身侧,未停下,欲要去和镇抚使说什么,就见元霜忽地拉住他的衣袖。 “岐山哥哥,几年来多有照顾,这杯酒妹妹敬你!” 元霜亦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将酒杯抵到他唇边。 霍岐山显然此前喝了不少,这杯酒自也没来得及思虑其他,想着不过一杯酒,又是在元府,元霜胆子再大,还能给他下药?就算下药,元霜从方才就一直在宴席上未离开,也没时间下药。 一杯下去,霍岐山扫过她月牙般笑眯眯的眼睛,“时辰到了。” 元霜忽地面露哀伤,“元霜知道,元霜这就去。” 一旁元柔手脚冰凉,这杯酒她原本是给元霜的,可谁知霍岐山路过,被元霜轻巧地递了出去,还被他喝了! 霍岐山冷笑了声,这丫头会那么听话?随手将方才的杯盏丢到她怀里。 他走到镇抚使身侧坐下,含笑问候,“大人舟车劳顿,栗州的事属下听说了,流民暴乱,不小心失手杀死几个也是情理之中。” 傅延玉捏着酒盏的手骤然收紧,瞬间冷了脸,“连你也觉得那几个流民是我杀的?” 霍岐山垂眸,“属下自是相信大人的为人,奈何京都流言疯传,为了平息这件事,属下前几日专门在酒楼设宴,收买了诸位大人,相信就算有人想借题发挥,拿大人的错,有那些人帮衬,也不会治大人的罪。” “欺人太甚!”傅延玉将杯盏重重一放,“竟有人敢把污蔑之事安在锦衣卫头上!本官势必要揪出此人,凌迟后暴尸三日!” 霍岐山轻笑没有再回话,蓦地只觉从小腹一股热流,直窜心口。 他脸色一变,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傅延玉注意到他的异常,“岐山?你怎么了?” 第16章 后花园幽会 霍岐山极力调整呼吸,“属下身子有些不适,先告辞了。” 傅延玉担忧道:“好好,你快下去歇着,这些日子为了查栗州流民之事辛苦你了,若是再不好,抓紧找个大夫瞧瞧。” “是。” 后院。 元柔急得手心冒汗,让丫鬟找的两个染了花柳病的小厮,这会子不知去了哪。 现在元霜没喝那加了料的酒,这两个小厮还是抓紧时间弄出府的好,不然叫人发现,没准查到她头上,更要挨哥哥的骂了。 “找到了没?” 元柔抓住一个丫鬟问。 那丫鬟:“没有,许是两个小厮眼皮子浅,看到前头设宴,去讨酒喝了。” “喝酒?”元柔声音尖锐,“他们那些货色,也配喝我们元家的酒?!去找!把人给我抓回来打二十板子轰出去!” —— 霍岐山扯过陆远手里的斗篷罩在身上,遮住自己身体异样的不堪,步伐踉跄往后院去。 失策了,他真是低估了那死丫头的胆量,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下药! 可想想,这确实是她能办出来的事,不过下媚药而已,小时候她还给他喝过泻药,害他在众贵人面前出糗,在茅房待了整整一日不得出来。 谁惹的事,找谁消火,霍岐山走到元霜的院子,刚推开门,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嘿嘿嘿,小娘子,没想到你身量如此高,元家小姐没说呢,来脱了衣裳,让哥哥瞧瞧里面什么样?” “呦,还害羞了,包裹得那么严做甚,哥哥带你快活快活。” 霍岐山浑身一震,脸色黑如烧炭。 那小厮扯掉他的斗篷,转过去一看,被他浓黑阴沉的目光骇得一抖,腿瞬间软了。 “怎,怎么是个男人!” “什么!”另一个小厮震惊,转过去看还真是个男人,瞬间破口大骂,“娘的!给咱哥俩十两,说是睡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怎么变男的了!” “得,算我们哥俩倒霉,这笔买卖真他娘的亏!男的就男的。” 小厮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来吧兄弟,你背过去,我们哥俩很快,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了元小姐,能用这种……” 一道罡风划过他的颈,那小厮话未完,瞳孔放大,捂着脖子直直倒了下去。 “啊!”另一个小厮脸色惨白,瘫软在地,两脚蹬着连滚带爬,“杀,杀人了!救命,救命!” “咻——” 一枚匕首直直插进他后背,贯穿心口,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胸前贯穿的刀刃倒了下去。 霍岐山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息,白玉般的面庞泛着陀红。 元家小姐? 果然,是元霜!她竟如此恨他,不惜找两个染病的男子来侮辱他! “啊!” 一声尖叫从对面传来。 元柔捂着唇,惊惧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尸体。 又见霍岐山屹然药物发作,面颊泛红,俊朗得愈发叫人催情发欲,这时她没了欣赏他英俊外表的心思,只觉大难临头! 这两个小厮死了,显然刚才这二人跟霍岐山起了什么争执。 这个时候她可不能叫霍岐山查下去,若查出这二人跟她有关,那她在他心中美好单纯善良的形象岂不坍塌? “岐山哥哥!”元柔迅速跑到霍岐山身侧,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将才我看到有两个陌生小厮和元霜说些什么,想着跟来看看这二人有什么意图,没想到竟然被哥哥杀了,这二人……” 她试探地觑着霍岐山的脸色,“有说什么吗?” 果然是元霜! 霍岐山心口顿沉了下,莫名的刺痛感而来,叫他咂摸不出缘由。 浓烈的芬芳钻入鼻腔,霍岐山心头不可遏制跳动了下,身边又响起元柔轻柔的声音,“哥哥,你身子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的声音要比以往更甜,更细。 霍岐山微微皱眉,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跳出那日,马车上,孱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带着哭腔央求,求他快一些,求他温柔点。 他下颌紧绷,猛地推开身侧人,跌跌撞撞往前厅去。 —— 宴席上,没了元柔,没了霍岐山,元霜心情大好,如此一来她就可和谢则安好好叙叙旧了。 可只是叙旧,又怎能叫他牢牢记住自己呢? 三年不见,她该叫他留下深刻的回忆,好叫他回到将军府也能时时刻刻挂念着她。 “唉。”元霜放下杯盏,重重叹息。 “霜儿?”谢则安关切望去,“可是有什么烦闷?” 元霜站起身,往外去,“如今我已不是元家的正经小姐,下面人无心再服侍我,就连院子里的花都无人照料,有几株是我亲手专门培育,想送给哥哥的,估计现在哥哥功成名就,也不稀罕了吧?” 谢则安跟上,急忙辩白,“霜儿说的这是哪里话?你送我的,别说花了,就算是一株草一根木头,我都会妥帖保存。”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花在哪里,走,我们去瞧瞧。” 成了!元霜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 元霜带着谢则安到了元家后花园,这里确实种植了一大片的花草,却没有一株是元霜种植。 这三年来,她和柳儿的温饱都是困难,哪里有闲情去饲养花草,不过是找个幽静的地方,制造些属于二人的回忆。 四下静溺,美人从花丛中走过,窈窕姝丽,愈发美得叫人惊心动魄。 她弯腰,摘下一朵粉色蔷薇放在鼻下轻嗅,万千野心都藏匿在一双秋水眸中。 恰时,一缕扶光透过树荫打下,洒在她浓稠如墨的乌发上,映得如雪肌肤愈发白皙,是摄人心魂的美。 谢则安情不自禁走上前,攥住她捏着蔷薇的手,“霜儿……” “霜儿,今日回去,我就同母亲商议你我婚事,你是不是元家小姐,我不在意,我母亲胸襟宽广,连我父亲的妾室都能善待,定不是那种看重门第出身的人。” 他紧紧握住她一双手,“你放心,放心,我的心,一直属于你。” 元霜眼中湿润,她含泪点头,向他怀中靠去。 这样就好,如此一来,只要谢则安心中有她,她就可带着柳儿离开元家,不必再受苛待。 她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是清澈的苏合香,内敛沉稳,让人安心。 谢则安捧起她面颊,两眼痴痴,元霜闭上眼,缓缓向他靠近。 忽地,一声压抑的怒喝自身后传来,“你敢!” 第17章 这便由不得你了,妹妹 这一声恰时打破旖旎。 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幽会,对名节有损,谢则安本能地把人扯到身后,挡住元霜的脸。 “你们在做什么!” 元文斌怒气冲冲过来,谢则安看到是他,松了口气,想着是自家哥哥不会有什么大碍。 却不想,元文斌旁若无人那般,径直走到他身侧,将元霜从他身后拽了出来。 春季衣衫单薄,元文斌又常年习武,掌心粗糙,手劲极大,扯到了元霜手肘皮肉,痛得她皱眉往一旁躲。 “你装什么装!”元文斌狠狠掐了她手肘一把,“装模作样!当着谢将军的面惯会办柔弱,未出阁的姑娘和男子在后花园搂搂抱抱,你要不要脸!” “谢将军是为了和我元家长女婚事而来,你是我元家人吗?” “文斌兄!”谢则安震怒,将元霜挡在身后,“此事与霜儿无关,是我强迫的她,错在我一人,至于婚事,我本就是为元霜而来,而不是什么元家长女,此事我会同母亲说明。” “既然文斌兄现在如此厌恶霜儿,那好,我带她出府,买一处宅院给她先住着。”他深情款款,紧攥着元霜的手,“霜儿你放心,礼节习俗我不会短你半分,回家后我同母亲说明,用不了多久就接你进府!” “荒谬!”元文斌嗤笑,“元霜是我们家的人,岂是谢将军说带走就带走?” 他是绝不可能叫元霜出府的,出了府,不是正方便了她和谢则安幽会? 元柔本就长相难看,元霜再如此蛊惑谢则安,岂不更难得谢则安的心? 他看向元霜,见她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不吭声,连一声哥哥都不叫,心中怒火更重。 亏他疼了她十五年,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换来她这副冷脸。 “元霜!你哑巴了?”元文斌气恼大喝,“摆出这幅委屈样子给谁看?谁欠你的!” “谢将军,家中小妹属于管教,今日多有得罪。”说着元文斌侧脸看向身后人,“有劳岐山兄帮我看管一日了。” 元霜抬眼,这才看到霍岐山也在,他一直藏匿在树后,让人不易察觉。 霍岐山抬步走来,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元霜,阴寒湿冷,仿若一条毒蛇,伺机而动。 元霜不禁倒退两步,喉咙发紧,他明明喝了那杯酒,怎么没死呢? 难不成,元柔没下药? “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看管犯人。”霍岐山抬手搭在元霜肩头,“走吧,霜儿……妹妹。” 他的手滚烫燥热,元霜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肩膀处灼热的温度,好似要透过衣衫,点燃她的肌肤。 “霜儿!”谢则安要上去追。 元文斌挡在他面前,“谢将军,这是我元家家务事,就不劳费将军,还请到前厅去,元柔已等将军许久了。” —— “霍岐山!”元霜掰扯着霍岐山的手,顿觉他的皮肤烫得比方才更厉害了。 她压低声音,“你做什么!元文斌看不到了,可以松开了!” 霍岐山一声不吭,将人粗鲁地甩进一间许久未有人居住的屋子。 元霜踉跄险些跌倒,她揉着之前被元文斌弄疼的手肘,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元柔没下毒,那杯酒喝了没问题,霍岐山还在生什么气? 正要破口大骂,就见霍岐山开始扯自己的腰带。 元霜脸色一变,陡然想起之前马车上的事,“你,你别乱来!这是元府!”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有力的手伸来,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扯进怀中。 不等元霜反应,霍岐山倏然低下头,将整张脸埋在她胸上,扯着她的衣襟往下拉。 滚烫的鼻息扑在肌肤上,元霜被烫得一激灵。 “霍,霍岐山!” “你再叫大声点。”他声音暗哑,从她胸口处低沉发出,“叫外面的人都听到。” 这间屋子虽偏僻无人,可庭院外还有不少走动的小厮丫鬟。 元霜紧忙捂住唇,愤恨地瞪着他。 霍岐山抬头,姑娘一双秋水的眼底怒火交织着泪光,是别样的春光,他喉咙滚动,抬手覆上她的眼,“你少拿勾引谢则安那套出来,我不吃这一套。” 元霜张口咬在他掌心,勾引?她刚才有勾引吗?明明是他心脏! “你发什么情!是狗吗?走到哪里都脱裤子!”元霜一面咬着他一面大骂,“你想要,我给你找元柔来啊。” “闭嘴!”霍岐山眼眶被烧得通红,愈发不齿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 装无辜,她倒是很擅长! 他捧起珠峰,狠狠一口,齿尖含糊,“你以为我稀罕你?这是你欠我的!” 他从袖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人皮面具,“戴上,跟我出去!” 元霜被他咬得胸疼,拿过面具戴好,正要走,就见霍岐山大手伸来,几下把她的衣裙剥了个干净。 元霜忙蹲下保住裸露的自己,“你疯了!” “你想穿这身出去?” 被他这一说,元霜才后知后觉,穿着这身出去,谢则安不就认出她了吗? 她缓缓抬头,望着居高临下的人,“那,那你给我去拿一身衣服来。” 霍岐山眯起眼,她肌肤白皙胜雪,肩头圆润,蜷缩着像一只剥了皮的小兔子,羸弱可怜。 他喉咙滚动,嗤笑,“我给你拿?” 扯过身上的披风丢给她,“穿这个。” 那披风虽大,可以遮住所有,可毕竟没有扣子,穿上后稍微一走就容易走光。 元霜又羞又愤,她是欠他,可也该还清了,此时此刻,元霜真恨不得自己力气能大一点,将他掐死。 她紧紧扯着披风,避免肌肤裸露在外。 霍岐山开了门,元霜低垂着头,跟随其后,走过几个拐弯,她没看到路,一抬头时回到了方才离开的后花园。 霍岐山停了下来,回头睨她,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 元霜打了个冷战,下意识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一声冷笑传入她耳中,“霜儿妹妹,你看,这可好?” “什,什么可,好?”元霜环顾四周,草木花鸟,芬香萦绕。 她目光一滞,看到了不远处那抹俊秀挺拔的身躯,正捻着一株蔷薇花。 “不可!” 元霜脸色大变,谢则安为何还在这?他不该早走了吗? “这便由不得你了,妹妹。” 霍岐山大手一伸,将人扯至身前,元霜被拽得踉跄,脚下凌乱,双手慌慌张张的扯着披风,奋力遮住自己。 第18章 心疼了? 却怎么也遮挡不住。 霍岐山做到石凳,将人抱在腿上,附着薄茧的掌心从披风下摆探入。 元霜浑身一震,目光中,见那抹身影朝这走来,她下意识勾住霍岐山的颈,把脸藏在他脖颈处。 “你,你快些。” 她催促着,霍岐山先是一愣,就听到谢则安的声音,“霍大人?” “你这是……” 霍岐山睨着怀中人苍白的脸色,嘲弄一笑,原来是怕谢则安看到,他还以为…… “谢将军看不到吗?”霍岐山也不回头看,双手捧起元霜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唔……” 霍岐山是个情场高手,叫她情不自禁呢喃出声。 这一声出来,元霜后惧,忙把眼睛闭上。 谢则安拧眉,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霍大人,这里是……”他看了霍岐山一眼。 那头的人正抱着怀中姑娘亲得热火朝天,另一手也扯着姑娘身上的披风。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白皙的皮肤上,印出五指的轮廓,那般用力粗暴。 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挂在霍岐山腿上,左腿膝盖上一抹红色月牙印记尤为亮眼,白皙肌肤与他黑色锦袍的碰撞,是别样的视觉冲击。 谢则安呼吸发紧,忙转过头去,他以为霍岐山不过是突然好色,拉来一个婢女亲吻,却不想那婢女竟不着寸缕。 “霍大人!此处是元家,不是你们霍家,光天化日行此污浊之事,实在,实在是荒唐!” 他气恼到俊朗的面庞涨红,“那姑娘也是正经人家,怎让人陪你这般肆无忌惮玩乐!” 元霜眸中泪光闪动,胸口起伏喘息着,霍岐山这才离开她的唇,执起她的双手放到自己腰腹上,低头吻了下她的面颊,声音出奇的温柔,诱哄道:“你来。” 元霜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巨变,这怎么回事?元柔到底在酒里下了什么?怎么比之前在马车上还要强悍! 她骇得不敢动,抬眼偷偷看向那抹挺拔的身影,下一刻耳垂传来刺痛。 霍岐山重重咬了口,“还不快些?又不是没教过你。” 元霜不可控制的耳根发热,马车上他肆意狂妄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她不得不闭上眼,尽力不去看谢则安。 谢则安紧攥拳头,就听到身后传来霍岐山低沉的闷哼声。 作为男人他固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实在是荒唐!太荒唐了!光天化日,竟然在后花园行苟且之事! 他抬步要走,响起霍岐山冷嗤的声音,“谢将军这就要走?不来瞧瞧我新的小宠儿?没准见到后,谢将军也会喜欢。” 谢则安住了脚,“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好色之徒,顽劣之辈,卑鄙不堪!你若真喜欢那姑娘,就算欢喜,也该把人带到房间里,而不是在这当着我的面作贱!” 他真心为霍岐山怀中的姑娘感到不值,好好的姑娘偏偏便宜了那样的人。 霍岐山,镇国公府第三子,生母为一个趁着家中主母刚生产偷偷爬床的丫鬟,为人卑劣,手段卑贱,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人不仅元文斌厌恶,谢则安也厌恶。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毫无意外是在拉低自己的身份。 若不是他深得镇抚使的信任,今日他定要到镇抚使那说上一说,撤了他的职! 不愿再多费口舌,谢则安拂袖而去。 怀中传来哽咽之声,霍岐山低头看去,元霜躲在他怀里哭得泪流满面,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皱了下眉头,将人推开。 “哭什么?刚才你不也很开心?” 元霜擦了泪,“我哪里开心了!” “你不开心,我亲你,你哼唧什么?” “我……”元霜哑口,涨红了脸,偏过头去。 元柔那个蠢货,到底在酒里下了什么东西,导致霍岐山比之前更畜生! “你什么你。”霍岐山冷冷扫过她挂着泪光的睫毛,“换件衣裳,随我去前头。” 元霜回庭院,换了件不常穿的衣裙,霍岐山站在门口等她,似是有些不耐烦,黑着脸道:“穿那么仔细做什么?待会不还得脱?” “你!”想想自己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元霜咬了下唇瓣,只好跟着他往前厅去。 正走着,前头人倏然停下,元霜撞到他后背。 “人呢?”霍岐山看向陆远。 陆远恭谨道:“镇抚使刚走不久,主子,您这是去了哪?错过了今日不知再等何时。” 今日这场酒席不一般,他和霍岐山不单单是来喝酒的,为了这次酒宴,他们筹备了一年,偏偏错过了最佳良机。 陆远心中不满,瞥见霍岐山身后捂着鼻子的元霜,瞬间冷脸,“大人方才是同她厮混了吧?” 霍岐山扫了眼元霜,“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陆远气笑了,“我看被迷惑心智的人是大人吧?难道大人忘了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难道忘了贺大娘?” “够了!”霍岐山冷脸低呵,“她不过是我报复的玩物,她还有用,待你我事成之后……” “事成之后,杀之绝后患!”陆远帮他说下去。 元霜身躯僵硬,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陆远都如此恨她。 霍岐山拧眉看向身后的人,姑娘已经吓得白了脸色。 “今日就到这,你先回去。” 元霜还在愣神。 “让你回去,听不懂?”陆远不耐冷斥了声。 元霜这才懵懵地抬头,看着霍岐山的脸,只觉得一阵头晕,来不及思索,更来不及看谢则安在哪里,赶忙提着裙摆跑了。 霍岐山眉头越拧越紧,他坐下后,陆远给他倒了杯酒,“周遭的兄弟,我都撤了,镇抚使回了北镇抚司,栗州流民被杀名单,我已命人交给了司礼监,相信冯公公知道该怎么做,下次不知又要何时,近日京都城似乎再没哪户人家要办宴席……” “下次不要当着她面说杀她之事。” 陆远正说着正事,忽听霍岐山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 “当着谁面?元霜?” 陆远惊愕,霍岐山说了那么多次,他不过才说了一次,怎么就不行了? 那个坏丫头,杀一百次都不足惜,难不成他……心疼了? 第19章 慢慢折磨疯了她 霍岐山没有再说,恰时有侍从过来禀报,说贺暮芸的眼疾又犯了,疼得厉害。 霍岐山和陆远急忙往柳巷赶,进了屋,霍灵儿正坐在塌边,给贺暮芸喂药。 看到霍岐山来了,忙放下,焦急道:“姨娘不知怎的了,今日突然说眼睛疼得厉害。” “喝的什么?”霍岐山拿过药碗放到鼻下嗅了嗅。 “哦,是我特意托宫内太医配的药。”霍灵儿舀起一勺尝一口,“我吃过了,没有任何副作用,配方温良,能止痛消除姨娘眼部的肿胀不适感。” 贺暮芸没有被国公爷纳妾,身份连个通房都算不上,但霍灵儿却给她叫了多年的姨娘,这点讨到霍岐山不少欢心,也因此在北镇抚司赚的大部分的银子都给了这个妹妹用。 “有劳了。”霍岐山从袖中拿出一枚掐丝荷叶嵌翡的发簪递给她,“前儿个进宫,殷太妃赏赐的。” 霍灵儿眼睛一亮,接过去宝贝似的捧在掌心看了又看,这簪子有钱也买不到,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娇嗔地扯着霍岐山的手,“我和哥哥是一家人,做什么这般客气。” 霍岐山淡笑了下,走去搀扶母亲坐起,“娘,可还觉得疼?” 贺暮芸的脸色比前几日愈发泛黄,双目肿胀得厉害,她摩挲着拉住霍岐山的手,“好些了,多亏灵儿给我喂了药,对了,听说你去了元家?” 霍岐山嗯了声。 “去了元家,可跟元家人说了元霜的事?那丫头有没有被轰出府?” 每每眼疼到痛不欲生的地步,贺暮芸就会在心底诅咒元霜死一万次,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霍岐山抚着母亲的手沉默不语。 贺暮芸见他不吭声,有些恼了,“你不说话是何意?难不成你被那丫头迷惑,心软了?连娘都不要?” “怎么会!”陆远把话接过来,赔笑说,“大人这是权宜之策,夫人放心,前几日,大人就已经想好对策,保管那丫头一病不起,轰出府多容易?慢慢折磨疯了她才有意思。” 贺暮岚闻言,这才欣慰一笑。 霍岐山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对策,拧眉看向陆远,“你在说什么?” 陆远笑,“大人怎么忘了?几日前不是说,要把那两个小厮的人头,送到元霜妆台上吗?她就算不是元家亲闺女,可也是娇养了十五年,这东西送上去,定叫她吓得魂飞魄散!” 霍灵儿身子一僵,她知道霍岐山睚眦必报,定会折磨元霜,却没想到竟如此狠辣。 项上人头,摆在妆台上…… 霍灵儿摇摇头,不敢再往下想去,也不想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今日元府设宴,我先是见了宋世子,又来看了姨娘,还未来得及去元府,若无事,哥哥,灵儿就先走了。” 霍岐山颔首,让陆远去送人。 “有劳陆大人了。”霍灵儿甜甜一笑,上了马车。 马车前行,她掀开车帘又不放心地对陆远道:“陆大人,帮我照顾好哥哥。” 陆远望着霍灵儿那张纯净娇柔的脸,目光浸着些许痴恋,珍重点头,“放,放心吧!” 说完又红了脸,他转过头重重吐出一口气,压抑下跳动不止的心。 有元霜那种坏胚做对比,陆远发觉像霍灵儿这样善良单纯的姑娘难能可贵,这样的姑娘美貌和善良并存,是他心中敬仰,遥不可及的仙人。 陆远也有自知之明,他出身卑微,配不上名门出身的霍家嫡女,可公主也有忠犬侍卫。 他愿意一辈子做她身边的忠犬。 马车走了甚远,霍灵儿脸色骤然冷下,将那枚霍岐山送的簪子丢给旁边丫鬟,“赏你了。” 那丫鬟受宠若惊,爱不释手,“这,这么名贵,真的给奴婢?这可是宫里娘娘赏赐的。” 霍灵儿望着她,又看了眼那簪子,并没有觉得什么珍贵,反倒觉得她这副奴颜婢膝的模样,真是和这枚簪子太配了。 她不禁讥笑,“再名贵的东西,沾了霍岐山的手,也是糟践了。” “收好了。”霍灵儿抬手用力戳了下她的头警告,“叫霍岐山看到,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丫鬟打了个冷颤,忙不迭叩首,“奴婢谨记,奴婢谨记。” 马车停在元府,里头宴席还未结束。 霍灵儿迈入,环顾一周并未看到元霜,只瞧见元文斌和谢则安在说些什么。 她走过去亲昵地唤了声,“文斌哥哥好。” 元文斌抬头,见是霍灵儿,露出一笑,“灵儿啊,怎的来了这么晚。” 霍灵儿歉然道:“来的路上去看望了下我姨娘,巧遇上姨娘眼疾犯了,给她喂了些药这才来晚了。” “灵儿孝心可嘉。”元文斌又不禁摇头,“若元霜有你半分就好了,偏偏她……” 偏偏贺姨娘的眼,正是元霜弄瞎的,这事全元府都知晓。 以前作为自己的亲妹子,元文斌可以包容,恨不得找个替罪羊提到霍岐山面前赔罪,可现在,他只觉得憎恶,憎恶元霜给元家留下这种污点。 元文斌知道她是来找元霜的,便带着她去了后院。 从前厅到元霜的院子,越走越萧条,霍灵儿发觉,现在元霜的处境似乎比之前更艰难了,去年好歹路面整洁,可如今,落叶灰尘遍布都无人清扫。 可,这不正和她如今的身份相配吗? 低等人就该住在这种地方啊,而不是处处抢她的风头。 元霜想不通,霍岐山憎恶她,说要杀了她可以理解,是因为她幼时真的做了诸多折辱他的事。 可为何陆远也如此憎恨她? 今日陆远眼中的恨意,要比霍岐山更浓烈,是那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杀她的感觉。 霍岐山则不同,他虽然常说要杀她,可迟迟未下手,叫元霜有种能从他手下获得片刻生机的错觉。 面对陆远,元霜只觉自己是丁点生机都无,好似说错一句话,陆远就可随时拔刀杀了她! “元霜出来。” 元霜骇的发抖,以至于没听到外头元文斌的声音。 直到元文斌闯了进来,将她从床上揪起,“你耳朵聋了!” 见元霜脸色惨白,神情恍惚,元文斌一怔,心底莫名刺痛,“你,你这是怎么了?” 印象里,每次元霜受委屈时,都是这幅模样,每当如此,她都会躲在自己这个哥哥怀里大哭,寻求庇佑。 视线渐渐聚集,元霜这才看清元文斌的脸,倏然就想像以前那样扑到哥哥怀里大哭一场。 可耳边又响起了他的警告和叱咤,“别叫我哥哥!那边的才是我亲妹子!” “你是我们元家人吗?” 是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是,哪来资格唤他哥哥? 元霜抚开他的手,嗓音疏离,“元大人寻我有事吗?” 元大人? 元文斌气笑了。 第20章 我想离开这 他想着今日宴席这般热闹,她没参加。 现在好友来寻她,将人带来给她解解闷,结果她叫他元大人? “这个称呼你叫得可真顺口!”元文斌冷睨着她,“真是死性不改,不过是今日没叫你参加宴席,至于这般找别扭? 你现在大了,脾气也该收收,你我好歹兄妹一场,那谢家婚约本就是定的元家长女,别再痴心妄想了,你想要好婚姻,大不了我重新给你寻个,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他撂下一句,“不知好歹”拂袖而去。 霍灵儿从门外走进来,元霜看到她,眼眶一热。 在京都城她没有朋友,唯有霍灵儿这一个。 “灵儿!”万千委屈再也控制不住,元霜抱住她落下泪。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我实在是太想你了。” 三年前,自从她身份从小姐变丫鬟后,就被禁止随意出府,霍灵儿还跟以往那般,经常来寻她解闷玩乐。 可这几年,似乎来找她的频率少了许多。 霍灵儿抚着她的秀发,轻叹,“我也想啊,可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父亲他禁止我再同你来往,所以我只能偷偷跑出来。” 元霜对此可以理解,毕竟没有哪家权贵不看重门第,霍灵儿能来看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元霜起身要去倒茶,又窘在原地。 她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茶水招待她。 走到一旁,元霜倒来一杯清水递来,窘迫道:“灵儿,眼下我只有这些,你……” 她犹豫再犹豫开口,“你可不要嫌弃我啊。” 就这一个闺中密友,元霜很不舍得罪或失去她。 霍灵儿掩住眼底的嫌弃,接过喝了一口,倏地吐了。 元霜愈发窘迫,霍灵儿皱眉厌恶道:“这是水?什么味道啊。” 她望着元霜难堪的面庞,亲昵地拉住她的手,“霜儿,我可不是嫌弃你,只是,这水实在不好喝,不如。” 她眼睛一转,“方才听文斌哥哥说,要给你重新寻个夫君,不如我给你寻吧?人品相貌,定不比文斌哥哥选的差,这样,你也好离开这地,难道,你不想过好日子吗?” 元霜捏着手指,她知道霍灵儿是好心,可眼下哪里还有比谢则安还好的夫君? 她不甘心就这样把谢则安让给元柔。 面对霍灵儿的好意,元霜抹不开面子推脱,只好道:“此事不急,再等等吧。” 哪知霍灵儿蓦地恼了,丢开手冷笑道:“怎么?你不信任我?” “啊!我知道了,你是嫌我来看你晚了,可你知道吗?你现在在京都城已经臭大街了,谁家好女子还能和你来往?也就是我!” “我能不计前嫌继续和你做朋友,你竟然这样对我?好心给你介绍夫君,你还拿乔上了!” 元霜一怔,不明白霍灵儿为何突然生气。 也许是这几年失去的太多,她不想再失去这个十多年的好友。 元霜忙拉住她的手,做小伏低歉然道:“灵儿,灵儿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生气,好,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好吗?” 霍灵儿这才露出笑来,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这才对嘛,我也是为你好啊,不然你瞧瞧,你现在住的地方,若不是真心对你的人,谁会不嫌脏乱跑到这来?” 元霜颔首,这倒是真的,这几年别说什么贵人小姐了,就连小厮丫鬟都懒得来她这里。 她如此关心她,她也是挂念着她的,元霜想起霍岐山,忍不住关起问霍灵儿,“这阵子,霍岐山还欺负你吗?” 霍灵儿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事,张了张嘴,一笑说,“现在都长大了,我哪里还能被他欺负了去,只是……” 说到一半又是叹息。 元霜紧张问怎么了,霍灵儿这才说:“他现在位置越来越高,权利越来越大,根本不把我母亲放在眼里,前日还回府叫嚣,要把他那个爬床的娘接进府,放话若不让,就要在府内大开杀戒!” 这确实是霍岐山会干出的事! 几日前,他不就在元府杀了人吗? “灵儿。”元霜坚定地望着霍灵儿,“你如此照顾我,我定会帮你的!” 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记得今日,霍岐山似乎在密谋什么事,若能给他搞砸这事,是不是就能撤了他的官职,叫他再没资格在霍家大放厥词,更没资格再威胁她了! 霍灵儿又同她说了许多话才走,走时天已黑。 元霜将人送走后,听到屋内传出“咔嚓”的声音。 她的屋子一没有绫罗绸缎,二没有金银珠宝,故而也不在乎什么了。 贼可不会不长眼地偷到她门上,大抵是老鼠吧? 柳儿去小厨房给她做饭,元霜进了屋,走到一旁点燃已经剩一半的蜡烛,又用竹签把灯芯挑小些。 蜡烛也要花钱,她们得省着用。 把灯放到桌子上,元霜一转身,目光一滞,浑身血液凝固,整个人踉跄跌倒。 她害怕极了,以至于泪都不知何时流下,连声音都忘了喊。 “小姐,今晚我炒了小菜,尝尝好吃不?” 柳儿欢天喜地进来,瞧见她坐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忙不迭把饭菜放好,来扶元霜,“怎么回事,可是和霍家姑娘闹了什么不愉快,再怎么也不能坐……” 余光瞥见妆台,柳儿僵在原地。 “滴答……” “滴答……” 猩红的血顺着桌面砸在地上,溅开血花,血腥在静谧的屋内弥漫开来。 忽地,一阵风吹开窗牖,将桌上之物刮落。 “咕噜咕噜” 带着血的人头在地上划出一串血痕,停在元霜脚边。 柳儿扶着元霜的手骤然收紧,低头一看,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元霜被元家娇养了十五年,柳儿跟着她也不曾吃过半分苦,这种场面是连做梦都没梦见过的。 元霜脑中嗡鸣作响,面无血色,动也不敢动。 张嬷嬷见柳儿送饭迟迟未归,过来查看。 就见元霜呆若木鸡,柳儿躺在地上,她躺的位置还有颗带血的人头! 到底是年纪大,张嬷嬷此刻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迅速进去脱下自己外衣把那颗头包裹住,又擦地上的污血。 “嬷嬷。” 良久元霜才哑着声音开口。 “我想离开这了。”她不争气地嚎啕大哭,从后面抱住张嬷嬷。 “我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嬷嬷你帮帮我吧。” 第21章 莺儿 张嬷嬷心疼地把人抱在怀里,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张嬷嬷是元霜的奶娘,元霜自小便喝着她的奶长大。 她有一个女儿叫莺儿,因为生下就是个痴儿,入不了内宅,只能在二门外做事。 张嬷嬷很少去看望自己的亲女儿,大多数时间都在照顾元霜。 “没事的,会过去的。”张嬷嬷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抱着她说,“姑娘放宽心,姑娘这般好的人,谢将军会娶你的,长公主也会喜欢你的。” 虽是这样说,可元霜心底还是没底,谢则安喜欢她,但不代表她可以顺顺利利嫁进谢家,毕竟谢家还有个难缠的长公主。 元霜不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如果拉扯到最后,谢则安不娶她,她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若谢则安在家中可以说得算那便好,若说了不算,她需未雨绸缪。 —— 贺暮芸到了晚上眼疾再次发作,霍岐山抱着她,让下人再去熬止痛的药汤。 霍岐山拿过药碗给贺暮芸喂药,“娘,喝了就好。” “滚开!”贺暮芸一把推开,双目猩红,头发凌乱。 多年的痛楚,早叫她神志不清,咬牙切齿瞪着霍岐山,“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没有你我怎么会被赶到这里!” 药碗摔碎,一片瓷片飞溅,划伤了霍岐山的面颊。 他侧着头,凌乱的发丝垂下,陆远递来帕子。 霍岐山抬手拒绝,用手背蹭了下脸上的血渍。 贺暮芸仍在大吼大叫,扯着他的衣襟大骂,“元霜怎么还不死,她怎么还不死!你是不是不想给娘报仇!是不是!你说啊!” “你就是个祸害,没有你,我怎么会被平康公主赶到这里来!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孽障!妖孽!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外界传言贺暮芸爬床是真的。 当年,她趁着平康公主刚生产完,偷偷爬了国公爷的床,做起了飞上枝头的美梦。 她肚子很争气,一次便怀上,国公爷在温存时刻就许下承诺,只要她生下儿子,就立马抬她为妾。 然,贺暮芸不知,男子在床上的话不可信,待她生下霍岐山后,不仅没有被抬妾,还被元霜弄瞎了眼,被平康公主以辱没国公府名声为由赶至偏苑。 直至折腾到丑时,贺暮芸才躺下。 霍岐山给母亲放下帷幔,轻手轻脚去了外头小榻,陆远默不作声地拿过药给他的脸上药。 对于这种事,陆远早就习以为常,上完药开始说元霜的事。 霍岐山按了按眉心,“以后她的事不必再说。” 母亲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元霜造成的,陆远说得对,他不该对元霜心慈手软,这都是她罪有应得! 贺暮芸自从住进这处宅院,一刻也离不开人,多疑敏感还情绪多变,这些年霍岐山一直都有侍母的习惯,夜里就在屋内旁边的小榻睡。 凄冷的月色洒在他身上,落在瘢痕凸起的掌心,转而照在元霜孤寂单薄的背上。 元霜蜷缩在张嬷嬷怀里,嗓音仍有些沙哑,“待我出嫁,我们把莺儿一起接走。” 张嬷嬷摸着她的头轻声笑说:“姑娘出嫁后自有好的人照顾,莺儿跟着,那不是给姑娘丢脸,再叫人笑话了去。” “这怕什么,我们都是吃你的奶长大,莺儿就相当我妹妹”,元霜不知该如何说,“而且嬷嬷你……” 她想让张嬷嬷一直陪着她。 “我知道姑娘担心什么。”张嬷嬷紧紧抱着元霜,“姑娘在哪,我就在哪。” 一句话,元霜情难自控,把脸埋在她温暖的胸口。 她肩膀耸动,哽咽声压抑在张嬷嬷怀里。 小时候就是这样蜷缩在她怀中,喝着她的奶长大,生气了发脾气了,张嬷嬷也一直纵容她。 闭上眼,元霜又倏然坐了起来,下地翻找什么。 张嬷嬷拿过衣裳给她披去,“大半夜的翻什么呢?” 元霜眼睛红肿,从床下面又把谢则安送的那件衣裳拿出,递给张嬷嬷,“嬷嬷,这衣裳是则安当年送给我的,面料是云锦,线用的金线,我现在出府不方便,改日你拿着出去当掉,能换不少银子。” “卖了后咱们可以改善下伙食,剩下的银子攒着,以后在外面置办个房子,好留给莺儿。” 今日穿过,叫谢则安知晓她还留着,心里挂念着他就够了。 同样的衣服,见一次是新鲜,见的次数多了就会觉得唏嘘平常。 这衣裳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最大的用处就是换银子了! 张嬷嬷一愣,瞬间红了眼眶,她含泪望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京都城,无人不说元家这位小姐心肠狠毒,嚣张跋扈,可她觉得,元霜就是世界上最善良纯真的姑娘。 翌日,阳光没过元家屋脊。 佛堂里梵音袅袅,元夫人和元文斌、元柔正在佛堂里礼佛。 元家老太太现在感业寺闭关,给家里定下了家规,每日清晨阖家必须到佛堂一同礼佛。 元柔跪得心焦烦躁,瞥见元夫人和元文斌未瞧见自己,偷偷从侧门溜走。 门外王莲花看她出来,赶紧拿着两个鸡腿递上来,“柔儿,饿了吧?” 元柔瞧见眼睛一亮,忙拿过啃了起来。 王莲花拿掌心给她擦着嘴,不满抱怨起来,“这元夫人也真是,自己闺女连饭都没吃,就让人来跪这铜疙瘩,有什么用?” 一旁丫鬟看着元柔吃得正香,犹豫片刻劝阻,“小姐,夫人说了,您体重严重超标,要控制点,所以这几日让您吃素。” 元柔咬了口肉,狠狠瞪了眼,“吃什么素?我在乡下吃了那么多年苦,吃点肉都不行?她还是我娘吗?!” “就是!”王莲花掐了那丫鬟把,“柔儿和我在乡下净吃糠咽菜了,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连肉都不让吃?” 那丫鬟被掐得疼出泪,揉着手臂心底暗骂,吃糠咽菜?她严重怀疑王莲花和元柔是村霸,不然怎么吃糠咽菜都能吃得如此肥硕? “滚开!”元柔踹了她一脚,往前去。 拐过月亮门,忽地被一人撞了个满怀,王莲花来不及躲闪,撞到元柔后背,两人双双跌倒在地,手里的鸡腿飞了出去。 “哇!鸡腿!” 元柔和王莲花揉着屁股怒骂了声,抬头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丫头正在捡丢在地上的鸡腿。 “娘,这丫头谁啊?我们家什么时候有傻子了?” 第22章 莺儿失踪 王莲花看了一眼大笑,“这不是张嬷嬷的闺女吗?” “张嬷嬷?”元柔想了会,“哦,那个张嬷嬷啊,算起来,也算元霜的妹妹?” 说完两人哄笑了起来,都是喝一个人的奶长大的,可不就是妹妹吗? 果然贱人和贱人才是一家。 她束了束衣裙抬步要走,擦肩而过时,见莺儿蹲在地上啃着沾着泥巴的鸡腿,吃得正香。 元柔微微扬眉,转身蹲到莺儿面前,“妹妹,你是不是想吃鸡腿啊?” 莺儿以为她要抢,把鸡腿藏到怀中,两只水泠泠的眼睛,惧怕地觑着她,“鸡,鸡腿,我,我的。” “是是是,你的。”元柔一笑,对王莲花抬颌示意, 王莲花意会,很快去小厨房拿来一碗鸡腿。 莺儿眼睛瞪得圆溜溜,伸手要拿。 元柔率先拿走,捏着一根鸡腿,笑眯眯地望着她痴傻的模样,“莺儿,你想吃吗?” 莺儿舔了舔嘴角,疯狂点头。 元柔冷笑了声,瞧瞧这副傻样,说她是元霜的妹妹,还真像呢。 “来,姐姐喂你。”元柔把鸡腿丢到地上,“呸呸”吐了两下口水,抬脚踩扁,又拿着帕子捏着递到莺儿眼前。 “莺儿,你没吃过这种鸡腿吧?快,尝尝看啊。” 莺儿再傻,也知道她吐了口水,嫌弃地躲开,“脏,脏,我不要。” 元柔伸手将她抓回,“脏?你没吃怎么知道脏呢?” 说着看向王莲花,王莲花立马上前,将莺儿按在地上,元柔将那被泥巴包裹的鸡腿往莺儿嘴里塞。 “我不要,我不吃!”莺儿嚎啕大哭,挣扎着不肯。 “吵死了!”元柔塞了半天塞不进去,气恼地把鸡腿一丢,“大清早的不得安生!” 骂完扬手给了莺儿两嘴巴。 正常人此刻就该闭嘴消停了,可莺儿是个不懂那些弯绕的孩子,疼了就哭,饿了就吃。 被元柔打的哭闹声愈发大了。 元柔也怕吵闹惹来府里人,压下火气把剩下完好的鸡腿拿到她面前,“别哭了!” 她咬牙切齿地扯着笑,“你看,这些鸡腿干净,你吃不吃?” 莺儿含泪望着垂涎欲滴的鸡腿,小心翼翼地点着头。 “好。”元柔摸了摸她的头,“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好不好?那里有吃不完的鸡腿。” “真的?”莺儿怯生生地问。 元柔把鸡腿递给她,莺儿咬了一口,那滋味实在叫她满足。 她一面吃着,一面听元柔说,“真的,去了那,保管你这辈子有吃不完的鸡腿,去吗?” 莺儿舔了舔嘴巴,“我去!在哪?姐姐,你真好,姐姐,快带我去吧。” —— “莺儿?莺儿?” 张嬷嬷当完衣裳回来,按照元霜所说,又给莺儿买了她最爱吃的鸡腿,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张大娘?”有丫鬟过来道:“刚才瞧见莺儿去了内院。” 张嬷嬷心头一凛,这傻丫头什么也不懂,去内院别冲撞了主人家才好。 她赶忙回去,霍灵儿正来寻元霜出去赏花。 元霜见她神情慌张问怎么了,张嬷嬷踟蹰片刻,看了眼霍灵儿,才上前对元霜耳语说了莺儿不见的事。 莺儿不见是常事,但大多数都是在二门外溜达,今日突然跑到内宅,元霜也怕她惹到了元柔或者元夫人,赶忙让柳儿帮忙去寻。 说完又不放心,只好对霍灵儿歉然道:“灵儿,今日怕是不能去了,我有个妹妹在府内不见了。” “妹妹?”霍灵儿讶然,“你的妹妹是?” “是张嬷嬷的女儿。” 霍灵儿哦了一声,扫了眼张嬷嬷,蔑笑了声说,“不过是个丫鬟,你着什么急?今日我难得请你出去玩,难不成你要为一个丫鬟爽了我的约?” “这……”元霜有些为难。 张嬷嬷:“姑娘和霍小姐去玩吧,出去散散心,莺儿她整日瞎跑,没准躲在哪儿角落也说不准。” 又不放心元霜自己出去,张嬷嬷道:“我陪小姐一起去,让柳儿和下面人找找,没准天黑了,莺儿饿了自己就出来了。” 元霜颔首,宽心了些,此前莺儿也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疯玩一天后,不到吃饭的时候是不会出现。 因的这次元霜和张嬷嬷也觉得她和以前一样,不知又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忘了回家。 几人出了门,恰巧遇上刚归来的元柔。 “柔姐姐!”霍灵儿一笑,上前亲昵的拉住元柔的手。 对于美貌出众,整日抢她风头的元霜,霍灵儿更喜欢眼前这个平庸粗俗,寡淡乡野的元柔。 “你们这是去哪?” “去踏青赏花。”霍灵儿笑道:“姐姐要不要一同去,哦,对了,我让哥哥还请了谢将军。” 哥哥?元柔脸上爬上喜色,“你哪个哥哥?” 霍灵儿为长公主所生,是霍家嫡女,除去霍岐山,上头还有两个嫡亲的哥哥。 “是我三哥。” 元柔一把抓住她的手,“那,那咱们快走吧,别叫你哥哥等得太久。” 二人上了车,元霜却顿在原地,掐着指尖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原以为只有谢则安和霍灵儿的几个好友,不想还有霍岐山。 灵儿她不是最讨厌霍岐山的吗?怎么还邀得他呢? “元霜?” 霍灵儿和元柔同坐一辆马车,从侧面掀开帘子,居高临下地睇睨着她轻笑,“今日还有许多贵女,一同打马球蹴鞠,我三哥是其他贵女邀请去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霍灵儿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元霜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后面的马车。 时值初春,绿意盎然,温柔的风像是婴儿的手,吹进车厢,拂过元霜的脸。 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深嗅风中自由的味道。 三年来,她第一次出府踏青,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恨不得在今日就离开元府。 可她没把柳儿带出,也没找到莺儿。 马车停到木兰围场,霍灵儿和元柔先下了车。 元霜掀开车帷,看到霍岐山和谢则安并肩而立,站在一株垂丝海棠树下。 那人白衣,潇潇如玉,那人黑衣,威凛英朗,二人泾渭分明。 她偷偷看去,见谢则安也正往这边看来,元霜面庞一热,正要起身下去,外头传来元柔冷嘲的声音。 “还等人请你吗?真当自己是大小姐?” 第23章 她不敢,那我呢! 元柔嗓音极大,她这一喊围场里的人皆看了过来。 元霜掀开车帷,只刚露出半张脸,周遭议论声纷起。 “元霜?是元霜?” “她怎么来了?灵儿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早知道她来,我才不来呢。” “就是,请谁不好,偏偏请她,也就灵儿心善,还和她做朋友。” “咦,晦气死了!叫人知道我们和一个婢子做过朋友,不得丢死个人?” “……” 这些人和元霜都是自小长大的玩伴。 还是元家大小姐时,她们跟在元霜屁股后面跑,又因元霜长得漂亮,深受宫里娘娘的喜爱,都想着跟着沾沾光,每日都缠着元霜,堪称元霜的狗腿子。 今时不同往日,因利而聚,利尽而散。 一双双阴冷幽暗的眼睛,宛若一把把利剑朝她戳来,元霜顿觉浑身僵硬,手足无措,内心慌乱一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周遭一阵阵鄙夷声弄得难堪,她也不知灵儿还请了这么多人。 “灵儿。”元霜几番犹豫,“不然我还是回去吧。” 霍灵儿哪里肯放过这个叫她备受冷嘲热讽的机会,轻笑道:“好不容易出来,怎的回去那么快?再玩一会。” 见元霜还要说什么,霍灵儿冷了脸,“好了,喊你出来就推三阻四,现在又嚷嚷着回去,真是太扫兴了!” “你都听见了,也就只有我还和你做朋友,其他人,她们连看你都懒得看,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元霜被她说得心口隐隐不适,被亲朋好友都抛弃的她只得再次做小伏低道歉,“灵儿,我不走就是,你,你别生气。” 霍灵儿这才露出笑来,扭头拉着元柔往里去。 元霜垂首小心翼翼跟在她们身后,倏然发觉自己好似一个十分多余的人。 灵儿她,怎么看起来,和元柔的关系比她还要好呢? 围场内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的头顶,鄙夷,嘲弄,讥讽,憎恶,像极了那年的瘟疫。 谁能想象,曾经被捧到云端的她,如今走到哪都叫人厌恶,嫌弃。 元霜不禁把头垂得更低,好想给自己掏个乌龟壳。 “姑娘。”张嬷嬷攥住元霜的手,“你没有任何错,不必在意他人的目光,你是连宫里娘娘都夸赞的京都贵女,走路要挺胸抬头啊。” “嬷嬷……”元霜险些落下泪来。 她侧过头,偷偷拭去眼尾的泪花,提了一口气,把胸膛挺得堂堂正正。 没错,嬷嬷说得对,她没有错,被换子,不是她所为。 强占了元柔十五年的富裕生活的也不是她,归根结底,是元家人看管不力,她当年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知道什么呢?错在何处呢? 她不欠她们任何人! “元霜。”迎面走来一位圆脸的姑娘,孙楚楚,是元霜幼时的玩伴。 她笑得亲切,“好久不见。” 方才嘲讽的大军中,没有她的身影。 元霜拿不准她的意图,试探地笑着点点头,“楚楚,好久不见。” 孙楚楚从袖中拿出枚桃花簪递来,“还记得这枚簪子吗?” 十岁时,元霜进宫受了宫里妃嫔不少赏赐,那些整日跟着她玩乐的姑娘看到争着抢着要元霜赏给她们。 元霜很大方,本就是娇生惯养长大,对这些金银珠宝不甚在意,刚拿回府,就把所有的珠花珍宝都分给了当时的玩伴,这枚桃花簪是其中一枚。 “记得。”元霜欣喜,伸手去接,“没想到你还……” 倏地,孙楚楚松了手,桃花簪从指尖滑落,摔成两截。 元霜怔住,震耳欲聋的嘲笑声顿起。 “哈哈哈哈,元霜,你好笨啊,接东西都拿不稳!”孙楚楚掩唇猖獗大笑,“该不会这几年在元家洗衣做事,把手累坏了吧!” “欸你们放着别动,端茶倒水这种事,元霜最擅长了,叫她来,娘胎里自带的技能,可比咱们会多了!” 周遭嘲笑声渐大,霍灵儿和元柔找了一处阴凉坐下,喝了口茶,咬了口蜜枣酥,欣赏着元霜的窘迫。 元霜浑身僵硬,剧烈的嘲笑声在她脑子逐渐放大,脸色在一瞬间惨白下来。 三年来,如此丢人,还是头一次,她未曾想过这种局面。 孙楚楚笑得看不见眼,“元霜,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谢则安和霍岐山闻声齐齐回头看去。 “是霜儿。”谢则安心脏好似被一只手揪住,酸疼得他想立刻跑过去抱抱孤立无援的元霜。 他抬步要去,被一只手拉住。 谢则安诧异地看向霍岐山。 “谢将军,姑娘家的事,姑娘自己解决,你现在过去,会叫人说欺负弱女子的。” 谢则安拧眉,“可现在是她们在欺负霜儿!” “你再说一遍!” 一声尖锐的怒吼自背后传来。 二人看去,就见孙楚楚暴跳如雷,指着元霜,“你敢再说一遍!” “再说几次也是一样。”元霜凝着她冷笑,“我随手打发给丫鬟的东西,没想到你竟如此珍重,保存到今日,不过现在想想,以前你在我身边和丫鬟有什么区别呢?” 元霜高挑的身躯微微前倾,在她耳边轻蔑笑道:“那时给我端茶倒水的不都是你吗?你不过是通房抬妾所生,在这跟我装什么高门侯女?” 一字一句,完整戳中在孙楚楚的痛处。 孙楚楚的父亲是翰林院编修,家中姊妹众多,不算外室和私生子,光是入族谱的就有十多个。 孙大人尤为好色,最喜爱刚及第的姑娘,这几年纳妾不断,孙楚楚的生母原本是家中主母的陪房,成了孙大人的通房丫鬟后,被抬为妾室,生了孙楚楚。 元霜还是元家小姐时,并不在乎门第出身,孙楚楚刚开始融入她们这群玩伴,受了不少排挤,其中尤数霍灵儿最甚。 这些贵女皆不愿和出身卑贱的孙楚楚牵扯,是看在元霜的面子上,才叫她融入其中。 为了讨好元霜,她自愿端茶倒水,已是常态。 被戳穿过往糗事,孙楚楚恼羞成怒,扬手要打。 张嬷嬷一把遏制住她的手腕。 孙楚楚怒瞪着元霜,牙关紧咬。 元霜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叫她不爽,明明现在身份比她更不堪,为何还是这般姝丽绝尘,是人群中的焦点。 她凭什么不卑不亢? 想起自己那些年给一个婢子端茶倒水,讨好卖乖,孙楚楚只觉一阵羞辱。 她恨不得让元霜当众丢脸,最好能乖乖给她道歉,不,要端茶磕头! “元霜。”孙楚楚轻笑,“你敢叫你的人动我一下,明日我就叫我父亲去元家告你的状!” “当你还是以前那个元家捧在手心的嫡女吗?” 张嬷嬷顾虑地看向元霜,孙楚楚说的没错,元霜早不是以前那个京都贵女,如今在元家上下嫌弃,哪还有人撑腰。 而孙楚楚就算不是嫡生,可好歹也是正经小姐,孙大人找上门,元霜和张嬷嬷怕是免不了受惩治。 元霜看向张嬷嬷,示意放手,如果只有她自己,元霜可以肆无忌惮地打孙楚楚一顿,可她不能连累张嬷嬷。 孙楚楚冷哼了声,心中畅快,揉了揉手腕,扬手就朝她打去。 这一巴掌下去,看木兰围场的人,谁还敢瞧不起她! 元霜紧紧闭上眼,张嬷嬷赶忙将人抱在怀里。 一阵劲风吹来,遏制的低沉怒意在头顶响起。 “她不敢,那我呢!” 第24章 马球赛 元霜怔了下,抬眼看去,谢则安挡在她面前,孙楚楚的手腕被一旁侍卫用剑抵住。 孙楚楚满眼震惊,“谢将军?” 她明明听元柔和霍灵儿说,谢则安的婚事已经改给了元柔,怎么会来帮元霜? 谢则安厌弃地瞥了她一眼,接过一旁侍卫递来的披风给元霜披上。 宽大的披风隔绝了周遭异样的目光,像是一堵墙为她挡住了所有刀枪剑戟。 元霜被他抱在怀里,听到他声音掷地有力道:“霜儿是我未婚妻,望孙小姐日后见到霜儿,说话做事能掂量掂量。” 元霜没想到,他会当着木兰围场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他与她的婚事。 谢则安对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拉过她的手面前众人。 他的手宽大有力,温暖灼热,瞬间让元霜觉得整个人都暖和,像是坠入深海的人,在濒死之际被救起。 谢则安牵着她的手举过头顶,叫众人更好地看清楚。 “我与元霜自幼定亲,待我父归来,即将举办婚事,日后谁若与元霜作对,就是与我将军府过不去!不管诸位是公侯小姐,还是名门之后,若不想诸位父亲丢了官职或脑袋,大可试试看。” 他声音徐徐而来,不急不慢,无需高声厉呵,就足以叫众人屏息凝听,举手抬足,皆是世家贵公子的风范,是久居高位的从容。 “霜儿。” 元霜还未从他当众宣布二人婚约的震惊中回神,就被他拉着往看台处去。 谢则安轻声细语,许是因她方才受了惊吓,说话也温柔至极,“我那日回去就同母亲说了你我之事。” “我就说母亲很开明的,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你我婚事,只是说我父在岭南为贵妃置办荔枝事宜,尚未归来,待归来再定婚期。” 元霜握着他的手发紧,不可置信到声音颤抖,“长公主答应了?” 她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顺利,长公主心胸竟如此宽广! 谢则安摸了摸她的头,俊朗的眉眼浸着柔情,“自然,我从不诓骗霜儿的。” 元霜脸一红,羞赧地低下头,倏的余光里好似看到了一抹阴沉的视线正盯着她。 她心头一凛,看去,只瞧见一抹浓黑的袍角在海棠树后一闪而过。 那人是谁? 是……霍岐山? 他该不会一会又要来捣乱,威胁恐吓她,叫她再扮成‘霜儿’的模样,在谢则安面前丢尽颜面吧? 谢则安给她倒了杯茶递来,“霜儿?怎么了?可是方才的事吓着了?” 见元霜失神的模样,他心口又是一阵刺痛,白玉般的面庞冷下,对一旁侍卫道:“今日那些惹事的姑娘名字都记下,改日送到她们家中,尤其是那位孙姑娘,想来孙大人近日是纵欲过度,都忘了管教子女。” 谢则安的维护,叫在场的人再不敢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看过来,纷纷低着头装鹌鹑,恨不得自己今日没来过。 霍灵儿顿觉扫兴,见场子冷了下来,过来提议打马球。 元柔因方才谢则安当众宣布和元霜的婚事,兴致缺缺,当下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好呀好呀!我还没玩过呢!” 她在乡下长大,没打过马球,但想想应该很简单,这次她一定要赢下来,叫谢则安看看,她比元霜更优秀! 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光谢则安想娶元霜有什么用? 元霜是不可能嫁给谢则安的,别的先不说,就算真要成亲,成亲当日元文斌都不会放她出嫁! 打马球要分队,霍灵儿叫人找来霍岐山,又喊来了其他公子哥和几个姑娘。 她让下人备好抽签,“我们抽签决定,谁先来?” 元霜是马球高手,普通玩法没意思,她常常会拿些珍宝出来做赌局,每次都赢得盆满钵满。 这次霍灵儿也准备了奖品,是一株翡翠樱花雕塑。 不是太稀奇,为的是一乐。 抽签结束,几人分好了队,元霜看了眼自己的抽签,木签上画了朵芙蓉。 她去看谢则安的,心底期待他也和自己是一队。 “我是海棠。”谢则安也向元霜的木签,“你的是什么?” 元霜脸一垮,谢则安也微微失落,但很快又笑着摸摸她的头,然后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无妨,你尽管玩得开心,到时候我给你放水。” 元霜脸红得厉害,小声嗔了句,“谁要你作弊,我很厉害的好不好。” 谢则安轻咳笑了笑,眼底似水柔情,“好好好,你最厉害,不知道是谁小时候输了奖品,偷偷躲在树后面掉小珍珠。” 小时候打马球,谢则安几乎都抽到另一队,元霜次次都能拿大满贯,时间久了,就知道是谢则安故意给她放水。 元霜好强,找到谢则安让他来一场公平的比赛,不准再作弊。 谢则安拗不过她,答应了,元霜也终于见识到他真正的实力,比赛刚开始,她还没看到球,球就进了,且一连进三球,气得元霜偷偷躲着哭。 谢则安发现,又把奖品送给了她。 元柔听到谢则安是海棠,一乐,“欸则安哥哥!我是海棠我是海棠!” 说完又扭头去看霍岐山的签,“岐山哥哥,你的是什么?” 霍岐山修长的手指抚着木签上的芙蓉花,轻捻慢抿,漆黑的瞳仁藏着几分疏离的笑意,盯向元霜慌乱的眼睛里。 锋薄的唇角缓缓勾起,一字一顿,“芙、蓉。” 第25章 马球赛2 元霜捏着木签的指尖骤然发紧,这个人可真是阴魂不散…… “啊~”元柔长叹失望,又俏皮地对霍岐山道:“那待会哥哥可要手下留情啊。” 霍岐山微微颔首,眼睛却一直盯着元柔。 抽签结束,元柔,霍灵儿和谢则安等人一队,元霜,霍岐山和孙楚楚等人一队。 几人下去换马球服,更衣处,元柔换好了衣衫,过来警告元霜,“待会马球你知道该怎么打吧?” “那东西我要了,你不准跟我抢。” 元霜本也不想要,这次打马球不过是凑个人手,她没必要非跟元柔抢一个用不上的摆件。 “知道的。”元霜垂首轻应。 待元霜一走,元柔对孙楚楚递了个眼神。 “元柔姐姐。”孙楚楚走上前。 “我已按照你们说的做了,不知这次栀子花社可否加我一个?” 栀子花社是京都贵女的一个小团体的名称,以栀子花命名。 这名字,最始是元霜起的,如今元霜被从其中除名,正好空出一个名额。 霍灵儿冷冷扫了她一眼,“事未成,你好意思入社?” 花社里都是名门将女,哪个不是嫡出贵人,孙楚楚这种人进花社,无疑拉低她们的档次。 孙楚楚慌乱,“可我方才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还被谢将军骂了一通,就算事情未成,我也按照姐姐们说的做了,怎么可以……” “再给你一次机会。”元柔抬手,指尖戳了下她的肩膀,“这次马球赛,看你表现。” 孙楚楚欣喜,“好,好!姐姐们放心!这次我一定帮姐姐们赢下奖品!” 抽签不过是走个过场,霍灵儿早就提前把签做了手脚。 孙楚楚信心十足而去。 霍灵儿瞧着她的背影,目光幽冷得可怖。 “灵儿?”元柔唤了声她,“在看什么呢?” 霍灵儿这才一笑,“没什么,就是,不知这孙楚楚到底听懂了没有。” 元柔大笑,“就是让她故意输掉比赛,我都听懂了,她没听懂?” 说完又觉说错,掩唇皱眉。 霍灵儿嫌弃地扫了她一眼,亏她还知道自己蠢呢? 若不是元家现在就她一个小姐,她霍灵儿作为长公主之女,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同她做姐妹? ── 谢则安见元霜出来了,不放心又去叮嘱下霍岐山,“霍大人,霜儿就拜托你了,多照顾些。” 霍岐山轻笑,照顾,他不知多照顾她呢。 “谢将军放心。” 他翻身上马,打马而去,至元霜身侧停下。 元霜一见他来,好似老鼠见猫,忙骑马往旁边挪了下。 这一挪,靠孙楚楚就有些近。 “你看着点!”孙楚楚白了她一眼,“当心惊了我的马!” 元霜慌乱,马被孙楚楚碰了一下,受了惊。马蹄凌乱。 元霜手忙脚乱,一时控制不住马的方向,一只手伸来,按住了她握着缰绳的手。 “霜儿妹妹,专心点。” 元霜吐出口气,下意识想说谢谢。 刚说了一个谢字,想起是霍岐山,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不劳霍大人费心!”元霜扭过脸狠狠道。 他不也和其他人一样,都在落井下石吗?装什么好人。 忽地又看到霍岐山脸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元霜冷笑了声,“霍大人艳福不浅呢。” 霍岐山看着她嘲弄的模样,反唇相讥,“妹妹不也算艳福的其中一个?” 他侧身靠近,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今日一见,谢将军对你可真算得上一片痴情,只是不知,若谢将军知晓你我之事,他还会不会这般痴情?” 元霜脸色微变,“霍岐山,你无耻!你说过不告诉则安得。” 霍岐山深邃的眉眼浸笑,“这能怨得了谁呢?谁叫妹妹你想致我于死地。” “可你这不是没死!” 说完元霜忽地意识到什么,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 果然霍岐山欺身凑近,凝着她因紧张而颤抖的睫毛轻笑,“你果然不知道那杯茶里有什么,我猜,你应该是以为元柔给你下的毒药,想借刀杀人毒死我吧?” 事已至此,再装傻充愣就太愚蠢,元霜转过脸,直视着他,绝代风华的脸上得意嘲弄,“对。” “霍岐山,我就是想毒死你。” 她毫不避讳自己的意图,也明白,霍岐山还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再生气也必然不会现在就杀了她。 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 哪怕霍岐山知道元霜的意图,听她亲口承认后,还是瞬间气黑了脸。 “你当真如此恨我?” 他眯起眼瞧她,“恨不得我立马去死?” “对!”元霜毫不犹豫地说。 霍岐山眼底情绪莫测,看了她好一会,笑了,“我死了,就没人能阻碍你嫁给谢则安了吗?太天真了,没有我,你照样嫁不进谢家!” “你错了。”元霜瞪着他冷笑,“我只是单纯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霍岐山,恨不得你立马就去死!” 霍岐山一怔,几天前的夜里,那句咒骂再次在他耳边回荡。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去死啊!” 看啊,这世上希望他死的人还真多。 “呵。”霍岐山望着她,阴冷的视线落在她饱满的唇肉上。 他抬手捏住她的面颊,薄唇轻吐,“我可舍不得死,我死了,还怎么看妹妹欲仙欲死的模样呢?” 元霜脸一热,马车上,他就是这姿势,居高临下,以一种极其压迫的姿态,强势,逼迫着她。 她曾怒骂他身份卑贱,呵斥他别用那双脏手碰她。 可偏偏,她被他的这双手,搅乱了春情。 元霜打开他的手,咬着下唇,羞赧怒骂,“霍岐山,你不得好死!” “彼此彼此。”霍岐山心情大好,爽朗一下,驱马往球场去。 几人到达马球场,周遭坐满了看客,有不少人还开设了赌局。 “来来来!买定离手!” “我来,二十两!买谢将军的!谢将军可是咱们大启最优秀的青年才俊,定北叛乱有功,区区一个马球,不在话下!” “马球和打仗还是有区别的,我买霍大人!你们怕是没见过霍岐山小时候打马球吧?只要他拿到球,根本不给对手回击的机会!” “我怎么记得,霍家大爷最讨厌他,小时候都不让他参加马球赛,你何时见他打过马球?” “好多年前了,一次去庄子上,看到霍岐山和乡下的一些孩子玩,那马球打得干净利索,行云流水!” “……” 第26章 我们三爷有请 他们议论的声音极大,马球场上的众人皆能听清。 霍岐山面无表情,像是未听到那般。 元霜暗自感慨,霍岐山小幼年时的处境,要比她现在更加糟糕。 据她所知,霍岐山出生时并不受国公府的人待见。 因为其母亲的身份,遭到国公府上下的排挤。 霍岐山的大哥对其尤为憎恶,因他母亲趁着平康公主生产间隙爬床,三天两头对年幼的霍岐山鞭策打骂。 好在平康公主仁慈,每次都及时将他救下,这些年,霍岐山身上,有不少的陈年旧伤。 元霜难以想象,这样的霍岐山是如何独自长大的。 更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北镇司混得如鱼得水。 陡然想起,坊间对他的传言,称他行事作风狠辣,所到之处犹如恶鬼游街,老幼妇孺皆避如蛇蝎。 这些都是元霜此前通过各家贵女得知。 再一结合那晚的头颅之事,越发笃定,在霍岐山的晋升之路上,定少不了沾染鲜血和无辜之人的性命。 他这般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人,元霜不禁心里暗自打鼓。 一声哨响,让元回神。 马球赛开始,有人发了球。 元霜赶忙打起精神,这次马球赛虽要让给元柔,可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元家小姐,就算是要输也不能输得太不丢人,做做样子还是要有的。 元霜眼疾手快立刻驱马上前,很利落地抢到了一球。 一旁元柔愣了,按照元霜筹划,这时只要元柔过来将球抢回,这局她便不会再去抢球,元柔就可顺顺利利地赢下一球。 可哪知,元柔毕竟没打过马球,平日连骑马都不曾有过。 她能在今日上马并驱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见元霜把球抢走,顿时急了,赶忙用力一扬缰绳。 用力过猛,一下子抽疼了马。 那匹马顿时发狂,元柔大惊“啊”了一声,赶忙抱住马脖子不让自己摔下。 在场的看客都愣了,打马球还从未出现这种状况。 他们都是世家贵族家的公子和小姐,平日里除了读书写字之外,骑马射箭也是他们重要的学习之一。 他们可以是纨绔子弟,可以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可以不会作诗,但是基本功一定要到位,不然就太丢人了。 像打马球这种,连正经的骑马都不会,是谁也没想到的。 “哈哈哈,那人是谁?竟然不会骑马!她是智障吗?” 不知是谁,看台上一女子突然大笑起来。 马术课是他们从小都学的,不会骑马就等于是草包。 元柔被闹得一阵脸红,在她刚回府时,元夫人曾给她安排了先生,教授骑马写字读书。 毕竟在乡下自由惯了,突然受到拘束,有些各种不适。 三年来便不曾识过一个字,更不曾骑过一匹马。 今日初骑马,她还以为很容易控制,哪知不小心下手狠了,却导致马发狂。 元柔心底越发气恼,抱着马脖子好一会,马终于安静下来。 元柔狠狠瞪了眼元霜,元霜意会,看她这样,自己回去又少不了被她一阵斥责。 她收了球棍,球缓缓滑向元柔马前,重新拿到球的元柔用力一挥。 这一杆过去,无人敢阻拦,顺利进球。 “我中了,我中了!”元柔兴奋大喊。 看来打马球也没多难! 第二局开球,有了前车之鉴,元霜再不敢跟元柔去抢球。 只意思意思地去她周围走动,好歹看起来不那么刻意。 “元霜!”不知是谁喊了她一声。 元霜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马球棍,朝她打来。 元霜下意识闭眼,紧攥缰绳,将马头调转个方向。 哪知那马球棍突然转了个弯,从她头顶滑过,直直朝马腿打去。 “元霜你发什么愣!球到你那了,看不见吗!” 孙楚楚不耐,白了她一眼。 骏马嘶鸣,元霜险些拽不住马,抬眼看去,一男子驱球而去,背影陌生,辨别不出是谁。 很快,球传到霍灵儿手中。 元霜的马显然被打痛,即便元霜有很好的控马能力,奈何不了牲畜的本能反应。 嘶鸣变成狂奔,极力想将元霜从背上甩去。 这危急时刻,在场人都站起来,现场一片哗然。 马刺痛之后的力气极大,元霜抓不住缰绳被甩飞。 身躯在空中划过,这一下必定不轻,非死即残。 她在马术课上学过这方面的知识,若不慎被马甩掉,头和胸口是关键部位。 元霜在一瞬间,抱住自己的头和前胸。 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跌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谢则安不知何时跳下马,及时接住她。 他满脸焦急担忧,“霜儿,没事吧。” 谢则安一手护住她的头,一手揽着她的腰,生怕她受到丁点伤害。 “谢将军!”元柔大喊。 二人抬头看去,那马飞奔朝他们而来。 二人躲闪不及,一黑色的身影闪至二人面前。 寒光闪出,“锵”利刃收回剑鞘,猩红的血在空中飞溅。 那匹马倒地,马头向看台飞上。 现场一片慌乱,众人躲闪不及,不少人被溅上了血,看台上的闺女被吓得花容失色,大叫地提着裙摆飞奔而去。 “杀,杀人啦!” 那些姑娘突然想起了坊间对霍岐山的传闻,称他杀人无数,嗜血成性。 喊完又发觉自己喊错了。 “杀马啦!杀马啦!太可怕了,我要回家,娘!我要找我娘!” “这天杀的马球赛,到底是谁举办的,本小姐再也不来了!” “……” 元霜打了个冷颤。 霍岐山黑袍染血,硬朗深邃的脸上些许血渍,看起来越发阴冷戾气。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谢则安抱着元霜的手上,面色冷凝一言不发,将那把剑丢给陆远,抬步而去。 “来人,去熬碗安神汤。” 谢则安将元霜抱起。 马球场后有一府邸,是公家的避暑胜地。 王孙贵族们想到这住,需提前打招呼。 参加马球赛的人不会只参加一天,夜里往往要在这休息一夜。 今日众人在此歇息,晚时马球场打扫干净,燃起篝火。 在酒过几巡后,众人也忘了白天的不愉快。 谢则安亲手喂元霜喝了安神汤,又让人在屋前单独架篝火,二人独自在这吃烤肉饮酒。 白日一场虚惊,元霜受了不少惊吓。好在谢则安温柔体贴。 心情刚刚好转,陆远就来了。 “元霜姑娘,我们三爷有请。” 第27章 只要你听话 谢则安本对霍岐山印象不太好,可今日他们在海棠树下相谈甚欢。 他才真正了解,霍岐山还有个重病的生母,被赶至偏院,为了抚养母亲,霍岐山只得不停地努力晋升。 坊间那些传闻皆是嫉妒他的人散播出来。 至于那日元府的女子,霍岐山也同他解释了。 那女子是花坊里赎出来的,被老鸨调教的,有些特殊癖好,他只是太爱她,所以才迁就她在庭中胡玩。 他为人一身正气,忠肝义胆,为国尽忠为朝廷兢兢业业。 且今日又为救他与元霜斩了一匹马。 “正好,我也去。”谢则安拉住元霜的手,“我们一起去为今日霍大人出手相救,当面道谢。” 谢则安也去,元霜心安了些,至少有他在,霍岐山不会乱来。 正要走,一侍卫上前,对谢则安耳语道:“长公主的丫鬟来了,在后面等您。” 母亲派人来了!谢则安欣喜,“霜儿,你先去,母亲派人今日来,怕不是要见见你,我先去见母亲,稍后便来寻你。” 说着跟着侍卫走了。 “则安……”元霜担忧,被陆远拦住去路。 “元霜姑娘,请吧。” 元霜拿不准霍岐山是何意。 他最后就给她的眼神太骇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那眼神中有怨恨,厌恶,还有……失望? 他在失望什么呢? 跟着陆远到了霍岐山的房间,一开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浓稠的黑衣和夜色融为一体,背对着她。 血腥味,是从换下来的衣裳上散发出来的。 他挽着袖口,抬手指向一旁,“把衣服换上。” 元霜看去,这才看到那边椅子上放了件女人的衣服。 她脸色周边,明白他是何意,“同样的把戏,一次两次三次,你不腻吗?!” “镇府使来了。”他像是没听到她震怒那般,声音不疾不徐地说着。 元霜越发气恼,“镇抚使来,与我何干!霍岐山,我到底欠你什么!让你这般痛恨我!” 与她的暴跳如雷对比,他的淡漠冷视显得那般薄情。 良久,他才转身抬步而来,行至她面前,居高临下,漆黑的瞳仁宛若化不开的夜色。 “元霜,这就是你最可恨的地方,自己的错,从不记得。” 他捧起她的脸,拇指狠狠剐蹭了下她泛红的眼尾,“不要在我面前落泪,元霜,我不是谢则安,对你不会心慈手软。” “日后,你哭的机会多了去了,还是留着点泪水,别哭瞎了眼。” 接过陆远递来的衣裳,霍岐山塞到她怀中,“今日我同谢将军聊了诸多,发现他确实如你所说,是个圣洁高雅之人,元霜,这样的人你配不上他。” “事成之后,你若还想成亲,离开元府,我会替你寻一良人。” 良人?整个京都城没有比谢则安更好的人了,她偏要嫁他! “好呀。”元霜扯唇一笑,水棱棱的眼睛微弯,妩媚生情。 “到时候可要麻烦哥哥了。” 霍岐山被她这一笑,晃了心神,片刻勾了勾唇角,掌心轻拍她的面颊,“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太折磨你。” 元霜面上带笑,心底恨恨咬牙,去一旁换了衣裳。 换完对镜一照,她头顶恼火,“霍岐山!你给我穿的什么!” 这衣裳弯腰遮不住胸,抬腿遮不住屁股,分明就是万花楼妓子穿的! 霍岐山被她吼得耳朵胀痛,扫了一眼看去,不自觉喉咙滚了滚。 这丫头,心肠挺坏,身材却极好。 那日马车上,她没全脱,那日佛堂,他被吓到,没看清。 今日仔细一看,真叫人勾魂摄魄。 陆远正得意,这衣裳是他精心挑选,就为了待会好好羞辱元霜一通。 他张了张口,想对霍岐山邀功,撞进了对方幽深的眼里。 陆远打了个抖,霍岐山沉声呵斥,“谁叫你备这衣服?把你衣服拿来!” 陆远一愣,这衣服怎么了?之前不都这么穿?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还有,为什么脱他的! 陆远不情不愿,把外衣脱下递去,霍岐山抓过丢给元霜,“穿上!” 元霜接住,放到鼻下嗅了嗅,皱眉,嫌弃的拿远些,“什么味道,好臭。” 这衣裳陆远穿了一天,身上难免出汗,发酵后的味道有些酸臭。 陆远脸色一黑,霍岐山横了元霜一眼,“不愿穿,就这样出去!” 真是娇纵惯了,他才不管她什么样子,得不得体。 元霜暗自纠结,不穿,她这样子实在见不得人,虽戴着人皮面具,旁人认不出,可她还是觉得羞耻。 穿,这衣裳都是男人浓烈的汗味,难闻得厉害,穿上就像进了陆远的被窝,臭的可怖。 她捏着衣裳,头顶打下一片阴影。 抬头看去,霍岐山面色情绪莫测,仅穿了里面的白衣站在她面前,手里握着他刚脱下来的外袍。 不等元霜反应,手里陆远的衣服被拿走,霍岐山把自己的衣服塞给了她。 “穿,再嫌弃,也没别的了!” 元霜一愣,下意识嗅了嗅,有种淡淡清雅的檀香,没有血腥味,也没有灰尘和汗味。 这味道很清爽,她没什么好矫情的,赶忙穿上,霍岐山穿了陆远的衣裳。 刚穿上就不禁皱眉,“陆远,该洗洗了!” 陆远哑口无言,这衣裳他今日刚穿好不好? 再说,那叫汗臭味吗?那明明是男人味,是雄性浓烈的荷尔蒙! 前头篝火处,坐着几位姗姗来迟的贵客。 主位上不是别人,正是谢则安的母亲,当朝长公主,一旁是镇府使傅延玉。 初见谢则安母亲,元霜紧张到手心冒汗。 一只手伸来,强迫分开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专心些,上次傅大人知道我赎了你后,便说要见见,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元霜提了口气,身子一歪,像个猴子挂在他身上,声音夹得尖锐,“哎呦霍大人~奴家好想你啊~” 霍岐山脸色顿沉,一手顺势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搭在她手臂上,避免她用力过度把自己累死。 “元霜。” 他低沉的声音从齿间挤出,“过了!” 第28章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过了?哪里过了? 让她帮他演出戏,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整整他! “岐山!”傅延玉看到,热情起身招呼他上前。 命人搬了把椅子放到自己身边,又看到元霜,讶然了下。 上次他听闻,霍岐山看中了昌乐府的一个女子,当众袒护,宝贝得很,没想到…… 元霜身子歪歪扭扭,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挂在霍岐山身上,实在有碍观瞻。 傅延玉也是世家公子,哪见过这般没有体统的人。 “这位是……” 霍岐山瞧见傅延玉眼中震惊,也觉得元霜丢人。 可谁叫是他将人带出来的,只得硬着头皮说,“是那位霜儿姑娘。” 傅延玉眼睛瞪得更大了,“那这位姑娘实在是,额,独特,呵呵。” 他干巴巴一笑,不禁感慨霍岐山的品味可真够独特的。 “来人,再拿把椅子给这个霜儿姑娘!” 小厮搬来椅子,霍岐山递了个眼色,叫元霜规规矩矩坐好。 哪知元霜却把椅子往他身边一搬,整个人又贴到了他身上。 霍岐山愈发觉得丢人了。 这里可不是酒楼,更不是元府后院,旁边坐着的除了北镇使还有长公主。 他没想到元霜能当众让他丢人。 周遭嘲弄声顿起,“哈哈哈哈,这霍大人是把万花楼的妓子带来了吗?” “早听闻霍大人好色,没想到竟如此急色,是一刻都等不及啊!” “你别说,这女子确实貌美,不如待会等霍大人玩够了,咱们上去讨个上次,没准就能赏给咱们了!” 话落,就见霍岐山阴沉的视线投来,那窃语得几人忙低下头,闭了嘴。 傅延玉打了哈哈,招呼人喝酒,霍岐山正要上前敬酒,忽觉胯下一热。 一只纤纤素手,从他大腿根缓慢上移,酥酥痒痒,好似蚂蚁在爬,瘙得他心头痒痒。 他呼吸一滞,紧忙放下酒杯,按下桌下作乱的手。 霍岐山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凑到耳边压低声音呵斥,“你疯了!” 元霜轻笑,眼尾眉梢带着些许嘲弄,指尖轻点他的鼻尖,言语暧昧亲昵,“怎么?霍大人不喜欢吗?” 她现在的身份可是艺伎霜儿,霍岐山把她带到傅延玉跟前,必定不想她暴露身份。 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好好叫他尝尝自己那时的难堪! 霍岐山脸色沉黑,一双凤眼威压沉沉,好似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元霜无视他的威胁,半边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用长袖遮掩着纤纤玉指,藏匿在桌下。 她探寻着,一把攥住他的软肋,霍岐山愣了。 他没想到元霜会如此大胆,就算他曾当众折辱过她,那也是在酒楼,在谢则安面前,可不曾叫她以真面目示人半分。 当下,上头有长公主,还有诸多贵人,场合不同,她都敢如此! 果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元霜的报复心,远比他想的更过分! 蓦地一紧,霍岐山呼吸微乱,正要抓她的手,一旁有人来敬酒。 那人把酒杯递上,见霍岐山面色绯红,讶然道:“霍大人?您这是喝多了吗?” 霍岐山喉咙滚了滚,瞥了眼满眼讥笑的元霜,用力一把推开,尔后又扯了扯自己长袖,遮住下腹。 做好这一切他才直起身,对那人碰杯,“霍某近日确实不胜酒力。” 那人略说了几句走了,霍岐山又去同傅延玉敬酒。 傅延玉喝了一口,拉着霍岐山坐下,朝那头坐没坐相,浑身狐媚子气的元霜抬了下颌,“那女子。” “你当真喜欢?” 霍岐山看去,只见元霜正肆无忌惮地撩拨其他男子,诸多男子面露色相,又碍于霍岐山在,皆有贼心没贼胆,吓得退避三舍。 “不可不可!姑娘,小生的腰带只有娘子可扯!” “姑娘饶了我吧,本官还要在霍大人手底下混饭吃,家中尚有八十岁妻儿,下有八岁老母待养育!” “啊!我突然想起朝中还有事,先行告退!” “……” 在这种地方调戏良家妇男,简直有辱斯文,难登大雅之堂! 元霜这不是丢她的人,分明是在给他丢人!旁人不认识她,只会觉得他霍岐山看上了个婊子! 霍岐山面沉如墨,薄唇气得抖了抖。 “是,是。”他咬着牙说,“霜儿她平日不这样的。” 傅延玉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他,只觉得他是在给自己找补。 也是任谁看上一个艺伎,都觉得颜面无存。 他还是为霍岐山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歌颂,佩服! 赎一个朝中贵人都玩够的艺伎回家做娘子,霍岐山真是勇气可嘉! “理解,呵呵,理解。” 傅延玉尴尬地喝了口酒,感情这种事,总是不好解释,理解,理解。 “咦?则安,不是说元霜也在?怎的今日没瞧见?” 上头传来长公主的声音。 这是元霜第一次见长公主,即便已经年过五十,却还是一副小女子神态,面若圆月,端雅姝丽,举手抬足透着贵气。 听闻心善的人长相都比实际年轻偏小,长公主果真是大善之人。 谢则安朝周遭环视一圈,看到霍岐山,走过来询问,“霍大人,将才元霜去寻你,可知现在去了哪?” 霍岐山转头看了眼元霜,他眼中含笑,薄唇微勾,元霜心脏猛地一跳,生怕他说出什么。 她紧忙跑过去,一把攥住霍岐山的手,含笑看向谢则安,“谢将军,你寻元霜姑娘吗?我瞧见了,她说心口堵闷,要散散心,往后面林中去了。” 谢则安闻言,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他还以为是元霜故意避而不见呢。 “那我去寻她。” 谢则安一走,元霜长长松了口气,狠狠掐了把身边人,“好了吧?傅大人也见了,我可以走了吧!” 她转身要走,手被一把攥住。 霍岐山漆黑的眼底含笑,“走?去哪?方才你玩得开心,现在就要走?” 他扯着她坐下,直接将人抱在自己腿上,玩弄着她一双素手,“方才怎么玩的?现在谢则安也不在,你再演示一遍,我瞧瞧,来,让我好好感受感受。” 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元霜恨得咬牙切齿。 谢则安已经往林中去,若再不过去,就不好解释了。 正不知如何脱身之际,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身躯。 “岐山哥哥……”元柔含泪走到霍岐山身侧,“你再这样,我就不原谅你了!” 他怎么可以带一个艺伎来?不就是因为她和谢则安的婚事,吃醋了吗? 至于拿一个艺伎气她? 第29章 我可以亲你吗 见谢则安去寻元霜,霍灵儿唤来身侧丫鬟耳语了什么,那丫鬟垂首急忙离去。 “哥哥,你说句话啊。”元柔见霍岐山迟迟不吭声,有些急了。 伸手上来扯元霜,“你看什么看!这里哪有你待的份!” 元霜就势往旁边一倒,尔后两眼逼出泪,凄楚地望着霍岐山,一捂脸爬起来扭着身子跑了。 霍岐山伸手欲抓,元柔腿一迈,挡在他眼前,“哥哥,今儿个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可不依!” “哈?”霍岐山讶然且发懵。 元霜跑回霍岐山的住处换回了自己刚才的衣衫,就紧忙往林中去。 张嬷嬷也寻了她半日,半路看到她,又气又急,上来扬手轻轻地打她,“你这丫头,去哪,我回屋倒水的时间就不见了人影。” 元霜不好说自己被霍岐山逼迫的事,怕张嬷嬷担心,笑着躲开道:“我随意逛了逛,嬷嬷我还有事呢。” “可吃了饭?”张嬷嬷不放心,见她往前跑,也跟在她后面跑着。 “吃了吃了的,方才席间吃了肉。” “只吃肉不消化,没吃菜吗?” “哎呀嬷嬷你好啰嗦,都吃了的。” “那这又是去哪?夜里天寒,往林,林中去,容易受凉啊!” 跑了一会她便跑不动,停在原地气喘吁吁,张嬷嬷此刻感到自己真的是老了。 以前元霜还是个小小的奶娃娃,她在前头跑,她在后面追,追一天都不嫌累,现在跑几步就喘得不行。 望着元霜远去的背影,张嬷嬷不住叮嘱道:“早些回来!” “知道了!” “不要再和孙家小姐玩了!” “好!” 元霜一心想着去林中找谢则安,身后张嬷嬷看了无奈叹了口气,回屋子又去收拾着明日要回去的行囊。 猛地又想起自己一日未回元府了,也不知道莺儿有没有乖乖回去,好好吃饭。 元霜赶到林中溪水旁,月色静溺地躺在水面上,被风吹得像破碎的镜面。 环顾四周,渺无人烟。 奇怪,难道谢则安还未来? “霜儿妹妹。” 一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则安!” 元霜欣喜回头,那人浓黑的林中缓步走出,渐渐步入月光中。 元霜这才看清来人,细鼻厚唇,容貌端正,算不得俊朗。 “你是?” “霜儿妹妹不记得我了?”那人一抖衣袖,朝她递出掌心,“这里天寒,咱们到旁边亭中说话。” 元霜细听了下,恍然顿觉,这声音那么熟悉,原来是他。 “你是今日马球场上的那人!” 那人先是一愣,讪讪收回了手,展颜笑道,“霜儿妹妹只记得这些,那可真伤人心呢。” 马球赛上,有人突然喊了她一声,一记马球棒打来,惊了她的马,那声音和眼前人一模一样。 罪魁祸首就是他! 元霜警惕后退,“你想干什么?今日为何打我的马?” “霜儿妹妹果真不记得我?我啊,宋卓啊。” 元霜这才想起,宋卓,她小时候的玩伴,那时她众星捧月,许多玩伴记不大清楚,对于这个宋卓只有些许印象。 原因无非是因为当年她说什么,宋卓都照做,把霍岐山吊起来打时,宋卓也出了不少力。 听闻这几年,宋卓不学无术,极为好色,不过十八的年纪,家中小妾都娶了五六房。 “我是特意来给妹妹赔罪的。”宋卓远远站着,抱拳作揖,“今日马球,我实在是急于抢球,不小心打了妹妹的马,还望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则个。” 元霜不想和这种人牵扯上,谢则安可能就在附近,她只想速度将人打发走,随手摆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走吧。” 宋卓还维持在作揖的动作,缓缓抬头,目光藏匿在暗色里,阴湿生冷。 他直起身,抬步要朝元霜走去,忽听侧面传来谢则安的声音,“霜儿?你在这吗?” 宋卓啧了声,臭婊子,装什么千金小姐? 看上你是给你脸面,还端什么架子? 他收回了脚,对元霜笑道:“那妹妹,你我后会有期,到时候别再装作不认得了。” 元霜扯了扯嘴角,什么叫装作不认识,她本就不认得他。 “霜儿!”谢则安看到她,忙跑过来,矜贵的袍角上沾染了不少水汽,脚上的黑靴也湿了。 “怎的跑这来了。”他握着她的手,发觉冰凉,放在唇边哈了口气,又搓了搓,“可冷了?” 二话不说,忙把自己的外袍脱下给她披上,谢则安揽着她的腰,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 “我母亲来了,方才说要见你。” 元霜靠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有力而蓬勃,轻轻颔首,“心口有些闷得慌,来这散散心,我们这就去吧。” “不急。”谢则安摸着她的头,轻声说,“你心情不好,可是因为我没给你准确婚期?” “此事怪我,疏忽了,没陪你一起来。” 他揽着她的腰身往回去,低头看到自己鞋湿了,“我先回去换一身衣裳,待会叫母亲看到不好。” 他做事周全,若长公主看到他为了寻一个女子,不管元霜为人如何,留给长公主的第一印象都算不得好。 “好。”元霜脱下他的外袍递去,转身要先去前头。 “等等。”谢则安拉住她的衣袖,眼底炙热温柔,“我换完,一起去,不然有母亲在,还有那些碎嘴子的丫鬟,我不放心。” 元霜今日本就心闷,他怕长公主会问元霜身世的事,再勾起她的伤心,惹她难过。 待会一起去,好歹有他照料,能帮忙应付过去。 “好。”元霜心头一阵动容,随他进了屋子。 有侍卫擦了火绒,点燃了灯,谢则安去屏风后,丫鬟侍奉着他更衣,篦发。 他挺拔精瘦的身躯,映在翠竹百鸟屏风上,暖黄的烛火渡上一层温柔的轮廓,他比明月更皎洁,比湖边星光更璀璨。 这样的矜贵公子,谁人不喜? “霜儿?” 元霜看得出神,竟没注意到他何时从屏风后出来。 恍惚了一阵,她看到那张俊朗的面庞落在眼前,眉眼微弯,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亲你吗?” 第30章 你有喜欢的人吗? 元霜一怔,忽地脸上热腾腾。 谢则安抬手,屏退屋内的侍卫丫鬟。 众人悉数退至屋外,房门开了又关。 静溺的月色如水般流淌在暖室,他侧头眉眼浸满着喜色,怎么看怎么欢喜。 这是他的妻,自小就是。 他喜欢她的一切,外人都说元霜嚣张跋扈,可在他看来那是率真直率,大胆且不拘一格。 他喜欢元霜,喜欢她的霸道,不讲理,喜欢她的蛮横,更喜欢她坏坏的模样。 “霜儿。”他捧起她的面颊,低头,见她没有反对,激动又狂喜,薄唇颤抖着,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一吻即离。 谢则安用力将她抱在怀中,那种满足感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元霜只觉唇瓣热得厉害,连着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 她靠在他心口,发觉他的心跳比刚才更厉害了。 瞧着时辰不早,还要见长公主,元霜轻轻推了下他,“好了,该去见长公主了。” “等,等一下!”谢则安用力抱着她不动,言语结巴了起来,连整张脸都涨红,“一会再走。” 元霜不解,忽地感到小腹硌到了什么,眼睛瞪大。 有了霍岐山那一遭,她知道这是什么了。 谢则安好面,她不便拆穿,只好由着他抱着。 好一会,谢则安才松手,尴尬地拍了下头,拉起她的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般往外去。 元霜知道,谢则安现在正害羞着呢。 到了前头,谢则安拉着她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在场的人皆齐刷刷看了过来。 “母亲。” 长公主原本和其他女子正谈笑风生,转头看来,神色一僵。 “安儿。”长公主笑容淡了些许,“到这来。” “欸。”谢则安应声,牵着元霜的手欲上前。 “你自己过来。” 谢则安愣了下,看了眼元霜。 “没事,你先去。” 元霜这样说了句,谢则安才过去。 “母亲。”他毕恭毕敬,立在长公主身侧,心中忐忑。 “这么多人。”她神色些许不悦,以帕掩面,“我是同意了你们婚事,可你父亲未归,婚期未定,你这样当众拉着人家姑娘的手,成何体统。” 谢则安眸光闪烁,“母亲不是讨厌元霜!” 长公主一笑,“你喜欢的,我疼还来不及,怎会讨厌?虽说这事算是定下,可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好歹顾及下名节。” “这是儿子的错,考虑不周了。” “无妨,只是日后不要再当众讨论你同元霜的事,一切都等成亲后再说。” 想着母亲也是为元霜考虑,谢则安忙连声答应,“孩儿谨记母亲教诲。” 长公主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对身侧兀立已久的姑娘招手,“玥儿,来,见过你则安哥哥。” 傅玥上前,羞赧地对谢则安甜甜地唤了声,“则安哥哥好。” 谢则安看了她一会想起来是谁,“是傅家的那位妹妹,都长这么大了。” 长公主拉着傅玥的手,拍了拍说,“对呀,她也是你妹妹,你妹妹可不只元霜一个,日后去哪玩可要带着点。” “玥儿不同其他姑娘那般野性,平日里读书插花,整日闷在家里,我都怕她闷出病来。” “姨母──” 傅玥长长唤了声。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长公主怜爱地抚着她的脸。 长公主与傅玥的母亲是手帕交,因傅家主母早逝,多年来,对傅玥多有疼惜,把她当亲女儿对待。 傅延玉看到,冷脸对傅玥呵斥,“多大的姑娘了,撒什么娇!” 又忙对长公主作揖,“公主见谅,我这妹子太缺管束。” “你吼什么。”长公主不满他对傅玥的态度,“姑娘家,撒娇有什么错,我就喜欢女儿,只可惜命里没有。” 元霜站在不远处,看着上面他们谈笑,一时不知自己该走还是过去。 换做以前,她作为侯府千金,是最有资格的,可如今…… “你有没有发现,上面那三位看起来很像一家人?” 霍岐山不知何时凑过来,阴测测地说了这一句。 元霜扯了扯唇角,“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他突然笑了,指着长公主身边的傅玥,“那才是京都贵女,与清风明月的谢将军最相配的人。” 元霜看去,可不就是,那姑娘面若桃花,眉若远山黛,一双秋水眸,出身高贵,又是长公主的侄女。 亲上加亲,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婚事了。 “而你,元霜,狼藉不堪,与谢则安站在一起,不觉得惭愧吗?” 霍岐山看着身侧的姑娘,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了下去,神色黯然,一副伤到了的模样。 不知为何,见她这幅伤神的模样,他唇角勾了勾,心情大好。 正欲再说什么,就听传来姑娘银铃般脆生生的笑,“霍岐山,你有喜欢的人吗?” 霍岐山一怔,竟被这话问住了。 他盯着她下垂的睫毛,“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 元霜昂首看他,漆黑的眼睛透亮,“心跳加速,想每天都能见到他,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就嫉妒到发狂,你,有吗?” 心跳加速,看到与别人在一起心生嫉妒,如果这就算喜欢的话,那他…… 霍岐山张了张口,偏过脸,未说出话,元霜便讥讽道:“不用想,你肯定没有,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有呢?又有谁会喜欢你呢?你合该被所有人厌弃!” 所有人,对,没有人喜欢他。 他这种生下就是错误的人,谁会喜欢。 初春微凉的风,抚过他的脸,霍岐山再次抬眼,目光里一片生冷。 元霜被他这模样吓到,以为他会破口大骂,或者想什么损招。 却见他浓黑的眼睛,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深深望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篝火宴,直至深夜才结束。 谢则安被长公主拉着,没能和元霜打招呼便走了。 元霜回到住处,张嬷嬷还未歇息。 看她回来,拿着一件藕粉色的长裙来。 “穿上试试,看合不合体。” 她们没有月利银子,一切花销从简,张嬷嬷每年换季都会给她扯布亲手做衣裳。 原因当然是为了省钱。 她怕元霜出嫁,元家不给准备嫁妆,元霜空手嫁过去被人嫌弃。 就把这几年自己的月钱都攒了下来。 “嬷嬷。”元霜扑到她怀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看到张嬷嬷,她突然想起,刚才长公主对傅玥的神情,就是如此。 长公主,真的只把傅玥当普通故交之女看待吗? 夜深,万籁俱寂。 忽地一阵吵闹声。 “我不回去,我没错我为何要回去!” 孙楚楚大哭大闹,“父亲查都没查,怎的就知道是我的错!” 孙大人一巴掌扇过去,指着她的手发抖,“你有脸说!谢将军派人送了书信,说你恶语伤人,无知无礼,又有人向司礼监递了文书,状告我为下属打通门路!不知是谁,但想必也是谢将军无疑了!” 第31章 嫁给宋卓? “随我回去,也不知文娘怎么管的,叫你这般在外头惹是生非!”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孙楚楚又惧又怕,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谢将军会如此小肚鸡肠。 光是像父亲告状就算了,还向朝中递了文书。 看似清风明月,惯做小人行迹。 孙父压着孙楚楚走后,树影后方,黑影一闪而过。 “向冯公公交代完了。”陆远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霍岐山,“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霍岐山扫了他一眼,“知不当说,就别说。” 陆远几番犹豫,孙大人因为霍岐山的一纸文书被降了一级。 他想不通过,霍岐山有什么理由帮元霜做到这种地步。 “大人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呢?不过是小女子之间的争执,何须大人为她出手,难道大人忘了……” “无非是辅亲为任,排除异己罢了。”霍岐山淡声打断他的话。 “你以为我在帮她?我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帮我自己铺路。” 陆远一怔,似懂非懂。 “他下去了,不正好让刘大人上去?” 陆远眼睛一亮,立即抱拳佩服,“大人真是深谋远虑,我就说大人绝不可能为儿女情长,耽误了大事!” “难怪大人要假借谢将军之名,原来是这个意思,是小人愚钝了!” ── 孙楚楚被带走,看热闹的人也散去。 木兰围场,今夜的风,格外的轻柔。 这意味着夏天即将到来。 夜晚的空气也渐渐变得燥闷起来。 元霜回了屋子,窗户被吱呀打开。 以为是风吹的,走过去想关窗,便看到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 一个食盒被递了进来。 露出了谢则安那张俊逸的脸。 他眉眼含笑,“今夜见你没吃什么东西,我来给你送些。” 又想起母亲的叮嘱,姑娘的名节最重要,压低了声音说,“吃完食盒就先放到这,免得叫人看到。” “时候不早,你早些休息,我的马车在外面,今夜我就回去了,霜儿……” 他情不自禁,攥住元霜的手,“等我,我会早日来娶你的!” 他竟是背着长公主偷偷跑来给她送吃的。 元霜心头岂是一个感动可以形容。 谢则安走后,元霜打开食盒,第一层是摆盘精致的糕点,有许多是她都没见过的样式,一看便是供给长公主食物。 第二层则是一些小菜,爽口别致,第三层装的是一碗汤。 元霜一层一层拿出,正想要吃身后的房门被敲响,以为是张嬷嬷来了。 一开门,宋卓就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宋卓笑着递出一个食盒,“我来给妹妹送吃的呀。” “今晚上我瞧得清楚,长公主没让你上去,你没吃什么就走了,怕妹妹饿着,特来给妹妹送吃的。” 元霜想要关门,“不劳宋公子了,你我不甚熟悉还望宋公子注意一些影响。” 深夜陌生男子来到女子的房中,就算无事也会被人传出闲言碎语。 她怎么可能放宋卓进来,更不可能接他手里的东西。 正欲关门,门口两道身影路过。 霍灵儿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掩唇笑了,“你们这是……哈哈。” 霍灵儿拉着元柔的手,指着元霜,“你瞧咱俩还是别打扰他们了,快走快走。” 被人看到元霜脸上一热,急忙解释,“灵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她的样子定是误会了什么。 霍灵儿笑说,“我懂我懂,不过左右我也是将你介绍给了宋公子,你俩做什么我是管不着的。” 元双愣了。 “你将我介绍给了宋公子?” “对呀。”霍灵儿笑说,“宋公子是家中嫡子,且与你自幼相识,你们也算青梅竹马,我跟他一提起你,他便说对你倾心已久。” 宋卓是京都城出名的色胚,不学无术,根本就是一个败家子,霍灵儿竟然把她介绍给了宋卓! 原来,原来这才是这场马球赛的目的! “灵儿!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元霜急了,他自认为自己和霍灵儿是自小的玩伴,二人形如亲姐妹,霍灵儿受了委屈,都是她帮忙出头,可如今竟然将自己介绍给宋卓。 气急上头,元霜当着宋卓的面道:“此人不学无术色胆包天,家中的小妾都娶了好几房,我可是你的好姐妹,你我自幼长大,说是亲姐妹也无差,你怎可将我介绍给这种人!” 元柔曾说将她嫁给鳏夫,而霍灵儿将她介绍给宋卓做小妾。 这二人有何差别? 被元霜指着鼻子骂,宋卓也有些拉不下脸。 “元霜你别不识好歹!男人不好色,那叫男人吗?我这叫男人本色!” “再说娶小妾怎么了?那说明我宋卓有本事!你瞧瞧你是什么东西,你现在的身份连个丫鬟都算不上,我能瞧上你是给你脸!” “要不是看在灵儿的面子上,本公子才懒得和你搭话,还给你深夜送夜宵,这种福分落在你头上还不偷着乐!” 霍灵儿一副受伤的神情看着元霜,“元霜,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也想给你找好夫君呀,可你瞧瞧你。 你现在没身份没背景,再说和谢将军曾经的婚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不能成了,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你被谢家退亲,正经人家的公子,谁还要你这样的二手货?” “我是给你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好不容易有宋公子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在,你就应该感恩戴德,怎还恶语相向,还指责我呢?” 元柔一旁宽慰,“好了好了,灵儿你也别伤心,元霜就是这样的人,我早和你说过,你偏不信,她就是这般不知好歹,我也曾说要帮她选一个好的夫君,可她挑三拣四,要么挑人家的身份,要么挑人家的长相,也不看看自己。” 又看向元霜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我和灵儿算起来,那都是你的亲姐妹了,我们两个人还能害你不成?” “人家宋公子一表人才家世显赫,纳你这样一个奴婢出身的人,有何不可?莫不是,你还想嫁什么豪门公子做正妻?” “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人,你嫁得好我也跟着你沾光不是?” 第32章 处理完小妾,就嫁你 元霜被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脑袋发嗡。 她来不及思考太多,脑中仍沉浸在对霍灵儿的震惊当中。 她们自小在一起吃,在一起玩,霍灵儿曾向她抱怨,在家里经常受霍岐山的斥责打骂,逼迫和压迫。 为了给霍灵儿报仇,她弄伤了霍岐山的手,还把他吊在树上打。 曾听霍灵儿说,霍岐山的小娘一副狐媚子长相,早年间趁着家中主母刚生产完爬了国公爷的床,之后,仗着自己深受国公爷的宠爱,夺走了主母的掌家钥匙。 为此为了给霍灵儿报仇,她泼了霍岐山生母一杯茶。 可如今在霍灵儿的眼中,她竟如此一文不值。 她气得胸腔急促起伏,手紧攥着门框,“我和你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是什么朝中言官,做不到以一抵三的地步。 木兰围场上人员众多,她也不愿让几人的争执,惹来看客,让他们看了笑话去。 眼下与谢则安的婚事为重,若是当下这事闹大了,被人知道她深夜和宋卓见面,且宋卓还是霍灵儿介绍给她的男人,那二人的丑闻将会被众人奔走相告。 如此一来就算长公主对她没意见,听到的这些传闻也会掂量掂量。 门将要合上,一只脚插了进来。 宋卓眼中贼光闪现,“这么就想了事?你吃了我的东西算什么?” 元霜气得瞪大眼,“我何曾吃过你什么东西!” 宋卓用脚踢了一下,放在地上的食盒,“本公子大半夜的给你来送吃的,这不算?” “你给我送,可我未拿!” 霍灵儿和元柔站在门口,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云霜眼中逼出泪花,“又不是我让你送的!” 宋卓往前迈了一步,冷笑道:“还有今夜,为了找你,我去林中逛了半个时辰,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如今你拍拍衣袖就想走?” “你必须给我个说法,要么乖乖地给我当小妾,要么……” 他舔了舔嘴角,“给我亲上一口,今夜的事就算了了!” 自小时候开始,他便跟在元霜的屁股后面跑。 在整个京都城里,没有比元霜长得更标致的女娃娃了,自小长得就出众。 而宋卓自小就喜欢漂亮姑娘,元霜无疑是他心中那抹白月光,梦中情人。 他仰望了已久,恨不得将她摘下来放到口中尝一尝,现在终于让他等到月光坠落的那一刻。 他恨不得将那么神圣的月光,扔到淤泥里,让它沾染上尘土的肮脏,这样才能配得上如此不堪的他。 他看着她气急而眼中闪烁着泪水的模样心头畅快。 身后传来霍灵儿和元柔嗤笑的声音。 那嗤笑尖锐刺耳,严重有损当下他欣赏美人落泪的氛围。 宋卓猛一回头。 “你俩笑什么,还不滚?” 笑声戛然而止,霍灵儿和元柔对视,有些发懵。 “宋卓你好大的胆子,你在骂谁?” “我骂的就是你,你俩还不滚,在这扫本大爷的兴!” 霍灵儿气笑了,“宋卓,别忘了是谁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是你是你,行了吧!”宋卓冷冷瞥了她一眼,“怎么着,你还指望着本大爷给你磕头啊?现在没你什么事了,赶紧走。” 元柔气得嘴皮发抖,什么情况?灵儿明明跟她说要带她来看笑话,现在笑话确实看见了,可没告诉她,还要挨一顿骂! 宋卓是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喜欢元霜恨不得把她娶回家,可是他讨厌霍灵儿。 原因无他,就因为小时候明明都是跟在元霜屁股后面跑,凭什么霍灵儿就更得元霜的心呢? 两个姑娘深夜也不敢招惹一个男人,霍灵儿和元柔狠狠对宋卓呸了一口愤然而去。 宋卓这才转身,又嬉皮笑脸地看着元霜,“霜儿刚才的话你别生气,这样,你给我亲一口,亲一口就好。” 他搓了搓手,走来,“想死我了,真的想死我了,给我亲一口吧。” 他言语急切,迫不及待,元霜被吓得变了脸色。 “宋卓!”她捂着胸口步步倒退,“你别乱来,这是木兰围场,你做出什么我就喊了,你也是要名节的,难道你不怕家里长辈责罚吗!” 宋卓咧嘴一笑,“这我还真不怕,我要是怕我爹,我能娶那么多房小妾?” 他说得没脸没皮,又是事实。 元霜退无可退,后背抵到桌边,宋卓几步上来一把拽住她的手将人扯到怀里。 他算不上俊俏的脸上尽是色相,“好霜儿,你就给我吧,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总好过嫁给那个谢则安,今日我瞧见了,他在家里说了不算的,哪有嫁给我舒坦?” 周遭都已经熄了烛火,木兰围场静悄悄的,其他屋子的人大概都已入睡。 元霜慌又乱,根本不敢吼叫,她现在是个奴婢,且刚才霍灵儿和元柔都在看戏,俨然是不会帮他作证的。 真招来人,没准会被人说她勾引宋卓。 传出去对她的影响更大。 宋卓还在蛊惑着,“你嫁了我,你嫁给我什么都好说,你要什么有什么,金山银山都是你的。” 元霜吓得身体发抖,脱口而出,“你那么多妾室,何需我一个?” “只有你,唯有你是我真正想要的。”宋卓抱着她,深嗅着她身上的芬芳,只觉得任督二脉都被打通。 “你是不是介意我又小妾,没关系,大不了我娶你进门,把她们都休了,你就是我的正妻,好不好?好娘子好娘子,你便从了我吧!” 为了娶她,竟然要休了多年的小妾,看来宋卓对她还真有几分上心。 元霜试探地望着他问。 “你当真喜欢我?” “自然是真的!”宋卓伸出四根手指对天起誓,“我发誓,若我说的有半点虚言,便天打五雷轰,让我不得好……” 元霜捂住他的嘴,面上故作娇羞,“不能乱说,你是不是真喜欢我?那我们就应该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我之间之事,而不是用这种强迫的法子。” 这话叫宋卓一愣。 他自小在烟花之地流连,喜欢的都是抢来的,还从未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过。 见元霜实在不愿,他松开了人,挠了挠头尴尬道:“怎么个说道法子?” “喜欢一个人应该先尊重。”元霜悬着的心渐渐平稳,缓缓道:“你若真喜欢我,应先把你那几房小妾都处理干净,之后再来说你我的事。” 宋卓狐疑地看着她,“我把小妾处理干净,你就嫁我?” “是!” 第33章 你们把莺儿卖了! 宋卓看着元霜,笑意舒展开,“好!一言为定!” 他转身而去,脚步都轻快了些许。 元霜呼出一口气,好歹算是将人打发走了。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据她所知,宋卓那几个小妾可都不是好对付的主,即便要都休掉,也要耗费他不少功夫和时间。 这段时间她要尽快找到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宋卓虽言语龌龊,但有一点没说错,谢则安他说得了不作数。 今日篝火宴,她看得清楚,长公主对她的态度算不得讨厌,也算不得喜欢。 相比于傅玥,长公主似乎更喜欢傅玥做自己的儿媳。 张嬷嬷回来,看到桌上的食材,忙上前看了又看,捧着一个精致的糕点,看得认真。 “呦,这是宫里的食物吧?瞧瞧这精致的模样,外头可买不到。” 元霜盯着那点心,没说话,张嬷嬷又笑说,“能搞到这东西,定是谢公子所送,真是有心了,看来我们家小姐嫁入谢家有望。” 元霜长叹了一声,这才开口,“我瞧不一定。” 她没说刚才宋卓来的事,怕张嬷嬷担心,只走过去,捻起一块糕点放到嘴里轻咬了一口,“甜的。” 她递给张嬷嬷一块,“嬷嬷也尝尝。” 张嬷嬷不舍得吃,拿着疑惑问:“这怎么不一定?谢将军深夜送东西来,不正能表明他的心意?” 元霜舔了舔嘴角上糕点的残渣,“他的心意不重要,长公主是何意才重要。” 张嬷嬷被她这一说,才意会过来,婚姻之事,父母说了算,自来如此,可不就是长公主的意思最重要嘛。 她回想着今日长公主的态度,“我瞧着长公主对你和谢将军是认可的,今日宴席上,不也没说什么,还说要顾及你的名节。” “是啊。”元霜看向窗外,长公主明明没表现出任何厌恶,可为何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我也不能把全心系在一人身上。” 张嬷嬷不太明白,这两情相悦,父母认可,又有何不可? “小姐就是太多虑了。”张嬷嬷宽慰笑道。 元霜勉强笑笑,“但愿如此吧。” 她喜欢谢则安,也不能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京都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男子,若长公主真不愿,那她固然不能和身居高位者硬碰硬,这对她没有好结果。 可……这不失是一个好筹码。 就算她最后不能和谢则安成亲,也许能成为和长公主交易的筹码,换得一些好处。 正想着,听到外头传来窸窣脚步声。 元霜警惕看去门口,“嬷嬷。” 张嬷嬷意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小丫鬟端着茶壶做模做样地从门口路过。 那丫鬟她们认得,是元柔身边的。 “你深更半夜怎跑这里来?”张嬷嬷奇怪问。 那丫鬟哆哆嗦嗦,茶壶都被摩擦得“擦啦擦啦” “我,我就是来倒茶,路过。” 各房门口都有水井,她怎么会跑这么远来她门口路过。 元霜陡然想起,之前元柔来看她与宋卓的好戏时,这个小丫鬟就在。 怕不是受元柔指使,过来看宋卓有没有在这留宿。 元霜行至张嬷嬷身后,压低声音道:“嬷嬷,刚才你没回来时,屋子里发生了些事,被这丫鬟看到了。” 她目光幽冷,缓缓垂下,“嬷嬷,帮我。” 那丫鬟颤抖着手,后退两步,就看到张嬷嬷猛然转头,对上她阴森可怖的眸光。 吓得她一下把茶壶甩了,浑身打了个颤,转身就跑。 “啊!” 领口被一把拽住,窒息感而来,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了回去。 张嬷嬷迅速从腰间掏出张帕子堵住她的嘴,把人压到元霜面前跪下。 屋子里发生了何事,她不好现在问,但想想应该是不能叫外人知道的秘密。 张嬷嬷肃然问:“不如……把这婢子溺死?” 那丫鬟脸色刷的惨白,嘴里呜呜呜的求饶。 元霜盯着她头顶,目光幽深,宋卓上她门的事,多一人知道多一份危险。 她不敢去赌一个男人的心,谢则安现在喜欢她,那是因为她与他自幼长大,身子干净。 之前在酒楼,她见到过谢则安对画舫妓子的厌恶。 若她与宋卓之事,被人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传出什么不堪,谢则安还会喜欢她吗? 大概不会。 思来想去,此人断不可留。 至于霍灵儿和元柔,两个作为千金小姐,是不会随意散播谣言。 若她二人真说了,宋卓也会说,是霍灵儿带他来寻的元霜,到时候她们自己的名节都有损。 “割了她的舌头,发卖了出去。”元霜轻声说。 张嬷嬷面不改色应下,这种事,她不知替元霜做了多少次,早就轻车熟路。 那丫鬟吓坏了,挣扎中,口内帕子掉落,急急求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是春莹啊,您忘了,之前伺候过您的春莹。” 元霜细看了眼,想起来,讥笑,“哦,原来是你,你妈妈是二门外的来喜家的。” 她怎么会忘了呢,她院子里的丫头,在元柔回府后,都去攀了高枝。 走时还带走了不少她屋内的珍宝,过去孝敬新主子。 春莹喜极而涕,不住磕头,“对对对,是奴婢,您还记得奴婢!我就知道小姐心善,念旧,就饶了奴婢这……” “既是我院里的老人,那就……”元霜盯着她头顶掩唇一笑,纤纤素指指向她,“就割了舌头,配个好人家吧。” 春莹惊惧抬头,她不是不知道元霜的手段,当年得罪她的公子小姐,哪个不是受她一顿打,服侍不到位的丫鬟婆子,哪个不是断手断脚丢出府。 她以为现在她不是小姐,就可随意作践,没想到她死性不改,还是这般恶毒! “小姐!”春莹急急磕头,额头瞬间鲜血直流,“您饶了我吧,饶了奴婢吧!一切都是二小姐指使,不管奴婢的事啊!” 元霜厌恶皱眉,“嬷嬷,我不想再看到她。” 张嬷嬷上来抓人,春莹脸色刷白,忙大喊:“我,我知道莺儿在哪!小姐!我知道莺儿的下落!” 张嬷嬷茫然看向元霜,元霜心头一凛,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脸,“你怎么会知道莺儿在哪?” 丫鬟流着泪,哭道:“昨儿个下午,就是我替二小姐送莺儿出去的。” 元霜心头涌上一股寒意。 莺儿被元柔送出府了! 她是正常人的话,定会自己回家,可莺儿是个痴傻的孩子,出了府完全没有自我生存能力。 且她们都出来一天,这莺儿估计是凶多吉少。 “她在哪?” “在万花楼。” 张嬷嬷腿发软,抓住那丫鬟的头发提起,“你们把莺儿卖了!” 丫鬟吃痛哀嚎了声,惨叫说:“嬷嬷饶命,我没有卖莺儿,只是按照二小姐所说,把人送过去。” 第34章 由她自生自灭 送出去了,这和卖到万花楼有什么分别。 元霜光是听着就心口发疼,她手脚瞬间发凉,慌忙去收拾行囊,“我们现在就去,不等明日!” 相比于自己亲闺女,张嬷嬷更担心元霜,“我们现在走,明日二小姐看不到,回府后又要怪罪咱们不辞而别。” “管不了那么多,一切罪责由我承担。”元霜把衣服稀里糊涂都塞到一块,“对了。” 她抖着唇指向春莹,“让她回去。” “春莹,你记好了,你爹娘那年患病无钱治病,是我拿了私房钱才得以救活,他二人最信任我,若我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你是知道我的。” 春莹慌忙叩首,她固然了解元霜,爹娘最信任的人就是元霜,就算她跑到他二人面前说,元霜要对他们不利,他们都不会信。 “小姐放心,小姐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回去,就对元柔这样说……” 放走了春莹,元霜和张嬷嬷连夜寻来两匹马出了木兰围场。 她们必须要快! 风在耳边呼啸,张嬷嬷的声音不甚清晰,“为何要让春莹谎称,宋公子已轻薄小姐?” 元霜骑马飞驰,马鞭甩得利索,长发被系成马尾,在风中飞扬,英姿飒爽,“她本就是来看笑话,若笑话没看成,不如她的意,保不齐又要耍什么小心思,我如了她的意,还可为我们争取时间,眼下找莺儿要紧。” 元柔若得知她和宋卓相安无事,没准又要耍小心思折腾她。 当下莺儿下落不明,元霜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与元柔纠缠。 —— “你亲眼所见?”元柔大喜,站了起来,兴奋地来回踱步。 春莹战战兢兢,“是,奴,奴婢亲眼所言,去的时候,宋公子正压着三小姐在桌上轻薄。” 元柔眼睛笑弯了,“灵儿说过,宋卓是个好色之徒,我就说嘛,元霜今晚怎么可能从他手中完璧逃脱!” “如此甚好,甚好!” 这倒省了她想其他法子对付她了,这样一来,元霜失身宋卓,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等着和谢则安完婚了! 至于霍岐山,等挑一良辰吉日,把元霜被宋卓轻薄一事告知与他,相信霍岐山也会对元霜避之不及,厌恶百倍! 春莹胆怯地看去,“二小姐,您之前说,要趁着明日人多,把三小姐骗至寺庙的事,还要不要……” “不必了。”元柔大笑,“她都已经是残花败柳,还费那功夫做甚!” 转眼间,元霜赶到京都万花楼,至门口,一瞬跳下马。 万花楼灯火通明,华光璀璨。 门口侍从见她一女子要往里闯,上前阻挠,“欸姑娘,咱们这都是爷们来的地,你一个姑娘家赶什么热闹!” 元霜从怀中摩挲,想掏一锭银子,探入怀中才发现今时不同往日,没了多余银钱。 她从头顶拔下一株仅有的发簪丢给侍从,“小哥,寻个方便,我来寻人。” 那人慌忙接过,对灯处细看,红玛瑙在昏黄的灯下闪烁着矜贵的光芒。 是个好东西。 他嘿嘿一笑塞入怀里,“您说,小的一定帮您找到!” “一个姑娘,有些痴傻。”元霜比画着,“这么高,眼睛大大,很可爱,和我年纪差不多,十五岁左右您见过吗?” 侍从琢磨了会,“姑娘啊,我们这的姑娘都是接客的,您说的这姑娘真是来我们这的吗?” 元霜心底一沉,张嬷嬷也瞬间脸色惨白了起来。 莺儿什么都不懂,真被人强掳了去接客,配合的话好歹还有个活口,若不配合,免不了被人毒打,怕是连命都没了! “她,她一般扎了个双髻。”元霜焦急比画着头顶,“这里两个双髻,有时候头发乱糟糟的,您再仔细想想。” 她忙不迭,又把手腕上仅有的玉镯撸下塞给侍从,“拜托拜托,求您再仔细想想。” 那侍从思忖片刻,倏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后头,“昨儿个是有几个龟公拉着一个姑娘往后面去,我没细瞧,您也知道能送到咱们这的都是那么回事,是不是您说的姑娘,我还真不知道,不如两位去后头问问?” 元霜心急如焚,“多谢大哥!” 她忙不迭往后院去,张嬷嬷双腿发软,跌跌撞撞险些摔倒。 元霜搀扶着她,想到莺儿会遇到什么,竟不忍带着张嬷嬷一起去。 “嬷嬷,你等我,我去。”元霜忽地喉咙涌上酸涩,哽咽道:“还不确定那就是莺儿,我去就好。” 三年前,院子里的人都走了,那些丫鬟小厮把所有的能搬走的东西都搬空。 那样空荡的院子,除了张嬷嬷和柳儿,就只有莺儿会去找她。 莺儿最爱吃鸡腿,在外头得来了鸡腿都会带给她吃。 张嬷嬷不放心,抓着元霜的手,“你一个人去,里面人多口杂,被人看去如何是好,若你瞧见那真是莺儿,不如,不如就。” 她深知,一个姑娘家进娼馆,还要带另一个姑娘出来,少不了要被人指手画脚。 元霜是要嫁侯门公子的人,怎么能去这种地方,招惹上这种是非呢? 她想这大概就是莺儿的命。 张嬷嬷偏过头,咬牙道:“便由她自生自灭吧。” 说出这句话,泪水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滑下,仿佛要了她半条命。 “这怎么可以!”元霜心急,“嬷嬷,你放心,我一定把莺儿好好带出来!” “我说了不要带她!”张嬷嬷眼泪流出,“你如何带?你有银子吗?你有人吗?你是什么身份?你怎么带她?!” “你自身都难保,何苦管她啊!” 元霜含泪一怔,她现在可不就是自身都难保。 银子,人,权势,一样都无。 可莺儿就在里头,难不成叫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好的姑娘,因为她而在里头受糟践吗? 第35章 入万花楼 元霜只身一人入了万花楼,张嬷嬷腿下发软,带着她也行动不便。 女子入万花楼,未免太热眼,元霜便折身又向方才的小哥要了一方斗笠,好歹是遮住了容貌。 万花楼里脂粉味浓烈,人声鼎沸,元霜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这位姑娘。”她拉住一姑娘的衣袖,“请问有没有见过……” “呦大爷,这心急。”那女子一扬帕子,朝元霜打去,凑近一看才见是女子,皱眉躲开。 “一个姑娘家怎么来我们这。” “那个,我,我是来寻人的。”元霜焦急拽住她。 那女子:“来我们这的女子都是来寻人的,姐姐同你说个知心话,男人啊都那么回事,瞧你也是大户人家,劝你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闹难看了谁都不好。”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寻男人,是来寻女人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您见过没?” 那女子掩唇笑了,“寻你男人的姘头吧?” 她煞有其事凑近,“实话告诉你,你还是走吧,我们万花楼背后的主人,可是宫里的人。” 元霜对她说的这些不感兴趣,急于找到莺儿,她压低了斗笠转身寻摸着万花楼后院。 远处几双眼睛自她进门起就一直盯着,直到看到元霜往后面去,才动身。 万花楼后方有一窄门,元霜摩挲着,想着这大抵就是进入后门位置。 刚才门口的侍从说,人被带入后院,现在没准还关在里头。 她正要推门,一只手按住了她肩膀。 “哪来的?好大的胆子,敢来我们万花楼偷鸡摸狗!” 元霜心头一凛,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厮站在她身后。 “呵,还是个姑娘。”几人狞笑了一声,“正好,咱们这今日有贵人要招待,来人啊,给我绑了上去!” 元霜大惊:“我不是,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我是来寻人的!” “好人家的姑娘可不会进万花楼。”那人冷笑,拽着元霜往二楼去,“看你穿的戴的,也没什么值钱东西,进了我们这,还想就这么走了?” 元霜挣脱不开,脸色大变,“元小姐!我是元家的小姐,今日我姐姐送了一女子过来,我是来找她的!” “元小姐?”一小厮停下,看向身侧人,“哪个元小姐?” 另一人想了想,啊了声,“昨天好像元家的人确实送来一个小丫头,不过是个傻子。” “就是她!”元霜眼睛一亮,“我就是来寻她的,几位大哥行行好,要多少银子我都出!” 那小厮狐疑地看着她,“你真有银子?是元家的小姐?” “是是是。”元霜猛劲点头。 “那你怎么穿得戴得这么简陋?” 元霜赔笑,“那还不都是因为出门太急没带什么,把所有值钱的都给了门口的小哥。” “只要我找到那姑娘,改日我定厚礼相赠!” 既是赎人,几个人断没有不让的道理。 且这姑娘长得实在漂亮,贫苦人家养不出这般娇嫩的人儿来。 “你随我来。” 那人在前头领路,元霜压低斗笠跟在后面。 “何事吵闹?” 顶楼处一扇窗户被缓缓推开。 霍岐山半依在窗边,风流肆意,一双凤眼黑压压往下看去。 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不自觉皱起眉头。 “霍大人?” 霍岐山这才回头,看向冯公公笑道:“看到了个老友。” 冯公公一身绯红官袍,头发花白,一笑眉眼和善,“老友。” 他哈哈大笑,指着霍岐山,“谁不知你是京都城有名的浪荡子,是老友还是旧情人?” “指定是你又在哪里留情,被人寻上了门。” 说着又摆手道:“我不问,你速速去速速来,莫要耽误了要事。” 元霜被带到二楼最里头的厢房,房门关上,正对门口的桌前坐着位体态丰腴,浓妆艳抹,叼着烟斗的女人。 “东家,这位姑娘说要来赎人。” 女人看来,吸了口烟,走上前朝元霜的脸吐出一团烟圈,血红的唇扯开笑来,“赎人?这么漂亮的姑娘是哪家的呢?可嫁了人家?” 元霜被呛的咳嗽,警惕地后退一步,“伯爵府,元家,未曾婚配,但已有婚约。” “伯爵府。”女人把烟斗在桌面磕了磕,一小坨烟灰落在桌面。 她笑了声,“这京都城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伯爵府有两位小姐吗?” 说着看向元霜的脸,哦了声,“我记得,是有位抱错的,养了十五年,可现在元家早就不认了,不过是念及旧情还在府中养着罢了。” “你说的婚约,那是你的吗?” 元霜抿了下唇,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道:“此事为私事,今日我是来赎人的,还望东家行个方便。” 女人扬眉,眼里流露出一抹玩味。 进万花楼的姑娘有,但都是来找自家男人的,能进万花楼这般镇定自若,还来赎人的却极少。 “一千两。”女人坐到一旁,手肘撑在桌面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元霜心下一沉,她知道到万花楼赎人要很多银子,没想到要这么多。 “好。”她轻咬唇瓣,“一千两就一千两!” 女人讶然,一个被元家抛弃的女儿,手里竟然还会有这么多钱? “你可听好了,我说的是一千两,可不是十两,百两。” “我说的也是一千两。”元霜望着她,笑得淡然,“前提要我先看到莺儿,我要看到她相安无事才可。” 女人眼睛在元霜身上打转,心中也打鼓,她实在对这丫头不放心,总觉藏着什么坏心思。 “你随我来。” 女人起身,推开侧面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四下无人,只有简单的桌椅,四下密不透风,显然此地别有用处。 元霜进去,环顾了一圈,没看到莺儿,“我要的人呢?” 门从背后咣当阖上。 女人站在门外,隔着雕花镂空的门窗眯着眼看她,“元小姐,老娘可是身经百战,你少诓我。” “一千两,什么时候叫人送来,什么时候带你见人!” 元霜心头一凛,用力拉扯那扇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东家!”她焦急大喊,“事先说好,见到人才给钱,银子我眼下确实没有,但我一分不会少你的,我与谢将军早有婚约,他会帮我付这笔银子的!” 女人不理会她的叫嚷,转身就走。 走至门口,一开门见到来人,顿时喜笑颜开,“呦,霍大人,是刚才送去的不满意?我们这又来了新货,您真是赶巧了,快来瞧瞧,漂亮的呢,比宫里娘娘还美,那小皮肤能掐出水来。” 第36章 我听哥哥的 这位爷,在万花楼无人不知,整个万花楼都要靠他罩着。 那女人低眉顺眼,引着霍岐山往里去,“就是这小丫头满嘴谎话,跟我说是什么元家小姐,还说和谢家的小将军有婚约,您听听哪有个靠谱的,若真和谢将军有婚约,还会到这种地方来?” 她推开门,元霜回头,就看到霍岐山长身玉立,一手覆在身后,俊朗的面庞上似笑非笑望着她。 她呼吸微凝,不想这种时候会遇到他。 “您瞧这姑娘……”女人谄媚地笑着,小心翼翼觑着身侧人的脸色,“您满意吗?” 霍岐山含笑点了点头,“这位妹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人眸光闪动,忽觉大生意上门,“见过,那就太巧了!见过好见过好,说明对了大人的胃口。” 又紧忙招呼身后的小厮,“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位姑娘带下去洗干净了,给大人送过去!” “不必。”霍岐山抬手,“这样就行。” 那女人尴尬笑了,“这么急吗?” 元霜警惕地看着霍岐山,忽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妆台上的头颅,酒楼的欺辱,胆怯的瑟缩了下。 一只白皙有力的手递在她面前。 元霜怔愣看去,霍岐山弯腰朝她伸出一只手,元霜茫然不解,将手搭在他掌心。 身后的东家眯眼笑笑,招呼着身侧小厮退去,还贴心关上了门。 “把门收好了,不得叫人打搅。” 又想起什么,点了一名小厮,“你去,把那傻丫头找来。” 元霜搭着霍岐山的手站起,奇怪地看着他,“你是专程来帮我的?” 说完,霍岐山愣了下,片刻笑了,“你不该先说声谢谢?” 柔嫩的手从掌心滑落,霍岐山目光盯着她的指尖,手指微屈,轻捻了捻指腹。 “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元霜大着胆子问出这话,她实在想不通,霍岐山为何一次又一次地救她,除了这点,再想不出别的理由。 霍岐山神色一僵,面色冷下,一甩长袖背过身去,“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我喜欢?” 这话好似叫元霜认清现实,她点了点头,认同霍岐山的话。 没错,她是什么身份,怎配他喜欢? “你还有用,我只是不能叫你现在出事,少自作多情!” 元霜松了口气,还好,不喜欢她就好,这种下贱胚子,真喜欢她,她还觉得恶心呢! 眼下她确实还需要他的帮助。 霍岐山转身往外去,元霜几番犹豫喊住他,“霍岐山,你,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人。” 霍岐山住了脚,好似听到笑话。 他帮了她,一句谢谢没有,现在又叫他办别的事? 她算什么东西,敢对他指手画脚! 他推门继续往外去,元霜心急跟上,追着道:“就一次,你不是说也要用到我,我们这算互利互换。” 见霍岐山不接话,元霜眼睛一转,立马掏出帕子遮住眼,抽抽搭搭凄然道:“我的奶娘有个女儿,与我情同姐妹,现如今被人卖到这万花楼里,生死未卜,我有心赎人却没银子,岐山哥哥,求你借我些银子吧。” 有事相求,叫他岐山哥哥,无事就喊他霍岐山? 他算什么?是她元霜的仆人吗? 霍岐山嗤笑了声,转头看她,“你要多少?” 元霜从帕子中缓缓抬起,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伸出食指。 霍岐山眯眼,“一百两?” 元霜摇头。 “一千两?” 元霜还是摇头。 “一万两!” 霍岐山惊愕,这是赎的什么人?花魁吗? 元霜拽住他的衣袖,楚楚可怜,“哥哥位高权重,不会连一万两都没有吧?” 霍岐山气笑了,激将法,一万两他确实有,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睇睨着元霜,“给我个帮你的理由。” 元霜昂首望着他,凄楚的眼睛里浸着绝望的光,美艳而不可方物。 霍岐山看进她的眼中,喉咙滚了滚。 她踮起脚,朱唇靠近,轻启呢喃,“哥哥……难道不想要我吗?” 霍岐山眸光轻晃,食指微蜷,偏过头去,又听她清脆的声音钻进耳廓。 “马车上,哥哥不是很享受的吗?真的只是为了报复我?” “元霜。”他一开口,嗓音低哑。 元霜笑意渐深,好似林中精怪,素手攀上他的肩头,“我与哥哥做场交易可好?给我一万两,日后,我听哥哥的。” 霍岐山心头一股异样滋味划过,转头看她,“比如呢?” “比如。”她踮起脚,吻在他唇上。 稍纵即逝,霍岐山愣了愣,抚上唇瓣,一时失神。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一只手在他身上开始胡乱摸索。 他呼吸一紧,小腹有些难耐,刚想做些什么,就见元霜从他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 “只有五千两吗?”元霜哭丧着脸。 霍岐山看见脸一黑,“谁出门会在身上带一万两。” 他一把推开,转身而去,“剩下的,明日陆远给你。” 出了门,刚好遇到东家。 那女人看了眼屋内,又紧忙跟上,“霍大人,您玩得还开心?怎么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霍岐山面沉如水,停下盯了她一眼,“里头那个,要赎谁,把人带给她。” 那女人一惊,乖乖,这才多久就这么护着! 她慌忙把小厮招呼过来,一脚踹一个,“快,把里头那位好生伺候着!还有,那傻丫头也赶紧带过去!” 几个小厮立马正襟危坐,赶忙照做。 元霜数着银票出来,见东家竟换了副脸色,有些茫然。 “东家?”元霜点出一张递给她,“这是答应给您的一千两,我要的人呢?” “别别别。”那女人做小伏低,赔笑道:“叫我凤芝就好,您的钱我可不敢收,您留着,只求在霍大人面前为奴家美言几句,我这小店还要多靠霍大人照顾呢。” “打您一进门,我就瞧着龙章凤姿,有贵人之相,” “您要的人就在外头,好着呢。” 第37章 我听霜霜的 元霜把银票塞到凤芝怀里,疾步出门。 莺儿头发乱蓬蓬,发间插着枯草,衣裳还是出门时穿的那件,早已脏兮兮的。 “莺儿!”元霜眼泪夺出,忙过去,也不嫌脏抱住她。 “以后不可以跟陌生人乱跑,想吃什么要跟姐姐说的。” “哎呦祖宗。”凤芝大叫,“脏死了,快撒开,来人啊还不带这位小姐去洗洗。” “是!” 几个小厮上前拉莺儿。 忽的元霜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等下!” 她低头翻看莺儿的衣裳,只见她下面裤子上沾满了血迹。 元霜心一沉,又将她的衣袖撸起,只见上面青紫的痕迹遍布。 她顿时牙呲目裂,一旁凤芝看得心惊胆战。 不等元霜发怒,凤芝先跳了起来,指着那几个人,“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老娘让你们把人带来,没说让你们作贱!” 几个小厮疯狂摇头,“不是我们啊,谁会喜欢玩一个傻子!” 元霜手在发抖,莺儿还在痴痴傻傻地玩弄着手里的玉佩。 “这是什么?”元霜拿过,看了看,玉质温润,雕刻精美,背部还雕了个字迹清晰的孙字。 孙,怕不是那贼孙的姓氏! 元霜一把夺过,起身拽过凤芝的衣襟,“人在哪?” 莺儿哇哇大叫,焦急地抢元霜手里的玉佩,“不要,我的,我的!” “这是我的,好痛换来的!不准抢。” 元霜呼吸一滞,看向莺儿的眼里满是心疼。 “你喜欢?” 莺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乖巧地点点头,断断续续说,“漂亮,好漂亮,漂亮的。” 元霜昂首,把眼泪逼回,眼眶猩红。 她喉间涌上腥甜,摸了摸莺儿的头,“怪我,没能力给你这些,以后给你好多好多漂亮的玉石好不好?这个就先给姐姐了。” 莺儿纠结地盯着那玉佩一会,好艰难地用力点了下头。 又不放心扯了下元霜的衣袖,伸出小拇指,“要说话算数,拉钩,不能骗小孩。” “好。” 元霜轻轻勾住她的手指,拇指在她的拇指上重重按下戳。 她实在有愧,答应刘嬷嬷要把莺儿完好带出去,结果却…… 她吸了吸鼻子,“凤芝姐,麻烦带路。” 凤芝也懵,又去看了眼莺儿腿上的血渍,奇怪道:“元小姐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我虽是娼妓出身,可这种痴傻的丫头是断然不会收的。” “当初收,也是看人可怜,把她丢在后院给她一口饭吃,从未想过叫她接客,就她这模样,出来接客还不吓坏我的客人。” 元霜一双凤眼蕴含着阴冷,“不是你的客人所致?这万花楼里还能有谁?” 她捏着玉佩,几乎要将其捏碎,“来您这的都是常客,不知哪位姓孙呢?” 凤芝见她这般凶狠的模样,心头一凛,又想起之前霍岐山对她的态度,心觉这丫头来头不小,得罪不得。 忙道:“我这就去查,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凤芝派手下去调查,这几日有谁和莺儿接触过,又命人端来好吃好喝,烧了热水给莺儿沐浴。 元霜亲自给莺儿洗了澡。 衣裳刚脱下,她眼睛就被刺痛到。 那青紫的痕迹不止表面一丁点,从脖子,到脚踝,淤青遍布全身,大腿内侧的血渍已干,一直淌到脚上。 元霜忍着泪意给她轻轻擦洗,看着她纯真的脸轻声问:“莺儿,你还记得给你玉佩的人……” 说到一半不忍再说,她实在不愿让莺儿再一次回忆那样可怕的场景。 “嗯?”莺儿玩着水中的花瓣,捧起一朵回头望向元霜,“姐姐?” 她伸手蹭了蹭元霜的眼尾,“你哭了?” “怎么哭了,不可以哭。”她手忙脚乱地给元霜擦着泪,“不可以哭,我带鸡腿给你吃,不可以哭。” “好。”元霜将她抱在怀里,面颊抵在她的头顶,“我不哭,你也不要哭,以后……” 她咽下喉间哽咽,长叹说,“陌生人给你的东西不准要,除了我和你娘,谁都不可信,知道了吗?” 莺儿把头靠在她胸口,乖顺点点头,“好,我听霜霜的。” 洗完后,元霜带着她吃了些凤芝送来的东西,又把人送到床上,盖好被子才轻手轻脚出了门。 “人呢?” 凤芝小心赔笑,“查是查到了,人确实还在万花楼,只是这位……” 她抬眼,轻笑,“您可得罪不起。” “是谁?” “孙大人,翰林院编修孙大人。” 元霜冷笑一声,“哦,我当是谁。” 孙大人,孙楚楚的父亲,那个老淫贼,最喜年轻貌美的女子。 凤芝一愣,尔后笑了,“我说元小姐,霍大人喜欢你,也不过是今日才喜欢,你若真找朝廷命官的麻烦,霍大人可不一定会帮你。” 说完就见元霜往前去,凤芝怕她真惹出事,忙跟上,“你干什么去?” 元霜一间间推门,“孙大人在哪个房间?” 凤芝大惊失色,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她忙拉住元霜,“你疯了!那可是朝廷命官,要我说,傻子被他糟蹋就这样罢了,也不是没给东西,那不给了个玉佩。” “我呸!”元霜瞪着她嗤笑,“莺儿才不是傻子,就因她天生比别人蠢笨些,就可以任人欺负去?” “她既叫我一声姐姐,她的事我便管定了!” 瞥见小厮腰间的胯刀,元霜一把夺过拔出。 都动刀子了,凤芝赶忙按下她的手,好言相劝,“这可不行!我这万花楼伺候的都是朝中大员,你若在我这杀了人,日后谁还敢来我这,我岂不跟你白白受连累!” “闪开!”元霜已气急上头,提刀推开凤芝,一间间踹开房门。 屋内正在亲热的人吓得慌手慌脚穿着衣裳,有人怒骂:“谁啊!搅本大爷的美事!” “哪来的泼妇,不知道敲门啊!” 凤芝只得一个个给赔罪,连连道歉。 眼看元霜又要踹另一个房门,凤芝实在扛不住她这般折腾,拉住指着尽头那间屋子,“那,那就是,有一点,可别说是我说的!” 元霜推开她,疾步往那屋子去。 她满腔的怒火堆积胸头,急于找到发泄口,活着这么大,她在还是小姐的时候,就没受过欺负,身边人跟着她也没受过苦。 如今,她一朝落败,她可以受苦受罚,但身边人不可,她决不允许有人欺负莺儿! “这是五千两,找个机会给元霜送去。” 顶楼上,霍岐山命人拿来银票递给陆远。 陆远诧异,“大人为何要给她银子?” “难不成……” 他担心霍岐山对元霜心慈手软,动了情。 霍岐山闻言笑了,倒了杯茶,“嫖资而已。” 陆远恍然大悟,笑了,“是,属下这就去办。” 正说着,只听楼下传来一声怒喝。 “狗官!” 第38章 一群狗官! 陆远往楼下一看,就见元霜一手拿刀一脚踹开了楼下包厢房门。 一拍额头,有些无奈,“这死丫头,真是事多!” 霍岐山闻声看去,呷了口茶,小时候如此,大了仍是这样。 孙丰民被门外巨响吓得一哆嗦,慌手慌脚地从床上爬起,一面穿着裤子一面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踹本官的门!” 他穿上裤子,往外一看,见姑娘一袭碧绿色长裙,腰间丝绦裹着纤细的腰身,面若桃花,眼如杏,明媚不可方物。 顿时乐了,“呦,还是个美人。” 贪财好色的孙丰民,光顾着欣赏美色,全然忘了元霜手中的那把刀。 他裸着上身,拿过衣裳上前,抬手勾了下元霜的下巴,“小美人,是万花楼刚来的?” 转瞬,那把刀横到了他颈部。 孙丰民面露惊惧,“你,你做什么?” “我乃朝廷命官,胆敢伤我一根汗毛,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元霜眯了眯眼,冷笑,“几天前你是不是强暴了一个痴傻的姑娘?” 孙丰民一瞬想到了昨日他刚进万花楼遇到的女子。 那姑娘痴痴傻傻,穿着脏乱,但面容实在姣好,且一看便知刚及笄。 他二话不说将人带到包厢,本以为要耗费一番力气,却不想那傻丫头盯着他腰间玉佩看得出神。 “真好看,真好看。” 孙丰民解下递去,那姑娘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可到底是个傻子,他废了不少力气,用绳子将人绑着,打了一通,才老实让他的手。 “哦,她啊。”孙丰民狞笑了声,“那个傻子,为了弄到手,我还浪费了个玉佩呢,怎么,你是为她来寻仇的?” “一块玉佩,换一个傻丫头,本官觉得她应该不吃亏。” 元霜心绞痛的厉害,平民百姓在这些人的眼中,竟只值一枚玉佩,痴傻的人就该受欺负吗? 她朱唇颤抖,一瞬举起了刀,“我杀了你!” 孙丰民脸色惨白,“你杀了我你也……” 手腕被遏制住,元霜含泪看向身侧的人。 陆远抓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折,“咔嚓”腕骨断裂,刀坠地。 元霜吃痛,额间渗汗,捂着手腕缓缓蹲了下去。 孙丰民见状,猖獗大笑,“陆千户,您来得刚好!快,抓住她,这个娼妇敢谋害朝廷命官!本官要她千刀万剐!不。” 他想了想,狞笑道:“先送到我府上,本官玩够了再说!” 说了诸多,却见陆远没有反应,孙丰民疑惑地叫了声,“陆千户?” 陆远看了元霜一会,沉脸将人拉走。 走至走廊尽头松开人,将银票递于她,“这是我们大人给你的。” 他扫了眼元霜断掉的手腕,“另有五十两是我的,当做医费。” “今日之事是给你个教训,他日若再叫我瞧见你敢谋害朝廷命官,当心你的小命!” 末了又添了句,“这也是我们大人的意思!” 说完他转身就走。 元霜捂着手腕,将银票收到怀中,看着陆远的背影,她呸了声。 狗官! 陆远、霍岐山、孙丰民,都是一群狗官! 官官相护! 他日,定要这些狗官不得好死! 元霜拖着掉了半截的手腕回了莺儿房中。 凤芝正拿着香炉在给莺儿换下的衣服熏香,不住抱怨,“这丫头的衣服还能要吗?我说扔了,这傻丫头还非要留着。” 一扭头看到元霜手腕断了,呦了一声,忙不迭上前,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这怎么弄的?” 忙对外唤小厮,“快,去请大夫来!” “您这手可是宝贵的,别到时候伺候不了霍大人。” 元霜推开人,把那五十两拿出给凤芝,“医费,不欠你的。” 凤芝虽贪财,这时也不拿了,只一叹说,“得了,您的银子我哪敢收,将才刚收了一千两,就拿刀砍人,若我再收,岂不要把我的店都掀翻了?” —— 大夫将元霜的手腕归位后,元霜带着莺儿出了万花楼。 刘嬷嬷已等得心焦难耐,看到二人出来忙上前一把抱住两人,“乖乖,可吓死我了,方才瞧见霍大人从里头出来,他有没有找你麻烦?” 元霜张了张口,摇头道:“没有,我没瞧见他。” “莺儿她……” 几番踟蹰,元霜勉强笑笑,“她好得很,我发现的时候,她正躲在万花楼里吃东西,东家人很好,没叫莺儿接客。” 她实话实说,隐去了那不堪的经过。 刘嬷嬷长长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怜爱的摸着莺儿的头道:“我就你们两个心肝,说是那么说,真出了事,我怕是也不能活了。” 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元霜搀扶着刘嬷嬷和莺儿上了马车,不消片刻停在元府。 此时天已蒙蒙亮,泛起鱼肚白,这个时候元柔她们应该还在木兰围场。 她正想要不要现在回木兰围场,免得被人发现她露夜逃走。 府门内就冲出了一群人,几个小厮上来将元霜按压在地。 她挣扎抬头,元柔站在她眼前,居高临下,面上讥笑,“元霜,你好大的胆子,设计陷害孙小姐,害孙大人被贬职,还敢私自逃离围场!” 三年前,元家下令,不准元霜未禀私自出府,一举一动都要随时汇报。 现在她私自逃离围场,未告知任何人,元家定要家法伺候。 小厮压着元霜入府。 元夫人正在烧香礼佛,听到外面吵闹,斥责道:“搅扰了佛祖清净!” “听到没有!”元柔对身后小厮怒喝,“母亲嫌吵,掌嘴!” “是!” 几巴掌下去,元霜嘴角霎时渗出了血,她咬牙望向佛堂里的人。 那是她唤了多年的母亲,如今竟看着她受罚,不曾关怀半分。 蓦的,她心头酸涩涌上,如果,如果老夫人在就好了。 祖母在,定不会叫她受欺辱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元夫人才从佛堂内走出,端的是雍容华贵,穿着奢靡。 她捻着佛珠,行至元霜面前,睇睨着她,眉宇微微皱起,“怎么下手这么重,叫老夫人看出来,不好交代的。” 元柔揽住元夫人的胳膊,“不过轻轻两下,谁知道她这么娇气。” 第39章 你哑巴了? 元夫人看着她,眼中些许怜悯,一阵叹息,“你也是,怎如此不乖,自小就不乖,如今性子越发猖狂,日后可要为我家惹出大祸来。” “好在柔儿性子柔顺,跟你姐姐多学学吧。” 元夫人一搭元柔的手,“你好好教教她,别弄出伤来,老夫人过几日就回家了,叫她看出少不了念叨人。” “是的母亲。”元柔甜甜一笑,抱着元夫人的胳膊蹭了蹭。 元夫人怜爱地摸着她的脸,“难为你这般大度,她抢了你的位置,还能这般宽容,是我们元家的女儿。” “母亲说的哪里话,妹妹性子狂妄,我这当姐姐的宽容些是应该的。” 元夫人放心地走了。 人一走,元柔眼中的柔顺瞬间阴冷了起来,轻点了下元霜那头,“拉下去,十板子,还有那婆子加倍。” 二十板子落在自己身上,张嬷嬷不甚在意,她心想自己已经是老骨头了,大不了一死就是,可小姐不同。 身子自小娇养,哪承受得住二十板! 张嬷嬷扑到元柔脚边,抱住她的大腿央求,“二小姐息怒,此事全赖老奴怂恿,不是老奴,三小姐定不敢违抗二小姐的命令,要罚就罚老奴一人,饶了三小姐吧!” “滚开!”元柔一脚踹开张嬷嬷。 “你为她求情,笑死人了。”元夫人不在,元柔肆无忌惮,指着元霜讥笑,“你什么东西为她求情?” 又看到躲在元霜身后瑟瑟发抖的莺儿。 “呦,傻子也在这?” 她眼睛亮了亮,好似看到了玩物那般,转过去捏起莺儿的下巴,“竟然好好地回来了?真是稀奇。” 她还以为,这样的傻子送到万花楼,定会被折磨死,没想到好好活着回来了。 莺儿看到元柔,想起了那日逼她吃鸡腿的场景,骇得脸色惨白,抖得愈发厉害了。 她紧紧抓着元霜的衣衫,指着元柔,“坏,坏人!” 元柔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抓莺儿的手指,想给其掰断。 幸得元霜急忙把莺儿的手按下去,忙垂首道歉:“姐姐莫气,都是妹妹一人的错,没管教好下人。” 她将莺儿护在身后,“姐姐金枝玉叶,莫要和一个痴儿计较,失了姐姐的体面。” 元柔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倏然乐了,这样子完全不像推她下楼时那般凶狠。 莫非,三年来的欺辱打骂,终于叫她转了性子? “这倒是。”她扶了扶鬓边昂贵的珠花,这原本是元霜最爱的掐丝珐琅枫叶钗。 “我同她计较,失我千金体统,但你……” 元霜重重磕了个头,恭谨接过话,“姐姐教训妹妹,那是管教,是教诲,是为妹妹好。” 此话一出,元柔大笑出声,她蹲下挑起元霜的下巴,轻蔑地看着她,“元霜啊元霜,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 元霜垂着眼皮,掩住了眸中万千情绪,轻声道:“经此一遭,妹妹懂得了什么是尊卑,什么是长幼,日后再不敢同姐姐争抢什么,姐姐教训的是。” 话落,一个巴掌落在她脸上。 元霜鬓角碎发飘落,面上无任何情绪变化。 反倒一旁的张嬷嬷急坏了,却不敢上前,怕激怒了元柔,元霜挨的罚更大。 莺儿顿时大哭了起来,捧着元霜的脸,小心翼翼摩挲着,“痛痛痛。” 她轻轻给她吹着气,“吹吹就不痛了,霜霜不哭,不哭。” 元柔瞧见莺儿对元霜的关切,莫名刺眼。 都到这份上了,身边竟还有人陪着,元霜不该众叛亲离吗? 谢将军,霍大人,一个两个地都围着她转,她有什么好? 越想越气,元柔扬手正欲再打。 外头传来一声,“柔儿!” 元文斌从外头疾步进来,“都回了京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改不了打人的习惯!” 元霜跪在地上,见元文斌来了,转过来对他叩首。 这动作,叫元文斌一愣,随即皱起眉头。 他捧在手心养了十五年的妹妹,如今竟然像一个奴婢一样,跪在自己面前,真是丁点骨气都没! 莫名的,他有些气恼,这样奴颜婢膝的模样,丝毫不像他们元家人,简直就是丢元家的脸面。 “你做出这样给谁看!”他指着元霜大骂。 “自己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想用这种法子叫人愧疚?你使什么性子!” 元霜不知她怎么做才算悔改呢? 眼下她不能跟元柔对着干,毕竟身后有莺儿,还有张嬷嬷。 她屈辱些不算什么,可不能连累他人。 元霜正斟酌着如何回答,元文斌见她不吭声,愈发气恼,上去踹了她一脚,“你平日那伶牙俐齿的劲呢?现在又开始摆脸色不说话了!” 这一脚正踹到元霜手腕处,那里刚被陆远折断了手,才被大夫复位,现在被这一脚踹来,钻心的疼,她脸色不受控制的惨白了起来,到底呻吟。 “霜霜!”莺儿满脸是泪,抱着元霜,摸着她的额头,“你好多汗,霜霜好多汗。” 她回头怒瞪元文斌,“不准你欺负霜霜!霜霜都病了!” 元文斌也一惊,可又知道自己刚才没用劲,崩起脸来,冷哼,“装的。” “呵,以前耍性子,打人骂人的,现在换了新招数,瞧瞧,瞧瞧。” 元文斌冲着下面的小厮,指着元霜,“还开始学会装病了!你怎么就那么娇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公主王孙呢!” 元霜忍痛爬起,轻轻推开莺儿,跪直了身子,“元大人教训的是,是元霜的错。” 元文斌气消了些,却还是因她那句元大人心里不太舒坦。 瞥见她肿起的脸,“脸怎么回事!” 元霜抿了下唇,没说话。 “怎么又不说!问你话,你哑巴了?” 元柔白了元霜一眼,缓缓开口,“哥哥,是我打的。” 元文斌一愣,“你打人做什么?” 元柔把元霜私自从围场逃走的事说了一遭,贴着元文斌道:“方才我派人去查了下,元霜之所以从围场逃出,是傻子自己跑出府,去了万花楼,她去找这傻子。” “哥哥,我可是还未出阁,这若是让外人知晓,我们家有个姑娘随意进出万花楼,那我成什么样子了。” 她捂着脸,一副羞愤的模样,“哥哥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打?” 第40章 求哥哥饶了我两个奴才 元文斌瞪着元霜,狠狠咬牙,未出阁的姑娘随意进出烟花之地,全然不顾家中姐妹名誉,单说她自己,那也是不懂自尊自爱! 这一刻,元文斌倏然有些后悔,小时候每次元霜做错事都是他兜底,若当初狠狠打她一顿,如何有今日一遭。 “该打!”他咬牙切齿说出这话。 元霜低垂着头,好似说的不是她那般平静。 元文斌盯着她的头顶,看着气恼极了。 “十大板轻了!”他愤恨道:“应该十五板!” 元柔一笑,立马喊来了小厮,将元霜拖下去。 元霜任由着下人拖拽自己,张嬷嬷哭喊着拉扯着小厮,莺儿也在哭哭啼啼,一时间正堂吵闹不堪。 “等等!” 张嬷嬷心一揪,以为是元文斌心软了。 她是看着元文斌和元霜长大的,知道元文斌自小最疼元霜,小时候,他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元霜。 每当元霜做错事时,也都是元文斌把她藏在身后,护着她,给她想说辞。 如今,大爷亲自处罚元霜让她难以置信。 张嬷嬷心中升起一股希冀,“大爷还是挂念我们三姑娘……” 未等说完,就听元文斌冷冷道:“拉远点打,别搅了府中人安宁。” 张嬷嬷心一沉,险些晕过去。 她低估了元家人的心狠,也是,都三年了,真有亲情,就不会看着元霜白白受了三年苦。 小厮得了令,扯着元霜往外去,拉扯中,“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下。 众人闻声看去,地上有一沓银票。 元霜这才有些反应,忙要去捡,被一丫鬟一脚踩住手背。 元霜吃痛哀痛了声,“那是我的。” 那丫鬟将银票拾起,恭敬地献给元柔,“二小姐,是银票,一共九千两。” 元柔拿过点了点,元文斌也愣了,凑过来一看,真的是九千两。 试问,一个久居后宅的姑娘家,从何来这么多银票? 这些年来,据他了解,元霜的东西都被收走,根本没有名贵的东西可以去当。 那银票从哪来? 元柔和元文斌对视了眼,达成共识,偷的! “好啊元霜!”元柔把银票照掌心一拍,“九千两,这么多银票,说,你是不是去了我的闺房,偷了我的!” 说着,她就势把银票塞到怀中,“我真是小瞧你了,光是去万花楼惹是生非不够,竟然还学会做贼了!” 元文斌震怒,“元霜!小小年纪不学好,看来真是我给惯坏了!净学些偷鸡摸狗的行当!” “别人管教已经不能够了,需我亲自管教才可!” “来人!”他对外大喝,“拿我的军鞭来!” 在军队,行军打仗元文斌手下管着不少人,犯了错,少不了要一顿鞭打。 他手劲极大,普通士兵都挨不过三鞭,就要卧床半年,更遑论一个小丫头。 张嬷嬷惊惧,“好歹等我们姑娘说句话,我们就算再没银子,也不会去偷的!” 张嬷嬷不知这银票从何而来,但她知道,元霜性子孤傲得很,就算再喜欢,再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去偷东西! 元霜望着元文斌,张了张口,嗓子有些酸涩。 她不会偷东西,这点元文斌比谁都清楚,如今她解释真的有用吗? 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的委屈。 元霜闭上了口,张嬷嬷急坏了,“三姑娘,你快说啊,快跟大爷说这银子哪来的。” 元霜无奈笑笑,摇了摇头,“我说他不会信。” “大爷自小最疼姑娘,怎么会不信。” 元霜心下暗想,嬷嬷还是把人想得太好了,以前元文斌对她好,那是因为她是他妹妹,现在不是了,他讨厌她还来不及呢。 元文斌听了她这话,愈发气,接过小厮递来的鞭子,狠狠一拽,“啪”的一声。 “你说不出来,我当然不信!我此生最讲公道,你有委屈大可直说,我没时间陪你玩这些小姑娘心思!” 元柔坐在一旁吃了口茶,阴阳道:“哥哥,你还等什么,等她找借口狡辩吗?” 又指了下身侧的丫鬟,“去,看看我房中还少了什么,免得被贼偷了去。” 那个贼字她咬得极重。 元霜缓缓抬头,望着元文斌因怒火而烧红的眼睛。 “我说。” “银子是霍大人给的。” 元文斌忽地笑了,拿鞭子指着元霜,“你果然如柔儿所说,拖延时间想借口狡辩,你说旁人我可能还信,可你说霍岐山,哈哈哈。” 霍岐山和元霜自小关系是最差的,打死他也不相信银子是霍岐山给的,而且还给了这么多! 九千两!他一年的俸禄才三百两,九千两可以在京都买栋酒楼,可以在最繁华之地买护宅院。 除非霍岐山得了痴心疯,不然怎会给元霜九千两! “事已至此,你毫无悔意,来人!”他大喝,“把人压上来!” 既下面人管教不明白,他打算自己亲自管教! 刚才被派出去的丫鬟回来,在元柔耳边耳语了几句。 元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哥哥!只打三鞭可不行,刚才我叫丫鬟回去查看丢了什么,这一查不要紧,竟少了不少东西!” “汝窑杯子琉璃盏,珍珠花钗,玛瑙首饰的,加起来至少三千两!” “哥哥,她定是把我的东西都给当了!” 元文斌登时气急,扬起就是一鞭子。 这一鞭子毫无征兆,照脸打来,元霜本能的用手去挡,被手臂裆下。 鲜血从衣袖里渗出,瞬间染红了地面。 元霜疼得脸没了血色,胆怯地从手臂缝隙看去。 见元文斌也愣在那。 猩红的血刺痛的他的眼,元文斌指着元霜,嘴唇抖得不像话,“你怎么不躲!你现在是脑子都坏了吗?!” 那鞭子太快,元霜是想躲,可当鞭子落下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元柔轻蔑道:“哥哥,她这是故意卖可怜,想博取哥哥同情呢,我们家可不能养贼呢。” 元文斌余光看向元柔,重重深吸了口气,再次握紧鞭子,“妹妹说的是!” 几鞭子落下,元霜早已蜷缩在地,背部一道道伤痕遍布,疼得她几近晕厥。 可她还强忍着疼,不肯在这里昏过去,那般不卑不亢地承受了五鞭子后,当着元文斌和元柔的面,重重叩首。 “元霜,多谢元大人和姐姐的教诲。” 她惨白着脸望向元文斌,“元霜知道错了,可否饶了我的两个奴婢。” 元文斌惊愕住了,他手下的那些士兵,撑死承受三鞭子,如今元霜竟五鞭子还能说话。 “这怎么可以,一码归一码,哥哥不能饶了……” “好了!”元文斌看着元霜惨白的脸色,心口一阵绞痛。 记得那年,瘟疫横行,是她一口一口给他喂药,才把他救活。 自小她就是明媚阳光,最灿烂的朝阳,可曾这般模样过。 他咬牙偏过脸去,不忍再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日后谁也不准再提,跟你两个奴才下去吧。” 第41章 长公主上门 元柔恨得咬牙,那个小傻子就这么平安回来,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怎么可能叫她就这样回去! “等等!” 元柔想阻拦,却见元文斌忽然转过头,眼中凶神恶煞的模样,甚是吓人。 元柔不禁打了个冷颤,“哥哥……” 她声音放柔,想唤起他的怜爱。 “还想说什么?”元文斌狠狠把沾满血的鞭子往旁边一丢。 “五鞭子不够?人都成什么样了!” 元柔整个人愣在那,回府三年了,她从未被人这般呵斥过,今日是头一遭。 都怪那个元霜,装乖卖巧!哄骗了哥哥,也哄骗了谢将军和霍大人,她一定要毁了她那张脸,没有美貌的容颜,看她还怎么蛊惑! 张嬷嬷搀扶着元霜回了房间,眼里脸上全是泪,“大爷现在心也太狠了,五鞭子,怎么忍下心来!” 元霜疼得说不出来话,被张嬷嬷搀扶在床上趴着。 缓了缓她才断断续续说,“我想他应该还是念及些旧情,只是碍于我现在的身份,不便表露。” 张嬷嬷愤恨:“我却没看出,大爷下手这么狠,这是把人往死里打!” 元霜勉强笑笑没再说。 若元文斌真的一点旧情都不念及,那刚才元柔喊住他时,元文斌就会按照元柔所说,再继续折磨莺儿和张嬷嬷。 可现在张嬷嬷和莺儿平安回来,恰恰说明,她赌对了。 如此那就好办,她要将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京都贵女的名誉,嫁入高门的权利,富贵王权,皆是她的! 霍岐山,谢则安,元文斌,她要他们成为她平步青云路上的棋子。 利则用,无则弃,她不会念及什么旧情,什么情爱,亲情,这些不过是水中望月,保护不了她想保护的人。 只是,她如今踏入万花楼之事被元柔知晓,怕是会叫她拿出来大做文章。 长公主那边若是知道,她与则安的婚约怕要保不住。 “嬷嬷。”元霜虚弱地唤张嬷嬷,“你去万花楼,请凤芝姐前来,就说,我有笔生意要和她做。” —— “气死我了!”元柔恼羞成怒,一脚踹飞旁边的桌椅。 又扬手给了身侧丫鬟一巴掌,扯过她的衣领,“你!去将军府一趟,就说……” 风卷残云,转眼七日,元霜卧病在床,无人再来打搅她的安宁。 这日身子大好,可以下地走动,她掐指算着老太太回府的日子。 元府老太太喜爱礼佛,作为伯爵老夫人,早年间在围场狩猎时,也是骑马射箭的主,和太皇太后为手帕交。 两人年轻时一同狩猎琴棋书画,年老了现在一同礼佛。 离府三月,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快到了回府的时辰。 在元家,老太太是最宠她的人,只要老太太回来,她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把人带出来,前头长公主都找上门来了,呸,净做出些丢人的事!”门外传来嘈杂声。 一小丫鬟对张嬷嬷呸了口继续骂道:“您老人家不教好,管教不明白,现在给咱们府上丢了人,还有脸护着!闪开!” 说着一把推开,几个丫鬟小厮进来一把抓住元霜。 “三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元霜盯着她的手指,冷笑了声,立在那没动。 那丫鬟愣了愣,崩起脸,“怎么着?还要我们抬你……” “啪” 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元霜甩了甩手,“我的身子也是你能碰的?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 “就算我现在不是元家的亲女儿,可我也叫了老太太那么多年祖母,还有七日,老太太便回来,姑娘不掂量掂量自己的结局吗?” 那丫鬟脸色一变,老太太最宠的就是这个三小姐了。 小时候,元霜是个混世魔王,把方圆十里的公子小姐们打了个遍,被无数的权贵夫人找上门。 元夫人又气又恨追着元霜满院子跑,老夫人见状就笑笑把人抱在怀里,竟不生气,还说,“小孩子淘点好,不然柔柔弱弱整日读书,到像个书呆子。” “我们元家是文官,瞧瞧我这小孙女,怕不是我家也要出了武将了?” 老太太对元霜的怜爱是阖府皆知,被元霜这一说,陡然想起元家还有个老泰山,愣在那手足无措,不敢轻举妄动。 恰时身后传来一声冷呵,“你们还磨蹭什么!不赶紧把人拉出来!” 元柔怒气冲冲而来,站在门外指着门内的元霜。 小丫鬟这才有了底气,上前扯着元霜胳膊往外拽。 “别动我!”元霜一把甩开,冷冷瞥了那丫鬟一眼,“我自己会走。” 她走出门又回头,瞪了那丫鬟一眼,“你,我记住了。” 阴冷的目光,叫那丫鬟打了个冷颤,有一瞬间好似看到了一条毒蛇。 这个三小姐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丫鬟心里暗暗打鼓,净不敢再看她的眼。 元柔见她出来,白了她一眼,“磨磨蹭蹭,大姑娘上轿吗?” 元霜走到一半忽的想到什么,“等下。” 她扭头进了屋子,元柔懒得再等她先去了前头,叮嘱丫鬟务必将人带过去。 前厅早聚集了一群人,长公主坐在主位上,谢则安在一旁端茶倒水,元夫人和元文斌在一旁赔笑道歉。 “您说的是,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管教不力,您放心这婚事我们也反对,早在三年前就想同您说,只是当初谢将军未曾回来,是以把此事耽搁了下去。” “要不说龙生龙凤生凤,这丫鬟生的孩子就是不行,瞧瞧我们元柔多乖巧啊。” 长公主喝了口茶,瞥了眼刚进门的元柔,微微皱眉。 虽说元霜随意进出万花楼名声不好,嫁入将军府有损她们谢家的威名,可这元柔的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好歹她的儿子也是人中龙凤,要配当配美人才是。 “长公主。”元柔亲昵上前,乖巧柔顺端了杯茶,“您喝茶。” 长公主接过,“嗯”了声,放置一旁未喝。 一抬眼见到自门外进来的姑娘。 纤细腰身被一条长而柔的丝绦裹着,碧绿衣裙衬托出苍白的脸色,愈发楚楚可怜,柔媚百倍。 一双秋水眼,盈盈春情,不着粉黛唯有口脂,点亮了肤色,叫人眼前一亮。 之前围场天色昏暗未看清,这次看得清清楚楚,长公主不觉眼前一亮。 这才是该嫁入高门的女子长相! 第42章 凤芝密谋 谢则安原本有着诸多怨言,他的未婚妻子所以踏入万花楼这种烟花之地,无疑是在给他的脸上抹黑。 就算母亲不计较,他心底也多少有些不舒坦。 如今一见美人羸弱,竟怜爱胜过抱怨,忙疾步上前,忘了体统,一把攥住元霜的手。 “怎几日不见,这般憔悴,可是受了风寒?” 元霜微微靠在他怀中,掩唇轻咳,胸腔肌肤下,剐蹭着谢则安的手臂。 他手指微屈,望着姑娘垂下的眼睫中的泪珠,眸光动了动,有些心猿意马。 “咳咳。”长公主看到,轻咳提醒。 见谢则安俨然一副被迷了心智的模样,又唤道:“则安?” “则安!” “谢则安!” 谢则安这才陡然回神,转头看向长公主,“母亲。” 长公主拧眉,“忘了我们今日为何而来?” 她是觉得元霜的长相符合她则儿媳的标准,可身份实在是不堪,名声实在是狼藉。 她不会准许这样的姑娘进入谢家。 谢则安如梦初醒,却看到元霜一副娇弱的模样,声音也不自觉放轻。 “霜儿,我同母亲来,是有些事情来问问你。” 元霜抬眼,无辜地看向谢则安,“则安哥哥为何而来?竟不是为了我吗?” 谢则安有些慌乱,忙捧起她的面庞,“不不不,也是为了你,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一旁元柔看不下去了,厉声大喝:“元霜你还不过来认错,今日就势当着长公主的面,把你和谢将军的婚约解除!” 元夫人急于撇清关系,“长公主,此事可与我元府无关,都系元霜一人所为,若是将军府要怪罪,那就怪罪她一人好了。” “是否要我将人送到府上?这孩子也不是我亲生的,要打要罚就由了你们去。” 元文斌虽也气,却不想母亲这么急地把元霜送出去。 这种事,若是长公主把元霜带回将军府,那还能活着回来吗? 前几日才刚受了他几鞭子,再打下去如何受得了? “母亲!”元文斌道:“此事还未有眉目,何必急的定妹妹的罪。” 元夫人脸一黑,“妹妹?我什么时候有两个女儿了?” “就是。”元柔冷哼,“我才是哥哥的亲妹妹,你哪来的什么其他妹妹?那日你回家,怎么说的,忘了不成?” 元文斌一时哑然,那日他回府就和元霜划清了界限。 长公主被几人吵得头疼,不耐道:“行了,叫她自己来说。” 谢则安不放心地拉着元霜的手上前,长公主看到脸色冷下,“则安,跟你说的忘了?” 谢则安想起母亲说的话,要给女子体面,再欢喜也要克制,忙撒开了手。 元霜上前,注意到长公主的神色,知晓大概是元柔已经把自己去万花楼的事告诉了她。 未出阁的女子,随意踏入烟花之地,且不说名誉,单说清白就很容易叫人怀疑。 长公主现在估计已经忍她到极点,恨不得立马叫她解除和谢则安的婚约。 “殿下。”元霜垂首不疾不徐道:“民女踏入万花楼,并非为了玩乐,而是为了救赎,祈福。” 长公主惊愕,“祈福?去万花楼祈福?” 元柔登时笑了,“分明是你从木兰围场偷偷溜走,为了去万花楼与他人鬼混,说什么祈福的借口!” 笑死人了,祈福去什么万花楼,那种腌臜之地,佛祖才不会去那呢,都是一些低贱艺伎,上不了台面。 “是。”元霜没搭理元柔的讥讽,不疾不徐,端的是世家贵女的风范。 长公主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有趣,“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说说看,你去万花楼怎么个祈福的法子?” 元文斌眉头深锁,去烟花之地祈福,真是前所未有。 不用想,他就笃定元霜在说谎,又怕她随意扯谎惹怒长公主,罪过更大,忙不迭制止。 “元霜!你莫要胡言乱语,有错认错,长公主为人宽厚仁慈,会对你网开一面。” 元霜没看他,仍低声道:“民女确是去祈福,是为了拯救那些深陷水深火热的女子。” “笑话!”元柔冷嗤,“万花楼里有什么水深火热,那都是她们乐在其中……” “姐姐去过吗?” 元霜这一问,打断了元柔的话。 元柔愣了下,元霜盯着她冷笑道:“姐姐可曾去过。” 元柔语结,她若是说去过,不就跟元霜一样,照样会被长公主嫌弃,进不来谢家。 她冷哼了声道:“那种地方,我一闺阁女子怎么可能去。” “没去过,姐姐怎会知道那的女子生活如何?” 这话叫元柔一时哑然,狠狠闭上了嘴。 元霜瞥了她一眼,望着长公主,掷地有声道:“民女确实去过万花楼,实是因为一日我在街上遇到位被逼迫卖到万花楼的妓子,心觉可怜,有心赎她。” “到了万花楼一看,像那姑娘一样被逼迫的,还有诸多,民女心有不忍便当了自己全部首饰,想给她们赎身。” 长公主狐疑盯着她,这丫头伶牙俐齿,几句话怼得姐姐说不出话,可她刚才巧得清楚。 她的三言两语,就能搪塞住她的宝贝儿子,不是个等闲之辈。 “你拯救的都是那些女子?” 元霜:“可叫万花楼的东家前来一问便知。” 长公主对谢则安递了个眼神,谢则安迟疑了片刻,上前问元霜:“霜儿,你所言可当真,若只是随意找的借口,要不要我现在去给你找个人搪塞过去。” 元霜明白谢则安的好意,可她不能接受,现在接受了他的好意,就代表自己确实如元柔所说,是为了去万花楼玩乐。 如此一来,就算谢则安有心宠她,却也会在他心底留下疙瘩。 她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给他,不能让他对自己有任何嫌隙。 “不必。”元霜昂头望着他,甜甜一笑,“哥哥去就是,我所言句句属实。” 如此,谢则安这才放心而去。 不多时凤芝被带到。 元夫人盯着她,顿觉此事真被元霜解决,那元柔就嫁不进谢家了,一拍桌子大喝道:“混胀的下作胚子!竟是你带着霜儿胡玩!还不如实招来,你们那日做了些什么!” 长公主皱眉,“元夫人,你急什么。” 又看向跪在地上发抖的凤芝,“你且大胆地如实说来,我不问你的罪。” “元霜说,她是为了去你那给女子赎身,可是真的?” 元霜呼吸发紧,看向一侧心神不定的凤芝。 今日之事能不能平,就看凤芝的了,只是不知,这贪财的东家,没得到银子,会不会帮她。 “凤芝!”长公主等的有些不耐烦,“说话。” 凤芝这才抬头,看了眼元霜后闭了闭眼,才看向长公主,深吸了口气说,“不,不是!” “元霜姑娘她,没有给那些女子赎身!” 第43章 还钱 元柔登时笑了,立马指向元霜,“看吧,我就说她扯谎!现在有万花楼的东家作证,元霜,你还有何好说!” 长公主面色泰然,一旁谢则安却慌了神。 忙上前低声对元霜道:“早说此事,我大可替你安排,何必苦撑着呢。” 他心下焦急,出于本能谢则安不想就这样断了和元霜的姻缘,可理智上又告诉他,他未来的娘子,可以性子顽劣,却决不能不清白。 进了万花楼的女子,再进将军府,那是给他们谢家抹黑。 “哥哥不信我?”元霜抬眼,眸中清波婉转望着谢则安的眼。 “我……” 谢则安一时哑然。 以他对元霜的了解,他确实不太相信元霜,就算她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该去。 元夫人本就急于把元霜赶出元家,忙对长公主道:“这丫头自小性子顽劣,是我亲女儿还好,我大可狠狠教育一番,可奈何不是我亲女儿,我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这才养成她这样的性子。” “如今,她与我元家早就没了关系,殿下……”元夫人赔笑道:“不如我今日就当着众人的面,将她许个人家,断了和谢公子的婚约,也好给您赔罪。” 长公主听着细细琢磨,微微颔首,“也好。” 这丫头长得过于貌美,就算今日断了婚约,难保则安不会惦记,如今若直接配了人去,才能断了则安的念想。 “那就元夫人做主,把元霜……” “殿下。”下头元霜倏然叩首,打断她的话。 上方众人疑惑看去,只见元霜跪伏在地,纤细的身躯单薄,背部脊骨突出,声音不疾不徐道:“民女确实没有去赎人,实因遇到了突发情况,这才导致没来得及赎人。” 长公主眯了眯眼,这丫头又搞什么把戏? 元夫人张口想训斥,被长公主抬手制止,“你继续说。” “是。” 元霜看向身侧的凤芝,“这位东家,敢问我那日是否带出了一位女子?” 凤芝胆怯地点点头。 “那我是否跟您说,改日会带着银两来赎人?” 凤芝望着元霜的眼,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是。” “只可惜,姑娘没再去过。” 元霜叹息一声,“倒不是我不愿去,实在是刚凑齐的银子被人抢走,这才没脸再去。” 元柔听到这心觉不妙,被人抢走了赎身银子,果然下一句就听到元霜指着她道:“长公主明察,那日我确跟东家说清赎人事宜,回府时不巧遇上了姐姐,被姐姐误以为我偷盗家中财物没收了去。” 元柔脸色一白,就看到长公主转头看来,“二小姐,可有此事?” 元柔咽了下口水,求助的目光看向元夫人。 元夫人却不知此事,她整日礼佛,哪里知道元柔和元文斌抢走了元霜的银子,还把人打了一通。 在外人眼中,作为元家主母的她,宽容仁爱,即便是对待非亲生女儿的元霜也是视如己出。 她断不会叫苛待元霜银钱之事传出,为保名节,元夫人冷脸瞪了下元柔,“长公主问你话,你看我做甚?” “柔儿,还不快快说来!” “是!”元柔心一跳,不懂元霜搞什么把戏,“我确实那日搜到了她身上的银子,一共九千两,可,可这么多银票,她一个姑娘家从何而来,自然就以为是偷盗了家中财物。” 长公主思忖片刻,一个姑娘家零用银子再多,也不可能有九千两,况且元家对待子女一贯宠溺。 元夫人又是个知事理,明体统的人。 “元霜,你这银子从何来?” 元霜道:“是我当了首饰和我屋内的摆件才换来的。” 她抬眼,不卑不亢直视着长公主的眼睛,“殿下不信可到我屋里一看。” 长公主多疑惯了,且又初次见她就觉得这丫头不同寻常,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主,定要眼见为实才好。 立马起身,由着元府的人到了元霜的院子。 一入院子,长公主都愣住了,谢则安也震在原地。 这庭院虽说干净整洁,可院中无一朵花,再往屋内去,里头只有一张床,几个椅子桌子,再没有什么摆件屏风,简陋得不像小姐屋子。 外头传言,元夫人即便知道元霜非亲生女儿,却还把人视如己出。 今日一瞧,长公主惊愕地看向元夫人,人人都说这元霜性子顽劣,可现在为了给万花楼的人赎身,把屋子里的东西都当了,这哪里是顽劣,简直是活佛转世啊! 她等着元夫人给个答复。 元夫人脸色一变,忙扭头状若心疼地对元霜道:“霜儿!你这些东西是何时当的,怎的一件都没了,哎呀你这孩子,没银子怎的不跟母亲说啊。” 三年前,元柔回家时,是元夫人特意派人把元霜屋子里的东西搬空,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她不得不睁眼说瞎话。 元霜知道,现在不是和她硬碰硬的时候,若眼下这点脸面都不给元夫人,就算这事了结,待长公主一走,她还留在元府,吃苦的只有她自己。 元霜垂眼,声音清淡:“孩儿怕母亲破费,想着自己富贵日子过了那么多年,金银财物身外之物,便不想劳烦母亲了。” 长公主听闻,不禁心头震荡,这样孝顺的孩子真是天下少有。 不然如何解释这空荡荡的屋子呢? 元柔气不过,指着元霜:“撒谎!这些怎么是你当的,分明是……” “柔儿!”元夫人呵斥住。 这蠢丫头,不如元霜漂亮就算了,脑子还笨,若说是她们搬空的,叫长公主如何看待她们? 岂不要说她这个当家主母恶毒心狠,到时候对元家有了隔阂,就连元柔也嫁不进谢家了! 长公主奇怪地看向元柔:“分明是什么?” 元柔怯懦地看了眼元夫人,“没,没什么。” 元夫人:“知道误会了还不把银子还给你妹妹,害我在前头那样冤枉霜儿。” “霜儿,你也是,受了委屈怎么不说?这不是叫长公主看你我母女的笑话,叫外人知道,还当我这做母亲的苛待你呢。” 第44章 合谋 见元柔不情不愿地在那生闷气,元夫人手肘撞了下她,“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拿来还给你妹妹!” 元柔狠狠踢了脚石子,“是!” 不多时,小丫鬟拿着一沓银票过来,面上颇为不屑,随手丢在元霜脚下,“看好了,都给你了。” 那丫鬟是元柔的人,心底也为元柔抱不平,分明就是偷来的银子,说什么典当。 这屋子的东西是她亲手搬的,她会不知道实情? 元霜不予计较,拿起银票数了数,不多不少九张,一张一千两。 可……她要的可不只是这些,不然不太浪费她大费周章做此一局了吗? 长公主这才回头看元霜,“可对了?” 元霜双手交叠于前,轻声道:“回长公主的话,还少。” “什么!”元柔一听差点跳起来。 “那天我从你身上就搜出这些,哪里少了!” 长公主对这个从她进门开始就叽叽喳喳的姑娘,早就厌恶了,当下不等她发话,又开始吵闹起来,心中烦闷。 “元夫人,你的女儿确实该管管了,只是不是元霜。” 元夫人忙把元柔拉至身后,歉然道:“小女自小乡野长大,实数可怜,是我做母亲的不好,殿下莫气。” 又道:“柔儿!贵人面前,成何体统!还不把全部的银票都还给你妹妹!” 元柔委屈:“可是娘,那日明明就这些。” 元夫人瞪了她一眼,只当她在撒谎,又问元霜:“霜儿,你还差多少?娘给你补上。” 元霜:“还差五千两,不过,我不用娘补,姐姐还回来就好,一场误会没必要较真。” 元柔张了张口,对上元夫人震慑的眼神,又讪讪闭上了嘴。 什么五千两,明明只有九千两,她还额外又要五千两,算来算去,这不等于她赔了吗! 元夫人叫人去元柔屋,又拿了五千两来。 这些银票,是元柔刚回府的时候,阖府给她办了及笄宴那时收的礼金,元夫人心疼元柔,就把这笔银子都给了元柔,让她自行处理。 眼下这笔银子全归了元霜名下。 元霜接过,笑容掩于眼下,“多谢母亲。” 长公主颔首,一场误会,害她白跑了一趟。 又看到元霜的屋子,皱眉道:“可惜了这屋子,姑娘家的闺房,怎能一点东西都没有?” 谢则安见事情真相大白,忙接话道:“择日我给妹妹送些珍贵摆件来,好好装饰一番。”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何须你来?” 元夫人意会,“殿下说的是,我这女儿主意就是大,这样我明日就把元柔屋子里的东西,挪一些过来,哦不,现在,来人啊!” 说着喊来小厮,“去,把二小姐屋子里的东西,搬一些过来。” 元柔急得跳脚,“母亲!” 元夫人拽了她一把,“你那么东西,用都用不完。” 见有长公主在场,元柔也不好再说什么,左右那些东西也都是元霜的,日后等长公主走了,她再想办法要回来就是! 事情解决完,长公主往外去,忽地想起元霜说赎人祈福的事,问是怎么回事。 元霜:“听闻太皇太后生辰将至,民女想着祖母与太皇太后甚好,我幼时又唤太皇太后一声祖母,便想起抄一副万字福送去。” “可只单单手抄,又太俗气寻常,恰巧那日遇到个穷困潦倒的女子,民女将她赎出,看到了万花楼中受苦的女孩子们,就想着太皇太后信佛,讲究的是普度众生,民女也自幼深受祖母教会,看到那些女孩子的遭遇,不免心生怜悯。” “这才想起将她们赎身,殿下,注意脚下台阶。”元霜搀扶着长公主,迈出阶梯。 又继续道:“又问了她们的意见,大多人都是走投无路,民女便想将她们收容在尼姑庵,每日抄写佛经,因是受太皇太后和祖母的教诲,民女才有此举,全当是两位老祖母救了她们,叫她们抄经文,为太皇太后和祖母祈福。” “唉。”元霜叹息,“只可惜那日我没了银子,故没去成,白白叫她们在那受了多日苦,也耽搁了给太皇太后的祈福。” 长公主的母亲,就是太皇太后,听闻元霜的所作所为竟是为了自己母亲,心中不禁敬佩起来。 怪道她自入门见她就不一般,原是有如此善良的心性! “你这孩子。”她拍了拍元霜的手,“难为你有这份孝心了。” 回头看了眼鼓气的元柔,冷嗤道:“可比你这姐姐好多了。” 元夫人脸色变了变,子不教父之过,女不贤母之错,她不想被长公主嫌弃跟上道:“是,霜儿自小就在我手底下长大,柔儿乡野生长,自是不比她的。” 就差把“元霜孝顺,能得了长公主青眼,那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教育的好。”摆在明面上了。 长公主今日一瞧,也看清楚了元夫人的两面三刀,却不好撕破面子,只点点头笑笑算是了事。 只是接下来的路程,再不同元夫人说一句话。 元夫人只得看向元霜,对她眼神示意。 元霜思忖片刻,挽着长公主的胳膊出了府门,“霜儿这般也有母亲的缘故,母亲每日佛堂礼佛,霜儿自也是耳濡目染了些。” 长公主只当她贤良,为元夫人遮羞,没接话,只说,“过几日你祖母回来,再叫你祖母带你来我府上坐坐,咱们娘俩叙叙旧。” “是。”元霜柔顺地垂首,站在门口,亭亭玉立,目送着长公主上马车。 事情解决,谢则安也心生欢喜,想上前拉拉元霜的手,碍于母亲在场,只得将万千情愫都压在心头,随母亲上了车。 待人一走,元柔就冲过来推了元霜一把,“你个小狐狸精!谁拿了你什么五千两,在长公主面前装得一副清纯乖巧的模样,忘了你是怎么推我下楼的了?!” “我今日非撕了你这张脸不可,叫你还蛊惑人!”说着上手就要来抓元霜。 这一爪子下去,元霜非要破了相不可。 可她却不躲不避,正当元柔手落下时,元夫人一把将她胳膊打开,“柔儿!你还闹什么!没听到刚才长公主说,不日还要让元霜上门,脸坏了,岂不要问我们的罪!” “娘!”元柔狠狠跺了下脚,心有不甘,“可那五千两真的是我自己的!” 元夫人一阵头疼,她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五千两是谁的,而在担心长公主会不会看出她对元霜不好,再对元家有什么坏印象。 在京都她的贤名传天下,可不能坏了名声。 现在在门口,元夫人不好说什么,深深看了眼元霜拉着元柔进了府。 这丫头心思太多,回去没人了再算账! 两人走后,元霜拿出三千两偷偷地从袖下塞给凤芝。 “凤芝姐,君子一言,我们两清了。” 凤芝摸着厚厚一沓银票,嘴角不自觉勾着压不住的笑意。 几日前,元霜派人找到她,叮嘱了一番,二人早已达成共识,事成之后凤芝可得三千两。 这对于贪财的凤芝是笔大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 她立马应下,可在长公主面前,再贪财的人,也难免怯场,她的胆怯不是装出来的。 这丫头果然不一般,看来,日后她发财的机会还要靠她了! 第45章 送帕子 凤芝忙不迭地接过,连连道:“多些元小姐抬爱,日后有这样的生意可别忘了我,哦对了,霍大人那,也烦劳姑娘多多美言。” 提到霍岐山,元霜怔了一下,他还不知道自己骗了九千两,但只要凤芝不乱讲,霍岐山就不会知道。 “那是自然,但凤芝姐姐也要记住,你我才是一条心,霍大人那……” 她笑笑,“还是慎言的好。” 凤芝自小在风月场中长大,察言观色是一把好手,听懂了元霜的言外之意,“自是,自是。” 凤芝拿着钱走了,张嬷嬷不放心上来问:“元夫人和二小姐刚才给银子的时候不情愿,待会怕是要出问题的。” 元霜:“可打探好了?我祖母何时回来?” “还有七日。” 七日,足够她做很多了,七日,元夫人大抵也会估计下她身上的伤疤,万一叫祖母看出,元夫人也不好交代。 元霜从袖中掏出两方帕子,一方绣着鸳鸯,一方绣着荷花,“嬷嬷,这两方帕子,分别帮我交给谢将军和霍大人。” 那鸳鸯的含义不必说,情意绵绵,儿女情长。 张嬷嬷接过,犹豫不决,吞吐开口,“这帕子可是小姐亲手所绣?” 元霜颔首,张嬷嬷眉心愈发拧紧,“既如此,那就不是普通帕子,这给谢将军老奴可理解,可为何也要给霍大人,姑娘既已喜欢谢将军,谢将军也喜欢姑娘,就该一心一意。” 在张嬷嬷看来,谢则安对元霜的喜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才长公主对元霜也是宠爱有加,欣赏倍加,可见二人的婚事是板上钉钉,她想不通,元霜为何还要招惹另一个男人。 这种朝三暮四的行为,不是万花楼的女子所为吗? 常言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她不希望元霜成为那样的人。 元霜只张嬷嬷的意思,“那九千两就是霍大人所给,嬷嬷,男女之事非一朝一夕,今日则安他心悦于我,他日呢?若他母亲说不喜欢我,则安还会不顾一切和我在一起吗?” 不等张嬷嬷接话,她道:“不能。” “我是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至于霍岐山,我根本就没有把他列为备选名单,不过是现在他对我有用罢了,那银子,就是他给我的。” 张嬷嬷惊愕,“霍岐山给你银子?” 那样的人,最痛恨元霜,怎的会给元霜银子?! “嬷嬷,你现在就去送,时间不等人。” 府内,元夫人和元柔定在等她。 刚才她在长公主面前,让她二人没了脸面,回去便少不了责骂,眼下她没了救兵,就得自己找来救兵了。 只是不知,这霍岐山对她的兴趣有多少,是否能来? 这点元霜拿不准,心底暗暗打鼓。 张嬷嬷捏着两方帕子急忙走了,元霜往府内去。 只刚踏入门槛内,两只手便抓住她胳膊,将人压住。 “三小姐,夫人有请!” 该来的总要来,元霜活动了下胳膊,“两位,我自己可以走。” “那可不行,您现在本事这么大,在长公主面前都敢叫二小姐丢脸,万一跑了怎么办?我们可交不了差。” 元霜冷笑,两个拜高踩低的狗东西,当初在自己院子里,不是争着抢着给她倒水吗? 现在成了元柔的走狗,就翻脸不认人。 好在元霜知道这两个人要什么,她冷嗤了声,“我身上有些银子,一人五十两,可能放开了我?” 果然说完两人对视了眼,犹豫了。 元霜瞧见,又继续道:“一人五十两,你们在元家一年的例银才十两,就算是夫人赏赐,也没有这么多过吧?” 两人狐疑:“可是真的?” “刚才你们不是看到了,是夫人亲手把钱给了我,难不成我还能诓你不成?” 两人思忖后,松了手,元霜活动了下胳膊,拿出一百两丢给其中一人。 那人慌忙接过,喜笑颜开,这一百两对于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可抵得上一辈子了。 另一人看着那人捧着一百两眼红了。 “咱们快去找人把银子换了吧。” 那人瞪眼:“换什么换!这是三小姐给老子的!” “什么!”另一人震怒,“三小姐明明说,一人五十两,你现在有了一百两,就说明其中有我五十两,你,你还我银子!” 那人抱着银子不撒手,“给了谁就是谁的!” 一百两能保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可五十两那就不一定了,傻子才会让出去! 元霜也正是拿准了他们这点,这两个小厮以前在她院里待过,什么性子最了解,算不得上要好,也算不上不好。 这些人能见风使舵,自然不是什么忠义之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和别人分银子? 元霜故意给了一百两,叫他们争抢。 那小厮见另一人抱着银子不给,问元霜道:“三小姐,您看这厮实在奸佞,说好了一人五十,现竟不给,要不,您也给我一百两?” 坐地起价?元霜掩唇嗤笑了声,“五十两就是五十两,他不给,与我何干?” “阎二。”元霜叫另一名小厮,“银子给你了,你们自行处理,不然,这一百两我也收回!” 阎二一听要收回银子,宝贝似的塞到怀里,忙恭敬赔笑道:“三小姐您放心,这人交给我处理。” 说完扬手给了那小厮一巴掌,“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问三小姐要银子?给老子滚!” 那小厮捂着脸,气急大骂,“三小姐给我们两人,凭甚你都拿了去!还给我!给我!” 说着扑上去,和阎二扭打一团。 元霜并不搭理,挑起二人纷争后扬长而去。 身后是两个小厮的谩骂和拳拳到肉的抨击,她迈入正堂时,元夫人脸色不太好,坐在上头面色凝重,元柔扑在她怀里,哭成泪人。 “娘怎么能把我的东西都给了别人,吃了十五年的苦就算了,如今回了府,还要我吃苦!” 元夫人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此事实属意外,娘也没想到那丫头这么多心思,竟当着长公主的面胡言乱语。” 元文斌沉着脸,一言不发,看到元霜进来,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 “母亲。”元霜迈入,跪在元夫人面前。 元夫人看到她,冷哼了声,“别叫我母亲,我哪来资格认你做女儿?你把长公主哄开心了,怕不是一天要骑到我脖子上耀武扬威!” 第46章 送错了 元霜垂眼,默默听着她的怒骂。 心下却暗自冷嗤,元夫人当然没资格做她母亲,不爱她的人,有什么资格配得上她一声娘? 叫她一声娘,那是抬举,老虔婆不识抬举! 只待她飞黄腾达那日,元家就是她首要报复的对象,元府上下,她不会心软姑息! “娘,此事已了,就这般算了。”元文斌想起之前自己打了元霜几鞭子,今日若再被母亲责罚怕受不了。 “明日我就出去问问朝中好友,为元霜寻摸位好人家嫁了去,这样皆大欢喜,柔儿也能嫁给谢家,您也不必生气了。” 元柔闻言抬头,喜道:“明日就找,找个不如谢将军的!” 说到这,又想起,京都比得过谢则安的寥寥无几,又讥笑道:“我听闻翰林院的孙大人近日要纳妾,不如哥哥把妹妹许给他好了!” “那人又是我好友的父亲,妹妹嫁过去断不会过得差的!” “柔儿!”元夫人呵斥住:“莫要在胡言!叫外人知道我把自己女儿许给一个半百的人做妾,娘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那怎么了!”元柔冷哼:“谁还能说什么?” 她在乡下生活,每天说她骂她闲话的人多了去了,人若是都在乎名声,那多拘束,还要不要活了。 元柔不懂京都的生活,元夫人见她这般说,心觉该教的还有许多,至少体统方面要讲究,不然就算嫁给谢则安也过不好。 “文斌。”元夫人看向身侧的儿子,“给霜儿寻夫君时,也帮柔儿找位先生,哦对了,再加一位宫中出来的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元柔一听又要学习,大喊道:“我不学,娘说让我回来享福,没说叫我学习,我不要我不要!” 她大喊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双脚蹬地,开始撒泼了起来。 王莲花在外头看到,忙进来,把元柔心疼的抱在怀里,这招是她以前和村里人吵架时专用的伎俩,不想现在被元柔学了去。 “夫人啊,二小姐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头,不学就不学吧,左右谢家和你们家有婚约,害怕他们不要二小姐吗?” 元夫人扶额一阵叹息,“婚约能保她一辈子吗?婚后不还得靠她自己过?” 她气得手发抖,指向元文斌,“去,把养嬷拉开,真是叫她宠坏了。” 元霜垂首默不作声,瞧瞧元柔这副样子,估计不用她怎么出手,她自己就能在长公主面前丢个大人,想嫁进谢家?做梦去吧! 王莲花见元文斌来拖拽元柔,不禁哭了出来。 一时间,正厅吵闹的沸反盈天,元家有一阵日子没这么“热闹”过了。 元夫人头疼得厉害,看到元霜跪在地上,面色冷淡,一点没有为元柔求情说话的模样,心中又气又闷。 她养了她这么多年,竟变得这般冷血,看到自己姐姐哭闹,自己跟没事人一样不管不问。 她连外头的妓子都能赎身,怎么就对自家人这么薄情呢? 说到底,元霜能受长公主青睐,说话办事都这般体统,还不是多亏了她这个母亲? 却又不好直说,“元霜,你姐姐给了你不少东西,这样吧,这几日你们就住在一起,你往年在族里学堂学了不少知识,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元霜怔了一下,但不过片刻就明白过来。 她回府三年,元夫人自来对她冷淡,如今竟让她住到元柔的金屋去,还不都是因为老夫人快要回府。 她的庭院,现在收拾俨然是来不及,和更何况,老夫人回府住不了几日又要去寺庙,元夫人就没必要大费周章给元霜收拾屋子了。 现在让她住到元柔的屋子里,不仅可以等到老夫人走后把她赶回去,还能让元霜把之前搬过去的东西,再搬回来。 元霜:“是。” 元夫人颔首,见元柔哭成泪人,心下不好受,又对元文斌道:“虽说霜儿今日之事出于善举,可没过问家人就随意行动有违家规,去,叫两个嬷嬷来,家法伺候。” 元家家法,举藤仗,双臂打直,擎着藤仗举过头顶,跪满三个时辰后,双臂会酸胀无比,失去知觉,不亚于受鞭笞。 元柔闻言,止住了哭声,得意地看向元霜。 只要她受苦,她就高兴,活该!好好罚她一顿,叫她再无法子在长公主面前装模作样! 元柔立马站起来,坐到元夫人身侧等着看好戏。 元文斌深知前几日元霜刚受罚,今日再受罚怕是受不住。 元夫人见他不动:“文斌,愣着作甚!” 元文斌看向元霜,见她还是那副寡淡的模样,丝毫不懂和他这个哥哥求饶。 他心下一阵酸涩,一咬牙扭头往外去叫小厮。 走到门口,只见一人从大门外进来,愣了下,忙过去恭维。 “岐山兄!今日又为何事?” 时隔多日,再次看到他,元文斌心底都有些打怵,生怕哪个伺候不到位,这位爷又要在元家大开杀戒。 陆远捧着一木盘上前,“这是皇上赐给元大人的赏赐,今日我们大人进宫面圣,说起大人的功绩,称赞大人征战有功特为大人讨得赏。” 元文斌大喜,忙接过,“谢主隆恩!” 说着招呼着霍岐山,“岐山兄,里头请。” 二人一迈入,霍岐山又看到元霜如上次那般跪在那,薄唇抿了下。 这丫头给他送帕子的时候,他想到她该是有事相求,不想又是这事。 元文斌顿觉尴尬,干笑道:“岐山兄见笑了。” 对元母递了个眼神,元母忙道:“一点小事,小事而已。” 想起之前霍岐山看到元霜跪在这时,当着她面杀了一人,元母心都怦怦跳。 对元霜道:“我的儿,快起来吧,地上凉,快跟你姐姐去搬东西,你姐姐那屋子好,一起住,舒坦。” 元霜见霍岐山来了,松了口气,这厮竟因一方帕子就能拍,也是奇了怪了。 她回了自己庭院,张嬷嬷也刚回来。 元霜说了下前厅的事,收拾着东西随口问:“东西可送到了?” 问完却发现张嬷嬷没回话,元霜转头看去,见她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嬷嬷?” 张嬷嬷叹了口气,急道:“小姐,那帕子送错了!” 第47章 换帕子 元霜心头一凛,“嬷嬷送的哪个?” 张嬷嬷道:“我知道那绣着鸳鸯的是给谢将军,可霍大人不知,几个时辰前……” 张嬷嬷拿着帕子找到霍岐山,从袖中掏出后才看到,拿出来的鸳鸯方帕。 霍岐山拿过一看,不觉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来,“我知道了。” 张嬷嬷想说自己拿错了,却见他开心的模样实在不知从何开口。 她知道,现在元霜有求于霍岐山,若现在把这帕子要回来,怕会反悔,是以她只得赶忙跑回来禀告此事。 元霜捏着手指,思忖良久,走出了屋。 “小姐。”张嬷嬷追出来,“去哪?” “要帕子!” 那是她给谢则安的帕子,怎么能给他呢? 元霜去了后花园,拿出五两银子丢给一丫鬟。 那丫鬟受宠若惊,“三小姐,您这是……” “去前头看看,霍大人走了没?若是要走,你就……”元霜凑近,低声对她说了一番。 丫鬟忙揣着银子走了。 “今日就到这。”元文斌笑着送霍岐山出去,“岐山兄这次多亏了你在圣人面前美言,择日我选一地,咱们好好喝一杯。” 霍岐山出了门,待元文斌回去,他正要上马车,陆远忽然道:“大人,西角门那有个丫鬟鬼鬼祟祟,一直朝咱们这看。” 霍岐山折身看去,没在意继续上了马车。 那丫鬟见他乘马车走了,心都揪起,怎么办?这跟三小姐交代的完全不同啊。 三小姐说,只要站在西角门,若是霍岐山看到,他自会明白何意,可现在,霍大人直接走了。 那丫鬟只得赶忙回去禀报,她以前是二门外的丫鬟,当年得了元霜的赏识,被弄进了内宅,服侍老爷太太们。 丫鬟心存感激,又觉自己办事不力,从怀中掏出银子递给元霜。 “三小姐,奴婢办事不力,这银子我不能收。” 元霜无奈,这银子送出去了,也不想收回,毕竟这丫鬟的心性她是清楚的,本分善良,是府内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人。 “没事,银子你拿着就好。” 丫鬟感动得热泪盈眶,转身要走,却见从角门进来一人。 那人绣金黑袍扫过石阶,款步而来,龙章凤姿,俊朗威仪。 丫鬟揉了揉眼,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走了吗? 元霜看去,一时也怔了下。 她挥手摒退了周遭丫鬟太监,霍岐山见她这般避嫌,心口微动。 忽又想起之前,她跟自己说的那句话,“难道,你不想要我吗?” 又结合她送给他的帕子,霍岐山嘴角勾了勾笑,扯动了下领口,走上前将人一把抱住。 他低头就要亲她,元霜吓了一跳,忙抬手抵住他的唇。 “霍大人?” 霍大人? 霍岐山愣了下,眯了眯眼瞧她,难不成叫他来不是为了那事? 他细看了看,见她不是在开玩笑,冷了脸松开人。 “霍大人。”元霜后退一步,笑脸相迎,“之前我家嬷嬷是不是给了你一方帕子。” 霍岐山:“是。” “还烦劳霍大人还给我。” “什么?”霍岐山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他可是因为那方帕子才来的元家,现在她告诉他要收回? 元霜接过张嬷嬷递来的帕子,“这方帕子才是给哥哥的。” 霍岐山接过,细看了下,粉色的帕子上绣着精巧的荷花,他又拿出之前张嬷嬷给他的,那方帕子绣着的是鸳鸯。 二者寓意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元霜。”他掀开薄薄眼里,看她,薄唇溢出丝笑,“你这招卸磨杀驴用得可真是好。” 他将两方帕子都狠狠砸在她身上。 元霜慌忙去接,两方帕子飘到了不同方向,霍岐山冷冷瞧着她会去接哪个。 那方鸳鸯帕飘到他面前,元霜焦急扑来,眼看着就要抓住,霍岐山一个侧身裆下,将那方帕子狠狠踩在脚下。 元霜心下一沉,蹲下去扒他的脚,“烦劳霍大人抬脚。” 她心疼极了,元霜绣工不好,这是她绣了一个月才绣出,再绣估计也没有这么好的绣品。 陆远拾起另一方帕子递给霍岐山。 霍岐山双指夹住,在元霜面前抖了抖,嗤笑,“同样的帕子,妹妹怎能区别对待?” 他蹲下,抬起她的下颌,“难不成是这方帕子的主人比较重要吗?” 元霜直视着他的眼,倔强不甘,“霍大人。” 她一字一句,从齿尖吐出,“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好歹也给你绣了一方。” 霍岐山哦了一声,冷笑,“这么说我该感谢你了?” “你用一方帕子骗我前来,为你接触危机,现在我没用了就想把帕子要回去转送给别人。” “元霜。”他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颌,目光如毒,“你当我是什么?” 元霜被他骇得齿间颤抖,深吸了口气道:“我也报答了你,这帕子也是我亲自所绣。” “不能够。” 霍岐山松手,直起身,居高临下睇睨着她,“我要的报答岂止这般简单?” 他修长的手指挑开她的衣襟,犀利的目光从她姝丽的面庞滑到白脂的锁骨,“我想这么多次了,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元霜呼吸一滞,忙往外去,想喊人来。 然走到月亮门处却停了下来,她转身,见霍岐山就那般冷冷地站在那,目光阴凉好似一条毒蛇般盯着她。 她陡然打了个冷颤,知道他是何意了。 现在出去,霍岐山日后便不会再帮她,今日她刚利用完霍岐山,他现在是来要回报的,一个帕子显然不够。 元霜深吸口气,才缓慢向他挪动而来。 还未至跟前,忽被他一把扯了过去,抱在怀里。 “摆出这幅不情不愿的模样,叫人看到,当我强迫的你。”他捧起她的脸,逼迫她昂头望他。 “元霜,你不是要和我做交易吗?” 他笑得残忍,“我成全你。” 说着他弯腰抱起人,往屋里去,一脚踹开房门,将人粗鲁地丢在床上。 他解开腰带,朝她迈来,“今日既是你邀请,岂有我枉费好意的道理?” 第48章 打一口上好棺材 一个时辰后,霍岐山从床上下来,懒懒地穿着衣衫,嗓音低哑,“帕子,我替你送给谢则安,你放心,你想嫁谁,我不会再阻拦,只要你做好该做的事。” 元霜掀开帷仗,手臂酸软得不像话。 “多谢霍大人。”她一开口,嗓子疼得不像话。 话落对上霍岐山阴沉的视线,元霜知道他在计较自己的称呼,忙低垂着头改口,“多谢,岐山哥哥。” 霍岐山这才脸色好些,系上腰带问:“银子还缺吗?” 元霜惊愕看他,霍岐山瞥了她一眼,“那一万两只是为了赎人吧,你缺银子了?” “元家没给你银子用吗?” 元霜轻咬着唇没吭声,眼下就算她说元家早就不把她当小姐对待了,霍岐山也不会信。 他从来不会相信她的话。 霍岐山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在为谢则安的事担忧。 冷笑了声,“你放心!那帕子我还不稀罕,说会给谢则安就会给他!” 说着他不知为何突然恼火,一脚踹来旁边桌椅,抓起丢在桌上的帕子,大步流星迈了出去。 元霜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浑身冒起一股冷汗。 自作聪明招惹霍岐山不是明智之举,可除了这个法子她想不出别的,他是她唯一能利用的人。 “小姐!” 霍岐山一走,陆远也跟着走了,张嬷嬷没人看管,急忙进来。 方才在屋外,里头的动静她听得清楚,这霍大人可真不懂怜香惜玉,叫自家小姐吃了那么多苦头。 “没事吧,夫人前头催着,叫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过去,你这……”张嬷嬷心疼地搀扶元霜坐起,“还能动吗?” 张嬷嬷听到里头的动静,还以为元霜被霍岐山作贱了。 元霜安慰道:“嬷嬷别担心,霍岐山那样的人怎会稀罕我,他不过是作为男子,好色,又想报复我,这才有了今日这遭。” 她撑着绵软的手臂直身,穿戴好衣物起来去收拾东西准备搬去元柔房中。 她房中的东西并不多,元夫人叫她搬去和元柔一起住,不会给她另外准备被褥,因的她只拿了些被褥就这样过去了。 元柔院子里聚集了一群小丫鬟,元霜刚进去,几个丫鬟就围了上来。 “三小姐,您今日来我们林园,规矩可要说好了,这。”那丫鬟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条横线。 “日后这个院子你想去哪都可以,但不准迈入这条线,线外是您的地,线里头就是我们小姐的地了。” 元霜看去,线外头只有最角落的一间抱厦,连厢房都算不上,矮小又逼仄,是最低等丫鬟才住的房间。 几个丫鬟盛气凌人地看着她,不禁交头接耳笑出了声,这位三小姐她们之前也服侍过,脾气那是要坏到没边。 二小姐交代了,只要三小姐敢表现出一丝不满,就将人打一通轰出去! 却不想,元霜竟很温顺地说了声,“我知道了。” 现在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抱着被子往抱厦去,几个丫鬟愣了下,这跟她们想的完全不同。 “这三小姐怕不是得了失心疯,这种房间都能忍受?” “呵,这还不明白?这么多年了,她以前住的地方也不见得多好,现在来二小姐这,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挑剔?” “你瞧她现在的样子,哪有点千金范?估计嫁给谢将军,悬了。” “……” 张嬷嬷闻言,心下为元霜抱不平,她多年细心呵护的小姐,如今被人这般指着后背唏嘘。 张嬷嬷咽不下这口气,撸起袖子要打人,元霜看到及时喝止,“嬷嬷,不可。” “可是这几个小蹄子嘴里不干不净!” 元霜看了眼身后的丫鬟,伯爵府这样的富贵人家,连丫鬟都是穿金戴银,头戴金钗。 张嬷嬷也顺着看去,心里一阵泛酸,连丫鬟都比小姐穿得好,元夫人可真是够毒,完全不顾十五年母女情分。 “我们刚到元柔的院子,她本就心有不甘,想变着法子治我的错,嬷嬷现在去打人,便是落人口实,叫人抓了把柄。” 张嬷嬷心下为她委屈,却也知道这口气只能咽下去。 元霜对她递了个安慰的眼神,“嬷嬷放心,这都是暂时的。” 张嬷嬷这才跟着她,抱着被褥进了抱厦。 二人刚进屋子,外面就传来小丫鬟一阵哄笑。 元霜叫张嬷嬷把窗户关上,至于外面说什么不必去听也知道定是嘲笑她的懦弱落魄。 没关系,元霜给自己铺着被褥,安慰自己这都是暂时的。 这院子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她定要叫她们有朝一日在她面前笑的痛快,笑得痛不欲生! 收拾完,有丫鬟来敲门,语气不怎么好,“磨蹭个什么劲,放好东西还不快来见我家小姐!” 张嬷嬷开了门,是刚才在地上划线的丫鬟——春桃。 春桃上下扫了眼张嬷嬷,瞥了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叫人出来!” 张嬷嬷气急,刚想张口大骂,元霜拽住她,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递上,“来林园是夫人的意思,我自知日后还要靠各位姐姐照顾,这些姐姐拿着买点花戴。” 春桃眼睛亮了,四下看了下,见无人才伸手去拿。 林园的规矩,任何人的赏赐都归元柔所有。 “咳咳。”她轻咳了下,开口道:“算你识相,既你这般懂规矩,那我就大发慈悲再多告诉你声,我家小姐屋内的椅子一把都不准外人坐,若她叫你做,你只管站着或找话推辞去就好。” “多谢姐姐。” 送走了那丫鬟,张嬷嬷不满抱怨,“小姐好歹也是主子,怎么能给一个丫鬟叫姐姐。” 张嬷嬷忽觉元霜现在一点小姐样子都没了,顿觉失望,以前那身傲骨呢? 元霜无奈摇头,“嬷嬷,完事不要太急,欲速则不达。” 她目光看向春桃,那人大摇大摆地走了,手里还掂着刚得到的银子,好不开心。 呵,笑吧,十两,可以留着打一副上好的棺材了。 “嬷嬷,这元柔你怕是不了解,乡野丫头出身,小贫乍富后会出奇贪财。” 元霜拢了拢手,“她院子里的丫鬟不准留任何赏赐,那银子春桃可拿不起。” 张嬷嬷不解:“小姐想借此除掉那个叫春桃的?可她大可说那是她的月钱。” 元霜笑笑:“那银子可不同。” 第49章 处置春桃 张嬷嬷狐疑,“那银子有什么问题吗?” 元霜不语,回身换了袭衣裳,又把头上的簪子和怀里的银票都拿了出来,找个一处隐蔽的地方藏好。 张嬷嬷觉得有些太单调了,“怎的一支钗环都不带?未免太素了些。” 她拿过想给元霜戴上,元霜按下她的手,“就先不戴了,日后见则安的时候再戴,元柔她善妒,见我戴了钗环去,还以为我是去炫耀或挑衅。” 张嬷嬷想想有道理,这才把钗环都收好藏好。 收拾妥帖,两人才往元柔屋子里去。 春桃正在一旁给元柔端茶奉水,看到元霜进来,元柔呷了一口茶才淡声开口,“进来吧。” 又随手指了下一旁的椅子,“坐吧。” 她目光阴冷,落在那把椅子上,这个房间里的椅子,是她归府那日,父亲亲自为她打造的,用的全是上等的金丝楠木,矜贵得很,就连平常丫鬟擦洗,都要她们用丝绸擦,生怕弄坏。 今日便宜了这丫头,若她敢坐,就不要怪她找机会调理她了! 元霜想起之前丫鬟跟她说的事,淡声道:“多谢姐姐,元霜站着就好。” 说着上前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我来为姐姐奉茶。” 元柔愣了下,旋即笑出声来,这丫头现在的反应,真是叫人猜不透,难不成真的改了性子? 她接过元霜递来的茶没喝,抬手当着她面倒在地上,阴毒的目光观察的元霜的神色。 元霜垂眸看着,泰然自若,她知道元柔这样做的用意,无非是想看她破口大骂,挣扎反抗。 元柔正等着找机会定她的罪,好借题发挥。 见元霜迟迟没反应,一副恭顺的模样,元柔才放了心,拉长强调说:“娘让你来我院子,你知道为何吧?那个老太婆不日就要回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是知道的。” 她站在她面前,直视着元霜的眼,“她回府顶多待几个月,等她走了,这府里谁说的算,元霜,你是清楚的!” 元霜低垂着眼皮,恭顺道:“妹妹知晓,姐姐放心,不该说的我一句也不会说。” 元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坐下。 春桃过去给她添了糕点,折身退下。 元霜瞥了她一眼,见她擦肩而过时,往一旁挪了步。 “啊!”春桃踉跄往旁边跌去。 “咣当。”有什么东西从她袖中滚了出去。 春桃心一惊,忙爬起去捡,那银疙瘩一路滚到元柔脚下。 伸手欲拿,一只脚踩在她手背上。 元霜居高临下地睇睨着她,弯腰拾起那银疙瘩,双手捧给元柔,“姐姐,是银子。” 元柔凛然接过,把银子放在掌心看了看,只见银子底部写着一个“贰”字。 元柔脸色一变,一掌拍在桌上,站起来一脚踹在春桃肩膀,“死蹄子吃了豹子胆,敢偷我的银子!” 春桃被踹出老远,撞到门上,她捂着肩膀,疼得脸色惨白。 来不及顾及肩膀,忙跪起连连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这银子不是我偷的!” “那从何而来?十两,你一月的月钱都是碎银子,哪来的十两这么多!” 春桃战战兢兢看向元霜,见她一副看戏的模样,心中一沉。 说是元霜赏的,那简直是自寻死路,二小姐不准下人随意收赏银,若说了,元霜再不承认,那吃苦的还是她。 春桃低头,一咬牙,“是奴婢自己攒的,奴婢把所有散碎银子都换成了整的。” “蒙谁呢!”元柔气笑,几步过来又一脚踹在她心口。 那锭银子砸在她面前。 “元家所有给各个小姐大爷的银钱,背面都有标记,你自己瞧瞧,还说这不是偷得我的!” 春桃满眼震惊,慌忙拿起,这一看才看到那银元宝底下刻着的贰字,这正是元柔房内的标记。 可这银子,元霜从哪来的! 难不成,她被算计了! 春桃愤恨地看向元霜,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她。 元霜挑眉笑笑,伸手将银子拿过,状若惊讶道:“呀!这银子后面还写的字呢!” 元柔冷哼了声,“大惊小怪,你们当然不知道。” 这是自从她回府后,元夫人专门定下的规矩,元霜可没有这种待遇。 “拉出去,打十板子,丢到二门外,我不想再看到她!” 二门外的活,都是洗衣烧水的粗糙活,春桃自小就在内宅内,何曾吃过那种苦。 被人拽出去后,连连大喊饶命,哭得两行泪砸在地上,划出一道水痕来。 元柔气的大喘气,“真是怪了,我房里竟能出来贼人。” 元霜上前,轻轻地给她捶背,“姐姐,不如我帮姐姐管教下底下的人?” “你?”元柔狐疑地看向她。 说实话,虽然现在元霜很听话,可有了前车之鉴,她还是不太信任她。 “是啊。”元霜神情哀伤,“前几日哥哥打得我实在是痛极了,霜儿终于明白什么是尊卑,再不敢反驳姐姐。” 她蹲在元柔面前,轻轻捏着她的腿,“姐姐,至于你说的婚事,我也愿意跟谢将军退婚,把婚事让给姐姐。” 元柔眼睛放大,“你说的是真的!” 她未曾想过这场豪门婚事来得如此顺利,元霜会这么快低头。 “真的。”元霜凄然颔首,“妹妹看得清楚,我的身份不堪,无论是样貌还是身份,都比不上姐姐,只有姐姐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谢将军。” “姐姐貌美如花,气质出尘,毫不逊色宫里的娘娘,这样的女子就是为皇后也是担得起的,更何况谢将军。” “你说的是真心话!”元柔心中大喜,忍不住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元霜从地上拉起。 “句句属实。” “姐姐就是天边仙女,世间再没有人能比得过姐姐了。” “连宫里的娘娘也比不过?” “比不过。” 元柔脸上一红,摸了摸面颊,“所有男子都能喜欢我?” 元霜觑见她娇羞的神情,暗自冷笑,元柔果然是听不进去良言的人,只要顺着她说,开心得像个傻子。 之前她好言相劝,元柔不识好歹,那这样的话,她倒不如直接捧杀她,好叫她日后跌个大跟头,最好在宫里妃嫔前得罪个大的,以此一绝永患! 元霜绕到她身后,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轻声笑道:“那是自然了,姐姐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就连霍大人都对姐姐倾心,更遑论其他人。” “霍大人他……”元柔脸一热,越发娇羞,“他喜欢我吗?连你都看得出来。” 第50章 给霍岐山送荷包 元霜笑笑:“这谁看不出来,今日霍大人不就是为姐姐来的?” “说什么给大哥送东西,不过是假借送赏赐的名,见见姐姐罢了。” 今日也是为她而来,这是元柔从未想过的角度。 可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嘛,给大哥送东西,何须他亲自跑一趟,除非这府里有他相见的人。 试问,这府里有谁值得他一见,那不就只有她元柔吗? 难不成是元霜这个穷兮兮的丫头? 她真是反应迟钝,连这都没看出来,白白浪费了霍大人的一片苦心。 又一想,今日她连话都没顾得上和霍岐山说,他该不会以为今日谢则安来过,自己喜欢上了谢则安,不理他了吧? 元柔心里那叫一个纠结。 元霜不知她想,只有些奇怪她的神情,为何一会低眉一会叹息,一会捏着帕子欲言又止,神情怪异。 这蠢货又发了什么疯? “对了。”元柔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元霜的手,激动道:“这样好了,你替我去给霍大人送样东西。” 元霜疑惑,就见元柔转身去了里头屋子,再次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荷包。 “这荷包是我亲手绣的,娘说不叫我随意解除外男了,你替我交给他好了,也好表明我的心意。” 元霜拿过,这荷包可比她绣的帕子好太多了,上面绣的鸳鸯交颈,对比她绣的鸳鸯更加栩栩如生。 还好这帕子是给霍岐山的,若是给谢则安,估计要被比下去。 “好,姐姐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霍大人。” 她拿着荷包往外去,身后传来元柔阴冷的警告,“你可一定要让霍大人手下,若是他不收,那就说明你在诓我,想诓我霍大人喜欢我,然后好自己捷足先登嫁给谢则安。” 元霜心头一紧,笑道:“姐姐说笑了,妹妹是真心实意。” 元柔懒懒地靠在贵妃榻上,捻了块糕点轻笑,“最好是,你去吧。” 元霜拿着那荷包紧忙走了。 至门口遇到已经被打十大板的春桃,她半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口内也吐血不止。 看到元霜,满眼猩红,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贱人,敢害我!毒妇,毒妇!” 小厮捂着嘴把人拉走,元霜捏着荷包心发紧,还好这十大板是落在春桃身上,若是落在她身上,估计又要几日几日下不来床了。 可她不能叫春桃记恨上自己,虽然她利用了她,但春桃的用处还没结束。 春桃被赶出二门外,厢房里,她娘得知消息急忙赶来照顾,老人哭成了泪人,摸着眼泪,一面给她上药。 “叫你在内宅内谨言慎行,现在可好,伤得如此严重也不知会不会落下残疾,以后要是嫁人上哪去寻好人家去!” 春桃看到母亲哭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又想起元霜恨得咬牙,“还不都是那个贱人!” “谁?”春桃娘哽了下。 “元霜!” “三小姐?这事跟三小姐有什么关系?” 正说着,门被推开,春桃看去,见到来人,目眦欲裂,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 春桃娘搀扶着她,“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一面对元霜问安,“三小姐来了,这地实在逼仄,不适合您来。” 元霜抬手安抚了下老人,“您老客气了,我小的时候没少麻烦您老,听闻春桃受了伤,我特意来看看。” 春桃娘顿时热泪盈眶,“难为三小姐还挂念着我们。” 又拽了把春桃,“还不赶紧给三小姐道谢。” “娘!”春桃痛恨道:“我被二小姐打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故意给我二小姐的银子,我何止如此!” “这,这是怎么回事?”春桃娘纳罕。 元霜笑了笑,神情淡然,“春桃,这你就误会了,这银子,我也不知道那是二小姐的啊。” “什么你不知道,你装什么……哎哟!” 因过于激动,春桃这一动又扯到了屁股后的伤口。 元霜坐到她塌边,撩起她一小撮头发,在指尖轻捻,“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正堂时,夫人叫我姐姐拿些银子给我,那里头就有一些散碎的银子。” 春桃一愣,茫然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说,那十两就是那里头的?” “对啊。”元霜状若无辜,“所以说,我怎么会知道那银子有问题呢?” “春桃,我是真心想给你银子的,你瞧。”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上。 “我这不特意给你来送了吗?” 春桃娘一看,两眼放光,迅速抹了眼泪,将银票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 “乖乖,这真是银票?” 春桃也是头一次见过银票,又因之前的事,对元霜心生怀疑,“你这银票怕不是假的吧。” 元霜笑了,“春桃,你怕是太看得起我,伪造银票可是要诛九族的,虽然我是丫鬟所生,可我现在住在元家,出了事也是要连累元家的。” “更何况。”她拿起那银票,指着纸张右边竖排文字,“这行文字你可看清楚了,只有一半,另一半在庄家手里,二者合一才能兑换,便是我有心伪造,也不认识什么庄家啊。” 春桃从她手里抢过,看了一遍,确定如元霜所说,这才放心下来。 想想也是,元霜怎么可能敢给她假银票呢? 她忙把银票收到怀里,一动腰下钻心的疼,该死,这么疼,她好歹服侍二小姐一场,竟因为十两银子就把她打成这样,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如此看来还不如三小姐,人家好歹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一百两够她们这些奴婢赚一辈子了,春桃娘不胜感激,握着元霜的手不停道:“真是太谢谢三小姐了,您给了这么多银子,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元霜轻笑,“无妨,拿着这些钱给春桃找个好大夫,切记不可在叫人发现了。” “是是是。” 元霜再不说什么,相信这笔银票送出去,春桃心里会知道孰轻孰重。 —— 巷口,偏苑。 霍岐山刚下值回来,给贺暮云喂药,陆远闯了进来。 霍岐山皱眉,将药碗递给一旁丫鬟,走出来问:“何事?” 陆远一副下巴快掉的样子,指着外头,“奇了怪了,那死丫头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第51章 拿什么交换 霍岐山想了会,明白过来,估计是来问他要银子的。 随手招呼来丫鬟,拿来三千两递给陆远,“把银票给她,告诉她,这里不欢迎她。” 陆远接过,看了眼床榻上的贺暮芸,他知道是因为贺大娘在,所以霍岐山不想让元霜进来,免得惹贺大娘生气。 “是!” 陆远拿着银票出去,一把扔在元霜身上,“银票给你了,我们大人一年的俸禄才多少,一次一次的给你送钱,你要点脸吧。” 元霜看着飘落在自己脚下的银票有些茫然,霍岐山干嘛突然给她钱? 虽她此行目的不是为了钱,可哪有白给不要的道理。 元霜也没有矫情,弯腰拾起后,又看向陆远笑得娇俏,“陆远,我是来找你家主子的,带我进去。” 陆远一副见鬼的样子看她,“拿了钱还不走,你想干嘛?” 他本能地防范元霜,生怕她再弄瞎谁的眼睛。 元霜不知他为何这么提防自己,从袖中掏出那枚荷包递上,“这荷包是我姐姐绣的,命我亲手交给霍大人。” 陆远狐疑地看了她几眼,扔下一句,“你等下。” 转身进了宅子,霍岐山给贺暮芸擦洗着手,陆远不管不顾地闯进来又说,“大人那丫头说,有荷包要交给您。” 不等霍岐山说话,贺暮芸直接坐了起来,激动的攥住霍岐山的手,满眼惊惧,“那丫头来了,她来了,她又来害我了!” “娘。”霍岐山按住她胳膊安慰,“不会的,这宅子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不会再有人害您。” 见母亲状若癫狂的模样,霍岐山一阵心疼,将人抱在怀里。 过了好一会,贺暮芸才渐渐镇定下来,霍岐山命人端来药,服侍着她喝了。 等母亲睡着后,他才出了门。 “人在哪?” “在前门。” 霍岐山拧眉,这死丫头,先是给他送了帕子,现在又给他送荷包,难不成她是真的喜欢他? 元霜见人出来,把帕子递上,“霍大人,请收下。” 霍岐山盯着那荷包,一时琢磨不透元霜的意思。 他嗤笑了声,伸手去拿,“都说女人善变,之前不是还喜欢谢则安,如今怎的就开始给我频繁送东西。” 接过荷包,他扫了一看,发现这次针脚可比上次的帕子好太多,看来她真是用心了。 “既你如此用心讨好我,那我就……” “姐姐特意交代送来。” 元霜开口笑着打断他的话,“请霍大人务必给我一回礼,也叫我好回去交差。” “你姐姐?”霍岐山讶然,“元柔?” 他忽然想起,元霜确实是有一个姐姐,那个元家的真千金,可什么时候,她们关系这么好了? “对。”元霜笑道:“姐姐对岐山哥哥倾心已久,特意派我来送个定情信物给哥哥。” 陆远惊愕,“定,定情信物!定什么情!” 他茫然地看向霍岐山,又看了看元霜,什么时候主子和元柔那个丑丫头搞到一起去了? 霍岐山脸色一沉,他以为元霜之前说元柔喜欢他,只是说说,没想到东西都送上门了,那样的姑娘给他送东西,霍岐山没觉得开心,倏然觉得有些恶心。 再加上那人高高在上,对出出身贫寒的人不加掩饰的厌弃,愈发让他厌恶。 “陆远。”他冷声道:“送客!” 说着将荷包随手丢在地上,一甩袖袍,转身而去。 “请吧,元小姐!”陆远没好气地对元霜道,替那样的人给主子送东西,简直是来恶心主子! 元霜这丫头愈发可恨了! 元霜一时慌了神,这霍岐山走了,东西还没收,回去后元柔定要给她出难题。 “霍岐山!” 这一嗓子喊出去,陆远吓了一跳,忙来捂她的嘴,“你喊什么,这是哪,我们主子是什么人,你不要命了!” 这条街虽不繁华,可附近居住的人却不少,贺暮芸喜静,若是吵到了,那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人又要发狂。 陆远生怕元霜吵到里面的人,捂着她的嘴压低声音:“不准喊,知不知道?嗯?” 元霜眨了眨眼,陆远这才放心松开手,刚一松手,就见元霜又张大了嘴,他慌忙将她嘴再次堵上。 “跟你说话听不懂?” 元霜皱眉,用力扯下他的手,“打个哈欠,你慌什么,不叫我喊,就赶紧放我进去。” 陆远一看她这豁出去的样,无奈只好放人进了去。 “进去后,可别乱说话。”陆远叮嘱着。 元霜随口嗯了句,忽听一间房里传出孱弱的咳嗽声。 这声音好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元霜抚上门,正要推开,陆远一把按住她的手,“跟你说了别乱说,别乱动!” “里面是谁?” 陆远看了眼里头,神情肃然,元霜对上他阴沉的脸色,心口一跳,莫名的觉得这桩事和自己有关。 “你没资格问!” 他冷声呵了这一句。 “她怎么进来了?” 一旁厢房内,霍岐山刚沐浴完,披着宽大的外袍出来,腰带还没系,湿漉漉的长发坠水,有丫鬟拿着帕子给他擦拭。 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坐到庭中石凳上,立马有丫鬟上来奉茶。 呷了一口,才淡声开头,“陆远,赶出去。” 陆远为难地看了眼元霜,上前对霍岐山压低声音道:“不行啊主子,赶出去,这丫头就在外头大吼大叫,叫贺大娘听到不得了。” “岐山哥哥。”元霜上前试探地扯了扯他的袖口,“就烦请你手下这荷包,姐姐那我不好交代。” 霍岐山扫了眼,冷笑,“我为何要收,你好不好交代与我何干?” 元霜心头一动,欺身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哥哥不是还要我在镇抚使面前多露面吗?哥哥就敢保证,日后用不到我?” “我若这般回去,被姐姐责罚,伤到了脸,戴不了人皮面具,手脚折断,哥哥还如何用我?” 霍岐山脸色顿沉,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被这丫头威胁到,偏偏她说的都是对的,他确实还要用到她! “荷包留下。”他冷声道:“你滚出去!” 元霜笑笑,撩开裙摆在他身侧石凳坐下,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给他擦拭湿发,“哥哥怕是忘了,我来时便说,要哥哥给个回礼。” 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元霜伸手摩挲着上面的穗条,“不如就这个可好?” 离得如此近,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扑在霍岐山耳边,他喉咙微微滑动,侧脸看去,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拿什么换呢?” 第52章 维护霍岐山 元霜知道他在说什么,故作懵懂道:“刚才不是给过哥哥荷包了?那可是姐姐亲手绣的,比外面卖的绣品还要好呢。” 霍岐山目光扫过她水泠泠的眼,那点小把戏好似在他眼里透明那般,不值一提。 他挥手摒退了庭中丫鬟,陆远也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霍岐山抓住元霜的胳膊,轻轻一扯,就将人扯到自己怀中。 “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 说着他低头来吻她,元霜也未曾反抗,毕竟只要换到信物,怎样都是划算。 情到深处,霍岐山不禁撩开她的裙摆,忽地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头萦绕,他忙抬头,眼中净是惘然。 “怎么了?”元霜勾着他脖子,只想快点结束,另一只手试探着去他腰间抓住那枚玉佩。 霍岐山拍了拍头,眉头紧锁,恰时房门被推开。 贺暮芸被一丫鬟搀扶着出来,那丫鬟看到元霜坐在霍岐山腿上,面上流露出一色恼火,尔后对贺暮云说了什么。 贺暮云随即暴跳如雷,紧紧抓着门框,“岐山!你给我过来!” 霍岐山推开元霜,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袍,这才过去。 “娘。” “啪”一巴掌扇来,霍岐山未躲。 贺暮芸指着他,气得手指颤抖,“你是怎么答应的我,你说会叫那丫头生不如死,现在呢?现在怎么把人都带到家里来!赶出去,叫她滚!” 那巴掌落下时,元霜心头一惊,捂住嘴难以置信。 在外人眼中,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霍岐山竟会被人打耳光,而他本人还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这还是那个北镇抚司同知吗? 至于打他的那个人,怎么那么熟悉? 元霜盯着那女人的脸看了又看,忽地想起是谁。 是霍岐山的母亲!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形容枯槁好似骷髅,双眼泛白俨然失明。 这些年来,这个女人都经历了什么? “娘。”霍岐山搀扶住贺暮云,“打疼了吧,我扶您回屋。” 贺暮云用力推他,又拿拳头用力去打他,“你给我滚!跟那个坏胚一起滚!滚!呸,晦气,妖孽!” 元霜心头一跳,妖孽这个字在元柔回府后,她也曾被人这般说过。 贺暮云扬手又要打,半空中,一只白皙的手拦下。 元霜握住她的手,一把甩开,“这位夫人,便是再气,也没有这样说自己亲生儿子的吧?真搞不懂,你真的是霍岐山亲娘吗?” 贺暮云听出是元霜的声音,怒火堆积满眼,“你还在这,你还有脸来!” 霍岐山看着身侧突然出现的元霜,方才那股子悸动再次出现。 她孱弱的身躯挡在他面前,掐着腰一副泼辣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 他茫然地眨了下眼,不解元霜为何来帮他。 贺暮云被元霜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旁搀扶的小丫鬟忙叫人拿来水。 喂了贺暮云喝了后,那丫鬟用力推了元霜一把,“夫人叫你滚,没听到?跑别人家里无理取闹,这就是你世家小姐的风范?” 丫鬟名叫金凤,自贺暮云来这开始,就一直服侍着她。 元霜揉了揉肩膀,见霍岐山正失神,不知想什么,另一只手悄咪咪地将他腰上的玉佩一把扯下。 “走就走!” 元霜把玉佩藏好,尔后一抹眼睛,对霍岐山哭诉,“好啊你个霍岐山,我是为了你才站出来说话,你现在反倒看着我受丫鬟欺压,我,我恨你!” 说完转身往外跑去, 这一走,霍岐山才反应过来,叫来陆远,“你跟上去。” 陆远茫然,“跟着做什么?” 霍岐山想了想,进屋拿了块绣着竹叶的帕子给他,“这个给她。” 金凤看到瞪大了眼,恨得咬牙,那帕子是她专门绣给三爷的,怎么能给那个贱人呢? 贺夫人都被那女人弄瞎了,害成这样,三爷为何还对那人那么好? 难不成,三爷喜欢她? 陆远拿着帕子赶忙去追元霜。 金凤搀扶着贺暮云回屋,再次出来时,见霍岐山轻捏着指腹,不知在想什么。 又见那人沐浴在阳光下,丰神俊朗,面庞英朗,带着羞涩上前。 “三爷。”她抿了抿唇,开口道:“夫人吃了药躺下了,方才好险,若不是奴婢及时安抚,夫人今天怕是会被气得头疼又要发作。” 她觑着他的脸色,“三爷日后还是不要带不三不四的人回来了,夫人身边有我就够了。” 霍岐山没听她说了什么,只在回味着方才的滋味,那柔软的朱唇,和她不顾一切冲到面前保护她的样子。 那坚毅果敢的模样,是上京诸多女子不具备的。 无怪谢则安会喜欢她,可为何每每想到这,他心口总是隐隐不适。 霍岐山揉了揉激动的胸口,叹了口气。 “三爷?” 金凤又喊了一句,他才有反应,“哦,金凤。” 他颔首,随口道:“那日后我母亲还麻烦你了。” 起身往屋里去,又停在门口,折身道:“对了,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待我让人打听下,给你寻个好人家,你放心好歹是我母亲身边的人,断不会委屈了你。” 金凤一听,面色大变,却也知道和霍岐山没的商量,进了屋子找贺暮云。 贺暮云刚睡,就被她吵醒。 “是金凤啊。” “夫人!”金凤扑在她身上嚎啕大哭,“大爷嫌弃了我,要把我发卖了许给什么阿猫阿狗。” “什么!” 霍岐山回了屋子换衣裳,这才觉得身上少了什么东西,他摸索了下,才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 忽的他想起刚才元霜在他身旁异常的表现。 是她! 难怪她今日这般殷勤,原来是藏着这份心思! “陆远!” 他对外大喝,迟迟没有回应。 一拍额头,不禁懊悔,他竟然还叫陆远给她送东西,亏他还挂念着她回府会受惩罚! 第53章 玉如意 元霜见陆远送来帕子有些惊讶,没想到霍岐山竟然还会派人给她送信物。 看着自己手里的一枚玉佩,一方帕子,元霜想了想。 玉佩可是价值千金,当下她最缺的就是银子,如今有了信物,她就不必再把这么昂贵的玉佩给元柔了。 元府,元柔正心神不宁,虽元霜说,霍岐山对她一见钟情,却总觉得不安定,大概是因为此前霍岐山在围场上帮了元霜的缘故。 这个贱人,等她回来,若她没看到霍岐山的回礼,定叫她好看! “娘。”元柔喊来身旁的王莲花,“准备好板子,等那贱人回来,若发现骗了我,咱们就……” 正说着,外头元霜走了进来,满面带笑地把一方帕子呈给她。 “姐姐,你瞧,霍大人给你回了帕子,我就说霍大人心悦于你,你却总不信。” 元柔愣了下,忙把帕子接了过来,见帕子上绣着精美的修竹,一看便价值不菲,矜贵惹眼。 元柔顿时欣喜若狂,将帕子抱在怀里,“岐山哥哥他果真心悦我!” 偏偏她又和谢则安纠缠不清,元柔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变得三心二意。 “娘。” 元柔:“去跟我娘说,我和谢则安的婚事,不作数了!” 王莲花惊愕,“柔儿,你疯了?元夫人好不容易给你讨得婚事,你竟想毁了?” 元柔不满,“她们给我选婚事,问过我没有,反正我不要!” 又看到一旁的元霜,戒备的皱眉,“别以为你帮我送了荷包,就可以和谢则安在一起,我不嫁你也不许嫁!” 元霜笑笑,“姐姐放心,姐姐不让我做的,霜儿自不会做。” 才怪,待你去同元夫人说了,元家就剩她可以完成婚约,到时候元家面临交人,还轮得找你阻拦? 元柔一脸得意,忙往前院去找元夫人。 元夫人正指挥着下人打扫老太太的住所,一听她要来说关于谢家的婚事,忙招呼人进来。 还以为是元柔迫不及待想嫁给谢则安,元夫人笑道:“姑娘家也不嫌羞,这谢家的婚事,定是你的,你是娘的亲闺女,还能落得外人身上不成?” 这句外人,她咬得极重,在说谁,意有所指。 元霜听见,忙把头低下。 元柔扫了眼元霜,冷哼了声笑说,“娘,我才不要嫁给什么谢则安,我已经找到了如意郎君。” 元夫人脸色微变,“何人?” “霍岐山!” “什么!”元夫人险些跳起。 霍岐山是什么人,那是刀尖上舔血,朝廷的走狗,干的都是正经官员不愿干的事。 身份更是不堪,母亲是个爬床丫鬟,至今没有名分,他个人就嗜血成性,喜好杀戮。 且不是官职比不上谢则安,单说身份,性格,样样都不如人家谢将军。 元夫人自是一百个不愿意,“不成!” 自元柔回府后,她第一次这般大声呵斥,“旁地都好说,只有这个不行!绝不允你和霍岐山有来往,他是个什么人,那样的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上次在咱们家,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一小厮。” “柔儿——”她苦口婆心拉住元柔的手,“这样的人性格不稳定,你就不怕哪日把你也杀了?” 元柔冷笑一声,甩开元夫人,“娘,若说把元霜嫁给霍岐山,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元夫人想也不想道:“那是自然,只要元霜不嫁给谢则安,嫁给谁都可!” “娘!”元柔大叫,“您这就是偏心,赤裸裸的偏心,我回府三年了,果然还是比不上您养了十五年的人!” “凭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 元柔不满抱怨,看到元霜又是一阵气恼,一把将人拽到元夫人面前,“你说,你跟我娘说,说你谁都不嫁,谢则安和霍岐山都不行!” 元柔被她拽得吃痛,皱眉道:“是,霜儿谁都不嫁,这样行了吧?” 元夫人整个人惊愕住了,霍岐山怎么能和谢则安对比呢? 不让她嫁给霍岐山,那是为她考虑,怎反倒不识抬举。 更奇怪的是,为何今日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就突然嚷嚷着要嫁给什么霍岐山? 为了安抚元柔,元夫人命人拿了把玉如意,“好了好了,娘怎么会不疼你,来这个给你,是老太太亲自让寺里大师开光的,你留着,等你出嫁了给你做嫁妆。” 元柔捧着那玉如意眼前一亮,这玉如意玉质通透,颜色碧翠,为上等品质。 “果真给我的!” 她忙不迭让王莲花把如意收着,方才的暴躁委屈,瞬间被这如意抹平。 元夫人望着她欣喜的面庞点了点头,“乖,回去吧昂,至于婚事娘会考虑的。” “欸。”元柔这才消停和王莲花走了。 元夫人望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那如意确实是老太太送回来的,只是不是给她的。 如此昂贵的东西,她可不希望落在别人手中。 “元霜。” 元霜跟在元柔身后,正欲出门,身后传来元夫人的声音。 她忐忑回头,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单独和元夫人处于一间屋子。 “你来。” 元霜踱步至眼前,忽地被她一把抓住,元夫人恶狠狠地瞪着她,“说,元柔的事,是不是你挑唆的!” 元霜心头一惊,她未曾想过叫了多年的母亲会是这般凶神恶煞。 “不,不是。” “不是?呵。”元夫人冷笑,“不是你,会是谁呢?元柔那个脑子怎么会突然想嫁给霍岐山,除非其中有人挑唆,不然就算她再喜欢,也不会说出来!” “元霜,这场婚事,我说了算!” 元夫人用力推了她一把,起身而去。 元霜深沉呼吸着,连空气进入肺部都觉得刺痛。 这场婚事,她终究是斗不过元夫人,就算她挑唆元柔和霍岐山在一起,拒绝了谢则安,如果元夫人不放人,她所有的徒劳都白费。 她浑身颤抖,不仅是对未来迷茫的恐惧,还有对元夫人的失望。 她唤了她那么多年的母亲,她怎么可以这样地对她? “小姐?”张嬷嬷过来搀扶她,心疼地抱着她往外去,“走吧。” 元霜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元柔宅院的抱厦里,她神情恍惚,等她再次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既如此,那就莫怪我心狠了。” 第54章 元老太太回府 张嬷嬷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嬷嬷。”元霜反手抹去眼角的泪,“给我找两件旧衣裳,在不注意的裙摆处再撕几条口子。” “做什么?” —— “老太太今日回来,都精神点,别等惹出什么祸来,我可帮不了你们。” 管事的嬷嬷正在调理下面的小丫鬟。 这日是元老太太回府的日子,阖府上下戒备森严,井然有序,往日调皮嬉闹的几个丫鬟也都凛然了起来。 元柔打扮得花枝招展,她这三年来不受老太太喜欢,反省了番,大概是她不够漂亮的缘故,这次定要好好打扮,叫老太太刮目相看。 “对了。”她又想起了什么,唤来小丫鬟,“把母亲上次给的那个如意带上,我好当面感谢祖母。” “是。” 她打扮好出门,见元霜也从抱厦里出来,看到她穿的衣着朴素简陋,那衣裳好似多年的旧衣,不觉冷哼了声。 这么一对比,她果然比元霜更好看! 元柔盛气凌人地从元霜面前路过,张嬷嬷看到后,为元霜叫屈,“小姐,二小姐穿得那么好,咱穿成这样,现在阖府就只有老太太还喜欢小姐,若不趁着老太太回府,好好表现表现,日后咱们的日子不更艰难?” 元霜今日穿的是一件五年前的旧衣,且在裙摆处特意叫张嬷嬷剪破了块口子。 “只有这样才能引起老太太的注意。” 元霜双手交叠胸前,“走吧。” 前厅里,为了恭贺老太太回来,诸多达官贵人都前来送礼,自也有谢家一家,和霍家一家。 看到霍岐山也在,元柔面颊上飞快爬上两抹绯红,小心翼翼地踱在他身侧,压低声音,甜甜的唤了声,“岐山哥哥好。” 霍岐山没看她,目光扫向远处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听见她的声音,随口嗯了句。 元柔见他回应了,只当他是为了避嫌,就那样羞涩地站在他身侧。 半晌,她抬头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见霍岐山倏然眼睛一亮,往前走了。 “欸,岐山哥哥!” 霍岐山见元霜出来,疾步走到她面前,又见她穿着实在不堪皱了皱眉头,“怎么?从我这骗了那么多银子,都喂狗吃了吗?” 元霜没理他,看到元柔满眼愤恨地看着自己,往旁边挪动了下。 她现在好不容易修复了些和元柔的关系,叫她放下戒备,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今日老太太回府,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元柔亲口说出不嫁谢则安的事,好达成让她顺利嫁进谢家。 她已出现,远处的谢则安自也看到了,热切的瞳仁晃了晃,一旁长公主注意到,扯了下他的袖口叮嘱:“则安,注意场合。” 谢则安喉咙滚了滚,对长公主颔首,“是,母亲。” 众人在元府小厮的指引下落席,上头传来老太太的声音,“欸?怎么今日没瞧见我的霜儿,霜儿哪去了?” 元夫人尴尬地看了眼身侧的元文斌,笑道:“我这就派人去找找。” 这个丫头实在是难管,今日老太太回来,不知过来为她这个母亲说些好话,竟然还玩失踪! 倒是不如她的柔儿听话,一来就很乖巧地坐在她身旁。 “母亲。” 元文斌刚要去寻,就见元霜走了过来,还罕见地叫了声母亲。 没有元老太太在的时候,元夫人都不准她叫娘,要求必须叫夫人。 “霜儿。”对于她的晚到,元文斌不满,“怎来得如此慢,还要祖母等你。” 却是全然没注意到,其实元霜早来了,只是他们没把元霜放在眼里,故而才有了这一遭。 元霜也不理会他,走到元老太太面前蹲下,亲昵地把脸放在她膝上撒娇道:“祖母走了多日,霜儿好想您。” 老太太摸着她的头,“走的那日便说,带你一起去,你却说什么闺阁女子不便随意出门,那时候一起去,还能叫你见见太皇太后,她自小就疼你。” 老太太走那日,元霜也想去,这样就不用在府里受苦了,于是她去请示元夫人,被驳回,还被狠狠批了一通,以张嬷嬷和莺儿威胁,元霜不得不留在府内。 “霜儿也舍不得母亲呢。”元霜笑说。 听她这样说,元夫人紧张的心才缓和了些,还好这丫头没有乱说话。 “是啊,外出不方便,家里有我照顾霜儿,娘你就放心好了,您看看霜儿穿的……” 元夫人没说完,目光落在元霜的衣裳上,愣住了。 这死丫头穿的什么?知道老太太回来,竟然穿成这样! 元老太太也看去,不觉恼了,“这是什么?难道你们这月没给霜儿做衣裳?” 她在的时候,每个月都要给元霜量体裁衣,每件衣裳都是用金银丝线绣制而成。 在老太太走后,那些衣裳都被元柔拿了去。 元夫人吓得脸色一面,额头冒汗,看向元霜,等着她救场。 结果,这次元霜就那般委屈地抱着老太太默不作声。 简直是把元夫人架在火堆上烤。 “问你话呢,霜儿的衣裳呢?还有这。”老太太又急又气,摸着元霜的头,“首饰怎的也不见了?” “这,这……” 元夫人正一筹莫展,一旁元柔见母亲为难走了上来,全然没注意到身后那丫鬟还抱着她叮嘱拿着的玉如意。 “祖母您别生气。”元柔盯着元霜讥笑,“她现在不过是寄养在我们家,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想来那衣裳是因为她眼皮子浅都卖了……” “放肆!”老太太一拍桌子,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周遭所有的目光聚集在这边。 老太太指着元夫人,“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说出这种话!我有说过元霜不是我们家的人?我有说过不认她的话?” “三年了,她性子顽劣不通礼数,这就是你教的成果?!” 元夫人脸色惨白,紧紧掐着衣袖,心下暗骂柔儿啊柔儿,真是火上浇油! 见元夫人被骂得不作声,元老太太脾气缓和了些,正准备让散去,一抬头看到元柔身后那丫鬟手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老太太惊愕,这是她特意命人拿回来给元霜的礼物,怎出现在这?! 第55章 小狐狸精 元夫人也惊了,那玉如意是她偷偷给的元柔,竟忘了叮嘱她藏得稳妥些,谁能想到,这丫头竟如此好显摆! “我的如意,怎么在这!”元老太太气得拍桌子。 元柔愣了下,陪着笑脸上前,将那柄如意递上,“祖母,这不是您送给我的吗?柔儿一直很珍惜。” “一派胡言!”老太太瞪向一旁的元夫人,“你来说,我的如意你给了谁!” 元夫人被吓得脸色惨白,都说三年的媳妇熬成婆,可只要老太太在,她这个婆婆就别想当,永远也没她说话的份。 她战战兢兢,将元柔扯到身后,“这个,这个自然是给霜儿的啊。” 又转头冷脸呵斥了元柔,“你这孩子,怎么把霜儿的东西拿这来了!” 元柔一怔,随即有些委屈,“娘,这怎么能是……” “闭嘴!”元夫人用力掐了她一把,元柔这才讪讪闭嘴躲到了身后。 她不明白,明明是老太太给自己的东西,她拿出来有何不可? 面对老太太恶狠狠的目光,元夫人一时无从解决,求助的目光看向元霜,“霜儿,你说是不是啊。” 她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老太太在府里可是说一不二,这要是叫老太太知道,她偷偷把给元霜的东西都给了元柔,还不得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元老太太拉着元霜坐到一旁,“霜儿你放心说,这些日子在家里头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受委屈跟祖母说,祖母定不会饶了那些坏人!” 老祖母过几个月还要出府,而她没有元夫人的准许是不可能出府的。 想了想,为了自己日后在府里能顺遂,为了柳儿和张嬷嬷莺儿能不被威胁,元霜只好拉着元老太太的手,亲昵道:“祖母,这如意确实是母亲给我,我拿到姐姐屋里玩耍时放在那,姐姐不知道罢了。” 老太太狐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 元霜拉过元夫人的手,交叠放在老夫人手上,“祖母,母亲说的是实情,我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娘对我一直很好,您就放心吧。” 闻言,元夫人激动地附和,“是啊是啊,娘,霜儿毕竟在我手里养了那么多年,怎会亏着她呢?” 老太太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把眼看向那把玉如意。 “既如此,霜儿,快把如意拿回去吧,这是慧聪大师亲自开光,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是。”元霜去元柔那边拿玉如意。 见元霜要拿走,元柔是一万个不乐意,这是属于她的东西,凭什么给元霜呢? 就因为老太太喜欢她吗? 元柔恨的咬牙,明明是她的祖母,这个贱人竟敢抢她的亲祖母! 她咬牙切齿把如意塞给元霜,欺身到她耳边恶狠狠道:“元霜,你给我等着!” 她现在还住在她院子里,收拾她不是顺手的事! 老太太这才放心点了点头,叫张嬷嬷把如意拿了下去。 那边谢则安也松了口气,幸好霜儿聪慧,若再等一会不能解决,他就想不管不顾上前帮她了。 长公主见他又是这幅牵肠挂肚的模样,冷冷咳了声道:“则安,去跟老太太说声,咱们回去了。” “是。” 谢则安过去和老太太告别,老太太之前见过谢则安,见他人高马大,少年英才,不禁又是将人叫到身旁赞叹一番。 “果然和你祖母说的那般俊朗多才!”老太太笑得脸色起褶子,把元霜也叫到跟前,让二人站在一起。 元霜过去,见到谢则安脸色微微泛红,谢则安亦是,多日不见她比上次更美了些。 老太太慈爱地看着两人,不禁连连颔首,忍不住赞叹:“不错不错,般配得很,是一对绝配!” “前儿个和太皇太后还说起你们的婚事,太皇太后还催我叫我早日为你们完婚,这不,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你们的婚事。” 元霜心头一热,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在元家,也只有老祖母还挂念着她了。 谢则安激动道:“您真的和祖母说了此事,那我们是否就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们婚……” “则安。”长公主见他着急说婚事,上前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将人拉到身后,对老太太道:“元老夫人安。” 因元老太太和太皇太后的关系,长公主对他的态度也尊敬了不少。 可一码归一码,至于婚事,长公主是万万不可能就这样答应。 上次她虽然觉得元霜确实是值得做贵门儿媳的人选,奈何身份实在不可,这若是真入了她府内,那日后她如何在圈内姐妹们中自处?还不要被人笑掉大牙? 有她这一打岔,老太太见到长公主,谈论起了太皇太后的事。 元霜看得出来,长公主不同意这门婚事。 既长公主不喜,那她就要另辟蹊径,太皇太后认可,不妨和老祖母知会后,由太皇太后做主,如此她就可远离元家,顺利地嫁给谢则安。 “则安,我们走了。”长公主和老太太说完话,拉着谢则安走了。 今日婚事还没定下,谢则安心内焦急,念及人多,他未能发作,一直忍到门口上了马车,才终于说出心头不满。 “母亲为何不叫我说下去!” 长公主有意阻拦,谢则安看得清楚,只奈何人多,他不好博了母亲的面子。 “你说什么?”长公主也冷了脸,“方才元家那么多人,这话你说出去,万一中间出什么差池,那丢的不还是我们将军府的脸?” “出什么差池?”谢则安也恼道:“能出什么差池,元霜什么样子,母亲也是见过,就连祖母都认可,这样的姑娘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长公主张了张嘴,将想说什么,想到再说怕是要影响到和谢则安之间的母子感情,只好把气忍下,露出了慈母笑,安抚道:“好好好,则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娘都听你的好吧?” 心下却暗骂元霜那个小狐狸精,把她好好的儿子带累坏了,变得这般无法无天,竟还跟他这个做母亲的顶嘴! 等有机会的,那小狐狸绝对不能进谢家,现在没过门就这样,日后进门还得了? 原本她只是觉得不合适,可现在她是一万个不愿意了! 第56章 你缺银子找我也可 “大人,谢将军走了,咱们也走吧。” 陆远上前对霍岐山耳语。 “我去同老太太说一声。”霍岐山看向那边的元老太太说。 陆远纳闷了,元老太太和你是什么很好的关系吗?您现在去跟人家打招呼,人家待见你?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头就传来元老太太怒气冲冲的声音,“没想到,霍大人也来了,我在寺里就听说了,您这位大老爷在我们家杀了一个人,您好大的官威啊。” 霍岐山却只笑笑,“老太太您误会了,那人是不小心造成贵府二小姐和三小姐误会的元凶,在下是为您分忧呢。” 元柔见他来了一脸春色,而元霜则是一脸惊愕,元老太太则是被他气得当场变了脸色。 “你,你这厮!”老太太指着他好半天,对一旁唤道:“来人,送客!” “老夫人。”霍岐山望着她淡笑,目光扫向一旁的元霜:“送客的话,在下想让霜儿妹妹送。” 老太太狐疑看向元霜,“霜儿?你和霜儿什么时候如此要好?” “这事还要从一次马车……” “霍大人!”元霜心头一跳,忙阻拦住。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马车上的事,决不能对外人说。 特别是老祖母! 她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元霜。 元霜面颊绯红,只好把头垂得低低的,小声地对元老太太道:“祖母,小时候的那些事都是误会,我和岐山哥哥已经解开了,那个,要不就由霜儿去送岐山哥哥吧。” 元老夫人看了她几息,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你去送他吧。” 元霜松了口气,见霍岐山未再说什么,在前头带路。 她引着霍岐山出去,人员渐少时,她压低声音道:“霍大人,你我有言在先,那件事不再提的。” 霍岐山盯着她的后脑勺,眼睛笑眯眯,她的脑袋很圆,即便不插簪子也好看,发质柔顺,在她后背轻飘。 一缕风吹来,将发丝吹过,抚过他的面颊。 霍岐山伸手去抓,风落下,发丝也从他手心溜走。 许久没听到他的回应,元霜以为他要言而无信,毕竟他本就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又念及今日是老太太的回府宴,元霜恼火地停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霍大人!我不就是偷拿了你一枚玉佩,你还想怎样?” 今日听老祖母的意思,太皇太后似乎已经同意这门婚事,如此看来那婚事就成了一半。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叫霍岐山来阻碍她的未来! 霍岐山盯着她怒气冲冲的脸,挑眉笑了,“哦?原来我的玉佩是你偷的?” 明知故问,这是元霜的第一反应,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会不知玉佩丢在哪里。 可眼下不是和他起冲突的时候,元霜压下火气,“霍大人,就送到这了。” 霍岐山的马车就在外头,陆远迅速跑过去把马牵了过来,“主子,可以……” 霍岐山不动,盯着元霜冷冷开口,“送我指的是送到家。” 元霜瞪眼:“霍岐山不要太过分了!” 霍岐山笑了,“过分?也好,那不如我到里头说说,叫老夫人听一听,到底哪个更过分。” 说什么,不用问就知道。 又来威胁她! 元霜深吸了口气,笑道:“好啊。” 她一把推开霍岐山,钻进了马车。 陆远为难,走到霍岐山跟前,“主子,咱们是回偏苑,叫贺娘子听到,不太好吧。” 霍岐山盯着马车,目光深邃,良久他推开陆远,抬步上了马车,“没什么不好,只是在门口停下,母亲她看不到。” 陆远张了张口,终究是叹声没再说什么。 马车上,悄无声息,霍岐山坐在元霜对面,眉眼含着戏谑,元霜看在眼中,似在嘲讽她的无能反抗。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一路上二人没有说话,对元霜而言却是一场煎熬。 到了偏苑,马车停下,元霜紧揪着的心好似这才松懈开来,然霍岐山却并没有打算下车的准备。 他整个人挡住了大半个车厢,元霜呼吸发紧,“到了。” 霍岐山挑眉,伸手撩开车帷,看了眼外头,轻声道:“上次就在这。” “什么?” “上次你可不是这样。” 元霜忽地想起上次是哪次,她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红发烫,去推霍岐山,“让开,按照规定,我送你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推去,想收回手,手被霍岐山一把按在胸前,他欺身压近,一双寒眸好似能将人刺穿看透。 看得人心惊胆战,手足无措。 元霜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得偏过头,小声道:“我送你回来了,你要那块玉佩,我回去就拿给你!” “谁说我要玉佩了?”他轻笑,“玉佩而已,给你就是,你缺银子大可问我。” 元霜一怔,有些难以置信望向他,“你说什么?” “我给你。” 元霜心头一跳,不解他这是何意。 正琢磨着,就听他轻笑说,“没必要为了银子去委曲求全谢则安,我也一样能给你。” 他竟误会了这事,元霜笑了,直视他的眼睛,“霍大人以为我是为了银子要嫁给则安?” “不然呢?” 霍岐山想不出其他,谢家的大门可不好进,她想不透元霜嫁给谢则安有什么好处。 在元府她也是大小姐,嫁过去不是叫自己日子更难堪? “那是因为我喜欢他。” 元霜毫不避讳的说出这句,就霍岐山愣住了,她趁机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 狠狠推了他一把,起身从他身侧挤了出去,“霍大人我知道你恨我,但那是我小时候的事,如果你还有不满,以前我对你做过什么,你大可报复回来,没必要用这种把戏折辱我,那样实在太低级,太幼稚!” 元霜跳下马车,走远了,良久霍岐山才反应过来。 “大人?” 陆远叫了他一声,见他没回应,又叫了声,霍岐山这才好似回神般下了车。 他四处张望了下,“她走了?” “是。” “三爷!”金凤不知从何时就站在门口,目睹了方才的所有经过。 元霜那个死丫头竟然和三爷坐同一辆马车回来! 霍岐山转头看去,就见她不知为何突然眼眶盈泪转身往院里跑去。 等他进门,就听到了贺暮云震怒的声音,“叫他滚进来!” 第57章 金凤成为霍岐山妾室 霍岐山看向陆远。 陆远慌忙摆手,“不是我。” 见霍岐山还在看他,又急声道:“真的不是我!” 金凤搀扶着贺暮云出来,霍岐山急忙去搀扶,被她一把推开。 “你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儿子!” “娘——” 霍岐山想上前搀扶贺暮云,被对方扬手打了一巴掌。 捂着胸口,满眼泪花指着霍岐山愤恨道:“你明知道你娘的这双眼睛是被那个贱人弄伤,却还跟她纠缠不清,你想干什么?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 “你身边明明有金凤这么好的姑娘,却还惦记那贱人!” “今天娘就做主,把金凤许给你做妾室,以后金凤上就是你房里的人,霍家人也是没有把你当自己孩子,这么久了没给你许门亲事!” 金凤羞涩地上前,“之后奴婢一定会照顾好三爷的。” 霍岐山面色冷沉,“娘,这些日子来儿子一直都是把金凤当成自己妹妹看待。” “我知道,金凤在娘的心中非比寻常,若担心金凤嫁得不好,我可托人给她找门好的亲事,不比跟着我差的。” 金凤一听,顿时满眼盈泪,委屈地捂着胸口,望着霍岐山,“三爷是嫌奴婢不够漂亮,还是嫌奴婢伺候得不好?” 霍岐山一拍,额头叹声道:“与此事无关,我一直把你看作妹妹,如何娶你?” 金凤语气哽咽:“我愿意一直跟着三爷,哪怕是通房我也愿意,没名没份我也可以。” “听听,听听!”贺暮云气道:“这么好的姑娘,哪个不比那个小狐狸精强!那女子心狠歹毒空有一副好皮囊又有什么用?自小就是那样的性子,如今大了,定是越发狠毒,你和那样的女子在一起纠缠,日后哪里还会有太平日子过!” “娘──”霍岐山知道无法和母亲说通,陆远将人搀扶了回去。 将贺暮云搀扶回屋,霍岐山将金凤叫到跟前儿。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妆匣放到金凤面前。 金凤疑惑,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诸多银票银元宝以及三枚金钗和两枚玉镯。 “这是?” “算是我给你的嫁妆,之后便是嫁了人家,手里也有钱,这些金子和首饰够你过一辈子的,也不枉你照顾了我娘这么久的时间” 金凤一听,顿时惊慌,“三爷当真要赶我走,我给三爷做了这么久的丫鬟,难道三爷对我一点情分都没有?” “正是因为我对你有情分,才会为你准备这么些东西。” “我不要,我才不要!”金凤突然大吼,将妆匣重重搁至桌上,“这些东西都是俗物,我不要三爷的银子!也不要三爷的首饰!哪怕有一日三爷穷困潦倒,我也愿意一直跟着三爷!” 说着金凤想起元霜之前从三爷这偷走了玉佩,还问三爷要了那么多的银票。 “我这样的丫鬟岂不是比元霜姑娘好,那个女子只会贪图三爷的财富,看重的是三爷的地位,而我不同,我喜欢的是三爷这个人!” 虽然元霜是小姐,她是丫鬟,但是她自觉得自己比元霜更配得上霍岐山。 霍岐山这样有钱有地位的人,最后前途无量,就算哪怕有一日名落孙山,也终有一日会飞黄腾达。 元霜那种女子,只是爱慕虚荣,根本不是真正喜欢霍岐山。 霍岐山一阵头疼。 陆远送人回去后,霍岐山看到,将人招呼进去拍了拍他肩膀。 “交给你了。” 陆远正迷茫,交给他了,交给他什么呢? 一转头就看到金凤哭成泪人了。 他最不擅长哄女人,转头想求助霍岐山,发现人早不见踪影了。 陆远摸了摸头,一阵无奈,这可真是给了他个好差事。 他转身也要走,袖口就被人拽住,金凤扯着他不放,抹泪哭道:“陆大人你说,我是不是比元霜美。” 陆远看着她这小家碧玉的长相,很违心地说了句,“是!” 试问这京都城,有几个比元霜美的姑娘? 食色性也,就算大人和元霜有血海深仇,在美色面前也抵挡不住。 金凤不傻,看出了他的违心,气道:“就算我没有元霜美,那我的人品是不是比她好!” “对!”这次陆远回答得非常痛快。 在京都城是个人都比元霜人品好,可是金凤不懂,美色在人品面前不值一提。 就算元霜人品差到极点,就凭那张脸和那张会哄人的嘴,也能把霍大人迷得五迷三倒。 不然他为何心甘情愿地送她那么多银子,还把自己的传家玉佩给了她? 除了心悦于元霜,陆远想不到其他,可这话他不能对金凤说,怕她哭得更惨。 元霜回了元家,老夫人等候多时,见她回来,将人招呼过去。 “怎么去这么久?” “送霍大人回去路上说了会话。” 老太太不悦,“你这丫头和那样人说的什么话,有什么可说,我可都听说了,他那个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日后,你可要当心些。” “是。” 元霜乖巧的坐到老太太身旁,看到元柔正怒气地瞪着她。 这个死丫头,说对霍岐山无意,竟和他说话,分明是有意勾引! 一直等到元霜拜别了老太太,元柔才在后院找到她。 “元霜!”她一把扯住元霜头发,“我的玉如意呢!” 元霜吃痛,险些踉跄跌倒,“什么如意。” “你还装!”她又用力一扯。 元霜眼角泪花彪出,“被嬷嬷拿走了,你问我做甚!” “那不还是你的人!把如意还我!” “你先松手!” 元柔冷哼了声,松手将她推了一把。 元霜整理了下衣襟,“如意应该叫嬷嬷拿到我房里了。” 元柔一听,提起裙摆就准备去拿。 身后传来元霜的声音,“姐姐,你现在去拿,当心祖母看到,又要训斥你!” 元柔心咯噔一下,又想起之前在前厅元老夫人训斥她的场景。 元霜走了过来,“如意并非我想拿,若姐姐要,等祖母走了后,我再给姐姐,这样祖母不知道,如意还是姐姐的。” “如此,可好?” 第58章 巫蛊之术 现在拿玉如意确实容易被祖母发现,到时候免不了挨训,不如就等祖母走了,再去拿,这东西还是她的。 元柔冷脸撇了元霜一眼,“还算你识相!” “你给我记住了,那如意是我的,现在只是暂时放在你那里,如果有半分磕了碰了,我可是要你赔的。” 他上下扫了她一眼,“就用上次你从我这骗走的那些钱还!” 元霜低眉顺眼,“是,姐姐。” “姐姐放心,如意我替姐姐暂时保管。” 元柔这才满意的冷哼一声走了。 元霜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如刀,宛若要剜了她那般。 元柔,还不死心,看来不下计猛药你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小姐。”柳儿过来,对她耳语了几句。 元霜嘴脸露出一抹冷意,“如此,便叫她回来内宅侍奉。” “是!” ── 春桃被赶出去再次回来时,元柔屋子里的小姑娘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在这个院里,春桃没出去时是管事首席丫鬟,现在再回来,必定低人一等。 元柔也不待见她了,但因听说是老太太派回来的,也只能这般接受。 “让她进来。” 小丫鬟立马去外头叫人。 却是不可能就那样好好叫,见春桃在外头,直接冷脸呵斥了声,“春桃!小姐叫你呢!” 说着走过来狠狠揪了她一把,“愣着做什么!” “当你还是首席丫鬟?我告诉你,现在这院里归我管,以后你就只能听我的!” 她说完,周遭一阵哄笑。 拜高踩低在这群小丫鬟这不是例外,其中不乏有原先元霜房中的人。 春桃心中有气,也只能忍下,由着几人嘲弄谩骂,跟着进了屋子。 “跪下!” 一进去,元柔就怒斥而来。 春桃打了个冷颤,陡然想起之前被元柔打了十几板子的恐惧。 不用她再说第二句,就紧忙上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小,小姐!二小姐!” 她战战兢兢,都说三小姐是个天生坏种,可要她说,这个二小姐才是最恶毒的人。 偏偏在外人眼中她是个苦命的孩子,所有人都要让着她。 “你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什么!” 元柔拿起桌上的核桃,狠狠向她砸去,“老太太竟然这么快让你回来。” 那核桃刚晒干,猛地一把砸过来,春桃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隔着模糊的猩红,她不敢去捂脑袋,只好连声道:“是老太太在二门外看到了奴婢,想起奴婢以前在内宅多年,就让奴婢回来了。”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以后奴婢一定好好照顾您。”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一旁有趋炎附势的丫鬟,上前猛踹了她一脚,“这事当然是你的错了!” “去,以后外头伺候着,这屋里你不准进来!” 丫鬟名叫绿檀,平日和春桃最不对付,早就看她不顺眼。 那日春桃被打了一顿赶出去,她笑了好久。 二门外是什么地? 那都是干糙货的人,手都粗糙得不成样,春桃真去那,还不得几天累成老妈子。 可没想到她本事这么大,让老太太看到还回来了! 绿檀直接将她拽了出去,丝毫不顾春桃磨破了膝盖。 她的两只手张牙舞爪地扑腾,抓着她衣袖胡乱摸索。 绿檀嫌弃一把将人甩开,“滚开!敢用你的脏手碰我!” 说着又上脚一踹,“你以为你是谁,以后你归我管,敢留在这院里,先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绿檀走后,春桃费力从地上爬起,一只雪白的手搀扶住她。 “春桃。”是元霜。 她眉眼含笑,本就娇魅的脸上柔和又温暖。 “三小姐。”她怯生生的,这次是真被踹疼了。 元霜将人搀扶回自己屋子,叫来张嬷嬷给她上药。 “三小姐,东西我放到她衣袖里了,她这种品级的丫鬟,衣裳都有专门的人统一洗。” “今夜也去奉茶,再去二小姐屋一趟,差不多就成了。” 元霜接过张嬷嬷递来的药瓶,亲自给元柔慢慢涂抹,“好,今晚忙完,你就安心养病,以后你便可有花不完的银子,春桃,你的后半辈子,我承包了。” 春桃瞳孔晃了晃,她没想到像自己这样的丫鬟,还会有主子把她当人看。 且这个人还是她以前最看不起的人,现在想想春桃一阵懊恼,自己真不是东西! “三小姐。”春桃忍不住落泪,“你人真好。”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晚时,张嬷嬷出去,找到了丫鬟们放衣物的地方,找到了绿檀的衣服,将其放到最下面。 次日一早,厢房里传来一声尖叫。 “啊!我的脸!我的脸!” 张嬷嬷急忙冲进去,元霜捂着自己的脸,在床上不停打滚。 张嬷嬷上前,揭开她脸上的帕子,一看,满脸的红点,甚是可怖,简直可以用毁容来形容。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叫祖母来,快!” 张嬷嬷忙不迭地出去喊人,让柳儿来照顾元霜。 元柔听到声音,急忙从屋里出来,一面批衣裳一面问:“怎么回事!大清早谁在大吼大叫!” “好像是三小姐。”绿檀指着那头。 气道:“二小姐,我替你去教训教训她,让她懂懂咱们院里的规矩!” 说着冲进来屋子,一脚踹开门。 元霜惊得坐起,绿檀走来,指着她鼻子大骂,“你叫唤什么!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啊!鬼啊!” 看到元霜的脸,她尖叫的又冲出来屋子。 跑到元柔身边,她指着那屋子,“三小姐的脸,好恐怖,好吓人!” 元柔惊愕,快步过去,现在老夫人在府里,她是不敢折腾元霜的,生怕牵连自己。 走进去一看,元霜的脸密密麻麻全是红疹子,根本看不出原貌。 吓得她一屁股坐在那,“你,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都吵什么!” 后面老太太进来,一看元柔坐在地上,心头一凛。 忙用脚踹开元柔,去看元霜。 不同于其他人,看到元霜脸毁了,她心疼又愤怒,“是谁!到底是谁这样照顾的小姐!” “来人给我查!” “老太太!”张嬷嬷从后面冲进来,捧着一件衣裳。 “小姐是被人害的,有人对小姐下了巫蛊之术!” 第59章 公正 “什么!”老太太惊愕险些晕过去。 把衣服揪起来,一翻看,衣袖里竟然塞了一个符咒。 老太太曾经在寺庙里见过这种符咒,一般是用来祈福的,但是如果是诅咒人的符咒,会在原本祈福的咒印上,用鲜红的笔画上一个大大的x。 而如今这符咒就是那般。 老太太一眼看出这便是有人故意害元霜。 老太太气得嘴唇发抖,一把将衣裳丢在地,“查!去给我立刻查!到底是谁敢害我的宝贝孙女!” 又忙走过去,将元霜扶起颤抖的手去摸她的脸。 “乖孙女可疼着了,有没有感觉怎样?” 见一旁小丫鬟们还在呆呆地发呆,都吓得面色异常,不由气恼地踹了一脚那丫鬟。 “你还愣着做什么,在这看好戏?不赶紧去把大夫给我请来,要全城最好的大夫,若是治不好我的霜儿,我一定要拿你们的脑袋问事!” “是是是!” 那丫鬟忙不迭退了出去,一屋子的丫鬟也慌了神,跟着出去找大夫。 丫鬟在京都城的大街小巷几乎把所有的名医都找了个遍,一说元霜的症状,无人敢接这个茬。 元老夫人那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大夫们也知道,这要是治不好,那就是得罪了元家。 得罪了元家还好说,元老夫人和太皇太后的关系非同小可,这没准要掉脑袋的事。谁 敢去? 另一边元府上下,更是乱作一团。 “这衣服是谁的?” 绿檀一眼认出,那不就是昨夜换下来的衣裳吗? 怎么会在这?且衣裳里为何会有符咒?她可是大字不识一个呢! 那符咒到底写了什么东西,绿檀也看不清。 有几个跟绿檀不对付的小丫鬟立马站了出来。 “禀老祖宗,那衣服是绿檀的!” 绿檀猛然打了个冷颤,这院子里哪有什么真正的姐妹,从来都是拜高踩低,人走茶凉。 如今见她失了事,便纷纷的恨不得出来检举来爬上她的位置,做这院子里的首席丫鬟。 “绿?檀哪个绿檀,这名字听着就不吉祥!” 绿檀胆怯地上前,扑通一下在老夫人面前跪下。 “奴,奴婢就是绿檀,但是那衣裳……”还未等说完,元老夫人便冷喝了一声。 “原来是你!” 说着老太太一抬手,“来人,把这丫鬟拉出去掌嘴,然后发卖了!” 绿檀脸色一变,不住地疯狂磕头,“老太太饶命,这东西确实不是奴婢的,奴婢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奴婢的衣裳里!”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把绿檀的衣裳丢在她脸上,“不是你的,为何偏偏在你的衣服里?你敢说此事和你无关?” 又环顾了一下这间简陋的屋舍,不由心中泛酸,看来她走的这些日子,她的宝贝孙女过得并不好。 “你是这院的丫鬟,那作为这院里的主事,竟然也脱不了关系,这院里谁是掌事嬷嬷?” 一旁的嬷嬷不禁开始双腿打颤,怎么也没想到这事会临到她的头上。 明明是小丫鬟的问题,却要治嬷嬷的罪。 又见元霜躺在床上,哭得泪流满面,俨然是不会帮她说话了。 那嬷嬷开始懊恼,若是平时对元霜好些,相信三小姐一定会为她求饶的。 嬷嬷走到跟前跪下。 张嬷嬷看到时机已到,偷偷地退出去,再次回来时老太太正准备惩治嬷嬷。 那嬷嬷嘴角渗血,俨然是被人打了几巴掌。 张嬷嬷看向床上的元霜,元霜对她使了个眼神。 “老太太!”张嬷嬷顿时老泪纵横,过去扑倒在地,捧着手里的东西递给老太太。 元老太太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见她掌心里躺着一个娃娃,扎着长长的辫子,那眉眼像极了床上的元霜,那娃娃的脸上则遍布银针。 “这这是什么!” 老太太面色巨变,颤抖的手去接那娃娃。 这分明是诅咒娃娃,是谁,如此恶毒。 “这东西在哪里发现的!” 张嬷嬷吱吱呜呜,匍匐在地却不敢吭声。 老太太不耐烦,“说话,问你话呢!” 张嬷嬷战战兢兢抬头,“禀老太太,老奴不敢说。” 老太太一掌拍在桌上,“这屋里由我做主,你害怕什么?看到了什么尽管说来,我看今天还有谁能拿你怎么样!” 张嬷嬷怯懦地垂下头,目光偷偷的看向一旁的元柔。 元柔一愣,顿时恼道:“你这个老货看我做甚,祖母让你答话,你看我做甚!”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惊愕地看向老太太。 就见老太太用一种阴冷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元柔心下一寒。 “祖母,这这不关我的事!” “就是那丫鬟,是那丫鬟!”元柔惊恐地指着绿檀,“都是这个贱婢弄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老太太不再看她,把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张嬷嬷。 “你来说,这东西到底在哪里发现的!” “是二小姐的屋子!”张嬷嬷掷地有声,“这东西是在二小姐的床榻下!” “你撒谎你害我!”元柔疯了似的,上前一把抓住张嬷嬷的头发,用力地扯,又照着她的后背打了两拳。 “你敢害我,你这个老东西,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也就是怪我心肠太好,当初把你俩接到我的院子里!” 张嬷嬷被打得抱头求饶,又不忘对老太太控诉,“老祖宗我有证人,并非奴婢搬弄是非!” “住手!” 当着老太太的面都能如此放肆,可想而知这个元柔的性子是多么的粗鄙不堪。 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让丫鬟将两人拉开。 “你说的证人是谁?把人带上来。” 张嬷嬷费力从地上爬起,欲出去带人,只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元夫人一脚迈进来,看到张嬷嬷仰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老东西竟敢害我的女儿!” 元霜躺在床上脸像似毁容,她嘴角不觉勾起了一抹笑,但又很快压了下去,面露凄然的过去,将元霜抱住。 “我的好女儿,你的脸怎成这样了?定是侍奉你的人不妥帖。” 说着便对外大喝,“来人呢,将那老东西拉出去乱棍打死!” 第60章 诅咒娃娃 元夫人得到了消息,由院子里的小丫鬟过去通风报信说元柔被张嬷嬷所冤枉,特意赶来救场。 眼下演出了一副慈母的样子,抱着元霜连连抹泪,然内心却快笑出声。 之所以谢则安会喜欢元霜,无非就是因为这张脸,如今这张脸已经毁掉,谢则安再看到,没准会被吓得半死。 至于霍岐山,她也看得清楚,霍岐山很明显有处处帮衬元霜的行为。 现在这张妖娆惑众魅惑众生的脸毁掉,这两人估计会避之不及。 张嬷嬷被人拉着往外去,老夫人一眼看出元夫人是来救场的,她是不会让人就这样被带走 “站住,事情没查清楚,把人放开。” 夫人让把人带走,老夫人让将人放开。那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将张嬷嬷放开。 “霜儿自小对麸糠过敏,身子体弱,想来这次也是这个张嬷嬷照顾不周。误把东西弄到了米粥里,导致霜儿脸上过敏成这般模样。” 元夫人满脸泪花一副慈母的样子说着。 麸糠过敏这件事属实,那是元霜小时候的那一次,因为丫鬟没有把米里面的麸皮筛干净,导致差点误食而死。 老太太自己也知道,想来是有些道理。 元霜见老太太动摇,忙把脸捂住,泪水从指缝里流出。 “这几日我吃的米粥和姐姐都是一样的,如果有麸皮,那想必姐姐那碗粥里也有。” “且做米的小丫鬟是姐姐屋里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 妩媚的眼睛瞟向一旁的元柔,“还望姐姐能把丫鬟带出来后免了我嬷嬷的罪。” 元柔被气得七窍生烟,说来说去又怪到了她的头上。 而元夫人更是一愣,她未曾想过自己竟然把亲生女儿给坑了。 元夫人赶忙找补,“这这这,也有可能是张嬷嬷在给你拿出的时候不小心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柔儿,你说是不是啊?” 元柔立马意会赶忙道:“是是是,正是这样,我喝的那碗粥里怎么没有麸糠?” “一定是张嬷嬷在伺候你的时候,身上沾上了,掉进了米粥里!” “那姐姐屋里面的娃娃该如何解释?” 元柔脸色一变,竟把这娃娃的事给忘了,可这娃娃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房中,竟不知情。 元柔支支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夫人却也乏了,由于这场闹剧,大致心中有了定数。 “你这是做母亲得够偏心,要处置自己女儿身边的嬷嬷!” 老太太对元夫人呵斥,“你自己说这娃娃该如何解释?为何偏偏出现在元柔房中?” 元夫人哑口无言,来报信的小丫鬟只告诉她,元柔屋里面的丫鬟做错了事,元柔恐要被连累,并未告诉他竟在元柔的屋子里还发现了什么诅咒娃娃。 元夫人懵着,老妇人冷冷道:“来人,把那娃娃呈上来,让夫人好好瞧一瞧,好好瞧瞧自己的女儿是一颗怎样恶毒的心!” “你养的好女儿竟如此粗鄙恶毒,对自己的妹妹下次狠手,学会了用这种巫蛊之术。还想着让她嫁进将军府,试问哪个贵族人家会要这样的女儿做妻子!” 元夫人脸色发白,见了娃娃的脸上遍布针眼,甚是可不吓地把娃娃扔至很远。 元柔一见元夫人都慌了,那她由谁来庇佑呢? “娘──” “现在老天爷也救不了你!”老夫人看着她冷哼一声,“来人呐,把二小姐拉下去,家法伺候!” “是!” 几个小厮上来拉扯,元柔惊恐地挣扎,“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东西来拉扯我,放开我!我要找我哥我要找我哥!” 小厮不顾她的怒骂,扯到了外头,元柔心中慌乱如麻。 老太太本就对她不喜,如今还因为这事对她有了隔阂,那日后恐怕会更厌恶她。 正求助无望,一抬头见元文斌迎面而来。 “哥!” “柔儿!” 元文斌急忙上前将那小厮一脚一个踹倒,把元柔抱在怀里。 “怎么回事?我刚回来,就听这里出了事!” 元柔委屈地趴在元文斌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哥我被陷害了,元霜那贱人的脸毁容,他们说是我下了什么巫蛊之术,可哥哥你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懂得什么巫蛊。” 元文斌心中一沉,元霜受了伤,脸还毁了容,要知道那张脸,可是整个京都城都闻名,毁容了,日后哪还有好人家要她? 如今没了小姐的身份,再没了脸,日后还能嫁的什么好男人? 元文斌下意识看向屋内隔着薄薄的纱窗,见人躺在床上,脸上盖着薄薄的帕子,俨然是伤得很重。 “那此事确实与你无关吗?” 元柔大哭,“哥哥信我,便是我想,也不会呀。” 元文斌思忖片刻确实如此,元柔粗鄙,大字不认识一个。 这种巫蛊之术别说会了,估计连听都没听过。 “你放心,跟哥哥进屋,哥哥为你讨回公道!” 元霜躺在屋内听到了元文斌的这句话,心中只觉得酸涩,因为这句话是以前元文斌对她说的。 还记得那时泼了霍岐山他娘一杯冷茶,结果那小娘子满地打滚,说什么自己眼睛疼,当时她被爹娘呵斥痛骂。 元柔委屈地跑到元文斌身边,告诉他自己只是泼了一杯冷茶,不知为何如此疼。 所有人都不信,只有元文斌信,他说:“妹妹莫怕,哥哥为你讨回公道。” 回忆中抽离,元文斌已拉着元柔从外面进来了。 “祖母此事有蹊跷,元柔大字一不识一个,根本不可能下巫蛊之术来祸害元霜!” “我知道祖母不喜欢元柔,只是因为自小没在你手底下长大。若祖母和元柔长时间相处下来定也会喜欢她的。元柔性格虽有些粗鄙,但本性善良纯真,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做,还望祖母不要因为偏见,冤枉了元柔。” 老太太一听气笑了,“我冤枉她?你说我这个做祖母的有偏见,难不成你与她相识的时间与我长吗?” “这三年来,自从她回府,府里大小事闹得鸡飞狗跳脚,上下不得安宁,你再看看霜儿,如今住的屋子都是她院子里的厢房!” “这些原本都是我霜儿的!” 元夫人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忙上前撇清关系,“娘啊,这你就误会了,让霜儿在这里住,实属是因为她的院子里翻新,那屋子里乱七八糟,我又给她添置了不少首饰和家具,只是暂住,暂住呢。” 老太太冷眼瞧了她一眼冷喝了声:“暂住?怎么不住到你屋里,让你来住这抱厦?” 第61章 霍岐山上门 这话让元夫人脸色发白,她知道元霜在老夫人的眼中自然是要比她这个夫人的位置高一些。 却没想到老夫人会当着众人的面袒护元霜,斥责她这个当家主母。 “娘,话不能这么说,我好歹也养了元霜十五年,怎么会故意让她睡这种地方。” 元夫人陪着笑说,“你要是觉得不好,那明天,不现在,我就给霜儿换一间房间,不如就把她接到我那儿住。” 元文斌看着为难的母亲,怀中柔弱的妹妹,心中越发对床上的元霜不满,都这个时候了,元霜竟一句话也不帮母亲说。 难道心里真没有元夫人这个母亲吗?这是何等的冷血薄情。 “祖母,我娘也是一片好心。”元文斌上前劝说元老夫人,“只是因为事务太忙,我娘无暇顾及太多。” “这就是理由吗?”老夫人冷笑。 手指不轻不重地叩击着桌面。 “既然是这样,那不如必将她的掌家权挪出一半交给元霜,左右元霜之后嫁入豪门官府,也要学着掌家,不如便趁着这机会来学学如何调理手底下的人。” 元夫人脸色一变,这明摆着是让她把掌家的权利交出来,虽然老太太没有直说,却就是这个意思。 “祖母!”元柔惊愕,“就算让母亲交出一半的掌家权,那也应该交给我,而不是交给元霜这个外人,她有什么资格来管理我们府上的事。” “而且谁说她要嫁给什么豪门望族,要嫁那也是我嫁,谢将军的婚事,母亲早就说过已经许诺给我了。” “柔儿!”见元柔口无遮拦,元夫人顿时有些急了,忙将她呵斥住。 “你在胡说什么?老太太面前岂容你放肆!” 说着一把将元柔拽了过去。 “娘,我说的不对吗?左右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不如就跟祖母说了,也免得日后让祖母误会。” 在元柔看来,这婚事元夫人做主。 元夫人说这婚事会让给她,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不知在这个家里,元夫人确实是当家主母,可只有老太太才是家里面的一把手,什么事都由她说了算,而元老爷更有一个畏母的混名。 显然刚入府三年的元柔还不懂这些。 老太太闻言冷笑了声,“是吗?我却不知这婚事竟然还可以随意私定,没经过我的允许。你便可以私定终身?” 元柔不满,“什么叫私定终身,这婚约本就是我的,我流落在外十五年,这些年来吃了不少苦头,这是你们欠我的,所以如今拿着婚事作为弥补罢了。” “笑话。”老太太绷起脸来一旁元文斌不觉站直了身子,想要上前将元柔拽回。 奈何元柔一副大无畏的样子站在老太太跟前,他便是有心,也没有办法将她扯回来。 那头元夫人更是心中一寒,要知道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她这些年最清楚的就是老太太的手段。 能够和太皇太后成为手帕交,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可现在当着老太太的面,她没有办法和袁柔细说。 “你流落在外我承认有我们的疏忽,但你在外吃苦了吗?”老太太上下扫了元柔。 她生得圆润肌肤嫩滑,虽然样貌平平无奇,但一看就非常健康,从小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没吃过多少苦。 “自来吃苦的人都尖嘴猴腮面黄肌瘦,你瞧瞧你肥头大耳,哪里像吃过苦的人?” “再者你被人调包换走,那是你的命数,如今又回来了,我们自然是将你当做正经的小姐一般好好对待,吃穿用度一律不差,你叫什么屈?” “祖母话可不能这样说,这些东西本就是我的,如今府里还多了一个元霜,等于她抢走了属于我资源的一半,我只能不叫委屈?” “元柔。”元夫人冷喝了一声,将元柔一把扯到跟前,厉声呵斥,“平时教你的规矩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谁准许你这样和祖母说话!元霜是你的亲妹妹,姐妹之间哪来争抢一说!” “可是……” 元柔委屈得险些掉下泪来,还想再说被元夫人一个眼神震慑住了。 老夫人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元夫人,冷声命令道:“从今天起,元霜就搬到我屋里了,至于你这女儿,也从今日起,禁足一个月!” “成天不学好,惯会攀比和争抢,如今还学会了用什么巫蛊之术来坑害自己的妹妹,是该严加管教,看来自小在乡野长大真的不行。” 元柔心中愤愤不已,而元霜此时则默默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用薄薄的帕子盖着脸,好似外界的争吵和她没有关系那般。 殊不知这些争吵都是她故意挑起来的,她就是要让元柔在老太太面前失了体统大吼大叫,跟疯婆似的。 如此这般才能彰显出她的贤良恭顺。 外界传言元霜是个天生坏种,但在老太太的眼中,她是一个乖巧懂事的乖孙女。 原因无他。 元霜的坏只对外人,在老太太面前装巧卖乖是一把好手。 元霜怯生生拉住老太太的手,她的手冰凉,被老祖母攥在掌心中,不觉心中越发酸涩。 “可怜我的霜儿,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受苦了。” “没有的事。”元霜细声慢语,“母亲和哥哥还有姐姐,对我一直都很照顾,这个屋子也实在是家中找不到其他房间,霜儿体检母亲的心意,还望祖母不要再责骂母亲。” 她的善解人意与元夫人的偏袒元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一个多么懂事乖巧的姑娘啊,老太太心口一软。 皱巴巴的手轻抚过她的脸,“你放心,祖母一定给你找天下最好的名医,把你的脸治好。” 元霜靠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叹了口气道:“我伤得如此严重,若是真治不好呢?” “呸呸呸。”老太太连呸三声,“我看看哪个敢说治不好!就算治不好,你也是我的孙女,打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眼眶中涌出泪来,元霜隔着帕子依偎在老太太怀中。 府里上下加起来有两千多人,在得知她并非府内的真千金后都纷纷离她而去。 一开始她以为老祖母也是这样的人,却未曾想过老祖母竟对她还如往常那般好。 正说着外面有小厮过来禀报。 “老夫人,谢将军来了!” 老太太赶忙让人赶紧请进来,又有一个小厮冲了上来,火急火燎:“老太太不好了,霍大人也来了!” 第62章 同时送聘礼 若是谢则安来,老太太是一万个愿意,那样的人,风神俊朗,少年英姿翩翩,配元霜正合适。 两人青梅竹马,又有婚约,简直门当户对。 如今霍岐山也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老太太恨不得将他扭送官府,可这京城除了镇抚使他的官儿最大。 思来想去老太太对外道:“请他二人进来。” “是。” 小厮领命而去至半路又听到老太太喊他,“慢着,将谢将军请到前厅,霍大人从角门入在后花园稍等片刻。” 府中来了贵客都是从正门入的,角门是下等人才入的地方。 老太太让霍岐山从角门入,明摆的是给他一个下马威,如果霍岐山还能看得懂,自然会知趣而去。 门口霍岐山撞见了正巧赶来的谢则安。 两人闲聊少许,有小厮丫鬟引着谢则安进了正门。 另有一批小厮丫鬟来引他,却将霍岐山引至了旁边的角门。 “这就是你们元府的待客之道!” 陆远登时怒了,从角门入,看不起谁呢?他们家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 霍岐山抬手制止,那小厮陪着笑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这也是奉命行事,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的了。” 心底却忍不住骂,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让你从角门进,就已经够看得起你了,还挑三拣四! “陆远我们走。” “好!” 陆远愤恨扭头就想打道回府,一转头却看到霍岐山往角门去。 急忙追上陆远又急道:“大人这侯府明摆的是给咱们难堪,不想让咱们来,何苦又来呢?” 霍岐山盯着那角门处的月亮门,嘴角就做一抹笑意,“来都来了,谢则安今日为何而来,我便为何而来。” 陆远想了想,方才他与谢则安的谈话都听说了。 谢则安今日是为了求娶元霜。 人先到,礼随后。 正说着话,后面便听见哗啦哗啦的马车声。 只见十多辆马车停在了元府门口,马车上,放着诸多的金丝楠木做的箱子。 一打开最上面一层用的是南海珍珠,在太阳光下折射着金贵璀璨的光芒。 “这谢将军真是好大的手笔!” 陆远看到不禁感慨。 不过是娶个元霜,至于用这么多的聘礼吗? 要他说元霜不及霍灵儿一根头发丝。 如果是他,白给他都不要,更别说还要出聘礼。 “大人难道也想要娶元霜吗?”陆远不禁为霍岐山暗自担忧。 不是担忧他能不能娶到元霜,而是担忧他在谢则安面前丢了面。 毕竟他们来的时候,可没有准备什么聘礼。 霍岐山冷冷地扫过他的脸,抬步往里去,“谁说我要娶元霜?” “不娶元霜,那娶谁?” 陆远抓了抓头发,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一会儿像是反应过来那般恍然大悟。 “元柔!” “大人,你该不会真要把这丫头娶回家,先不说,咱们兄弟会不会笑话你,单说这京都城的公子哥,都得笑个三天三夜,她长成那样还土里土气,虽然我也不喜欢那元霜,但好歹她那张脸是真的好。” 老太太由人搀扶着到了前厅。 还未进去就已经看到庭院中摆满箱子,是谢则安下的聘礼。 “老祖母!”谢则安忙不迭上前搀扶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婚事,你同你母亲说了?” 谢则安面露尴尬,但随即一笑道:“是同母亲说了这不就早早地来下聘礼,左右我们也早有婚书,不如今日便把婚书签了,免得夜长梦多,将这婚事定下。” 定下确实会如了元霜的意,也能让元霜早早地嫁给谢则安去做她的豪门贵妇。 老太太深谋远虑,元霜那张脸没有十天半月不得见人,现在叫元霜出来不妥。 谢则安虽喜欢她,可哪个男子不好色?为维护元霜在谢则安心中的形象,她也不会就这样把婚事定下。 “婚约之事要与你母亲说,不如改日你母亲来时,我们再商议这事。” 谢则安却显得有些着急,“我母亲已经知道左右就是一个婚书的事,我们签就好。” 老太太眯起眼,锐利的目光看进他的眼中,把谢则安看得一阵心慌。 “你可莫诓我,你来说说看,你母亲当真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谢则安支支吾吾好一会才道:“不瞒老太太,我母亲确实不同意。” “既不同意,那便等你母亲同意了再来说此事,我也会和太皇太后认真商讨再将此事定下,婚姻大事不可草率。” “这……” 谢则安有些犹豫不决。 来之前在家中曾经劝说过母亲无数次可,母亲的态度强硬,说元霜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小姐,不配入她将军府,也配不上做她这个长公主的儿媳。 和母亲大吵了一架后,谢则安便被命人背齐聘礼来到元家,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让老太太做主,两人把婚书给签了。 老太太一眼看出谢家的事,如果就这样让元霜稀里糊涂地签了婚书。 恐怕日后和长公主之间的矛盾没有办法抚平,会导致在婚后的生活闹得鸡飞蛋打。 老太太命人将聘礼又装上了车,“则安,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这事我劝你还是要慎重考虑。” 正说着外面来了小厮。火急火燎地扑通一下,跪在老太太跟前,“不好了,老太太那霍大人送聘礼来了!” “什么!” 刚才还和谢则安谈话间风轻云淡的老太太登时急切起来。 “他来送什么聘礼,我元家哪有什么女儿嫁给他?” 蓦地,想到了一人,那不就是元霜吗? 入得了霍岐山的眼的人,似乎也只有元霜一人。 一旁的谢则安显然也猜到了这一点。 他心中有些慌乱,越发想要在今日就把婚书给签了。 外面已有小厮将几大箱子抬进来。 老太太起身下去,想看看霍岐山送了些什么,以她的了解,霍岐山这样的庶子在府内不受宠,而且每个月的俸禄都是固定,当是没有银子。 待会儿若他送得不好,便以此为由头断绝了他的念想。 第63章 霍岐山娶亲 想到这,老太太冷声对外吩咐,“让他进来!” 阖府的丫鬟们都惊了,一天内,元家三小姐被两个男人一同求娶。 这三小姐会选择谁呢? 不多时,小厮引着霍岐山进来。 紧跟着几大箱子的东西也被抬了进来。 “霍大人,你带的是什么?” 霍岐山笑笑,一旁谢则安坐不住了,“岐山兄!你明知道我对霜儿的心,为何还做出这种事?你带这么多东西是来跟我抢元霜的吗?” “则安。” 面对谢则安,老太太温柔了些许,“稍安勿躁,你且坐下听他说。” 又转头冷脸看着霍岐山,“就算有人今日真跟你抢霜儿,我在这,也不会答应的!” 从进门开始,元老太太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陆远早就看不下去。 “老太太,看你年纪大给你脸面,我们大人不跟你们计较,却也没有这么咄咄逼人的。” “陆远!”霍岐山冷声呵斥,“怎么和我未来祖母说话的!” 陆远张了张口,讪讪闭嘴了。 霍岐山一挥手,“把箱子给老太太打开。” 有小厮上前来箱子,一打开,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这,这些都是什么!” “是绿宝石!”有小厮认识,捧起一把道:“昂贵的呢,这东西我认识!” “这是波斯国进供的东西,你们连这个都不认识!” 老太太也被惊到,这满满一大箱子的绿宝石,她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见,就连皇宫也没有呢。 陆远也惊愕住。 什么情况,之前不是说没准备吗?这么多都给那丑丫头,是不是太亏了? 谢则安也愣住了,这么多,比他准备的多几倍。 霍岐山真那么喜欢元霜?如此大手笔要跟他抢? “岐山兄……” “老太太。”霍岐山开口打断,“这些够吗?” 元老太太收回快惊掉的下巴,想着霍岐山的身份,经历。 听闻此人精明,腹黑,好杀戮。 如果没有这些,以此人的聪慧,能力确实可以给元霜好的未来。 “不行!” 元老太太断然拒绝,“这不行,我家霜儿早就许给谢家了,岂有一女嫁二夫的道理。” 霍岐山和谢则安,她还是知道谁才更有前途。 这个霍岐山,她是绝对不会叫元霜嫁给他的,哪怕聘礼再多! 正要喊人送客,霍岐山突然开口。 “谁说我要娶元霜的?” 老太太和谢则安齐齐看向他。 “我要娶的是天底下最美,最纯真的姑娘。” 谢则安想了想,最美最纯真,那不就是元霜吗? 哪里还有比元霜更好的姑娘? “元柔。” 这二字一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元柔!”老太太差点跳起来,“你说你要娶谁!” “元,柔。” 霍岐山笑道,老太太也笑了,“如此你该早说!” 那丫头她早就不想看见,恨不得今天就让霍岐山带走。 “这么说,老太太是准许了!” “准准准!” 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一旁的谢则安也松了口气。 “岐山兄,你真会说笑,这话你该早说,害我们虚惊一场。” 谢则安走下来,拍了拍他肩膀,“这以后你我就是连襟,岐山兄多多指教。” 二人寒暄客套了两句,老太太也让人去后头叫元霜和元柔。 元霜的脸还没好,只能隔着帷幕后面看着将两人。 她有些惊讶,霍岐山竟然会这么快就接受了元柔,还如此迅速的上门定亲! 他又在葫芦里卖什么药。 “祖母。”元柔唤了声。 老太太招呼她上前,难得露出笑来,“柔儿,你看你也大了,祖母为你寻门好亲事如何?” 元柔羞赧地红了脸,看到了对面的谢则安和霍岐山。 她的婚事当然是和谢则安,想也不用想。 毕竟元霜的脸都毁容了,她怎么可能嫁给谢则安? 不管她是用什么法子,总归她的脸是好不了了,如此一来,虽然她被禁足,可元霜失去的是脸,她不亏! 元霜攥着帕子的手发紧,祖母要给元柔寻婚事? 是霍岐山? “好好好,祖母知道你害羞。”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指向霍岐山和他身边那一大箱子的东西。 “你看,霍大人是真心喜欢你,今日连聘礼都送过来了。” 元柔一愣,“祖母说的人是……” 她怔愣地看向霍岐山,虽然她喜欢他,可让她嫁给他,那是不可能的! 她嫁给霍岐山,元霜不就嫁给谢则安了吗? 不行,她要想办法把元霜嫁给鳏夫,嫁给不如她的人才可以。 “对。”老夫人笑道:“你们认识,认识最好,这样回头跟你母亲也说说,我们这事算是定下了,改日我再上霍家,找霍家主母谈谈。” 老太太起身又对谢则安道:“则安,我家霜儿在帘子后面,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让你见,实在是霜儿过敏见不得风,改日吧,改日。” “改日你同你母亲说了之后,再来看霜儿吧。” 谢则安隔着薄薄的帷幕看向对面的姑娘,对面的姑娘亦是如此。 有老太太在,回去他再说说母亲,相信再有不久就可以娶到心爱的姑娘了。 “是。”谢则安先是对老太太作揖,“那谢某就先告退了。” 又对元霜那头道:“霜儿,今日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定许你凤冠霞帔。” “则安哥哥慢走。” 老太太颇为满意点头,让小厮送人出去。 霍岐山和陆远被请到了正厅。 老太太先带着元柔进去,霍岐山陆远,元霜随后。 带前头两人走远了些,霍岐山忽地停下,转头看了眼元霜。 元霜被他吓了一跳,顿住脚,“你,你做什么?” “你带着这个做什么?” 他抬手,欲摘她的斗笠,元霜隔着斗笠垂下的薄纱,纤长的睫毛不受控制颤抖。 她抬手打开,“别乱动。” “看看都不行?”他哼笑,“又不是没看过。” 他转头往前去,“如了你的意,我娶你姐姐,你嫁谢则安,满意了?” 元霜不安地垂下头,“你真的打算娶她?” “怎么?你不想让我娶?” “想啊!” 元霜想也不想激动道,没有人比她更希望他能早日娶了元柔,如此也少一个绊脚石。 第64章 想通报复她了 说完,不知为何她好似觉得前方那人的背影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寻常脚步。 她以为是她的错觉。 下一秒,斗笠被掀飞,元霜瞪大了眼,惊愕地看着霍岐山。 他眉眼含笑,似笑非笑,漆黑的瞳仁仿佛蕴含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风吹乱了她的乌发,露出了那张满是红点的脸,惨不忍睹,唯有一双眼睛妩媚动人,扣人心弦。 霍岐山脸上的笑意僵住,随即冷了脸,“怎么回事?” 他本能地抬手想触摸她,元霜也本能躲开。 霍岐山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沉着脸将斗笠给她重新戴好。 “是我忘了,你祖母说你过敏,别吹着风。” 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冷冷道:“这事你骗得了你祖母,骗不了我。” “我记得你只对麸子过敏,难道这些日子里你吃过麸子?我想不曾有过吧,你脸上这些红疹子根本不像过敏引起,到像是特意用了什么药物。” 元霜一愣,她过敏的事,除了家中的丫鬟父母知晓,外人不曾知道过。 为的就是防止外人知道她这个弱点用来谋害。 霍岐山竟了解得如此清楚。 元霜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了,盯着他的背影不禁开口,“你突然想起娶元柔?是为了什么?” 霍岐山对这个问题想了许久,倏然笑了“我说为了你,你信吗?” 元霜一愣,怎么可能?对于他这笑中的含义也意味不明。 她敢断定霍岐山绝对不会为了她而娶元柔。他到底意欲何为,让元霜一时猜不透。 却又不自觉地猛然打了个冷颤。 像霍岐山这样睚眦必报的人,他当然不会就这么容忍偷了他的玉佩,更不会容忍在他面前表演,且表演得如此拙劣。 前头元柔一步三回头。 虽然她心里喜欢霍启山,可并没有想真嫁给他。 真嫁给他也无妨,但元霜绝不可能嫁给谢则安。 到了正厅。 元柔一看到母亲便忍不住的扑到元夫人怀里大哭了起来。 “娘──” 这一声娘让元夫人一阵头疼,刚解决完一桩事,如今又要来一桩事。 她本能地坐直了身子,见老夫人和元霜也来了,更是有些胆寒。 “这这又是怎么了?” 元柔哭哭啼啼抹着泪扑到元夫人怀里,“祖母说要把我嫁给霍大人,让元霜嫁给谢则安。” “什么!” 元夫人直接跳了起来,愣愣地看向老夫人:“娘,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不和我商量,就这么草率地决定?” 老夫人坐下,丫鬟上了一杯茶,呷了一口道:“这个家中我没记错的话,还是我做主吧,自来孙子辈的小事都是由我来说了算。这不也来通知你了,又不是没告诉你,你急什么?” 元夫人不满,再怎么说这也是她女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应该由她这个娘做主,怎么可以由老夫人草草决定。 她入元府多年,老夫人自来是瞧不上她的,无非是因为她出生门第低,看不起才处处贬低,如今连女儿的婚事都要剥夺。 若是就这般让老夫人说了算,那她当家主母的颜面何存,还如何在府中说话办事?家人们还如何会听他? “不行,此事万万不可!” 元夫人平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大声对老夫人讲话,“此事事关重大,一切还应该以婚约为主,婚约定好的是我元家女儿与谢家长子。” “元霜本就是在我们家抱错了的孩子,现在柔儿回来这婚就当是给元柔。” “娘不能因为偏袒元霜,就把所有天下的好东西都给元霜,这算个什么道理?” 老夫人眯起眼,言语平缓却不怒自威,“你的意思是说与霍大人就是一桩坏婚事,与谢则安就是好婚事了?那么在你这个母亲的眼中若真是把两个孩子一碗水端平,那谁嫁给谢则安,你不都应该高兴吗?” “怎么今日我一说将元柔许给霍大人,将元霜许给谢则安,你的反应如此大?看来这些日子以来,你对元霜也不见得像我在府里那般一视同仁。”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当家祖母最忌讳的是善度和袒护,既然有失公允,那你掌家权就交一交,我元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媳。” 老夫人一共生有二子一女,大儿子便是元夫人的丈夫,二儿子常年在岭南,任岭南总督,因不怎么着家,所以并没有住在一起。 前几天老夫人和太皇太后在一起,送福祈福时谈论了此事,太皇太后表示会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将二老爷调回京都。 元夫人一听脸色骤变,如今老爷在外治理水患不在府内。 若是回家发现她的掌家权被夺走,岂不要呵斥她,胸无点墨,无半点聪慧贤惠。 元柔看出了母亲的无能为力,一屁股坐倒在地,眼中满是绝望。 “娘──” 这一次元夫人不再看她,让丫鬟将元柔搀扶起。 她看向霍岐山,起身至他跟前,“霍大人,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你。” 霍岐山笑道:“夫人但说无妨。” “你是否真心喜欢我家柔儿?” 元霜也好奇他的回答,好奇霍岐山在长辈面前是如何维护他的谦逊公子的形象,还要回答的滴水不漏。 良久没等到他的回答,却对上了他那双黝黑深邃的眼。 听到他掷地有声的嗓音传入耳中。 “并非。” 元夫人脸色一白,这个回答显然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元柔长得那样,普通且寡淡,任何世家公子都不会主动求取。 虽是意料之中,但听人亲口否认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那你为何要娶柔儿?” 霍岐山轻笑道:“我娶她,完全是为了责任,前几日元柔妹妹给我送了一方荷包。” 霍岐山从怀中拿出,递给元夫人,“当日我本不想要,但霜儿妹妹盛情难却,非要我强行接下她姐姐的信物,我不得不接,本想着如此就算了,毕竟这样的贴身物价属于定情信物。霍某不想让外人知晓,可奈何妹妹又从我这儿偷了一方帕子。” “帕子更是我的贴身之物,叫外人传出对元柔的名讳不好,因得我不得不上门提亲。” 这简直是把元霜架在火堆上烤,不等于说是元霜故意在中间给二人拉媒保纤,怂恿他们私通? 她当他真是想通了,没想到是想通报复她了。 第65章 为何变成这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元霜身上,元霜仿佛被无数的眼睛盯着,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她愤愤地瞪向霍岐山,却见那人似笑非笑地正在看她的笑话。 她以为他想通了,真娶元柔,没想到在这等着他呢! “元霜!”元夫人怒斥而来,“霍大人说的,可是真的?是你在其中怂恿元柔给霍大人传递信物?” 元霜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说。 她看向对面的元柔,元柔对她使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敢说是我,回去你就等着吧!” 她心乱如麻,那头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你急什么?这话听元霜自己说,我相信霜儿的分寸,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祖母如此信任她,若她再因为此事让祖母在众人面前没了面子,这日后在府内谁还会护着她呢? 思忖及此,元霜猛地抬头,注视着元夫人的眼睛,“娘,那帕子并非我偷的,之所以为姐姐给霍大人传递信物,是因为姐姐总是缠着我说自己非要嫁给霍岐山不可,我被姐姐磨得实在没法,才不得不这样做。” “霍大人的那方帕子是他掉下来的,我本想还回去,可想到姐姐若是没有收到霍大人回赠的信物,怕是会伤心。” “思来想去,才决定将那帕子给了姐姐。” 元夫人怒不可遏,“她让你送就送,你有没有脑子?她从小在乡野长大不懂这些规矩,难道你也不懂吗?” “我看你就是嫉妒元柔,你嫉妒他要嫁入谢家,所以才挑唆她与霍大人互送情物!” 说着她怒气冲冲而来,扬起手便要给元霜一耳光。 手臂在半空被截住。 霍岐山甩开他的手,笑眯眯道:“元夫人有话好好说,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动手打自己女儿影响不大好吧?” 外界传言元夫人仁善宽厚,即便知道女儿并非亲生的后也视如己出,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看来坊间传闻也都是世人捏造。 元夫人一愣是没想到霍岐山会在这时拦住他亦没想到霍岐山会护着元霜。 她整理了一下衣袖,冷哼一声,扭头做回了主位上。 那头老夫人冷冷开口:“既然是元柔主动要求元霜送信物,那此事由元柔引起,与元霜有何干系,她不过是太疼于阿姐才做出这种事来。” “娘!” 元夫人争论,未曾想过老夫人竟在这件事上如此偏袒元霜。 “但元霜也确实有错。” 老夫人看了眼元霜又看了像旁边委屈快要落泪的元柔,“今日我不偏袒任何人,元霜有错,便禁足一个月。她现在居住在我屋里,由我亲自看管你大可放心。” “至于元霜你的女儿你带回去自己管教,下个月,太皇太后举办了宫中灯宴,要带家中女儿进宫,如果叫我发现她还那样无礼,不知轻重,这次宫宴就不带她去了。” 元夫人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却也知道这已经是老太太最大的让步了,让她再退让,似乎也做不到。 再看对面霍岐山面色冷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元夫人更不敢招惹了。 真不知道这个活阎王,什么时候和元霜的关系如此好。 一场闹剧过后。 霍岐山拜别了元老太太,跟着老夫人回了老夫人的屋子。 夜深人静无人处,元霜躺在床上,丫鬟给她敷着药膏。 老夫人洗漱完毕,才爬上床,把丫鬟赶走,放下帷幔压低的声音问道:“霜儿,你老老实实跟我讲,你这脸到底是怎么弄的?” 元霜睫毛轻轻颤抖着,烛光下她的脸还泛着微微的红疹,她把脸转过去,对着墙背对着老夫人。 利用祖母来陷害元柔,她于心不忍,所以这句话也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来。 “祖母知道还何必问我。” 祖母那样聪慧的人,吃过的盐比她走过的路还多,一眼便能看出她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和背后的真相。 近日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出于对她的喜爱,故意偏袒她。 伤害了这世界上唯一疼爱她的人,元霜于心不忍,但事情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无法言语自己心中的悲痛,也无法跟祖母亲口承认,只能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身后一只苍老的手围上了她的腰,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老太太的声音轻柔,带着安抚,“祖母想听你亲口说,我的霜儿为何变成这样了?” 老太太是看到元霜的脸出现红疹子的那一刻,便猜到了,这是元霜自己所为,因为如果是过敏引起的红疹,和这种红疹形状不同。 她如此了解元霜,自是明白,她身上过敏会有哪些反应。 她一方面心疼,又一方面难以置信,她无法理解元霜是怎么能够狠下心来用伤害自己为代价来诬陷元柔要将那屋里的那些丫鬟赶走。 另一方面她也在担忧,担忧元霜的这些日子是否吃了很多苦,不然她的心怎么会变得这般铁石心肠。 老太太暗暗叹息,元霜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她的宝贝孙女才不是什么恶毒的人。 元柔没有吭声,只垂下眼,任由眼泪默默滑落,一滴泪落在老太太的手背上。 食指抖了抖,将元霜抱在怀中抱得更紧了些。 “睡吧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老太太没有在追问元霜,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她脸上的红疹确实不是什么过敏,而是她用了特殊的药膏。 涂抹上一天会起红疹,第二天红疹会慢慢消退,留下一些红印子,到了第三天第四天,红印子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第五天会恢复成原样。 五天过后元霜的脸已经恢复大好。 她被禁足了这一个月,也一直待在老太太的房中,元柔就算想找她麻烦也进不来。 屋外常常能够听到有小丫鬟议论的声音。 “听说二小姐的都气哭了,夫人去了好几次哄都哄不好。” “那还不是她活该,欺负咱们三小姐没有娘们,现在老太太回来了,咱们三小姐的好日子就来了” “是啊,听老太太的意思,还要将咱们留给三小姐,然后这里就是三小姐的院子。” 第66章 禁足 元霜起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去了前头的佛堂,以前每次老太太去礼佛都会喊上她,但因为这个月她在禁足,所以被老太太罚在屋内抄写佛经。 用老太太的话来讲,就是她心气太过于浮躁,让她抄抄佛经,好好想想明白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就算是要嫁给谢家,也要知道谢家那并非什么享福之地,而是龙潭虎穴。 二来也是让她为了迎合太皇太后的喜好,就算有朝一日长公主还是无法喜欢上她,但起码有太皇太后的喜爱,可以为她争夺不少的机会。 所以这些日子来元霜只要闲下来就会在屋内抄佛经,一笔一画地抄写着妙法莲华经这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的经书 老太太为他筹划很多下个月的宫中宫宴,便让他带上这本自己手抄的经书去送给太皇太后做礼物。 元霜出来屋外的小丫鬟立马惊了声,这里的丫鬟不同于前院的丫鬟,他们都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人。 老太太出府去寺庙里祈福,也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从未离开老太太身边半步,对元霜也极其礼貌热情尊重。 “三小姐起来了,今儿个刚酿了桂花酿,三小姐要尝尝吗?” “小姐吃我的今天刚蒸的酒酿丸子,味道可好了,老太太说让您早上吃一个,有助于消肿。” “这是老太太准备的玫瑰花露,说是小姐敷上后能够让皮肤光洁润滑!” “……” 小丫鬟们蜂拥似的将元霜围作一团,叽叽喳喳地捧着东西到她跟前。 元霜心口暖暖的,过多少年她又重回了这种感觉,以前府中没有元柔的时候,她就是如此被众星捧月般对待。 试问任何人从云端衰落,都会难以接受,她也一样,心中对元柔的怨恨并不少。 这样的生活实在太好,她实在是太过于贪恋,绝不可以让元柔抢走她的一切! 下个月就是太皇太后设立的宫宴,他定要在那一天大放异彩,赢得太皇太后的喜爱,让他顺顺利利的嫁入谢家! 喝完了丫鬟送上来的点心粥,元霜又回屋子躺着,又有丫鬟来帮他敷脸按摩手脚养护皮肤,这些都是老太太要求的,说是禁足一个月,实际上就等于在帮他调理身子。 这一个月可比她以往过去半年过得舒坦多了。 老太太的大门是紧锁着的,外头的小丫鬟进不来,也打探不到里头的消息。 与此同时,另一个屋子,元柔正在房中大哭大闹,元夫人来劝说了几次都劝说不住。 “我不学这些东西,我为什么要学?娘说了让我以后自由自在的活着,弥补我以前受的苦,现在却让我学这些没什么用的破规矩!” 元夫人无奈苦口劝说:“柔儿,这些东西都是为了你好,怎么就不懂为娘的苦心呢?下个月就要进宫,让面见太皇太后,那是谁呀?那可是长公主的母亲,你以后要嫁给谢则安先要过太皇太后这关。” “若是太皇太后不喜欢你就算有婚书在,皇命在上,但还不是随手就能撕掉的?” 元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头瞪了眼元夫人,“这还不是怪母亲你,若你将我早些接回来,如果你没有将我弄丢,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嫁给谢则安,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这话又勾起了元夫人的伤心往事,当年生产完后产婆便将孩子抱了出去,说孩子体弱要和母亲隔离。 第二天送回时她也未曾发现孩子的不同,因为当天生产完,她没有见过孩子的面。 说到此事也是她的疏忽,心中不觉有些愧疚。 元夫人也被她说得气下泪来,抹了一把泪哭道:“那你想让娘怎么办呢?娘,把所有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要如何?难不成要娘这条老命吗?” “我不管,我不管你有什么法子,我必须要嫁到谢家!” “既如此,那你当初又为何让元霜给你送荷包!” 元夫人也生气了,喜欢霍岐山的是她,现在要嫁给谢则安的人也是她,若不是元柔自己牵三挂四,怎么会惹出这么多祸来! 元柔被她说的哽咽,抽泣了两声,止住了哭声。 见她不哭了,元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女儿说这种话心中难免后悔。 “你放心,元霜现在也被老太太禁足,相信在那边过得也不好。” “你这好歹有母亲我来看,她那边那些小丫鬟伺候不好的。” 想到元霜在那边会过得很惨,元柔不禁心中畅快,只要她过得不好,她就开心。 “何以见得,我瞧老太太对她那样好,将她禁足,还不是好吃好喝地对待?” 元夫人胸有成竹,“这你就不懂了,老太太为人最是公正,她既然说是禁足元霜,那就不会对她太好。” “你见过哪个被禁足的人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也就你母亲我,还能挂着你,整天来看你。” “元霜现在生母不知所踪,没人疼的孩子,现在老太太相信对她心中也有了隔阂,日后断不会再由着她性子乱来,你放心,母亲会帮你好好学习礼仪,让你在下个月的宫宴上不会出错。” 听及此元柔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元霜在老太太那边会过得很好,现在听到过得不好,心中畅快了不少。 只要她过得不好,那么下个月的宫宴就会有十成的胜算。 不过是宫中礼仪和贵族们的一些交友常识,她学就是了,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呢。 这半个月来她不信学不会,在乡下种地除草都会,这些还会难倒她吗? 然不过半个时辰,元柔噗通一下,坐在地上开始大哭大闹,“娘我不学了,我不学了!” 元夫人原本还在旁边喝茶,听见吓得跳了起来。 忙过来让小丫鬟,把她搀扶起来。 “你瞧瞧你这孩子才学了半日,就又这样,刚才怎么和你说的,还想不想进谢家了!” “那元霜怎么不学,非要我学着劳什子的东西!” 元夫人气道:“元霜怎么没学,她自小就学,礼仪方面不输任何人,便是宫中的一些娘娘也比不过她!” 第67章 霍灵儿来 元柔一阵怔愣,呆呆地坐在地上。 缓了片刻,她擦了泪才站起来。 “娘,我学!” 元夫人看她这样,欣然笑了,“这就对,这就对了!” ── 陆远将灯芯挑开亮了些,端到霍岐山跟前,压低声音道:“大人,下个月宫宴,傅大人也去。” “对了,那元柔和元霜也去。” “定下了吗?”霍岐山冷冷抬眼,目光里冷漠无情,“今日一见,元家并非外界所说那般贤良之家,元家,会准许元霜去?” “老太太最喜欢元霜,就算元夫人不让去,元家老太太也会带着我她去的。” 霍岐山冷笑了声,“是吗?那正好,到时候丢人就别怪我了。” 陆远嘴脸浮现一抹笑意,“大人想怎么做?” 霍岐山挑眉,注视着灼灼灯火,“我打算给陛下献一位艺妓,美貌天仙的艺妓。” 陆远嘴角的笑意僵住,“大人是说,打算把元霜献给陛下?可……” “陛下已经年过半百,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霍岐山曲指一弹,烛火啪的一声熄灭。 屋内陷入一片漆黑,他的声音低沉清晰。 “圣上最好美女,特别是年轻貌美的,且圣上患病已久,正需要一位美人来为他指点迷津。” 黑暗里,响起了两声嗤笑。 “大人,好计谋。” “哥哥?” 外面清脆的声音响起,是霍灵儿来了。 霍岐山警觉地和陆远对视了眼。 “哥哥?三哥?你睡了吗?” 她又叫了声,霍岐山这才起身,打开了门。 霍灵儿正准备敲门,门突然从里头打开,吓得她一跳。 霍岐山一动不动,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神态,只冷漠寡淡地盯着她。 “三,三哥?”霍灵儿吓得声调都变了,“你这是做什么?在里面怎么不说话?” “妹妹怎么这么晚来了?” 霍岐山盯着她的眼说。 “哦,想着过几日进宫参加宫宴。”霍灵儿举起手中的食盒,“给哥哥送些吃的,还来请教下,我该注意些什么。” 霍岐山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陆远点燃了烛火。 进了屋把食盒放到桌上,霍岐山打开盒盖,盒子里平淡的桂花香飘了出来。 霍灵儿笑道:“这个季节最适合吃桂花,哥哥尝尝好不好吃?” 霍岐山捏起一块放在口中抿了抿,只吃了一口就放回盘中。 “太甜了。” 他淡声道:“家中有母亲,这些注意问题,何须来请教我。” 霍灵儿撒娇似的扯住他胳膊,“不嘛,这不一样,母亲不知道傅大人喜欢什么。” 霍岐山看向霍灵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会喜欢上傅大人了吧?可是我怎么记得母亲已经给你和宋世子许好了亲事。” 听到这里霍灵儿眸子暗淡了下来,淡声开口:“宋世子人虽好,可却不及傅家。” “傅家满门忠烈,深受皇上喜爱,对比傅世子是天上一个地下一个。” “哥哥,你可是我的亲哥哥,所以这事你得帮我。” 霍岐山凝眉看着她,这是她的亲妹妹,可奈何这事,他却帮不了她,因为傅家必须死。 傅延玉也活不长。 “你的婚事由母亲做主,所以做哥哥的我爱莫能助,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且回去吧。” 说着看了一眼陆远,陆远上前打开了门。 “小姐,请回吧。” 灵儿愤恨的瞪霍岐山扭头走了。 她深夜来特意送了糕点给他,就是为了想要问他傅延玉喜欢什么,平时的喜好口味如何,可是却一无所获。 霍灵儿心有不甘,他有什么可拽的,不就是傅延玉手下的人吗?朝廷的走狗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摆架子,难道还要她求他吗? 丫鬟所生的贱种! 多亏了母亲人善,他才能活到今日,换做其他的主母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她怨恨的目光看向一旁泛着微弱烛光的屋子。 霍灵儿走到旁边敲响了房门。 贺暮云被陡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 “谁?” 金凤也被从小榻上吵醒,忙披了衣服下去开门。 一打开门见是霍灵儿原本烦躁的脸上立马堆上笑道:“是小姐来了。” 上前搀扶着霍灵儿进来,“多亏了小姐上次的药,小娘现在好多了,这几日眼睛也不喊疼了。” “是吗?那看来这个药还是管用的,还是要多多服用。” “说来轻巧去哪里寻呢?小姐不是说这药是太医给的,如今药吃完了,想必也难弄吧。” “弄倒不难弄,下个月我便要进宫去参加宫宴,到时候找张太医开一些药还是容易的,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哥哥好像不太想让我去宫宴。” 贺暮云眼瞎,耳朵却极其灵,听到她说这句话,立马追问而来。 “那个逆子不让你去,他为何不让你去?” 因为听到了霍岐山和元霜的事,这几日,贺暮云心火未退。 如今被霍灵儿这么一说,火气顿时又烧了上来,直叫她心口难奈,恨不得立马出去将元霜剥皮扒筋,将人打回原形。 霍灵儿见差不多了,轻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岐山哥哥护着元霜,觉得元霜去了就不好让我再去,免得抢了元霜的风头。” “我就知道!”贺暮云气得一掌拍在床上,砰的一声。 “我就知道他又是因为那个狐狸精,去把你三爷叫过来!” 金凤踌躇。 院里头的规矩,三爷自来晚上是不来的,因为要忙于公务,二来也是因为三爷休息得早。 “可是这个时候就喊他,恐怕会惹三爷不快。” “哼,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去把他叫来!叫进来!就说是我说的!” 见金凤怕得脸色都变了,还在那呆着不动。 贺暮云越发气恼,“你还不去,现在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怎么我把你许给他做通房,你当真以为就是他的人?别忘了,是谁留你在府内的,没有我有你的今日吗?” 金凤忽想起那年在街上,脖子上插着稻草身上挂着牌子写着价格,面临着被卖到妓院或卖给官老爷做小妾的局面。 那日霍岐山乘着马车载着贺暮云往偏苑去。 贺暮云听到了外头的叫卖声,停下车将她赎身买来做丫鬟留在身边,这些年他跟着霍暮云好吃好喝,如小姐一般的日子。 听到贺云这般说,忙连声道:“夫人莫气,我这就去这就去!” 第68章 回霍家 霍岐山本正要陆远出门,身后传来金凤的声音。 转瞬间金凤便挡在了二人面前。 因为跑得极快而气喘吁吁。 陆远被她这惊人的速度吓了一跳,“你做什么这么急,后面有鬼追你啊?” “没有鬼。”金凤大口大口地喘气说,“还请三爷回去一趟夫人在屋里等您,叫您去。” 今夜他们还有公务在身,不得耽误,要追捕一名查了三年多的逃犯。 “告诉母亲我这有事,明日再来。” “不行!”金凤不知从哪来的胆子。 一步挡在二人面前。 “三爷还是回去一趟吧,夫人耽误不了多久的,你回去一趟我也好交差。” 贺暮云能把她送给霍岐山做通房,自然有本事再将她想办法弄出府,所以她的地位如何,权在贺暮云的一句话上。 若在这件事情上办不好,怕是会惹贺暮云不快,最终把她发卖了也说不定。 她可不想再过回以前那种任由人指指点点出价谩骂的时候。 “你这丫头怎么油盐不进。”陆远气得大叫,“你就回去跟小娘说一声,说咱们爷有要事在身。” 见霍岐山也在看着她,金凤没由来的心虚忙把头低下,良久才细若蚊喃地说,“三,三爷,您回去一趟吧,回去一趟跟小娘说说,别让奴婢为难。” “嘿,你这丫头。”陆远气道。 霍岐山抬手打断他,“我回去一下,娘应该耽误不了多久,那个人你去跟着。” 见霍岐山这般说,陆远也只好自己先出了门。 这次的任务重大,若抓到此人,他们就可以在皇帝面前邀功。 到时候弹劾傅延玉便不在话下,日后北镇抚司镇抚使的位置就是他霍岐山的了。 可偏偏今夜贺暮云拖后腿,半路将他截了去,希望霍岐山能够尽快处理,早些过来,免得被傅延玉抢占了功劳。 霍岐山急忙赶到了贺暮云屋内。 他走到跟前儿还未开口,贺暮云就直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逼迫他低下头来。 “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因为元霜的事来对付我们自家人!” 霍岐山被问得摸不着头脑。 “这是何意?母亲听谁说的?” 他一转头见霍灵儿坐在旁边,面容凄然,不用想便知是霍灵儿说的。 霍岐山深觉是妹妹误会了,耐着性子解释,“灵儿,此事和元霜无关。”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不告诉你傅延玉的喜好,完全是为你考虑,而并非其他。” 这次为等霍灵儿开口,贺暮云直接怒斥而来,“你还要狡辩,事实都摆在这,若不是因为元霜,你会这般瞻前顾后?我听灵儿说你为了帮元霜洗脱罪名,还在元家杀了一个酒楼的伙计!” “草菅人命!蛇蝎心肠!如此恶毒!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霍岐山心下一沉,这些年来贺暮云只要生病痛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便会对他指责谩骂。 那些话无非就是斥责他不该来到人世间,或者是抱怨她的苦难,一切都来自他这个儿子。 长此以往他都已经免疫了,任由贺暮云对这些指责打骂,无动于衷,可今日不同今日,他放下那么重的公务都来看望她这个母亲,得到的却是他言语的侮辱。 霍岐山面色冷沉,“娘,您要是没事,儿子就先走了!” 说着他不管贺暮云再怎么质问转身而去。 屋内回荡着贺暮云悲戚的哭喊。 霍灵儿嘴角露出惬意的笑。 今夜霍岐山还没有告诉她傅延玉的喜好,心中多有不快,但如今挑唆了他二人母子的关系,觉得有人陪她一起不痛快,渐渐的她竟觉得心头有些畅快了。 “小娘。”见贺暮云哭得差不多了,她才假模假样的上前安抚。 “三哥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就别哭了,哪怕是我是他亲妹妹,他都这样,更何况是您呢?” “我想三哥也没有把您当成自己的母亲,毕竟这些年来三哥从未回府要求把您的名字写入族谱,更从未提出要将您抬回家中的提议。” “当年赶出来是父亲的意思,如今母亲想要将您接进家中,也需要一个台阶下,总不能驳了父亲的面子。 可奈何这些年来三哥从未对家中提过此事,我想大抵最不愿让您回府的人,就是三哥吧?” 霍灵儿做了一手挑拨离间的好把戏,把爱子心切的母亲和孝顺的儿子放在了对立面。 贺暮云此时已经被怒火冲击了大脑,完全没有了理智,听到霍灵儿这般说,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当年她就是因为生下了霍岐山才沦落至此,这些年来霍岐山的官职一天比一天大,一年比一年高,更是深受皇帝的宠爱。 他完全有资格将她这个生母抬回霍家,可他却从未在霍家说过此事。 可以见得他已经完全接受了霍家主母这个母亲的身份,把她这个生母忘得一干二净。 是了,就是这样。 就连张太医的药都是霍灵儿弄来的,如今想想看,霍岐山也有能力找到张太医开药,但却从未给她带回来过。 估计在霍岐山的心中,他恨不得她这个母亲因此病死,这样他好顺利地认他人做母亲。 如今想要回霍家,能靠谁呢? 忽然贺暮云一把抓住霍灵儿的手,“灵儿,你知道小娘最疼的就是你,所以你能帮小娘了,对不对?” 她的手触碰上来的一瞬间,霍灵儿本能地有一些厌恶。 贺暮云的手干枯,像麻杆一般,按在她的手背上极为不适,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她很快压下面上的憎恶,挤出笑来。 “是啊,我叫了您这么多年的小娘,您也知道我是一心一意为您的。” “好,好。”贺暮云感动得双目盈泪,“你是好孩子,你帮我一个忙。” “你帮我回去跟主母说一下,帮我跟她求求情,就说我想回贺家了,不想待在这鬼地方。” 一旁金凤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 这里是鬼地方吗?这分明是金窝,自从贺暮云搬到这里,霍岐山每天都好吃好喝找了二十多个丫鬟只伺候她一人,夏天屋内有冰,冬天屋内有炭。 她现在竟然想回霍家,图什么? 第69章 酒楼相遇 金凤是通房丫鬟自然不懂贺暮云的想法。 贺暮云原先也是一个丫鬟,但是如今身份不同了,她生下了霍岐山,所以就是主子的娘。 主子的娘是要名分的,而她们这些只懂享乐的小丫鬟不懂这些人把名分地位看得更重。 在贺暮云心中,穿金戴银远不如世人眼中的地位重要,所以她要成为霍家的姨娘,如此一来她在京都城就可以挺直胸膛。 而这种殊荣,哪怕是霍岐山当上了一品大员也比不上的。 金凤不懂的道理,霍灵儿自然清楚,便一口答应下来,说是答应也不过是别有企图。 在贺暮云看来,她之所以到这,全是因为她生下了霍岐山被国公爷赶到这里。 实际上赶她至此的人正是霍灵儿的母亲平康公主。 作为公主的平康,难以忍受丈夫又有了她人,且还是在她刚生产完后,对贺暮云十分憎恶。 另一头霍岐山紧赶慢赶去追捕逃犯。 到了现场还是晚了一步,逃犯是被抓住,可抓住的人是傅延玉。 “这么难抓的逃犯都让我们抓住了,是一件大喜事,明日我便将这事禀给圣上,圣上一定会褒奖我们兄弟们,今夜我请客,酒楼不醉不归!” 陆远看到姗姗来迟的霍岐山痛心疾首地上前,压低的声音在他身侧道:“三爷来迟了,若是早一刻钟也好!” “这功劳又被他抢走,平日案卷追踪侦查都是咱们办的,凭什么让他白捡了成果。” 霍岐山漆黑的眸子盯着远处傅延玉的背影。他欣然得意的面庞映在他的瞳孔里,那样的刺眼,这已经不是傅延玉第一次抢走属于他们的功劳了。 平日的脏活累活他也为他做了太多。 是时候该收网了。 “不急。”霍岐山轻声道。 还有几日便是宫中宫宴的时间,到那时一切都结束了。 夜深了。 元霜正准备睡觉,门口有小丫鬟敲响了门。 “姑娘你歇下了吗?万花楼的凤芝前来求见。” 元霜陡然坐起,她和凤芝确实打过几次照面,但是也只不过是利益输出,深更半夜寻她甚? 思来想去,元霜将人唤了进来,披上了一件外衣,走到了外头。 她虽住在老太太的院里,但并不和老太太同房,她住的是厢房。 凤芝来后便陪着笑脸上前热情地说,“姑娘吉祥,不知姑娘是否有空今晚赏脸酒楼一聚。” 元霜对这个老板娘不甚反感,但说好感也是全无,淡漠疏离问了一句,“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不曾有,但是有桩买卖想和姑娘做。” “什么买卖?” “听说不日姑娘进宫,现在内务府正在外头采买一些给宫里的用具和舞妓,吃食方面有御膳房,但这舞姬就是从外面找,我们万花楼有不少舞姬,近日刚进了一批西域舞姬,元霜姑娘,不如赏脸去瞧一瞧,事成之后,我给元霜姑娘三成利润。” 听到三成,元霜眼睛一亮,他确实有些动心,但是舞姬进皇宫若身份不明,皇上被遇害,她脱不了干系了。 “如此大的风险,你只给我三成?” 凤芝知道她精明,却没想过她如此精明,不觉笑了,“姑娘想要多少?” 元霜伸出手五指张开,“五成。” 凤芝一惊,她买的这批舞姬就花了大笔银子,培养她们跳舞唱歌讨好客人,更是耗费了不少精力和财力。 拿到了皇宫给的银子,需要拿出两成给这些舞姬,如今元霜拿五成,那她个人就只剩下了三成,怎么算都有些亏。 见凤芝犹豫不决,元霜捻着手指轻笑道:“我知道五成确实有点多,但你想想,如果没有我帮你打通门路,你如何将这批舞姬送入皇宫的?岂不是更赚不到这笔银子,所以我觉得我要五成一点都不多。” “且你也知我祖母和太皇太后关系甚好,由我引荐竞争力更强。” 这个点凤芝正是清楚才来寻的元霜,现在各大酒楼都在争着抢着给内务府选舞姬。 可奈何万花楼没有门路,她虽然上面靠的是陈公公,但陈公公不管这事。 “我知道了。”凤芝咬牙只好答应了下来。 元霜这才起身,穿上衣服和凤芝出了门。 虽然答应了她把舞姬送皇宫,但在此之前还要看看那批舞姬的身份,若身份存疑或者有污点,他也不愿意赚这笔银子冒这份风险。 “今日姑娘敞开吃,听说这家酒楼新上了不少菜品,都是新花样,别的地方可吃不到。” 元霜笑着跟着他,迈进酒楼,一抬头,蓦地怔在那。 “来,岐山,这事你可是功臣,你先请。” 傅延玉大笑着引着霍岐山上去。 说是如此,可等真的分功劳时,却是没有他丁点的份。 这点比北镇抚司的人都清楚,众人也没说什么,抬步往上去。 霍岐山在这事上也从不计较,他只是背地里盘算该如何对付傅延玉。 笑着说着余光里,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偷偷摸摸地从他身侧溜过。 “站住。” 这一声喊出来,元霜脊背发凉,蓦地打直了身子。 凤芝还不知这句站住是在喊谁,一回头看见是霍岐山等人便笑着上前。 “霍大人是您呢。” 这次他才明白这句站住是喊的元霜,她早知道元霜和霍岐山二人关系不同。 霍岐山没看她,目光直直地盯着元霜绷直的背影,见她腰部纤细脊背,肌肉紧绷,隔着衣裳也能看出她的紧张感。 傅延玉也为他这一声惊得往前看去,只看到了陌生的背影诧异地问,“岐山,这位姑娘你们认识?” 霍岐山轻笑:“何止认识我们还曾经……” “霍大人!”元霜转身,蹬蹬蹬跑到他跟前昂起灿烂的笑脸,望着他的目光,被烛火映得烁烁有光。 “原来您在这样,我说刚才那人怎么风神俊朗,人高马大竟然是你,可着全京都城找也没有霍大人这样英俊潇洒的人。” 霍岐山微微挑眉。 几日不见,她变得越发油嘴滑舌,不是说被禁足,竟然可以随意出动,看来这元老太太是真的宠她。 第70章 求我办事不容易 “是吗?”霍岐山语态轻佻,“我还当妹妹,故意当作不认识我呢。” “怎么会哈哈。”元霜笑着打着马虎眼,笑嘻嘻道:“我想哥哥还来不及,怎会避之不见呢,实在是这几日我被家中禁足,今日才得以出来。” 霍岐山长长哦了一声,然后说:“既如此,那不妨妹妹赏脸一起吃个饭吧,正好今日傅大人作东。” 一旁傅延玉看了元霜半晌,终于想出来这是谁。 之前他们在木兰围场时曾见过一面。 这位姑娘不就是谢则安的未婚妻吗?只是当时长公主似乎对她的态度并不友好,对这个未过门的儿媳不是很满意。 可如今她好像和霍岐山的关系非同寻常。 元霜看出了他的疑惑,挤出笑来对傅延玉道,“我与岐山哥哥自小相识,傅大人不要见怪,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这样才显得关系好嘛。” “既然岐山哥哥邀请,那我和凤芝姐姐就和大家一同吃饭吧。” 凤芝惊讶,她竟然也把自己带上,吓得双腿打颤。 这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和霍岐山一同吃饭。 在万花楼霍岐山就相当于他们的隐形东家,旁人不知,但她知晓,霍岐山和孙公公的关系最为要好。 孙公公掌管的万花楼,霍岐山在万花楼也相当于半个主子。 凤芝对元霜挤眉弄眼,“这个,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不如你自己陪霍大人他们一起吃喝吧。” 说着转身要跑,被元霜一把拽住胳膊,“凤芝姐姐,你不是说有事要求我吗?这事我还没办,你怎么能跑呢?” 霍岐山不懂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和傅延玉往包厢里去。 元霜急忙跟上另一只手不忘拖拽着凤芝。 凤芝吓得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在元霜背后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带着我了,我实在不敢和霍大人一起吃饭,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真怕在饭桌上他就把我给杀了。” 这话让元霜有些好奇,“难道霍岐山经常杀人吗?你们这么怕他?” “何止是经常,那是天天!” 凤芝想起自己目睹霍岐山杀人的场面,脸色吓得惨白了起来。 万花楼每天都有闹事的人。 一开始霍岐山还会让小厮将人赶走,要么打一顿丢出去。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办法,但后来不知怎的霍岐山突然直接拔刀相向砍了一人,顿时血溅当场。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上万花楼挑衅。 元霜哑然,她知道霍岐山为了公务没杀人但却不知他私下就是滥杀无辜,想想这似乎也是他能办出来的事。 为了能够给她脱罪,在元家也曾经直接拔刀杀了一名无辜的小厮。 进入包厢。 霍岐山和傅延玉坐在一起,两人旁边还有一个空位紧挨着霍岐山。 元霜没多想,那位子自然是给她的,拖着凤芝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霍岐山旁边。 只刚坐下一只手便搭在了她的腿上。 元霜脊背绷直,整个人变了脸色。 还未等她开口,那只手捏了捏她的大腿。 再看霍岐山,他跟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在那饮酒,时不时地和傅延玉聊着天好快活。 而桌子下面的动作则被凤芝毫无保留地看在眼里却不敢说话,只得连连吃的菜用来遮掩自己内心的慌乱。 她只祈祷这场宴席能早些结束。 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元霜本想往宫里送舞姬,是由祖母去做即可,但如今有了霍岐山,她的腿自然也不能白摸,不如便由他来解决。 “岐山哥哥。”元霜拽了拽霍岐山的衣袖。 不知是不是今夜霍岐山心情比较好,还是他喝多了近破天荒的低下头来侧耳聆听。 这举动让元霜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做,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他流畅的下颌角,高挺的鼻梁和锋薄的唇,如他这个人一样冷漠薄情。 烛光暖黄映在他的面庞却温暖不了半分他深邃的眼。 忽地那人转过头来漆黑的眼注视着她的眼。 元霜眨了眨眼才回过神来继续道:“实不相瞒,有一事还望你能帮我。” 霍岐山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我和凤芝有笔生意,想要将舞姬送入皇宫,舞姬的身份,还望哥哥能仔细查验,望哥哥能帮我打通内务府,之后哥哥分成二成。” 听了她这样的分账,霍岐山笑了,他不得不承认元霜真的非常精明,这些苦差事由他去做,元霜白拿,合着自己在中间并缝。 霍岐山直起身喝了一口茶,非常绝情地道:“这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元霜抿了抿唇以为是他嫌钱少,“那给你三成,我两成呢?” 她以为他是为了银子呢,霍岐山垂眸,深邃的目光落在殷红的唇上,朱唇几乎要被她咬出血来,抬手将唇肉从齿间解放。 “今夜来偏苑,我就帮你。” 元霜面露为难,夜里不能不回元家,毕竟和老夫人在一个院子里,若是彻夜不归,老夫人定会知晓。 抬头想要和他商量,见他眼里充满了不容商量。 显然商议是不可能的,她只求霍岐山能够早些结束,不要拖拉得太久,以免耽误了回去的时辰。 “好。”元霜勉为其难地应下。 看着她面颊绯红面容纠结又为难的模样,霍岐山心情陡然好转。 对于这场无聊的宴席也没了兴趣。 突然就想草草结束,便对傅延玉道:“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傅大人属下就先走了。” 傅延玉还想和他喝酒,见他这么早走,也不逗留了,毕竟他也不是很想和霍岐山在一个桌上,像他这种丫鬟所生家中庶子,是没有资格和他们在同一桌上的。 “好,去吧。” 霍岐山元霜一走,凤枝也紧忙赶上,这种气氛压抑的筵席,实在吃的气不顺。 到门口凤芝和元霜告别,还千叮万嘱地告诉一定要帮忙打通内务府的门路。 元霜转身上了霍岐山的马车。 马车里漆黑无比,只有路面上有几盏昏黄的灯用在车帘上,却照不进车内,显得朦胧阴森。 就在这样的氛围当中,响起了那人低沉沉冷的声音。 “求我办事可不是那么容易。” 第71章 血缘关系很重要 “但今日我心情好,正好你帮我一事,我帮你一事。” 元霜抬头,仍旧看不清他的眼,不确定地问:“是什么?” “宫宴上,霜儿的出现。” 意思就是让她扮成艺妓。 想起之前的事,元霜气到发抖,这种场合他还想羞辱她。 她不由自主捏紧了手,一只手悄无声息抚上她的手背,灼热的体温按在上面,传递到他心头。 他侧过脸,在她耳畔道:“最后一次。” 元霜心口一颤,最后一次,是不是就意味着从此可以远离霍岐山,再也不用被他折磨。 “好。” 最后一次,她心底默念。 她声音清澈,是那样天真,狭小的空间内,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充盈在空气中。 钻进鼻腔,霍岐山鼻翼动了动,借着微弱的光看她,她惊恐得像只兔子,在他胸前紧张到睫毛颤抖。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想亲她。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低头吻在她肤如凝脂的脸上。 他的吻微凉,元霜啊的一声,本能的一把推开他。 急促惊惧的呼吸,瞪大的瞳孔,元霜怕极了。 霍岐山被她这一推,也回过神来。 他眨了眨眼,见她避自己如蛇蝎,脸色顿沉,冷嗤一声,“不要误会,不小心碰到而已。” 说完,他带着一身怒意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元霜惊魂未定,捂着胸口好一会才缓过来,外头马车移动。 她这才掀开帘子,“我们去哪?” 车夫:“大人让我送您回去。” 元霜有些意外,霍岐山竟然这么简单就放过了她。 但总归这次没白来,霍岐山说这是最后一次,想必应该不会说谎,过了宫宴,一切都顺利了。 元霜回去的时候,屋内漆黑一片,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桌边,拿过蜡烛擦来火绒。 火光一亮,照清了床边坐着的人,吓得她呼吸凝滞,差点把烛台扔了。 老夫人一脸不悦地看着她,元霜磕磕巴巴,“祖,祖母,您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那要问问我的好孙女去了哪,叫我好惦记。” 元霜嬉皮笑脸的上前,撒娇地扯过老夫人的手,“哎呀,祖母,这几日我闷得慌,出去逛逛嘛。” 老夫人哼了声,甩开手,“见我老了,现在学会诓我了。” 老夫人这个语气说话,在别人看来是生气,恨不得跪下认错,可只有面对元霜,老夫人这个语气则是宠溺的责怪。 元霜知道,祖母这是担忧她。 “祖母~”元霜抱着她胳膊晃啊晃啊,“下次我再不敢了。” 老夫人也承受不住她的撒娇,不觉被她逗笑了,一捏她的鼻子。 “再有下次,祖母就把你绑在腰上,看你还敢不敢乱来。” “好好好。”元霜笑道:“我最爱缠着祖母了。” 夜里元老夫人就住在元霜这,祖孙两人拥而入眠。 待元霜睡着,元老夫人睁开了眼,黑夜里看着怀中姑娘的秀美的面庞,悄无声息一阵叹息。 想让元霜嫁给谢则安,她这个做祖母的比谁都清楚其中的难度,要确保元霜嫁过去过得还要顺心如意,就更难了。 太皇太后那都好说,难的是长公主。 宫宴前夕,老夫人拿了一身命人特意做的华服给元霜。 元霜摸着那衣裳布料,心口热乎乎的,这种材质的衣裳她有多久没穿了。 以前祖母送的那些都被元柔抢走,这件她绝对不会再被人拿走了。 “祖母……” 元霜感动得眼泪涌出,瘪了瘪嘴就要哭,元老夫人一把捂住,“憋回去,明日进宫,再哭肿了眼。” 元霜颔首,“那祖母已经决定带我来吗?” 元老夫人笑了,“不带你,带谁呢?” 元霜破涕而笑,原来祖母说的谁规矩学得好就带谁不过是说说看,到头来她还是只带她一人。 元柔房中。 元柔准备了一床的衣裳,让元夫人挑选。 “娘,你看,我穿什么好呢?” 元夫人看着一床的衣裳,暗自皱眉,这都到了宫宴前夕了,老太太还是没说要带元柔的事。 她试图跟元柔说,不去的事,又见元柔这般热情,实在不忍泼她冷水。 “这件好不好?”元柔拿起一件给元夫人看。 元夫人心底泛酸,捂着嘴跑了出去,一股脑钻进了老太太府里。 老夫人正给元霜挑选搭配明天要穿衣裳的首饰,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撞开,吓得她手一抖,上好的玛瑙差点摔碎。 回头见是元夫人,瞪了她一眼,“你做什么这么急,后面有鬼追你?” “没鬼追我。”元夫人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看到桌上玲琅满目的首饰,眼睛都疼,一步过去捧起。 “娘也太便宜了!这么多首饰都给元霜一人。” “柔儿您连问都不问,您这是冲谁呢?是冲元柔还是冲我?说到底,还是觉得我身份不够,不配给你们家生孩子,所以才厌弃元柔!” 元老夫人冷着一张脸,默然注视着她的发疯,“这都是你自己臆想。” “这就是您老的心里话!”元夫人一把将那摞珠宝丢在地上。 元霜心疼地去捡,这么贵重,可都是她的,摔坏了可没人赔。 元老夫人看到,将人拉起来,对丫鬟命令,“愣着做什么,给小姐捡起来!” 丫鬟赶忙七手八脚去捡,有枚簪子在元夫人脚下踩着。 丫鬟小心翼翼问:“夫人……抬一下脚。” 元夫人抬脚照她心口踹去,“你这奴才命令我?滚开!” 对元老夫人又大吼道:“元柔必须也要去,她长这么大,一次宫里都没进去过,这次我必须带着她!” 说着也不知生谁的气,踹到旁边椅子走了。 元霜无奈摇了摇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生气的元夫人。 次日晚上,元霜穿戴整齐,一出门撞见了元柔。 元夫人之所以被老太太厌恶,也是因为她从不听老太太的话,这次不用问就知是她私自做主带出了元柔。 她还真是厚此薄彼,以前对她的教诲是谨言慎行,宜室宜家,现在对元柔就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有一瞬间元霜突然羡慕元柔。 看来血缘关系真的很重要。 第72章 进宫 “柔儿,进了宫多听哥哥的话,娘就不跟你去了。” 元柔一个人却有些担心,“为何?” “这…”元夫人看了眼旁边的元老夫人,“听话别问了,快些去了吧。” 元柔看着元夫人的表情,明白过来。 呵,死老太婆,等我嫁进谢家,有你们好看。 余光瞥见身后的元霜,元柔冷哼了声,“真把自己当大小姐,进宫,有什么身份吗?不嫌丢人。” 元霜没搭理她,反倒把她气了个半死。 元柔狠狠跺脚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去,我要赶在元霜马车前头进宫!晚了,我要你好看!” 那车夫心一颤,暗暗叫骂,丑丫头,拽什么拽,就你这样还进宫,还想嫁给谢则安。 因为有气,那车夫故意加快了速度,即便到了颠簸路段也不减速。 车厢里,元柔被颠得一会碰头,一会碰胳膊。 “哎呦!你慢点!”她嚷嚷着大喊。 外头车夫高声道:“不行啊二小姐,太慢了可就在三小姐后头了!” 到了宫门处,狂彪的马车终于停下,元柔被晃得头晕眼花。 扶着车门跌跌撞撞地下来,她一头载到地上,丫鬟吓了一跳,紧忙来搀扶她。 站起来后,元柔气的推了那丫鬟一把,“滚开!谁用你!” 她扶了扶鬓边的珠钗,昂首挺胸,像骄傲的孔雀,盛气凌人。 太好了,她是第一个到的,元霜比不上她,一次比不上,处处比不上! “元柔!” 身后元文斌赶到后,见她头发乱了,衣裳也脏了。 给她搭理了下,皱眉道:“怎么回事,你那么急做什么?” “哥哥,我要赶在元霜前头进去!” 元文斌一阵无语,“所以宁愿搭上一身衣裳和头发?” 这妹妹长得丑就算了,没想到还如此蠢笨,元文斌深觉,如果元霜是自己亲妹妹该多好。 他把元柔往马车上推。“上去,我让丫鬟给你重新弄头发,乱糟糟的。这样怎么见人,娘也是,给你整的发型如此繁琐,就不能简单些。” 元柔上车,小丫鬟给她拆头发,不小心扯到。 “啊!”她大叫,“痛死了,就不能小心点!”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 丫鬟连连道歉,元柔白了她一眼,对元文斌道:“这个发型好看,京都贵女都这样。” 元文斌张了张嘴,想说再好看的发型没有脸来配也是白搭。 想想元柔最是小心眼,又不好多说。 做好头发后,元霜也到了,几个人一同进宫。 元文斌是皇上邀请,可以带一个人。 元柔就跟在他身后,元霜则跟着元老夫人。 便是元老夫人再不喜带元柔,可元文斌是皇上请的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祖母。”元文斌过来打招呼。 元老夫人看都不看,拉着元霜直接进去。 元文斌整个人尴尬在原地。 祖母这人脾气太怪,普天之下,也只有元霜能哄她了。 身侧传来元柔的声音,“哼,等我嫁进谢家,看祖母到时候怎么说!净把什么捡来的人当成宝。” 元文斌窝了一肚子火,瞪了她一眼,“少说两句,进去了,进去后可别给我丢人!” 元柔瘪了瘪嘴,有些不服。 红墙琉璃瓦,进了这就要谨言慎行。 元霜垂着头跟在元老夫人身后,前头传来老太太的叮嘱,“进了宫,就要受宫里的规矩,旁人我不管,你是我孙女,就得照做。” “不仅是为了保命,也是为了给宫里人留个好印象,以后相遇的机会还多着的。” 元霜明白祖母的一片苦心,幼年时,她跟随祖母进宫,就曾看到一个和她同样发小的姑娘,因为在贵妃娘娘面前说错话,连累了家里人。 贵妃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但会找由头,借题发挥,连累家里人。 宫宴设在太液池。 红灯高上,彩绸漫天。 元霜跟着元老夫人落座,元柔坐在她下手。 衣袖被拽了下,“你,跟我换换。” 元柔趾高气扬地说。 元霜拧眉,她知道元柔要换座位的原因,这里离上头人更近,地位也比下面的人更高。 正是因为如此她更不能让给元柔了。 元霜不吭声,元柔只好负气一屁股坐下。 这时对面传来几家贵女的窃窃私语,“你看那是谁?元霜?她怎么来了?” “不是说元家都不认她了,她也能来参加宫宴?” “我还听说长公主不同意婚事,她和谢则安的事,八成是断了。” “……” 来参加宫宴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贵女,元霜能来,也从侧面证明了,她是世家小姐的身份。 这也是元老夫人非要带她来的原因,元霜不禁暗自叹息,祖母真是筹划周到,运筹帷幄。 祖母为她考虑这么多,她怎么好让祖母失望呢? 元霜捏了捏手,红毯那头传来哄闹,是长公主携谢则安前来。 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元霜脸上一热,只看了一眼,就和那人热切的目光对上,再不敢再看,忙把头低下。 这里是宫里,她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免得惹怒长公主。 “长姐来了。” 看到长公主,连皇帝都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全场的人都跟着站起来了。 哗啦啦一大片,却没任何异响。 元柔还愣愣的,被元文斌拉了一把,才站起来。 全场缄默无声,皇帝让人给长公主赐座。 等上头人都坐好了,下面人才坐下。 元柔又被元文斌拉了一把,才知道该坐了。 被扯了两次,心中难免烦躁,偏偏元文斌还嘟囔说,“进了宫,就打起精神,以为这是菜市场呢!” 元柔心中火气更大,呼吸了几次,才把火气压下。 这时有宫女来上菜,元柔想也不想就准备上手端。 元文斌拍了下她胳膊。 “做什么!”元柔登时急了。 这一嗓子喊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元文斌顿觉丢人。 一捂脸说,“那盘中里的肉,是由宫女来分,不是全给你!在家里,母亲怎么教得你,连这都不知道!” 他压低声音说,生怕被人听了去。 可刚才那一嗓子喊出,所有人都听到了。 元霜有些无语,只求元柔要丢人别连累自己才好。 “呦,这是谁家姑娘,怎大吼大叫,懂不懂礼数?” 说话的是黄贵妃,元霜认出,正是当年处置同她一起进宫那名姑娘的人。 第73章 顶罪 元柔也被吓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失了礼数,又想不出什么补救的法子,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元文斌。 进宫前,元夫人特意交代,要元文斌好好看管元柔,这才进宫,就出了岔子,元文斌心焦,又不知如何说,把头一低索性装乌龟。 元柔一看,更急了,又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比元文斌还冷漠,看这样子是想让她自生自灭,不打算跟她牵扯上关系。 元柔突然觉得这场面那么熟悉,不就是她想看到众人对待元霜的场面吗? 只可惜出现在她身上。 为什么?她都已经代替元霜了,为什么大家还是不把她当自家人。 “嗯?怎的不说话?” 黄贵妃早就等得不耐烦,元柔手心冒汗,站起来。 说是元家的,怕是要连累家人,她没进宫过,不懂这贵妃的脾气,万一很差,导致父亲丢了官职如何是好? 父亲可能会为了保官职,而抛下她。 “回娘娘。” 正在她不知所措时,身前一人站起来,声音清澈,毫无畏惧,“是民女的姐姐。” 元老夫人吓了一跳,拽了下元霜的衣袖,示意她坐下。 元霜拍了拍老夫人的手,安抚她。 她身量高挑,面容姣好,站在那出奇地瞩目。 “元霜,她怎么……吃了什么豹子胆?” 有贵女们都被她的举动惊到,侧耳窃窃私语。 “我看八成是嫁不进谢家得了失心疯,等着瞧吧,待会肯定会被黄贵妃轰出去。” “我觉得也是,她什么东西,真希望自己是天之骄女,这种时候还敢出来逞英雄。” “……” 坐在对面的谢也安也被她吓到,差点站起来,被长公主按住。 “你急什么?看她要干嘛,今日她要是惹怒了贵妃,正好,也省了我帮你退亲了。” “可是娘……” 谢则安还不放心,触及长公主冷沉的目光,只好把下面的话咽回去了。 “大人。”陆远压低声音对霍岐山道:“你看,那丫头又折腾起来了,会不会耽误我们的大事?” 霍岐山抬头看去,姑娘脸上是平淡的目光,面色淡然,不惧不畏。 这么泰然自若,霍岐山一笑,“放心,她没事。” 陆远不信,“黄贵妃是出了名的难缠,因仗着皇上宠爱,整天拈酸吃醋,性子极其古怪,能入她眼的人极少。” “特别是元霜,十年前,元霜和一个丫头一同进宫,那丫头得罪了黄贵妃,被当场责罚,还导致那女孩的父亲被降官职。” “元霜为她求情,被黄贵妃一同罚了跪,我看这次凶多吉少!” “但也活该,谁叫她没事逞英雄。” 普通人不得罪黄贵妃,都会被她嫌弃,更别提元霜这种得罪过的人,这次元霜必死无疑! 元霜也清楚,这事跟她无关,她没理由出来帮元柔,大可等元柔受了责罚后,回府受骂,元家因此门第衰竭,元父官职被贬。 可正是如此,她才不能叫元柔有事。 她嫁入谢家,靠的就是元家和谢家当年的婚书。 如果元家都落寞了,本就不喜她的长公主怕会更有理由退亲。 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尴尬,而今日,正是为她找回身份的好机会。 “你是……”黄贵妃,细细看了她良久。 然后“哦”了声,笑了,“你是那年的小丫头,本宫记得你。” “快来。”黄贵妃招呼她上前,“让本宫好好瞧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 “怎么可能?黄贵妃竟然笑了?贵妃娘娘可是很少笑的,今天见到元霜笑了?” “她二人到底什么关系,元霜什么开路啊!” “奇了奇了,你们说,以后咱们是不是要多讨好讨好元霜啊?” “……” “这,这怎么回事?” 陆远惊讶,霍岐山却一脸淡然,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那年元霜给那小姑娘背锅,黄贵妃说是罚跪,实则是试探,见元霜非但没有退缩,还目光如炬,不惧不怕地看着她,黄贵妃当时就被她倔犟的模样征服,夸赞小姑娘有胆识,讲义气。” “这么说,黄贵妃很喜欢元霜?” “何止。” 元霜在元柔惊愕的目光中往上去。 元霜,这是那个在府里人人厌弃的元霜? 她怎么这么牛,能被黄贵妃叫到跟前。 既然贵妃喜欢她,是不是就证明她可以逃过一劫? 元柔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嫉妒。 不就是小时候和祖母一起进过宫吗?有什么了不起,她小时候如果在元家长大,也能和黄贵妃关系甚好,还能轮得到她? 不过是捡她剩下的罢了,今日敢抢她风头,回去要你好看! 忽地她看向从方才就一直很淡定的祖母。 难怪这个死老太婆一点不急,原来她早就知道元霜不会有事! “霜儿,是这样叫吧?”黄贵妃一脸欣赏的将两人拉到身边,“都长这么大了,我差点没认出,可真是个美人,比小时候更标志。” “给贵妃娘娘请安。” 元霜一笑,跪下就要行礼,被黄贵妃拉住。 “小时候让你跪都不跪,现在你跪得这么快,起来说话。” 黄贵妃命人搬来凳子,让她坐在身侧,又叫人搬来桌子,把吃食放上,“今晚你就在我身边吃。” 元霜:“这怎么可以,于礼不合。” 她说完看向一旁的皇帝,黄贵妃知道她的顾虑,“什么礼不礼,在这我就是。” 她转头不悦地看向皇帝,皇帝赶忙接话,“合合合!怎么不合。” 黄贵妃这一眼看来,吓得皇帝赶紧让人伺候上。 这黄贵妃之所以受皇帝宠爱,不仅仅有些惊人的容貌,还有着与众不同的性格。 生气时,娇嗔喜人,悲伤时,我见犹怜,平日冷冰冰就像个冰美人。 皇帝总会变着法子地讨她欢心,总也换不来半分笑脸。 今日难得一笑,皇帝恨不得她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更不要说什么礼数了。 就是把皇后的位置给她,那也可以当场废后。 奈何黄贵妃虽受宠,却对后位毫无兴趣。 用她的话来讲,当皇后还要管理东西六宫,她嫌累,哪有当宠妃舒服。 第74章 郡主 元霜规规矩矩坐在黄贵妃身边,黄贵妃这才问起元柔的事。 “那个丑丑的丫头,是你妹妹?” 元霜颔首,“是。” 黄贵妃面露尴尬,“你没开玩笑?” 她又看向元柔,元柔正在看上头的元霜和黄贵妃,不巧,这一眼被看到,吓得她连忙低下头。 元霜:“确实是民女的姐姐。” 黄贵妃这才注意到她从刚才就在自称民女。 “怎么回事?本宫也没贬你父亲的官啊,你怎么成民女了。” 元霜无奈露出一丝苦笑,“娘娘在宫里,怕是还不知道,三年前,我就不是元家亲女儿了,可不就是民女。” 元霜又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黄贵妃先是恍惚一愣,而后气得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养了十五年,说不认就不认了?!” 这一嗓子喊出去,皇帝手一抖,酒杯掉落。 下方满朝文武惊恐万分,急忙跪下,几家贵女贵妇也都跪在地上,头垂的低低的,缄默无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看着自己的爱妃被气着都那么好看,皇帝捧着一盘新鲜荔枝过去。 身侧首席太监跟上叮咛,“皇上,那么多大臣看着呢,让奴才送吧。” 皇上本能的转头,看向跪了一片的文武大臣。 “臣什么都看不到。” “臣看不到!” 那些大臣把头低得更低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皇上。 皇上看向首席太监,“朕做事,要你管?” 那太监被噎到无奈,皇上走到贵妃跟前,捧着那盘荔枝,“爱妃,什么事那么大火气,来,吃个荔枝压压火。” 说着便亲手剥了一个送到黄贵妃樱桃小嘴里。 黄贵妃嚼了嚼,把核吐在皇帝手心,抱怨道:“能是谁?不是你的好臣子!” 皇帝肃然,“谁?哪个大臣惹朕的美人生气,说出来,朕给你出气!” 元霜意外皇帝的态度,她知道皇帝最宠爱黄贵妃,但这也太宠了吧! 幸好当今圣人是盛世名君,当下也是太平盛世,若在乱世,这不是妥妥的昏君? “就是元家啊。” “哪个元家?” “还有哪个元家。” 黄贵妃气的一把把元霜拉过来,“就是伯爵府元家啊!” “啊,那个元家。” 皇帝想起来,那个元大人无大才,只能算是中庸,被他拍在外面治理水患。 “爱妃别气,我这就撤了他的官职!” 这是连问都不问,直接默认现在黄贵妃这边。 黄贵妃急了,“谁叫你撤职,你撤职我们霜儿怎么办?” 皇帝看向元霜,这个唯一能讨黄贵妃开心的人,当真是美貌出众,碧水芙蓉。 可在皇帝眼里,还是略逊色于黄贵妃,他的爱妃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黄贵妃对皇帝说了一遭元霜的事,“你自己说,这事该如何?” 皇帝哪里听进去,就见贵妃娇嗔都这么美,正失神。 “陛下!” 皇帝这才回神,忙捧起她一双柔荑,笑道:“爱妃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就是要给元霜一个身份,这样,元家不认就不认,朕认。” 说着大手一挥,“从今日起朕就认她为干女儿!这可好?” 黄贵妃脸色好了些,“那还差不多。” 皇上见贵妃消气了,又一高兴,对身后大太监道:“封元霜为宁安郡主!赐昌明街宅院一所,丫鬟五十,小厮五十,另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良田百亩!” “是!” 下面长公主直接站了起来,彻底坐不住了,怎么可能!元霜竟然成为郡主了! “娘!”谢则安激动地抓住长公主,“元霜成了郡主,再也不用顾忌身份了。” 长公主坐下,良久才回神,如此她哪里还有理由阻止。 现在没过门则安就忘了她这个娘,过门了还了得? 元柔气不过,锤了一把元文斌,“皇上是疯了吗?怎么乱认女儿!” 元文斌吓得捂住她的嘴,“瞎说什么!皇上也是你能编排。” “霜儿被认成干女儿,这是大喜事,你气不过什么!” 元霜成为郡主,他这个做哥哥就可以跟着沾光,在朝廷光有功绩没用,还要有人脉。 如今元霜是郡主,他就再不用看旁人脸色,没准皇上一高兴,还能提携下他! 元柔被元文斌这样一说更气了,现在元霜成了郡主,以后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回到元家,元霜还不得骑在她脖子上拉屎?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霸占了她这么多的好日子,现在名头还在她之上,可恶,实在可恶! 想当郡主,没那么容易! 她是不会叫她这么轻松嫁给谢则安的! “大人!这也太离谱了!” 陆远震惊,这种怪心肠的丫头也能成为郡主,实在是苍天无眼! 元霜成了郡主,日后想给贺大娘报仇,岂不是更难了! 霍岐山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元霜是什么身份,他都有一万种法子整她。 上头元霜已经下来,路过霍岐山时,脖子高高昂着,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霍岐山看了想笑,也确实笑了。 元霜听见,脸一红,瞪向他,“你,你笑什么!” 霍岐山漆黑的眉眼看过来,“我笑你天真。” “什么意思?” “以为自己成了郡主,就逃了今晚?” 他探过身子,盯着她的眼睛,“照旧!” 元霜气得脸涨红,“凭什么!我现在身份不一样,你敢强迫我,等着瞧,我定叫人去告御状!” 霍岐山只觉得她说这句话出奇可爱,修长的食指指了指那头。 元霜看去,见谢则安正看着自己,忙收敛了情绪。 压低声音,“你想怎样?” “说了今夜最后一次。”他抬手勾起一缕元霜垂下的发丝,“听话,以后不缠着你,你就能安心嫁人了。” 元霜纠结起来,有了郡主的名头,她嫁给谢则安再不是问题,只要霍岐山不跟着捣乱! 霍岐山见她纠结踌躇,继续蛊惑,“你想想,嫁给谢则安就可以尊贵殊荣不断,再也不用在元家受那些人白眼,同时有了谢则安的庇护,我哪里还能去威胁你?” “元霜,难道你不想摆脱我吗?” 霍岐山说得对,只要他不再威胁纠缠,她日后的生活定会顺风顺水,京都城内再没有比得过她的人。 这京都贵女,是她的了! 第75章 傅延玉之死 霍岐山的那句话,一直在元霜耳中回荡。 蛊惑着她的心,这话对元霜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 “好。” 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却没看到霍岐山嘴角勾起的那抹笑。 “乖。” 他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头顶。 远处,谢则安一愣。 霍岐山什么时候和元霜关系那么好。 若不是上次他看到,霍岐山特意登门求娶元柔,他差点就误会了霍岐山和元霜的关系。 一旁元柔眼中冒火,明明说要娶她的人,现在怎么和元霜关系那么好。 难道就因为她成了郡主,连霍岐山都开始偏袒她了? 欺人太甚!实在可恨,元霜生下来就是克她的人! 元文斌注视着那边的元柔,生怕她一个冲动会冲过去打元霜。 这种场合,可不能让她乱来,一个不小心,连累的是全家人。 “去换了。” 霍岐山轻佻的眉眼勾着她,食指挑了挑她的衣襟,“打扮得好看些,瞧瞧你穿的什么。” 元霜打掉他的手,白了他一眼走了。 “祖母,我突然肚子不舒服。” 元老夫人担忧:“是吃了什么?要不要看大夫?” “不用,祖母先坐,我去去就来。” “好。” 元霜跟祖母叮嘱完往后面去,后花园只点了几个宫灯,唯能看清脚下的路。 元霜正走着,突然迎面撞上一人,差点撞进那人怀里。 “呦,姑娘。” 一尖锐的声音传来,元霜一抬眼,一个穿着绛紫色袍子的太监立在对面。 元霜认不得他,往旁边要走,那太监又挡了过去。 “烦劳公公让路。” 元霜记得,霍岐山说让她往后花园去,他准备了房间给她。 耽误不得,赶紧弄完赶紧走。 她可不想在这死太监上浪费时间。 不成想,那太监又挡了过来,“姑娘,是元霜姑娘吧。” 元霜茫然看他,那太监圆圆胖胖,面容和善,扯着大大的笑容。 “霍岐山让我来接你。” 是霍岐山的人。 元霜忙恭谨道:“有劳了。” 那人笑笑,转身带着元霜去,元霜盯着他的背影,忐忑地问:“请问您是?” “咱家姓冯。” 他轻笑说,元霜心头一凛,竟然是皇上身边的红色,冯远征! 霍岐山竟然和他关系如此好,他到底什么身份,手竟然能伸进深宫中! 元霜也不敢问,只好低着头跟着。 到了一间房里,元霜进去,见冯公公还站在门口。 她指了指敞开的门,“您……” “哦。”冯公公盯着她笑眯眯的,好似才反应过来那般,笑说:“咱家是无根的人。” 意思就是说,我一个太监,看看有什么关系。 元霜纠结着,冯公公见她为难,才转身走。 这丫头真不禁逗,估计过一会,她就会哭了吧。 也不知霍岐山怎么就喜欢这丫头,一看就是个火爆脾气,不好逗弄。 且方才,她刚被皇上认作干女儿,封了郡主,这时候可不敢得罪她。 元霜看着他出去,才关了门,霍岐山准备得很齐全,里面的衣服人皮面具样样俱全。 她刚换好衣裳,两道身影从一旁窜出。 元霜吓了一跳。 “姑娘好。” 那两人鬼魅似的,在她面前深深鞠躬。 元霜瞪大了眼,那两人面无表情,双手交叠于身前,两个丫鬟还面色惨白,像两个纸扎小人。 “姑娘,我们是霍大人安排的,给您梳洗打扮。” 说着刷地从后背拿出一个妆匣。 “姑娘。”一丫鬟打开妆匣,“喜欢哪个?霍大人说可以让您挑。” 元霜有些无奈,随便点了个,“这个。” 那丫鬟瞥了一眼,“姑娘,这件首饰和这身衣裳不搭。” 元霜无语,挑了说不合适…… “那你给我搭吧。” 两个丫鬟这才过来,把元霜架到妆台前,镜子里映照出姑娘娇俏的面庞。 一枚碧绿色的珠钗,插入发间,更显得姑娘娇俏百倍。 但这张脸却还是不比她原本那张脸的十分之一。 “姑娘,好了。” 那丫鬟把元霜的头对镜摆正,“瞧瞧好看吗?” 元霜打开她的手,好不好看,由她说了算? 冯公公在外头恭候多时,见她出来,眼前先是一亮,又有些遗憾。 这张脸虽好看,可实在不如她原本的那张脸,这样一对比,好像知道霍岐山喜欢她的原因了。 脸在江山在,有这张脸,何愁霍岐山不对她怜爱? “走吧姑娘,别叫前头等久了。” 到了前头,有一群舞女上去,冯公公推了她一把,元霜跌跌撞撞冲入队伍。 有宫女端着酒杯上前,舞女们一人拿着一杯,给在坐的诸位大人送酒。 元霜跟着,把一杯酒送到一人面前,抬头一看,竟是傅延玉! 傅延玉看到她也惊讶住了,霍岐山的人怎么在这? 他面露狐疑,却没说什么,端起后一饮而尽。 远处,陆远盯着那头动向。 “大人。”他低下头对霍岐山道:“喝了。” “嗯。” 他嗓音低沉这样说了句。 元霜端着酒盏走了,刚一转身就听“噗通”一声。 傅延玉一头栽倒在地,口内吐血,两眼翻白。 “啊!” 在场人一阵哄闹,尖叫四起。 一股阴冷席卷全身,元霜脸色惨白,一只手猛地从身后伸来,将人一把抓住。 宫宴上,死了人! 方才还在宫宴上喝酒的人,现在成了一具尸体! 身后不远处,隐约能听到太医的声音。 “中毒,是鹤顶红!” “来人!围了这里,抓住刚才的舞女,那人有重大消息!” “保护皇上!” “……” 现场一片混乱,霍岐山迅速带人围了现场,长公主吓得拉住谢则安。 再看谢则安,像丢了魂了似的呆呆地看着远处。 “则安,看什么?” 怎么会?那舞女他认识,膝盖上有一抹月牙印记。 是霍岐山的人,上次在元府后花园看到的那个姑娘。 “娘。”谢则安推开长公主。 霍岐山过来围住现场的人,“围了现场,任何人不准离开!” “则安兄,去哪?” 第76章 哥哥帮我查清真凶 谢则安故意微凝,看着霍岐山的眼中惊惧万分。 傅延玉是他杀的! 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在这种地方都能杀人! 霍岐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真不怕被人发现,这种事发现就是死路一条,他胆子也太大了! 霍岐山真是狼子野心,为了除掉自己的顶头上司,真是不惜一切代价。 傅家可是功勋之家,皇上最宠爱的重臣,如今傅家仅剩傅延玉一个独苗,傅氏族人知道傅延玉死了,绝对会要求追查真相。 那头响起了傅玥的哭喊,“哥哥!求圣人为我傅家追查真凶!为我哥哥报仇!” 皇上震怒,“何人如此胆大!这次的舞女是谁安排的!” “回陛下,是傅大人。” 谢则安惊愕,这怎么可能?刚才那霜儿姑娘,分明是霍岐山的人,怎么会是傅延玉! 皇帝沉吟,“这就不大好查了,如今傅延玉死了,还有谁知道吗?” “陛下。”霍岐山上前,“微臣知晓,此前傅大人寻舞女的时候,让微臣去寻了些,有一半人员微臣认得。” 皇上:“既如此,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了,傅家世代功勋,一定要查出真凶,不可让忠臣蒙冤。” “另外,今日宫中竟能进刺客,可见宫内守卫司失职,今日谁当值?” 后面的人战战兢兢,守卫司的人无一人敢站出来承认。 这种事,稍有不慎那是掉脑袋的大事! 今日不管承不承认,站不站出来,都免不了一顿责罚,可若主动承认当值,那定是罪加一等。 黄贵妃吓得不轻,她是宠妃,自然把皇帝看得比天还重,叫几个侍卫都垂头不语,斥责道:“哑巴了?今日这毒酒被傅大人喝了,若被皇上喝了可了得?” “还不说!这么愿当哑巴,本宫拔了你们舌头!” 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娘娘饶命,皇上息怒!” 众大臣连连道。 皇上因宫中进了刺客而生气,可一见自己的爱妃这么心疼自己,不觉心口暖暖的,气也消了些。 本要斥责侍卫的人,这会子开始去哄黄贵妃了。 “爱妃莫气,你瞧朕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亲昵的把黄贵妃搂在怀里,亲了一口,“不生气不生气,生气就不漂亮了。” 黄贵妃心疼的捧着他的脸,眼睛眨了眨就落下泪,“那杯酒差点就送到皇上面前,妾身怎会不急。” 皇上大手一挥,“来人,给朕查明今日御前谁当值,拖下去打五十板子丢出宫!” 五十板子,这是下了死命令! 说处死显得像暴君,而说五十板子就像是责罚,可宫里待久了,都知道这就是死刑的意思! 侍卫们战战兢兢,心里愤恨那个下毒的人连累了他们。 皇上和黄贵妃等人走了,事情交给霍岐山办理。 长公主抓着谢则安,也要离开这是非之地,被谢则安先推上了马车。 “娘,我还有事,您先回去。” 说完回头去找霍岐山。 刚才他看得清楚,那名下毒的舞女就是霍岐山的人! 回到宴会场,他找到了正在安插人手的霍岐山。 “霍岐山!” 霍岐山回头见是谢则安,警觉了下,而后被他拽走。 走到后花园,无人处谢则安才松手,“霍岐山,我看到了,那舞女……” “谢将军。” 霍岐山眯眼打断了他,“想好了再说,这事可不是乱讲的。” 谢则安被他这一说,想起现在还在宫里头,这时候难免隔墙有耳,现在他没有确凿证据,就算但圣人面前,也扳不倒霍岐山。 可他想不通,傅延玉平日那般信任霍岐山,他为何要下毒害死他? “霍岐山,难不成你和傅大人有什么过节?” 霍岐山扫了他一眼,被谢则安看到,在他计划之外,若他再看清楚那人,就麻烦了。 要不要把他也做掉?霍岐山脑中冒出这一危险的念头。 这些年来,从来都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是不会给自己留任何隐患,包括眼前这人。 霍岐山扯唇笑笑,“我与傅大人情同手足,他死了,我亦很伤心,接下来几日我定会为他找到真凶,替傅大人报仇!” 谢则安不耻他的装模作样,分明是他杀的人,却还装出一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样子。 “若你查不出呢?” “查不出以我项上人头担保!” 谢则安心底一寒,难不成,他想把那可怜的女子推出来当挡箭牌? 想想看,这确实是他能办出来的事。 “霍大人!” 身后,傅玥哭哭啼啼跑过来,一头砸进霍岐山怀中。 霍岐山没动,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霍大人,你一定要为我哥哥讨回公道,我哥哥生前曾说,若有什么困难,叫我寻你。” “哥哥说,霍大人是仁义之人,定不会不管我。” 谢则安心中不禁唏嘘,看来这两兄妹都被霍岐山蒙蔽了。 可怜的傅玥,殊不知杀你哥哥的人,正是眼前人。 他一阵叹息,知晓自己的无能为力转身而去。 “放心。”霍岐山轻拍着她的背,嗓音情绪莫测,“傅大人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是不会叫他枉死的。” 傅玥心口一热,她就知道,霍岐山这样好的人,定会为她申冤。 现在傅家就剩她一人,她该如何生活。 傅玥心中纠结,头顶响起霍岐山温润的声音,“你是傅大人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如今傅大人不在了,你放心,日后,你的生活就由我来照顾。” “定不比你以前差,我会护佑你免受他人欺辱,也会帮你选个好亲事。” 傅玥眼中热泪盈出,“哥哥。” 她又扑到霍岐山怀中,泪水止不住滑落。 霍岐山照顾她,她自也要把傅家家产都交给他手中,不然,她一个孤女,继承如此庞大的家产,定会被他人惦记。 族中那些人都是些豺狼虎豹,只有交给霍岐山她才放心。 回去后傅玥就开始准备房契地契。 宫门后,马车上元霜还未卸下妆容,整个人瑟瑟发抖。 她杀人了,杀的还是朝中大臣,陛下宠臣! 外头风略过车窗外声音格外清晰,她整个人仿佛身处于寒冬,坠入深渊。 霍岐山利用了她,若被查到,她还有活路吗! 她脑中乱哄哄,连马车上进了人都不知道。 霍岐山坐在她对面,欣赏着她惨白的脸色,失焦的瞳孔,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来。 对嘛,这样的一张脸看着才舒服。 “元霜。” 第77章 你杀了傅延玉 元霜一阵恍惚,耳边霍岐山的声音不太真亮。 “元霜。” 又是一声,她才双眼空洞无神的僵硬地回头看去,对上了霍岐山的眼。 “你杀了傅延玉。” 元霜呼吸凝滞,这个不愿承认的事实,再度被他提起。 “我,我没有杀人。” “你杀了人,满朝文武都看到,哦,对了,刚才我在后花园,你猜我遇到了谁。” “谁?”“” “谢则安。”他轻笑,勾起她一侧的头发,为她塞到耳后。 “他来找我,问我是不是你杀的人,呵呵,这是不是很有趣,他竟然来问我。” “你知道的,这种事怎么能被人知道呢?我是如此重视你,保护你,自然对他一口回绝,可他这个人太轴,追着我一直问问问。” “元霜,这种人,你真的想嫁给他吗?” 元霜脑中嗡了一下,谢则安也知道了? “他认出了我?” 霍岐山没说话,元霜知道谢则安定是没有知道,是他在骗她。 元霜轻笑了声,“想诓我?霍岐山,朝中大臣就算看到,看到的也是霜儿,不是我,我带的面具,他们认不出我。” 对啊,她怎么忘了,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刚才在宫宴上,她是霜儿,不是元霜,真是第一次杀人,被吓坏了,竟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差点就又被霍岐山拿捏住。 霍岐山笑了笑,眼中是玩味和深沉。 他看着她由惊惧苍白变得意的脸,倏然觉得有些有趣,果然元霜这个样子,才好看,就是这样又惊又怕,又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才最好看。 “可我也不知,谢则安怎么认得出来。” 他屈身,俯过来,大手搭在她膝盖上。 元霜一惊,就见他掌心从下方撩开了她的裙摆,粗糙的掌心因为常年习武而附着薄茧。 他摩擦着她的膝盖,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你这里有个印记,在大腿,你自己知道吗?” 元霜这才陡然想起,自己的大腿外侧,有个月牙印记,是玫红色的出奇惹眼,难不成谢则安市看到了这个? 她一把按住霍岐山作乱的手,面颊绯红,气恼道:“你少胡言,这么隐蔽的地方,他怎么可能看到?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 霍岐山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好笑,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只要他当着谢则安的面把她的这枚印记露出来,元霜是真凶的事情就不攻自破。 想到这,霍岐山有些兴奋,如果谢则安知道是元霜杀了傅延玉,会怎么样呢? 二人还能成亲吗? 谢则安真的爱她爱到死去活来,不顾一切,愿意为她隐瞒真相? 他想任何一家世家子弟都做不到,谢则安也不例外。 霍岐山,掌心拍在元霜肩头,“打个赌,就赌看看我把真相告诉谢则安,他会不会为了你隐瞒此事。” 如果谢则安隐瞒,则代表他是真心爱她,嫁给谢则安就是嫁对人了。 可问题在于,如果谢则安隐瞒,那他就等于是这件事情的帮凶。 霍岐山这是在拉谢则安下水,不管他隐不隐瞒,都是无解的难题! “不行!” 元霜绝对不会叫谢则安知道此事,他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独子,家世显赫,少年英才,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就算二人无法成亲,元霜也不愿连累他。 见她这般为他着想,霍岐山冷笑,还真是伉俪情深,可笑至极! “既然不告诉,那就要想不告诉的法子,现在圣上要我缉拿真凶,我总要找个真凶出来。” “你不是最擅长欲盖弥彰,随便找个替身就是!” 元霜没好气说,上次在元家又不是没这样做过,现在跟她说什么难办。 所谓难办不就是筹码不够。 她坦诚布公道:“直接说,你想要什么?” 霍岐山只觉得有趣,挑眉笑笑,正要开口外头传来元老夫人的声音。 “看到我们家霜儿了吗?” “这位大人,有看到一位姑娘从里头出来吗?” 宫里来了刺客,元老夫人第一时间就是到处找去更衣的元霜,生怕她受到丁点伤害。 “老夫人,我在这一直守着,没看到什么女子出来,世家贵女都是在里头坐马车,至于马车里是谁我们也看不清呢。” 元老夫人心焦难耐,好死不死元柔还在一旁冷嘲热讽,“要我说,没准是刺客发现了她,顺手把元霜也一起解决了,祖母,您就别找了,都这么久了,还活着早就出来。” “现在出来,八成尸体都……” “啪”一耳光甩在她脸上。 元老夫人气得手发抖,指着她鼻子大骂:“谁教你这样说话,你母亲平日就这样教你?初次看你就觉得你野性未退,像是峨眉山出来的野猴子,现在三年了,说话还是这样无力唐突,这是你母亲的罪过!” “我们元家哪里有你这样的姑娘,日后就算嫁人,不也是给我们家丢脸?” 元柔捂着肿痛的面颊,含泪控诉,“我丢脸,那随意在宫中走动的元霜就不丢脸?” “祖母,你偏心未免太明显了点,在怎么,我才是家中唯一的女儿,那元霜算什么东西,说来说去,不过是个丫鬟生的野种,祖母养了多年的玩意!” “文斌!”元老夫人何曾这样被人说过,哪怕是知道在宫门外吵闹不好,现在也顾不上这么些了。 一心只想赶紧教训了这个没眼力的家伙。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给我绑走!拉回去,家法伺候!” 元文斌陷入两难,这不拉元柔走,老太太容易被气死,拉走元柔,元柔恐怕会当场在这躺下哭闹。 怎么想都是无解。 正犯愁,后面一抹熟悉的身影奔跑而来。 “祖母!”元霜一瞬跑到元老夫人面前,担忧焦急,“祖母去了哪?方才听闻宫里出了刺客,霜儿就赶忙去找祖母,结果到了前头,宴席已散。” 元老夫人见元霜回来了,松了口气,欣喜大过疑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扯着元霜上马车,“今夜不太平,走走走,我们快快回去,回去再讲。” 她活了六十多年,宫里的大臣被当着皇上的面毒杀还是头一次,这是个怎样穷凶极恶的凶手呢? 皇宫宫墙那么高,守卫如此森严,没准那凶手还躲在暗处也说不定。 第78章 你不是只有一个妹妹吗 元霜跟着老夫人上了马车,元柔看她回来,心里瞬间难以平静。 她还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相安无事地回来。 真是贱人命长,这次叫她侥幸逃脱,下次定要她有去无回! 元文斌都上了马,见元柔还一脸愤恨地盯着元霜,无奈摇了摇头,“柔儿,看什么呢?回去了。” 今夜虽然遇到了刺客,可好歹元霜被封为郡主,也不算太糟糕。 傅延玉死不死,跟他没关系,甚至皇上死不死都跟他没关系,在谁手底下当官不是当呢? 他只管他的功名利禄就好,只要元霜不死就万事太平! 对,没错,这个之前他不太喜欢,嫌弃她身份的元霜,现在成了他心中的福星。 元夫人是通过回来随从得知皇宫遇到刺客的事,见元柔回来,一把将人抱住。 “儿啊,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她焦急地拉过元柔看了又看,生怕她受到丁点伤害,至于元霜,看都不愿看。 这个野种,在她们家吃了这么多白饭,进宫了也不知道帮衬下元柔,也是白养她了。 “娘。”元文斌一脸喜色,“元霜得了皇上的圣眼,被圣上认为干女儿,封为郡主。” “什么!”元夫人惊愕,元霜成了郡主,为何不是元柔? 皇上眼睛难道有问题?元柔不比元霜好? 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难道不是样样比元霜出众。 元老夫人带着一肚子气坐下,挥手赶走了丫鬟,“你这女儿太不成样子,进了宫还乱说话,差点得罪了黄贵妃,还好有霜儿在,靠着小时候和贵妃娘娘的那点旧情,才把你女儿救回来,你还不赶紧过来谢谢元霜。” 让她给一个野种道谢,这怎么可能? 可有老太太在,元夫人还是硬着头皮过去,“娘,这霜儿能这么出色,被黄贵妃喜欢,还不是因为我教得好,您别忘了我可是她娘呢。” 没名没分的时候,是野种,现在成了郡主,元夫人就开始抢着当元霜的娘了。 元霜心下暗自冷嗤,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抢手了? “对对对。”元文斌也过来跟着附和,“这都是我娘教得好。” 他哈哈一笑,拍了拍元霜的肩膀,“打小我就瞧霜儿不一般,果然如此,现在成了郡主,更加验证哥哥说的没错了。” “霜儿,你可要好好谢谢娘啊,多亏了娘小时候逼迫你学习那些规矩。” 说完对上了元霜阴冷的眼,那双眼睛冷漠无情,元文斌心头颤了颤,干巴巴一笑,把手挪开。 元霜清澈平淡的声音响起,“我不记得有母亲教诲,幼年时,不都是祖母教的我吗?” 幼年时,元夫人好吃懒做,每天只顾享受,根本不曾教导过她,所以导致她有段日子只顾和旁人疯玩,也是那个阶段,把霍岐山吊起来打,差点惹出大祸。 后来祖母看到她一个女孩子,这样下去实在不好,便把她喊道到自己身边亲自照料,每日吃睡都在一起,叫她跟着宫里的嬷嬷学习礼仪规矩,才有了她现在。 如果说她长了十五年,最应该感谢谁,那只有祖母一人,什么元夫人,元文斌,她元霜不认得。 元夫人却觉得她这话说得有失偏颇,自己养了她十五年,现在她成了郡主,说不认就不认? 门都没有! “你这刚被皇上封了郡主,还没经正式册封仪式呢,就这般傲慢,日后真册封了,还不得骑到我们元家脖子上拉屎?怎么?我们元家庙小,装不下以这尊大佛了?” “够了。”元老夫人不愿听她的抱怨,“瞧瞧你这样,真是和你那个蠢货女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初我就不愿叫卫邦娶你,现在看看一点没错!” “娘!” 元夫人不服,当初元老夫人就看到了一家女儿,后来元夫人仗着自己是富商之女,用了大笔银子给元卫邦打通了上头人脉,才叫他不仅仅只是袭爵,还能在御前当官。 正是因为她对元卫邦有恩,才娶了她。 “不管你愿不愿意,老爷能有现在,你们元家能有现在,那靠的都是我,是我们陈家,没有我们嗔家那些钱,你们就算袭爵,又要靠什么养活这一大家呢?” “俗气。”元老夫人冷哼一声,拉起元霜走了。 留下气的脸色铁青的元夫人。 元文斌见元霜走了也要走,被元夫人喊住。 “你去哪?” 元文斌指了指外头,“我去妹妹屋里。” “去什么去!没听人家说,人家都不认我这娘了。” 元文斌眨了眨眼,“说不认您,没说不认我吧。” 元夫人气结,“有什么分别?你回家那日就说,没了她这个妹子,现在又过去认妹妹,要不要脸,人家怎么可能认?” 元文斌被元夫人这样一说,脸色微变,那日他确实这样说过,可那都是气话,试问谁能接受自己养了多年的妹妹突然变成了陌生人?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那不一样,我那时候都是气话,元霜从小就大度,不会计较这事。” 说着走了出去,去了元霜的屋子。 元老夫人被气得不轻,元霜服侍着祖母躺下后,出了门。 看到了门口立着的元文斌,元霜只当未看到。 “霜儿。” 元文斌又追了上来。“霜儿,哥哥来找你说说话,你看你长久住在祖母这也不好。” “不如这样,哥哥旁边有个院子,是原先娘的,现在娘搬到佛堂旁边,那里空着,哥哥给你收拾出来,你去那住好不好?” 元霜未停,推开厢房的门,迈了进去。 “不必了,祖母已经把她的这处院子给了我,日后我就在这住了。” “这怎么行呢?祖母院子里的东西都太老旧了,又不能重新弄。”元文斌陪着笑脸,“还是自己住的好,什么都方便。” 他正说得起劲,元霜站住,回身望着他,冷冷打断,“哥哥?” 她轻笑一声,“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哥哥,你不是只有一个妹妹吗?” 那日他回府,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对她斥责一通,那天很明确地对她说,自己没有什么妹妹,只有元柔一个妹妹。 第79章 嫁给我 元文斌脸色有些泛青,“那些话都是气话,且当时确实也是你做得不对,难不成叫哥哥偏袒你吗?” “霜儿,你现在也不是小时候,哥哥这样做是最公正的,你该知道。” “若因为这点事情计较,不觉得自己很小气?” 小气?元霜冷笑,那不过是想让她给元柔让步的借口罢了。 “不觉得。”她直视着元文斌,“我以前不一直这样吗?为何元柔回来,你就觉得我小气?” “既觉得我小气,那哥哥,去找不小气的人,来人。” 说着喊来了外头的小丫鬟,“送客。” 她毫不留情将元文斌推出了门,紧接着关上门。 “大爷,请吧。” 听见小丫鬟的声音,原本就气了一肚子的气的元文斌可找到撒气口,怒吼了句,“你轰谁?你算个什么东西!” 光是骂还不够,扬手给了一巴掌。 小丫鬟满脸委屈,正要开口,身后门开了,一只手将她拉到身侧。 是元霜。 她满脸不觉怒瞪着元文斌,“元大人现在长本事了,祖母房中的人都敢打!” “你!” 拿祖母压他,元文斌顿时没了脾气。 他敢说元霜,打骂丫鬟,可祖母才是老祖宗。 一咬牙,转头走了。 那丫鬟哭哭啼啼,元霜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从屋里叫张嬷嬷拿出了以前经常用的药瓶,给了那丫鬟。 那丫鬟感激涕零离去。 张嬷嬷看着元文斌远去的背影,不禁担忧:“这大爷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他没得到他想要的,日后少不了有麻烦。” 元霜被今日的事情弄得心力交瘁,无心再去琢磨元文斌。 叹声道:“我的麻烦还少吗?” 张嬷嬷不知宴席上的事,对她这句话摸不着头脑。 “姑娘现在是郡主了,日后定是顺风顺水。” “但愿吧。” 元柔那头已经吵闹得翻了天。 元夫人劝说了几次都劝不好,元文斌怒气冲冲闯了进来,见元柔还在苦恼,本就心烦现在更烦了。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不是因为你,现在我就是郡主哥哥了!元霜还能不认我?” 元柔一噎,含泪看向怒骂不止的元文斌,“你怪我?现在你想怪我了?” “是我不叫你认元霜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见我回来了,就不认元霜,现在反倒把一切最贵都怪到我身上了!” 元文斌被她这一说,最后的脸面都没了。 元夫人早就对这样的结果在意料之中,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说,“她就是那样的人,你也是,刚才跟你说你不听,现在回来骂自己妹妹算什么。” “什么妹妹!元文斌气道:“郡主才是我妹妹,她这个丑丫头,我看啊,这辈子没什么出息,瞧瞧这张脸简直和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怎么当初会抱错,明明差距那么大。”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不等于把她这个母亲一起骂了? 元夫人气地锤了下他,“说自己妹妹丑,你好看?别忘了你两都是从我肚皮里钻出来的!” 这话不假,但相比于元柔,元文斌还算俊俏,这点随了元老爷。 元柔:“这才哪到哪?她现在是郡主,但不到册封那日,她就不是!” 元霜,我有的是法子叫你当不上这个郡主! 元文斌皱眉看去,“你想干什么?” 相比于她说出这句话的疑惑,元文斌更害怕他这个妹妹关键时候犯蠢。 然,元柔一脸自信地说,“放心好了,你就等着看她出糗就行!” 这几天,霍岐山借着追查凶犯的缘由,来了元家多次。 今日又来,元霜每次看到他都心头忐忑,反观元柔却一脸春色。 她自知自己嫁给谢则安怕是无望,现在看看嫁给霍岐山似乎也不错,毕竟现在傅延玉已经死了,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职位就是霍岐山的了。 思来想去,元柔觉得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老夫人莫怪,实在是因为逃犯没查到,而那夜元家众多人都在宴席中,本官也是奉命行事。” 老太太看一次讨厌一次,只叫元霜陪着他查验后走了。 元柔比元霜更想陪着霍岐山查人,过来一步挤走元霜,亲昵地望着霍岐山的脸说,“元家甚大,哥哥,我陪哥哥查吧。” 看到云柔挤过来,元霜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要走。 一转身又传来霍岐山阴魂不散的声音,“那晚我记得元霜也在场。” 元霜无奈,只得停下跟着他一起接受调查。 所谓的调查不过是问些有的没的,这期间,霍岐山问了许多没用的话,给元柔都问困了,不知道他到底想调查什么。 元霜却知道,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好一会,元柔终于坚持不住走了,元霜也要走,被霍岐山拦下。 “谢则安又来找了我一次,我近日犯愁,不知如何说呢。” 元霜火冒三丈,每次他都用这招来威胁她! “你想如何?现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还想如何?” 霍岐山挑眉,欣赏着她的破防,轻笑了声,“你去退婚。” “什么?”元霜怔愣,“你明明说过,就这一次,只此一次再不纠缠。” “是啊,可现在你办事不力被人抓住把柄,我又不得不为你善后。” 霍岐山说得一本正经,好似真的是元霜惹出大祸,给他添了麻烦那般。 元霜心有不甘,她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怎么可以因为霍岐山去退亲。 “我不退。”元霜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这婚事,看我不退,大不了你我鱼死网破,你抓了我,我供出你。” 话落,霍岐山倏然笑了,他在嘲笑元霜的无知,和无畏。 “你以为你能供出我?进了北镇抚司,你还有活路?” 这话到点心了元霜,入了北镇抚司,是死是活还不是霍岐山说了算? 她顿时熄灭了焰火,试图商量,“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有啊。”霍岐山轻笑,食指玩味地挑起她一侧的头发。 清晰暧昧的话语在元霜耳边响起,她难以置信抬头,对上了他玩味深邃的双眼。 “你,你说什么?” “我说。”他薄唇轻启,像是蛊惑那般说,“嫁给我。” 第80章 霍岐山其实很喜欢她? 这句话好似恶魔的低语,元霜不解,“为,为什么?” 霍岐山不是最讨厌她,为何要她退亲嫁给他,难道,霍岐山其实很喜欢她? “难不成,你喜欢我?” 话落,霍岐山瞳孔晃了晃,直视着她的眼睛微微弯起,“你觉得呢?” 元霜愈发笃定,既如此,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利用他的喜欢,为己所用呢? “既如此,那我……” “怎么可能呢?”霍岐山敛下笑意,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是逃犯,日后嫁给谢则安难道你们不是宽衣解带?迟早有一日他会看到你腿上的印记,到那时候他会不会检举你呢?” “元霜,你对他有多大的信心?我想你心里也没谱吧。” “现在你我是一条绳上的人,这世界上,也只有我才能为你真心着想,所以,嫁给我才能保证你未来的安全。” 元霜呼吸紊乱,她对谢则安准确来说,没有一丝信心,她也不愿损坏了她在谢则安心中的形象。 “嫁给你。”她咬唇,艰难地问:“有什么好处吗?” 霍岐山垂眸,看着她颤抖的睫毛,“好处诸多,你想听哪个?” 他一一列举,“比如你可以顺利做你的郡主,再比如,你可以拥有北镇抚司做靠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却是只字不提她现在的困境,都是由他造成的。 见她犹豫不决,心中似挂念着什么,霍岐山没由来的心头一丝火气涌上,“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一天之后,你再做不出决定,元霜,那就对不住了!” 真是给她脸了,让她嫁给自己好似上刑还难。 谢则安有什么好?叫她这般迷恋,不识抬举! 说着他拂袖而去,元霜却不懂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一天的时间,叫她做出抉择,可哪有什么抉择让她选呢? 她十分清楚,霍岐山娶她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不想叫她被人发现,霜儿这个身份,和他有牵连罢了。 不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庇佑,纯粹是不想他自己有麻烦。 而且娶了她,霍岐山也可以更好地折磨她了。 回到偏苑,霍岐山将要娶元霜的事情一说。 果不其然,贺暮云登时急了,扯着嗓子喊:“你娶谁不行,偏偏娶她,她有什么好?” “我给你了你金凤,你还要想什么?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绝了,你偏偏喜欢她?” 霍岐山深吸口气,“娘,我说了多次了,我不喜欢元霜,娶她只是因为有为了方便您出气,您不是讨厌她,正好我把她娶回来,由着您打骂,这不好?” 贺暮云这才渐渐镇定下来,是啊,以后元霜在她身边,天天都能看到,她就可以对她随意打骂了。 “你真的不喜欢她?” 贺暮云不确定地问,霍岐山避开母头投来的目光,虽双眼无神,却还是叫他难以直视。 “是。” 他毫不犹豫地说出。 此话一出,不仅仅贺暮云松了口气,一旁的金凤也松了口气。 还好,三爷不喜欢就好,小贱人,等进门的,看她怎么整她! 怕金凤多想,贺暮云道:“以后她进门了,明面上她是主子,但私底下,金凤啊,你才是岐山的妻。” 金凤羞红了脸,看了眼对面的人,羞赧低下了头。 喃喃说了句,“是。” 话虽如此,可她到底没和霍岐山同房,都被贺夫人许给霍岐山多日,霍岐山却连碰都不碰她。 金凤心中难免有些不甘心,以后那个贱人进门后,三爷不就更不会碰他了吗? 夜里,金凤就摸索着到了霍岐山房中。 霍岐山刚沐浴完,命陆远出去拿棉巾,身后门开了,还以为是陆远回来。 他赤裸着上半身,对身后伸手,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他掌心。 金凤心口怦然乱跳,没想到霍岐山竟对她这般热情,她还以为自己主动出击会被赶出去呢。 霍岐山疑惑回头,见到来人,像是被烫到似的松开手,跳出好远。 “你怎么进来了?” 他一脸阴沉看着满脸羞涩的金凤。 金凤红着脸,小女子作态地说,“妾都是三爷的人了,理应来服侍爷,今夜就由奴来吧。” 霍岐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扯过一旁的衣裳,也不管身上有没有水,就那样穿上往外去。 “陆远,陆远!” 陆远刚把帕子拿回来,就听到霍岐山在喊他,忙不迭过去,“我的爷,您这么急,也不知道今晚怎么了,那些丫鬟一个两个地都不告诉我帕子放在哪。” 金凤来之前,为了拖延时间,特意让其他丫鬟把帕子藏起来,就为了不让陆远来捣乱。 霍岐山接过随意擦了把头发,指了指屋内的人,“把她带走。” 陆远这才看到屋里还有个姑娘。 金凤一听,不满地咬唇,“爷,我已经是您的人了。” “母亲说的,不作数。”他寒声强调,“你是好姑娘,不该被我糟蹋了,改日我叫陆远为你挑选个好人家嫁了。” 金凤一听,顿时哭了,上前一把扯住霍岐山的衣袖,“我不嫁,此生我就是爷的人,这辈子都是!” “难道,难道是爷觉得金凤哪里做得不好?” “你没有不好,你很好。”霍岐山一阵头疼,推开人,“今夜我还有事,你想在这,就在这吧。” 说着,带着陆远走了。 外头小丫鬟们围了上来,“金凤姐姐,成了吗?您明天是不是就是主子了?” “太好了金凤姐姐,同样是在屋里伺候的人,能成为姐姐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 她们是来恭贺金凤的人,作为和金凤一同在屋里伺候,她们真心为金凤高兴。 可金凤觉得这些话听起来那么刺耳,分明是在嘲弄她的,想必这些人一定很得意吧? “滚开!”金凤一把推开周遭的人,指着几人大骂,“与你们何干,我看你们就是闲着了,以后这院子里,不准留一个丫鬟,都给我滚出去!” 这些小丫鬟们心肠忒坏,个个藏着攀龙附凤的心,她是不会给她们可乘之机! 今夜三爷不宠幸她,无非是因为元霜,三爷定是被那妖精迷了心智,怎么就忘了他们之间的仇了呢? 不行,她定要找个法子,叫三爷好好记起当年的屈辱! 第81章 金凤来元府 凡事都有例外,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元霜想赌一赌,谢则安对她的心,总之她不想嫁给霍岐山。 她正要出门同谢则安表明那夜宫宴的事,她想依谢则安的性格,他定会体谅她被人所迫。 外头有丫鬟来禀,“姑娘,霍大人身边的一个通房求见。” 霍岐山身边有了通房? 元霜:“她可说是为了什么?” 那丫鬟:“只说是要事,需单独和姑娘谈。” 元霜思忖片刻,“叫她进来。” 既是通房,哪怕不是已经知道霍岐山要娶她的事,现在来是要宣战,还是挑衅呢? 不管是哪种,元霜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是在元家,就算她要乱来,自己也吃不了亏。 丫鬟退去,过了会金凤进来。 看到这丫头的第一眼,元霜就在她眼中扫到了一丝敌对,因何而来她很清楚。 “元姑娘。”金凤直视着她,一副小姐的样子,盛气凌人。 “我想您是大家闺秀,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没必要跟我一个丫鬟争抢什么。” 元霜笑了,“你说我抢,我抢了什么呢?” 金凤误以为她在装糊涂,明明得了三爷的心,还在自己面前装无辜。 “你明明知道三爷他要娶你,还装的不知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他要娶我,我有说要嫁给他?” 金凤一愣,这世上,还有不想嫁给霍岐山的人吗? “你什么意思?” 元霜看着她,突然有种念头涌上心头,如果金凤能帮她,那她没准就可以逃离霍岐山的监视了。 她挥手,让丫鬟给金凤赐座,“我说我从未想过嫁给霍岐山。” “你大可不必把我当仇人看待。” 金凤愣了愣,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喜悦,而后又迅速压下。 “你是说,我不想嫁给霍岐山?” “可三爷会准许吗?” “他当然不会。” 金凤略略失落,她还以为元霜想到了什么法子,没想到最后还是一样要嫁给霍岐山。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和我抢。” “我要是和你抢,我有什么好处吗?” 金凤看着她,觉得好处可太大了,且不说霍岐山现在前途无量,单说霍岐山就是英俊帅气,丰神俊朗,没有哪个男子能比得过他了。 “金凤。”元霜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她喜欢的,自己不见得喜欢。 “我不喜欢霍岐山。”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讲清楚,“不喜欢霍岐山,也不想嫁给他,可奈何他想把我留在身边折磨。” “那不是爱,你大可不必对我有敌意。” “如果你不想让我日后总是在你眼前碍眼,不如你帮帮我。” 金凤眼睛一亮,“你作何打算?” 元霜一笑,她就知道金凤会帮她,试问哪个女子愿意和自己喜欢的人,分享别人呢? “前阵子,宫中出了事,霍岐山借着查案的缘由,把我这院子安插了不少人手。” 金凤心头一凛,站了起来,“这么说,我来这,大人也知道了?” 元霜没说话,金凤有些急,昨夜三爷对她的态度很明显,霍岐山不喜欢她,如果叫霍岐山知道,她来找过元霜,那不是对她更加厌恶吗? 不行她得立马离开这里。 “我,我还有事。” 金凤慌张就要走,一丫鬟挡在她面前。 “让开!”金凤因害怕,而声音颤抖。 柳儿:“我家小姐话还没说完,外头是霍大人的人,可屋里不是。” 金凤这才意识到,在这间屋子里是绝对私密的,她们的谈话不会被外人知晓。 这元小姐,她只听闻她性子嚣张跋扈,秉性乖张,没想到还如此细心,看来这屋子里的人都是自家人了。 金凤这才放心坐了回去。 元霜淡声开口,“我与谢则安已有婚约,现在我出不去,还望你能给我传递信物。” 金凤害怕被霍岐山发现,想拒绝,就听元霜又说,“你帮我,我也能帮你,你不是想嫁给霍岐山吗?只有我嫁出去了,你才能高枕无忧啊。” 正是这个理,金凤暗自想了想,一咬牙应下。 出了门,门口有不少走动的侍卫,个个腰悬佩剑,是霍岐山的人。 从金凤出来,几双眼睛就都死死盯着她。 出了元家,她直奔谢家,马车上,金凤摊开掌心,掌心里躺着一枚玉佩,是元霜交给她的。 说是定情之物,交给谢则安,他一切都明白。 谢则安想去元家,但霍岐山派人把公主府给围了,理由是为了查宫宴上的逃犯,为了保护公主府众人的安慰。 长公主虽生气,可抵不过皇命在上,对霍岐山总是毕恭毕敬。 谢则安积怨已久,当听到门子传来说是霍岐山的人求见,想也不想就说不见。 那门子又说:“门口的姑娘说,是受元小姐所托前来。” “元霜!”久日压抑,让谢则安听到这个名字,好似寒冬回春,忙推开门子,往门外去。 “那还等什么还不把人请进来!” 门子紧赶慢赶在后面追,开了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姑娘。 谢则安笑着道:“可是霜儿妹妹的人?” 金凤刚想说是,看到门里的那些侍卫,和在元家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打扮,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谢将军,我们屋里说吧。” 谢则安反应过来,忙将人引到一旁的屋子,命人上了上好的茶水。 他亲自去关门,四处张望了下,派手下把手了房门,才放心坐回去。 “这几日京都城因为命案闹得人心惶惶,我这也没有时间去看看霜儿,不知霜儿可好?” “好的。”金凤将玉佩拿出递给谢则安,“这个是元姑娘让我交给公子,说是看到一切皆会明了。” 谢则安接过,一时竟没想起这玉佩。 那玉佩通体净润,色泽碧玉,看着油润光滑,像是有些年久。 “这……”他沉吟,“元霜再没说什么?” 金凤:“没有,元小姐再没说其他。” 谢则安一时犯了难,这玉佩到底是什么?元双想说什么,竟不知从何猜测。 命人送走了金凤,谢则安拿着那玉佩苦思冥想。 恰时门推开,长公主进来,看到他手里抱着个玉佩一脸凝重。 “咦,你不是说这玉佩被搞丢了吗?哪里找到的?” 谢则安猛地抬头,“娘说的是这个?” 长公主颔首,“小时候娘给你买的,你不是说这玉佩去元家玩时,弄丢了,是何时找到的?” 谢则安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那年他去元家和元霜玩,回来时候玉佩就不见了,他还以为这玉佩是丢在哪里。 原来是被元霜捡到了,那她现在归还玉佩的原因是…… 第1章 把柄 “啊!姐姐掉下楼了!快来人救救姐姐!” 元霜扶着酒楼栏杆冲身后大喊,不过片刻一群小厮丫鬟便围了上来。 “三小姐别冲动,让我们去就好!” 丫鬟们迅速把元霜拉回,跑下去查看元柔的伤势。 元霜坐在一旁,捻帕拭泪,余光里看到小厮们七手八脚地把元柔抬出去送上了马车。 人刚走,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孱弱与悲戚褪去,瞬间被阴冷取代。 可惜了,二楼而已,从楼上滚落,摔不死人,顶多摔断腿脚。 她原本是元家唯一的女儿,可以养尊处优一生,谁知两年前,府内一个婆子突然带回来个女子,叫元柔。 经过查验,元柔是宁远侯的真千金,而她是被产婆调包的假千金。 自此阖府上下所有人的态度大转变,原本宠爱她的爹娘再不曾看她一眼,吃穿用度一落千丈,逼迫她把自己的闺房让出,用来弥补元柔在外吃的苦。 可明明罪魁祸首不在她,难道是她自愿进入元家的吗?只因为是养女,十五年的感情就不复存在了吗? 娘还找到她,如往常那般慈爱地说,“霜儿,你姐姐回来了,你也在我们家享了那么多年的福分,这谢小将军的婚事本就是定给我们元家千金,如今也该归还正主。” “这是你欠柔儿的,你放心,娘毕竟养了你多年,也不会亏待你,日后也会给你谋一个好亲事的。” 大夫查验过,元柔比她早出生几个时辰,这个女人一回来,她反倒要给她喊一声姐姐,从原来的二小姐,成为了三小姐。 元夫人说得轻巧,再给她谋一个好亲事,可这世上哪里还有比谢小将军更好的男子? 样貌自不用提,且说前程就是前途无量,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十五岁就被皇上册封为嫖姚校尉,家世显赫,整个京都城再找不出第二人。 她自是不愿,元柔就找到了她,阴恻恻地盯着她怒叱,“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如今不要脸面的连夫君都抢?我们元家念及旧情,能留你在府内已是大发慈悲,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元霜被她的眼神吓到,“我何时抢过?我也不知情,姐姐为何将一切怪在我的身上?” 不等她再说,一个巴掌就落在脸上,元霜被打得脑中嗡嗡作响,听到她怒不可遏的声音,“你最好自己到母亲那里主动退亲,不要让我再找你第二次,若有第二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元霜无法理解爹娘态度转变,更无法容忍下人的倒戈。 两年来,除了她身边的丫鬟柳儿和自小养大她的张嬷嬷,再无人把她当做小姐。 冬日里冰水洗衣,夏日里燥热到中暑,她们陪着她熬了两年,她实在于心不忍。 眼看着她与谢将军原定的婚约将至。 这日酒楼春宴,她将元柔约到了无人的角落试图解释,让她不要抢走谢将军。 只有保住这桩婚姻,她才能带着柳儿和张嬷嬷逃离元家这个苦海。 可元柔指着她眼睛讥笑,“你不瞧瞧你的模样,一个下贱奴婢的孩子,有什么资格配谢将军?痴心妄想,待我回去禀明母亲,随便给你指着鳏夫嫁了得了!” 让她好好一个姑娘嫁给鳏夫?元霜气急,忍无可忍之下,将元柔推下了楼。 她好声好气地商量,两年来日复一日的做小伏低,为何?为何元柔要一直逼她? 欺人太甚,既无法商量,那她索性不商量了,谢将军她嫁定了! 她绝不要从一个名门贵女,变成嫁给鳏夫的奴婢! 收拾好情绪,元霜想好了说辞,正要走,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妹妹的手劲……可真大啊。” 元霜呼吸微凝,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温热宽厚的掌心覆上她的肩头,那人面庞凑近,清洌松霜香扑洒在耳边,“元柔妹妹抓了那么久的栏杆,愣是被你掰下去,霜儿妹妹,心肠怎如此歹毒?” 是霍岐山,镇国公霍家第三子,除了元柔,她最最厌恶的人。 元霜心脏七上八下,紧捏着指尖,压下不安转过身来,满脸堆笑地望着他说:“原来是岐山哥哥啊,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还有事,先走了。” 男人生了一张极其硬朗英俊的脸,气度轩昂,面如冠玉,眼眸深邃,眼底深埋着若有若无的波澜,让人看不懂,猜不透。 元霜怕再待一会露馅,转身要走,皓腕被一把按住。 “妹妹确实有事。”霍岐山扯着她大步流星往外去,“随我到元夫人面前说一说,好好讲讲你是如何推元柔妹妹下楼,相信不出两日,你母亲定会打你一通,再将你逐出府发卖了去!” 元霜被拽得踉跄,彻底慌了神,她可不能出府,若真被赶出府,她此生就永远都是奴婢了! 霍岐山毫不留情,将她推上了马车,盯着她惨白的脸,笑得轻蔑,“怕什么,不过是回归你原本的位置,你本来不就是奴婢吗?” 元霜回过神,满目惊恐地抓住他的衣袖,“不可以,岐山哥哥!不可以。” 她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一小截洁白莹润的手臂,“我自小养尊处优,这样的我如何做得来粗活,还有,还有我麸糠过敏,若真把我丢出去,我会死的!” 小时候,有丫鬟做粥时,米里的麸糠没筛净,她误食了之后,浑身瘙痒喉咙憋气,差点死了。 这样的她根本不能再去做粗活生活,而且原本她就该嫁给谢将军,过豪门贵女的日子,凭什么她要去做奴婢? 她望着霍岐山的眼,用力挤出两滴不情不愿的泪来,“求你,就看在我唤了你多年哥哥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她抹着泪,演绎出楚楚可怜的劲,“哥哥要什么,我都答应哥哥,可要银子?” 他是国公府家庶子,为通房丫鬟所生,她想他大抵最需要的就是银子。 马车狭小,两人坐在车里膝抵着膝,霍岐山坐姿豪放,大刀阔斧的姿势占满了半个车厢。 他上半身微屈凑近,大手捧起她的下颌,指腹不轻不重抚着她的面颊,眼底浓黑,是无法探究的深渊。 “妹妹这是怎么了?” 他视线飘落在她白皙的指尖。 她正揪着他的衣袖,仿若抓住救命稻草般不放。 “你不是最厌恶我碰你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元霜一时慌乱,霍岐山说的没错,他是她最厌恶的人。 十年前,自他随国公夫人前来拜访元母的那日起,她就对这个长相过于俊俏,却身份过于卑贱不堪的男子尤为憎恶! 霍岐山的妹妹霍灵儿,与元霜关系好如亲姐妹。 元霜从霍灵儿那听闻,霍岐山的生母是个卑贱丫鬟,趁着家中主母外出,爬床勾引国公爷。 不仅如此,霍岐山为人虚伪阴险,众人面前温润儒雅,背后对霍灵儿非打即骂,这让元霜讨厌死霍岐山这张伪善的脸。 谁承想,如今她的身份竟和他是一样了。 不,她还不如他! 第2章 交易 元霜脸上讨好的笑容僵住,“没,没有的事。” 自以为伪装很好,落在霍岐山眼中却是那么明显,早在十年前去元府拜访那日他就注意到了她。 小小年纪初见妩媚,古灵精怪,和元家其他的子嗣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除了样貌过于出众,还有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 那时候的她可比现在坦荡多了,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 他轻轻拂开她的手,掸了掸被她捏皱的袖子,“唉妹妹说得如此可怜,做哥哥的心底也不好受,真是于心不忍呐。” 元霜希冀地看向他,还以为他大发慈悲,就见他手肘撑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她,眼中堆满戏谑,“左右妹妹要嫁鳏夫,不如今日便服侍了我,如此我若怜惜,还能让妹妹日后多些零用银子买簪花戴戴。” 元霜一怔,这个人竟趁火打劫! 随即涨红了脸,别过头去,小声怒叱了句,“色胚!” 霍岐山爽朗一笑,凑近后盯着她惊惧颤抖的睫毛,“我是色胚,也比不上妹妹这个坏胚。” 元霜红着一张脸,不敢抬头,不用想也知道,霍岐山这是在报复她。 打死她也不愿意委身在霍岐山身下,卑鄙又坏了心肝的人,凭什么这般作贱她! 这话若她还是真小姐,大可肆无忌惮地骂他,可现在毕竟不同往日,这种话也只能在心底骂骂。 “无妨。” 许久没得到答复,马车停下,他俊朗的面容敛了笑,“与我下去,到元夫人那领二十大板,发卖的时候,相信元夫人会看在我的面上,让我亲手发卖你,给你寻个好鳏夫!” 他一甩长袖,撩开车帘要下去。 二十大板! 元霜见过那些下人挨罚的模样,哪一个不是口内吐血,被打个半死,这二十大板若落在她身上,岂不要她半条命! 元府的规矩,主仆同罪,那柳儿和张嬷嬷又要随她遭殃! 还有那鳏夫!不行! “岐山哥!”元霜惨白着脸,拽住他已经撩开一半帘子的手。 “我愿意,你别,别下去……” 说到最后她细若蚊喃,又因羞耻,难以启齿。 霍岐山回头眯眼看她,见她一张脸涨红,羞赧怯懦的模样,眼底渐深。 他心情渐好,撂下车帘,折身坐回,“你这般不情不愿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逼迫你。” 元霜轻咬朱唇,心下愤恨不已,什么还以为,不就是你逼的? “没有。”她摇头,双手求助地再次抓住他袖口,“我,我自愿的,但哥哥可不可以不要我身子,我还要嫁给谢将军,我不能,不能……” 霍岐山陡然转好的心情,蓦地一沉,甩开她的手,冷嗤,“嫁给谢则安?痴心妄想,你以为凭你现在的身份,他还能要你?” 说着又看她落下泪来,莫名烦躁,“哭什么!自己过来!” 元霜还想同他商量,磨蹭地蹲到他面上,双手搭在他膝盖上,昂头望他。 两行泪水顺着白嫩的面庞滑落,双眼潋滟着朦胧的波澜,是不自知的脆弱美,让人忍不住想放肆蹂躏。 “我不想就这么毁掉,我想……” “闭嘴!”他罕见的生气,一把扣住她的后颈,吻了下去,将她接下来想嫁给谢则安的话吞入腹中。 “当真以为我稀罕要你?” 他齿间啄咬着她的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 “便是我为丫鬟所生,以我的身份,能服侍我的女子,也当是京都贵女,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她当自己是小姐吗? 元霜没有接吻过,这是头一次,体验感并不好,又羞又愤又厌恶。 不知过了多久,霍岐山才松开她。 她以为这就结束,却见他扯开腰带,又粗鲁地捏住她的腮,“张口!” 元霜脸色一变,“不可以,这是在府门口!” 她怕被人发现,依她现在的身份,被发现,元夫人先处罚的人一定是她! 春雨悄然而至,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车窗。 潮湿的雨水顺着车帘,吹进浓郁火热的车厢。 元霜抹了把脸,黏糊糊的顿觉恶心,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又看向对面衣冠楚楚,心情显然不错的霍岐山,毫不犹豫一把抹到他袖子上! 霍岐山脸色顿变,额间青筋跳动,骨节修长的手指,指着她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掀开车帘,忿忿跳下了马车。 陆远递来帕子,“二爷。” 霍岐山接过擦了擦袖子,又摊开掌心慢条斯理地擦拭。 掌心摊开,一道白色凸起疤痕尤为明显。 他轻抚了下那处疤痕,将帕子随手丢给陆远,“把她看好了!” “是。”陆远盯着他掌心,“要不要给您拿个暖炉?” 这处伤疤从何而来,作为霍岐山的随从他最了解,罪魁祸首正是车厢内的女子所为。 伤势入骨,愈合后每逢阴天雨雪,伤口处都又痒又涨,必要用暖炉烘着才舒坦。 霍岐山攥了攥拳,方才的肿胀感缓和了些。 十年前,随国公夫人入元府,达官贵人均不待见他,其中有属五岁的元霜最甚。 她的厌恶不同于其他人那样藏着掩着,是明晃晃的,大张旗鼓的。 他不费吹灰之力,仅用半个时辰便讨了所有人欢心,唯独讨不到元霜半点喜爱。 之后的一次宴席,他特意派人做好了她最爱的莲子汤送于她。 她憎恶他通房丫鬟所生的身份,看都不看一掌拍开。 汤碗摔碎,他低身去拾,一块瓷片刚放到掌心,就被她一脚踩了上去,瓷片瞬间割破皮肉,切入掌骨。 那时她高傲得像个孔雀,昂着头摆着她小姐的气派,命人把门口的珠帘撤下丢掉,盯着他头顶冷笑警告,“以后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的东西!恶心死了!” 她可真是纯种坏胚,自小就坏。 真是风水轮流转,可她现在,不还是被他这双脏手搅乱一汪春水,更未曾想过,不是小姐的她,竟有如此乖顺的一面,在他身下媚态丛生,痛苦娇嗔。 “不用。” 说完他大步迈进了面前的宅院。 陆远望着他的背影,又想起这处宅院里住着的女人,眼中说不出的心疼。 听到车厢里隐约传出的哭泣,他用力掀开车帘。 “你哭什么哭!还当自己是小姐呢!” 方才两人在车厢里的发生了什么事,陆远听得一清二楚,在他看来,这都是元霜咎由自取。 元霜狠狠抹了把脸,“我就哭!一日没出府,我就是小姐,待会霍岐山出来,我让他把你卖了!” 陆远被噎得说不话。 这死丫头,脾气还是这么大。 至于霍岐山,三爷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第3章 天生坏种 竹林溪水,清幽静雅。 霍岐山推门迈入,两侧丫鬟悉数退至屋外。 软烟流光帷幔撩开,一双瘦弱白皙的手伸出,霍岐山紧紧攥住。 “母亲。” 帷幔里的女人纤薄的背如纸片,被搀扶着坐起,头歪歪地靠在霍岐山肩上。 她双眼浑浊,俨然是失明了。 “听闻那丫头还在元家,元老爷和夫人真是心善,能留她这样一个歹毒之人在身边。” 霍岐山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给贺暮芸擦着额上虚汗,“娘放心,有我在,定不会叫她过得顺心。” 贺暮芸颔首,颤抖着手去摩挲他的脸。 霍岐山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上,声音难掩温柔,“娘,这是孩儿的鼻子,这是眼睛。” 贺暮云含泪点头,双手捧着他的脸爱不释手,“若不是元霜,娘也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丫头是天生的坏种,坏到骨子里,岐山你可千万要提防她。” 那年元府春宴,伤的不仅只有他的手,还有他生母的眼睛。 被元霜一碗加了希灰的茶泼来,贺暮云因此失明。 镇国公原要抬她为妾室,可一个瞎子有损国公府颜面,就只好把失明之事掩盖,将她赶至这所偏僻的宅院。 幸得霍岐山争气,入了锦衣卫做了同知,仅次于镇抚使,才让贺暮云这些年过得好些。 与母亲谈了会话,贺暮云犯困要休息,霍岐山再三交代让丫鬟好生侍奉才走。 马车内,等了许久不见霍岐山出来,元霜有些着急,正要出去,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三哥?” 是霍灵儿! 元霜心头一喜,她与灵儿关系最好。 小时候,灵儿经常跑到她面前哭泣,说霍岐山又欺负她,他小娘又在国公府作妖,抢了属于主母的掌家钥匙。 为了给灵儿出气,她弄伤了霍岐山的手,还泼了他小娘一碗凉茶。 正要出去,马车突然动了。 元霜将要掀帘,被陆远一掌按回,“霜儿姑娘,三爷交代了,送您回元府!” 让陆远和她一起回元家?明明说好,交易完成,他不会去元府告状! 元霜脸色一变,这个贱种、色胚不讲信用! 当真是仁义礼智信,一字不占! “三哥,那马车上坐着的是谁?” 霍灵儿打着把油纸伞,目光随着飞驰而去的马车看去。 霍岐山没接话,笑得淡漠疏离,另起话问:“妹妹怎的到这来了?” “哦。”霍灵儿眨着水冷冷的眼睛,笑说,“刚才元柔姐姐的丫鬟同我说,柔姐姐在前面酒楼出了事。” 她煞有其事地凑近,压低声音,“三哥,我听说是元霜推的柔姐姐。” “是吗?”霍岐山隔着稀薄雨幕,望向已经汇集成一个小黑点的马车。 “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坏。” “可不嘛!”霍灵儿义愤填膺,“三哥的手,小娘的眼,不都是她弄坏的?能做出把柔姐姐推下楼的事也不出奇了!” 说完,却见霍岐山正目光幽冷地盯着自己,霍灵儿心头一跳。 他的眸光实在是阴冷,特别是这几年做了锦衣卫同知,就愈发让人猜不透了。 “三,三哥?” 霍岐山微扬笑来,“四妹妹不是和元霜最要好吗?” “哪有!”霍灵儿心虚地赶忙否认,“三哥对我这般好,从小到大最宠的就是我,元霜伤害了你又伤害了小娘,我怎么可能还和她要好?我恨她还来不及呢!” “现在她还推了柔姐姐,三哥!和我一起去元府,正好我们一起讨伐她,现在她也不是元家正经小姐,元老夫人再无法包庇她,新仇旧账一起算,这样心肠坏又歹毒的丫头,就应该被打死!” 伯爵府门前。 陆远把元霜粗鲁地拽下马车,还不等他说什么,从府里跑出了个婆子,上来一把拽住元霜的头发,“毒妇!竟敢把二小姐推下楼,两年前就当把你轰出府!” 来人正是元柔流落在外时的养母,元夫人见其对元柔甚是疼爱,就一直把人留在府内。 她越说越气,扬手要打。 元霜下意识闭眼,两年来这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她知道这顿打是躲不掉了。 可又不甘心如此,摩挲着头上的发簪,想着左右进去也要被发卖,不如就跟她拼了,也不枉她这两年在她手底下受的罪! 然,不等她出手,一个身影飞快地闪到眼前。 “哪来的疯婆子!吃了豹子胆!” 陆远挡在她面前怒喝,抬起一脚。 那婆子被踹飞撞到石阶上,捂着胸口不可置信抬头。 她对元柔有养育之恩,两年来颇受元家照顾。 在府里地位仅次于老夫人和元夫人,对元霜这个鸠占鹊巢的下贱胚子,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现在竟然有人敢打她! 小厮见状,忙将她搀扶起。 “你,你们给我等着!小贱人,还找帮手!待会进去再说,今儿个,非叫元夫人扒了你层皮不可!”婆子气急败坏,由小厮搀扶着往府里逃命似的跑去。 陆远冷哼了声,掸下衣袖,转头看到怔愣的元霜,见她头发乱糟糟的,没好气白了眼。 “看什么看!挖了你的眼!三爷命我送你回府,现在这不还没进府,进去之后,你是死是活我才懒得管!” 再说他也不傻,万一三爷心里对她有什么想法,这死丫头又品性卑劣,真说什么挑拨离间的话,把他发卖了如何是好? 元霜眨了眨眼,想了会,有道理。 霍岐山的人怎么会帮她?不过完成任务罢了,他们巴不得她被打死呢。 府内,正堂。 元柔扑在元夫人怀里哭得泪流满面,“我不过是说了句,和谢将军的婚事就让给霜儿了,哪知妹妹竟恼了,说什么这婚事本就是她的,又说女儿自幼生于乡野,上不得台面,入不了将军府。” “母亲。”元柔越哭越大声,“我看女儿还是回乡下吧,免得在这遭人嫌弃。” 元夫人见女儿哭成泪人,心疼地将抱在怀里哄了又哄,一旁刚归家的元文斌先怒了。 他随军边疆征战五年,今日刚归来才得知自己疼爱多年的妹妹并非亲生。 “实在可恨!打小我就瞧她性子跋扈嚣张,果然不是我们元家人!母亲,这等女子怎还能留!待会她回来速速将她轰出去!” 元霜刚进门,就听到这句,心口蓦地刺痛。 多年不见大哥,如今刚回来,不问她过得如何,在得知她并非亲生的后,也开始嫌弃她了吗? 她记得年幼时她做错事,大哥都是摸着她的头说:“这才是我们元家的姑娘,有些傲骨在身上,没关系,以后出什么事,有大哥在,大哥给你兜底!” “科举哥是中不了了,哥出去随军讨个功名,将军府门第高,以后等你嫁进门,也好给你撑腰,免得受婆家刁难。” 第4章 锦衣卫上门 她下意识摩挲上自己的头发,方才被那婆子弄乱了。 元霜爱美,本能地不想让大哥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大哥……” 这一声,是她未曾意料的沙哑。 却不等她再说,元文斌怒喝传来,“别叫我大哥,那边坐着的才是我正经妹子!” 他眼里冒火,充满对她的仇敌,是元霜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的手僵在还未捋顺的发顶,整个人身体都发冷。 久别重逢,没有温馨寒叙,只有恶语相向。 大哥也和母亲父亲一样,不要她了。 十五年的亲情,当真抵不过血缘关系吗? 当真是不值得。 既如此,他们都不要她了,她又何必为此难过? 她绝不要为不疼自己的人,伤怀半分,哪怕是曾经最敬爱的大哥也不行。 再次抬眼,她眼底只剩冷漠和疏离。 元文斌看到她这幅模样愈发气恼。 五年不见,她长得愈发标志,从小元霜就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美人坯子,没人不夸她可爱。 他曾为此自豪,因为元家的人都长得相貌平平,他感慨老天开眼,终于给元家送来一个美人。 谁承想这样秾丽姝色的姑娘竟并元家女儿。 元文斌看向一旁哭成泪如的元柔,这个长相平平无奇,扔到人堆里找不到的姑娘,简直和旁边哀伤的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越看,元文斌越气,一个丫鬟生的姑娘怎么可以长得如此出色,他们元家的女儿对比下来,反倒更显土气。 一定是元柔从小在乡下长大,沾染了些乡野气息,才导致的气质庸俗,样貌普通,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元霜,若没有元家,她现在能生出如此好看的一张脸? “还不跪下!”元文斌怒指着元霜,“徒生了副好皮囊,心肠比蛇蝎还毒!” 小厮得了令,上前将元霜按压在地。 隔着垂下来的发丝,她看到元夫人也气急败坏地摆拍桌子,“我好歹也养了你十五年,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柔儿都把婚事让给你了,你怎的还能害她!” “看来,我确实不能再留你了,来人,拉下去打二十大板,还有那丫鬟和婆子,一起轰出府去。” 柳儿和张嬷嬷早就被人扣在一旁,就等着元夫人发令。 两人被拽出来时,嘴角脸上皆有不同程度的青紫,显然之前就被用过刑。 柳儿见元霜鬓发皆乱,早上为她簪的珠花也不知所踪,不管不顾地挣脱开小厮,过来抱住她。 “小姐的头发乱了。”她忍不住落泪,为元霜挽发,又狠了劲地去推围上来的小厮,“滚开!把你们的脏手拿开!” 有元夫人发令在先,这几个小厮哪里还把元霜放在眼里。 那人眼里闪着凶光,“小姐?我们元府就二小姐一位小姐,待会二十大板打完,出了府转头就被人送入花坊娼馆的,到那时还嫌我们脏?” 说罢,几个小厮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哄笑起来。 元文斌听了,莫名刺耳,眉头紧皱。 张嬷嬷见那几个小厮嘴里开始不干不净,豁出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将两个小姑娘护在身下。 扑过来瞬间,被一小厮狠狠踹中后腰,疼得她眼前阵阵泛花。 一时间正堂乱作一团。 “娘。”元柔依偎到元夫人身旁,“妹妹不像我自幼吃苦长大,皮糙肉厚,到底是母亲宠了多年的人,不如打她十大板就算了,为避免她出去再趁机报复女儿,柔儿想给她找个夫君,日后过些安生日子。” 又是吃苦长大,又是皮糙肉厚,元夫人听了心疼起元柔,对元霜也于心不忍。 听闻元柔这般懂事,不禁夸赞这才是我元家的女儿,就是心善,又说,“此事就交给你,我养了霜儿多年,也有些感情,看不得她受苦,你来办,娘放心。” 元柔得意地看向被小厮按住的元霜,待会十大板打完,就先送给这几个小厮,然后再随便找个鳏夫配出去。 至于那丫鬟和婆子,留在她身边也是祸害,丫鬟卖到娼馆,婆子丢到庄子。 有小厮上来把柳儿和张嬷嬷拉开,又来拽元霜,元文斌紧皱眉头,张口想说什么,又犹豫了。 这丫头以往做错事要受罚,都会跑到他面前撒娇,可怜兮兮求他帮忙。 可现在竟然只拼命地和那群小厮拉扯,丝毫不懂向他求助。 他疼了她十五年,她反倒这般冷漠,不知好歹!也是白疼一场! 恰时门子从外头惊慌失措跑进来,“不好了夫人!外面来了一群锦衣卫!” 锦衣卫上门,怕不是来抄家的! 元夫人刹那间脑子里已经把老爷是不是贪腐了,朝中是否得罪了谁等过了一遍。 元文斌也愣了,他边疆屡立战功,明日便要进宫受陛下奉赏,今日锦衣卫上门,到底是为何? “领头的是谁?” “回大爷,是霍三爷,霍岐山!” 第5章 对她一见钟情 霍岐山!他二人也算是旧相识,在边疆时就听闻了他在京都的事迹。 此人心狠手辣,果敢而振,猛贪而戾,入锦衣卫三年,没用霍家分毫权势,愣是从一个小小千户坐到同知的位置,仅次于镇抚使。 元文斌神色凛然起来,立马轻掸衣袖,“快!将人请进来!” 等小厮将人请进来时,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穿飞鱼服,没佩绣春刀,不是来抄家,不然必不可以穿常服。 又往外看,见几个锦衣卫都现在府门外,更是放心了。 不是抄家,那肯定是来恭贺他明日进宫加官进爵的! “岐山兄。”元文斌热情上来,“我这刚回来,你就知道,快来人,今儿个我要和岐山兄好好喝一杯。” 原本没有坐样的元柔,也不自觉坐正了姿势。 “叨扰了。” 霍岐山笑得淡漠疏离,忽地看狼狈的元霜一眼。 疑惑了声,“哦?这不是元霜妹妹吗?怎的跪在这?” 家务丑闻让外人知道,元文斌觉得丢人,“实在不瞒岐山兄,我这妹子心肠忒狠,竟将自家姐妹推下楼,只是小惩,若不加以管教日后怕要闯下塌天大祸。” 霍岐山看向元霜,眼底无波无澜。 元霜立马意会,再讨厌他,这个时候也赶忙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大哭,“冤枉啊岐山哥哥,将才和姐姐在酒楼二楼说话,不过轻轻碰了下,不知怎的就摔了下去!” “混账!”元文斌知道他二人关系自小就是最差,生怕元霜惹到霍岐山牵连元家,紧忙大喝,“还要狡辩!你们都是呆子吗?还不把人拉开!” 又迅速对霍岐山撇清和元霜的关系,“岐山兄多担待,元霜性子惯是如此,哦对了你怕是还不知道,这丫头不是我们元家的人,柔儿快来见见你岐山哥。” 元柔由人搀扶着,红着一张脸一瘸一拐上前。 元文斌将人推到二人之间,“这个才是我们家正经的小姐,前两年刚找回来。” 霍岐山眉目含笑,微微颔首,盯得元柔愈发羞赧低下了头。 “妹妹的脚可还疼?” “没,没多大问题。”元柔紧张地语结,抓着一旁丫鬟的手心冒汗。 他声如清水击石,唤她妹妹都这般好听,怕不是对她一见钟情! “多谢哥哥关心。” 元霜还蓬头垢面的抱着霍岐山大腿,看见后一愣,这两人怎么还调情上了呢? 虽然她不喜欢元柔,可那副春心荡漾的样,实在丢人! “呜呜呜……”元霜大哭着打断两人之间的旖旎,“岐山哥,我是冤枉的啊。” 元柔皱眉,这死丫头真没眼力见。 元霜正哭得陶醉,霍岐山蹲下身来,扯过袖口温柔地给她擦拭泪水,声音难言温柔,“妹妹莫哭,我都知道的。” 翩翩君子,儒雅端正,俊朗如玉,元柔愈发心头荡漾。 元夫人和元文斌也不禁心底暗叹温柔有礼。 可唯有元霜脸上的表情僵住。 霍岐山哪里是在安慰她,分明是报复,刚才她把那些污秽抹在他袖口,眼下他正用这只袖口给她擦脸! 该死的伪君子!待她嫁给谢将军,头一件事就找机会治他的罪! 似察觉到元霜眼中的怨念,霍岐山笑眯眯地摩挲着她的脸,“这不,我将罪魁祸首给妹妹送来了。” 遂一抬手,“把人带上来。” 府外的锦衣卫立马压着个着褐衣,瘦弱的伙计进来。 他直起身,接过陆远递来的帕子,用力擦着沾染元霜泪水的手指,“元柔妹妹坠楼时我恰好路过,此事确实并非元霜妹妹所为。” 霍岐山指着那伙计,“此人是负责酒楼楼梯洒扫工作的仆人,他刚打了蜡,这才造成元柔妹妹脚滑,不慎跌落。” 地板打蜡,再结合元霜此前所说轻轻一碰,似乎元柔因此脚滑跌落就顺理成章了。 那伙计战战兢兢,愣是不敢说一句话。 “拉下去,由我带回北镇抚司亲自审问,为我元柔妹妹出出气!” 被他俊朗的外表迷惑了心智的元柔这才回过神来。 这哪里是帮她,分明是来帮元霜的! 见锦衣卫已把伙计拉下去,她追出来,“等一下,事情分明是元霜……” 霍岐山猛地扭头怒喝,“陆远!” 一道白光闪过,猩红飞溅,那伙计捂颈吐血倒地。 陆远寒剑入鞘,面若寒霜,血溅元府,在场的人都惊了,元柔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再上前,元夫人差点背过气去。 霍岐山大喝道:“混账东西!哪个叫你在元家杀人,吓到家眷如何是好?回去领二十荆鞭!” “是!”陆远拖着尸体出去。 霍岐山这才敛了阴冷的面容,回头温柔关切地笑问:“元柔妹妹将才想说什么?” 元柔面无血色,哪里还敢说什么,“没,没什么,就是想跟哥哥道谢。” “那倒不必了,我与你哥哥幼时交好,你唤我一声哥哥,就是我亲妹妹,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又对元夫人和元斌抱拳恭谨道:“夫人,文斌兄,今日多有得罪,都怪我管理属下不周,改日,我在酒楼设宴,给诸位赔罪。” 便是故意的,在场的人哪里敢说个什么,更别说他态度又如此诚恳。 霍岐山出了元府,正要上马车,元柔又追了出来。 她扭捏又愤懑地望着他,“岐山哥哥为什么要为元霜开脱,我是当事人,自然最知道元凶是谁。” 霍岐山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抬起笑来,“这怎么是为元霜?我可是为妹妹你啊。” “我?”元柔不明所以。 “对。”霍岐山点头,“妹妹不是要和谢将军议亲?据我所知,谢将军与元霜自幼相识,两人情分深重,若你今日就把元霜轰出府,就算元霜不是元家亲子,可凭谢将军与元霜的关系,难免不会把罪责怪在你的头上。” “到时候,耽误了妹妹好姻缘,做哥哥的于心不忍。” 元柔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原来他如此在乎她!瞬间又羞红了脸,“那,那倒是我误会哥哥了。” 她垂下头,撵着脚边的石子,小声嘟囔了句,“若是知道哥哥对我有这份心思,其实我不嫁谢将军也是可以的。” 霍岐山眯了眯眼,盯着她头顶,“妹妹在说什么?” 第6章 最喜欢你这种类型 “没,没什么。”元柔忙回身,“时候不早了,哥哥早些回去吧!” 说着让丫鬟搀扶着自己紧忙回了府。 霍岐山进了马车,疑惑了一路,一直待在车内的霍灵儿呼了声原来如此,“还是三哥心思缜密,赶她出府不仅会得罪谢将军,没准依她那张狐媚子的脸还会傍上哪位大人再趁机报复,倒不如留她在元府,以后不怕没有折磨她的日子!” —— 霍岐山虽帮元霜留在府内,可一顿罚还是免不了。 已经子时,万籁俱寂,风徐雨停。 元家佛堂。 跪了三个时辰的元霜,膝盖都发麻。 身后一股冷风灌入,她回首望去,那人翻身入屋,玉带裹着劲瘦的腰身,一身黑袍绣金滚边,低调却奢侈,半依靠在窗边抱胸,噙着抹嘲意看她。 元霜冷脸回头,继续敲着木鱼,“你还真是随心所欲,我们元家倒像是你的后花园。” 霍岐山抬步走近,立在她身后,高大身躯打下一片阴影笼罩住她。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才帮了你,这就连哥哥都不叫了。” 元霜手下一顿,忽地想到了什么,就那样抬头仰面望他。 “哥哥,我有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听。” 霍岐山危险的眯眼看她,这坏丫头能有好主意? 果然下一句清脆的笑声传入他耳中,“我将我阿姐许给你如何?” 她笑得眼眸月牙似的娇俏,却偏偏那么可恨。 霍岐山猛地单手钳住她的面颊,“元霜,你不会以为我帮了你一次,就可以让你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大放厥词了吧?” “不要忘了,因为你,可是损失了一条人命。” 元霜眸子渐渐冷下,不惧不怕直视,“所以我来报答哥哥,把自己最敬爱最喜欢的姐姐嫁给你,这是我最大的诚意。” 世间也只有元柔一没学识二没眼光的人,才会看上霍岐山,谢将军不知比他强多少。 只要元柔另倾心他人,她就可以顺利嫁给谢将军了! 霍岐山冷笑,松了手,将手指嫌弃地往她衣襟蹭了蹭,“如此你就好顺利嫁给谢将军了是吗?” 他毫不留情戳穿她的小心思,讥笑,“痴心妄想,进谢家,凭什么?凭你这张脸吗?还是凭你这具……” 他眼底讽意堆满,“被我看遍的身子?” 元霜忽地满脸涨红,想起在马车内那屈辱而不堪回首的场景。 她恨不得砍了他那双白如笋修如竹的手! 众人面前谦逊君子的霍岐山,私底下却是风流浪荡,阴险狡诈! 她笃定,他经验丰富! 气恼之下,元霜胸腔急促起伏,抬起手中木槌就想砸向他。 霍岐山不疾不徐按住她的手,剑眉微扬,“后日酒楼,穿得漂亮些。” “做什么?” 他深邃的目光从她姝色的面容划过,落在她倨傲的峰峦上,轻抬下颌,“妹妹有些资本就该露出来,那些达官贵人,最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元霜瞳仁颤抖,“你,你让我去陪那些贵人?我又不是昌乐府的贱籍!” 霍岐山笑得风轻云淡,愈发可恨,“你若想,我明日就可让你成为贱籍!还是你觉得你值得我大费周章为你浪费一条人命?” “是通知,不是商量!” 没有比他更蛮横无理的人了,偏偏她还无能为力,她不是元家的亲女儿了,被发卖出去,可不就是贱籍吗? 元霜委屈的眼泪蓄满眼眶,如此下去,全京都的人都会认得她,这般羞耻之事若被人知道,那嫁给谢将军更无望。 “霍岐山你浑蛋!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不就是弄伤了你的手!”她拔下头上发簪塞到他手中,“你报复回来!” 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流出,“只有这样不行,则安他,他会厌弃我的……” 一语追来,霍岐山胸口像堵了一团郁结,眸子愈发冷,猛地站起,一脚踢飞银簪。 “你这几滴泪是为何而流?谢泽安,当真让你如此痴恋?” “我喜欢他,我就是要嫁给他!”她望着他,一字一句,泪水满面,却挡不住的凄美。 “我自小就喜欢他,像你这般冷血无情的人,怎会知道什么是爱!” 不仅仅是为了谢家的权势门楣。 霍岐山下颌紧绷,周身威压逼人,触及她止不住的泪光,烦躁到拳头紧攥。 忽地又见她开始胡乱地扯开自己衣襟,三两下把自己剥了个精光。 肌骨如雪,窈窕曼妙,他呼吸一滞,面色一沉,后退两步,“你做什么!” 元霜只觉得可笑,之前在马车上虽没有全脱光,却也差不多,现在装什么装。 “你那点龌龊心思,我最了解,不就是想作贱我报复我!我给你就是,也不用拿我到贵人面前折辱糟践!” 霍岐山的脸色越发阴沉,面若寒霜,目光如剑盯着她因情绪激动而颤抖的孱弱身躯。 几息,他上前,用力抓起她扔在地上的衣裳,白皙的手背青筋迸起。 元霜止住了泪,不明所以,见他忽地抬手,猛地向她砸来,薄薄的衣裳将她兜头罩住。 稀薄烛光透过粉荷色外衫,映照出朦胧身形,元霜听见他似气急似憎恶的声音。 “收起你那下贱样,便是我中毒神志不清,你脱光送到我面前,我也不稀罕。” 脚步渐远,房门洞开,徐徐清风吹得他衣袂飘飘,“届时会给你一张人皮面具,京都不会有人认出你。” 门被“砰”的一声用力阖上,元霜打了个冷颤,长长松了口气。 看来,这招还是有用的。 霍岐山那般厌恶她,巴不得用一万种方式羞辱她,怎么可能真要她的身子。 死伪君子! —— 陆远看见一瞬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 茫然地看了眼墙头,又看向霍岐山,笑得有些憨厚。 “爷,今天……这么快吗?” 上次整整一个多时辰,马车都快被摇散架,这次怎么才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 话落霍岐山转头狠狠瞪了他眼,陆远这才意识自己说错话,忙闭上嘴,陪了个干巴巴的笑。 霍岐山沉着脸,大步流星,“后日宴席,多请一人!” 陆远小跑跟上,“请谁?” “谢则安!” 居然敢用这种小花招激怒他! 没有比当着心爱之人的面,陪贵人喝酒,更让人羞愤欲死的事了! 死丫头! 第7章 酒楼陪客 元霜房中。 柳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今日霍大人宴请全府,偏偏夫人没喊我们,这摆明了是已经不把小姐当成自家人了。” 元霜无所谓地对镜篦发,“本来就不是一家人。” 从来都不是,什么亲情,都是假的。 一朝被打落凡尘,最终陪着她的只有这两个人。 而这两个人却还因为跟着她,一个肋骨断了躺在床上久久不能下地,另一个鼻青脸肿,好好的姑娘肿得没人样。 她从匣中翻找出仅剩的半瓶药膏,递给柳儿,“姑娘家,脸最要紧,拿回去用了吧。” 柳儿受宠若惊,“这怎么可以,这还是前年太医调制的,就剩半瓶,我怎么能用,日后要用的地方多了去,我忍忍就……” 说到这她察觉自己说错了,不敢多言。 这些年元霜受伤无数,却都不舍得用这半瓶药,现在给她,她哪里敢接。 元霜把药塞到她手里,“拿着,日后就算要用,也会有新的。” 正说着,门突然被踹开。 元霜下意识把药藏到身后,转头就看到满头珠翠,金光闪闪的元柔。 她淳朴寡淡面庞之上,顶着全部家当,在阳光折射下像火树开花,俗不可耐。 “元霜。”元柔得意地扶了扶鬓边发簪,“你瞧我今日好看吗?霍大人宴请全府,哦,我忘了,妹妹不能参加呢。” 原来是知道她今日不能参加宴席,特意来同她炫耀的。 “说起来,这些原来还都是你的东西。” 元霜望着她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姐姐原来是如此喜欢用我用过的东西吗?” 连男人也一样。 元柔冷哼,“什么你用过的,这本来就都是我的。” “我既唤你一声姐姐,好心提醒,东西在精不在多。”元霜指了指她那堆满发饰的头顶,“姐姐还是只戴一两个为好。” 免得霍岐山看见倒胃口。 元柔心底莫名不爽,她最讨厌元霜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搞得好似她多懂一样。 更讨厌她明明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都被收走,却还能保持着这幅清冷娇丽的模样,好似她的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而并非费力打扮得来。 “你懂什么!”元柔大怒,“你就是嫉妒我!看我如今穿金戴银羡慕了吧!” “我告诉你,不要以为前日岐山哥哥给你擦了泪,帮你求情就是对你特别!你少自作多情了!他那是为了我!” “无论是霍岐山还是谢则安,元霜,这两个人你都配不上!”越说,她心头越畅快。 指着元霜那张让她艳羡到发狂的脸讥笑,“你只配嫁给小厮,生一窝小奴婢小奴才,祖祖辈辈过着卑贱的日子!” 骂了一通,她心情大好,一扭头金步摇甩飞,大摇大摆走了。 元霜丝毫不气,只为她这粗鄙的样子暗自叹息,菩萨保佑,一定要让元柔超常发挥,霍岐山口味独特,速战速决爱上她! 元柔走到府门,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头顶戴了那么多发簪实在沉重。 正在备马的元文斌看了她这模样不禁皱眉,“阿妹,首饰在精不再多,撤下一些吧。” 到底是野惯了的孩子,小贫乍富,初看这么多首饰不懂收敛,这样去宴席,一定会被在场的人笑掉大牙的。 元柔一听,大哥的说辞和元霜一样,这代表元霜没有诓她,是她自己见识短浅了。 他们都懂的道理只有她不懂,难不成在嘲笑她吗? 他们都是侯府小姐公子,博学多识,她是乡野丫头,眼皮子浅,元柔瞬间觉得丢脸,又觉得羞愤,猛地把头上的发簪都拔了下来砸在元文斌脚下。 自卑心作祟,让她几乎涨红脸,“这样总行了吧!我不懂这些,怪得了谁,大哥现在还来嘲笑我!” 说完,也不管在场人的惊愕的表情,一头钻进马车。 元文斌懵了,他不过是好心提醒,怎是嘲笑? 忽的他又觉得愧疚,阿妹自小在乡野长大,自然不懂京都女子的穿衣打扮,今日一说,怕是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那句怪得了谁倒是提醒了他,还不都怪元霜? 没有她,元柔何必吃这么多年苦,导致如今变得这般俗不可耐。 他沉下脸来对身后人吩咐,“去,把元霜房里的衣裳首饰都送到元柔那!” “可是……”那人踌躇,“三小姐的东西早在两年前就都送过去了。” 元文斌莫名恼火,“那就从今日起,只给她基本的米水,饿不死就行!” 都是因为这些年在府内吃得太好了,才把她养得白白嫩嫩,相信过不了几日,她就会变得和元柔一样,头发干枯毛躁,村筋俗骨鄙俚! —— “我家大人在三楼拐角包厢。”陆远看着戴好人皮面具的元霜。 这张脸虽然也好看,却始终不如她原来的那张脸。 死丫头心肠挺坏,脸却是顶好,老天爷真是瞎眼。 元霜抬步往上去,一抬头看见两个小厮打扮的人去了二楼房间,背影有些熟悉。 “那是谁?” 陆远看去,哦了一声,“我家大人包了鼎福楼,二楼是给你们元府随从的。” 元霜自嘲笑了,“我们元家的小厮都被请了,却没有我的位置。” 陆远撇了撇嘴看向她,“知道你现在什么处境就好,日后可要更卖力侍奉好我家大人,别再跟前晚似的。” 元霜没听明白他说什么,也懒得问,但那两个小厮为何那么眼熟。 走了几阶才想起来,不就是那日打了柳儿和张嬷嬷的人嘛。 陆远跟在她身后,一抬头见元霜停到二楼。 “你做什么?大人在三楼。” 元霜笑笑,“我突然想起,刚才那小厮是旧相识,想先去叙叙旧。” “你和一个下人叙什么旧。” 陆远伸手要去抓她,元霜往旁边一躲,抓住栏杆,“陆大人!你再拦我,我就从这跳下去,到时候你交不了差,这死了人惊动贵人们,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第8章 特殊客人 陆远真是怕她了,一哭二闹三寻死,这招真是屡试不爽。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叙,叙完还有正事!” 陆远守在门外,少顷忽听里头传来呼救,“陆大人,救我!” 他警铃大作,猛地一脚踹开门,就见元霜倒在地上,衣襟半敞,香肩半露,对面有两个小厮裸着上半身,任谁都能想到将才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脑袋嗡了一声,紧忙上前把自己的披风扯给元霜,一手抓住一人的脖子,将两人抵在墙上。 陆远扭头对元霜叮嘱,“你现在的身份是昌乐府的人,千万不能声张,不然……” 没等他说完,元霜就揪着衣襟,衣衫不整地跑出了门,对外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元府的小厮强暴欺人!” 尔后瘫软无力的到底,掩面大哭了起来。 陆远额间青筋一跳,昌乐府里的乐师艺伎,虽是贱籍却也是官奴,平民百姓不可玷污得罪。 元霜这一嗓子喊出去,今日鼎福楼贵人诸多,这两个小厮怕是免不了一死,没准还会连累元府! 一时间,整个鼎福楼的人全从屋子里出来,栏杆处沾满了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元府的小厮好大的胆子,欺负到昌乐府的人头上,看来元大人这是仗着自己儿子在屡立战功,得了陛下赏赐,屹然不把冯公公放在眼里了。” 冯公公是负责给皇室调理昌乐府乐师歌姬的人。 “今日这么多大人都在这,元家能任自家小厮做出这等事,实在是有够嚣张!” “别说元家了,促成今日宴席的人不是霍大人吗?要说来,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 元霜捂着脸嚎啕大哭,透过指缝查看着诸人神色,看到一熟悉的身影,带着虚伪的笑意走到她面前蹲下。 一方绣着修竹的帕子递到她眼下,“姑娘莫怕。” 他直起身,大步迈进,将那两个小厮揪出来,猛地一抬脚。 两个小厮叽里咕噜滚了下去,霍岐山对元霜又躬身作揖,“今日我就处置了这两个没王法的孽障,给姑娘赔罪。” “陆远。”他对屋内大喝,“砍了这二人的头!” 说罢,他不顾元霜的挣扎,将人从地上拽起,欺身凑近她耳畔笑说,“不日,送到姑娘妆台前,作、赔、礼。” 霍岐山知道了她是故意的了!元霜脸色微变,不敢再继续留下哭闹,只有着他拉着去了三楼包厢。 一进门,一双大手便遏制住她纤细的颈。 后背抵在门上,窒息感让元霜不禁皱眉。 “元霜,你在挑战我的容忍吗?”他咬牙切齿,黑如深潭的瞳,死死盯着她的眼,像一团浓稠化不开的乌云,威压逼人。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颈部的手逐渐收紧,元霜的脸逐渐由红转紫,这一次她终于感受到濒死的感觉。 求生本能,让她不得不用力拍打霍岐山的手臂,从牙缝里艰难挤出音调,“我,我错,错了,对,对不起……” 她眼前渐渐漆黑,正当她几乎觉得要死时,对方倏然松了手。 元霜无力瘫坐,捂着颈不住咳嗽。 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收起你那不入流的小聪明,想借今日昌乐府的身份,报复两个小厮,顺便拉我和元家下水?” 他蹲下,挑起她的下巴,望着她涌上些许血色的脸,“你最好不要再耍花招,不然我先杀了你,再弄死你那丫鬟和嬷嬷!” 从脚底涌上一股寒意,元霜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 她强忍下所有不甘,逼回即将流出的泪,扯出甜美的笑意看向他,“岐山哥哥,我们做个交易好吗?” “交易?”霍岐山眯起眼,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来。 死到临头了,还敢和他谈交易? “元霜,你都自身难保了,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交易?” 元霜笑得坦然,眼角的泪花闪烁,让她看起来凄美又坚韧,“哥哥让我来服侍贵人,肯定不会是因为昌乐府的人手不够吧?更不会是因为妹妹长得好,我猜,哥哥应该另有所图……” “元霜。” “我不问。”元霜轻笑,“哥哥答应我的条件,我不过问哥哥想要做什么。” 霍岐山目光在她脸上游离,片刻笑了,有点意思。 “你要什么?” “我要你随时给我提供药物,还有银子。” 霍岐山鄙夷出声,“怎么?元家还能亏得了你这些?” 在外人眼中,元家是大善之家,哪怕知道元霜不是亲女儿,也一视同仁,吃穿用度不曾苛刻。 就算元霜说自己以后三餐不定,无药无医,也不会有人相信,霍岐山就更不会相信。 元霜抹了把脸,“哥哥就说给或不给。” “给。”霍岐山抬手拍了拍她的面颊,硬朗浓深的脸上浮现出别有深意的笑来,“妹妹要,哥哥当然要给,只要妹妹待会见到贵人们时多配合些。” 元霜一时没看懂他笑中的含义,只忐忑应下。 待会不管是服侍哪个贵人,是被摸手还是被亲脸,她就当被猪拱了! 眼一闭就过去,怕什么!此后她就有药给柳儿用,元家克扣了她的口粮,有了霍岐山,她也不用担心和柳儿张嬷嬷吃不好了。 霍岐山笑意渐浓,破天荒地为她揭开陆远的披风,又悉心给她收拾好衣衫,簪好发钗。 声音难言温柔地叮咛,像情人的耳鬓厮磨,“听话,乖巧,懂事,微笑,你做得好,想要什么,我皆会满足。” 元霜愈发奇怪他这诡异的举动,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忐忑不已的心。 霍岐山牵起她的手,带她去了四楼包厢。 本已做好万全准备,等推开门那一刹那,看到长长檀木桌那头的人,元霜瞬间石化在原地。 第9章 谢则安 屋内没有凳子,只有团垫,长桌两边坐着诸位大人,各自怀中都抱着两三位美人,美人醉玉颓山,衣衫不整,或躺或坐于贵人腿上。 她们是昌乐府的人。 在外她们是高高在上的艺伎舞姬,在这间权贵云集屋内,她们只是取乐的玩物。 而长桌主位上坐着的少年一袭云锦长袍,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坐在这烟花靡靡之地,仍是端方高雅,不落俗套。 元霜忍不住浑身颤抖,眼眶里泪几乎是生理性涌出。 她含泪怨愤地瞪向霍岐山,谢则安坐在一开门就能看到的地方,分明就是他安排的!他是故意的! 难怪,难怪他刚才那么痛快答应。 霍岐山俊朗的眉眼漾着笑意,捏了捏她的脸颊,“忘了我说的话?” “笑啊。” 眼下由不得她,元霜仰头,将泪逼回,尔后急速扯出笑来,“我这样,大人可满意?” 她嘴唇颤抖,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霍岐山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将人带入怀中,滚烫的气息扑在元霜耳边,“现在可千万别哭,免得待会没泪流。” 元霜把脸靠在他怀里,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咒骂,“浑蛋!我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他耳力好极了,低头亲吻了下她的发顶,调笑说,“一样。” 我一定也会杀了你。 霍岐山带着她落座,直接将她抱在自己腿上,由着她把脸靠在怀里,手不经意间轻抚着她的后背。 诸大人看过来,通过那衣裳认出是刚才在楼下起争执的女子。 “霍大人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啊!” “咦?这美人怎还害羞?是昌乐府的新人?” 霍岐山拍拍她挺翘的臀瓣,温柔带笑,“霜儿,起来见见诸位大人。” 元霜浑身一震,抓着霍岐山的手不禁收紧,指尖几乎要穿透他的衣衫嵌入他肉里。 “霜儿?”谢则安疑惑看过来,声音难掩颤抖。 “是……哪,哪个霜儿?” 他打量着霍岐山怀里的姑娘,那身段那感觉,从那姑娘一进门,看到她那双眼时,就有些莫名熟悉。 难道是元霜?这怎么可能。 元霜心如寒冰浸透,她不能让谢则安认出她,如此卑贱下作的模样,绝不能是元霜。 真认出,她与他再没有以后了。 元霜强撑着笑直起身,勾着霍岐山的脖子,媚态丛生地看向谢则安。 “妾身自然是昌乐府的霜儿。” 谢则安眸子的惊慌,肉眼可见地平息下去。 不是元霜,那就好。 他和元霜自幼相识,青梅竹马,离京三年,近日刚归,忙于将军府的庆功宴和诸多繁琐宴席,还未来得及去瞧瞧元霜。 看来真是思念已久,都出现幻觉了,此霜儿非彼霜儿,他的霜儿娇丽出尘,纯洁干净,如一轮皎月孤傲清冷,怎么可能沦为贱籍,成为这种庸俗腌臜之人呢。 元霜只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忙把头转过来伏在霍岐山颈部。 她又气又愤,张口一嘴咬在他脖子上,鲜血从齿尖带着她几近哀求的话流出,“霍岐山,你让我走吧,好吗?求你了。” 她清楚地看到谢则安眼中的鄙夷和厌恶,哪怕那神色不是对她,是对‘霜儿’却也足以重伤她。 没有什么比在心爱之人面前,陪其他男子,更让女子羞愤欲死的事了。 霍岐山低头,睨着她绝望痛苦的神情,倏然烦躁极了。 竟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前日那股子躁郁感,反倒愈演愈烈,可他又品不出个缘由。 他恶劣地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轻飘飘说了句,“不好,你该做的还没做完,怎么能走呢?” 说罢揽着她腰身的手下滑,撩开了裙摆,轻车熟路地探了进去。 元霜呼吸一滞,隔着衣裙忙按住他作乱的手。 “你做什么!”她压低声音呵斥,“你只说陪贵人饮酒,没,没说说陪你做这种事!” 霍岐山剑眉微挑,深潭黑眸里浸着戏谑的笑,“你要不要看看周围都在做什么?我若不做,岂不太不合群?” 周围已经啧声四起,元霜根本不敢去细看,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轻咬朱唇,低着头偷偷看了眼那头的谢则安,“这都是借口,则安他为何可以坐怀不乱。” “哦。”霍岐山相当坦然,且自豪地说,“因为他是君子,我不一样,我是小人。” 他低头叼住她几乎要咬出血的唇肉,狠狠咬了一口,“你不是说过,我是个卑鄙下贱,泥猪癞狗,无耻之徒,合该和我那登不上台面的母亲,在杂草房里住一辈子的小人吗?” 那是年幼时,元霜对霍岐山的咒骂,当年她踩着他的手背,狠狠撵着,说着这样的话。 他一字不差,记到今日。 唇瓣渗血,元霜满面涨红,勾着他的脖子,身子不自觉崩紧。 她现在无比确信,当年的自己一点错都没有,霍岐山是就是个卑鄙无耻,泥猪癞狗的小人! 她当年就该断了他这只手,还轮得到他这般当着众人面作贱她! 霍岐山找的角度很刁钻,他抱着她,又用自己的披风围在她身后。 从外人角度看来,就像是二人在说话调情,哪里能看得出娇花早被摧残的颤颤巍巍。 元霜不敢发出声来,她死死咬着唇,闭着眼,心中默念着是猪,是猪,想就这样算了。 却不想,忽地被一股力道推开。 她睁开眼,对上霍岐山嘲弄的目光,“去,服侍谢将军。” 元霜慌乱扯着衣裙,遮住那点不堪,“可我……” 她凑近,羞红了脸小声道:“我这样,他会,会闻到。” 霍岐山扫了她一眼,薄情阴凉,“这与我何干?还是说相比于君子,你更喜欢我这个泥猪癞狗的小人?” 元霜瞪着他眼底冒火,她确实说错了,霍岐山哪里是泥猪癞狗。 他不是猪也不是狗,是猪狗不如! “怎么?要我把你这张遮羞布扯下,让那头的人好好看清你这张脸吗?” 元霜恨得咬牙,只得把所有火气咽下,她用力擦了擦被霍岐山吻过的唇。 那嫌弃的动作,映在霍岐山眼中,眼底燥郁愈深。 元霜磨蹭着走到谢则安身侧,郎君一如三年前,意气风发,儒雅端庄,郎艳独绝。 他越是这样高贵优雅,元霜愈发觉得羞愤惭愧。 她垂着头在他身侧坐下,执起桌上酒壶正要为他斟酒,就听一声低沉的声音灌入耳中。 “下作!” 第10章 可知廉耻怎么写 元霜耳中嗡的一声,握着酒壶的手不住颤抖。 谢则安抖出方帕,厌恶地掩住口鼻,“姑娘可读过书?” 他闻到了,元霜极力平稳呼吸,低声道:“读过几年。” “既读过,可知廉耻二字怎写?” 指尖几乎掐进肉里,元霜狠狠咬了下唇,没法再说。 谢则安横了她一眼,往旁边挪动了下,“姑娘既读过书,想必出身也不算卑微,既沦落至此,就该以死证清白,而不是在这里赔笑卖弄风情,好歹不枉费家中父母教诲。” 谢则安出身高贵,为家中独子,自出生以来一生便是顺风顺水,他不理解这群女子,既家中遭了事,被贬为贱籍,就该以死证清白,而不是苟活,丢人。 元霜浑身骇冷,脸色刷的惨白了下来,好久她才将倒好的酒推到他面前,断断续续说,“可,可是,不是只有活着,才,才有希望吗?活着,才有未来,死难道不是最简单,最懦弱的做法吗?” 谢则安不认同,“姑娘直说自己连死都怕,不必为自己的低贱找借口。” 这些话,一字一句像利刃一般划着她的心口,元霜不怨谢则安,只怪霍岐山。 若不是他,这辈子她都不会听到则安对她说这么多恶毒的话。 霍岐山撑着手肘,看着她慌乱复杂的表情,喝了口美人喂来的美酒,咽下辛辣,品味着她的痛苦。 滋味……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好。 他推了把身侧美人,“去,把她换回来。” 那美人却不情愿,半靠在他身侧娇嗔道:“我可不去,那谢将军说话毒得很,人家都是劝人从良,他可好,劝人从死,还是霍大人好。” 她捏起一粒葡萄要往霍岐山口中送,对上他阴恻恻的目光,吓得愣在那。 在昌乐府她也有所耳闻,坊间言,这位霍大人三年时间从千户爬到如今的位置,可谓是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上通达官显贵,下通绿林异士,凡是挡了他的路,唯死有已,行事作风狠辣歹毒。 美人打了个冷颤再不敢多言,急忙跑去了谢则安那。 元霜得知被喊回去,长长松了口气,这种场面,她待在谢则安身边,每个呼吸都觉得煎熬。 她失魂落魄往霍岐山那去,没走几步,一双油腻腻的手扯住了她的手腕。 “霜儿姑娘,来,陪本官喝一杯。” 李大人大腹便便,打了个酒嗝,拉着她死命往身侧拽。 在他来看,元霜不过是昌乐府的一员,既是昌乐府的人,那就是用来服侍他们的,随便用。 元霜看着他肥肠满肚的模样,忍不住恶心。 可想想,她本来就是被霍岐山安排来做这些的,若她拒绝了,霍岐山还能给她药物和银两吗?她和柳儿张嬷嬷,要如何在元府自处? 霍岐山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照她的脾气,定是会给那狗官一拳,然后破口大骂。 然等了片刻,却见元霜认命般在那狗官身侧坐了下去。 霍岐山眉头紧皱,拳头不自觉攥紧。 “霜儿姑娘,早听闻昌乐府有位琵琶高手。”李大人大笑着,倒了杯酒递到她面前,“喝了这杯,不知有没有荣幸,单独听姑娘弹一首?” 元霜硬着头皮接过,看到他那只肥胖的手已经缓缓向她伸来。 终究还是忍不住,她闭上眼,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然片刻,没有油腻的触感,响起李大人疑惑的声音。 “霍大人?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元霜睁开眼,霍岐山正立于她身前,高大的身躯挡在她和李大人之间,隔绝了那猥琐的视线。 “确实叨扰大人了,但霜儿,是我的人。” “简直可笑。”被搅了好事,李大人恼羞成怒,“谁不知昌乐府的人,是大家的,现如今还成了你独有?” 霍岐山森寒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也敛了将才的笑意,“我早已同冯公公将霜儿从昌乐府赎了出来,从今日起,她便是我的人。” “李大人,你若不信,可到冯公公那里问个明白。” 冯公公那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任司礼监掌印,在场的官职再高,不过二品三品,哪来的资格去同冯公公言语什么。 而霍岐山,竟与冯公公相交甚好,还能从他手中赎人出来。 李大人顿时吃瘪,狠狠喝了口酒,把脸扭到一旁。 元霜还在发怔,就被那人抓着胳膊,粗鲁的拽了起来,在众人惊愕,畏惧的目光中离去。 行至三楼,他将她甩进屋内,眼底情绪晦涩,“服侍我,你不情不愿,比上吊还难耐,服侍那头猪头,我看你是挺享受,元霜,还是你天生就是入昌乐府的货色?” 还以为他是帮她呢,元霜将将涌上的那点动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也不用这般用言语糟践我,左右你今日唤我来,就是为了给这些人取乐,眼下也如了你的意,你还有何不满足?” 他下颌紧绷,漆黑的眼仁浓稠如夜,盯着她那张面如死灰,像死了丈夫的脸半晌,倏然气笑了。 “你说得对,我原本就是想拿你送人取乐,只是不是今日,待有一日,我定把你剥光了,送那些权贵床上,看着你受尽折辱!” 元霜牙关紧咬,满眼不甘的瞪着他。 恰时房门被敲响,传来元柔的声音,“岐山哥哥,你在里面吗?大哥让我来喊你喝酒。” 霍岐山转身开了门。 元霜今日穿的是昌乐府的衣裳,酥胸半露,鬓发微垂,戴着人皮面具扮成琵琶手霜儿,虽不敌原貌艳丽,却也是娇柔妩媚。 元柔登时火冒三丈,“怪不得哥哥这么久不来,原是在这被这种狐媚子绊住!” 说着一手提裙,一手扬起就打来。 手腕在半空被截住,她怔愣地望着眼前人,心头不可控制地跳动了下。 这是他第一次碰她! 随即就有些委屈。 “岐山哥哥,你……” “妹妹现在是元家二小姐,不再是乡野丫头。”霍岐山甩开她的手腕,“打一个艺妓,未免有失身份,当心落人口舌。” 原来,他是在为她着想! 一瞬间,元柔心头的委屈消散,红霞扑面。 第11章 和大人同归于尽! 霍岐山走了出去,元柔跟在后面叽叽喳喳说着,“岐山哥哥作为男子可能不知,那种长相妖里妖气的女子最是歹毒,哥哥还是远离的好,别被她们迷了心。” “我的意思是说,看人要看内在,外表都具有迷惑性。” “哦,对了,我哥哥今日拿了珍藏多年的女儿红,要与哥哥一醉方休……” 两人走后,元霜推门而出,想着这里也没她的事了,便要走,陆远不知从哪冒出来挡在她面前。 “霜儿姑娘。” “霜儿?”元霜好笑地看着他,真把她当成昌乐府的艺伎了? 陆远睇睨了她一眼,冲上方轻抬下颌,“大人命我送你回府。” 元霜顺着他示意看去,三楼将才的包厢里,出来了两个男子,依靠在栏杆处正往下看着她。 是李大人的随从,因为将才的事情气不过,想趁着霍岐山离开趁机报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元霜明白了,跟着陆远出了门,“回府?是回霍家吗?” 陆远冷嗤了声,“你的身份有资格进霍家的门吗?大人在桃李巷买了处宅院,你先到那去。” 刚出门,那两个随从就从楼上下来,看到元霜跟着陆远进了马车,只得讪讪离去。 马车上,元霜掀开车帘,见二人走了,松了口气,这才赶忙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元家?” “待大人回来再说,从现在起你就是霜儿,我们大人的艺伎。” 元霜拧眉,她以为宴席上的艺伎之事,只是霍岐山为了解围随口一说。 等等!不对! 昌乐府的人都登记在册,她现在伪装的身份,是昌乐府真实存在的人,且还被霍岐山早已赎身。 她在这里,那…… “我是霜儿,那真正的霜儿……在哪?”元霜隔着薄薄的车帷试探着问。 倏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由心底冒出。 陆远驱赶缰绳的手一顿,尔后用力一挥,“死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好似在说一句微不足道的事。 马车飞驰而去。 元霜心底咚的一声,霍岐山为了让她在谢则安面前羞辱,特意杀了一人? 还是他另有所图? 原本她以为,霍岐山筹办这场宴席的目的是讨好达官贵人,可真是如此,没必要弄死一个昌乐府的艺伎。 元霜顿觉愈发看不懂霍岐山,有种掉进霍岐山精心筹备的陷阱中,被阴森恐怖感紧紧包裹。 元霜深深呼吸,“陆远,你们大人想做什么?” 陆远横了一眼车厢,“姑娘想做什么?” 元霜心底一沉,连霍岐山身边的人都如此警觉,她想破坏霍岐山的计划,岂不难上加难? 酒楼。 元文斌喝点酩酊大醉,搂着霍岐山的脖子大笑,“岐山兄如今飞黄腾达也不忘你我兄弟情,今日必须一醉方休!” 说着又奇怪道:“今日来了这么多锦衣卫的弟兄,怎么不见镇抚使?” 霍岐山端坐不动,笑得淡漠疏离,“镇抚使大人有公务在身,于栗州查案,明日才归。” “这样啊。”元文斌醉意熏然,口齿不清,“三日后我府上宴请谢将军,一同商议和家妹婚事,当日定是热闹非凡,岐山兄可一定要来。” “这……”霍岐山踟蹰,“当日我怕是要陪镇抚使,来不及到场。” 元文斌摆手嗨了一声,“这又何妨,届时喊镇抚使一起前来,沾沾喜气,也顺便当我元家为傅指挥使接风洗尘了!” 即便是喝大了酒的情况下,元文斌也有几分清醒,正好也借这机会,拉近和镇抚使的距离。 万一霍岐山这个贱婢之子靠不上,还有镇抚使大人做靠山! 霍岐山稍顿思忖片刻,颔首应下。 又饮两杯大有醉玉颓山之相,扯动了下衣襟,劲瘦麦色肌肤露出,一片陀红,凤眼迷离深邃深情,仿佛看一眼就能陷进去。 元柔望过去,愈发心头滚烫。 “实在抱歉。”霍岐山起身抱拳,“在下不胜酒量,先失陪了。” 元文斌大笑着送人出去。 待人一走瞬间冷了脸,“元柔!收收你那掉价的样!” 这几日他早看出元柔不对劲,这丫头怕是看上了霍岐山。 “谢将军出身名门,家中独子,尊贵的主,那霍岐山不过是婢子之子,卑贱出身,你爱看就多看看,但心思给我放到谢则安身上!” 霍岐山一个北镇抚司同知,干的都是朝廷不愿做的脏活累活,背的都是世间骂名,官职再高,也改变不了出身,当今圣上亦是尤为注重出身。 元文斌笃定,此人没有未来,不过是当下作为朝廷的走狗还有几分用处,无用那日便可随意抹杀。 元柔虽有万般不认同,看元文斌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说什么。 “晓得了,不过是嫁给谢则安,有婚约在,我还嫁不进将军府吗?” 又嘟囔着,“他不过是现在没见过我,他若见到我,定也一见钟情,哥哥真是多虑。” 元文斌奇怪道:“也一见钟情?还有谁?” 元柔倏地又想起将才霍岐山坐在这,扯着衣襟,口内呼着酒气的俊朗模样,面皮一热,忙说,“没,没谁。” —— 霍岐山回了桃李巷,面上绯红不见,眼底一片清明,陆远出门相迎。 “人呢?” 陆远忙道:“在屋里呢,要死要死的说要回去,还扬言,扬言……” 霍岐山停下看他,“扬言什么?” 陆远想起刚才元霜在屋内说的话,心惊肉跳,一咬牙道:“扬言要和大人同归于尽!” 霍岐山脸色一黑,只听屋内传来“噼里啪啦”摔砸东西的声音。 房门被踹开,屋内一片狼藉,那些霍岐山精心挑选的古玩字画早已面目全非,元霜手里拿着还未丢出去的花瓶,看向门口。 那人一袭黑衣,绣金云团的袍角翻飞,浑身戾气丛生。 威压感逼仄而来,元霜本能地打了个冷颤,随即就因自己被羞辱,被算计而愠怒。 她拿着花瓶猛地朝他砸去,霍岐山抬手一挡,瓷片在他上方溅飞。 他冷脸问陆远,“怎么回事?” 第12章 上锁 陆远小心地觑着他脸色答,“属下也不知,估计是这死丫头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霍岐山拧眉看向元霜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笑了声,“她这么笨,也能知道?怕不是你被她迷了心,泄了秘。” 陆远瞳孔震动,“冤枉啊!” “霍岐山,你想死别带着我!”元霜怒骂:“你们要干什么我不问!我要的东西你立马给我,从此一拍两散,我不欠你的!” “我要是你,就该骗骗我那傻姐姐,依你这样的贱种,若是被元柔看上,做个上门婿,也算咸鱼翻身!” 霍岐山额间一跳,眼底愠意堆积,“元霜,你别不知好歹!” “怎么!”元霜也是豁出去了,“只需你在酒楼羞辱我,不许我说你!” 一想起霍岐山可能在筹谋什么掉脑袋的事,元霜心底就后怕,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你杀了那么多人,谁家贵女会看得上你,只有元柔那个蠢货!好在你长了个好皮囊,我建议你去春花楼做个男妓!” 霍岐山咬牙,“陆远!” 陆远听着元霜的话吓得差点骂娘后跳起来,还没人敢这么不知死活。 元霜又骂:“京都大人都有龙阳之好,霍大人,你靠这个没准也能飞黄腾达,这不比杀人放火好多了?!” 霍岐山一把捏住她的脸,怒喝:“拿针来!” 陆远语结,“针,拿针做甚……” “我缝了她这张嘴!” 陆远慌乱,“大,大人莫冲动啊!” 他们还要用到元霜,缝了嘴怎么行啊! 元霜艰难的吐字,“你拿,我就死!” 陆远一阵头疼,又是这招。 霍岐山冷笑,“死?” “陆远拿针来!她可舍不得死,还等着做嫁给谢则安的美梦呢!” 陆远急了一脑门汗,最终跑出去,回来拿了一方帕子塞到元霜嘴里,又拿麻绳把人绑了起来。 元霜被堵着嘴绑着手,满眼愤恨地瞪着霍岐山。 霍岐山满面寒霜,拳头攥了又攥,一声嗤笑,从袖中拿出两锭银子,从里面挑出最小的那粒碎银子,一两,丢在元霜面前,“今天表现不错,你的价格。” 这种丢银子的姿势,完全是在打发娼妓,真把她当成娼妓了! “把她丢回元家,别在这碍眼!还有……” 他蹲在元霜面前,眼底嘲弄,抬手提了提她胸前的襦裙,“三日后谢则安来你们元家商议婚事,届时,你扮成霜儿来服侍我。” 元霜浑身一僵,谢则安……要来元府议亲了? 那三日后他是不是就要改娶元柔了? 元霜被送回元府的时候,还一副丢了魂的模样,连柳儿什么时候过来给她解开捆绑都不知。 “柳儿。”倏然她眼底闪烁出希冀的光,“帮我把那年则安送我的衣裳拿出来熏好,三日后则安来,我要穿给他看。” 几年前,谢则安离京,送了她一件长裙,特意做了大一些的尺寸,为的就是回京能再次看到她穿上这件衣裳。 如今她已不是元家小姐,只能期待谢则安还念及旧情,看在二人往日情谊份上,婚约照旧。 那日,她才不要去服侍霍岐山! 又从袖中拿出那一两银子,“柳儿这点你先拿着,这几日的吃食是够,等三日后我想办法把这衣裳卖了,咱们就有钱了。” “这怎么行,再没银子,这裙子也不能卖啊,这不是小姐最喜欢的吗?” 相比于元霜的决然,柳儿有些不舍。 谢则安送的衣裙定是用料考究,做工精细,价值不菲,当年元柔回府,所有漂亮衣裙都被拿走,唯独这件让她藏在床底下躲过一劫。 柳儿知道她是多么喜欢这衣裙,又懊恼自己没本事,没法子帮小姐,现在连府内吃食都被缩减。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喜欢又不能当饭吃。” 他送的,她固然喜欢,可眼下银子更重要! ── “找个妆娘,到时候好好打扮打扮。”元文斌盯着元柔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说,“把元霜关在屋里,那天别让她露面。” 元柔:“露面又如何?正好,我拿她当婢女使。” 元文斌呼吸一滞,忽觉眼前的亲妹子不仅普信,还愚蠢。 有元霜那种天生丽质的美人在,元柔简直就像珍珠旁边的泥沙。 “谢则安自幼与元霜交好,便是没有感情,也有情谊,久别重逢难免勾起回忆,到时候他眼里还会有你?” “更别提你要把她当婢女指使,没准他看到霜儿受苦,心里会越发怜惜!” 元柔似懂非懂,也觉得元文斌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元家筵席当日。 天还蒙蒙亮,元霜就听到一阵哗啦啦落锁声。 她陡然惊醒,跑去开门,门被上了锁。 “三姑娘,今天府里来贵客,人多,怕伤了小姐尊贵身子,今儿个啊,您就在屋里待一天吧!” 这声音,是元柔的养母,王莲花! 柳儿听见声音,从一旁下人房里出来,见那头王莲花堵在门口,手里甩着钥匙。 今日出不去就见不到谢小将军了!柳儿急忙跑过去夺钥匙。 王莲花反应快,一侧身柳儿扑了个空,踉跄差点跌倒。 看着柳儿出糗的样子,王莲花捂着肚子粗鲁大笑,“你个小贱蹄子敢偷袭老娘?老娘身经百战,背后也长眼睛!” 柳儿崴了脚,扶着墙瞪她,委屈的眼眶蓄泪,“你个老王八!凭什么关我家小姐!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偏院,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王莲花气急,撸了两把袖子,“小丫头嘴皮子挺硬,真是贱人有贱丫鬟!我今儿个不打得你满地求饶,我的姓倒过来写!” 说着两双大脚用力踩着过来,铁杵般的手臂抡起,只听“砰”的一声。 王莲花捂着脑袋惊愕回头,元霜拿着棒子笑眯眯地看着她,又举起朝着她脑袋一击! 王莲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柳儿喜极而泣,扑过去抱住元霜,“小姐,我钥匙还没抢到,你这是从哪出来的,学了什么神功!” 元霜摸着她的头,“窗户没上锁呢。” 柳儿:“……” 她都忘了,房间还有窗户呢。 这王莲花真笨! 第13章 不是只有一位妹妹? 元霜从王莲花身上搜出钥匙,又将人绳子捆好,系了个绑猪结,保管她挣脱不开。 柳儿看到忍不住笑说,“这么多年,小姐的手法还是这么娴熟。” 元霜愣了下,想起来这点小把戏,还得益于她小时候欺负霍岐山的成果。 那年他来元家,元霜看他不顺眼,把他手弄伤了后,让小厮把人捆起来,吊在树上,大暑天的,愣是暴晒一天。 等她玩够才想起来树上还有个人,去解他时,整个人都昏死过去,把元霜吓坏了,她只想欺负人,可没想杀人呐! 当时她内疚了好久,可现在,知道他长大了这么恶劣,元霜觉得一点都不内疚了,简直是为民除害! 元霜绑好人,把王莲花往茅房拖。 这死肥婆,还挺沉!过年差不多就能出栏了! 柳儿看了害怕,“小姐,把人放那里,等这老货醒了,不得跑前头大闹,咱们更没好果子吃了。” “我这不在想法子拖延时间嘛。” 元霜把人拖进茅房,从腰间拿出两方帕子,一个围到自己脸上,一个给柳儿系上。 柳儿茫然,正要问,就看得元霜提起围桶举过王莲花头顶。 “哗啦啦”王莲花被浇了个金黄透心凉。 她打了个颤,不等睁开眼就闻到一股恶臭堵在口鼻,一睁眼,又有什么东西黏黏糊糊粘在眼上。 看着自己满身屎尿,王莲花来不及破口大骂,先吐起来。 她回过头欲骂时,一个沾着金黄的棒子伸到她嘴前。 元霜笑眯眯,“你再叫,信不信我塞你嘴里!” 这坏种元家小姐,哪怕是在乡下的王莲花也有所耳闻。 两岁掏鸟洞,三岁揪男童下档,五岁把人吊在树上玩。 进元家三年,她平日压榨元霜惯了,还以为那些传言不过是虚张声势,没想到今日才领教到。 王莲花哪还敢张嘴,只好拼命摇头。 元霜不放心,把帕子团成一团,用棒子抵着塞到她嘴里,又怕堵不住,索性把袜子也脱了塞进去。 王莲花气得脸铁青,但因为被糊了一身金黄,也看不出来。 元霜拍拍手,这才满意,拉着柳儿走了。 柳儿心惊肉跳,喘了两口气,噗嗤一笑说,“小姐还是这般顽劣。” “来不及了。”元霜进了屋把方才的衣裳都脱了扔出去,“快帮我备水,不用烧热水了,凉水就行。” 前头传来欢笑声,戏台也已搭好,吹锣打鼓好不热闹。 时值初春,水还有些凉,柳儿担忧她冻坏身子。 “没那么多时间了,我简单冲洗下没有异味就好。” 说是如此,迈进浴桶那瞬间,元霜还是被冻得汗毛都立起来。 她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淑秀的贵女,亦非宜室宜家的贤妻,咬着牙根洗的时候,差点冻哭,结果就是越洗就越气。 该死的元柔,该死的霍岐山! 她一定要把他们这对“金童玉女”锁死在一起! 洗完,柳儿忙拿来棉毯,心疼地将人包好,元霜靠在她怀里,感受着她跳动的心跳,寒气也渐渐消散。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只有她,唯有她。 她要带着柳儿过回原本的生活,那个人人艳羡,花团锦簇的日子。 这些,原本就是属于她们的! ── 世家贵族最是讲究门第高低,哪怕霍岐山已贵为锦衣卫同知,在场的贵人也是面上敬畏,恭维,心底鄙夷他的出身。 元家设宴款待谢将军,并盛邀京都城诸位大人,众人位次按品阶排位。 作为今日主宾,谢则安自是首位,而霍岐山,元家为不得罪,不怠慢,又要避嫌的原则,安排的位置算不上好,却也挑不出理。 有小厮过来跟元文斌禀报坐席安排好了,又担忧问:“这霍大人坐那么远,怕不会挑咱们理。” 元文斌看了那头一眼,冷哼道:“丫鬟生的,让他来是抬举,他还挑?不必理会,今日主要是谢将军和傅大人,再说,上次杀人的事,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说完笑得谄媚给傅延玉和谢则安倒酒。 陆远看出了元家的有意而为,俯下身压低声对霍岐山道:“元家这是怪咱们上次在在元家杀了人。” “瞧他那样,就差蹲下给谢则安舔鞋了。” 霍岐山垂眸饮茶,嗓音平淡,“不必理会,去看看元霜在哪,今日还需用到她。” 陆远四处张望了下,奇怪道:“真奇了,这个时辰了,还没出现,这死丫头怕不是故意的!” 正说着,一股淡淡的芬芳飘入二人鼻尖,元柔一瞬坐到了霍岐山身侧。 “岐山哥哥。” 她声音轻柔,显然是故意做出的强调。 “今日若是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千万莫要误会了我。” 霍岐山不解看向她,今日元柔打扮的是花枝招展,满头珠翠,身上熏了什么香,只叫霍岐山觉得有些窒息。 他不适地皱了下眉头,往旁边挪了下,“元柔妹妹这是在说什么?” 元柔脸一红,心想他如此喜欢自己,还是要解释清楚的好,不然待会看到她被谢则安表白,该有多难过。 想了想,她从袖中拿出个荷包塞到霍岐山掌心,满面羞涩扭身而去。 这荷包是她亲手所作,相信他定能明白她的心意! 霍岐山低头看了一眼,丢给陆远。 陆远手忙脚乱接过,看了半晌,没看清荷包上绣的是鹅还是鸡。 “这元柔姑娘怎么给大人送绣鸡的荷包?” 荷包上要么绣鸳鸯,要么绣锦鲤,偏偏绣的是家禽。 霍岐山冷笑了声,“元家的人皆是一丘之貉,不过是想借着荷包骂我是禽兽罢了。” 陆远相当认同地用力点头。 元家人都是如此可恨! 元文斌给谢则安倒酒,看到元柔先去了霍岐山那,脸瞬间黑了。 招呼人赶忙过去,元柔提着裙摆上前,被元文斌一把拉过,“昨日怎么说的?别忘了正事!” 元柔不满嘟了下嘴,“这还不好办?” 说着推开元文斌,往谢则安那去。 “则安哥哥。”她亲昵地唤了声。 谢则安抬眼望去,见来人并非故人,已是等待的心焦难耐的他,不经意皱了下眉头,“这位姑娘是……” 元文斌热情上前介绍,“这是胞妹。” “胞妹?”谢则安惊愕,“文斌兄不是只有一位妹妹?” 第14章 霜儿妹妹叫我好等 “是只有一位,这位就是。” “那元霜……” “她算什么。”元柔讥笑道:“哥哥怕是刚回来还不知道,元霜是我们家抱错的呢!听说她母亲是个,是个……” “哦我想起来了,听我养母说,是我们府以前的一个烧火丫鬟,与人私通后偷偷生下孩子,为了名节富贵,把孩子给换了!” “什么!”谢则安震惊住了,“那,那霜儿现在在哪?” 元柔一愣,这和她想的不一样,按照常理,谢则安听到元霜的身份,不该和母亲大哥一样,面露鄙夷,退避三舍,恨不得撇得一清二楚吗? “则安哥哥,我母亲说了,元霜自小顽劣,性子嚣张跋扈,想来这都是娘胎里带来的劣根,哥哥以后还是不要……” “文斌兄。”谢则安一字没听进去,沉下来脸,“今日是为我与霜儿婚事前来,为何迟迟不见霜儿?” “这……”元文斌犯了难,怎么也未曾想到谢则安会如此重视元霜。 可偏偏他又不能得罪谢则安,谢家祖父是护国大将军,谢则安的母亲更是当朝长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走到哪里都是一尊佛。 元柔心底一沉,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都打扮成一朵花了,为何谢则安一眼都不看她。 正欲再说,就见谢则安朝她走来,她心头一动,脸上忽地一热。 其实仔细看来,谢则安同霍岐山一样,皆是人中龙凤,面如冠玉,俊朗非凡,一袭云锦白袍,风度翩翩,清风朗月,像是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没有哪家公子比他更儒雅,更夺目。 “则安哥哥……” “霜儿!”谢则安直接从元柔身侧擦肩而过,直至奔向她身后的人。 他情难自控,亦没注意到宾客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双手下意识地环住她的双肩,目光里浸满了热忱,将她绝艳的面庞看了又看,一寸寸,不放过一丝披露。 “霜儿高了,瘦了,怎不多吃些?可是在家里过得不好?咦霜儿还记得我送你的衣裳,尺寸刚好,霜儿变漂亮了,哥哥差点认不出,今日怎来得如此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 他激动地说了好多,叫元霜无从接话。 她噗嗤一笑,谢则安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激动,“三年未见,甚是想念。” 他毫不避讳地说出对她的思念,元霜心头热腾腾的,原来他一直都挂念着她。 周遭一阵唏嘘,元家出现了两个女儿,任谁都要议论一番。 “这位是谢将军的未婚妻?那那位是?” “那位当然是婢女啦,我记得,之前一直传闻,元家的闺女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当然哪个漂亮哪个是元家小姐。” “可我刚刚听元大人说什么抱错了之类的话,现在再仔细看看,那位丑丑的姑娘,简直和元夫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谢则安听了莫名刺耳,将元霜拉到自己身侧坐下,冷下脸来对元文斌道:“文斌兄,家中琐事莫要拿到众人前说,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可这……”元文斌狠狠瞪了一眼元柔,明明安排好,不让元霜露面,为何出现在这! 元柔也是震惊又恼火,养嬷不是都安排好了?为何这个狐媚子出现在这? 还有谁丑丑的?她明明很漂亮!连母亲都夸赞她美若天仙,连霍岐山都对她一见倾心,若不是她美貌出众,他怎么会喜欢她? 这些人眼睛都有毛病吗? “此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元文斌连连对谢则安致歉。 又瞥见元霜怒叱,“未出阁的姑娘,当着众人的面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还不过来!” 对谢则安则是作揖赔笑,“叫则安兄见笑了,但婚约之事,则安兄还是要慎重,毕竟原定的是我元家长女,这元霜现身份查明,卑贱出身不足入将军府,且性子嚣张,品性败坏,心肠还歹毒,这样的人怎好送进将军府,不是祸害了谢家。” 元霜抬头看到元文斌当着众人面,毫无底线地贬低自己,心口还是控制不住的刺痛。 她心肠歹毒吗?品性败坏吗?谁都有资格说,唯独元文斌没有。 大启十三年,京都城瘟疫横行,大夫看不过来病患,元文斌因此染了瘟疫被关在屋内隔离,府内上下所有人,连给他送水送吃的仆人都不敢进,只把食物放在门口就跑。 元夫人心疼儿子,却更爱惜自己的命,愣是让元文斌自己在屋内待了三日。 元霜几次想见兄长,被元夫人拦下,说“我们家世袭三代已终,文斌学业不佳,靠自己谋不得好官位,死了便死了,可你不同,你生来美貌出众,是上天赐给我们家的福分,三岁带你入宫,宫里的娘娘都喜欢你,凭你的美貌,日后定会嫁给皇子将军,为我们元家光耀门楣。” 连他的生母都放弃了他,唯独元霜不忍这个处处袒护她的哥哥。 在深夜,众人都散去时,元霜偷偷溜进了元文斌屋内,给他喂药喂吃的,一连一周,她提心吊胆,这才把元文斌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可他现在说她心肠歹毒! 元霜深吸几口气,望着元文斌,“哥哥说我歹毒,可是忘了大启十三年。” 元文斌怔了下,尔后别开脸,声音依旧怒意低沉,“说这些做甚!今日宾客众多,你莫要再蛊惑谢将军,丢我们元家的脸!” 元霜知道,他当然记得,只是不愿承认当年被一个烧火丫鬟所生的孩子救回一命,或许这对元文斌来说,是耻辱。 她现在就犹如当年的瘟疫,让全府的人避之不及,厌恶憎恨。 元霜压下心头那股子酸胀,一抬头余光瞥见不远处,霍岐山正盯着自己。 瞳仁漆黑宛若深潭,似在提醒她那日酒楼的事,亦像在告诉她今日该做的事。 如此一来,她猛地想起那日谢则安对自己的厌恶和鄙夷,犹如今日的宾客,犹如元文斌和元夫人。 元霜垂首躲开视线,只当未见。 忽地一声清寂在身后响起,“霜儿妹妹可叫我好等。” 元霜蓦地浑身一僵,整个人脊背发凉。 第15章 下药 “霍大人?” 谢则安看到霍岐山也在颇为意外。 上次酒楼之邀,若不是朝中诸位大人皆在,他是万万不会去的。 对于霍岐山,这个费尽心机,不择手段,毫无人性和底线的北镇抚司同知,是半分好感也无,甚至有些厌恶。 元霜呼吸微凝,不敢回头。 元文斌冷脸看着元霜,“岐山兄唤你,你耳朵聋了吗?” 霍岐山笑笑,“妹妹性子自小如此,不必在意。” “还是岐山哥哥胸襟宽广。”元柔双手捧心,一脸痴恋。 元文斌瞪了她一眼,元柔紧忙又道:“和,和则安哥哥一样宽广!” 她可不能叫霍岐山误会,同时也不能叫谢则安认为她移情别恋。 今天场合隆重,可不能让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 元柔不禁心底感慨,做一个名门贵女好难,不,是做个名门美女,好难。 美貌真是原罪。 然,无论是谢则安还是霍岐山都没在意她说了什么。 “来,霜儿。”谢则安旁若无人地拉起元霜的手,“我们到这边坐。” 元霜转身,跟着谢则安要走,霍岐山忽地喊住了她,“霜儿妹妹。” 他含笑望着她,冰冷薄情,笑意不达眼底,“是不是忘了什么?” 元霜惧怕他眼神中的威胁,霍岐山这是在提醒她酒楼之事,更是在告诉她,若不乖乖听话,他定会在今日拆穿。 “我,我没忘。”看了眼谢则安,元霜拂开他的手,走到霍岐山面前,压低声音乞求,“就给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好,行吗?” 她该和谢则安在一起叙叙旧,这样也好保证他在面对万千阻难中,仍旧可以坚定地选择她。 霍岐山盯着她的眼,漆黑的瞳仁浸着笑意,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元霜读懂了他眼底笑中的含义,无非是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看待会她扮成“霜儿”的模样,继续在谢则安面前丢人。 他的报复心,可真是重。 谢则安对霍岐山与元霜过于亲密的举动,有了些提防,上前挡在二人面前,将元霜拉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哥哥!”元柔忍不住跺脚抱怨,“这可怎么办!” 元文斌恼火了,“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还不都怪你!叫你找人看好,现在想起着急了!” 元柔一噎,心觉冤枉,她明明就找了人看着元霜,怎么会…… 不好!元霜出来了,那娘呢? 她赶忙往后院去,刚到元霜庭院,就看到一团金黄色的物体往外涌动,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再一细看,猛地瞪大了眼,赶忙跑了过去。 跑到跟前又被臭气熏得后退三步,元柔捂着口鼻,“娘,你,你等我下,我去找人!” 说着赶忙跑了,带着几个丫鬟和婆子来把王莲花用棍子架起来,送入浴桶清洗。 “轻点轻点!” 一个丫鬟嫌弃王莲花身上都是污秽,用棍子绑着布给她擦洗,叫元柔看到,破口大骂,“你给你娘洗澡就这样洗?!” “滚开!”说着一脚踹过去。 那丫鬟被踹到门外,跪在一旁不敢出声。 王莲花这会子缓过来,看到元柔立马大哭了起来,“闺女啊!你可来了,你是不知道那死丫头坏得很,竟然把娘放到茅房喂,喂那些东西!” 元柔怒火中烧,“娘,你放心,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提着裙摆出去,叫来两个丫鬟,“去,拿壶酒来!” 元霜,伤我养母,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勾引谢则安和霍岐山,真是欺人太甚! “再去后街找两个经常去春花楼的小厮,最好有染花柳病!” 元霜,过了今日,我看你还怎么嫁给谢则安!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抢霍岐山! —— 前厅,一个时辰已过,元霜知道,再待下去,霍岐山那个疯子保不齐要做出什么事来。 她起身要走,元柔从那头来,一旁丫鬟还端着一壶酒。 元柔倒了一杯递来,“方才光顾着招待客人,忘了给妹妹敬酒,虽说你我并非亲姐妹,但你毕竟叫了我母亲那么多年娘,这杯酒,就当我敬妹妹的,往日恩怨自此了断,可好?” 元霜盯着她递来的酒,眸光微动,元柔会这么好心? 也许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之她觉得有问题。 元霜接过,正犯难,喝了保不齐里面下了砒霜,不喝,这么多人看着,叫旁人看去还会觉得她没有礼数。 一抬眼,就见霍岐山朝这边走来,对面诸位大人纷纷上前敬酒。 元霜心头一动,这么多人都去敬酒,那她也去不就丝毫不唐突了吗? 管他这酒里是不是砒霜,若是能给霍岐山一下子喝死,倒省心了。 “多谢姐姐!”元霜接过,霍岐山走到她身侧,未停下,欲要去和镇抚使说什么,就见元霜忽地拉住他的衣袖。 “岐山哥哥,几年来多有照顾,这杯酒妹妹敬你!” 元霜亦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将酒杯抵到他唇边。 霍岐山显然此前喝了不少,这杯酒自也没来得及思虑其他,想着不过一杯酒,又是在元府,元霜胆子再大,还能给他下药?就算下药,元霜从方才就一直在宴席上未离开,也没时间下药。 一杯下去,霍岐山扫过她月牙般笑眯眯的眼睛,“时辰到了。” 元霜忽地面露哀伤,“元霜知道,元霜这就去。” 一旁元柔手脚冰凉,这杯酒她原本是给元霜的,可谁知霍岐山路过,被元霜轻巧地递了出去,还被他喝了! 霍岐山冷笑了声,这丫头会那么听话?随手将方才的杯盏丢到她怀里。 他走到镇抚使身侧坐下,含笑问候,“大人舟车劳顿,栗州的事属下听说了,流民暴乱,不小心失手杀死几个也是情理之中。” 傅延玉捏着酒盏的手骤然收紧,瞬间冷了脸,“连你也觉得那几个流民是我杀的?” 霍岐山垂眸,“属下自是相信大人的为人,奈何京都流言疯传,为了平息这件事,属下前几日专门在酒楼设宴,收买了诸位大人,相信就算有人想借题发挥,拿大人的错,有那些人帮衬,也不会治大人的罪。” “欺人太甚!”傅延玉将杯盏重重一放,“竟有人敢把污蔑之事安在锦衣卫头上!本官势必要揪出此人,凌迟后暴尸三日!” 霍岐山轻笑没有再回话,蓦地只觉从小腹一股热流,直窜心口。 他脸色一变,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傅延玉注意到他的异常,“岐山?你怎么了?” 第16章 后花园幽会 霍岐山极力调整呼吸,“属下身子有些不适,先告辞了。” 傅延玉担忧道:“好好,你快下去歇着,这些日子为了查栗州流民之事辛苦你了,若是再不好,抓紧找个大夫瞧瞧。” “是。” 后院。 元柔急得手心冒汗,让丫鬟找的两个染了花柳病的小厮,这会子不知去了哪。 现在元霜没喝那加了料的酒,这两个小厮还是抓紧时间弄出府的好,不然叫人发现,没准查到她头上,更要挨哥哥的骂了。 “找到了没?” 元柔抓住一个丫鬟问。 那丫鬟:“没有,许是两个小厮眼皮子浅,看到前头设宴,去讨酒喝了。” “喝酒?”元柔声音尖锐,“他们那些货色,也配喝我们元家的酒?!去找!把人给我抓回来打二十板子轰出去!” —— 霍岐山扯过陆远手里的斗篷罩在身上,遮住自己身体异样的不堪,步伐踉跄往后院去。 失策了,他真是低估了那死丫头的胆量,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下药! 可想想,这确实是她能办出来的事,不过下媚药而已,小时候她还给他喝过泻药,害他在众贵人面前出糗,在茅房待了整整一日不得出来。 谁惹的事,找谁消火,霍岐山走到元霜的院子,刚推开门,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嘿嘿嘿,小娘子,没想到你身量如此高,元家小姐没说呢,来脱了衣裳,让哥哥瞧瞧里面什么样?” “呦,还害羞了,包裹得那么严做甚,哥哥带你快活快活。” 霍岐山浑身一震,脸色黑如烧炭。 那小厮扯掉他的斗篷,转过去一看,被他浓黑阴沉的目光骇得一抖,腿瞬间软了。 “怎,怎么是个男人!” “什么!”另一个小厮震惊,转过去看还真是个男人,瞬间破口大骂,“娘的!给咱哥俩十两,说是睡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怎么变男的了!” “得,算我们哥俩倒霉,这笔买卖真他娘的亏!男的就男的。” 小厮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来吧兄弟,你背过去,我们哥俩很快,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了元小姐,能用这种……” 一道罡风划过他的颈,那小厮话未完,瞳孔放大,捂着脖子直直倒了下去。 “啊!”另一个小厮脸色惨白,瘫软在地,两脚蹬着连滚带爬,“杀,杀人了!救命,救命!” “咻——” 一枚匕首直直插进他后背,贯穿心口,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胸前贯穿的刀刃倒了下去。 霍岐山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息,白玉般的面庞泛着陀红。 元家小姐? 果然,是元霜!她竟如此恨他,不惜找两个染病的男子来侮辱他! “啊!” 一声尖叫从对面传来。 元柔捂着唇,惊惧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尸体。 又见霍岐山屹然药物发作,面颊泛红,俊朗得愈发叫人催情发欲,这时她没了欣赏他英俊外表的心思,只觉大难临头! 这两个小厮死了,显然刚才这二人跟霍岐山起了什么争执。 这个时候她可不能叫霍岐山查下去,若查出这二人跟她有关,那她在他心中美好单纯善良的形象岂不坍塌? “岐山哥哥!”元柔迅速跑到霍岐山身侧,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将才我看到有两个陌生小厮和元霜说些什么,想着跟来看看这二人有什么意图,没想到竟然被哥哥杀了,这二人……” 她试探地觑着霍岐山的脸色,“有说什么吗?” 果然是元霜! 霍岐山心口顿沉了下,莫名的刺痛感而来,叫他咂摸不出缘由。 浓烈的芬芳钻入鼻腔,霍岐山心头不可遏制跳动了下,身边又响起元柔轻柔的声音,“哥哥,你身子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的声音要比以往更甜,更细。 霍岐山微微皱眉,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跳出那日,马车上,孱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带着哭腔央求,求他快一些,求他温柔点。 他下颌紧绷,猛地推开身侧人,跌跌撞撞往前厅去。 —— 宴席上,没了元柔,没了霍岐山,元霜心情大好,如此一来她就可和谢则安好好叙叙旧了。 可只是叙旧,又怎能叫他牢牢记住自己呢? 三年不见,她该叫他留下深刻的回忆,好叫他回到将军府也能时时刻刻挂念着她。 “唉。”元霜放下杯盏,重重叹息。 “霜儿?”谢则安关切望去,“可是有什么烦闷?” 元霜站起身,往外去,“如今我已不是元家的正经小姐,下面人无心再服侍我,就连院子里的花都无人照料,有几株是我亲手专门培育,想送给哥哥的,估计现在哥哥功成名就,也不稀罕了吧?” 谢则安跟上,急忙辩白,“霜儿说的这是哪里话?你送我的,别说花了,就算是一株草一根木头,我都会妥帖保存。”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花在哪里,走,我们去瞧瞧。” 成了!元霜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 元霜带着谢则安到了元家后花园,这里确实种植了一大片的花草,却没有一株是元霜种植。 这三年来,她和柳儿的温饱都是困难,哪里有闲情去饲养花草,不过是找个幽静的地方,制造些属于二人的回忆。 四下静溺,美人从花丛中走过,窈窕姝丽,愈发美得叫人惊心动魄。 她弯腰,摘下一朵粉色蔷薇放在鼻下轻嗅,万千野心都藏匿在一双秋水眸中。 恰时,一缕扶光透过树荫打下,洒在她浓稠如墨的乌发上,映得如雪肌肤愈发白皙,是摄人心魂的美。 谢则安情不自禁走上前,攥住她捏着蔷薇的手,“霜儿……” “霜儿,今日回去,我就同母亲商议你我婚事,你是不是元家小姐,我不在意,我母亲胸襟宽广,连我父亲的妾室都能善待,定不是那种看重门第出身的人。” 他紧紧握住她一双手,“你放心,放心,我的心,一直属于你。” 元霜眼中湿润,她含泪点头,向他怀中靠去。 这样就好,如此一来,只要谢则安心中有她,她就可带着柳儿离开元家,不必再受苛待。 她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是清澈的苏合香,内敛沉稳,让人安心。 谢则安捧起她面颊,两眼痴痴,元霜闭上眼,缓缓向他靠近。 忽地,一声压抑的怒喝自身后传来,“你敢!” 第17章 这便由不得你了,妹妹 这一声恰时打破旖旎。 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幽会,对名节有损,谢则安本能地把人扯到身后,挡住元霜的脸。 “你们在做什么!” 元文斌怒气冲冲过来,谢则安看到是他,松了口气,想着是自家哥哥不会有什么大碍。 却不想,元文斌旁若无人那般,径直走到他身侧,将元霜从他身后拽了出来。 春季衣衫单薄,元文斌又常年习武,掌心粗糙,手劲极大,扯到了元霜手肘皮肉,痛得她皱眉往一旁躲。 “你装什么装!”元文斌狠狠掐了她手肘一把,“装模作样!当着谢将军的面惯会办柔弱,未出阁的姑娘和男子在后花园搂搂抱抱,你要不要脸!” “谢将军是为了和我元家长女婚事而来,你是我元家人吗?” “文斌兄!”谢则安震怒,将元霜挡在身后,“此事与霜儿无关,是我强迫的她,错在我一人,至于婚事,我本就是为元霜而来,而不是什么元家长女,此事我会同母亲说明。” “既然文斌兄现在如此厌恶霜儿,那好,我带她出府,买一处宅院给她先住着。”他深情款款,紧攥着元霜的手,“霜儿你放心,礼节习俗我不会短你半分,回家后我同母亲说明,用不了多久就接你进府!” “荒谬!”元文斌嗤笑,“元霜是我们家的人,岂是谢将军说带走就带走?” 他是绝不可能叫元霜出府的,出了府,不是正方便了她和谢则安幽会? 元柔本就长相难看,元霜再如此蛊惑谢则安,岂不更难得谢则安的心? 他看向元霜,见她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不吭声,连一声哥哥都不叫,心中怒火更重。 亏他疼了她十五年,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换来她这副冷脸。 “元霜!你哑巴了?”元文斌气恼大喝,“摆出这幅委屈样子给谁看?谁欠你的!” “谢将军,家中小妹属于管教,今日多有得罪。”说着元文斌侧脸看向身后人,“有劳岐山兄帮我看管一日了。” 元霜抬眼,这才看到霍岐山也在,他一直藏匿在树后,让人不易察觉。 霍岐山抬步走来,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元霜,阴寒湿冷,仿若一条毒蛇,伺机而动。 元霜不禁倒退两步,喉咙发紧,他明明喝了那杯酒,怎么没死呢? 难不成,元柔没下药? “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看管犯人。”霍岐山抬手搭在元霜肩头,“走吧,霜儿……妹妹。” 他的手滚烫燥热,元霜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肩膀处灼热的温度,好似要透过衣衫,点燃她的肌肤。 “霜儿!”谢则安要上去追。 元文斌挡在他面前,“谢将军,这是我元家家务事,就不劳费将军,还请到前厅去,元柔已等将军许久了。” —— “霍岐山!”元霜掰扯着霍岐山的手,顿觉他的皮肤烫得比方才更厉害了。 她压低声音,“你做什么!元文斌看不到了,可以松开了!” 霍岐山一声不吭,将人粗鲁地甩进一间许久未有人居住的屋子。 元霜踉跄险些跌倒,她揉着之前被元文斌弄疼的手肘,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元柔没下毒,那杯酒喝了没问题,霍岐山还在生什么气? 正要破口大骂,就见霍岐山开始扯自己的腰带。 元霜脸色一变,陡然想起之前马车上的事,“你,你别乱来!这是元府!”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有力的手伸来,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扯进怀中。 不等元霜反应,霍岐山倏然低下头,将整张脸埋在她胸上,扯着她的衣襟往下拉。 滚烫的鼻息扑在肌肤上,元霜被烫得一激灵。 “霍,霍岐山!” “你再叫大声点。”他声音暗哑,从她胸口处低沉发出,“叫外面的人都听到。” 这间屋子虽偏僻无人,可庭院外还有不少走动的小厮丫鬟。 元霜紧忙捂住唇,愤恨地瞪着他。 霍岐山抬头,姑娘一双秋水的眼底怒火交织着泪光,是别样的春光,他喉咙滚动,抬手覆上她的眼,“你少拿勾引谢则安那套出来,我不吃这一套。” 元霜张口咬在他掌心,勾引?她刚才有勾引吗?明明是他心脏! “你发什么情!是狗吗?走到哪里都脱裤子!”元霜一面咬着他一面大骂,“你想要,我给你找元柔来啊。” “闭嘴!”霍岐山眼眶被烧得通红,愈发不齿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 装无辜,她倒是很擅长! 他捧起珠峰,狠狠一口,齿尖含糊,“你以为我稀罕你?这是你欠我的!” 他从袖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人皮面具,“戴上,跟我出去!” 元霜被他咬得胸疼,拿过面具戴好,正要走,就见霍岐山大手伸来,几下把她的衣裙剥了个干净。 元霜忙蹲下保住裸露的自己,“你疯了!” “你想穿这身出去?” 被他这一说,元霜才后知后觉,穿着这身出去,谢则安不就认出她了吗? 她缓缓抬头,望着居高临下的人,“那,那你给我去拿一身衣服来。” 霍岐山眯起眼,她肌肤白皙胜雪,肩头圆润,蜷缩着像一只剥了皮的小兔子,羸弱可怜。 他喉咙滚动,嗤笑,“我给你拿?” 扯过身上的披风丢给她,“穿这个。” 那披风虽大,可以遮住所有,可毕竟没有扣子,穿上后稍微一走就容易走光。 元霜又羞又愤,她是欠他,可也该还清了,此时此刻,元霜真恨不得自己力气能大一点,将他掐死。 她紧紧扯着披风,避免肌肤裸露在外。 霍岐山开了门,元霜低垂着头,跟随其后,走过几个拐弯,她没看到路,一抬头时回到了方才离开的后花园。 霍岐山停了下来,回头睨她,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 元霜打了个冷战,下意识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一声冷笑传入她耳中,“霜儿妹妹,你看,这可好?” “什,什么可,好?”元霜环顾四周,草木花鸟,芬香萦绕。 她目光一滞,看到了不远处那抹俊秀挺拔的身躯,正捻着一株蔷薇花。 “不可!” 元霜脸色大变,谢则安为何还在这?他不该早走了吗? “这便由不得你了,妹妹。” 霍岐山大手一伸,将人扯至身前,元霜被拽得踉跄,脚下凌乱,双手慌慌张张的扯着披风,奋力遮住自己。 第18章 心疼了? 却怎么也遮挡不住。 霍岐山做到石凳,将人抱在腿上,附着薄茧的掌心从披风下摆探入。 元霜浑身一震,目光中,见那抹身影朝这走来,她下意识勾住霍岐山的颈,把脸藏在他脖颈处。 “你,你快些。” 她催促着,霍岐山先是一愣,就听到谢则安的声音,“霍大人?” “你这是……” 霍岐山睨着怀中人苍白的脸色,嘲弄一笑,原来是怕谢则安看到,他还以为…… “谢将军看不到吗?”霍岐山也不回头看,双手捧起元霜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唔……” 霍岐山是个情场高手,叫她情不自禁呢喃出声。 这一声出来,元霜后惧,忙把眼睛闭上。 谢则安拧眉,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霍大人,这里是……”他看了霍岐山一眼。 那头的人正抱着怀中姑娘亲得热火朝天,另一手也扯着姑娘身上的披风。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白皙的皮肤上,印出五指的轮廓,那般用力粗暴。 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挂在霍岐山腿上,左腿膝盖上一抹红色月牙印记尤为亮眼,白皙肌肤与他黑色锦袍的碰撞,是别样的视觉冲击。 谢则安呼吸发紧,忙转过头去,他以为霍岐山不过是突然好色,拉来一个婢女亲吻,却不想那婢女竟不着寸缕。 “霍大人!此处是元家,不是你们霍家,光天化日行此污浊之事,实在,实在是荒唐!” 他气恼到俊朗的面庞涨红,“那姑娘也是正经人家,怎让人陪你这般肆无忌惮玩乐!” 元霜眸中泪光闪动,胸口起伏喘息着,霍岐山这才离开她的唇,执起她的双手放到自己腰腹上,低头吻了下她的面颊,声音出奇的温柔,诱哄道:“你来。” 元霜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巨变,这怎么回事?元柔到底在酒里下了什么?怎么比之前在马车上还要强悍! 她骇得不敢动,抬眼偷偷看向那抹挺拔的身影,下一刻耳垂传来刺痛。 霍岐山重重咬了口,“还不快些?又不是没教过你。” 元霜不可控制的耳根发热,马车上他肆意狂妄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她不得不闭上眼,尽力不去看谢则安。 谢则安紧攥拳头,就听到身后传来霍岐山低沉的闷哼声。 作为男人他固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实在是荒唐!太荒唐了!光天化日,竟然在后花园行苟且之事! 他抬步要走,响起霍岐山冷嗤的声音,“谢将军这就要走?不来瞧瞧我新的小宠儿?没准见到后,谢将军也会喜欢。” 谢则安住了脚,“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好色之徒,顽劣之辈,卑鄙不堪!你若真喜欢那姑娘,就算欢喜,也该把人带到房间里,而不是在这当着我的面作贱!” 他真心为霍岐山怀中的姑娘感到不值,好好的姑娘偏偏便宜了那样的人。 霍岐山,镇国公府第三子,生母为一个趁着家中主母刚生产偷偷爬床的丫鬟,为人卑劣,手段卑贱,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人不仅元文斌厌恶,谢则安也厌恶。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毫无意外是在拉低自己的身份。 若不是他深得镇抚使的信任,今日他定要到镇抚使那说上一说,撤了他的职! 不愿再多费口舌,谢则安拂袖而去。 怀中传来哽咽之声,霍岐山低头看去,元霜躲在他怀里哭得泪流满面,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皱了下眉头,将人推开。 “哭什么?刚才你不也很开心?” 元霜擦了泪,“我哪里开心了!” “你不开心,我亲你,你哼唧什么?” “我……”元霜哑口,涨红了脸,偏过头去。 元柔那个蠢货,到底在酒里下了什么东西,导致霍岐山比之前更畜生! “你什么你。”霍岐山冷冷扫过她挂着泪光的睫毛,“换件衣裳,随我去前头。” 元霜回庭院,换了件不常穿的衣裙,霍岐山站在门口等她,似是有些不耐烦,黑着脸道:“穿那么仔细做什么?待会不还得脱?” “你!”想想自己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元霜咬了下唇瓣,只好跟着他往前厅去。 正走着,前头人倏然停下,元霜撞到他后背。 “人呢?”霍岐山看向陆远。 陆远恭谨道:“镇抚使刚走不久,主子,您这是去了哪?错过了今日不知再等何时。” 今日这场酒席不一般,他和霍岐山不单单是来喝酒的,为了这次酒宴,他们筹备了一年,偏偏错过了最佳良机。 陆远心中不满,瞥见霍岐山身后捂着鼻子的元霜,瞬间冷脸,“大人方才是同她厮混了吧?” 霍岐山扫了眼元霜,“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陆远气笑了,“我看被迷惑心智的人是大人吧?难道大人忘了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难道忘了贺大娘?” “够了!”霍岐山冷脸低呵,“她不过是我报复的玩物,她还有用,待你我事成之后……” “事成之后,杀之绝后患!”陆远帮他说下去。 元霜身躯僵硬,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陆远都如此恨她。 霍岐山拧眉看向身后的人,姑娘已经吓得白了脸色。 “今日就到这,你先回去。” 元霜还在愣神。 “让你回去,听不懂?”陆远不耐冷斥了声。 元霜这才懵懵地抬头,看着霍岐山的脸,只觉得一阵头晕,来不及思索,更来不及看谢则安在哪里,赶忙提着裙摆跑了。 霍岐山眉头越拧越紧,他坐下后,陆远给他倒了杯酒,“周遭的兄弟,我都撤了,镇抚使回了北镇抚司,栗州流民被杀名单,我已命人交给了司礼监,相信冯公公知道该怎么做,下次不知又要何时,近日京都城似乎再没哪户人家要办宴席……” “下次不要当着她面说杀她之事。” 陆远正说着正事,忽听霍岐山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 “当着谁面?元霜?” 陆远惊愕,霍岐山说了那么多次,他不过才说了一次,怎么就不行了? 那个坏丫头,杀一百次都不足惜,难不成他……心疼了? 第19章 慢慢折磨疯了她 霍岐山没有再说,恰时有侍从过来禀报,说贺暮芸的眼疾又犯了,疼得厉害。 霍岐山和陆远急忙往柳巷赶,进了屋,霍灵儿正坐在塌边,给贺暮芸喂药。 看到霍岐山来了,忙放下,焦急道:“姨娘不知怎的了,今日突然说眼睛疼得厉害。” “喝的什么?”霍岐山拿过药碗放到鼻下嗅了嗅。 “哦,是我特意托宫内太医配的药。”霍灵儿舀起一勺尝一口,“我吃过了,没有任何副作用,配方温良,能止痛消除姨娘眼部的肿胀不适感。” 贺暮芸没有被国公爷纳妾,身份连个通房都算不上,但霍灵儿却给她叫了多年的姨娘,这点讨到霍岐山不少欢心,也因此在北镇抚司赚的大部分的银子都给了这个妹妹用。 “有劳了。”霍岐山从袖中拿出一枚掐丝荷叶嵌翡的发簪递给她,“前儿个进宫,殷太妃赏赐的。” 霍灵儿眼睛一亮,接过去宝贝似的捧在掌心看了又看,这簪子有钱也买不到,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娇嗔地扯着霍岐山的手,“我和哥哥是一家人,做什么这般客气。” 霍岐山淡笑了下,走去搀扶母亲坐起,“娘,可还觉得疼?” 贺暮芸的脸色比前几日愈发泛黄,双目肿胀得厉害,她摩挲着拉住霍岐山的手,“好些了,多亏灵儿给我喂了药,对了,听说你去了元家?” 霍岐山嗯了声。 “去了元家,可跟元家人说了元霜的事?那丫头有没有被轰出府?” 每每眼疼到痛不欲生的地步,贺暮芸就会在心底诅咒元霜死一万次,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霍岐山抚着母亲的手沉默不语。 贺暮芸见他不吭声,有些恼了,“你不说话是何意?难不成你被那丫头迷惑,心软了?连娘都不要?” “怎么会!”陆远把话接过来,赔笑说,“大人这是权宜之策,夫人放心,前几日,大人就已经想好对策,保管那丫头一病不起,轰出府多容易?慢慢折磨疯了她才有意思。” 贺暮岚闻言,这才欣慰一笑。 霍岐山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对策,拧眉看向陆远,“你在说什么?” 陆远笑,“大人怎么忘了?几日前不是说,要把那两个小厮的人头,送到元霜妆台上吗?她就算不是元家亲闺女,可也是娇养了十五年,这东西送上去,定叫她吓得魂飞魄散!” 霍灵儿身子一僵,她知道霍岐山睚眦必报,定会折磨元霜,却没想到竟如此狠辣。 项上人头,摆在妆台上…… 霍灵儿摇摇头,不敢再往下想去,也不想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今日元府设宴,我先是见了宋世子,又来看了姨娘,还未来得及去元府,若无事,哥哥,灵儿就先走了。” 霍岐山颔首,让陆远去送人。 “有劳陆大人了。”霍灵儿甜甜一笑,上了马车。 马车前行,她掀开车帘又不放心地对陆远道:“陆大人,帮我照顾好哥哥。” 陆远望着霍灵儿那张纯净娇柔的脸,目光浸着些许痴恋,珍重点头,“放,放心吧!” 说完又红了脸,他转过头重重吐出一口气,压抑下跳动不止的心。 有元霜那种坏胚做对比,陆远发觉像霍灵儿这样善良单纯的姑娘难能可贵,这样的姑娘美貌和善良并存,是他心中敬仰,遥不可及的仙人。 陆远也有自知之明,他出身卑微,配不上名门出身的霍家嫡女,可公主也有忠犬侍卫。 他愿意一辈子做她身边的忠犬。 马车走了甚远,霍灵儿脸色骤然冷下,将那枚霍岐山送的簪子丢给旁边丫鬟,“赏你了。” 那丫鬟受宠若惊,爱不释手,“这,这么名贵,真的给奴婢?这可是宫里娘娘赏赐的。” 霍灵儿望着她,又看了眼那簪子,并没有觉得什么珍贵,反倒觉得她这副奴颜婢膝的模样,真是和这枚簪子太配了。 她不禁讥笑,“再名贵的东西,沾了霍岐山的手,也是糟践了。” “收好了。”霍灵儿抬手用力戳了下她的头警告,“叫霍岐山看到,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丫鬟打了个冷颤,忙不迭叩首,“奴婢谨记,奴婢谨记。” 马车停在元府,里头宴席还未结束。 霍灵儿迈入,环顾一周并未看到元霜,只瞧见元文斌和谢则安在说些什么。 她走过去亲昵地唤了声,“文斌哥哥好。” 元文斌抬头,见是霍灵儿,露出一笑,“灵儿啊,怎的来了这么晚。” 霍灵儿歉然道:“来的路上去看望了下我姨娘,巧遇上姨娘眼疾犯了,给她喂了些药这才来晚了。” “灵儿孝心可嘉。”元文斌又不禁摇头,“若元霜有你半分就好了,偏偏她……” 偏偏贺姨娘的眼,正是元霜弄瞎的,这事全元府都知晓。 以前作为自己的亲妹子,元文斌可以包容,恨不得找个替罪羊提到霍岐山面前赔罪,可现在,他只觉得憎恶,憎恶元霜给元家留下这种污点。 元文斌知道她是来找元霜的,便带着她去了后院。 从前厅到元霜的院子,越走越萧条,霍灵儿发觉,现在元霜的处境似乎比之前更艰难了,去年好歹路面整洁,可如今,落叶灰尘遍布都无人清扫。 可,这不正和她如今的身份相配吗? 低等人就该住在这种地方啊,而不是处处抢她的风头。 元霜想不通,霍岐山憎恶她,说要杀了她可以理解,是因为她幼时真的做了诸多折辱他的事。 可为何陆远也如此憎恨她? 今日陆远眼中的恨意,要比霍岐山更浓烈,是那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杀她的感觉。 霍岐山则不同,他虽然常说要杀她,可迟迟未下手,叫元霜有种能从他手下获得片刻生机的错觉。 面对陆远,元霜只觉自己是丁点生机都无,好似说错一句话,陆远就可随时拔刀杀了她! “元霜出来。” 元霜骇的发抖,以至于没听到外头元文斌的声音。 直到元文斌闯了进来,将她从床上揪起,“你耳朵聋了!” 见元霜脸色惨白,神情恍惚,元文斌一怔,心底莫名刺痛,“你,你这是怎么了?” 印象里,每次元霜受委屈时,都是这幅模样,每当如此,她都会躲在自己这个哥哥怀里大哭,寻求庇佑。 视线渐渐聚集,元霜这才看清元文斌的脸,倏然就想像以前那样扑到哥哥怀里大哭一场。 可耳边又响起了他的警告和叱咤,“别叫我哥哥!那边的才是我亲妹子!” “你是我们元家人吗?” 是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是,哪来资格唤他哥哥? 元霜抚开他的手,嗓音疏离,“元大人寻我有事吗?” 元大人? 元文斌气笑了。 第20章 我想离开这 他想着今日宴席这般热闹,她没参加。 现在好友来寻她,将人带来给她解解闷,结果她叫他元大人? “这个称呼你叫得可真顺口!”元文斌冷睨着她,“真是死性不改,不过是今日没叫你参加宴席,至于这般找别扭? 你现在大了,脾气也该收收,你我好歹兄妹一场,那谢家婚约本就是定的元家长女,别再痴心妄想了,你想要好婚姻,大不了我重新给你寻个,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他撂下一句,“不知好歹”拂袖而去。 霍灵儿从门外走进来,元霜看到她,眼眶一热。 在京都城她没有朋友,唯有霍灵儿这一个。 “灵儿!”万千委屈再也控制不住,元霜抱住她落下泪。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我实在是太想你了。” 三年前,自从她身份从小姐变丫鬟后,就被禁止随意出府,霍灵儿还跟以往那般,经常来寻她解闷玩乐。 可这几年,似乎来找她的频率少了许多。 霍灵儿抚着她的秀发,轻叹,“我也想啊,可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父亲他禁止我再同你来往,所以我只能偷偷跑出来。” 元霜对此可以理解,毕竟没有哪家权贵不看重门第,霍灵儿能来看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元霜起身要去倒茶,又窘在原地。 她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茶水招待她。 走到一旁,元霜倒来一杯清水递来,窘迫道:“灵儿,眼下我只有这些,你……” 她犹豫再犹豫开口,“你可不要嫌弃我啊。” 就这一个闺中密友,元霜很不舍得罪或失去她。 霍灵儿掩住眼底的嫌弃,接过喝了一口,倏地吐了。 元霜愈发窘迫,霍灵儿皱眉厌恶道:“这是水?什么味道啊。” 她望着元霜难堪的面庞,亲昵地拉住她的手,“霜儿,我可不是嫌弃你,只是,这水实在不好喝,不如。” 她眼睛一转,“方才听文斌哥哥说,要给你重新寻个夫君,不如我给你寻吧?人品相貌,定不比文斌哥哥选的差,这样,你也好离开这地,难道,你不想过好日子吗?” 元霜捏着手指,她知道霍灵儿是好心,可眼下哪里还有比谢则安还好的夫君? 她不甘心就这样把谢则安让给元柔。 面对霍灵儿的好意,元霜抹不开面子推脱,只好道:“此事不急,再等等吧。” 哪知霍灵儿蓦地恼了,丢开手冷笑道:“怎么?你不信任我?” “啊!我知道了,你是嫌我来看你晚了,可你知道吗?你现在在京都城已经臭大街了,谁家好女子还能和你来往?也就是我!” “我能不计前嫌继续和你做朋友,你竟然这样对我?好心给你介绍夫君,你还拿乔上了!” 元霜一怔,不明白霍灵儿为何突然生气。 也许是这几年失去的太多,她不想再失去这个十多年的好友。 元霜忙拉住她的手,做小伏低歉然道:“灵儿,灵儿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生气,好,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好吗?” 霍灵儿这才露出笑来,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这才对嘛,我也是为你好啊,不然你瞧瞧,你现在住的地方,若不是真心对你的人,谁会不嫌脏乱跑到这来?” 元霜颔首,这倒是真的,这几年别说什么贵人小姐了,就连小厮丫鬟都懒得来她这里。 她如此关心她,她也是挂念着她的,元霜想起霍岐山,忍不住关起问霍灵儿,“这阵子,霍岐山还欺负你吗?” 霍灵儿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事,张了张嘴,一笑说,“现在都长大了,我哪里还能被他欺负了去,只是……” 说到一半又是叹息。 元霜紧张问怎么了,霍灵儿这才说:“他现在位置越来越高,权利越来越大,根本不把我母亲放在眼里,前日还回府叫嚣,要把他那个爬床的娘接进府,放话若不让,就要在府内大开杀戒!” 这确实是霍岐山会干出的事! 几日前,他不就在元府杀了人吗? “灵儿。”元霜坚定地望着霍灵儿,“你如此照顾我,我定会帮你的!” 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记得今日,霍岐山似乎在密谋什么事,若能给他搞砸这事,是不是就能撤了他的官职,叫他再没资格在霍家大放厥词,更没资格再威胁她了! 霍灵儿又同她说了许多话才走,走时天已黑。 元霜将人送走后,听到屋内传出“咔嚓”的声音。 她的屋子一没有绫罗绸缎,二没有金银珠宝,故而也不在乎什么了。 贼可不会不长眼地偷到她门上,大抵是老鼠吧? 柳儿去小厨房给她做饭,元霜进了屋,走到一旁点燃已经剩一半的蜡烛,又用竹签把灯芯挑小些。 蜡烛也要花钱,她们得省着用。 把灯放到桌子上,元霜一转身,目光一滞,浑身血液凝固,整个人踉跄跌倒。 她害怕极了,以至于泪都不知何时流下,连声音都忘了喊。 “小姐,今晚我炒了小菜,尝尝好吃不?” 柳儿欢天喜地进来,瞧见她坐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忙不迭把饭菜放好,来扶元霜,“怎么回事,可是和霍家姑娘闹了什么不愉快,再怎么也不能坐……” 余光瞥见妆台,柳儿僵在原地。 “滴答……” “滴答……” 猩红的血顺着桌面砸在地上,溅开血花,血腥在静谧的屋内弥漫开来。 忽地,一阵风吹开窗牖,将桌上之物刮落。 “咕噜咕噜” 带着血的人头在地上划出一串血痕,停在元霜脚边。 柳儿扶着元霜的手骤然收紧,低头一看,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元霜被元家娇养了十五年,柳儿跟着她也不曾吃过半分苦,这种场面是连做梦都没梦见过的。 元霜脑中嗡鸣作响,面无血色,动也不敢动。 张嬷嬷见柳儿送饭迟迟未归,过来查看。 就见元霜呆若木鸡,柳儿躺在地上,她躺的位置还有颗带血的人头! 到底是年纪大,张嬷嬷此刻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迅速进去脱下自己外衣把那颗头包裹住,又擦地上的污血。 “嬷嬷。” 良久元霜才哑着声音开口。 “我想离开这了。”她不争气地嚎啕大哭,从后面抱住张嬷嬷。 “我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嬷嬷你帮帮我吧。” 第21章 莺儿 张嬷嬷心疼地把人抱在怀里,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张嬷嬷是元霜的奶娘,元霜自小便喝着她的奶长大。 她有一个女儿叫莺儿,因为生下就是个痴儿,入不了内宅,只能在二门外做事。 张嬷嬷很少去看望自己的亲女儿,大多数时间都在照顾元霜。 “没事的,会过去的。”张嬷嬷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抱着她说,“姑娘放宽心,姑娘这般好的人,谢将军会娶你的,长公主也会喜欢你的。” 虽是这样说,可元霜心底还是没底,谢则安喜欢她,但不代表她可以顺顺利利嫁进谢家,毕竟谢家还有个难缠的长公主。 元霜不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如果拉扯到最后,谢则安不娶她,她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若谢则安在家中可以说得算那便好,若说了不算,她需未雨绸缪。 —— 贺暮芸到了晚上眼疾再次发作,霍岐山抱着她,让下人再去熬止痛的药汤。 霍岐山拿过药碗给贺暮芸喂药,“娘,喝了就好。” “滚开!”贺暮芸一把推开,双目猩红,头发凌乱。 多年的痛楚,早叫她神志不清,咬牙切齿瞪着霍岐山,“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没有你我怎么会被赶到这里!” 药碗摔碎,一片瓷片飞溅,划伤了霍岐山的面颊。 他侧着头,凌乱的发丝垂下,陆远递来帕子。 霍岐山抬手拒绝,用手背蹭了下脸上的血渍。 贺暮芸仍在大吼大叫,扯着他的衣襟大骂,“元霜怎么还不死,她怎么还不死!你是不是不想给娘报仇!是不是!你说啊!” “你就是个祸害,没有你,我怎么会被平康公主赶到这里来!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孽障!妖孽!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外界传言贺暮芸爬床是真的。 当年,她趁着平康公主刚生产完,偷偷爬了国公爷的床,做起了飞上枝头的美梦。 她肚子很争气,一次便怀上,国公爷在温存时刻就许下承诺,只要她生下儿子,就立马抬她为妾。 然,贺暮芸不知,男子在床上的话不可信,待她生下霍岐山后,不仅没有被抬妾,还被元霜弄瞎了眼,被平康公主以辱没国公府名声为由赶至偏苑。 直至折腾到丑时,贺暮芸才躺下。 霍岐山给母亲放下帷幔,轻手轻脚去了外头小榻,陆远默不作声地拿过药给他的脸上药。 对于这种事,陆远早就习以为常,上完药开始说元霜的事。 霍岐山按了按眉心,“以后她的事不必再说。” 母亲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元霜造成的,陆远说得对,他不该对元霜心慈手软,这都是她罪有应得! 贺暮芸自从住进这处宅院,一刻也离不开人,多疑敏感还情绪多变,这些年霍岐山一直都有侍母的习惯,夜里就在屋内旁边的小榻睡。 凄冷的月色洒在他身上,落在瘢痕凸起的掌心,转而照在元霜孤寂单薄的背上。 元霜蜷缩在张嬷嬷怀里,嗓音仍有些沙哑,“待我出嫁,我们把莺儿一起接走。” 张嬷嬷摸着她的头轻声笑说:“姑娘出嫁后自有好的人照顾,莺儿跟着,那不是给姑娘丢脸,再叫人笑话了去。” “这怕什么,我们都是吃你的奶长大,莺儿就相当我妹妹”,元霜不知该如何说,“而且嬷嬷你……” 她想让张嬷嬷一直陪着她。 “我知道姑娘担心什么。”张嬷嬷紧紧抱着元霜,“姑娘在哪,我就在哪。” 一句话,元霜情难自控,把脸埋在她温暖的胸口。 她肩膀耸动,哽咽声压抑在张嬷嬷怀里。 小时候就是这样蜷缩在她怀中,喝着她的奶长大,生气了发脾气了,张嬷嬷也一直纵容她。 闭上眼,元霜又倏然坐了起来,下地翻找什么。 张嬷嬷拿过衣裳给她披去,“大半夜的翻什么呢?” 元霜眼睛红肿,从床下面又把谢则安送的那件衣裳拿出,递给张嬷嬷,“嬷嬷,这衣裳是则安当年送给我的,面料是云锦,线用的金线,我现在出府不方便,改日你拿着出去当掉,能换不少银子。” “卖了后咱们可以改善下伙食,剩下的银子攒着,以后在外面置办个房子,好留给莺儿。” 今日穿过,叫谢则安知晓她还留着,心里挂念着他就够了。 同样的衣服,见一次是新鲜,见的次数多了就会觉得唏嘘平常。 这衣裳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最大的用处就是换银子了! 张嬷嬷一愣,瞬间红了眼眶,她含泪望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京都城,无人不说元家这位小姐心肠狠毒,嚣张跋扈,可她觉得,元霜就是世界上最善良纯真的姑娘。 翌日,阳光没过元家屋脊。 佛堂里梵音袅袅,元夫人和元文斌、元柔正在佛堂里礼佛。 元家老太太现在感业寺闭关,给家里定下了家规,每日清晨阖家必须到佛堂一同礼佛。 元柔跪得心焦烦躁,瞥见元夫人和元文斌未瞧见自己,偷偷从侧门溜走。 门外王莲花看她出来,赶紧拿着两个鸡腿递上来,“柔儿,饿了吧?” 元柔瞧见眼睛一亮,忙拿过啃了起来。 王莲花拿掌心给她擦着嘴,不满抱怨起来,“这元夫人也真是,自己闺女连饭都没吃,就让人来跪这铜疙瘩,有什么用?” 一旁丫鬟看着元柔吃得正香,犹豫片刻劝阻,“小姐,夫人说了,您体重严重超标,要控制点,所以这几日让您吃素。” 元柔咬了口肉,狠狠瞪了眼,“吃什么素?我在乡下吃了那么多年苦,吃点肉都不行?她还是我娘吗?!” “就是!”王莲花掐了那丫鬟把,“柔儿和我在乡下净吃糠咽菜了,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连肉都不让吃?” 那丫鬟被掐得疼出泪,揉着手臂心底暗骂,吃糠咽菜?她严重怀疑王莲花和元柔是村霸,不然怎么吃糠咽菜都能吃得如此肥硕? “滚开!”元柔踹了她一脚,往前去。 拐过月亮门,忽地被一人撞了个满怀,王莲花来不及躲闪,撞到元柔后背,两人双双跌倒在地,手里的鸡腿飞了出去。 “哇!鸡腿!” 元柔和王莲花揉着屁股怒骂了声,抬头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丫头正在捡丢在地上的鸡腿。 “娘,这丫头谁啊?我们家什么时候有傻子了?” 第22章 莺儿失踪 王莲花看了一眼大笑,“这不是张嬷嬷的闺女吗?” “张嬷嬷?”元柔想了会,“哦,那个张嬷嬷啊,算起来,也算元霜的妹妹?” 说完两人哄笑了起来,都是喝一个人的奶长大的,可不就是妹妹吗? 果然贱人和贱人才是一家。 她束了束衣裙抬步要走,擦肩而过时,见莺儿蹲在地上啃着沾着泥巴的鸡腿,吃得正香。 元柔微微扬眉,转身蹲到莺儿面前,“妹妹,你是不是想吃鸡腿啊?” 莺儿以为她要抢,把鸡腿藏到怀中,两只水泠泠的眼睛,惧怕地觑着她,“鸡,鸡腿,我,我的。” “是是是,你的。”元柔一笑,对王莲花抬颌示意, 王莲花意会,很快去小厨房拿来一碗鸡腿。 莺儿眼睛瞪得圆溜溜,伸手要拿。 元柔率先拿走,捏着一根鸡腿,笑眯眯地望着她痴傻的模样,“莺儿,你想吃吗?” 莺儿舔了舔嘴角,疯狂点头。 元柔冷笑了声,瞧瞧这副傻样,说她是元霜的妹妹,还真像呢。 “来,姐姐喂你。”元柔把鸡腿丢到地上,“呸呸”吐了两下口水,抬脚踩扁,又拿着帕子捏着递到莺儿眼前。 “莺儿,你没吃过这种鸡腿吧?快,尝尝看啊。” 莺儿再傻,也知道她吐了口水,嫌弃地躲开,“脏,脏,我不要。” 元柔伸手将她抓回,“脏?你没吃怎么知道脏呢?” 说着看向王莲花,王莲花立马上前,将莺儿按在地上,元柔将那被泥巴包裹的鸡腿往莺儿嘴里塞。 “我不要,我不吃!”莺儿嚎啕大哭,挣扎着不肯。 “吵死了!”元柔塞了半天塞不进去,气恼地把鸡腿一丢,“大清早的不得安生!” 骂完扬手给了莺儿两嘴巴。 正常人此刻就该闭嘴消停了,可莺儿是个不懂那些弯绕的孩子,疼了就哭,饿了就吃。 被元柔打的哭闹声愈发大了。 元柔也怕吵闹惹来府里人,压下火气把剩下完好的鸡腿拿到她面前,“别哭了!” 她咬牙切齿地扯着笑,“你看,这些鸡腿干净,你吃不吃?” 莺儿含泪望着垂涎欲滴的鸡腿,小心翼翼地点着头。 “好。”元柔摸了摸她的头,“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好不好?那里有吃不完的鸡腿。” “真的?”莺儿怯生生地问。 元柔把鸡腿递给她,莺儿咬了一口,那滋味实在叫她满足。 她一面吃着,一面听元柔说,“真的,去了那,保管你这辈子有吃不完的鸡腿,去吗?” 莺儿舔了舔嘴巴,“我去!在哪?姐姐,你真好,姐姐,快带我去吧。” —— “莺儿?莺儿?” 张嬷嬷当完衣裳回来,按照元霜所说,又给莺儿买了她最爱吃的鸡腿,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张大娘?”有丫鬟过来道:“刚才瞧见莺儿去了内院。” 张嬷嬷心头一凛,这傻丫头什么也不懂,去内院别冲撞了主人家才好。 她赶忙回去,霍灵儿正来寻元霜出去赏花。 元霜见她神情慌张问怎么了,张嬷嬷踟蹰片刻,看了眼霍灵儿,才上前对元霜耳语说了莺儿不见的事。 莺儿不见是常事,但大多数都是在二门外溜达,今日突然跑到内宅,元霜也怕她惹到了元柔或者元夫人,赶忙让柳儿帮忙去寻。 说完又不放心,只好对霍灵儿歉然道:“灵儿,今日怕是不能去了,我有个妹妹在府内不见了。” “妹妹?”霍灵儿讶然,“你的妹妹是?” “是张嬷嬷的女儿。” 霍灵儿哦了一声,扫了眼张嬷嬷,蔑笑了声说,“不过是个丫鬟,你着什么急?今日我难得请你出去玩,难不成你要为一个丫鬟爽了我的约?” “这……”元霜有些为难。 张嬷嬷:“姑娘和霍小姐去玩吧,出去散散心,莺儿她整日瞎跑,没准躲在哪儿角落也说不准。” 又不放心元霜自己出去,张嬷嬷道:“我陪小姐一起去,让柳儿和下面人找找,没准天黑了,莺儿饿了自己就出来了。” 元霜颔首,宽心了些,此前莺儿也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疯玩一天后,不到吃饭的时候是不会出现。 因的这次元霜和张嬷嬷也觉得她和以前一样,不知又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忘了回家。 几人出了门,恰巧遇上刚归来的元柔。 “柔姐姐!”霍灵儿一笑,上前亲昵的拉住元柔的手。 对于美貌出众,整日抢她风头的元霜,霍灵儿更喜欢眼前这个平庸粗俗,寡淡乡野的元柔。 “你们这是去哪?” “去踏青赏花。”霍灵儿笑道:“姐姐要不要一同去,哦,对了,我让哥哥还请了谢将军。” 哥哥?元柔脸上爬上喜色,“你哪个哥哥?” 霍灵儿为长公主所生,是霍家嫡女,除去霍岐山,上头还有两个嫡亲的哥哥。 “是我三哥。” 元柔一把抓住她的手,“那,那咱们快走吧,别叫你哥哥等得太久。” 二人上了车,元霜却顿在原地,掐着指尖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原以为只有谢则安和霍灵儿的几个好友,不想还有霍岐山。 灵儿她不是最讨厌霍岐山的吗?怎么还邀得他呢? “元霜?” 霍灵儿和元柔同坐一辆马车,从侧面掀开帘子,居高临下地睇睨着她轻笑,“今日还有许多贵女,一同打马球蹴鞠,我三哥是其他贵女邀请去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霍灵儿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元霜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后面的马车。 时值初春,绿意盎然,温柔的风像是婴儿的手,吹进车厢,拂过元霜的脸。 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深嗅风中自由的味道。 三年来,她第一次出府踏青,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恨不得在今日就离开元府。 可她没把柳儿带出,也没找到莺儿。 马车停到木兰围场,霍灵儿和元柔先下了车。 元霜掀开车帷,看到霍岐山和谢则安并肩而立,站在一株垂丝海棠树下。 那人白衣,潇潇如玉,那人黑衣,威凛英朗,二人泾渭分明。 她偷偷看去,见谢则安也正往这边看来,元霜面庞一热,正要起身下去,外头传来元柔冷嘲的声音。 “还等人请你吗?真当自己是大小姐?” 第23章 她不敢,那我呢! 元柔嗓音极大,她这一喊围场里的人皆看了过来。 元霜掀开车帷,只刚露出半张脸,周遭议论声纷起。 “元霜?是元霜?” “她怎么来了?灵儿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早知道她来,我才不来呢。” “就是,请谁不好,偏偏请她,也就灵儿心善,还和她做朋友。” “咦,晦气死了!叫人知道我们和一个婢子做过朋友,不得丢死个人?” “……” 这些人和元霜都是自小长大的玩伴。 还是元家大小姐时,她们跟在元霜屁股后面跑,又因元霜长得漂亮,深受宫里娘娘的喜爱,都想着跟着沾沾光,每日都缠着元霜,堪称元霜的狗腿子。 今时不同往日,因利而聚,利尽而散。 一双双阴冷幽暗的眼睛,宛若一把把利剑朝她戳来,元霜顿觉浑身僵硬,手足无措,内心慌乱一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周遭一阵阵鄙夷声弄得难堪,她也不知灵儿还请了这么多人。 “灵儿。”元霜几番犹豫,“不然我还是回去吧。” 霍灵儿哪里肯放过这个叫她备受冷嘲热讽的机会,轻笑道:“好不容易出来,怎的回去那么快?再玩一会。” 见元霜还要说什么,霍灵儿冷了脸,“好了,喊你出来就推三阻四,现在又嚷嚷着回去,真是太扫兴了!” “你都听见了,也就只有我还和你做朋友,其他人,她们连看你都懒得看,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元霜被她说得心口隐隐不适,被亲朋好友都抛弃的她只得再次做小伏低道歉,“灵儿,我不走就是,你,你别生气。” 霍灵儿这才露出笑来,扭头拉着元柔往里去。 元霜垂首小心翼翼跟在她们身后,倏然发觉自己好似一个十分多余的人。 灵儿她,怎么看起来,和元柔的关系比她还要好呢? 围场内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的头顶,鄙夷,嘲弄,讥讽,憎恶,像极了那年的瘟疫。 谁能想象,曾经被捧到云端的她,如今走到哪都叫人厌恶,嫌弃。 元霜不禁把头垂得更低,好想给自己掏个乌龟壳。 “姑娘。”张嬷嬷攥住元霜的手,“你没有任何错,不必在意他人的目光,你是连宫里娘娘都夸赞的京都贵女,走路要挺胸抬头啊。” “嬷嬷……”元霜险些落下泪来。 她侧过头,偷偷拭去眼尾的泪花,提了一口气,把胸膛挺得堂堂正正。 没错,嬷嬷说得对,她没有错,被换子,不是她所为。 强占了元柔十五年的富裕生活的也不是她,归根结底,是元家人看管不力,她当年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知道什么呢?错在何处呢? 她不欠她们任何人! “元霜。”迎面走来一位圆脸的姑娘,孙楚楚,是元霜幼时的玩伴。 她笑得亲切,“好久不见。” 方才嘲讽的大军中,没有她的身影。 元霜拿不准她的意图,试探地笑着点点头,“楚楚,好久不见。” 孙楚楚从袖中拿出枚桃花簪递来,“还记得这枚簪子吗?” 十岁时,元霜进宫受了宫里妃嫔不少赏赐,那些整日跟着她玩乐的姑娘看到争着抢着要元霜赏给她们。 元霜很大方,本就是娇生惯养长大,对这些金银珠宝不甚在意,刚拿回府,就把所有的珠花珍宝都分给了当时的玩伴,这枚桃花簪是其中一枚。 “记得。”元霜欣喜,伸手去接,“没想到你还……” 倏地,孙楚楚松了手,桃花簪从指尖滑落,摔成两截。 元霜怔住,震耳欲聋的嘲笑声顿起。 “哈哈哈哈,元霜,你好笨啊,接东西都拿不稳!”孙楚楚掩唇猖獗大笑,“该不会这几年在元家洗衣做事,把手累坏了吧!” “欸你们放着别动,端茶倒水这种事,元霜最擅长了,叫她来,娘胎里自带的技能,可比咱们会多了!” 周遭嘲笑声渐大,霍灵儿和元柔找了一处阴凉坐下,喝了口茶,咬了口蜜枣酥,欣赏着元霜的窘迫。 元霜浑身僵硬,剧烈的嘲笑声在她脑子逐渐放大,脸色在一瞬间惨白下来。 三年来,如此丢人,还是头一次,她未曾想过这种局面。 孙楚楚笑得看不见眼,“元霜,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谢则安和霍岐山闻声齐齐回头看去。 “是霜儿。”谢则安心脏好似被一只手揪住,酸疼得他想立刻跑过去抱抱孤立无援的元霜。 他抬步要去,被一只手拉住。 谢则安诧异地看向霍岐山。 “谢将军,姑娘家的事,姑娘自己解决,你现在过去,会叫人说欺负弱女子的。” 谢则安拧眉,“可现在是她们在欺负霜儿!” “你再说一遍!” 一声尖锐的怒吼自背后传来。 二人看去,就见孙楚楚暴跳如雷,指着元霜,“你敢再说一遍!” “再说几次也是一样。”元霜凝着她冷笑,“我随手打发给丫鬟的东西,没想到你竟如此珍重,保存到今日,不过现在想想,以前你在我身边和丫鬟有什么区别呢?” 元霜高挑的身躯微微前倾,在她耳边轻蔑笑道:“那时给我端茶倒水的不都是你吗?你不过是通房抬妾所生,在这跟我装什么高门侯女?” 一字一句,完整戳中在孙楚楚的痛处。 孙楚楚的父亲是翰林院编修,家中姊妹众多,不算外室和私生子,光是入族谱的就有十多个。 孙大人尤为好色,最喜爱刚及第的姑娘,这几年纳妾不断,孙楚楚的生母原本是家中主母的陪房,成了孙大人的通房丫鬟后,被抬为妾室,生了孙楚楚。 元霜还是元家小姐时,并不在乎门第出身,孙楚楚刚开始融入她们这群玩伴,受了不少排挤,其中尤数霍灵儿最甚。 这些贵女皆不愿和出身卑贱的孙楚楚牵扯,是看在元霜的面子上,才叫她融入其中。 为了讨好元霜,她自愿端茶倒水,已是常态。 被戳穿过往糗事,孙楚楚恼羞成怒,扬手要打。 张嬷嬷一把遏制住她的手腕。 孙楚楚怒瞪着元霜,牙关紧咬。 元霜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叫她不爽,明明现在身份比她更不堪,为何还是这般姝丽绝尘,是人群中的焦点。 她凭什么不卑不亢? 想起自己那些年给一个婢子端茶倒水,讨好卖乖,孙楚楚只觉一阵羞辱。 她恨不得让元霜当众丢脸,最好能乖乖给她道歉,不,要端茶磕头! “元霜。”孙楚楚轻笑,“你敢叫你的人动我一下,明日我就叫我父亲去元家告你的状!” “当你还是以前那个元家捧在手心的嫡女吗?” 张嬷嬷顾虑地看向元霜,孙楚楚说的没错,元霜早不是以前那个京都贵女,如今在元家上下嫌弃,哪还有人撑腰。 而孙楚楚就算不是嫡生,可好歹也是正经小姐,孙大人找上门,元霜和张嬷嬷怕是免不了受惩治。 元霜看向张嬷嬷,示意放手,如果只有她自己,元霜可以肆无忌惮地打孙楚楚一顿,可她不能连累张嬷嬷。 孙楚楚冷哼了声,心中畅快,揉了揉手腕,扬手就朝她打去。 这一巴掌下去,看木兰围场的人,谁还敢瞧不起她! 元霜紧紧闭上眼,张嬷嬷赶忙将人抱在怀里。 一阵劲风吹来,遏制的低沉怒意在头顶响起。 “她不敢,那我呢!” 第24章 马球赛 元霜怔了下,抬眼看去,谢则安挡在她面前,孙楚楚的手腕被一旁侍卫用剑抵住。 孙楚楚满眼震惊,“谢将军?” 她明明听元柔和霍灵儿说,谢则安的婚事已经改给了元柔,怎么会来帮元霜? 谢则安厌弃地瞥了她一眼,接过一旁侍卫递来的披风给元霜披上。 宽大的披风隔绝了周遭异样的目光,像是一堵墙为她挡住了所有刀枪剑戟。 元霜被他抱在怀里,听到他声音掷地有力道:“霜儿是我未婚妻,望孙小姐日后见到霜儿,说话做事能掂量掂量。” 元霜没想到,他会当着木兰围场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他与她的婚事。 谢则安对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拉过她的手面前众人。 他的手宽大有力,温暖灼热,瞬间让元霜觉得整个人都暖和,像是坠入深海的人,在濒死之际被救起。 谢则安牵着她的手举过头顶,叫众人更好地看清楚。 “我与元霜自幼定亲,待我父归来,即将举办婚事,日后谁若与元霜作对,就是与我将军府过不去!不管诸位是公侯小姐,还是名门之后,若不想诸位父亲丢了官职或脑袋,大可试试看。” 他声音徐徐而来,不急不慢,无需高声厉呵,就足以叫众人屏息凝听,举手抬足,皆是世家贵公子的风范,是久居高位的从容。 “霜儿。” 元霜还未从他当众宣布二人婚约的震惊中回神,就被他拉着往看台处去。 谢则安轻声细语,许是因她方才受了惊吓,说话也温柔至极,“我那日回去就同母亲说了你我之事。” “我就说母亲很开明的,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你我婚事,只是说我父在岭南为贵妃置办荔枝事宜,尚未归来,待归来再定婚期。” 元霜握着他的手发紧,不可置信到声音颤抖,“长公主答应了?” 她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顺利,长公主心胸竟如此宽广! 谢则安摸了摸她的头,俊朗的眉眼浸着柔情,“自然,我从不诓骗霜儿的。” 元霜脸一红,羞赧地低下头,倏的余光里好似看到了一抹阴沉的视线正盯着她。 她心头一凛,看去,只瞧见一抹浓黑的袍角在海棠树后一闪而过。 那人是谁? 是……霍岐山? 他该不会一会又要来捣乱,威胁恐吓她,叫她再扮成‘霜儿’的模样,在谢则安面前丢尽颜面吧? 谢则安给她倒了杯茶递来,“霜儿?怎么了?可是方才的事吓着了?” 见元霜失神的模样,他心口又是一阵刺痛,白玉般的面庞冷下,对一旁侍卫道:“今日那些惹事的姑娘名字都记下,改日送到她们家中,尤其是那位孙姑娘,想来孙大人近日是纵欲过度,都忘了管教子女。” 谢则安的维护,叫在场的人再不敢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看过来,纷纷低着头装鹌鹑,恨不得自己今日没来过。 霍灵儿顿觉扫兴,见场子冷了下来,过来提议打马球。 元柔因方才谢则安当众宣布和元霜的婚事,兴致缺缺,当下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好呀好呀!我还没玩过呢!” 她在乡下长大,没打过马球,但想想应该很简单,这次她一定要赢下来,叫谢则安看看,她比元霜更优秀! 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光谢则安想娶元霜有什么用? 元霜是不可能嫁给谢则安的,别的先不说,就算真要成亲,成亲当日元文斌都不会放她出嫁! 打马球要分队,霍灵儿叫人找来霍岐山,又喊来了其他公子哥和几个姑娘。 她让下人备好抽签,“我们抽签决定,谁先来?” 元霜是马球高手,普通玩法没意思,她常常会拿些珍宝出来做赌局,每次都赢得盆满钵满。 这次霍灵儿也准备了奖品,是一株翡翠樱花雕塑。 不是太稀奇,为的是一乐。 抽签结束,几人分好了队,元霜看了眼自己的抽签,木签上画了朵芙蓉。 她去看谢则安的,心底期待他也和自己是一队。 “我是海棠。”谢则安也向元霜的木签,“你的是什么?” 元霜脸一垮,谢则安也微微失落,但很快又笑着摸摸她的头,然后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无妨,你尽管玩得开心,到时候我给你放水。” 元霜脸红得厉害,小声嗔了句,“谁要你作弊,我很厉害的好不好。” 谢则安轻咳笑了笑,眼底似水柔情,“好好好,你最厉害,不知道是谁小时候输了奖品,偷偷躲在树后面掉小珍珠。” 小时候打马球,谢则安几乎都抽到另一队,元霜次次都能拿大满贯,时间久了,就知道是谢则安故意给她放水。 元霜好强,找到谢则安让他来一场公平的比赛,不准再作弊。 谢则安拗不过她,答应了,元霜也终于见识到他真正的实力,比赛刚开始,她还没看到球,球就进了,且一连进三球,气得元霜偷偷躲着哭。 谢则安发现,又把奖品送给了她。 元柔听到谢则安是海棠,一乐,“欸则安哥哥!我是海棠我是海棠!” 说完又扭头去看霍岐山的签,“岐山哥哥,你的是什么?” 霍岐山修长的手指抚着木签上的芙蓉花,轻捻慢抿,漆黑的瞳仁藏着几分疏离的笑意,盯向元霜慌乱的眼睛里。 锋薄的唇角缓缓勾起,一字一顿,“芙、蓉。” 第25章 马球赛2 元霜捏着木签的指尖骤然发紧,这个人可真是阴魂不散…… “啊~”元柔长叹失望,又俏皮地对霍岐山道:“那待会哥哥可要手下留情啊。” 霍岐山微微颔首,眼睛却一直盯着元柔。 抽签结束,元柔,霍灵儿和谢则安等人一队,元霜,霍岐山和孙楚楚等人一队。 几人下去换马球服,更衣处,元柔换好了衣衫,过来警告元霜,“待会马球你知道该怎么打吧?” “那东西我要了,你不准跟我抢。” 元霜本也不想要,这次打马球不过是凑个人手,她没必要非跟元柔抢一个用不上的摆件。 “知道的。”元霜垂首轻应。 待元霜一走,元柔对孙楚楚递了个眼神。 “元柔姐姐。”孙楚楚走上前。 “我已按照你们说的做了,不知这次栀子花社可否加我一个?” 栀子花社是京都贵女的一个小团体的名称,以栀子花命名。 这名字,最始是元霜起的,如今元霜被从其中除名,正好空出一个名额。 霍灵儿冷冷扫了她一眼,“事未成,你好意思入社?” 花社里都是名门将女,哪个不是嫡出贵人,孙楚楚这种人进花社,无疑拉低她们的档次。 孙楚楚慌乱,“可我方才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还被谢将军骂了一通,就算事情未成,我也按照姐姐们说的做了,怎么可以……” “再给你一次机会。”元柔抬手,指尖戳了下她的肩膀,“这次马球赛,看你表现。” 孙楚楚欣喜,“好,好!姐姐们放心!这次我一定帮姐姐们赢下奖品!” 抽签不过是走个过场,霍灵儿早就提前把签做了手脚。 孙楚楚信心十足而去。 霍灵儿瞧着她的背影,目光幽冷得可怖。 “灵儿?”元柔唤了声她,“在看什么呢?” 霍灵儿这才一笑,“没什么,就是,不知这孙楚楚到底听懂了没有。” 元柔大笑,“就是让她故意输掉比赛,我都听懂了,她没听懂?” 说完又觉说错,掩唇皱眉。 霍灵儿嫌弃地扫了她一眼,亏她还知道自己蠢呢? 若不是元家现在就她一个小姐,她霍灵儿作为长公主之女,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同她做姐妹? ── 谢则安见元霜出来了,不放心又去叮嘱下霍岐山,“霍大人,霜儿就拜托你了,多照顾些。” 霍岐山轻笑,照顾,他不知多照顾她呢。 “谢将军放心。” 他翻身上马,打马而去,至元霜身侧停下。 元霜一见他来,好似老鼠见猫,忙骑马往旁边挪了下。 这一挪,靠孙楚楚就有些近。 “你看着点!”孙楚楚白了她一眼,“当心惊了我的马!” 元霜慌乱,马被孙楚楚碰了一下,受了惊。马蹄凌乱。 元霜手忙脚乱,一时控制不住马的方向,一只手伸来,按住了她握着缰绳的手。 “霜儿妹妹,专心点。” 元霜吐出口气,下意识想说谢谢。 刚说了一个谢字,想起是霍岐山,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不劳霍大人费心!”元霜扭过脸狠狠道。 他不也和其他人一样,都在落井下石吗?装什么好人。 忽地又看到霍岐山脸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元霜冷笑了声,“霍大人艳福不浅呢。” 霍岐山看着她嘲弄的模样,反唇相讥,“妹妹不也算艳福的其中一个?” 他侧身靠近,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今日一见,谢将军对你可真算得上一片痴情,只是不知,若谢将军知晓你我之事,他还会不会这般痴情?” 元霜脸色微变,“霍岐山,你无耻!你说过不告诉则安得。” 霍岐山深邃的眉眼浸笑,“这能怨得了谁呢?谁叫妹妹你想致我于死地。” “可你这不是没死!” 说完元霜忽地意识到什么,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 果然霍岐山欺身凑近,凝着她因紧张而颤抖的睫毛轻笑,“你果然不知道那杯茶里有什么,我猜,你应该是以为元柔给你下的毒药,想借刀杀人毒死我吧?” 事已至此,再装傻充愣就太愚蠢,元霜转过脸,直视着他,绝代风华的脸上得意嘲弄,“对。” “霍岐山,我就是想毒死你。” 她毫不避讳自己的意图,也明白,霍岐山还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再生气也必然不会现在就杀了她。 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 哪怕霍岐山知道元霜的意图,听她亲口承认后,还是瞬间气黑了脸。 “你当真如此恨我?” 他眯起眼瞧她,“恨不得我立马去死?” “对!”元霜毫不犹豫地说。 霍岐山眼底情绪莫测,看了她好一会,笑了,“我死了,就没人能阻碍你嫁给谢则安了吗?太天真了,没有我,你照样嫁不进谢家!” “你错了。”元霜瞪着他冷笑,“我只是单纯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霍岐山,恨不得你立马就去死!” 霍岐山一怔,几天前的夜里,那句咒骂再次在他耳边回荡。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去死啊!” 看啊,这世上希望他死的人还真多。 “呵。”霍岐山望着她,阴冷的视线落在她饱满的唇肉上。 他抬手捏住她的面颊,薄唇轻吐,“我可舍不得死,我死了,还怎么看妹妹欲仙欲死的模样呢?” 元霜脸一热,马车上,他就是这姿势,居高临下,以一种极其压迫的姿态,强势,逼迫着她。 她曾怒骂他身份卑贱,呵斥他别用那双脏手碰她。 可偏偏,她被他的这双手,搅乱了春情。 元霜打开他的手,咬着下唇,羞赧怒骂,“霍岐山,你不得好死!” “彼此彼此。”霍岐山心情大好,爽朗一下,驱马往球场去。 几人到达马球场,周遭坐满了看客,有不少人还开设了赌局。 “来来来!买定离手!” “我来,二十两!买谢将军的!谢将军可是咱们大启最优秀的青年才俊,定北叛乱有功,区区一个马球,不在话下!” “马球和打仗还是有区别的,我买霍大人!你们怕是没见过霍岐山小时候打马球吧?只要他拿到球,根本不给对手回击的机会!” “我怎么记得,霍家大爷最讨厌他,小时候都不让他参加马球赛,你何时见他打过马球?” “好多年前了,一次去庄子上,看到霍岐山和乡下的一些孩子玩,那马球打得干净利索,行云流水!” “……” 第26章 我们三爷有请 他们议论的声音极大,马球场上的众人皆能听清。 霍岐山面无表情,像是未听到那般。 元霜暗自感慨,霍岐山小幼年时的处境,要比她现在更加糟糕。 据她所知,霍岐山出生时并不受国公府的人待见。 因为其母亲的身份,遭到国公府上下的排挤。 霍岐山的大哥对其尤为憎恶,因他母亲趁着平康公主生产间隙爬床,三天两头对年幼的霍岐山鞭策打骂。 好在平康公主仁慈,每次都及时将他救下,这些年,霍岐山身上,有不少的陈年旧伤。 元霜难以想象,这样的霍岐山是如何独自长大的。 更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北镇司混得如鱼得水。 陡然想起,坊间对他的传言,称他行事作风狠辣,所到之处犹如恶鬼游街,老幼妇孺皆避如蛇蝎。 这些都是元霜此前通过各家贵女得知。 再一结合那晚的头颅之事,越发笃定,在霍岐山的晋升之路上,定少不了沾染鲜血和无辜之人的性命。 他这般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人,元霜不禁心里暗自打鼓。 一声哨响,让元回神。 马球赛开始,有人发了球。 元霜赶忙打起精神,这次马球赛虽要让给元柔,可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元家小姐,就算是要输也不能输得太不丢人,做做样子还是要有的。 元霜眼疾手快立刻驱马上前,很利落地抢到了一球。 一旁元柔愣了,按照元霜筹划,这时只要元柔过来将球抢回,这局她便不会再去抢球,元柔就可顺顺利利地赢下一球。 可哪知,元柔毕竟没打过马球,平日连骑马都不曾有过。 她能在今日上马并驱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见元霜把球抢走,顿时急了,赶忙用力一扬缰绳。 用力过猛,一下子抽疼了马。 那匹马顿时发狂,元柔大惊“啊”了一声,赶忙抱住马脖子不让自己摔下。 在场的看客都愣了,打马球还从未出现这种状况。 他们都是世家贵族家的公子和小姐,平日里除了读书写字之外,骑马射箭也是他们重要的学习之一。 他们可以是纨绔子弟,可以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可以不会作诗,但是基本功一定要到位,不然就太丢人了。 像打马球这种,连正经的骑马都不会,是谁也没想到的。 “哈哈哈,那人是谁?竟然不会骑马!她是智障吗?” 不知是谁,看台上一女子突然大笑起来。 马术课是他们从小都学的,不会骑马就等于是草包。 元柔被闹得一阵脸红,在她刚回府时,元夫人曾给她安排了先生,教授骑马写字读书。 毕竟在乡下自由惯了,突然受到拘束,有些各种不适。 三年来便不曾识过一个字,更不曾骑过一匹马。 今日初骑马,她还以为很容易控制,哪知不小心下手狠了,却导致马发狂。 元柔心底越发气恼,抱着马脖子好一会,马终于安静下来。 元柔狠狠瞪了眼元霜,元霜意会,看她这样,自己回去又少不了被她一阵斥责。 她收了球棍,球缓缓滑向元柔马前,重新拿到球的元柔用力一挥。 这一杆过去,无人敢阻拦,顺利进球。 “我中了,我中了!”元柔兴奋大喊。 看来打马球也没多难! 第二局开球,有了前车之鉴,元霜再不敢跟元柔去抢球。 只意思意思地去她周围走动,好歹看起来不那么刻意。 “元霜!”不知是谁喊了她一声。 元霜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马球棍,朝她打来。 元霜下意识闭眼,紧攥缰绳,将马头调转个方向。 哪知那马球棍突然转了个弯,从她头顶滑过,直直朝马腿打去。 “元霜你发什么愣!球到你那了,看不见吗!” 孙楚楚不耐,白了她一眼。 骏马嘶鸣,元霜险些拽不住马,抬眼看去,一男子驱球而去,背影陌生,辨别不出是谁。 很快,球传到霍灵儿手中。 元霜的马显然被打痛,即便元霜有很好的控马能力,奈何不了牲畜的本能反应。 嘶鸣变成狂奔,极力想将元霜从背上甩去。 这危急时刻,在场人都站起来,现场一片哗然。 马刺痛之后的力气极大,元霜抓不住缰绳被甩飞。 身躯在空中划过,这一下必定不轻,非死即残。 她在马术课上学过这方面的知识,若不慎被马甩掉,头和胸口是关键部位。 元霜在一瞬间,抱住自己的头和前胸。 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跌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谢则安不知何时跳下马,及时接住她。 他满脸焦急担忧,“霜儿,没事吧。” 谢则安一手护住她的头,一手揽着她的腰,生怕她受到丁点伤害。 “谢将军!”元柔大喊。 二人抬头看去,那马飞奔朝他们而来。 二人躲闪不及,一黑色的身影闪至二人面前。 寒光闪出,“锵”利刃收回剑鞘,猩红的血在空中飞溅。 那匹马倒地,马头向看台飞上。 现场一片慌乱,众人躲闪不及,不少人被溅上了血,看台上的闺女被吓得花容失色,大叫地提着裙摆飞奔而去。 “杀,杀人啦!” 那些姑娘突然想起了坊间对霍岐山的传闻,称他杀人无数,嗜血成性。 喊完又发觉自己喊错了。 “杀马啦!杀马啦!太可怕了,我要回家,娘!我要找我娘!” “这天杀的马球赛,到底是谁举办的,本小姐再也不来了!” “……” 元霜打了个冷颤。 霍岐山黑袍染血,硬朗深邃的脸上些许血渍,看起来越发阴冷戾气。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谢则安抱着元霜的手上,面色冷凝一言不发,将那把剑丢给陆远,抬步而去。 “来人,去熬碗安神汤。” 谢则安将元霜抱起。 马球场后有一府邸,是公家的避暑胜地。 王孙贵族们想到这住,需提前打招呼。 参加马球赛的人不会只参加一天,夜里往往要在这休息一夜。 今日众人在此歇息,晚时马球场打扫干净,燃起篝火。 在酒过几巡后,众人也忘了白天的不愉快。 谢则安亲手喂元霜喝了安神汤,又让人在屋前单独架篝火,二人独自在这吃烤肉饮酒。 白日一场虚惊,元霜受了不少惊吓。好在谢则安温柔体贴。 心情刚刚好转,陆远就来了。 “元霜姑娘,我们三爷有请。” 第27章 只要你听话 谢则安本对霍岐山印象不太好,可今日他们在海棠树下相谈甚欢。 他才真正了解,霍岐山还有个重病的生母,被赶至偏院,为了抚养母亲,霍岐山只得不停地努力晋升。 坊间那些传闻皆是嫉妒他的人散播出来。 至于那日元府的女子,霍岐山也同他解释了。 那女子是花坊里赎出来的,被老鸨调教的,有些特殊癖好,他只是太爱她,所以才迁就她在庭中胡玩。 他为人一身正气,忠肝义胆,为国尽忠为朝廷兢兢业业。 且今日又为救他与元霜斩了一匹马。 “正好,我也去。”谢则安拉住元霜的手,“我们一起去为今日霍大人出手相救,当面道谢。” 谢则安也去,元霜心安了些,至少有他在,霍岐山不会乱来。 正要走,一侍卫上前,对谢则安耳语道:“长公主的丫鬟来了,在后面等您。” 母亲派人来了!谢则安欣喜,“霜儿,你先去,母亲派人今日来,怕不是要见见你,我先去见母亲,稍后便来寻你。” 说着跟着侍卫走了。 “则安……”元霜担忧,被陆远拦住去路。 “元霜姑娘,请吧。” 元霜拿不准霍岐山是何意。 他最后就给她的眼神太骇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那眼神中有怨恨,厌恶,还有……失望? 他在失望什么呢? 跟着陆远到了霍岐山的房间,一开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浓稠的黑衣和夜色融为一体,背对着她。 血腥味,是从换下来的衣裳上散发出来的。 他挽着袖口,抬手指向一旁,“把衣服换上。” 元霜看去,这才看到那边椅子上放了件女人的衣服。 她脸色周边,明白他是何意,“同样的把戏,一次两次三次,你不腻吗?!” “镇府使来了。”他像是没听到她震怒那般,声音不疾不徐地说着。 元霜越发气恼,“镇抚使来,与我何干!霍岐山,我到底欠你什么!让你这般痛恨我!” 与她的暴跳如雷对比,他的淡漠冷视显得那般薄情。 良久,他才转身抬步而来,行至她面前,居高临下,漆黑的瞳仁宛若化不开的夜色。 “元霜,这就是你最可恨的地方,自己的错,从不记得。” 他捧起她的脸,拇指狠狠剐蹭了下她泛红的眼尾,“不要在我面前落泪,元霜,我不是谢则安,对你不会心慈手软。” “日后,你哭的机会多了去了,还是留着点泪水,别哭瞎了眼。” 接过陆远递来的衣裳,霍岐山塞到她怀中,“今日我同谢将军聊了诸多,发现他确实如你所说,是个圣洁高雅之人,元霜,这样的人你配不上他。” “事成之后,你若还想成亲,离开元府,我会替你寻一良人。” 良人?整个京都城没有比谢则安更好的人了,她偏要嫁他! “好呀。”元霜扯唇一笑,水棱棱的眼睛微弯,妩媚生情。 “到时候可要麻烦哥哥了。” 霍岐山被她这一笑,晃了心神,片刻勾了勾唇角,掌心轻拍她的面颊,“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太折磨你。” 元霜面上带笑,心底恨恨咬牙,去一旁换了衣裳。 换完对镜一照,她头顶恼火,“霍岐山!你给我穿的什么!” 这衣裳弯腰遮不住胸,抬腿遮不住屁股,分明就是万花楼妓子穿的! 霍岐山被她吼得耳朵胀痛,扫了一眼看去,不自觉喉咙滚了滚。 这丫头,心肠挺坏,身材却极好。 那日马车上,她没全脱,那日佛堂,他被吓到,没看清。 今日仔细一看,真叫人勾魂摄魄。 陆远正得意,这衣裳是他精心挑选,就为了待会好好羞辱元霜一通。 他张了张口,想对霍岐山邀功,撞进了对方幽深的眼里。 陆远打了个抖,霍岐山沉声呵斥,“谁叫你备这衣服?把你衣服拿来!” 陆远一愣,这衣服怎么了?之前不都这么穿?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还有,为什么脱他的! 陆远不情不愿,把外衣脱下递去,霍岐山抓过丢给元霜,“穿上!” 元霜接住,放到鼻下嗅了嗅,皱眉,嫌弃的拿远些,“什么味道,好臭。” 这衣裳陆远穿了一天,身上难免出汗,发酵后的味道有些酸臭。 陆远脸色一黑,霍岐山横了元霜一眼,“不愿穿,就这样出去!” 真是娇纵惯了,他才不管她什么样子,得不得体。 元霜暗自纠结,不穿,她这样子实在见不得人,虽戴着人皮面具,旁人认不出,可她还是觉得羞耻。 穿,这衣裳都是男人浓烈的汗味,难闻得厉害,穿上就像进了陆远的被窝,臭的可怖。 她捏着衣裳,头顶打下一片阴影。 抬头看去,霍岐山面色情绪莫测,仅穿了里面的白衣站在她面前,手里握着他刚脱下来的外袍。 不等元霜反应,手里陆远的衣服被拿走,霍岐山把自己的衣服塞给了她。 “穿,再嫌弃,也没别的了!” 元霜一愣,下意识嗅了嗅,有种淡淡清雅的檀香,没有血腥味,也没有灰尘和汗味。 这味道很清爽,她没什么好矫情的,赶忙穿上,霍岐山穿了陆远的衣裳。 刚穿上就不禁皱眉,“陆远,该洗洗了!” 陆远哑口无言,这衣裳他今日刚穿好不好? 再说,那叫汗臭味吗?那明明是男人味,是雄性浓烈的荷尔蒙! 前头篝火处,坐着几位姗姗来迟的贵客。 主位上不是别人,正是谢则安的母亲,当朝长公主,一旁是镇府使傅延玉。 初见谢则安母亲,元霜紧张到手心冒汗。 一只手伸来,强迫分开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专心些,上次傅大人知道我赎了你后,便说要见见,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元霜提了口气,身子一歪,像个猴子挂在他身上,声音夹得尖锐,“哎呦霍大人~奴家好想你啊~” 霍岐山脸色顿沉,一手顺势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搭在她手臂上,避免她用力过度把自己累死。 “元霜。” 他低沉的声音从齿间挤出,“过了!” 第28章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过了?哪里过了? 让她帮他演出戏,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整整他! “岐山!”傅延玉看到,热情起身招呼他上前。 命人搬了把椅子放到自己身边,又看到元霜,讶然了下。 上次他听闻,霍岐山看中了昌乐府的一个女子,当众袒护,宝贝得很,没想到…… 元霜身子歪歪扭扭,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挂在霍岐山身上,实在有碍观瞻。 傅延玉也是世家公子,哪见过这般没有体统的人。 “这位是……” 霍岐山瞧见傅延玉眼中震惊,也觉得元霜丢人。 可谁叫是他将人带出来的,只得硬着头皮说,“是那位霜儿姑娘。” 傅延玉眼睛瞪得更大了,“那这位姑娘实在是,额,独特,呵呵。” 他干巴巴一笑,不禁感慨霍岐山的品味可真够独特的。 “来人,再拿把椅子给这个霜儿姑娘!” 小厮搬来椅子,霍岐山递了个眼色,叫元霜规规矩矩坐好。 哪知元霜却把椅子往他身边一搬,整个人又贴到了他身上。 霍岐山愈发觉得丢人了。 这里可不是酒楼,更不是元府后院,旁边坐着的除了北镇使还有长公主。 他没想到元霜能当众让他丢人。 周遭嘲弄声顿起,“哈哈哈哈,这霍大人是把万花楼的妓子带来了吗?” “早听闻霍大人好色,没想到竟如此急色,是一刻都等不及啊!” “你别说,这女子确实貌美,不如待会等霍大人玩够了,咱们上去讨个上次,没准就能赏给咱们了!” 话落,就见霍岐山阴沉的视线投来,那窃语得几人忙低下头,闭了嘴。 傅延玉打了哈哈,招呼人喝酒,霍岐山正要上前敬酒,忽觉胯下一热。 一只纤纤素手,从他大腿根缓慢上移,酥酥痒痒,好似蚂蚁在爬,瘙得他心头痒痒。 他呼吸一滞,紧忙放下酒杯,按下桌下作乱的手。 霍岐山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凑到耳边压低声音呵斥,“你疯了!” 元霜轻笑,眼尾眉梢带着些许嘲弄,指尖轻点他的鼻尖,言语暧昧亲昵,“怎么?霍大人不喜欢吗?” 她现在的身份可是艺伎霜儿,霍岐山把她带到傅延玉跟前,必定不想她暴露身份。 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好好叫他尝尝自己那时的难堪! 霍岐山脸色沉黑,一双凤眼威压沉沉,好似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元霜无视他的威胁,半边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用长袖遮掩着纤纤玉指,藏匿在桌下。 她探寻着,一把攥住他的软肋,霍岐山愣了。 他没想到元霜会如此大胆,就算他曾当众折辱过她,那也是在酒楼,在谢则安面前,可不曾叫她以真面目示人半分。 当下,上头有长公主,还有诸多贵人,场合不同,她都敢如此! 果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元霜的报复心,远比他想的更过分! 蓦地一紧,霍岐山呼吸微乱,正要抓她的手,一旁有人来敬酒。 那人把酒杯递上,见霍岐山面色绯红,讶然道:“霍大人?您这是喝多了吗?” 霍岐山喉咙滚了滚,瞥了眼满眼讥笑的元霜,用力一把推开,尔后又扯了扯自己长袖,遮住下腹。 做好这一切他才直起身,对那人碰杯,“霍某近日确实不胜酒力。” 那人略说了几句走了,霍岐山又去同傅延玉敬酒。 傅延玉喝了一口,拉着霍岐山坐下,朝那头坐没坐相,浑身狐媚子气的元霜抬了下颌,“那女子。” “你当真喜欢?” 霍岐山看去,只见元霜正肆无忌惮地撩拨其他男子,诸多男子面露色相,又碍于霍岐山在,皆有贼心没贼胆,吓得退避三舍。 “不可不可!姑娘,小生的腰带只有娘子可扯!” “姑娘饶了我吧,本官还要在霍大人手底下混饭吃,家中尚有八十岁妻儿,下有八岁老母待养育!” “啊!我突然想起朝中还有事,先行告退!” “……” 在这种地方调戏良家妇男,简直有辱斯文,难登大雅之堂! 元霜这不是丢她的人,分明是在给他丢人!旁人不认识她,只会觉得他霍岐山看上了个婊子! 霍岐山面沉如墨,薄唇气得抖了抖。 “是,是。”他咬着牙说,“霜儿她平日不这样的。” 傅延玉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他,只觉得他是在给自己找补。 也是任谁看上一个艺伎,都觉得颜面无存。 他还是为霍岐山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歌颂,佩服! 赎一个朝中贵人都玩够的艺伎回家做娘子,霍岐山真是勇气可嘉! “理解,呵呵,理解。” 傅延玉尴尬地喝了口酒,感情这种事,总是不好解释,理解,理解。 “咦?则安,不是说元霜也在?怎的今日没瞧见?” 上头传来长公主的声音。 这是元霜第一次见长公主,即便已经年过五十,却还是一副小女子神态,面若圆月,端雅姝丽,举手抬足透着贵气。 听闻心善的人长相都比实际年轻偏小,长公主果真是大善之人。 谢则安朝周遭环视一圈,看到霍岐山,走过来询问,“霍大人,将才元霜去寻你,可知现在去了哪?” 霍岐山转头看了眼元霜,他眼中含笑,薄唇微勾,元霜心脏猛地一跳,生怕他说出什么。 她紧忙跑过去,一把攥住霍岐山的手,含笑看向谢则安,“谢将军,你寻元霜姑娘吗?我瞧见了,她说心口堵闷,要散散心,往后面林中去了。” 谢则安闻言,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他还以为是元霜故意避而不见呢。 “那我去寻她。” 谢则安一走,元霜长长松了口气,狠狠掐了把身边人,“好了吧?傅大人也见了,我可以走了吧!” 她转身要走,手被一把攥住。 霍岐山漆黑的眼底含笑,“走?去哪?方才你玩得开心,现在就要走?” 他扯着她坐下,直接将人抱在自己腿上,玩弄着她一双素手,“方才怎么玩的?现在谢则安也不在,你再演示一遍,我瞧瞧,来,让我好好感受感受。” 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元霜恨得咬牙切齿。 谢则安已经往林中去,若再不过去,就不好解释了。 正不知如何脱身之际,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身躯。 “岐山哥哥……”元柔含泪走到霍岐山身侧,“你再这样,我就不原谅你了!” 他怎么可以带一个艺伎来?不就是因为她和谢则安的婚事,吃醋了吗? 至于拿一个艺伎气她? 第29章 我可以亲你吗 见谢则安去寻元霜,霍灵儿唤来身侧丫鬟耳语了什么,那丫鬟垂首急忙离去。 “哥哥,你说句话啊。”元柔见霍岐山迟迟不吭声,有些急了。 伸手上来扯元霜,“你看什么看!这里哪有你待的份!” 元霜就势往旁边一倒,尔后两眼逼出泪,凄楚地望着霍岐山,一捂脸爬起来扭着身子跑了。 霍岐山伸手欲抓,元柔腿一迈,挡在他眼前,“哥哥,今儿个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可不依!” “哈?”霍岐山讶然且发懵。 元霜跑回霍岐山的住处换回了自己刚才的衣衫,就紧忙往林中去。 张嬷嬷也寻了她半日,半路看到她,又气又急,上来扬手轻轻地打她,“你这丫头,去哪,我回屋倒水的时间就不见了人影。” 元霜不好说自己被霍岐山逼迫的事,怕张嬷嬷担心,笑着躲开道:“我随意逛了逛,嬷嬷我还有事呢。” “可吃了饭?”张嬷嬷不放心,见她往前跑,也跟在她后面跑着。 “吃了吃了的,方才席间吃了肉。” “只吃肉不消化,没吃菜吗?” “哎呀嬷嬷你好啰嗦,都吃了的。” “那这又是去哪?夜里天寒,往林,林中去,容易受凉啊!” 跑了一会她便跑不动,停在原地气喘吁吁,张嬷嬷此刻感到自己真的是老了。 以前元霜还是个小小的奶娃娃,她在前头跑,她在后面追,追一天都不嫌累,现在跑几步就喘得不行。 望着元霜远去的背影,张嬷嬷不住叮嘱道:“早些回来!” “知道了!” “不要再和孙家小姐玩了!” “好!” 元霜一心想着去林中找谢则安,身后张嬷嬷看了无奈叹了口气,回屋子又去收拾着明日要回去的行囊。 猛地又想起自己一日未回元府了,也不知道莺儿有没有乖乖回去,好好吃饭。 元霜赶到林中溪水旁,月色静溺地躺在水面上,被风吹得像破碎的镜面。 环顾四周,渺无人烟。 奇怪,难道谢则安还未来? “霜儿妹妹。” 一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则安!” 元霜欣喜回头,那人浓黑的林中缓步走出,渐渐步入月光中。 元霜这才看清来人,细鼻厚唇,容貌端正,算不得俊朗。 “你是?” “霜儿妹妹不记得我了?”那人一抖衣袖,朝她递出掌心,“这里天寒,咱们到旁边亭中说话。” 元霜细听了下,恍然顿觉,这声音那么熟悉,原来是他。 “你是今日马球场上的那人!” 那人先是一愣,讪讪收回了手,展颜笑道,“霜儿妹妹只记得这些,那可真伤人心呢。” 马球赛上,有人突然喊了她一声,一记马球棒打来,惊了她的马,那声音和眼前人一模一样。 罪魁祸首就是他! 元霜警惕后退,“你想干什么?今日为何打我的马?” “霜儿妹妹果真不记得我?我啊,宋卓啊。” 元霜这才想起,宋卓,她小时候的玩伴,那时她众星捧月,许多玩伴记不大清楚,对于这个宋卓只有些许印象。 原因无非是因为当年她说什么,宋卓都照做,把霍岐山吊起来打时,宋卓也出了不少力。 听闻这几年,宋卓不学无术,极为好色,不过十八的年纪,家中小妾都娶了五六房。 “我是特意来给妹妹赔罪的。”宋卓远远站着,抱拳作揖,“今日马球,我实在是急于抢球,不小心打了妹妹的马,还望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则个。” 元霜不想和这种人牵扯上,谢则安可能就在附近,她只想速度将人打发走,随手摆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走吧。” 宋卓还维持在作揖的动作,缓缓抬头,目光藏匿在暗色里,阴湿生冷。 他直起身,抬步要朝元霜走去,忽听侧面传来谢则安的声音,“霜儿?你在这吗?” 宋卓啧了声,臭婊子,装什么千金小姐? 看上你是给你脸面,还端什么架子? 他收回了脚,对元霜笑道:“那妹妹,你我后会有期,到时候别再装作不认得了。” 元霜扯了扯嘴角,什么叫装作不认识,她本就不认得他。 “霜儿!”谢则安看到她,忙跑过来,矜贵的袍角上沾染了不少水汽,脚上的黑靴也湿了。 “怎的跑这来了。”他握着她的手,发觉冰凉,放在唇边哈了口气,又搓了搓,“可冷了?” 二话不说,忙把自己的外袍脱下给她披上,谢则安揽着她的腰,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 “我母亲来了,方才说要见你。” 元霜靠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有力而蓬勃,轻轻颔首,“心口有些闷得慌,来这散散心,我们这就去吧。” “不急。”谢则安摸着她的头,轻声说,“你心情不好,可是因为我没给你准确婚期?” “此事怪我,疏忽了,没陪你一起来。” 他揽着她的腰身往回去,低头看到自己鞋湿了,“我先回去换一身衣裳,待会叫母亲看到不好。” 他做事周全,若长公主看到他为了寻一个女子,不管元霜为人如何,留给长公主的第一印象都算不得好。 “好。”元霜脱下他的外袍递去,转身要先去前头。 “等等。”谢则安拉住她的衣袖,眼底炙热温柔,“我换完,一起去,不然有母亲在,还有那些碎嘴子的丫鬟,我不放心。” 元霜今日本就心闷,他怕长公主会问元霜身世的事,再勾起她的伤心,惹她难过。 待会一起去,好歹有他照料,能帮忙应付过去。 “好。”元霜心头一阵动容,随他进了屋子。 有侍卫擦了火绒,点燃了灯,谢则安去屏风后,丫鬟侍奉着他更衣,篦发。 他挺拔精瘦的身躯,映在翠竹百鸟屏风上,暖黄的烛火渡上一层温柔的轮廓,他比明月更皎洁,比湖边星光更璀璨。 这样的矜贵公子,谁人不喜? “霜儿?” 元霜看得出神,竟没注意到他何时从屏风后出来。 恍惚了一阵,她看到那张俊朗的面庞落在眼前,眉眼微弯,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亲你吗?” 第30章 你有喜欢的人吗? 元霜一怔,忽地脸上热腾腾。 谢则安抬手,屏退屋内的侍卫丫鬟。 众人悉数退至屋外,房门开了又关。 静溺的月色如水般流淌在暖室,他侧头眉眼浸满着喜色,怎么看怎么欢喜。 这是他的妻,自小就是。 他喜欢她的一切,外人都说元霜嚣张跋扈,可在他看来那是率真直率,大胆且不拘一格。 他喜欢元霜,喜欢她的霸道,不讲理,喜欢她的蛮横,更喜欢她坏坏的模样。 “霜儿。”他捧起她的面颊,低头,见她没有反对,激动又狂喜,薄唇颤抖着,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一吻即离。 谢则安用力将她抱在怀中,那种满足感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元霜只觉唇瓣热得厉害,连着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 她靠在他心口,发觉他的心跳比刚才更厉害了。 瞧着时辰不早,还要见长公主,元霜轻轻推了下他,“好了,该去见长公主了。” “等,等一下!”谢则安用力抱着她不动,言语结巴了起来,连整张脸都涨红,“一会再走。” 元霜不解,忽地感到小腹硌到了什么,眼睛瞪大。 有了霍岐山那一遭,她知道这是什么了。 谢则安好面,她不便拆穿,只好由着他抱着。 好一会,谢则安才松手,尴尬地拍了下头,拉起她的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般往外去。 元霜知道,谢则安现在正害羞着呢。 到了前头,谢则安拉着她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在场的人皆齐刷刷看了过来。 “母亲。” 长公主原本和其他女子正谈笑风生,转头看来,神色一僵。 “安儿。”长公主笑容淡了些许,“到这来。” “欸。”谢则安应声,牵着元霜的手欲上前。 “你自己过来。” 谢则安愣了下,看了眼元霜。 “没事,你先去。” 元霜这样说了句,谢则安才过去。 “母亲。”他毕恭毕敬,立在长公主身侧,心中忐忑。 “这么多人。”她神色些许不悦,以帕掩面,“我是同意了你们婚事,可你父亲未归,婚期未定,你这样当众拉着人家姑娘的手,成何体统。” 谢则安眸光闪烁,“母亲不是讨厌元霜!” 长公主一笑,“你喜欢的,我疼还来不及,怎会讨厌?虽说这事算是定下,可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好歹顾及下名节。” “这是儿子的错,考虑不周了。” “无妨,只是日后不要再当众讨论你同元霜的事,一切都等成亲后再说。” 想着母亲也是为元霜考虑,谢则安忙连声答应,“孩儿谨记母亲教诲。” 长公主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对身侧兀立已久的姑娘招手,“玥儿,来,见过你则安哥哥。” 傅玥上前,羞赧地对谢则安甜甜地唤了声,“则安哥哥好。” 谢则安看了她一会想起来是谁,“是傅家的那位妹妹,都长这么大了。” 长公主拉着傅玥的手,拍了拍说,“对呀,她也是你妹妹,你妹妹可不只元霜一个,日后去哪玩可要带着点。” “玥儿不同其他姑娘那般野性,平日里读书插花,整日闷在家里,我都怕她闷出病来。” “姨母──” 傅玥长长唤了声。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长公主怜爱地抚着她的脸。 长公主与傅玥的母亲是手帕交,因傅家主母早逝,多年来,对傅玥多有疼惜,把她当亲女儿对待。 傅延玉看到,冷脸对傅玥呵斥,“多大的姑娘了,撒什么娇!” 又忙对长公主作揖,“公主见谅,我这妹子太缺管束。” “你吼什么。”长公主不满他对傅玥的态度,“姑娘家,撒娇有什么错,我就喜欢女儿,只可惜命里没有。” 元霜站在不远处,看着上面他们谈笑,一时不知自己该走还是过去。 换做以前,她作为侯府千金,是最有资格的,可如今…… “你有没有发现,上面那三位看起来很像一家人?” 霍岐山不知何时凑过来,阴测测地说了这一句。 元霜扯了扯唇角,“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他突然笑了,指着长公主身边的傅玥,“那才是京都贵女,与清风明月的谢将军最相配的人。” 元霜看去,可不就是,那姑娘面若桃花,眉若远山黛,一双秋水眸,出身高贵,又是长公主的侄女。 亲上加亲,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婚事了。 “而你,元霜,狼藉不堪,与谢则安站在一起,不觉得惭愧吗?” 霍岐山看着身侧的姑娘,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了下去,神色黯然,一副伤到了的模样。 不知为何,见她这幅伤神的模样,他唇角勾了勾,心情大好。 正欲再说什么,就听传来姑娘银铃般脆生生的笑,“霍岐山,你有喜欢的人吗?” 霍岐山一怔,竟被这话问住了。 他盯着她下垂的睫毛,“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 元霜昂首看他,漆黑的眼睛透亮,“心跳加速,想每天都能见到他,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就嫉妒到发狂,你,有吗?” 心跳加速,看到与别人在一起心生嫉妒,如果这就算喜欢的话,那他…… 霍岐山张了张口,偏过脸,未说出话,元霜便讥讽道:“不用想,你肯定没有,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有呢?又有谁会喜欢你呢?你合该被所有人厌弃!” 所有人,对,没有人喜欢他。 他这种生下就是错误的人,谁会喜欢。 初春微凉的风,抚过他的脸,霍岐山再次抬眼,目光里一片生冷。 元霜被他这模样吓到,以为他会破口大骂,或者想什么损招。 却见他浓黑的眼睛,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深深望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篝火宴,直至深夜才结束。 谢则安被长公主拉着,没能和元霜打招呼便走了。 元霜回到住处,张嬷嬷还未歇息。 看她回来,拿着一件藕粉色的长裙来。 “穿上试试,看合不合体。” 她们没有月利银子,一切花销从简,张嬷嬷每年换季都会给她扯布亲手做衣裳。 原因当然是为了省钱。 她怕元霜出嫁,元家不给准备嫁妆,元霜空手嫁过去被人嫌弃。 就把这几年自己的月钱都攒了下来。 “嬷嬷。”元霜扑到她怀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看到张嬷嬷,她突然想起,刚才长公主对傅玥的神情,就是如此。 长公主,真的只把傅玥当普通故交之女看待吗? 夜深,万籁俱寂。 忽地一阵吵闹声。 “我不回去,我没错我为何要回去!” 孙楚楚大哭大闹,“父亲查都没查,怎的就知道是我的错!” 孙大人一巴掌扇过去,指着她的手发抖,“你有脸说!谢将军派人送了书信,说你恶语伤人,无知无礼,又有人向司礼监递了文书,状告我为下属打通门路!不知是谁,但想必也是谢将军无疑了!” 第31章 嫁给宋卓? “随我回去,也不知文娘怎么管的,叫你这般在外头惹是生非!”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孙楚楚又惧又怕,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谢将军会如此小肚鸡肠。 光是像父亲告状就算了,还向朝中递了文书。 看似清风明月,惯做小人行迹。 孙父压着孙楚楚走后,树影后方,黑影一闪而过。 “向冯公公交代完了。”陆远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霍岐山,“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霍岐山扫了他一眼,“知不当说,就别说。” 陆远几番犹豫,孙大人因为霍岐山的一纸文书被降了一级。 他想不通过,霍岐山有什么理由帮元霜做到这种地步。 “大人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呢?不过是小女子之间的争执,何须大人为她出手,难道大人忘了……” “无非是辅亲为任,排除异己罢了。”霍岐山淡声打断他的话。 “你以为我在帮她?我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帮我自己铺路。” 陆远一怔,似懂非懂。 “他下去了,不正好让刘大人上去?” 陆远眼睛一亮,立即抱拳佩服,“大人真是深谋远虑,我就说大人绝不可能为儿女情长,耽误了大事!” “难怪大人要假借谢将军之名,原来是这个意思,是小人愚钝了!” ── 孙楚楚被带走,看热闹的人也散去。 木兰围场,今夜的风,格外的轻柔。 这意味着夏天即将到来。 夜晚的空气也渐渐变得燥闷起来。 元霜回了屋子,窗户被吱呀打开。 以为是风吹的,走过去想关窗,便看到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 一个食盒被递了进来。 露出了谢则安那张俊逸的脸。 他眉眼含笑,“今夜见你没吃什么东西,我来给你送些。” 又想起母亲的叮嘱,姑娘的名节最重要,压低了声音说,“吃完食盒就先放到这,免得叫人看到。” “时候不早,你早些休息,我的马车在外面,今夜我就回去了,霜儿……” 他情不自禁,攥住元霜的手,“等我,我会早日来娶你的!” 他竟是背着长公主偷偷跑来给她送吃的。 元霜心头岂是一个感动可以形容。 谢则安走后,元霜打开食盒,第一层是摆盘精致的糕点,有许多是她都没见过的样式,一看便是供给长公主食物。 第二层则是一些小菜,爽口别致,第三层装的是一碗汤。 元霜一层一层拿出,正想要吃身后的房门被敲响,以为是张嬷嬷来了。 一开门,宋卓就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宋卓笑着递出一个食盒,“我来给妹妹送吃的呀。” “今晚上我瞧得清楚,长公主没让你上去,你没吃什么就走了,怕妹妹饿着,特来给妹妹送吃的。” 元霜想要关门,“不劳宋公子了,你我不甚熟悉还望宋公子注意一些影响。” 深夜陌生男子来到女子的房中,就算无事也会被人传出闲言碎语。 她怎么可能放宋卓进来,更不可能接他手里的东西。 正欲关门,门口两道身影路过。 霍灵儿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掩唇笑了,“你们这是……哈哈。” 霍灵儿拉着元柔的手,指着元霜,“你瞧咱俩还是别打扰他们了,快走快走。” 被人看到元霜脸上一热,急忙解释,“灵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她的样子定是误会了什么。 霍灵儿笑说,“我懂我懂,不过左右我也是将你介绍给了宋公子,你俩做什么我是管不着的。” 元双愣了。 “你将我介绍给了宋公子?” “对呀。”霍灵儿笑说,“宋公子是家中嫡子,且与你自幼相识,你们也算青梅竹马,我跟他一提起你,他便说对你倾心已久。” 宋卓是京都城出名的色胚,不学无术,根本就是一个败家子,霍灵儿竟然把她介绍给了宋卓! 原来,原来这才是这场马球赛的目的! “灵儿!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元霜急了,他自认为自己和霍灵儿是自小的玩伴,二人形如亲姐妹,霍灵儿受了委屈,都是她帮忙出头,可如今竟然将自己介绍给宋卓。 气急上头,元霜当着宋卓的面道:“此人不学无术色胆包天,家中的小妾都娶了好几房,我可是你的好姐妹,你我自幼长大,说是亲姐妹也无差,你怎可将我介绍给这种人!” 元柔曾说将她嫁给鳏夫,而霍灵儿将她介绍给宋卓做小妾。 这二人有何差别? 被元霜指着鼻子骂,宋卓也有些拉不下脸。 “元霜你别不识好歹!男人不好色,那叫男人吗?我这叫男人本色!” “再说娶小妾怎么了?那说明我宋卓有本事!你瞧瞧你是什么东西,你现在的身份连个丫鬟都算不上,我能瞧上你是给你脸!” “要不是看在灵儿的面子上,本公子才懒得和你搭话,还给你深夜送夜宵,这种福分落在你头上还不偷着乐!” 霍灵儿一副受伤的神情看着元霜,“元霜,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也想给你找好夫君呀,可你瞧瞧你。 你现在没身份没背景,再说和谢将军曾经的婚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不能成了,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你被谢家退亲,正经人家的公子,谁还要你这样的二手货?” “我是给你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好不容易有宋公子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在,你就应该感恩戴德,怎还恶语相向,还指责我呢?” 元柔一旁宽慰,“好了好了,灵儿你也别伤心,元霜就是这样的人,我早和你说过,你偏不信,她就是这般不知好歹,我也曾说要帮她选一个好的夫君,可她挑三拣四,要么挑人家的身份,要么挑人家的长相,也不看看自己。” 又看向元霜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我和灵儿算起来,那都是你的亲姐妹了,我们两个人还能害你不成?” “人家宋公子一表人才家世显赫,纳你这样一个奴婢出身的人,有何不可?莫不是,你还想嫁什么豪门公子做正妻?” “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人,你嫁得好我也跟着你沾光不是?” 第32章 处理完小妾,就嫁你 元霜被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脑袋发嗡。 她来不及思考太多,脑中仍沉浸在对霍灵儿的震惊当中。 她们自小在一起吃,在一起玩,霍灵儿曾向她抱怨,在家里经常受霍岐山的斥责打骂,逼迫和压迫。 为了给霍灵儿报仇,她弄伤了霍岐山的手,还把他吊在树上打。 曾听霍灵儿说,霍岐山的小娘一副狐媚子长相,早年间趁着家中主母刚生产完爬了国公爷的床,之后,仗着自己深受国公爷的宠爱,夺走了主母的掌家钥匙。 为此为了给霍灵儿报仇,她泼了霍岐山生母一杯茶。 可如今在霍灵儿的眼中,她竟如此一文不值。 她气得胸腔急促起伏,手紧攥着门框,“我和你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是什么朝中言官,做不到以一抵三的地步。 木兰围场上人员众多,她也不愿让几人的争执,惹来看客,让他们看了笑话去。 眼下与谢则安的婚事为重,若是当下这事闹大了,被人知道她深夜和宋卓见面,且宋卓还是霍灵儿介绍给她的男人,那二人的丑闻将会被众人奔走相告。 如此一来就算长公主对她没意见,听到的这些传闻也会掂量掂量。 门将要合上,一只脚插了进来。 宋卓眼中贼光闪现,“这么就想了事?你吃了我的东西算什么?” 元霜气得瞪大眼,“我何曾吃过你什么东西!” 宋卓用脚踢了一下,放在地上的食盒,“本公子大半夜的给你来送吃的,这不算?” “你给我送,可我未拿!” 霍灵儿和元柔站在门口,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云霜眼中逼出泪花,“又不是我让你送的!” 宋卓往前迈了一步,冷笑道:“还有今夜,为了找你,我去林中逛了半个时辰,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如今你拍拍衣袖就想走?” “你必须给我个说法,要么乖乖地给我当小妾,要么……” 他舔了舔嘴角,“给我亲上一口,今夜的事就算了了!” 自小时候开始,他便跟在元霜的屁股后面跑。 在整个京都城里,没有比元霜长得更标致的女娃娃了,自小长得就出众。 而宋卓自小就喜欢漂亮姑娘,元霜无疑是他心中那抹白月光,梦中情人。 他仰望了已久,恨不得将她摘下来放到口中尝一尝,现在终于让他等到月光坠落的那一刻。 他恨不得将那么神圣的月光,扔到淤泥里,让它沾染上尘土的肮脏,这样才能配得上如此不堪的他。 他看着她气急而眼中闪烁着泪水的模样心头畅快。 身后传来霍灵儿和元柔嗤笑的声音。 那嗤笑尖锐刺耳,严重有损当下他欣赏美人落泪的氛围。 宋卓猛一回头。 “你俩笑什么,还不滚?” 笑声戛然而止,霍灵儿和元柔对视,有些发懵。 “宋卓你好大的胆子,你在骂谁?” “我骂的就是你,你俩还不滚,在这扫本大爷的兴!” 霍灵儿气笑了,“宋卓,别忘了是谁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是你是你,行了吧!”宋卓冷冷瞥了她一眼,“怎么着,你还指望着本大爷给你磕头啊?现在没你什么事了,赶紧走。” 元柔气得嘴皮发抖,什么情况?灵儿明明跟她说要带她来看笑话,现在笑话确实看见了,可没告诉她,还要挨一顿骂! 宋卓是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喜欢元霜恨不得把她娶回家,可是他讨厌霍灵儿。 原因无他,就因为小时候明明都是跟在元霜屁股后面跑,凭什么霍灵儿就更得元霜的心呢? 两个姑娘深夜也不敢招惹一个男人,霍灵儿和元柔狠狠对宋卓呸了一口愤然而去。 宋卓这才转身,又嬉皮笑脸地看着元霜,“霜儿刚才的话你别生气,这样,你给我亲一口,亲一口就好。” 他搓了搓手,走来,“想死我了,真的想死我了,给我亲一口吧。” 他言语急切,迫不及待,元霜被吓得变了脸色。 “宋卓!”她捂着胸口步步倒退,“你别乱来,这是木兰围场,你做出什么我就喊了,你也是要名节的,难道你不怕家里长辈责罚吗!” 宋卓咧嘴一笑,“这我还真不怕,我要是怕我爹,我能娶那么多房小妾?” 他说得没脸没皮,又是事实。 元霜退无可退,后背抵到桌边,宋卓几步上来一把拽住她的手将人扯到怀里。 他算不上俊俏的脸上尽是色相,“好霜儿,你就给我吧,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总好过嫁给那个谢则安,今日我瞧见了,他在家里说了不算的,哪有嫁给我舒坦?” 周遭都已经熄了烛火,木兰围场静悄悄的,其他屋子的人大概都已入睡。 元霜慌又乱,根本不敢吼叫,她现在是个奴婢,且刚才霍灵儿和元柔都在看戏,俨然是不会帮他作证的。 真招来人,没准会被人说她勾引宋卓。 传出去对她的影响更大。 宋卓还在蛊惑着,“你嫁了我,你嫁给我什么都好说,你要什么有什么,金山银山都是你的。” 元霜吓得身体发抖,脱口而出,“你那么多妾室,何需我一个?” “只有你,唯有你是我真正想要的。”宋卓抱着她,深嗅着她身上的芬芳,只觉得任督二脉都被打通。 “你是不是介意我又小妾,没关系,大不了我娶你进门,把她们都休了,你就是我的正妻,好不好?好娘子好娘子,你便从了我吧!” 为了娶她,竟然要休了多年的小妾,看来宋卓对她还真有几分上心。 元霜试探地望着他问。 “你当真喜欢我?” “自然是真的!”宋卓伸出四根手指对天起誓,“我发誓,若我说的有半点虚言,便天打五雷轰,让我不得好……” 元霜捂住他的嘴,面上故作娇羞,“不能乱说,你是不是真喜欢我?那我们就应该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我之间之事,而不是用这种强迫的法子。” 这话叫宋卓一愣。 他自小在烟花之地流连,喜欢的都是抢来的,还从未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过。 见元霜实在不愿,他松开了人,挠了挠头尴尬道:“怎么个说道法子?” “喜欢一个人应该先尊重。”元霜悬着的心渐渐平稳,缓缓道:“你若真喜欢我,应先把你那几房小妾都处理干净,之后再来说你我的事。” 宋卓狐疑地看着她,“我把小妾处理干净,你就嫁我?” “是!” 第33章 你们把莺儿卖了! 宋卓看着元霜,笑意舒展开,“好!一言为定!” 他转身而去,脚步都轻快了些许。 元霜呼出一口气,好歹算是将人打发走了。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据她所知,宋卓那几个小妾可都不是好对付的主,即便要都休掉,也要耗费他不少功夫和时间。 这段时间她要尽快找到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宋卓虽言语龌龊,但有一点没说错,谢则安他说得了不作数。 今日篝火宴,她看得清楚,长公主对她的态度算不得讨厌,也算不得喜欢。 相比于傅玥,长公主似乎更喜欢傅玥做自己的儿媳。 张嬷嬷回来,看到桌上的食材,忙上前看了又看,捧着一个精致的糕点,看得认真。 “呦,这是宫里的食物吧?瞧瞧这精致的模样,外头可买不到。” 元霜盯着那点心,没说话,张嬷嬷又笑说,“能搞到这东西,定是谢公子所送,真是有心了,看来我们家小姐嫁入谢家有望。” 元霜长叹了一声,这才开口,“我瞧不一定。” 她没说刚才宋卓来的事,怕张嬷嬷担心,只走过去,捻起一块糕点放到嘴里轻咬了一口,“甜的。” 她递给张嬷嬷一块,“嬷嬷也尝尝。” 张嬷嬷不舍得吃,拿着疑惑问:“这怎么不一定?谢将军深夜送东西来,不正能表明他的心意?” 元霜舔了舔嘴角上糕点的残渣,“他的心意不重要,长公主是何意才重要。” 张嬷嬷被她这一说,才意会过来,婚姻之事,父母说了算,自来如此,可不就是长公主的意思最重要嘛。 她回想着今日长公主的态度,“我瞧着长公主对你和谢将军是认可的,今日宴席上,不也没说什么,还说要顾及你的名节。” “是啊。”元霜看向窗外,长公主明明没表现出任何厌恶,可为何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我也不能把全心系在一人身上。” 张嬷嬷不太明白,这两情相悦,父母认可,又有何不可? “小姐就是太多虑了。”张嬷嬷宽慰笑道。 元霜勉强笑笑,“但愿如此吧。” 她喜欢谢则安,也不能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京都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男子,若长公主真不愿,那她固然不能和身居高位者硬碰硬,这对她没有好结果。 可……这不失是一个好筹码。 就算她最后不能和谢则安成亲,也许能成为和长公主交易的筹码,换得一些好处。 正想着,听到外头传来窸窣脚步声。 元霜警惕看去门口,“嬷嬷。” 张嬷嬷意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小丫鬟端着茶壶做模做样地从门口路过。 那丫鬟她们认得,是元柔身边的。 “你深更半夜怎跑这里来?”张嬷嬷奇怪问。 那丫鬟哆哆嗦嗦,茶壶都被摩擦得“擦啦擦啦” “我,我就是来倒茶,路过。” 各房门口都有水井,她怎么会跑这么远来她门口路过。 元霜陡然想起,之前元柔来看她与宋卓的好戏时,这个小丫鬟就在。 怕不是受元柔指使,过来看宋卓有没有在这留宿。 元霜行至张嬷嬷身后,压低声音道:“嬷嬷,刚才你没回来时,屋子里发生了些事,被这丫鬟看到了。” 她目光幽冷,缓缓垂下,“嬷嬷,帮我。” 那丫鬟颤抖着手,后退两步,就看到张嬷嬷猛然转头,对上她阴森可怖的眸光。 吓得她一下把茶壶甩了,浑身打了个颤,转身就跑。 “啊!” 领口被一把拽住,窒息感而来,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了回去。 张嬷嬷迅速从腰间掏出张帕子堵住她的嘴,把人压到元霜面前跪下。 屋子里发生了何事,她不好现在问,但想想应该是不能叫外人知道的秘密。 张嬷嬷肃然问:“不如……把这婢子溺死?” 那丫鬟脸色刷的惨白,嘴里呜呜呜的求饶。 元霜盯着她头顶,目光幽深,宋卓上她门的事,多一人知道多一份危险。 她不敢去赌一个男人的心,谢则安现在喜欢她,那是因为她与他自幼长大,身子干净。 之前在酒楼,她见到过谢则安对画舫妓子的厌恶。 若她与宋卓之事,被人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传出什么不堪,谢则安还会喜欢她吗? 大概不会。 思来想去,此人断不可留。 至于霍灵儿和元柔,两个作为千金小姐,是不会随意散播谣言。 若她二人真说了,宋卓也会说,是霍灵儿带他来寻的元霜,到时候她们自己的名节都有损。 “割了她的舌头,发卖了出去。”元霜轻声说。 张嬷嬷面不改色应下,这种事,她不知替元霜做了多少次,早就轻车熟路。 那丫鬟吓坏了,挣扎中,口内帕子掉落,急急求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是春莹啊,您忘了,之前伺候过您的春莹。” 元霜细看了眼,想起来,讥笑,“哦,原来是你,你妈妈是二门外的来喜家的。” 她怎么会忘了呢,她院子里的丫头,在元柔回府后,都去攀了高枝。 走时还带走了不少她屋内的珍宝,过去孝敬新主子。 春莹喜极而涕,不住磕头,“对对对,是奴婢,您还记得奴婢!我就知道小姐心善,念旧,就饶了奴婢这……” “既是我院里的老人,那就……”元霜盯着她头顶掩唇一笑,纤纤素指指向她,“就割了舌头,配个好人家吧。” 春莹惊惧抬头,她不是不知道元霜的手段,当年得罪她的公子小姐,哪个不是受她一顿打,服侍不到位的丫鬟婆子,哪个不是断手断脚丢出府。 她以为现在她不是小姐,就可随意作践,没想到她死性不改,还是这般恶毒! “小姐!”春莹急急磕头,额头瞬间鲜血直流,“您饶了我吧,饶了奴婢吧!一切都是二小姐指使,不管奴婢的事啊!” 元霜厌恶皱眉,“嬷嬷,我不想再看到她。” 张嬷嬷上来抓人,春莹脸色刷白,忙大喊:“我,我知道莺儿在哪!小姐!我知道莺儿的下落!” 张嬷嬷茫然看向元霜,元霜心头一凛,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脸,“你怎么会知道莺儿在哪?” 丫鬟流着泪,哭道:“昨儿个下午,就是我替二小姐送莺儿出去的。” 元霜心头涌上一股寒意。 莺儿被元柔送出府了! 她是正常人的话,定会自己回家,可莺儿是个痴傻的孩子,出了府完全没有自我生存能力。 且她们都出来一天,这莺儿估计是凶多吉少。 “她在哪?” “在万花楼。” 张嬷嬷腿发软,抓住那丫鬟的头发提起,“你们把莺儿卖了!” 丫鬟吃痛哀嚎了声,惨叫说:“嬷嬷饶命,我没有卖莺儿,只是按照二小姐所说,把人送过去。” 第34章 由她自生自灭 送出去了,这和卖到万花楼有什么分别。 元霜光是听着就心口发疼,她手脚瞬间发凉,慌忙去收拾行囊,“我们现在就去,不等明日!” 相比于自己亲闺女,张嬷嬷更担心元霜,“我们现在走,明日二小姐看不到,回府后又要怪罪咱们不辞而别。” “管不了那么多,一切罪责由我承担。”元霜把衣服稀里糊涂都塞到一块,“对了。” 她抖着唇指向春莹,“让她回去。” “春莹,你记好了,你爹娘那年患病无钱治病,是我拿了私房钱才得以救活,他二人最信任我,若我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你是知道我的。” 春莹慌忙叩首,她固然了解元霜,爹娘最信任的人就是元霜,就算她跑到他二人面前说,元霜要对他们不利,他们都不会信。 “小姐放心,小姐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回去,就对元柔这样说……” 放走了春莹,元霜和张嬷嬷连夜寻来两匹马出了木兰围场。 她们必须要快! 风在耳边呼啸,张嬷嬷的声音不甚清晰,“为何要让春莹谎称,宋公子已轻薄小姐?” 元霜骑马飞驰,马鞭甩得利索,长发被系成马尾,在风中飞扬,英姿飒爽,“她本就是来看笑话,若笑话没看成,不如她的意,保不齐又要耍什么小心思,我如了她的意,还可为我们争取时间,眼下找莺儿要紧。” 元柔若得知她和宋卓相安无事,没准又要耍小心思折腾她。 当下莺儿下落不明,元霜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与元柔纠缠。 —— “你亲眼所见?”元柔大喜,站了起来,兴奋地来回踱步。 春莹战战兢兢,“是,奴,奴婢亲眼所言,去的时候,宋公子正压着三小姐在桌上轻薄。” 元柔眼睛笑弯了,“灵儿说过,宋卓是个好色之徒,我就说嘛,元霜今晚怎么可能从他手中完璧逃脱!” “如此甚好,甚好!” 这倒省了她想其他法子对付她了,这样一来,元霜失身宋卓,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等着和谢则安完婚了! 至于霍岐山,等挑一良辰吉日,把元霜被宋卓轻薄一事告知与他,相信霍岐山也会对元霜避之不及,厌恶百倍! 春莹胆怯地看去,“二小姐,您之前说,要趁着明日人多,把三小姐骗至寺庙的事,还要不要……” “不必了。”元柔大笑,“她都已经是残花败柳,还费那功夫做甚!” 转眼间,元霜赶到京都万花楼,至门口,一瞬跳下马。 万花楼灯火通明,华光璀璨。 门口侍从见她一女子要往里闯,上前阻挠,“欸姑娘,咱们这都是爷们来的地,你一个姑娘家赶什么热闹!” 元霜从怀中摩挲,想掏一锭银子,探入怀中才发现今时不同往日,没了多余银钱。 她从头顶拔下一株仅有的发簪丢给侍从,“小哥,寻个方便,我来寻人。” 那人慌忙接过,对灯处细看,红玛瑙在昏黄的灯下闪烁着矜贵的光芒。 是个好东西。 他嘿嘿一笑塞入怀里,“您说,小的一定帮您找到!” “一个姑娘,有些痴傻。”元霜比画着,“这么高,眼睛大大,很可爱,和我年纪差不多,十五岁左右您见过吗?” 侍从琢磨了会,“姑娘啊,我们这的姑娘都是接客的,您说的这姑娘真是来我们这的吗?” 元霜心底一沉,张嬷嬷也瞬间脸色惨白了起来。 莺儿什么都不懂,真被人强掳了去接客,配合的话好歹还有个活口,若不配合,免不了被人毒打,怕是连命都没了! “她,她一般扎了个双髻。”元霜焦急比画着头顶,“这里两个双髻,有时候头发乱糟糟的,您再仔细想想。” 她忙不迭,又把手腕上仅有的玉镯撸下塞给侍从,“拜托拜托,求您再仔细想想。” 那侍从思忖片刻,倏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后头,“昨儿个是有几个龟公拉着一个姑娘往后面去,我没细瞧,您也知道能送到咱们这的都是那么回事,是不是您说的姑娘,我还真不知道,不如两位去后头问问?” 元霜心急如焚,“多谢大哥!” 她忙不迭往后院去,张嬷嬷双腿发软,跌跌撞撞险些摔倒。 元霜搀扶着她,想到莺儿会遇到什么,竟不忍带着张嬷嬷一起去。 “嬷嬷,你等我,我去。”元霜忽地喉咙涌上酸涩,哽咽道:“还不确定那就是莺儿,我去就好。” 三年前,院子里的人都走了,那些丫鬟小厮把所有的能搬走的东西都搬空。 那样空荡的院子,除了张嬷嬷和柳儿,就只有莺儿会去找她。 莺儿最爱吃鸡腿,在外头得来了鸡腿都会带给她吃。 张嬷嬷不放心,抓着元霜的手,“你一个人去,里面人多口杂,被人看去如何是好,若你瞧见那真是莺儿,不如,不如就。” 她深知,一个姑娘家进娼馆,还要带另一个姑娘出来,少不了要被人指手画脚。 元霜是要嫁侯门公子的人,怎么能去这种地方,招惹上这种是非呢? 她想这大概就是莺儿的命。 张嬷嬷偏过头,咬牙道:“便由她自生自灭吧。” 说出这句话,泪水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滑下,仿佛要了她半条命。 “这怎么可以!”元霜心急,“嬷嬷,你放心,我一定把莺儿好好带出来!” “我说了不要带她!”张嬷嬷眼泪流出,“你如何带?你有银子吗?你有人吗?你是什么身份?你怎么带她?!” “你自身都难保,何苦管她啊!” 元霜含泪一怔,她现在可不就是自身都难保。 银子,人,权势,一样都无。 可莺儿就在里头,难不成叫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好的姑娘,因为她而在里头受糟践吗? 第35章 入万花楼 元霜只身一人入了万花楼,张嬷嬷腿下发软,带着她也行动不便。 女子入万花楼,未免太热眼,元霜便折身又向方才的小哥要了一方斗笠,好歹是遮住了容貌。 万花楼里脂粉味浓烈,人声鼎沸,元霜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这位姑娘。”她拉住一姑娘的衣袖,“请问有没有见过……” “呦大爷,这心急。”那女子一扬帕子,朝元霜打去,凑近一看才见是女子,皱眉躲开。 “一个姑娘家怎么来我们这。” “那个,我,我是来寻人的。”元霜焦急拽住她。 那女子:“来我们这的女子都是来寻人的,姐姐同你说个知心话,男人啊都那么回事,瞧你也是大户人家,劝你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闹难看了谁都不好。”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寻男人,是来寻女人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您见过没?” 那女子掩唇笑了,“寻你男人的姘头吧?” 她煞有其事凑近,“实话告诉你,你还是走吧,我们万花楼背后的主人,可是宫里的人。” 元霜对她说的这些不感兴趣,急于找到莺儿,她压低了斗笠转身寻摸着万花楼后院。 远处几双眼睛自她进门起就一直盯着,直到看到元霜往后面去,才动身。 万花楼后方有一窄门,元霜摩挲着,想着这大抵就是进入后门位置。 刚才门口的侍从说,人被带入后院,现在没准还关在里头。 她正要推门,一只手按住了她肩膀。 “哪来的?好大的胆子,敢来我们万花楼偷鸡摸狗!” 元霜心头一凛,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厮站在她身后。 “呵,还是个姑娘。”几人狞笑了一声,“正好,咱们这今日有贵人要招待,来人啊,给我绑了上去!” 元霜大惊:“我不是,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我是来寻人的!” “好人家的姑娘可不会进万花楼。”那人冷笑,拽着元霜往二楼去,“看你穿的戴的,也没什么值钱东西,进了我们这,还想就这么走了?” 元霜挣脱不开,脸色大变,“元小姐!我是元家的小姐,今日我姐姐送了一女子过来,我是来找她的!” “元小姐?”一小厮停下,看向身侧人,“哪个元小姐?” 另一人想了想,啊了声,“昨天好像元家的人确实送来一个小丫头,不过是个傻子。” “就是她!”元霜眼睛一亮,“我就是来寻她的,几位大哥行行好,要多少银子我都出!” 那小厮狐疑地看着她,“你真有银子?是元家的小姐?” “是是是。”元霜猛劲点头。 “那你怎么穿得戴得这么简陋?” 元霜赔笑,“那还不都是因为出门太急没带什么,把所有值钱的都给了门口的小哥。” “只要我找到那姑娘,改日我定厚礼相赠!” 既是赎人,几个人断没有不让的道理。 且这姑娘长得实在漂亮,贫苦人家养不出这般娇嫩的人儿来。 “你随我来。” 那人在前头领路,元霜压低斗笠跟在后面。 “何事吵闹?” 顶楼处一扇窗户被缓缓推开。 霍岐山半依在窗边,风流肆意,一双凤眼黑压压往下看去。 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不自觉皱起眉头。 “霍大人?” 霍岐山这才回头,看向冯公公笑道:“看到了个老友。” 冯公公一身绯红官袍,头发花白,一笑眉眼和善,“老友。” 他哈哈大笑,指着霍岐山,“谁不知你是京都城有名的浪荡子,是老友还是旧情人?” “指定是你又在哪里留情,被人寻上了门。” 说着又摆手道:“我不问,你速速去速速来,莫要耽误了要事。” 元霜被带到二楼最里头的厢房,房门关上,正对门口的桌前坐着位体态丰腴,浓妆艳抹,叼着烟斗的女人。 “东家,这位姑娘说要来赎人。” 女人看来,吸了口烟,走上前朝元霜的脸吐出一团烟圈,血红的唇扯开笑来,“赎人?这么漂亮的姑娘是哪家的呢?可嫁了人家?” 元霜被呛的咳嗽,警惕地后退一步,“伯爵府,元家,未曾婚配,但已有婚约。” “伯爵府。”女人把烟斗在桌面磕了磕,一小坨烟灰落在桌面。 她笑了声,“这京都城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伯爵府有两位小姐吗?” 说着看向元霜的脸,哦了声,“我记得,是有位抱错的,养了十五年,可现在元家早就不认了,不过是念及旧情还在府中养着罢了。” “你说的婚约,那是你的吗?” 元霜抿了下唇,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道:“此事为私事,今日我是来赎人的,还望东家行个方便。” 女人扬眉,眼里流露出一抹玩味。 进万花楼的姑娘有,但都是来找自家男人的,能进万花楼这般镇定自若,还来赎人的却极少。 “一千两。”女人坐到一旁,手肘撑在桌面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元霜心下一沉,她知道到万花楼赎人要很多银子,没想到要这么多。 “好。”她轻咬唇瓣,“一千两就一千两!” 女人讶然,一个被元家抛弃的女儿,手里竟然还会有这么多钱? “你可听好了,我说的是一千两,可不是十两,百两。” “我说的也是一千两。”元霜望着她,笑得淡然,“前提要我先看到莺儿,我要看到她相安无事才可。” 女人眼睛在元霜身上打转,心中也打鼓,她实在对这丫头不放心,总觉藏着什么坏心思。 “你随我来。” 女人起身,推开侧面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四下无人,只有简单的桌椅,四下密不透风,显然此地别有用处。 元霜进去,环顾了一圈,没看到莺儿,“我要的人呢?” 门从背后咣当阖上。 女人站在门外,隔着雕花镂空的门窗眯着眼看她,“元小姐,老娘可是身经百战,你少诓我。” “一千两,什么时候叫人送来,什么时候带你见人!” 元霜心头一凛,用力拉扯那扇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东家!”她焦急大喊,“事先说好,见到人才给钱,银子我眼下确实没有,但我一分不会少你的,我与谢将军早有婚约,他会帮我付这笔银子的!” 女人不理会她的叫嚷,转身就走。 走至门口,一开门见到来人,顿时喜笑颜开,“呦,霍大人,是刚才送去的不满意?我们这又来了新货,您真是赶巧了,快来瞧瞧,漂亮的呢,比宫里娘娘还美,那小皮肤能掐出水来。” 第36章 我听哥哥的 这位爷,在万花楼无人不知,整个万花楼都要靠他罩着。 那女人低眉顺眼,引着霍岐山往里去,“就是这小丫头满嘴谎话,跟我说是什么元家小姐,还说和谢家的小将军有婚约,您听听哪有个靠谱的,若真和谢将军有婚约,还会到这种地方来?” 她推开门,元霜回头,就看到霍岐山长身玉立,一手覆在身后,俊朗的面庞上似笑非笑望着她。 她呼吸微凝,不想这种时候会遇到他。 “您瞧这姑娘……”女人谄媚地笑着,小心翼翼觑着身侧人的脸色,“您满意吗?” 霍岐山含笑点了点头,“这位妹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人眸光闪动,忽觉大生意上门,“见过,那就太巧了!见过好见过好,说明对了大人的胃口。” 又紧忙招呼身后的小厮,“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位姑娘带下去洗干净了,给大人送过去!” “不必。”霍岐山抬手,“这样就行。” 那女人尴尬笑了,“这么急吗?” 元霜警惕地看着霍岐山,忽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妆台上的头颅,酒楼的欺辱,胆怯的瑟缩了下。 一只白皙有力的手递在她面前。 元霜怔愣看去,霍岐山弯腰朝她伸出一只手,元霜茫然不解,将手搭在他掌心。 身后的东家眯眼笑笑,招呼着身侧小厮退去,还贴心关上了门。 “把门收好了,不得叫人打搅。” 又想起什么,点了一名小厮,“你去,把那傻丫头找来。” 元霜搭着霍岐山的手站起,奇怪地看着他,“你是专程来帮我的?” 说完,霍岐山愣了下,片刻笑了,“你不该先说声谢谢?” 柔嫩的手从掌心滑落,霍岐山目光盯着她的指尖,手指微屈,轻捻了捻指腹。 “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元霜大着胆子问出这话,她实在想不通,霍岐山为何一次又一次地救她,除了这点,再想不出别的理由。 霍岐山神色一僵,面色冷下,一甩长袖背过身去,“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我喜欢?” 这话好似叫元霜认清现实,她点了点头,认同霍岐山的话。 没错,她是什么身份,怎配他喜欢? “你还有用,我只是不能叫你现在出事,少自作多情!” 元霜松了口气,还好,不喜欢她就好,这种下贱胚子,真喜欢她,她还觉得恶心呢! 眼下她确实还需要他的帮助。 霍岐山转身往外去,元霜几番犹豫喊住他,“霍岐山,你,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人。” 霍岐山住了脚,好似听到笑话。 他帮了她,一句谢谢没有,现在又叫他办别的事? 她算什么东西,敢对他指手画脚! 他推门继续往外去,元霜心急跟上,追着道:“就一次,你不是说也要用到我,我们这算互利互换。” 见霍岐山不接话,元霜眼睛一转,立马掏出帕子遮住眼,抽抽搭搭凄然道:“我的奶娘有个女儿,与我情同姐妹,现如今被人卖到这万花楼里,生死未卜,我有心赎人却没银子,岐山哥哥,求你借我些银子吧。” 有事相求,叫他岐山哥哥,无事就喊他霍岐山? 他算什么?是她元霜的仆人吗? 霍岐山嗤笑了声,转头看她,“你要多少?” 元霜从帕子中缓缓抬起,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伸出食指。 霍岐山眯眼,“一百两?” 元霜摇头。 “一千两?” 元霜还是摇头。 “一万两!” 霍岐山惊愕,这是赎的什么人?花魁吗? 元霜拽住他的衣袖,楚楚可怜,“哥哥位高权重,不会连一万两都没有吧?” 霍岐山气笑了,激将法,一万两他确实有,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睇睨着元霜,“给我个帮你的理由。” 元霜昂首望着他,凄楚的眼睛里浸着绝望的光,美艳而不可方物。 霍岐山看进她的眼中,喉咙滚了滚。 她踮起脚,朱唇靠近,轻启呢喃,“哥哥……难道不想要我吗?” 霍岐山眸光轻晃,食指微蜷,偏过头去,又听她清脆的声音钻进耳廓。 “马车上,哥哥不是很享受的吗?真的只是为了报复我?” “元霜。”他一开口,嗓音低哑。 元霜笑意渐深,好似林中精怪,素手攀上他的肩头,“我与哥哥做场交易可好?给我一万两,日后,我听哥哥的。” 霍岐山心头一股异样滋味划过,转头看她,“比如呢?” “比如。”她踮起脚,吻在他唇上。 稍纵即逝,霍岐山愣了愣,抚上唇瓣,一时失神。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一只手在他身上开始胡乱摸索。 他呼吸一紧,小腹有些难耐,刚想做些什么,就见元霜从他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 “只有五千两吗?”元霜哭丧着脸。 霍岐山看见脸一黑,“谁出门会在身上带一万两。” 他一把推开,转身而去,“剩下的,明日陆远给你。” 出了门,刚好遇到东家。 那女人看了眼屋内,又紧忙跟上,“霍大人,您玩得还开心?怎么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霍岐山面沉如水,停下盯了她一眼,“里头那个,要赎谁,把人带给她。” 那女人一惊,乖乖,这才多久就这么护着! 她慌忙把小厮招呼过来,一脚踹一个,“快,把里头那位好生伺候着!还有,那傻丫头也赶紧带过去!” 几个小厮立马正襟危坐,赶忙照做。 元霜数着银票出来,见东家竟换了副脸色,有些茫然。 “东家?”元霜点出一张递给她,“这是答应给您的一千两,我要的人呢?” “别别别。”那女人做小伏低,赔笑道:“叫我凤芝就好,您的钱我可不敢收,您留着,只求在霍大人面前为奴家美言几句,我这小店还要多靠霍大人照顾呢。” “打您一进门,我就瞧着龙章凤姿,有贵人之相,” “您要的人就在外头,好着呢。” 第37章 我听霜霜的 元霜把银票塞到凤芝怀里,疾步出门。 莺儿头发乱蓬蓬,发间插着枯草,衣裳还是出门时穿的那件,早已脏兮兮的。 “莺儿!”元霜眼泪夺出,忙过去,也不嫌脏抱住她。 “以后不可以跟陌生人乱跑,想吃什么要跟姐姐说的。” “哎呦祖宗。”凤芝大叫,“脏死了,快撒开,来人啊还不带这位小姐去洗洗。” “是!” 几个小厮上前拉莺儿。 忽的元霜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等下!” 她低头翻看莺儿的衣裳,只见她下面裤子上沾满了血迹。 元霜心一沉,又将她的衣袖撸起,只见上面青紫的痕迹遍布。 她顿时牙呲目裂,一旁凤芝看得心惊胆战。 不等元霜发怒,凤芝先跳了起来,指着那几个人,“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老娘让你们把人带来,没说让你们作贱!” 几个小厮疯狂摇头,“不是我们啊,谁会喜欢玩一个傻子!” 元霜手在发抖,莺儿还在痴痴傻傻地玩弄着手里的玉佩。 “这是什么?”元霜拿过,看了看,玉质温润,雕刻精美,背部还雕了个字迹清晰的孙字。 孙,怕不是那贼孙的姓氏! 元霜一把夺过,起身拽过凤芝的衣襟,“人在哪?” 莺儿哇哇大叫,焦急地抢元霜手里的玉佩,“不要,我的,我的!” “这是我的,好痛换来的!不准抢。” 元霜呼吸一滞,看向莺儿的眼里满是心疼。 “你喜欢?” 莺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乖巧地点点头,断断续续说,“漂亮,好漂亮,漂亮的。” 元霜昂首,把眼泪逼回,眼眶猩红。 她喉间涌上腥甜,摸了摸莺儿的头,“怪我,没能力给你这些,以后给你好多好多漂亮的玉石好不好?这个就先给姐姐了。” 莺儿纠结地盯着那玉佩一会,好艰难地用力点了下头。 又不放心扯了下元霜的衣袖,伸出小拇指,“要说话算数,拉钩,不能骗小孩。” “好。” 元霜轻轻勾住她的手指,拇指在她的拇指上重重按下戳。 她实在有愧,答应刘嬷嬷要把莺儿完好带出去,结果却…… 她吸了吸鼻子,“凤芝姐,麻烦带路。” 凤芝也懵,又去看了眼莺儿腿上的血渍,奇怪道:“元小姐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我虽是娼妓出身,可这种痴傻的丫头是断然不会收的。” “当初收,也是看人可怜,把她丢在后院给她一口饭吃,从未想过叫她接客,就她这模样,出来接客还不吓坏我的客人。” 元霜一双凤眼蕴含着阴冷,“不是你的客人所致?这万花楼里还能有谁?” 她捏着玉佩,几乎要将其捏碎,“来您这的都是常客,不知哪位姓孙呢?” 凤芝见她这般凶狠的模样,心头一凛,又想起之前霍岐山对她的态度,心觉这丫头来头不小,得罪不得。 忙道:“我这就去查,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凤芝派手下去调查,这几日有谁和莺儿接触过,又命人端来好吃好喝,烧了热水给莺儿沐浴。 元霜亲自给莺儿洗了澡。 衣裳刚脱下,她眼睛就被刺痛到。 那青紫的痕迹不止表面一丁点,从脖子,到脚踝,淤青遍布全身,大腿内侧的血渍已干,一直淌到脚上。 元霜忍着泪意给她轻轻擦洗,看着她纯真的脸轻声问:“莺儿,你还记得给你玉佩的人……” 说到一半不忍再说,她实在不愿让莺儿再一次回忆那样可怕的场景。 “嗯?”莺儿玩着水中的花瓣,捧起一朵回头望向元霜,“姐姐?” 她伸手蹭了蹭元霜的眼尾,“你哭了?” “怎么哭了,不可以哭。”她手忙脚乱地给元霜擦着泪,“不可以哭,我带鸡腿给你吃,不可以哭。” “好。”元霜将她抱在怀里,面颊抵在她的头顶,“我不哭,你也不要哭,以后……” 她咽下喉间哽咽,长叹说,“陌生人给你的东西不准要,除了我和你娘,谁都不可信,知道了吗?” 莺儿把头靠在她胸口,乖顺点点头,“好,我听霜霜的。” 洗完后,元霜带着她吃了些凤芝送来的东西,又把人送到床上,盖好被子才轻手轻脚出了门。 “人呢?” 凤芝小心赔笑,“查是查到了,人确实还在万花楼,只是这位……” 她抬眼,轻笑,“您可得罪不起。” “是谁?” “孙大人,翰林院编修孙大人。” 元霜冷笑一声,“哦,我当是谁。” 孙大人,孙楚楚的父亲,那个老淫贼,最喜年轻貌美的女子。 凤芝一愣,尔后笑了,“我说元小姐,霍大人喜欢你,也不过是今日才喜欢,你若真找朝廷命官的麻烦,霍大人可不一定会帮你。” 说完就见元霜往前去,凤芝怕她真惹出事,忙跟上,“你干什么去?” 元霜一间间推门,“孙大人在哪个房间?” 凤芝大惊失色,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她忙拉住元霜,“你疯了!那可是朝廷命官,要我说,傻子被他糟蹋就这样罢了,也不是没给东西,那不给了个玉佩。” “我呸!”元霜瞪着她嗤笑,“莺儿才不是傻子,就因她天生比别人蠢笨些,就可以任人欺负去?” “她既叫我一声姐姐,她的事我便管定了!” 瞥见小厮腰间的胯刀,元霜一把夺过拔出。 都动刀子了,凤芝赶忙按下她的手,好言相劝,“这可不行!我这万花楼伺候的都是朝中大员,你若在我这杀了人,日后谁还敢来我这,我岂不跟你白白受连累!” “闪开!”元霜已气急上头,提刀推开凤芝,一间间踹开房门。 屋内正在亲热的人吓得慌手慌脚穿着衣裳,有人怒骂:“谁啊!搅本大爷的美事!” “哪来的泼妇,不知道敲门啊!” 凤芝只得一个个给赔罪,连连道歉。 眼看元霜又要踹另一个房门,凤芝实在扛不住她这般折腾,拉住指着尽头那间屋子,“那,那就是,有一点,可别说是我说的!” 元霜推开她,疾步往那屋子去。 她满腔的怒火堆积胸头,急于找到发泄口,活着这么大,她在还是小姐的时候,就没受过欺负,身边人跟着她也没受过苦。 如今,她一朝落败,她可以受苦受罚,但身边人不可,她决不允许有人欺负莺儿! “这是五千两,找个机会给元霜送去。” 顶楼上,霍岐山命人拿来银票递给陆远。 陆远诧异,“大人为何要给她银子?” “难不成……” 他担心霍岐山对元霜心慈手软,动了情。 霍岐山闻言笑了,倒了杯茶,“嫖资而已。” 陆远恍然大悟,笑了,“是,属下这就去办。” 正说着,只听楼下传来一声怒喝。 “狗官!” 第38章 一群狗官! 陆远往楼下一看,就见元霜一手拿刀一脚踹开了楼下包厢房门。 一拍额头,有些无奈,“这死丫头,真是事多!” 霍岐山闻声看去,呷了口茶,小时候如此,大了仍是这样。 孙丰民被门外巨响吓得一哆嗦,慌手慌脚地从床上爬起,一面穿着裤子一面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踹本官的门!” 他穿上裤子,往外一看,见姑娘一袭碧绿色长裙,腰间丝绦裹着纤细的腰身,面若桃花,眼如杏,明媚不可方物。 顿时乐了,“呦,还是个美人。” 贪财好色的孙丰民,光顾着欣赏美色,全然忘了元霜手中的那把刀。 他裸着上身,拿过衣裳上前,抬手勾了下元霜的下巴,“小美人,是万花楼刚来的?” 转瞬,那把刀横到了他颈部。 孙丰民面露惊惧,“你,你做什么?” “我乃朝廷命官,胆敢伤我一根汗毛,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元霜眯了眯眼,冷笑,“几天前你是不是强暴了一个痴傻的姑娘?” 孙丰民一瞬想到了昨日他刚进万花楼遇到的女子。 那姑娘痴痴傻傻,穿着脏乱,但面容实在姣好,且一看便知刚及笄。 他二话不说将人带到包厢,本以为要耗费一番力气,却不想那傻丫头盯着他腰间玉佩看得出神。 “真好看,真好看。” 孙丰民解下递去,那姑娘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可到底是个傻子,他废了不少力气,用绳子将人绑着,打了一通,才老实让他的手。 “哦,她啊。”孙丰民狞笑了声,“那个傻子,为了弄到手,我还浪费了个玉佩呢,怎么,你是为她来寻仇的?” “一块玉佩,换一个傻丫头,本官觉得她应该不吃亏。” 元霜心绞痛的厉害,平民百姓在这些人的眼中,竟只值一枚玉佩,痴傻的人就该受欺负吗? 她朱唇颤抖,一瞬举起了刀,“我杀了你!” 孙丰民脸色惨白,“你杀了我你也……” 手腕被遏制住,元霜含泪看向身侧的人。 陆远抓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折,“咔嚓”腕骨断裂,刀坠地。 元霜吃痛,额间渗汗,捂着手腕缓缓蹲了下去。 孙丰民见状,猖獗大笑,“陆千户,您来得刚好!快,抓住她,这个娼妇敢谋害朝廷命官!本官要她千刀万剐!不。” 他想了想,狞笑道:“先送到我府上,本官玩够了再说!” 说了诸多,却见陆远没有反应,孙丰民疑惑地叫了声,“陆千户?” 陆远看了元霜一会,沉脸将人拉走。 走至走廊尽头松开人,将银票递于她,“这是我们大人给你的。” 他扫了眼元霜断掉的手腕,“另有五十两是我的,当做医费。” “今日之事是给你个教训,他日若再叫我瞧见你敢谋害朝廷命官,当心你的小命!” 末了又添了句,“这也是我们大人的意思!” 说完他转身就走。 元霜捂着手腕,将银票收到怀中,看着陆远的背影,她呸了声。 狗官! 陆远、霍岐山、孙丰民,都是一群狗官! 官官相护! 他日,定要这些狗官不得好死! 元霜拖着掉了半截的手腕回了莺儿房中。 凤芝正拿着香炉在给莺儿换下的衣服熏香,不住抱怨,“这丫头的衣服还能要吗?我说扔了,这傻丫头还非要留着。” 一扭头看到元霜手腕断了,呦了一声,忙不迭上前,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这怎么弄的?” 忙对外唤小厮,“快,去请大夫来!” “您这手可是宝贵的,别到时候伺候不了霍大人。” 元霜推开人,把那五十两拿出给凤芝,“医费,不欠你的。” 凤芝虽贪财,这时也不拿了,只一叹说,“得了,您的银子我哪敢收,将才刚收了一千两,就拿刀砍人,若我再收,岂不要把我的店都掀翻了?” —— 大夫将元霜的手腕归位后,元霜带着莺儿出了万花楼。 刘嬷嬷已等得心焦难耐,看到二人出来忙上前一把抱住两人,“乖乖,可吓死我了,方才瞧见霍大人从里头出来,他有没有找你麻烦?” 元霜张了张口,摇头道:“没有,我没瞧见他。” “莺儿她……” 几番踟蹰,元霜勉强笑笑,“她好得很,我发现的时候,她正躲在万花楼里吃东西,东家人很好,没叫莺儿接客。” 她实话实说,隐去了那不堪的经过。 刘嬷嬷长长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怜爱的摸着莺儿的头道:“我就你们两个心肝,说是那么说,真出了事,我怕是也不能活了。” 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元霜搀扶着刘嬷嬷和莺儿上了马车,不消片刻停在元府。 此时天已蒙蒙亮,泛起鱼肚白,这个时候元柔她们应该还在木兰围场。 她正想要不要现在回木兰围场,免得被人发现她露夜逃走。 府门内就冲出了一群人,几个小厮上来将元霜按压在地。 她挣扎抬头,元柔站在她眼前,居高临下,面上讥笑,“元霜,你好大的胆子,设计陷害孙小姐,害孙大人被贬职,还敢私自逃离围场!” 三年前,元家下令,不准元霜未禀私自出府,一举一动都要随时汇报。 现在她私自逃离围场,未告知任何人,元家定要家法伺候。 小厮压着元霜入府。 元夫人正在烧香礼佛,听到外面吵闹,斥责道:“搅扰了佛祖清净!” “听到没有!”元柔对身后小厮怒喝,“母亲嫌吵,掌嘴!” “是!” 几巴掌下去,元霜嘴角霎时渗出了血,她咬牙望向佛堂里的人。 那是她唤了多年的母亲,如今竟看着她受罚,不曾关怀半分。 蓦的,她心头酸涩涌上,如果,如果老夫人在就好了。 祖母在,定不会叫她受欺辱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元夫人才从佛堂内走出,端的是雍容华贵,穿着奢靡。 她捻着佛珠,行至元霜面前,睇睨着她,眉宇微微皱起,“怎么下手这么重,叫老夫人看出来,不好交代的。” 元柔揽住元夫人的胳膊,“不过轻轻两下,谁知道她这么娇气。” 第39章 你哑巴了? 元夫人看着她,眼中些许怜悯,一阵叹息,“你也是,怎如此不乖,自小就不乖,如今性子越发猖狂,日后可要为我家惹出大祸来。” “好在柔儿性子柔顺,跟你姐姐多学学吧。” 元夫人一搭元柔的手,“你好好教教她,别弄出伤来,老夫人过几日就回家了,叫她看出少不了念叨人。” “是的母亲。”元柔甜甜一笑,抱着元夫人的胳膊蹭了蹭。 元夫人怜爱地摸着她的脸,“难为你这般大度,她抢了你的位置,还能这般宽容,是我们元家的女儿。” “母亲说的哪里话,妹妹性子狂妄,我这当姐姐的宽容些是应该的。” 元夫人放心地走了。 人一走,元柔眼中的柔顺瞬间阴冷了起来,轻点了下元霜那头,“拉下去,十板子,还有那婆子加倍。” 二十板子落在自己身上,张嬷嬷不甚在意,她心想自己已经是老骨头了,大不了一死就是,可小姐不同。 身子自小娇养,哪承受得住二十板! 张嬷嬷扑到元柔脚边,抱住她的大腿央求,“二小姐息怒,此事全赖老奴怂恿,不是老奴,三小姐定不敢违抗二小姐的命令,要罚就罚老奴一人,饶了三小姐吧!” “滚开!”元柔一脚踹开张嬷嬷。 “你为她求情,笑死人了。”元夫人不在,元柔肆无忌惮,指着元霜讥笑,“你什么东西为她求情?” 又看到躲在元霜身后瑟瑟发抖的莺儿。 “呦,傻子也在这?” 她眼睛亮了亮,好似看到了玩物那般,转过去捏起莺儿的下巴,“竟然好好地回来了?真是稀奇。” 她还以为,这样的傻子送到万花楼,定会被折磨死,没想到好好活着回来了。 莺儿看到元柔,想起了那日逼她吃鸡腿的场景,骇得脸色惨白,抖得愈发厉害了。 她紧紧抓着元霜的衣衫,指着元柔,“坏,坏人!” 元柔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抓莺儿的手指,想给其掰断。 幸得元霜急忙把莺儿的手按下去,忙垂首道歉:“姐姐莫气,都是妹妹一人的错,没管教好下人。” 她将莺儿护在身后,“姐姐金枝玉叶,莫要和一个痴儿计较,失了姐姐的体面。” 元柔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倏然乐了,这样子完全不像推她下楼时那般凶狠。 莫非,三年来的欺辱打骂,终于叫她转了性子? “这倒是。”她扶了扶鬓边昂贵的珠花,这原本是元霜最爱的掐丝珐琅枫叶钗。 “我同她计较,失我千金体统,但你……” 元霜重重磕了个头,恭谨接过话,“姐姐教训妹妹,那是管教,是教诲,是为妹妹好。” 此话一出,元柔大笑出声,她蹲下挑起元霜的下巴,轻蔑地看着她,“元霜啊元霜,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 元霜垂着眼皮,掩住了眸中万千情绪,轻声道:“经此一遭,妹妹懂得了什么是尊卑,什么是长幼,日后再不敢同姐姐争抢什么,姐姐教训的是。” 话落,一个巴掌落在她脸上。 元霜鬓角碎发飘落,面上无任何情绪变化。 反倒一旁的张嬷嬷急坏了,却不敢上前,怕激怒了元柔,元霜挨的罚更大。 莺儿顿时大哭了起来,捧着元霜的脸,小心翼翼摩挲着,“痛痛痛。” 她轻轻给她吹着气,“吹吹就不痛了,霜霜不哭,不哭。” 元柔瞧见莺儿对元霜的关切,莫名刺眼。 都到这份上了,身边竟还有人陪着,元霜不该众叛亲离吗? 谢将军,霍大人,一个两个地都围着她转,她有什么好? 越想越气,元柔扬手正欲再打。 外头传来一声,“柔儿!” 元文斌从外头疾步进来,“都回了京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改不了打人的习惯!” 元霜跪在地上,见元文斌来了,转过来对他叩首。 这动作,叫元文斌一愣,随即皱起眉头。 他捧在手心养了十五年的妹妹,如今竟然像一个奴婢一样,跪在自己面前,真是丁点骨气都没! 莫名的,他有些气恼,这样奴颜婢膝的模样,丝毫不像他们元家人,简直就是丢元家的脸面。 “你做出这样给谁看!”他指着元霜大骂。 “自己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想用这种法子叫人愧疚?你使什么性子!” 元霜不知她怎么做才算悔改呢? 眼下她不能跟元柔对着干,毕竟身后有莺儿,还有张嬷嬷。 她屈辱些不算什么,可不能连累他人。 元霜正斟酌着如何回答,元文斌见她不吭声,愈发气恼,上去踹了她一脚,“你平日那伶牙俐齿的劲呢?现在又开始摆脸色不说话了!” 这一脚正踹到元霜手腕处,那里刚被陆远折断了手,才被大夫复位,现在被这一脚踹来,钻心的疼,她脸色不受控制的惨白了起来,到底呻吟。 “霜霜!”莺儿满脸是泪,抱着元霜,摸着她的额头,“你好多汗,霜霜好多汗。” 她回头怒瞪元文斌,“不准你欺负霜霜!霜霜都病了!” 元文斌也一惊,可又知道自己刚才没用劲,崩起脸来,冷哼,“装的。” “呵,以前耍性子,打人骂人的,现在换了新招数,瞧瞧,瞧瞧。” 元文斌冲着下面的小厮,指着元霜,“还开始学会装病了!你怎么就那么娇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公主王孙呢!” 元霜忍痛爬起,轻轻推开莺儿,跪直了身子,“元大人教训的是,是元霜的错。” 元文斌气消了些,却还是因她那句元大人心里不太舒坦。 瞥见她肿起的脸,“脸怎么回事!” 元霜抿了下唇,没说话。 “怎么又不说!问你话,你哑巴了?” 元柔白了元霜一眼,缓缓开口,“哥哥,是我打的。” 元文斌一愣,“你打人做什么?” 元柔把元霜私自从围场逃走的事说了一遭,贴着元文斌道:“方才我派人去查了下,元霜之所以从围场逃出,是傻子自己跑出府,去了万花楼,她去找这傻子。” “哥哥,我可是还未出阁,这若是让外人知晓,我们家有个姑娘随意进出万花楼,那我成什么样子了。” 她捂着脸,一副羞愤的模样,“哥哥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打?” 第40章 求哥哥饶了我两个奴才 元文斌瞪着元霜,狠狠咬牙,未出阁的姑娘随意进出烟花之地,全然不顾家中姐妹名誉,单说她自己,那也是不懂自尊自爱! 这一刻,元文斌倏然有些后悔,小时候每次元霜做错事都是他兜底,若当初狠狠打她一顿,如何有今日一遭。 “该打!”他咬牙切齿说出这话。 元霜低垂着头,好似说的不是她那般平静。 元文斌盯着她的头顶,看着气恼极了。 “十大板轻了!”他愤恨道:“应该十五板!” 元柔一笑,立马喊来了小厮,将元霜拖下去。 元霜任由着下人拖拽自己,张嬷嬷哭喊着拉扯着小厮,莺儿也在哭哭啼啼,一时间正堂吵闹不堪。 “等等!” 张嬷嬷心一揪,以为是元文斌心软了。 她是看着元文斌和元霜长大的,知道元文斌自小最疼元霜,小时候,他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元霜。 每当元霜做错事时,也都是元文斌把她藏在身后,护着她,给她想说辞。 如今,大爷亲自处罚元霜让她难以置信。 张嬷嬷心中升起一股希冀,“大爷还是挂念我们三姑娘……” 未等说完,就听元文斌冷冷道:“拉远点打,别搅了府中人安宁。” 张嬷嬷心一沉,险些晕过去。 她低估了元家人的心狠,也是,都三年了,真有亲情,就不会看着元霜白白受了三年苦。 小厮得了令,扯着元霜往外去,拉扯中,“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下。 众人闻声看去,地上有一沓银票。 元霜这才有些反应,忙要去捡,被一丫鬟一脚踩住手背。 元霜吃痛哀痛了声,“那是我的。” 那丫鬟将银票拾起,恭敬地献给元柔,“二小姐,是银票,一共九千两。” 元柔拿过点了点,元文斌也愣了,凑过来一看,真的是九千两。 试问,一个久居后宅的姑娘家,从何来这么多银票? 这些年来,据他了解,元霜的东西都被收走,根本没有名贵的东西可以去当。 那银票从哪来? 元柔和元文斌对视了眼,达成共识,偷的! “好啊元霜!”元柔把银票照掌心一拍,“九千两,这么多银票,说,你是不是去了我的闺房,偷了我的!” 说着,她就势把银票塞到怀中,“我真是小瞧你了,光是去万花楼惹是生非不够,竟然还学会做贼了!” 元文斌震怒,“元霜!小小年纪不学好,看来真是我给惯坏了!净学些偷鸡摸狗的行当!” “别人管教已经不能够了,需我亲自管教才可!” “来人!”他对外大喝,“拿我的军鞭来!” 在军队,行军打仗元文斌手下管着不少人,犯了错,少不了要一顿鞭打。 他手劲极大,普通士兵都挨不过三鞭,就要卧床半年,更遑论一个小丫头。 张嬷嬷惊惧,“好歹等我们姑娘说句话,我们就算再没银子,也不会去偷的!” 张嬷嬷不知这银票从何而来,但她知道,元霜性子孤傲得很,就算再喜欢,再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去偷东西! 元霜望着元文斌,张了张口,嗓子有些酸涩。 她不会偷东西,这点元文斌比谁都清楚,如今她解释真的有用吗? 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的委屈。 元霜闭上了口,张嬷嬷急坏了,“三姑娘,你快说啊,快跟大爷说这银子哪来的。” 元霜无奈笑笑,摇了摇头,“我说他不会信。” “大爷自小最疼姑娘,怎么会不信。” 元霜心下暗想,嬷嬷还是把人想得太好了,以前元文斌对她好,那是因为她是他妹妹,现在不是了,他讨厌她还来不及呢。 元文斌听了她这话,愈发气,接过小厮递来的鞭子,狠狠一拽,“啪”的一声。 “你说不出来,我当然不信!我此生最讲公道,你有委屈大可直说,我没时间陪你玩这些小姑娘心思!” 元柔坐在一旁吃了口茶,阴阳道:“哥哥,你还等什么,等她找借口狡辩吗?” 又指了下身侧的丫鬟,“去,看看我房中还少了什么,免得被贼偷了去。” 那个贼字她咬得极重。 元霜缓缓抬头,望着元文斌因怒火而烧红的眼睛。 “我说。” “银子是霍大人给的。” 元文斌忽地笑了,拿鞭子指着元霜,“你果然如柔儿所说,拖延时间想借口狡辩,你说旁人我可能还信,可你说霍岐山,哈哈哈。” 霍岐山和元霜自小关系是最差的,打死他也不相信银子是霍岐山给的,而且还给了这么多! 九千两!他一年的俸禄才三百两,九千两可以在京都买栋酒楼,可以在最繁华之地买护宅院。 除非霍岐山得了痴心疯,不然怎会给元霜九千两! “事已至此,你毫无悔意,来人!”他大喝,“把人压上来!” 既下面人管教不明白,他打算自己亲自管教! 刚才被派出去的丫鬟回来,在元柔耳边耳语了几句。 元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哥哥!只打三鞭可不行,刚才我叫丫鬟回去查看丢了什么,这一查不要紧,竟少了不少东西!” “汝窑杯子琉璃盏,珍珠花钗,玛瑙首饰的,加起来至少三千两!” “哥哥,她定是把我的东西都给当了!” 元文斌登时气急,扬起就是一鞭子。 这一鞭子毫无征兆,照脸打来,元霜本能的用手去挡,被手臂裆下。 鲜血从衣袖里渗出,瞬间染红了地面。 元霜疼得脸没了血色,胆怯地从手臂缝隙看去。 见元文斌也愣在那。 猩红的血刺痛的他的眼,元文斌指着元霜,嘴唇抖得不像话,“你怎么不躲!你现在是脑子都坏了吗?!” 那鞭子太快,元霜是想躲,可当鞭子落下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元柔轻蔑道:“哥哥,她这是故意卖可怜,想博取哥哥同情呢,我们家可不能养贼呢。” 元文斌余光看向元柔,重重深吸了口气,再次握紧鞭子,“妹妹说的是!” 几鞭子落下,元霜早已蜷缩在地,背部一道道伤痕遍布,疼得她几近晕厥。 可她还强忍着疼,不肯在这里昏过去,那般不卑不亢地承受了五鞭子后,当着元文斌和元柔的面,重重叩首。 “元霜,多谢元大人和姐姐的教诲。” 她惨白着脸望向元文斌,“元霜知道错了,可否饶了我的两个奴婢。” 元文斌惊愕住了,他手下的那些士兵,撑死承受三鞭子,如今元霜竟五鞭子还能说话。 “这怎么可以,一码归一码,哥哥不能饶了……” “好了!”元文斌看着元霜惨白的脸色,心口一阵绞痛。 记得那年,瘟疫横行,是她一口一口给他喂药,才把他救活。 自小她就是明媚阳光,最灿烂的朝阳,可曾这般模样过。 他咬牙偏过脸去,不忍再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日后谁也不准再提,跟你两个奴才下去吧。” 第41章 长公主上门 元柔恨得咬牙,那个小傻子就这么平安回来,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怎么可能叫她就这样回去! “等等!” 元柔想阻拦,却见元文斌忽然转过头,眼中凶神恶煞的模样,甚是吓人。 元柔不禁打了个冷颤,“哥哥……” 她声音放柔,想唤起他的怜爱。 “还想说什么?”元文斌狠狠把沾满血的鞭子往旁边一丢。 “五鞭子不够?人都成什么样了!” 元柔整个人愣在那,回府三年了,她从未被人这般呵斥过,今日是头一遭。 都怪那个元霜,装乖卖巧!哄骗了哥哥,也哄骗了谢将军和霍大人,她一定要毁了她那张脸,没有美貌的容颜,看她还怎么蛊惑! 张嬷嬷搀扶着元霜回了房间,眼里脸上全是泪,“大爷现在心也太狠了,五鞭子,怎么忍下心来!” 元霜疼得说不出来话,被张嬷嬷搀扶在床上趴着。 缓了缓她才断断续续说,“我想他应该还是念及些旧情,只是碍于我现在的身份,不便表露。” 张嬷嬷愤恨:“我却没看出,大爷下手这么狠,这是把人往死里打!” 元霜勉强笑笑没再说。 若元文斌真的一点旧情都不念及,那刚才元柔喊住他时,元文斌就会按照元柔所说,再继续折磨莺儿和张嬷嬷。 可现在张嬷嬷和莺儿平安回来,恰恰说明,她赌对了。 如此那就好办,她要将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京都贵女的名誉,嫁入高门的权利,富贵王权,皆是她的! 霍岐山,谢则安,元文斌,她要他们成为她平步青云路上的棋子。 利则用,无则弃,她不会念及什么旧情,什么情爱,亲情,这些不过是水中望月,保护不了她想保护的人。 只是,她如今踏入万花楼之事被元柔知晓,怕是会叫她拿出来大做文章。 长公主那边若是知道,她与则安的婚约怕要保不住。 “嬷嬷。”元霜虚弱地唤张嬷嬷,“你去万花楼,请凤芝姐前来,就说,我有笔生意要和她做。” —— “气死我了!”元柔恼羞成怒,一脚踹飞旁边的桌椅。 又扬手给了身侧丫鬟一巴掌,扯过她的衣领,“你!去将军府一趟,就说……” 风卷残云,转眼七日,元霜卧病在床,无人再来打搅她的安宁。 这日身子大好,可以下地走动,她掐指算着老太太回府的日子。 元府老太太喜爱礼佛,作为伯爵老夫人,早年间在围场狩猎时,也是骑马射箭的主,和太皇太后为手帕交。 两人年轻时一同狩猎琴棋书画,年老了现在一同礼佛。 离府三月,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快到了回府的时辰。 在元家,老太太是最宠她的人,只要老太太回来,她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把人带出来,前头长公主都找上门来了,呸,净做出些丢人的事!”门外传来嘈杂声。 一小丫鬟对张嬷嬷呸了口继续骂道:“您老人家不教好,管教不明白,现在给咱们府上丢了人,还有脸护着!闪开!” 说着一把推开,几个丫鬟小厮进来一把抓住元霜。 “三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元霜盯着她的手指,冷笑了声,立在那没动。 那丫鬟愣了愣,崩起脸,“怎么着?还要我们抬你……” “啪” 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元霜甩了甩手,“我的身子也是你能碰的?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 “就算我现在不是元家的亲女儿,可我也叫了老太太那么多年祖母,还有七日,老太太便回来,姑娘不掂量掂量自己的结局吗?” 那丫鬟脸色一变,老太太最宠的就是这个三小姐了。 小时候,元霜是个混世魔王,把方圆十里的公子小姐们打了个遍,被无数的权贵夫人找上门。 元夫人又气又恨追着元霜满院子跑,老夫人见状就笑笑把人抱在怀里,竟不生气,还说,“小孩子淘点好,不然柔柔弱弱整日读书,到像个书呆子。” “我们元家是文官,瞧瞧我这小孙女,怕不是我家也要出了武将了?” 老太太对元霜的怜爱是阖府皆知,被元霜这一说,陡然想起元家还有个老泰山,愣在那手足无措,不敢轻举妄动。 恰时身后传来一声冷呵,“你们还磨蹭什么!不赶紧把人拉出来!” 元柔怒气冲冲而来,站在门外指着门内的元霜。 小丫鬟这才有了底气,上前扯着元霜胳膊往外拽。 “别动我!”元霜一把甩开,冷冷瞥了那丫鬟一眼,“我自己会走。” 她走出门又回头,瞪了那丫鬟一眼,“你,我记住了。” 阴冷的目光,叫那丫鬟打了个冷颤,有一瞬间好似看到了一条毒蛇。 这个三小姐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丫鬟心里暗暗打鼓,净不敢再看她的眼。 元柔见她出来,白了她一眼,“磨磨蹭蹭,大姑娘上轿吗?” 元霜走到一半忽的想到什么,“等下。” 她扭头进了屋子,元柔懒得再等她先去了前头,叮嘱丫鬟务必将人带过去。 前厅早聚集了一群人,长公主坐在主位上,谢则安在一旁端茶倒水,元夫人和元文斌在一旁赔笑道歉。 “您说的是,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管教不力,您放心这婚事我们也反对,早在三年前就想同您说,只是当初谢将军未曾回来,是以把此事耽搁了下去。” “要不说龙生龙凤生凤,这丫鬟生的孩子就是不行,瞧瞧我们元柔多乖巧啊。” 长公主喝了口茶,瞥了眼刚进门的元柔,微微皱眉。 虽说元霜随意进出万花楼名声不好,嫁入将军府有损她们谢家的威名,可这元柔的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好歹她的儿子也是人中龙凤,要配当配美人才是。 “长公主。”元柔亲昵上前,乖巧柔顺端了杯茶,“您喝茶。” 长公主接过,“嗯”了声,放置一旁未喝。 一抬眼见到自门外进来的姑娘。 纤细腰身被一条长而柔的丝绦裹着,碧绿衣裙衬托出苍白的脸色,愈发楚楚可怜,柔媚百倍。 一双秋水眼,盈盈春情,不着粉黛唯有口脂,点亮了肤色,叫人眼前一亮。 之前围场天色昏暗未看清,这次看得清清楚楚,长公主不觉眼前一亮。 这才是该嫁入高门的女子长相! 第42章 凤芝密谋 谢则安原本有着诸多怨言,他的未婚妻子所以踏入万花楼这种烟花之地,无疑是在给他的脸上抹黑。 就算母亲不计较,他心底也多少有些不舒坦。 如今一见美人羸弱,竟怜爱胜过抱怨,忙疾步上前,忘了体统,一把攥住元霜的手。 “怎几日不见,这般憔悴,可是受了风寒?” 元霜微微靠在他怀中,掩唇轻咳,胸腔肌肤下,剐蹭着谢则安的手臂。 他手指微屈,望着姑娘垂下的眼睫中的泪珠,眸光动了动,有些心猿意马。 “咳咳。”长公主看到,轻咳提醒。 见谢则安俨然一副被迷了心智的模样,又唤道:“则安?” “则安!” “谢则安!” 谢则安这才陡然回神,转头看向长公主,“母亲。” 长公主拧眉,“忘了我们今日为何而来?” 她是觉得元霜的长相符合她则儿媳的标准,可身份实在是不堪,名声实在是狼藉。 她不会准许这样的姑娘进入谢家。 谢则安如梦初醒,却看到元霜一副娇弱的模样,声音也不自觉放轻。 “霜儿,我同母亲来,是有些事情来问问你。” 元霜抬眼,无辜地看向谢则安,“则安哥哥为何而来?竟不是为了我吗?” 谢则安有些慌乱,忙捧起她的面庞,“不不不,也是为了你,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一旁元柔看不下去了,厉声大喝:“元霜你还不过来认错,今日就势当着长公主的面,把你和谢将军的婚约解除!” 元夫人急于撇清关系,“长公主,此事可与我元府无关,都系元霜一人所为,若是将军府要怪罪,那就怪罪她一人好了。” “是否要我将人送到府上?这孩子也不是我亲生的,要打要罚就由了你们去。” 元文斌虽也气,却不想母亲这么急地把元霜送出去。 这种事,若是长公主把元霜带回将军府,那还能活着回来吗? 前几日才刚受了他几鞭子,再打下去如何受得了? “母亲!”元文斌道:“此事还未有眉目,何必急的定妹妹的罪。” 元夫人脸一黑,“妹妹?我什么时候有两个女儿了?” “就是。”元柔冷哼,“我才是哥哥的亲妹妹,你哪来的什么其他妹妹?那日你回家,怎么说的,忘了不成?” 元文斌一时哑然,那日他回府就和元霜划清了界限。 长公主被几人吵得头疼,不耐道:“行了,叫她自己来说。” 谢则安不放心地拉着元霜的手上前,长公主看到脸色冷下,“则安,跟你说的忘了?” 谢则安想起母亲说的话,要给女子体面,再欢喜也要克制,忙撒开了手。 元霜上前,注意到长公主的神色,知晓大概是元柔已经把自己去万花楼的事告诉了她。 未出阁的女子,随意踏入烟花之地,且不说名誉,单说清白就很容易叫人怀疑。 长公主现在估计已经忍她到极点,恨不得立马叫她解除和谢则安的婚约。 “殿下。”元霜垂首不疾不徐道:“民女踏入万花楼,并非为了玩乐,而是为了救赎,祈福。” 长公主惊愕,“祈福?去万花楼祈福?” 元柔登时笑了,“分明是你从木兰围场偷偷溜走,为了去万花楼与他人鬼混,说什么祈福的借口!” 笑死人了,祈福去什么万花楼,那种腌臜之地,佛祖才不会去那呢,都是一些低贱艺伎,上不了台面。 “是。”元霜没搭理元柔的讥讽,不疾不徐,端的是世家贵女的风范。 长公主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有趣,“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说说看,你去万花楼怎么个祈福的法子?” 元文斌眉头深锁,去烟花之地祈福,真是前所未有。 不用想,他就笃定元霜在说谎,又怕她随意扯谎惹怒长公主,罪过更大,忙不迭制止。 “元霜!你莫要胡言乱语,有错认错,长公主为人宽厚仁慈,会对你网开一面。” 元霜没看他,仍低声道:“民女确是去祈福,是为了拯救那些深陷水深火热的女子。” “笑话!”元柔冷嗤,“万花楼里有什么水深火热,那都是她们乐在其中……” “姐姐去过吗?” 元霜这一问,打断了元柔的话。 元柔愣了下,元霜盯着她冷笑道:“姐姐可曾去过。” 元柔语结,她若是说去过,不就跟元霜一样,照样会被长公主嫌弃,进不来谢家。 她冷哼了声道:“那种地方,我一闺阁女子怎么可能去。” “没去过,姐姐怎会知道那的女子生活如何?” 这话叫元柔一时哑然,狠狠闭上了嘴。 元霜瞥了她一眼,望着长公主,掷地有声道:“民女确实去过万花楼,实是因为一日我在街上遇到位被逼迫卖到万花楼的妓子,心觉可怜,有心赎她。” “到了万花楼一看,像那姑娘一样被逼迫的,还有诸多,民女心有不忍便当了自己全部首饰,想给她们赎身。” 长公主狐疑盯着她,这丫头伶牙俐齿,几句话怼得姐姐说不出话,可她刚才巧得清楚。 她的三言两语,就能搪塞住她的宝贝儿子,不是个等闲之辈。 “你拯救的都是那些女子?” 元霜:“可叫万花楼的东家前来一问便知。” 长公主对谢则安递了个眼神,谢则安迟疑了片刻,上前问元霜:“霜儿,你所言可当真,若只是随意找的借口,要不要我现在去给你找个人搪塞过去。” 元霜明白谢则安的好意,可她不能接受,现在接受了他的好意,就代表自己确实如元柔所说,是为了去万花楼玩乐。 如此一来,就算谢则安有心宠她,却也会在他心底留下疙瘩。 她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给他,不能让他对自己有任何嫌隙。 “不必。”元霜昂头望着他,甜甜一笑,“哥哥去就是,我所言句句属实。” 如此,谢则安这才放心而去。 不多时凤芝被带到。 元夫人盯着她,顿觉此事真被元霜解决,那元柔就嫁不进谢家了,一拍桌子大喝道:“混胀的下作胚子!竟是你带着霜儿胡玩!还不如实招来,你们那日做了些什么!” 长公主皱眉,“元夫人,你急什么。” 又看向跪在地上发抖的凤芝,“你且大胆地如实说来,我不问你的罪。” “元霜说,她是为了去你那给女子赎身,可是真的?” 元霜呼吸发紧,看向一侧心神不定的凤芝。 今日之事能不能平,就看凤芝的了,只是不知,这贪财的东家,没得到银子,会不会帮她。 “凤芝!”长公主等的有些不耐烦,“说话。” 凤芝这才抬头,看了眼元霜后闭了闭眼,才看向长公主,深吸了口气说,“不,不是!” “元霜姑娘她,没有给那些女子赎身!” 第43章 还钱 元柔登时笑了,立马指向元霜,“看吧,我就说她扯谎!现在有万花楼的东家作证,元霜,你还有何好说!” 长公主面色泰然,一旁谢则安却慌了神。 忙上前低声对元霜道:“早说此事,我大可替你安排,何必苦撑着呢。” 他心下焦急,出于本能谢则安不想就这样断了和元霜的姻缘,可理智上又告诉他,他未来的娘子,可以性子顽劣,却决不能不清白。 进了万花楼的女子,再进将军府,那是给他们谢家抹黑。 “哥哥不信我?”元霜抬眼,眸中清波婉转望着谢则安的眼。 “我……” 谢则安一时哑然。 以他对元霜的了解,他确实不太相信元霜,就算她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该去。 元夫人本就急于把元霜赶出元家,忙对长公主道:“这丫头自小性子顽劣,是我亲女儿还好,我大可狠狠教育一番,可奈何不是我亲女儿,我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这才养成她这样的性子。” “如今,她与我元家早就没了关系,殿下……”元夫人赔笑道:“不如我今日就当着众人的面,将她许个人家,断了和谢公子的婚约,也好给您赔罪。” 长公主听着细细琢磨,微微颔首,“也好。” 这丫头长得过于貌美,就算今日断了婚约,难保则安不会惦记,如今若直接配了人去,才能断了则安的念想。 “那就元夫人做主,把元霜……” “殿下。”下头元霜倏然叩首,打断她的话。 上方众人疑惑看去,只见元霜跪伏在地,纤细的身躯单薄,背部脊骨突出,声音不疾不徐道:“民女确实没有去赎人,实因遇到了突发情况,这才导致没来得及赎人。” 长公主眯了眯眼,这丫头又搞什么把戏? 元夫人张口想训斥,被长公主抬手制止,“你继续说。” “是。” 元霜看向身侧的凤芝,“这位东家,敢问我那日是否带出了一位女子?” 凤芝胆怯地点点头。 “那我是否跟您说,改日会带着银两来赎人?” 凤芝望着元霜的眼,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是。” “只可惜,姑娘没再去过。” 元霜叹息一声,“倒不是我不愿去,实在是刚凑齐的银子被人抢走,这才没脸再去。” 元柔听到这心觉不妙,被人抢走了赎身银子,果然下一句就听到元霜指着她道:“长公主明察,那日我确跟东家说清赎人事宜,回府时不巧遇上了姐姐,被姐姐误以为我偷盗家中财物没收了去。” 元柔脸色一白,就看到长公主转头看来,“二小姐,可有此事?” 元柔咽了下口水,求助的目光看向元夫人。 元夫人却不知此事,她整日礼佛,哪里知道元柔和元文斌抢走了元霜的银子,还把人打了一通。 在外人眼中,作为元家主母的她,宽容仁爱,即便是对待非亲生女儿的元霜也是视如己出。 她断不会叫苛待元霜银钱之事传出,为保名节,元夫人冷脸瞪了下元柔,“长公主问你话,你看我做甚?” “柔儿,还不快快说来!” “是!”元柔心一跳,不懂元霜搞什么把戏,“我确实那日搜到了她身上的银子,一共九千两,可,可这么多银票,她一个姑娘家从何而来,自然就以为是偷盗了家中财物。” 长公主思忖片刻,一个姑娘家零用银子再多,也不可能有九千两,况且元家对待子女一贯宠溺。 元夫人又是个知事理,明体统的人。 “元霜,你这银子从何来?” 元霜道:“是我当了首饰和我屋内的摆件才换来的。” 她抬眼,不卑不亢直视着长公主的眼睛,“殿下不信可到我屋里一看。” 长公主多疑惯了,且又初次见她就觉得这丫头不同寻常,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主,定要眼见为实才好。 立马起身,由着元府的人到了元霜的院子。 一入院子,长公主都愣住了,谢则安也震在原地。 这庭院虽说干净整洁,可院中无一朵花,再往屋内去,里头只有一张床,几个椅子桌子,再没有什么摆件屏风,简陋得不像小姐屋子。 外头传言,元夫人即便知道元霜非亲生女儿,却还把人视如己出。 今日一瞧,长公主惊愕地看向元夫人,人人都说这元霜性子顽劣,可现在为了给万花楼的人赎身,把屋子里的东西都当了,这哪里是顽劣,简直是活佛转世啊! 她等着元夫人给个答复。 元夫人脸色一变,忙扭头状若心疼地对元霜道:“霜儿!你这些东西是何时当的,怎的一件都没了,哎呀你这孩子,没银子怎的不跟母亲说啊。” 三年前,元柔回家时,是元夫人特意派人把元霜屋子里的东西搬空,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她不得不睁眼说瞎话。 元霜知道,现在不是和她硬碰硬的时候,若眼下这点脸面都不给元夫人,就算这事了结,待长公主一走,她还留在元府,吃苦的只有她自己。 元霜垂眼,声音清淡:“孩儿怕母亲破费,想着自己富贵日子过了那么多年,金银财物身外之物,便不想劳烦母亲了。” 长公主听闻,不禁心头震荡,这样孝顺的孩子真是天下少有。 不然如何解释这空荡荡的屋子呢? 元柔气不过,指着元霜:“撒谎!这些怎么是你当的,分明是……” “柔儿!”元夫人呵斥住。 这蠢丫头,不如元霜漂亮就算了,脑子还笨,若说是她们搬空的,叫长公主如何看待她们? 岂不要说她这个当家主母恶毒心狠,到时候对元家有了隔阂,就连元柔也嫁不进谢家了! 长公主奇怪地看向元柔:“分明是什么?” 元柔怯懦地看了眼元夫人,“没,没什么。” 元夫人:“知道误会了还不把银子还给你妹妹,害我在前头那样冤枉霜儿。” “霜儿,你也是,受了委屈怎么不说?这不是叫长公主看你我母女的笑话,叫外人知道,还当我这做母亲的苛待你呢。” 第44章 合谋 见元柔不情不愿地在那生闷气,元夫人手肘撞了下她,“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拿来还给你妹妹!” 元柔狠狠踢了脚石子,“是!” 不多时,小丫鬟拿着一沓银票过来,面上颇为不屑,随手丢在元霜脚下,“看好了,都给你了。” 那丫鬟是元柔的人,心底也为元柔抱不平,分明就是偷来的银子,说什么典当。 这屋子的东西是她亲手搬的,她会不知道实情? 元霜不予计较,拿起银票数了数,不多不少九张,一张一千两。 可……她要的可不只是这些,不然不太浪费她大费周章做此一局了吗? 长公主这才回头看元霜,“可对了?” 元霜双手交叠于前,轻声道:“回长公主的话,还少。” “什么!”元柔一听差点跳起来。 “那天我从你身上就搜出这些,哪里少了!” 长公主对这个从她进门开始就叽叽喳喳的姑娘,早就厌恶了,当下不等她发话,又开始吵闹起来,心中烦闷。 “元夫人,你的女儿确实该管管了,只是不是元霜。” 元夫人忙把元柔拉至身后,歉然道:“小女自小乡野长大,实数可怜,是我做母亲的不好,殿下莫气。” 又道:“柔儿!贵人面前,成何体统!还不把全部的银票都还给你妹妹!” 元柔委屈:“可是娘,那日明明就这些。” 元夫人瞪了她一眼,只当她在撒谎,又问元霜:“霜儿,你还差多少?娘给你补上。” 元霜:“还差五千两,不过,我不用娘补,姐姐还回来就好,一场误会没必要较真。” 元柔张了张口,对上元夫人震慑的眼神,又讪讪闭上了嘴。 什么五千两,明明只有九千两,她还额外又要五千两,算来算去,这不等于她赔了吗! 元夫人叫人去元柔屋,又拿了五千两来。 这些银票,是元柔刚回府的时候,阖府给她办了及笄宴那时收的礼金,元夫人心疼元柔,就把这笔银子都给了元柔,让她自行处理。 眼下这笔银子全归了元霜名下。 元霜接过,笑容掩于眼下,“多谢母亲。” 长公主颔首,一场误会,害她白跑了一趟。 又看到元霜的屋子,皱眉道:“可惜了这屋子,姑娘家的闺房,怎能一点东西都没有?” 谢则安见事情真相大白,忙接话道:“择日我给妹妹送些珍贵摆件来,好好装饰一番。”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何须你来?” 元夫人意会,“殿下说的是,我这女儿主意就是大,这样我明日就把元柔屋子里的东西,挪一些过来,哦不,现在,来人啊!” 说着喊来小厮,“去,把二小姐屋子里的东西,搬一些过来。” 元柔急得跳脚,“母亲!” 元夫人拽了她一把,“你那么东西,用都用不完。” 见有长公主在场,元柔也不好再说什么,左右那些东西也都是元霜的,日后等长公主走了,她再想办法要回来就是! 事情解决完,长公主往外去,忽地想起元霜说赎人祈福的事,问是怎么回事。 元霜:“听闻太皇太后生辰将至,民女想着祖母与太皇太后甚好,我幼时又唤太皇太后一声祖母,便想起抄一副万字福送去。” “可只单单手抄,又太俗气寻常,恰巧那日遇到个穷困潦倒的女子,民女将她赎出,看到了万花楼中受苦的女孩子们,就想着太皇太后信佛,讲究的是普度众生,民女也自幼深受祖母教会,看到那些女孩子的遭遇,不免心生怜悯。” “这才想起将她们赎身,殿下,注意脚下台阶。”元霜搀扶着长公主,迈出阶梯。 又继续道:“又问了她们的意见,大多人都是走投无路,民女便想将她们收容在尼姑庵,每日抄写佛经,因是受太皇太后和祖母的教诲,民女才有此举,全当是两位老祖母救了她们,叫她们抄经文,为太皇太后和祖母祈福。” “唉。”元霜叹息,“只可惜那日我没了银子,故没去成,白白叫她们在那受了多日苦,也耽搁了给太皇太后的祈福。” 长公主的母亲,就是太皇太后,听闻元霜的所作所为竟是为了自己母亲,心中不禁敬佩起来。 怪道她自入门见她就不一般,原是有如此善良的心性! “你这孩子。”她拍了拍元霜的手,“难为你有这份孝心了。” 回头看了眼鼓气的元柔,冷嗤道:“可比你这姐姐好多了。” 元夫人脸色变了变,子不教父之过,女不贤母之错,她不想被长公主嫌弃跟上道:“是,霜儿自小就在我手底下长大,柔儿乡野生长,自是不比她的。” 就差把“元霜孝顺,能得了长公主青眼,那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教育的好。”摆在明面上了。 长公主今日一瞧,也看清楚了元夫人的两面三刀,却不好撕破面子,只点点头笑笑算是了事。 只是接下来的路程,再不同元夫人说一句话。 元夫人只得看向元霜,对她眼神示意。 元霜思忖片刻,挽着长公主的胳膊出了府门,“霜儿这般也有母亲的缘故,母亲每日佛堂礼佛,霜儿自也是耳濡目染了些。” 长公主只当她贤良,为元夫人遮羞,没接话,只说,“过几日你祖母回来,再叫你祖母带你来我府上坐坐,咱们娘俩叙叙旧。” “是。”元霜柔顺地垂首,站在门口,亭亭玉立,目送着长公主上马车。 事情解决,谢则安也心生欢喜,想上前拉拉元霜的手,碍于母亲在场,只得将万千情愫都压在心头,随母亲上了车。 待人一走,元柔就冲过来推了元霜一把,“你个小狐狸精!谁拿了你什么五千两,在长公主面前装得一副清纯乖巧的模样,忘了你是怎么推我下楼的了?!” “我今日非撕了你这张脸不可,叫你还蛊惑人!”说着上手就要来抓元霜。 这一爪子下去,元霜非要破了相不可。 可她却不躲不避,正当元柔手落下时,元夫人一把将她胳膊打开,“柔儿!你还闹什么!没听到刚才长公主说,不日还要让元霜上门,脸坏了,岂不要问我们的罪!” “娘!”元柔狠狠跺了下脚,心有不甘,“可那五千两真的是我自己的!” 元夫人一阵头疼,她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五千两是谁的,而在担心长公主会不会看出她对元霜不好,再对元家有什么坏印象。 在京都她的贤名传天下,可不能坏了名声。 现在在门口,元夫人不好说什么,深深看了眼元霜拉着元柔进了府。 这丫头心思太多,回去没人了再算账! 两人走后,元霜拿出三千两偷偷地从袖下塞给凤芝。 “凤芝姐,君子一言,我们两清了。” 凤芝摸着厚厚一沓银票,嘴角不自觉勾着压不住的笑意。 几日前,元霜派人找到她,叮嘱了一番,二人早已达成共识,事成之后凤芝可得三千两。 这对于贪财的凤芝是笔大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 她立马应下,可在长公主面前,再贪财的人,也难免怯场,她的胆怯不是装出来的。 这丫头果然不一般,看来,日后她发财的机会还要靠她了! 第45章 送帕子 凤芝忙不迭地接过,连连道:“多些元小姐抬爱,日后有这样的生意可别忘了我,哦对了,霍大人那,也烦劳姑娘多多美言。” 提到霍岐山,元霜怔了一下,他还不知道自己骗了九千两,但只要凤芝不乱讲,霍岐山就不会知道。 “那是自然,但凤芝姐姐也要记住,你我才是一条心,霍大人那……” 她笑笑,“还是慎言的好。” 凤芝自小在风月场中长大,察言观色是一把好手,听懂了元霜的言外之意,“自是,自是。” 凤芝拿着钱走了,张嬷嬷不放心上来问:“元夫人和二小姐刚才给银子的时候不情愿,待会怕是要出问题的。” 元霜:“可打探好了?我祖母何时回来?” “还有七日。” 七日,足够她做很多了,七日,元夫人大抵也会估计下她身上的伤疤,万一叫祖母看出,元夫人也不好交代。 元霜从袖中掏出两方帕子,一方绣着鸳鸯,一方绣着荷花,“嬷嬷,这两方帕子,分别帮我交给谢将军和霍大人。” 那鸳鸯的含义不必说,情意绵绵,儿女情长。 张嬷嬷接过,犹豫不决,吞吐开口,“这帕子可是小姐亲手所绣?” 元霜颔首,张嬷嬷眉心愈发拧紧,“既如此,那就不是普通帕子,这给谢将军老奴可理解,可为何也要给霍大人,姑娘既已喜欢谢将军,谢将军也喜欢姑娘,就该一心一意。” 在张嬷嬷看来,谢则安对元霜的喜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才长公主对元霜也是宠爱有加,欣赏倍加,可见二人的婚事是板上钉钉,她想不通,元霜为何还要招惹另一个男人。 这种朝三暮四的行为,不是万花楼的女子所为吗? 常言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她不希望元霜成为那样的人。 元霜只张嬷嬷的意思,“那九千两就是霍大人所给,嬷嬷,男女之事非一朝一夕,今日则安他心悦于我,他日呢?若他母亲说不喜欢我,则安还会不顾一切和我在一起吗?” 不等张嬷嬷接话,她道:“不能。” “我是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至于霍岐山,我根本就没有把他列为备选名单,不过是现在他对我有用罢了,那银子,就是他给我的。” 张嬷嬷惊愕,“霍岐山给你银子?” 那样的人,最痛恨元霜,怎的会给元霜银子?! “嬷嬷,你现在就去送,时间不等人。” 府内,元夫人和元柔定在等她。 刚才她在长公主面前,让她二人没了脸面,回去便少不了责骂,眼下她没了救兵,就得自己找来救兵了。 只是不知,这霍岐山对她的兴趣有多少,是否能来? 这点元霜拿不准,心底暗暗打鼓。 张嬷嬷捏着两方帕子急忙走了,元霜往府内去。 只刚踏入门槛内,两只手便抓住她胳膊,将人压住。 “三小姐,夫人有请!” 该来的总要来,元霜活动了下胳膊,“两位,我自己可以走。” “那可不行,您现在本事这么大,在长公主面前都敢叫二小姐丢脸,万一跑了怎么办?我们可交不了差。” 元霜冷笑,两个拜高踩低的狗东西,当初在自己院子里,不是争着抢着给她倒水吗? 现在成了元柔的走狗,就翻脸不认人。 好在元霜知道这两个人要什么,她冷嗤了声,“我身上有些银子,一人五十两,可能放开了我?” 果然说完两人对视了眼,犹豫了。 元霜瞧见,又继续道:“一人五十两,你们在元家一年的例银才十两,就算是夫人赏赐,也没有这么多过吧?” 两人狐疑:“可是真的?” “刚才你们不是看到了,是夫人亲手把钱给了我,难不成我还能诓你不成?” 两人思忖后,松了手,元霜活动了下胳膊,拿出一百两丢给其中一人。 那人慌忙接过,喜笑颜开,这一百两对于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可抵得上一辈子了。 另一人看着那人捧着一百两眼红了。 “咱们快去找人把银子换了吧。” 那人瞪眼:“换什么换!这是三小姐给老子的!” “什么!”另一人震怒,“三小姐明明说,一人五十两,你现在有了一百两,就说明其中有我五十两,你,你还我银子!” 那人抱着银子不撒手,“给了谁就是谁的!” 一百两能保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可五十两那就不一定了,傻子才会让出去! 元霜也正是拿准了他们这点,这两个小厮以前在她院里待过,什么性子最了解,算不得上要好,也算不上不好。 这些人能见风使舵,自然不是什么忠义之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和别人分银子? 元霜故意给了一百两,叫他们争抢。 那小厮见另一人抱着银子不给,问元霜道:“三小姐,您看这厮实在奸佞,说好了一人五十,现竟不给,要不,您也给我一百两?” 坐地起价?元霜掩唇嗤笑了声,“五十两就是五十两,他不给,与我何干?” “阎二。”元霜叫另一名小厮,“银子给你了,你们自行处理,不然,这一百两我也收回!” 阎二一听要收回银子,宝贝似的塞到怀里,忙恭敬赔笑道:“三小姐您放心,这人交给我处理。” 说完扬手给了那小厮一巴掌,“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问三小姐要银子?给老子滚!” 那小厮捂着脸,气急大骂,“三小姐给我们两人,凭甚你都拿了去!还给我!给我!” 说着扑上去,和阎二扭打一团。 元霜并不搭理,挑起二人纷争后扬长而去。 身后是两个小厮的谩骂和拳拳到肉的抨击,她迈入正堂时,元夫人脸色不太好,坐在上头面色凝重,元柔扑在她怀里,哭成泪人。 “娘怎么能把我的东西都给了别人,吃了十五年的苦就算了,如今回了府,还要我吃苦!” 元夫人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此事实属意外,娘也没想到那丫头这么多心思,竟当着长公主的面胡言乱语。” 元文斌沉着脸,一言不发,看到元霜进来,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 “母亲。”元霜迈入,跪在元夫人面前。 元夫人看到她,冷哼了声,“别叫我母亲,我哪来资格认你做女儿?你把长公主哄开心了,怕不是一天要骑到我脖子上耀武扬威!” 第46章 送错了 元霜垂眼,默默听着她的怒骂。 心下却暗自冷嗤,元夫人当然没资格做她母亲,不爱她的人,有什么资格配得上她一声娘? 叫她一声娘,那是抬举,老虔婆不识抬举! 只待她飞黄腾达那日,元家就是她首要报复的对象,元府上下,她不会心软姑息! “娘,此事已了,就这般算了。”元文斌想起之前自己打了元霜几鞭子,今日若再被母亲责罚怕受不了。 “明日我就出去问问朝中好友,为元霜寻摸位好人家嫁了去,这样皆大欢喜,柔儿也能嫁给谢家,您也不必生气了。” 元柔闻言抬头,喜道:“明日就找,找个不如谢将军的!” 说到这,又想起,京都比得过谢则安的寥寥无几,又讥笑道:“我听闻翰林院的孙大人近日要纳妾,不如哥哥把妹妹许给他好了!” “那人又是我好友的父亲,妹妹嫁过去断不会过得差的!” “柔儿!”元夫人呵斥住:“莫要在胡言!叫外人知道我把自己女儿许给一个半百的人做妾,娘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那怎么了!”元柔冷哼:“谁还能说什么?” 她在乡下生活,每天说她骂她闲话的人多了去了,人若是都在乎名声,那多拘束,还要不要活了。 元柔不懂京都的生活,元夫人见她这般说,心觉该教的还有许多,至少体统方面要讲究,不然就算嫁给谢则安也过不好。 “文斌。”元夫人看向身侧的儿子,“给霜儿寻夫君时,也帮柔儿找位先生,哦对了,再加一位宫中出来的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元柔一听又要学习,大喊道:“我不学,娘说让我回来享福,没说叫我学习,我不要我不要!” 她大喊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双脚蹬地,开始撒泼了起来。 王莲花在外头看到,忙进来,把元柔心疼的抱在怀里,这招是她以前和村里人吵架时专用的伎俩,不想现在被元柔学了去。 “夫人啊,二小姐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头,不学就不学吧,左右谢家和你们家有婚约,害怕他们不要二小姐吗?” 元夫人扶额一阵叹息,“婚约能保她一辈子吗?婚后不还得靠她自己过?” 她气得手发抖,指向元文斌,“去,把养嬷拉开,真是叫她宠坏了。” 元霜垂首默不作声,瞧瞧元柔这副样子,估计不用她怎么出手,她自己就能在长公主面前丢个大人,想嫁进谢家?做梦去吧! 王莲花见元文斌来拖拽元柔,不禁哭了出来。 一时间,正厅吵闹的沸反盈天,元家有一阵日子没这么“热闹”过了。 元夫人头疼得厉害,看到元霜跪在地上,面色冷淡,一点没有为元柔求情说话的模样,心中又气又闷。 她养了她这么多年,竟变得这般冷血,看到自己姐姐哭闹,自己跟没事人一样不管不问。 她连外头的妓子都能赎身,怎么就对自家人这么薄情呢? 说到底,元霜能受长公主青睐,说话办事都这般体统,还不是多亏了她这个母亲? 却又不好直说,“元霜,你姐姐给了你不少东西,这样吧,这几日你们就住在一起,你往年在族里学堂学了不少知识,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元霜怔了一下,但不过片刻就明白过来。 她回府三年,元夫人自来对她冷淡,如今竟让她住到元柔的金屋去,还不都是因为老夫人快要回府。 她的庭院,现在收拾俨然是来不及,和更何况,老夫人回府住不了几日又要去寺庙,元夫人就没必要大费周章给元霜收拾屋子了。 现在让她住到元柔的屋子里,不仅可以等到老夫人走后把她赶回去,还能让元霜把之前搬过去的东西,再搬回来。 元霜:“是。” 元夫人颔首,见元柔哭成泪人,心下不好受,又对元文斌道:“虽说霜儿今日之事出于善举,可没过问家人就随意行动有违家规,去,叫两个嬷嬷来,家法伺候。” 元家家法,举藤仗,双臂打直,擎着藤仗举过头顶,跪满三个时辰后,双臂会酸胀无比,失去知觉,不亚于受鞭笞。 元柔闻言,止住了哭声,得意地看向元霜。 只要她受苦,她就高兴,活该!好好罚她一顿,叫她再无法子在长公主面前装模作样! 元柔立马站起来,坐到元夫人身侧等着看好戏。 元文斌深知前几日元霜刚受罚,今日再受罚怕是受不住。 元夫人见他不动:“文斌,愣着作甚!” 元文斌看向元霜,见她还是那副寡淡的模样,丝毫不懂和他这个哥哥求饶。 他心下一阵酸涩,一咬牙扭头往外去叫小厮。 走到门口,只见一人从大门外进来,愣了下,忙过去恭维。 “岐山兄!今日又为何事?” 时隔多日,再次看到他,元文斌心底都有些打怵,生怕哪个伺候不到位,这位爷又要在元家大开杀戒。 陆远捧着一木盘上前,“这是皇上赐给元大人的赏赐,今日我们大人进宫面圣,说起大人的功绩,称赞大人征战有功特为大人讨得赏。” 元文斌大喜,忙接过,“谢主隆恩!” 说着招呼着霍岐山,“岐山兄,里头请。” 二人一迈入,霍岐山又看到元霜如上次那般跪在那,薄唇抿了下。 这丫头给他送帕子的时候,他想到她该是有事相求,不想又是这事。 元文斌顿觉尴尬,干笑道:“岐山兄见笑了。” 对元母递了个眼神,元母忙道:“一点小事,小事而已。” 想起之前霍岐山看到元霜跪在这时,当着她面杀了一人,元母心都怦怦跳。 对元霜道:“我的儿,快起来吧,地上凉,快跟你姐姐去搬东西,你姐姐那屋子好,一起住,舒坦。” 元霜见霍岐山来了,松了口气,这厮竟因一方帕子就能拍,也是奇了怪了。 她回了自己庭院,张嬷嬷也刚回来。 元霜说了下前厅的事,收拾着东西随口问:“东西可送到了?” 问完却发现张嬷嬷没回话,元霜转头看去,见她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嬷嬷?” 张嬷嬷叹了口气,急道:“小姐,那帕子送错了!” 第47章 换帕子 元霜心头一凛,“嬷嬷送的哪个?” 张嬷嬷道:“我知道那绣着鸳鸯的是给谢将军,可霍大人不知,几个时辰前……” 张嬷嬷拿着帕子找到霍岐山,从袖中掏出后才看到,拿出来的鸳鸯方帕。 霍岐山拿过一看,不觉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来,“我知道了。” 张嬷嬷想说自己拿错了,却见他开心的模样实在不知从何开口。 她知道,现在元霜有求于霍岐山,若现在把这帕子要回来,怕会反悔,是以她只得赶忙跑回来禀告此事。 元霜捏着手指,思忖良久,走出了屋。 “小姐。”张嬷嬷追出来,“去哪?” “要帕子!” 那是她给谢则安的帕子,怎么能给他呢? 元霜去了后花园,拿出五两银子丢给一丫鬟。 那丫鬟受宠若惊,“三小姐,您这是……” “去前头看看,霍大人走了没?若是要走,你就……”元霜凑近,低声对她说了一番。 丫鬟忙揣着银子走了。 “今日就到这。”元文斌笑着送霍岐山出去,“岐山兄这次多亏了你在圣人面前美言,择日我选一地,咱们好好喝一杯。” 霍岐山出了门,待元文斌回去,他正要上马车,陆远忽然道:“大人,西角门那有个丫鬟鬼鬼祟祟,一直朝咱们这看。” 霍岐山折身看去,没在意继续上了马车。 那丫鬟见他乘马车走了,心都揪起,怎么办?这跟三小姐交代的完全不同啊。 三小姐说,只要站在西角门,若是霍岐山看到,他自会明白何意,可现在,霍大人直接走了。 那丫鬟只得赶忙回去禀报,她以前是二门外的丫鬟,当年得了元霜的赏识,被弄进了内宅,服侍老爷太太们。 丫鬟心存感激,又觉自己办事不力,从怀中掏出银子递给元霜。 “三小姐,奴婢办事不力,这银子我不能收。” 元霜无奈,这银子送出去了,也不想收回,毕竟这丫鬟的心性她是清楚的,本分善良,是府内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人。 “没事,银子你拿着就好。” 丫鬟感动得热泪盈眶,转身要走,却见从角门进来一人。 那人绣金黑袍扫过石阶,款步而来,龙章凤姿,俊朗威仪。 丫鬟揉了揉眼,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走了吗? 元霜看去,一时也怔了下。 她挥手摒退了周遭丫鬟太监,霍岐山见她这般避嫌,心口微动。 忽又想起之前,她跟自己说的那句话,“难道,你不想要我吗?” 又结合她送给他的帕子,霍岐山嘴角勾了勾笑,扯动了下领口,走上前将人一把抱住。 他低头就要亲她,元霜吓了一跳,忙抬手抵住他的唇。 “霍大人?” 霍大人? 霍岐山愣了下,眯了眯眼瞧她,难不成叫他来不是为了那事? 他细看了看,见她不是在开玩笑,冷了脸松开人。 “霍大人。”元霜后退一步,笑脸相迎,“之前我家嬷嬷是不是给了你一方帕子。” 霍岐山:“是。” “还烦劳霍大人还给我。” “什么?”霍岐山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他可是因为那方帕子才来的元家,现在她告诉他要收回? 元霜接过张嬷嬷递来的帕子,“这方帕子才是给哥哥的。” 霍岐山接过,细看了下,粉色的帕子上绣着精巧的荷花,他又拿出之前张嬷嬷给他的,那方帕子绣着的是鸳鸯。 二者寓意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元霜。”他掀开薄薄眼里,看她,薄唇溢出丝笑,“你这招卸磨杀驴用得可真是好。” 他将两方帕子都狠狠砸在她身上。 元霜慌忙去接,两方帕子飘到了不同方向,霍岐山冷冷瞧着她会去接哪个。 那方鸳鸯帕飘到他面前,元霜焦急扑来,眼看着就要抓住,霍岐山一个侧身裆下,将那方帕子狠狠踩在脚下。 元霜心下一沉,蹲下去扒他的脚,“烦劳霍大人抬脚。” 她心疼极了,元霜绣工不好,这是她绣了一个月才绣出,再绣估计也没有这么好的绣品。 陆远拾起另一方帕子递给霍岐山。 霍岐山双指夹住,在元霜面前抖了抖,嗤笑,“同样的帕子,妹妹怎能区别对待?” 他蹲下,抬起她的下颌,“难不成是这方帕子的主人比较重要吗?” 元霜直视着他的眼,倔强不甘,“霍大人。” 她一字一句,从齿尖吐出,“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好歹也给你绣了一方。” 霍岐山哦了一声,冷笑,“这么说我该感谢你了?” “你用一方帕子骗我前来,为你接触危机,现在我没用了就想把帕子要回去转送给别人。” “元霜。”他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颌,目光如毒,“你当我是什么?” 元霜被他骇得齿间颤抖,深吸了口气道:“我也报答了你,这帕子也是我亲自所绣。” “不能够。” 霍岐山松手,直起身,居高临下睇睨着她,“我要的报答岂止这般简单?” 他修长的手指挑开她的衣襟,犀利的目光从她姝丽的面庞滑到白脂的锁骨,“我想这么多次了,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元霜呼吸一滞,忙往外去,想喊人来。 然走到月亮门处却停了下来,她转身,见霍岐山就那般冷冷地站在那,目光阴凉好似一条毒蛇般盯着她。 她陡然打了个冷颤,知道他是何意了。 现在出去,霍岐山日后便不会再帮她,今日她刚利用完霍岐山,他现在是来要回报的,一个帕子显然不够。 元霜深吸口气,才缓慢向他挪动而来。 还未至跟前,忽被他一把扯了过去,抱在怀里。 “摆出这幅不情不愿的模样,叫人看到,当我强迫的你。”他捧起她的脸,逼迫她昂头望他。 “元霜,你不是要和我做交易吗?” 他笑得残忍,“我成全你。” 说着他弯腰抱起人,往屋里去,一脚踹开房门,将人粗鲁地丢在床上。 他解开腰带,朝她迈来,“今日既是你邀请,岂有我枉费好意的道理?” 第48章 打一口上好棺材 一个时辰后,霍岐山从床上下来,懒懒地穿着衣衫,嗓音低哑,“帕子,我替你送给谢则安,你放心,你想嫁谁,我不会再阻拦,只要你做好该做的事。” 元霜掀开帷仗,手臂酸软得不像话。 “多谢霍大人。”她一开口,嗓子疼得不像话。 话落对上霍岐山阴沉的视线,元霜知道他在计较自己的称呼,忙低垂着头改口,“多谢,岐山哥哥。” 霍岐山这才脸色好些,系上腰带问:“银子还缺吗?” 元霜惊愕看他,霍岐山瞥了她一眼,“那一万两只是为了赎人吧,你缺银子了?” “元家没给你银子用吗?” 元霜轻咬着唇没吭声,眼下就算她说元家早就不把她当小姐对待了,霍岐山也不会信。 他从来不会相信她的话。 霍岐山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在为谢则安的事担忧。 冷笑了声,“你放心!那帕子我还不稀罕,说会给谢则安就会给他!” 说着他不知为何突然恼火,一脚踹来旁边桌椅,抓起丢在桌上的帕子,大步流星迈了出去。 元霜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浑身冒起一股冷汗。 自作聪明招惹霍岐山不是明智之举,可除了这个法子她想不出别的,他是她唯一能利用的人。 “小姐!” 霍岐山一走,陆远也跟着走了,张嬷嬷没人看管,急忙进来。 方才在屋外,里头的动静她听得清楚,这霍大人可真不懂怜香惜玉,叫自家小姐吃了那么多苦头。 “没事吧,夫人前头催着,叫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过去,你这……”张嬷嬷心疼地搀扶元霜坐起,“还能动吗?” 张嬷嬷听到里头的动静,还以为元霜被霍岐山作贱了。 元霜安慰道:“嬷嬷别担心,霍岐山那样的人怎会稀罕我,他不过是作为男子,好色,又想报复我,这才有了今日这遭。” 她撑着绵软的手臂直身,穿戴好衣物起来去收拾东西准备搬去元柔房中。 她房中的东西并不多,元夫人叫她搬去和元柔一起住,不会给她另外准备被褥,因的她只拿了些被褥就这样过去了。 元柔院子里聚集了一群小丫鬟,元霜刚进去,几个丫鬟就围了上来。 “三小姐,您今日来我们林园,规矩可要说好了,这。”那丫鬟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条横线。 “日后这个院子你想去哪都可以,但不准迈入这条线,线外是您的地,线里头就是我们小姐的地了。” 元霜看去,线外头只有最角落的一间抱厦,连厢房都算不上,矮小又逼仄,是最低等丫鬟才住的房间。 几个丫鬟盛气凌人地看着她,不禁交头接耳笑出了声,这位三小姐她们之前也服侍过,脾气那是要坏到没边。 二小姐交代了,只要三小姐敢表现出一丝不满,就将人打一通轰出去! 却不想,元霜竟很温顺地说了声,“我知道了。” 现在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抱着被子往抱厦去,几个丫鬟愣了下,这跟她们想的完全不同。 “这三小姐怕不是得了失心疯,这种房间都能忍受?” “呵,这还不明白?这么多年了,她以前住的地方也不见得多好,现在来二小姐这,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挑剔?” “你瞧她现在的样子,哪有点千金范?估计嫁给谢将军,悬了。” “……” 张嬷嬷闻言,心下为元霜抱不平,她多年细心呵护的小姐,如今被人这般指着后背唏嘘。 张嬷嬷咽不下这口气,撸起袖子要打人,元霜看到及时喝止,“嬷嬷,不可。” “可是这几个小蹄子嘴里不干不净!” 元霜看了眼身后的丫鬟,伯爵府这样的富贵人家,连丫鬟都是穿金戴银,头戴金钗。 张嬷嬷也顺着看去,心里一阵泛酸,连丫鬟都比小姐穿得好,元夫人可真是够毒,完全不顾十五年母女情分。 “我们刚到元柔的院子,她本就心有不甘,想变着法子治我的错,嬷嬷现在去打人,便是落人口实,叫人抓了把柄。” 张嬷嬷心下为她委屈,却也知道这口气只能咽下去。 元霜对她递了个安慰的眼神,“嬷嬷放心,这都是暂时的。” 张嬷嬷这才跟着她,抱着被褥进了抱厦。 二人刚进屋子,外面就传来小丫鬟一阵哄笑。 元霜叫张嬷嬷把窗户关上,至于外面说什么不必去听也知道定是嘲笑她的懦弱落魄。 没关系,元霜给自己铺着被褥,安慰自己这都是暂时的。 这院子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她定要叫她们有朝一日在她面前笑的痛快,笑得痛不欲生! 收拾完,有丫鬟来敲门,语气不怎么好,“磨蹭个什么劲,放好东西还不快来见我家小姐!” 张嬷嬷开了门,是刚才在地上划线的丫鬟——春桃。 春桃上下扫了眼张嬷嬷,瞥了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叫人出来!” 张嬷嬷气急,刚想张口大骂,元霜拽住她,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递上,“来林园是夫人的意思,我自知日后还要靠各位姐姐照顾,这些姐姐拿着买点花戴。” 春桃眼睛亮了,四下看了下,见无人才伸手去拿。 林园的规矩,任何人的赏赐都归元柔所有。 “咳咳。”她轻咳了下,开口道:“算你识相,既你这般懂规矩,那我就大发慈悲再多告诉你声,我家小姐屋内的椅子一把都不准外人坐,若她叫你做,你只管站着或找话推辞去就好。” “多谢姐姐。” 送走了那丫鬟,张嬷嬷不满抱怨,“小姐好歹也是主子,怎么能给一个丫鬟叫姐姐。” 张嬷嬷忽觉元霜现在一点小姐样子都没了,顿觉失望,以前那身傲骨呢? 元霜无奈摇头,“嬷嬷,完事不要太急,欲速则不达。” 她目光看向春桃,那人大摇大摆地走了,手里还掂着刚得到的银子,好不开心。 呵,笑吧,十两,可以留着打一副上好的棺材了。 “嬷嬷,这元柔你怕是不了解,乡野丫头出身,小贫乍富后会出奇贪财。” 元霜拢了拢手,“她院子里的丫鬟不准留任何赏赐,那银子春桃可拿不起。” 张嬷嬷不解:“小姐想借此除掉那个叫春桃的?可她大可说那是她的月钱。” 元霜笑笑:“那银子可不同。” 第49章 处置春桃 张嬷嬷狐疑,“那银子有什么问题吗?” 元霜不语,回身换了袭衣裳,又把头上的簪子和怀里的银票都拿了出来,找个一处隐蔽的地方藏好。 张嬷嬷觉得有些太单调了,“怎的一支钗环都不带?未免太素了些。” 她拿过想给元霜戴上,元霜按下她的手,“就先不戴了,日后见则安的时候再戴,元柔她善妒,见我戴了钗环去,还以为我是去炫耀或挑衅。” 张嬷嬷想想有道理,这才把钗环都收好藏好。 收拾妥帖,两人才往元柔屋子里去。 春桃正在一旁给元柔端茶奉水,看到元霜进来,元柔呷了一口茶才淡声开口,“进来吧。” 又随手指了下一旁的椅子,“坐吧。” 她目光阴冷,落在那把椅子上,这个房间里的椅子,是她归府那日,父亲亲自为她打造的,用的全是上等的金丝楠木,矜贵得很,就连平常丫鬟擦洗,都要她们用丝绸擦,生怕弄坏。 今日便宜了这丫头,若她敢坐,就不要怪她找机会调理她了! 元霜想起之前丫鬟跟她说的事,淡声道:“多谢姐姐,元霜站着就好。” 说着上前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我来为姐姐奉茶。” 元柔愣了下,旋即笑出声来,这丫头现在的反应,真是叫人猜不透,难不成真的改了性子? 她接过元霜递来的茶没喝,抬手当着她面倒在地上,阴毒的目光观察的元霜的神色。 元霜垂眸看着,泰然自若,她知道元柔这样做的用意,无非是想看她破口大骂,挣扎反抗。 元柔正等着找机会定她的罪,好借题发挥。 见元霜迟迟没反应,一副恭顺的模样,元柔才放了心,拉长强调说:“娘让你来我院子,你知道为何吧?那个老太婆不日就要回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是知道的。” 她站在她面前,直视着元霜的眼,“她回府顶多待几个月,等她走了,这府里谁说的算,元霜,你是清楚的!” 元霜低垂着眼皮,恭顺道:“妹妹知晓,姐姐放心,不该说的我一句也不会说。” 元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坐下。 春桃过去给她添了糕点,折身退下。 元霜瞥了她一眼,见她擦肩而过时,往一旁挪了步。 “啊!”春桃踉跄往旁边跌去。 “咣当。”有什么东西从她袖中滚了出去。 春桃心一惊,忙爬起去捡,那银疙瘩一路滚到元柔脚下。 伸手欲拿,一只脚踩在她手背上。 元霜居高临下地睇睨着她,弯腰拾起那银疙瘩,双手捧给元柔,“姐姐,是银子。” 元柔凛然接过,把银子放在掌心看了看,只见银子底部写着一个“贰”字。 元柔脸色一变,一掌拍在桌上,站起来一脚踹在春桃肩膀,“死蹄子吃了豹子胆,敢偷我的银子!” 春桃被踹出老远,撞到门上,她捂着肩膀,疼得脸色惨白。 来不及顾及肩膀,忙跪起连连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这银子不是我偷的!” “那从何而来?十两,你一月的月钱都是碎银子,哪来的十两这么多!” 春桃战战兢兢看向元霜,见她一副看戏的模样,心中一沉。 说是元霜赏的,那简直是自寻死路,二小姐不准下人随意收赏银,若说了,元霜再不承认,那吃苦的还是她。 春桃低头,一咬牙,“是奴婢自己攒的,奴婢把所有散碎银子都换成了整的。” “蒙谁呢!”元柔气笑,几步过来又一脚踹在她心口。 那锭银子砸在她面前。 “元家所有给各个小姐大爷的银钱,背面都有标记,你自己瞧瞧,还说这不是偷得我的!” 春桃满眼震惊,慌忙拿起,这一看才看到那银元宝底下刻着的贰字,这正是元柔房内的标记。 可这银子,元霜从哪来的! 难不成,她被算计了! 春桃愤恨地看向元霜,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她。 元霜挑眉笑笑,伸手将银子拿过,状若惊讶道:“呀!这银子后面还写的字呢!” 元柔冷哼了声,“大惊小怪,你们当然不知道。” 这是自从她回府后,元夫人专门定下的规矩,元霜可没有这种待遇。 “拉出去,打十板子,丢到二门外,我不想再看到她!” 二门外的活,都是洗衣烧水的粗糙活,春桃自小就在内宅内,何曾吃过那种苦。 被人拽出去后,连连大喊饶命,哭得两行泪砸在地上,划出一道水痕来。 元柔气的大喘气,“真是怪了,我房里竟能出来贼人。” 元霜上前,轻轻地给她捶背,“姐姐,不如我帮姐姐管教下底下的人?” “你?”元柔狐疑地看向她。 说实话,虽然现在元霜很听话,可有了前车之鉴,她还是不太信任她。 “是啊。”元霜神情哀伤,“前几日哥哥打得我实在是痛极了,霜儿终于明白什么是尊卑,再不敢反驳姐姐。” 她蹲在元柔面前,轻轻捏着她的腿,“姐姐,至于你说的婚事,我也愿意跟谢将军退婚,把婚事让给姐姐。” 元柔眼睛放大,“你说的是真的!” 她未曾想过这场豪门婚事来得如此顺利,元霜会这么快低头。 “真的。”元霜凄然颔首,“妹妹看得清楚,我的身份不堪,无论是样貌还是身份,都比不上姐姐,只有姐姐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谢将军。” “姐姐貌美如花,气质出尘,毫不逊色宫里的娘娘,这样的女子就是为皇后也是担得起的,更何况谢将军。” “你说的是真心话!”元柔心中大喜,忍不住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元霜从地上拉起。 “句句属实。” “姐姐就是天边仙女,世间再没有人能比得过姐姐了。” “连宫里的娘娘也比不过?” “比不过。” 元柔脸上一红,摸了摸面颊,“所有男子都能喜欢我?” 元霜觑见她娇羞的神情,暗自冷笑,元柔果然是听不进去良言的人,只要顺着她说,开心得像个傻子。 之前她好言相劝,元柔不识好歹,那这样的话,她倒不如直接捧杀她,好叫她日后跌个大跟头,最好在宫里妃嫔前得罪个大的,以此一绝永患! 元霜绕到她身后,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轻声笑道:“那是自然了,姐姐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就连霍大人都对姐姐倾心,更遑论其他人。” “霍大人他……”元柔脸一热,越发娇羞,“他喜欢我吗?连你都看得出来。” 第50章 给霍岐山送荷包 元霜笑笑:“这谁看不出来,今日霍大人不就是为姐姐来的?” “说什么给大哥送东西,不过是假借送赏赐的名,见见姐姐罢了。” 今日也是为她而来,这是元柔从未想过的角度。 可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嘛,给大哥送东西,何须他亲自跑一趟,除非这府里有他相见的人。 试问,这府里有谁值得他一见,那不就只有她元柔吗? 难不成是元霜这个穷兮兮的丫头? 她真是反应迟钝,连这都没看出来,白白浪费了霍大人的一片苦心。 又一想,今日她连话都没顾得上和霍岐山说,他该不会以为今日谢则安来过,自己喜欢上了谢则安,不理他了吧? 元柔心里那叫一个纠结。 元霜不知她想,只有些奇怪她的神情,为何一会低眉一会叹息,一会捏着帕子欲言又止,神情怪异。 这蠢货又发了什么疯? “对了。”元柔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元霜的手,激动道:“这样好了,你替我去给霍大人送样东西。” 元霜疑惑,就见元柔转身去了里头屋子,再次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荷包。 “这荷包是我亲手绣的,娘说不叫我随意解除外男了,你替我交给他好了,也好表明我的心意。” 元霜拿过,这荷包可比她绣的帕子好太多了,上面绣的鸳鸯交颈,对比她绣的鸳鸯更加栩栩如生。 还好这帕子是给霍岐山的,若是给谢则安,估计要被比下去。 “好,姐姐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霍大人。” 她拿着荷包往外去,身后传来元柔阴冷的警告,“你可一定要让霍大人手下,若是他不收,那就说明你在诓我,想诓我霍大人喜欢我,然后好自己捷足先登嫁给谢则安。” 元霜心头一紧,笑道:“姐姐说笑了,妹妹是真心实意。” 元柔懒懒地靠在贵妃榻上,捻了块糕点轻笑,“最好是,你去吧。” 元霜拿着那荷包紧忙走了。 至门口遇到已经被打十大板的春桃,她半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口内也吐血不止。 看到元霜,满眼猩红,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贱人,敢害我!毒妇,毒妇!” 小厮捂着嘴把人拉走,元霜捏着荷包心发紧,还好这十大板是落在春桃身上,若是落在她身上,估计又要几日几日下不来床了。 可她不能叫春桃记恨上自己,虽然她利用了她,但春桃的用处还没结束。 春桃被赶出二门外,厢房里,她娘得知消息急忙赶来照顾,老人哭成了泪人,摸着眼泪,一面给她上药。 “叫你在内宅内谨言慎行,现在可好,伤得如此严重也不知会不会落下残疾,以后要是嫁人上哪去寻好人家去!” 春桃看到母亲哭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又想起元霜恨得咬牙,“还不都是那个贱人!” “谁?”春桃娘哽了下。 “元霜!” “三小姐?这事跟三小姐有什么关系?” 正说着,门被推开,春桃看去,见到来人,目眦欲裂,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 春桃娘搀扶着她,“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一面对元霜问安,“三小姐来了,这地实在逼仄,不适合您来。” 元霜抬手安抚了下老人,“您老客气了,我小的时候没少麻烦您老,听闻春桃受了伤,我特意来看看。” 春桃娘顿时热泪盈眶,“难为三小姐还挂念着我们。” 又拽了把春桃,“还不赶紧给三小姐道谢。” “娘!”春桃痛恨道:“我被二小姐打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故意给我二小姐的银子,我何止如此!” “这,这是怎么回事?”春桃娘纳罕。 元霜笑了笑,神情淡然,“春桃,这你就误会了,这银子,我也不知道那是二小姐的啊。” “什么你不知道,你装什么……哎哟!” 因过于激动,春桃这一动又扯到了屁股后的伤口。 元霜坐到她塌边,撩起她一小撮头发,在指尖轻捻,“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正堂时,夫人叫我姐姐拿些银子给我,那里头就有一些散碎的银子。” 春桃一愣,茫然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说,那十两就是那里头的?” “对啊。”元霜状若无辜,“所以说,我怎么会知道那银子有问题呢?” “春桃,我是真心想给你银子的,你瞧。”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上。 “我这不特意给你来送了吗?” 春桃娘一看,两眼放光,迅速抹了眼泪,将银票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 “乖乖,这真是银票?” 春桃也是头一次见过银票,又因之前的事,对元霜心生怀疑,“你这银票怕不是假的吧。” 元霜笑了,“春桃,你怕是太看得起我,伪造银票可是要诛九族的,虽然我是丫鬟所生,可我现在住在元家,出了事也是要连累元家的。” “更何况。”她拿起那银票,指着纸张右边竖排文字,“这行文字你可看清楚了,只有一半,另一半在庄家手里,二者合一才能兑换,便是我有心伪造,也不认识什么庄家啊。” 春桃从她手里抢过,看了一遍,确定如元霜所说,这才放心下来。 想想也是,元霜怎么可能敢给她假银票呢? 她忙把银票收到怀里,一动腰下钻心的疼,该死,这么疼,她好歹服侍二小姐一场,竟因为十两银子就把她打成这样,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如此看来还不如三小姐,人家好歹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一百两够她们这些奴婢赚一辈子了,春桃娘不胜感激,握着元霜的手不停道:“真是太谢谢三小姐了,您给了这么多银子,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元霜轻笑,“无妨,拿着这些钱给春桃找个好大夫,切记不可在叫人发现了。” “是是是。” 元霜再不说什么,相信这笔银票送出去,春桃心里会知道孰轻孰重。 —— 巷口,偏苑。 霍岐山刚下值回来,给贺暮云喂药,陆远闯了进来。 霍岐山皱眉,将药碗递给一旁丫鬟,走出来问:“何事?” 陆远一副下巴快掉的样子,指着外头,“奇了怪了,那死丫头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第51章 拿什么交换 霍岐山想了会,明白过来,估计是来问他要银子的。 随手招呼来丫鬟,拿来三千两递给陆远,“把银票给她,告诉她,这里不欢迎她。” 陆远接过,看了眼床榻上的贺暮芸,他知道是因为贺大娘在,所以霍岐山不想让元霜进来,免得惹贺大娘生气。 “是!” 陆远拿着银票出去,一把扔在元霜身上,“银票给你了,我们大人一年的俸禄才多少,一次一次的给你送钱,你要点脸吧。” 元霜看着飘落在自己脚下的银票有些茫然,霍岐山干嘛突然给她钱? 虽她此行目的不是为了钱,可哪有白给不要的道理。 元霜也没有矫情,弯腰拾起后,又看向陆远笑得娇俏,“陆远,我是来找你家主子的,带我进去。” 陆远一副见鬼的样子看她,“拿了钱还不走,你想干嘛?” 他本能地防范元霜,生怕她再弄瞎谁的眼睛。 元霜不知他为何这么提防自己,从袖中掏出那枚荷包递上,“这荷包是我姐姐绣的,命我亲手交给霍大人。” 陆远狐疑地看了她几眼,扔下一句,“你等下。” 转身进了宅子,霍岐山给贺暮芸擦洗着手,陆远不管不顾地闯进来又说,“大人那丫头说,有荷包要交给您。” 不等霍岐山说话,贺暮芸直接坐了起来,激动的攥住霍岐山的手,满眼惊惧,“那丫头来了,她来了,她又来害我了!” “娘。”霍岐山按住她胳膊安慰,“不会的,这宅子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不会再有人害您。” 见母亲状若癫狂的模样,霍岐山一阵心疼,将人抱在怀里。 过了好一会,贺暮芸才渐渐镇定下来,霍岐山命人端来药,服侍着她喝了。 等母亲睡着后,他才出了门。 “人在哪?” “在前门。” 霍岐山拧眉,这死丫头,先是给他送了帕子,现在又给他送荷包,难不成她是真的喜欢他? 元霜见人出来,把帕子递上,“霍大人,请收下。” 霍岐山盯着那荷包,一时琢磨不透元霜的意思。 他嗤笑了声,伸手去拿,“都说女人善变,之前不是还喜欢谢则安,如今怎的就开始给我频繁送东西。” 接过荷包,他扫了一看,发现这次针脚可比上次的帕子好太多,看来她真是用心了。 “既你如此用心讨好我,那我就……” “姐姐特意交代送来。” 元霜开口笑着打断他的话,“请霍大人务必给我一回礼,也叫我好回去交差。” “你姐姐?”霍岐山讶然,“元柔?” 他忽然想起,元霜确实是有一个姐姐,那个元家的真千金,可什么时候,她们关系这么好了? “对。”元霜笑道:“姐姐对岐山哥哥倾心已久,特意派我来送个定情信物给哥哥。” 陆远惊愕,“定,定情信物!定什么情!” 他茫然地看向霍岐山,又看了看元霜,什么时候主子和元柔那个丑丫头搞到一起去了? 霍岐山脸色一沉,他以为元霜之前说元柔喜欢他,只是说说,没想到东西都送上门了,那样的姑娘给他送东西,霍岐山没觉得开心,倏然觉得有些恶心。 再加上那人高高在上,对出出身贫寒的人不加掩饰的厌弃,愈发让他厌恶。 “陆远。”他冷声道:“送客!” 说着将荷包随手丢在地上,一甩袖袍,转身而去。 “请吧,元小姐!”陆远没好气地对元霜道,替那样的人给主子送东西,简直是来恶心主子! 元霜这丫头愈发可恨了! 元霜一时慌了神,这霍岐山走了,东西还没收,回去后元柔定要给她出难题。 “霍岐山!” 这一嗓子喊出去,陆远吓了一跳,忙来捂她的嘴,“你喊什么,这是哪,我们主子是什么人,你不要命了!” 这条街虽不繁华,可附近居住的人却不少,贺暮芸喜静,若是吵到了,那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人又要发狂。 陆远生怕元霜吵到里面的人,捂着她的嘴压低声音:“不准喊,知不知道?嗯?” 元霜眨了眨眼,陆远这才放心松开手,刚一松手,就见元霜又张大了嘴,他慌忙将她嘴再次堵上。 “跟你说话听不懂?” 元霜皱眉,用力扯下他的手,“打个哈欠,你慌什么,不叫我喊,就赶紧放我进去。” 陆远一看她这豁出去的样,无奈只好放人进了去。 “进去后,可别乱说话。”陆远叮嘱着。 元霜随口嗯了句,忽听一间房里传出孱弱的咳嗽声。 这声音好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元霜抚上门,正要推开,陆远一把按住她的手,“跟你说了别乱说,别乱动!” “里面是谁?” 陆远看了眼里头,神情肃然,元霜对上他阴沉的脸色,心口一跳,莫名的觉得这桩事和自己有关。 “你没资格问!” 他冷声呵了这一句。 “她怎么进来了?” 一旁厢房内,霍岐山刚沐浴完,披着宽大的外袍出来,腰带还没系,湿漉漉的长发坠水,有丫鬟拿着帕子给他擦拭。 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坐到庭中石凳上,立马有丫鬟上来奉茶。 呷了一口,才淡声开头,“陆远,赶出去。” 陆远为难地看了眼元霜,上前对霍岐山压低声音道:“不行啊主子,赶出去,这丫头就在外头大吼大叫,叫贺大娘听到不得了。” “岐山哥哥。”元霜上前试探地扯了扯他的袖口,“就烦请你手下这荷包,姐姐那我不好交代。” 霍岐山扫了眼,冷笑,“我为何要收,你好不好交代与我何干?” 元霜心头一动,欺身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哥哥不是还要我在镇抚使面前多露面吗?哥哥就敢保证,日后用不到我?” “我若这般回去,被姐姐责罚,伤到了脸,戴不了人皮面具,手脚折断,哥哥还如何用我?” 霍岐山脸色顿沉,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被这丫头威胁到,偏偏她说的都是对的,他确实还要用到她! “荷包留下。”他冷声道:“你滚出去!” 元霜笑笑,撩开裙摆在他身侧石凳坐下,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给他擦拭湿发,“哥哥怕是忘了,我来时便说,要哥哥给个回礼。” 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元霜伸手摩挲着上面的穗条,“不如就这个可好?” 离得如此近,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扑在霍岐山耳边,他喉咙微微滑动,侧脸看去,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拿什么换呢?” 第52章 维护霍岐山 元霜知道他在说什么,故作懵懂道:“刚才不是给过哥哥荷包了?那可是姐姐亲手绣的,比外面卖的绣品还要好呢。” 霍岐山目光扫过她水泠泠的眼,那点小把戏好似在他眼里透明那般,不值一提。 他挥手摒退了庭中丫鬟,陆远也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霍岐山抓住元霜的胳膊,轻轻一扯,就将人扯到自己怀中。 “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 说着他低头来吻她,元霜也未曾反抗,毕竟只要换到信物,怎样都是划算。 情到深处,霍岐山不禁撩开她的裙摆,忽地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头萦绕,他忙抬头,眼中净是惘然。 “怎么了?”元霜勾着他脖子,只想快点结束,另一只手试探着去他腰间抓住那枚玉佩。 霍岐山拍了拍头,眉头紧锁,恰时房门被推开。 贺暮芸被一丫鬟搀扶着出来,那丫鬟看到元霜坐在霍岐山腿上,面上流露出一色恼火,尔后对贺暮云说了什么。 贺暮云随即暴跳如雷,紧紧抓着门框,“岐山!你给我过来!” 霍岐山推开元霜,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袍,这才过去。 “娘。” “啪”一巴掌扇来,霍岐山未躲。 贺暮芸指着他,气得手指颤抖,“你是怎么答应的我,你说会叫那丫头生不如死,现在呢?现在怎么把人都带到家里来!赶出去,叫她滚!” 那巴掌落下时,元霜心头一惊,捂住嘴难以置信。 在外人眼中,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霍岐山竟会被人打耳光,而他本人还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这还是那个北镇抚司同知吗? 至于打他的那个人,怎么那么熟悉? 元霜盯着那女人的脸看了又看,忽地想起是谁。 是霍岐山的母亲!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形容枯槁好似骷髅,双眼泛白俨然失明。 这些年来,这个女人都经历了什么? “娘。”霍岐山搀扶住贺暮云,“打疼了吧,我扶您回屋。” 贺暮云用力推他,又拿拳头用力去打他,“你给我滚!跟那个坏胚一起滚!滚!呸,晦气,妖孽!” 元霜心头一跳,妖孽这个字在元柔回府后,她也曾被人这般说过。 贺暮云扬手又要打,半空中,一只白皙的手拦下。 元霜握住她的手,一把甩开,“这位夫人,便是再气,也没有这样说自己亲生儿子的吧?真搞不懂,你真的是霍岐山亲娘吗?” 贺暮云听出是元霜的声音,怒火堆积满眼,“你还在这,你还有脸来!” 霍岐山看着身侧突然出现的元霜,方才那股子悸动再次出现。 她孱弱的身躯挡在他面前,掐着腰一副泼辣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 他茫然地眨了下眼,不解元霜为何来帮他。 贺暮云被元霜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旁搀扶的小丫鬟忙叫人拿来水。 喂了贺暮云喝了后,那丫鬟用力推了元霜一把,“夫人叫你滚,没听到?跑别人家里无理取闹,这就是你世家小姐的风范?” 丫鬟名叫金凤,自贺暮云来这开始,就一直服侍着她。 元霜揉了揉肩膀,见霍岐山正失神,不知想什么,另一只手悄咪咪地将他腰上的玉佩一把扯下。 “走就走!” 元霜把玉佩藏好,尔后一抹眼睛,对霍岐山哭诉,“好啊你个霍岐山,我是为了你才站出来说话,你现在反倒看着我受丫鬟欺压,我,我恨你!” 说完转身往外跑去, 这一走,霍岐山才反应过来,叫来陆远,“你跟上去。” 陆远茫然,“跟着做什么?” 霍岐山想了想,进屋拿了块绣着竹叶的帕子给他,“这个给她。” 金凤看到瞪大了眼,恨得咬牙,那帕子是她专门绣给三爷的,怎么能给那个贱人呢? 贺夫人都被那女人弄瞎了,害成这样,三爷为何还对那人那么好? 难不成,三爷喜欢她? 陆远拿着帕子赶忙去追元霜。 金凤搀扶着贺暮云回屋,再次出来时,见霍岐山轻捏着指腹,不知在想什么。 又见那人沐浴在阳光下,丰神俊朗,面庞英朗,带着羞涩上前。 “三爷。”她抿了抿唇,开口道:“夫人吃了药躺下了,方才好险,若不是奴婢及时安抚,夫人今天怕是会被气得头疼又要发作。” 她觑着他的脸色,“三爷日后还是不要带不三不四的人回来了,夫人身边有我就够了。” 霍岐山没听她说了什么,只在回味着方才的滋味,那柔软的朱唇,和她不顾一切冲到面前保护她的样子。 那坚毅果敢的模样,是上京诸多女子不具备的。 无怪谢则安会喜欢她,可为何每每想到这,他心口总是隐隐不适。 霍岐山揉了揉激动的胸口,叹了口气。 “三爷?” 金凤又喊了一句,他才有反应,“哦,金凤。” 他颔首,随口道:“那日后我母亲还麻烦你了。” 起身往屋里去,又停在门口,折身道:“对了,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待我让人打听下,给你寻个好人家,你放心好歹是我母亲身边的人,断不会委屈了你。” 金凤一听,面色大变,却也知道和霍岐山没的商量,进了屋子找贺暮云。 贺暮云刚睡,就被她吵醒。 “是金凤啊。” “夫人!”金凤扑在她身上嚎啕大哭,“大爷嫌弃了我,要把我发卖了许给什么阿猫阿狗。” “什么!” 霍岐山回了屋子换衣裳,这才觉得身上少了什么东西,他摸索了下,才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 忽的他想起刚才元霜在他身旁异常的表现。 是她! 难怪她今日这般殷勤,原来是藏着这份心思! “陆远!” 他对外大喝,迟迟没有回应。 一拍额头,不禁懊悔,他竟然还叫陆远给她送东西,亏他还挂念着她回府会受惩罚! 第53章 玉如意 元霜见陆远送来帕子有些惊讶,没想到霍岐山竟然还会派人给她送信物。 看着自己手里的一枚玉佩,一方帕子,元霜想了想。 玉佩可是价值千金,当下她最缺的就是银子,如今有了信物,她就不必再把这么昂贵的玉佩给元柔了。 元府,元柔正心神不宁,虽元霜说,霍岐山对她一见钟情,却总觉得不安定,大概是因为此前霍岐山在围场上帮了元霜的缘故。 这个贱人,等她回来,若她没看到霍岐山的回礼,定叫她好看! “娘。”元柔喊来身旁的王莲花,“准备好板子,等那贱人回来,若发现骗了我,咱们就……” 正说着,外头元霜走了进来,满面带笑地把一方帕子呈给她。 “姐姐,你瞧,霍大人给你回了帕子,我就说霍大人心悦于你,你却总不信。” 元柔愣了下,忙把帕子接了过来,见帕子上绣着精美的修竹,一看便价值不菲,矜贵惹眼。 元柔顿时欣喜若狂,将帕子抱在怀里,“岐山哥哥他果真心悦我!” 偏偏她又和谢则安纠缠不清,元柔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变得三心二意。 “娘。” 元柔:“去跟我娘说,我和谢则安的婚事,不作数了!” 王莲花惊愕,“柔儿,你疯了?元夫人好不容易给你讨得婚事,你竟想毁了?” 元柔不满,“她们给我选婚事,问过我没有,反正我不要!” 又看到一旁的元霜,戒备的皱眉,“别以为你帮我送了荷包,就可以和谢则安在一起,我不嫁你也不许嫁!” 元霜笑笑,“姐姐放心,姐姐不让我做的,霜儿自不会做。” 才怪,待你去同元夫人说了,元家就剩她可以完成婚约,到时候元家面临交人,还轮得找你阻拦? 元柔一脸得意,忙往前院去找元夫人。 元夫人正指挥着下人打扫老太太的住所,一听她要来说关于谢家的婚事,忙招呼人进来。 还以为是元柔迫不及待想嫁给谢则安,元夫人笑道:“姑娘家也不嫌羞,这谢家的婚事,定是你的,你是娘的亲闺女,还能落得外人身上不成?” 这句外人,她咬得极重,在说谁,意有所指。 元霜听见,忙把头低下。 元柔扫了眼元霜,冷哼了声笑说,“娘,我才不要嫁给什么谢则安,我已经找到了如意郎君。” 元夫人脸色微变,“何人?” “霍岐山!” “什么!”元夫人险些跳起。 霍岐山是什么人,那是刀尖上舔血,朝廷的走狗,干的都是正经官员不愿干的事。 身份更是不堪,母亲是个爬床丫鬟,至今没有名分,他个人就嗜血成性,喜好杀戮。 且不是官职比不上谢则安,单说身份,性格,样样都不如人家谢将军。 元夫人自是一百个不愿意,“不成!” 自元柔回府后,她第一次这般大声呵斥,“旁地都好说,只有这个不行!绝不允你和霍岐山有来往,他是个什么人,那样的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上次在咱们家,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一小厮。” “柔儿——”她苦口婆心拉住元柔的手,“这样的人性格不稳定,你就不怕哪日把你也杀了?” 元柔冷笑一声,甩开元夫人,“娘,若说把元霜嫁给霍岐山,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元夫人想也不想道:“那是自然,只要元霜不嫁给谢则安,嫁给谁都可!” “娘!”元柔大叫,“您这就是偏心,赤裸裸的偏心,我回府三年了,果然还是比不上您养了十五年的人!” “凭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 元柔不满抱怨,看到元霜又是一阵气恼,一把将人拽到元夫人面前,“你说,你跟我娘说,说你谁都不嫁,谢则安和霍岐山都不行!” 元柔被她拽得吃痛,皱眉道:“是,霜儿谁都不嫁,这样行了吧?” 元夫人整个人惊愕住了,霍岐山怎么能和谢则安对比呢? 不让她嫁给霍岐山,那是为她考虑,怎反倒不识抬举。 更奇怪的是,为何今日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就突然嚷嚷着要嫁给什么霍岐山? 为了安抚元柔,元夫人命人拿了把玉如意,“好了好了,娘怎么会不疼你,来这个给你,是老太太亲自让寺里大师开光的,你留着,等你出嫁了给你做嫁妆。” 元柔捧着那玉如意眼前一亮,这玉如意玉质通透,颜色碧翠,为上等品质。 “果真给我的!” 她忙不迭让王莲花把如意收着,方才的暴躁委屈,瞬间被这如意抹平。 元夫人望着她欣喜的面庞点了点头,“乖,回去吧昂,至于婚事娘会考虑的。” “欸。”元柔这才消停和王莲花走了。 元夫人望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那如意确实是老太太送回来的,只是不是给她的。 如此昂贵的东西,她可不希望落在别人手中。 “元霜。” 元霜跟在元柔身后,正欲出门,身后传来元夫人的声音。 她忐忑回头,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单独和元夫人处于一间屋子。 “你来。” 元霜踱步至眼前,忽地被她一把抓住,元夫人恶狠狠地瞪着她,“说,元柔的事,是不是你挑唆的!” 元霜心头一惊,她未曾想过叫了多年的母亲会是这般凶神恶煞。 “不,不是。” “不是?呵。”元夫人冷笑,“不是你,会是谁呢?元柔那个脑子怎么会突然想嫁给霍岐山,除非其中有人挑唆,不然就算她再喜欢,也不会说出来!” “元霜,这场婚事,我说了算!” 元夫人用力推了她一把,起身而去。 元霜深沉呼吸着,连空气进入肺部都觉得刺痛。 这场婚事,她终究是斗不过元夫人,就算她挑唆元柔和霍岐山在一起,拒绝了谢则安,如果元夫人不放人,她所有的徒劳都白费。 她浑身颤抖,不仅是对未来迷茫的恐惧,还有对元夫人的失望。 她唤了她那么多年的母亲,她怎么可以这样地对她? “小姐?”张嬷嬷过来搀扶她,心疼地抱着她往外去,“走吧。” 元霜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元柔宅院的抱厦里,她神情恍惚,等她再次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既如此,那就莫怪我心狠了。” 第54章 元老太太回府 张嬷嬷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嬷嬷。”元霜反手抹去眼角的泪,“给我找两件旧衣裳,在不注意的裙摆处再撕几条口子。” “做什么?” —— “老太太今日回来,都精神点,别等惹出什么祸来,我可帮不了你们。” 管事的嬷嬷正在调理下面的小丫鬟。 这日是元老太太回府的日子,阖府上下戒备森严,井然有序,往日调皮嬉闹的几个丫鬟也都凛然了起来。 元柔打扮得花枝招展,她这三年来不受老太太喜欢,反省了番,大概是她不够漂亮的缘故,这次定要好好打扮,叫老太太刮目相看。 “对了。”她又想起了什么,唤来小丫鬟,“把母亲上次给的那个如意带上,我好当面感谢祖母。” “是。” 她打扮好出门,见元霜也从抱厦里出来,看到她穿的衣着朴素简陋,那衣裳好似多年的旧衣,不觉冷哼了声。 这么一对比,她果然比元霜更好看! 元柔盛气凌人地从元霜面前路过,张嬷嬷看到后,为元霜叫屈,“小姐,二小姐穿得那么好,咱穿成这样,现在阖府就只有老太太还喜欢小姐,若不趁着老太太回府,好好表现表现,日后咱们的日子不更艰难?” 元霜今日穿的是一件五年前的旧衣,且在裙摆处特意叫张嬷嬷剪破了块口子。 “只有这样才能引起老太太的注意。” 元霜双手交叠胸前,“走吧。” 前厅里,为了恭贺老太太回来,诸多达官贵人都前来送礼,自也有谢家一家,和霍家一家。 看到霍岐山也在,元柔面颊上飞快爬上两抹绯红,小心翼翼地踱在他身侧,压低声音,甜甜的唤了声,“岐山哥哥好。” 霍岐山没看她,目光扫向远处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听见她的声音,随口嗯了句。 元柔见他回应了,只当他是为了避嫌,就那样羞涩地站在他身侧。 半晌,她抬头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见霍岐山倏然眼睛一亮,往前走了。 “欸,岐山哥哥!” 霍岐山见元霜出来,疾步走到她面前,又见她穿着实在不堪皱了皱眉头,“怎么?从我这骗了那么多银子,都喂狗吃了吗?” 元霜没理他,看到元柔满眼愤恨地看着自己,往旁边挪动了下。 她现在好不容易修复了些和元柔的关系,叫她放下戒备,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今日老太太回府,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元柔亲口说出不嫁谢则安的事,好达成让她顺利嫁进谢家。 她已出现,远处的谢则安自也看到了,热切的瞳仁晃了晃,一旁长公主注意到,扯了下他的袖口叮嘱:“则安,注意场合。” 谢则安喉咙滚了滚,对长公主颔首,“是,母亲。” 众人在元府小厮的指引下落席,上头传来老太太的声音,“欸?怎么今日没瞧见我的霜儿,霜儿哪去了?” 元夫人尴尬地看了眼身侧的元文斌,笑道:“我这就派人去找找。” 这个丫头实在是难管,今日老太太回来,不知过来为她这个母亲说些好话,竟然还玩失踪! 倒是不如她的柔儿听话,一来就很乖巧地坐在她身旁。 “母亲。” 元文斌刚要去寻,就见元霜走了过来,还罕见地叫了声母亲。 没有元老太太在的时候,元夫人都不准她叫娘,要求必须叫夫人。 “霜儿。”对于她的晚到,元文斌不满,“怎来得如此慢,还要祖母等你。” 却是全然没注意到,其实元霜早来了,只是他们没把元霜放在眼里,故而才有了这一遭。 元霜也不理会他,走到元老太太面前蹲下,亲昵地把脸放在她膝上撒娇道:“祖母走了多日,霜儿好想您。” 老太太摸着她的头,“走的那日便说,带你一起去,你却说什么闺阁女子不便随意出门,那时候一起去,还能叫你见见太皇太后,她自小就疼你。” 老太太走那日,元霜也想去,这样就不用在府里受苦了,于是她去请示元夫人,被驳回,还被狠狠批了一通,以张嬷嬷和莺儿威胁,元霜不得不留在府内。 “霜儿也舍不得母亲呢。”元霜笑说。 听她这样说,元夫人紧张的心才缓和了些,还好这丫头没有乱说话。 “是啊,外出不方便,家里有我照顾霜儿,娘你就放心好了,您看看霜儿穿的……” 元夫人没说完,目光落在元霜的衣裳上,愣住了。 这死丫头穿的什么?知道老太太回来,竟然穿成这样! 元老太太也看去,不觉恼了,“这是什么?难道你们这月没给霜儿做衣裳?” 她在的时候,每个月都要给元霜量体裁衣,每件衣裳都是用金银丝线绣制而成。 在老太太走后,那些衣裳都被元柔拿了去。 元夫人吓得脸色一面,额头冒汗,看向元霜,等着她救场。 结果,这次元霜就那般委屈地抱着老太太默不作声。 简直是把元夫人架在火堆上烤。 “问你话呢,霜儿的衣裳呢?还有这。”老太太又急又气,摸着元霜的头,“首饰怎的也不见了?” “这,这……” 元夫人正一筹莫展,一旁元柔见母亲为难走了上来,全然没注意到身后那丫鬟还抱着她叮嘱拿着的玉如意。 “祖母您别生气。”元柔盯着元霜讥笑,“她现在不过是寄养在我们家,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想来那衣裳是因为她眼皮子浅都卖了……” “放肆!”老太太一拍桌子,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周遭所有的目光聚集在这边。 老太太指着元夫人,“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说出这种话!我有说过元霜不是我们家的人?我有说过不认她的话?” “三年了,她性子顽劣不通礼数,这就是你教的成果?!” 元夫人脸色惨白,紧紧掐着衣袖,心下暗骂柔儿啊柔儿,真是火上浇油! 见元夫人被骂得不作声,元老太太脾气缓和了些,正准备让散去,一抬头看到元柔身后那丫鬟手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老太太惊愕,这是她特意命人拿回来给元霜的礼物,怎出现在这?! 第55章 小狐狸精 元夫人也惊了,那玉如意是她偷偷给的元柔,竟忘了叮嘱她藏得稳妥些,谁能想到,这丫头竟如此好显摆! “我的如意,怎么在这!”元老太太气得拍桌子。 元柔愣了下,陪着笑脸上前,将那柄如意递上,“祖母,这不是您送给我的吗?柔儿一直很珍惜。” “一派胡言!”老太太瞪向一旁的元夫人,“你来说,我的如意你给了谁!” 元夫人被吓得脸色惨白,都说三年的媳妇熬成婆,可只要老太太在,她这个婆婆就别想当,永远也没她说话的份。 她战战兢兢,将元柔扯到身后,“这个,这个自然是给霜儿的啊。” 又转头冷脸呵斥了元柔,“你这孩子,怎么把霜儿的东西拿这来了!” 元柔一怔,随即有些委屈,“娘,这怎么能是……” “闭嘴!”元夫人用力掐了她一把,元柔这才讪讪闭嘴躲到了身后。 她不明白,明明是老太太给自己的东西,她拿出来有何不可? 面对老太太恶狠狠的目光,元夫人一时无从解决,求助的目光看向元霜,“霜儿,你说是不是啊。” 她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老太太在府里可是说一不二,这要是叫老太太知道,她偷偷把给元霜的东西都给了元柔,还不得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元老太太拉着元霜坐到一旁,“霜儿你放心说,这些日子在家里头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受委屈跟祖母说,祖母定不会饶了那些坏人!” 老祖母过几个月还要出府,而她没有元夫人的准许是不可能出府的。 想了想,为了自己日后在府里能顺遂,为了柳儿和张嬷嬷莺儿能不被威胁,元霜只好拉着元老太太的手,亲昵道:“祖母,这如意确实是母亲给我,我拿到姐姐屋里玩耍时放在那,姐姐不知道罢了。” 老太太狐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 元霜拉过元夫人的手,交叠放在老夫人手上,“祖母,母亲说的是实情,我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娘对我一直很好,您就放心吧。” 闻言,元夫人激动地附和,“是啊是啊,娘,霜儿毕竟在我手里养了那么多年,怎会亏着她呢?” 老太太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把眼看向那把玉如意。 “既如此,霜儿,快把如意拿回去吧,这是慧聪大师亲自开光,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是。”元霜去元柔那边拿玉如意。 见元霜要拿走,元柔是一万个不乐意,这是属于她的东西,凭什么给元霜呢? 就因为老太太喜欢她吗? 元柔恨的咬牙,明明是她的祖母,这个贱人竟敢抢她的亲祖母! 她咬牙切齿把如意塞给元霜,欺身到她耳边恶狠狠道:“元霜,你给我等着!” 她现在还住在她院子里,收拾她不是顺手的事! 老太太这才放心点了点头,叫张嬷嬷把如意拿了下去。 那边谢则安也松了口气,幸好霜儿聪慧,若再等一会不能解决,他就想不管不顾上前帮她了。 长公主见他又是这幅牵肠挂肚的模样,冷冷咳了声道:“则安,去跟老太太说声,咱们回去了。” “是。” 谢则安过去和老太太告别,老太太之前见过谢则安,见他人高马大,少年英才,不禁又是将人叫到身旁赞叹一番。 “果然和你祖母说的那般俊朗多才!”老太太笑得脸色起褶子,把元霜也叫到跟前,让二人站在一起。 元霜过去,见到谢则安脸色微微泛红,谢则安亦是,多日不见她比上次更美了些。 老太太慈爱地看着两人,不禁连连颔首,忍不住赞叹:“不错不错,般配得很,是一对绝配!” “前儿个和太皇太后还说起你们的婚事,太皇太后还催我叫我早日为你们完婚,这不,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你们的婚事。” 元霜心头一热,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在元家,也只有老祖母还挂念着她了。 谢则安激动道:“您真的和祖母说了此事,那我们是否就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们婚……” “则安。”长公主见他着急说婚事,上前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将人拉到身后,对老太太道:“元老夫人安。” 因元老太太和太皇太后的关系,长公主对他的态度也尊敬了不少。 可一码归一码,至于婚事,长公主是万万不可能就这样答应。 上次她虽然觉得元霜确实是值得做贵门儿媳的人选,奈何身份实在不可,这若是真入了她府内,那日后她如何在圈内姐妹们中自处?还不要被人笑掉大牙? 有她这一打岔,老太太见到长公主,谈论起了太皇太后的事。 元霜看得出来,长公主不同意这门婚事。 既长公主不喜,那她就要另辟蹊径,太皇太后认可,不妨和老祖母知会后,由太皇太后做主,如此她就可远离元家,顺利地嫁给谢则安。 “则安,我们走了。”长公主和老太太说完话,拉着谢则安走了。 今日婚事还没定下,谢则安心内焦急,念及人多,他未能发作,一直忍到门口上了马车,才终于说出心头不满。 “母亲为何不叫我说下去!” 长公主有意阻拦,谢则安看得清楚,只奈何人多,他不好博了母亲的面子。 “你说什么?”长公主也冷了脸,“方才元家那么多人,这话你说出去,万一中间出什么差池,那丢的不还是我们将军府的脸?” “出什么差池?”谢则安也恼道:“能出什么差池,元霜什么样子,母亲也是见过,就连祖母都认可,这样的姑娘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长公主张了张嘴,将想说什么,想到再说怕是要影响到和谢则安之间的母子感情,只好把气忍下,露出了慈母笑,安抚道:“好好好,则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娘都听你的好吧?” 心下却暗骂元霜那个小狐狸精,把她好好的儿子带累坏了,变得这般无法无天,竟还跟他这个做母亲的顶嘴! 等有机会的,那小狐狸绝对不能进谢家,现在没过门就这样,日后进门还得了? 原本她只是觉得不合适,可现在她是一万个不愿意了! 第56章 你缺银子找我也可 “大人,谢将军走了,咱们也走吧。” 陆远上前对霍岐山耳语。 “我去同老太太说一声。”霍岐山看向那边的元老太太说。 陆远纳闷了,元老太太和你是什么很好的关系吗?您现在去跟人家打招呼,人家待见你?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头就传来元老太太怒气冲冲的声音,“没想到,霍大人也来了,我在寺里就听说了,您这位大老爷在我们家杀了一个人,您好大的官威啊。” 霍岐山却只笑笑,“老太太您误会了,那人是不小心造成贵府二小姐和三小姐误会的元凶,在下是为您分忧呢。” 元柔见他来了一脸春色,而元霜则是一脸惊愕,元老太太则是被他气得当场变了脸色。 “你,你这厮!”老太太指着他好半天,对一旁唤道:“来人,送客!” “老夫人。”霍岐山望着她淡笑,目光扫向一旁的元霜:“送客的话,在下想让霜儿妹妹送。” 老太太狐疑看向元霜,“霜儿?你和霜儿什么时候如此要好?” “这事还要从一次马车……” “霍大人!”元霜心头一跳,忙阻拦住。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马车上的事,决不能对外人说。 特别是老祖母! 她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元霜。 元霜面颊绯红,只好把头垂得低低的,小声地对元老太太道:“祖母,小时候的那些事都是误会,我和岐山哥哥已经解开了,那个,要不就由霜儿去送岐山哥哥吧。” 元老夫人看了她几息,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你去送他吧。” 元霜松了口气,见霍岐山未再说什么,在前头带路。 她引着霍岐山出去,人员渐少时,她压低声音道:“霍大人,你我有言在先,那件事不再提的。” 霍岐山盯着她的后脑勺,眼睛笑眯眯,她的脑袋很圆,即便不插簪子也好看,发质柔顺,在她后背轻飘。 一缕风吹来,将发丝吹过,抚过他的面颊。 霍岐山伸手去抓,风落下,发丝也从他手心溜走。 许久没听到他的回应,元霜以为他要言而无信,毕竟他本就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又念及今日是老太太的回府宴,元霜恼火地停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霍大人!我不就是偷拿了你一枚玉佩,你还想怎样?” 今日听老祖母的意思,太皇太后似乎已经同意这门婚事,如此看来那婚事就成了一半。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叫霍岐山来阻碍她的未来! 霍岐山盯着她怒气冲冲的脸,挑眉笑了,“哦?原来我的玉佩是你偷的?” 明知故问,这是元霜的第一反应,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会不知玉佩丢在哪里。 可眼下不是和他起冲突的时候,元霜压下火气,“霍大人,就送到这了。” 霍岐山的马车就在外头,陆远迅速跑过去把马牵了过来,“主子,可以……” 霍岐山不动,盯着元霜冷冷开口,“送我指的是送到家。” 元霜瞪眼:“霍岐山不要太过分了!” 霍岐山笑了,“过分?也好,那不如我到里头说说,叫老夫人听一听,到底哪个更过分。” 说什么,不用问就知道。 又来威胁她! 元霜深吸了口气,笑道:“好啊。” 她一把推开霍岐山,钻进了马车。 陆远为难,走到霍岐山跟前,“主子,咱们是回偏苑,叫贺娘子听到,不太好吧。” 霍岐山盯着马车,目光深邃,良久他推开陆远,抬步上了马车,“没什么不好,只是在门口停下,母亲她看不到。” 陆远张了张口,终究是叹声没再说什么。 马车上,悄无声息,霍岐山坐在元霜对面,眉眼含着戏谑,元霜看在眼中,似在嘲讽她的无能反抗。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一路上二人没有说话,对元霜而言却是一场煎熬。 到了偏苑,马车停下,元霜紧揪着的心好似这才松懈开来,然霍岐山却并没有打算下车的准备。 他整个人挡住了大半个车厢,元霜呼吸发紧,“到了。” 霍岐山挑眉,伸手撩开车帷,看了眼外头,轻声道:“上次就在这。” “什么?” “上次你可不是这样。” 元霜忽地想起上次是哪次,她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红发烫,去推霍岐山,“让开,按照规定,我送你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推去,想收回手,手被霍岐山一把按在胸前,他欺身压近,一双寒眸好似能将人刺穿看透。 看得人心惊胆战,手足无措。 元霜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得偏过头,小声道:“我送你回来了,你要那块玉佩,我回去就拿给你!” “谁说我要玉佩了?”他轻笑,“玉佩而已,给你就是,你缺银子大可问我。” 元霜一怔,有些难以置信望向他,“你说什么?” “我给你。” 元霜心头一跳,不解他这是何意。 正琢磨着,就听他轻笑说,“没必要为了银子去委曲求全谢则安,我也一样能给你。” 他竟误会了这事,元霜笑了,直视他的眼睛,“霍大人以为我是为了银子要嫁给则安?” “不然呢?” 霍岐山想不出其他,谢家的大门可不好进,她想不透元霜嫁给谢则安有什么好处。 在元府她也是大小姐,嫁过去不是叫自己日子更难堪? “那是因为我喜欢他。” 元霜毫不避讳的说出这句,就霍岐山愣住了,她趁机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 狠狠推了他一把,起身从他身侧挤了出去,“霍大人我知道你恨我,但那是我小时候的事,如果你还有不满,以前我对你做过什么,你大可报复回来,没必要用这种把戏折辱我,那样实在太低级,太幼稚!” 元霜跳下马车,走远了,良久霍岐山才反应过来。 “大人?” 陆远叫了他一声,见他没回应,又叫了声,霍岐山这才好似回神般下了车。 他四处张望了下,“她走了?” “是。” “三爷!”金凤不知从何时就站在门口,目睹了方才的所有经过。 元霜那个死丫头竟然和三爷坐同一辆马车回来! 霍岐山转头看去,就见她不知为何突然眼眶盈泪转身往院里跑去。 等他进门,就听到了贺暮云震怒的声音,“叫他滚进来!” 第57章 金凤成为霍岐山妾室 霍岐山看向陆远。 陆远慌忙摆手,“不是我。” 见霍岐山还在看他,又急声道:“真的不是我!” 金凤搀扶着贺暮云出来,霍岐山急忙去搀扶,被她一把推开。 “你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儿子!” “娘——” 霍岐山想上前搀扶贺暮云,被对方扬手打了一巴掌。 捂着胸口,满眼泪花指着霍岐山愤恨道:“你明知道你娘的这双眼睛是被那个贱人弄伤,却还跟她纠缠不清,你想干什么?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 “你身边明明有金凤这么好的姑娘,却还惦记那贱人!” “今天娘就做主,把金凤许给你做妾室,以后金凤上就是你房里的人,霍家人也是没有把你当自己孩子,这么久了没给你许门亲事!” 金凤羞涩地上前,“之后奴婢一定会照顾好三爷的。” 霍岐山面色冷沉,“娘,这些日子来儿子一直都是把金凤当成自己妹妹看待。” “我知道,金凤在娘的心中非比寻常,若担心金凤嫁得不好,我可托人给她找门好的亲事,不比跟着我差的。” 金凤一听,顿时满眼盈泪,委屈地捂着胸口,望着霍岐山,“三爷是嫌奴婢不够漂亮,还是嫌奴婢伺候得不好?” 霍岐山一拍,额头叹声道:“与此事无关,我一直把你看作妹妹,如何娶你?” 金凤语气哽咽:“我愿意一直跟着三爷,哪怕是通房我也愿意,没名没份我也可以。” “听听,听听!”贺暮云气道:“这么好的姑娘,哪个不比那个小狐狸精强!那女子心狠歹毒空有一副好皮囊又有什么用?自小就是那样的性子,如今大了,定是越发狠毒,你和那样的女子在一起纠缠,日后哪里还会有太平日子过!” “娘──”霍岐山知道无法和母亲说通,陆远将人搀扶了回去。 将贺暮云搀扶回屋,霍岐山将金凤叫到跟前儿。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妆匣放到金凤面前。 金凤疑惑,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诸多银票银元宝以及三枚金钗和两枚玉镯。 “这是?” “算是我给你的嫁妆,之后便是嫁了人家,手里也有钱,这些金子和首饰够你过一辈子的,也不枉你照顾了我娘这么久的时间” 金凤一听,顿时惊慌,“三爷当真要赶我走,我给三爷做了这么久的丫鬟,难道三爷对我一点情分都没有?” “正是因为我对你有情分,才会为你准备这么些东西。” “我不要,我才不要!”金凤突然大吼,将妆匣重重搁至桌上,“这些东西都是俗物,我不要三爷的银子!也不要三爷的首饰!哪怕有一日三爷穷困潦倒,我也愿意一直跟着三爷!” 说着金凤想起元霜之前从三爷这偷走了玉佩,还问三爷要了那么多的银票。 “我这样的丫鬟岂不是比元霜姑娘好,那个女子只会贪图三爷的财富,看重的是三爷的地位,而我不同,我喜欢的是三爷这个人!” 虽然元霜是小姐,她是丫鬟,但是她自觉得自己比元霜更配得上霍岐山。 霍岐山这样有钱有地位的人,最后前途无量,就算哪怕有一日名落孙山,也终有一日会飞黄腾达。 元霜那种女子,只是爱慕虚荣,根本不是真正喜欢霍岐山。 霍岐山一阵头疼。 陆远送人回去后,霍岐山看到,将人招呼进去拍了拍他肩膀。 “交给你了。” 陆远正迷茫,交给他了,交给他什么呢? 一转头就看到金凤哭成泪人了。 他最不擅长哄女人,转头想求助霍岐山,发现人早不见踪影了。 陆远摸了摸头,一阵无奈,这可真是给了他个好差事。 他转身也要走,袖口就被人拽住,金凤扯着他不放,抹泪哭道:“陆大人你说,我是不是比元霜美。” 陆远看着她这小家碧玉的长相,很违心地说了句,“是!” 试问这京都城,有几个比元霜美的姑娘? 食色性也,就算大人和元霜有血海深仇,在美色面前也抵挡不住。 金凤不傻,看出了他的违心,气道:“就算我没有元霜美,那我的人品是不是比她好!” “对!”这次陆远回答得非常痛快。 在京都城是个人都比元霜人品好,可是金凤不懂,美色在人品面前不值一提。 就算元霜人品差到极点,就凭那张脸和那张会哄人的嘴,也能把霍大人迷得五迷三倒。 不然他为何心甘情愿地送她那么多银子,还把自己的传家玉佩给了她? 除了心悦于元霜,陆远想不到其他,可这话他不能对金凤说,怕她哭得更惨。 元霜回了元家,老夫人等候多时,见她回来,将人招呼过去。 “怎么去这么久?” “送霍大人回去路上说了会话。” 老太太不悦,“你这丫头和那样人说的什么话,有什么可说,我可都听说了,他那个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日后,你可要当心些。” “是。” 元霜乖巧的坐到老太太身旁,看到元柔正怒气地瞪着她。 这个死丫头,说对霍岐山无意,竟和他说话,分明是有意勾引! 一直等到元霜拜别了老太太,元柔才在后院找到她。 “元霜!”她一把扯住元霜头发,“我的玉如意呢!” 元霜吃痛,险些踉跄跌倒,“什么如意。” “你还装!”她又用力一扯。 元霜眼角泪花彪出,“被嬷嬷拿走了,你问我做甚!” “那不还是你的人!把如意还我!” “你先松手!” 元柔冷哼了声,松手将她推了一把。 元霜整理了下衣襟,“如意应该叫嬷嬷拿到我房里了。” 元柔一听,提起裙摆就准备去拿。 身后传来元霜的声音,“姐姐,你现在去拿,当心祖母看到,又要训斥你!” 元柔心咯噔一下,又想起之前在前厅元老夫人训斥她的场景。 元霜走了过来,“如意并非我想拿,若姐姐要,等祖母走了后,我再给姐姐,这样祖母不知道,如意还是姐姐的。” “如此,可好?” 第58章 巫蛊之术 现在拿玉如意确实容易被祖母发现,到时候免不了挨训,不如就等祖母走了,再去拿,这东西还是她的。 元柔冷脸撇了元霜一眼,“还算你识相!” “你给我记住了,那如意是我的,现在只是暂时放在你那里,如果有半分磕了碰了,我可是要你赔的。” 他上下扫了她一眼,“就用上次你从我这骗走的那些钱还!” 元霜低眉顺眼,“是,姐姐。” “姐姐放心,如意我替姐姐暂时保管。” 元柔这才满意的冷哼一声走了。 元霜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如刀,宛若要剜了她那般。 元柔,还不死心,看来不下计猛药你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小姐。”柳儿过来,对她耳语了几句。 元霜嘴脸露出一抹冷意,“如此,便叫她回来内宅侍奉。” “是!” ── 春桃被赶出去再次回来时,元柔屋子里的小姑娘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在这个院里,春桃没出去时是管事首席丫鬟,现在再回来,必定低人一等。 元柔也不待见她了,但因听说是老太太派回来的,也只能这般接受。 “让她进来。” 小丫鬟立马去外头叫人。 却是不可能就那样好好叫,见春桃在外头,直接冷脸呵斥了声,“春桃!小姐叫你呢!” 说着走过来狠狠揪了她一把,“愣着做什么!” “当你还是首席丫鬟?我告诉你,现在这院里归我管,以后你就只能听我的!” 她说完,周遭一阵哄笑。 拜高踩低在这群小丫鬟这不是例外,其中不乏有原先元霜房中的人。 春桃心中有气,也只能忍下,由着几人嘲弄谩骂,跟着进了屋子。 “跪下!” 一进去,元柔就怒斥而来。 春桃打了个冷颤,陡然想起之前被元柔打了十几板子的恐惧。 不用她再说第二句,就紧忙上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小,小姐!二小姐!” 她战战兢兢,都说三小姐是个天生坏种,可要她说,这个二小姐才是最恶毒的人。 偏偏在外人眼中她是个苦命的孩子,所有人都要让着她。 “你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什么!” 元柔拿起桌上的核桃,狠狠向她砸去,“老太太竟然这么快让你回来。” 那核桃刚晒干,猛地一把砸过来,春桃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隔着模糊的猩红,她不敢去捂脑袋,只好连声道:“是老太太在二门外看到了奴婢,想起奴婢以前在内宅多年,就让奴婢回来了。”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以后奴婢一定好好照顾您。”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一旁有趋炎附势的丫鬟,上前猛踹了她一脚,“这事当然是你的错了!” “去,以后外头伺候着,这屋里你不准进来!” 丫鬟名叫绿檀,平日和春桃最不对付,早就看她不顺眼。 那日春桃被打了一顿赶出去,她笑了好久。 二门外是什么地? 那都是干糙货的人,手都粗糙得不成样,春桃真去那,还不得几天累成老妈子。 可没想到她本事这么大,让老太太看到还回来了! 绿檀直接将她拽了出去,丝毫不顾春桃磨破了膝盖。 她的两只手张牙舞爪地扑腾,抓着她衣袖胡乱摸索。 绿檀嫌弃一把将人甩开,“滚开!敢用你的脏手碰我!” 说着又上脚一踹,“你以为你是谁,以后你归我管,敢留在这院里,先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绿檀走后,春桃费力从地上爬起,一只雪白的手搀扶住她。 “春桃。”是元霜。 她眉眼含笑,本就娇魅的脸上柔和又温暖。 “三小姐。”她怯生生的,这次是真被踹疼了。 元霜将人搀扶回自己屋子,叫来张嬷嬷给她上药。 “三小姐,东西我放到她衣袖里了,她这种品级的丫鬟,衣裳都有专门的人统一洗。” “今夜也去奉茶,再去二小姐屋一趟,差不多就成了。” 元霜接过张嬷嬷递来的药瓶,亲自给元柔慢慢涂抹,“好,今晚忙完,你就安心养病,以后你便可有花不完的银子,春桃,你的后半辈子,我承包了。” 春桃瞳孔晃了晃,她没想到像自己这样的丫鬟,还会有主子把她当人看。 且这个人还是她以前最看不起的人,现在想想春桃一阵懊恼,自己真不是东西! “三小姐。”春桃忍不住落泪,“你人真好。”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晚时,张嬷嬷出去,找到了丫鬟们放衣物的地方,找到了绿檀的衣服,将其放到最下面。 次日一早,厢房里传来一声尖叫。 “啊!我的脸!我的脸!” 张嬷嬷急忙冲进去,元霜捂着自己的脸,在床上不停打滚。 张嬷嬷上前,揭开她脸上的帕子,一看,满脸的红点,甚是可怖,简直可以用毁容来形容。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叫祖母来,快!” 张嬷嬷忙不迭地出去喊人,让柳儿来照顾元霜。 元柔听到声音,急忙从屋里出来,一面批衣裳一面问:“怎么回事!大清早谁在大吼大叫!” “好像是三小姐。”绿檀指着那头。 气道:“二小姐,我替你去教训教训她,让她懂懂咱们院里的规矩!” 说着冲进来屋子,一脚踹开门。 元霜惊得坐起,绿檀走来,指着她鼻子大骂,“你叫唤什么!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啊!鬼啊!” 看到元霜的脸,她尖叫的又冲出来屋子。 跑到元柔身边,她指着那屋子,“三小姐的脸,好恐怖,好吓人!” 元柔惊愕,快步过去,现在老夫人在府里,她是不敢折腾元霜的,生怕牵连自己。 走进去一看,元霜的脸密密麻麻全是红疹子,根本看不出原貌。 吓得她一屁股坐在那,“你,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都吵什么!” 后面老太太进来,一看元柔坐在地上,心头一凛。 忙用脚踹开元柔,去看元霜。 不同于其他人,看到元霜脸毁了,她心疼又愤怒,“是谁!到底是谁这样照顾的小姐!” “来人给我查!” “老太太!”张嬷嬷从后面冲进来,捧着一件衣裳。 “小姐是被人害的,有人对小姐下了巫蛊之术!” 第59章 公正 “什么!”老太太惊愕险些晕过去。 把衣服揪起来,一翻看,衣袖里竟然塞了一个符咒。 老太太曾经在寺庙里见过这种符咒,一般是用来祈福的,但是如果是诅咒人的符咒,会在原本祈福的咒印上,用鲜红的笔画上一个大大的x。 而如今这符咒就是那般。 老太太一眼看出这便是有人故意害元霜。 老太太气得嘴唇发抖,一把将衣裳丢在地,“查!去给我立刻查!到底是谁敢害我的宝贝孙女!” 又忙走过去,将元霜扶起颤抖的手去摸她的脸。 “乖孙女可疼着了,有没有感觉怎样?” 见一旁小丫鬟们还在呆呆地发呆,都吓得面色异常,不由气恼地踹了一脚那丫鬟。 “你还愣着做什么,在这看好戏?不赶紧去把大夫给我请来,要全城最好的大夫,若是治不好我的霜儿,我一定要拿你们的脑袋问事!” “是是是!” 那丫鬟忙不迭退了出去,一屋子的丫鬟也慌了神,跟着出去找大夫。 丫鬟在京都城的大街小巷几乎把所有的名医都找了个遍,一说元霜的症状,无人敢接这个茬。 元老夫人那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大夫们也知道,这要是治不好,那就是得罪了元家。 得罪了元家还好说,元老夫人和太皇太后的关系非同小可,这没准要掉脑袋的事。谁 敢去? 另一边元府上下,更是乱作一团。 “这衣服是谁的?” 绿檀一眼认出,那不就是昨夜换下来的衣裳吗? 怎么会在这?且衣裳里为何会有符咒?她可是大字不识一个呢! 那符咒到底写了什么东西,绿檀也看不清。 有几个跟绿檀不对付的小丫鬟立马站了出来。 “禀老祖宗,那衣服是绿檀的!” 绿檀猛然打了个冷颤,这院子里哪有什么真正的姐妹,从来都是拜高踩低,人走茶凉。 如今见她失了事,便纷纷的恨不得出来检举来爬上她的位置,做这院子里的首席丫鬟。 “绿?檀哪个绿檀,这名字听着就不吉祥!” 绿檀胆怯地上前,扑通一下在老夫人面前跪下。 “奴,奴婢就是绿檀,但是那衣裳……”还未等说完,元老夫人便冷喝了一声。 “原来是你!” 说着老太太一抬手,“来人,把这丫鬟拉出去掌嘴,然后发卖了!” 绿檀脸色一变,不住地疯狂磕头,“老太太饶命,这东西确实不是奴婢的,奴婢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奴婢的衣裳里!”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把绿檀的衣裳丢在她脸上,“不是你的,为何偏偏在你的衣服里?你敢说此事和你无关?” 又环顾了一下这间简陋的屋舍,不由心中泛酸,看来她走的这些日子,她的宝贝孙女过得并不好。 “你是这院的丫鬟,那作为这院里的主事,竟然也脱不了关系,这院里谁是掌事嬷嬷?” 一旁的嬷嬷不禁开始双腿打颤,怎么也没想到这事会临到她的头上。 明明是小丫鬟的问题,却要治嬷嬷的罪。 又见元霜躺在床上,哭得泪流满面,俨然是不会帮她说话了。 那嬷嬷开始懊恼,若是平时对元霜好些,相信三小姐一定会为她求饶的。 嬷嬷走到跟前跪下。 张嬷嬷看到时机已到,偷偷地退出去,再次回来时老太太正准备惩治嬷嬷。 那嬷嬷嘴角渗血,俨然是被人打了几巴掌。 张嬷嬷看向床上的元霜,元霜对她使了个眼神。 “老太太!”张嬷嬷顿时老泪纵横,过去扑倒在地,捧着手里的东西递给老太太。 元老太太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见她掌心里躺着一个娃娃,扎着长长的辫子,那眉眼像极了床上的元霜,那娃娃的脸上则遍布银针。 “这这是什么!” 老太太面色巨变,颤抖的手去接那娃娃。 这分明是诅咒娃娃,是谁,如此恶毒。 “这东西在哪里发现的!” 张嬷嬷吱吱呜呜,匍匐在地却不敢吭声。 老太太不耐烦,“说话,问你话呢!” 张嬷嬷战战兢兢抬头,“禀老太太,老奴不敢说。” 老太太一掌拍在桌上,“这屋里由我做主,你害怕什么?看到了什么尽管说来,我看今天还有谁能拿你怎么样!” 张嬷嬷怯懦地垂下头,目光偷偷的看向一旁的元柔。 元柔一愣,顿时恼道:“你这个老货看我做甚,祖母让你答话,你看我做甚!”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惊愕地看向老太太。 就见老太太用一种阴冷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元柔心下一寒。 “祖母,这这不关我的事!” “就是那丫鬟,是那丫鬟!”元柔惊恐地指着绿檀,“都是这个贱婢弄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老太太不再看她,把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张嬷嬷。 “你来说,这东西到底在哪里发现的!” “是二小姐的屋子!”张嬷嬷掷地有声,“这东西是在二小姐的床榻下!” “你撒谎你害我!”元柔疯了似的,上前一把抓住张嬷嬷的头发,用力地扯,又照着她的后背打了两拳。 “你敢害我,你这个老东西,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也就是怪我心肠太好,当初把你俩接到我的院子里!” 张嬷嬷被打得抱头求饶,又不忘对老太太控诉,“老祖宗我有证人,并非奴婢搬弄是非!” “住手!” 当着老太太的面都能如此放肆,可想而知这个元柔的性子是多么的粗鄙不堪。 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让丫鬟将两人拉开。 “你说的证人是谁?把人带上来。” 张嬷嬷费力从地上爬起,欲出去带人,只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元夫人一脚迈进来,看到张嬷嬷仰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老东西竟敢害我的女儿!” 元霜躺在床上脸像似毁容,她嘴角不觉勾起了一抹笑,但又很快压了下去,面露凄然的过去,将元霜抱住。 “我的好女儿,你的脸怎成这样了?定是侍奉你的人不妥帖。” 说着便对外大喝,“来人呢,将那老东西拉出去乱棍打死!” 第60章 诅咒娃娃 元夫人得到了消息,由院子里的小丫鬟过去通风报信说元柔被张嬷嬷所冤枉,特意赶来救场。 眼下演出了一副慈母的样子,抱着元霜连连抹泪,然内心却快笑出声。 之所以谢则安会喜欢元霜,无非就是因为这张脸,如今这张脸已经毁掉,谢则安再看到,没准会被吓得半死。 至于霍岐山,她也看得清楚,霍岐山很明显有处处帮衬元霜的行为。 现在这张妖娆惑众魅惑众生的脸毁掉,这两人估计会避之不及。 张嬷嬷被人拉着往外去,老夫人一眼看出元夫人是来救场的,她是不会让人就这样被带走 “站住,事情没查清楚,把人放开。” 夫人让把人带走,老夫人让将人放开。那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将张嬷嬷放开。 “霜儿自小对麸糠过敏,身子体弱,想来这次也是这个张嬷嬷照顾不周。误把东西弄到了米粥里,导致霜儿脸上过敏成这般模样。” 元夫人满脸泪花一副慈母的样子说着。 麸糠过敏这件事属实,那是元霜小时候的那一次,因为丫鬟没有把米里面的麸皮筛干净,导致差点误食而死。 老太太自己也知道,想来是有些道理。 元霜见老太太动摇,忙把脸捂住,泪水从指缝里流出。 “这几日我吃的米粥和姐姐都是一样的,如果有麸皮,那想必姐姐那碗粥里也有。” “且做米的小丫鬟是姐姐屋里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 妩媚的眼睛瞟向一旁的元柔,“还望姐姐能把丫鬟带出来后免了我嬷嬷的罪。” 元柔被气得七窍生烟,说来说去又怪到了她的头上。 而元夫人更是一愣,她未曾想过自己竟然把亲生女儿给坑了。 元夫人赶忙找补,“这这这,也有可能是张嬷嬷在给你拿出的时候不小心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柔儿,你说是不是啊?” 元柔立马意会赶忙道:“是是是,正是这样,我喝的那碗粥里怎么没有麸糠?” “一定是张嬷嬷在伺候你的时候,身上沾上了,掉进了米粥里!” “那姐姐屋里面的娃娃该如何解释?” 元柔脸色一变,竟把这娃娃的事给忘了,可这娃娃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房中,竟不知情。 元柔支支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夫人却也乏了,由于这场闹剧,大致心中有了定数。 “你这是做母亲得够偏心,要处置自己女儿身边的嬷嬷!” 老太太对元夫人呵斥,“你自己说这娃娃该如何解释?为何偏偏出现在元柔房中?” 元夫人哑口无言,来报信的小丫鬟只告诉她,元柔屋里面的丫鬟做错了事,元柔恐要被连累,并未告诉他竟在元柔的屋子里还发现了什么诅咒娃娃。 元夫人懵着,老妇人冷冷道:“来人,把那娃娃呈上来,让夫人好好瞧一瞧,好好瞧瞧自己的女儿是一颗怎样恶毒的心!” “你养的好女儿竟如此粗鄙恶毒,对自己的妹妹下次狠手,学会了用这种巫蛊之术。还想着让她嫁进将军府,试问哪个贵族人家会要这样的女儿做妻子!” 元夫人脸色发白,见了娃娃的脸上遍布针眼,甚是可不吓地把娃娃扔至很远。 元柔一见元夫人都慌了,那她由谁来庇佑呢? “娘──” “现在老天爷也救不了你!”老夫人看着她冷哼一声,“来人呐,把二小姐拉下去,家法伺候!” “是!” 几个小厮上来拉扯,元柔惊恐地挣扎,“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东西来拉扯我,放开我!我要找我哥我要找我哥!” 小厮不顾她的怒骂,扯到了外头,元柔心中慌乱如麻。 老太太本就对她不喜,如今还因为这事对她有了隔阂,那日后恐怕会更厌恶她。 正求助无望,一抬头见元文斌迎面而来。 “哥!” “柔儿!” 元文斌急忙上前将那小厮一脚一个踹倒,把元柔抱在怀里。 “怎么回事?我刚回来,就听这里出了事!” 元柔委屈地趴在元文斌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哥我被陷害了,元霜那贱人的脸毁容,他们说是我下了什么巫蛊之术,可哥哥你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懂得什么巫蛊。” 元文斌心中一沉,元霜受了伤,脸还毁了容,要知道那张脸,可是整个京都城都闻名,毁容了,日后哪还有好人家要她? 如今没了小姐的身份,再没了脸,日后还能嫁的什么好男人? 元文斌下意识看向屋内隔着薄薄的纱窗,见人躺在床上,脸上盖着薄薄的帕子,俨然是伤得很重。 “那此事确实与你无关吗?” 元柔大哭,“哥哥信我,便是我想,也不会呀。” 元文斌思忖片刻确实如此,元柔粗鄙,大字不认识一个。 这种巫蛊之术别说会了,估计连听都没听过。 “你放心,跟哥哥进屋,哥哥为你讨回公道!” 元霜躺在屋内听到了元文斌的这句话,心中只觉得酸涩,因为这句话是以前元文斌对她说的。 还记得那时泼了霍岐山他娘一杯冷茶,结果那小娘子满地打滚,说什么自己眼睛疼,当时她被爹娘呵斥痛骂。 元柔委屈地跑到元文斌身边,告诉他自己只是泼了一杯冷茶,不知为何如此疼。 所有人都不信,只有元文斌信,他说:“妹妹莫怕,哥哥为你讨回公道。” 回忆中抽离,元文斌已拉着元柔从外面进来了。 “祖母此事有蹊跷,元柔大字一不识一个,根本不可能下巫蛊之术来祸害元霜!” “我知道祖母不喜欢元柔,只是因为自小没在你手底下长大。若祖母和元柔长时间相处下来定也会喜欢她的。元柔性格虽有些粗鄙,但本性善良纯真,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做,还望祖母不要因为偏见,冤枉了元柔。” 老太太一听气笑了,“我冤枉她?你说我这个做祖母的有偏见,难不成你与她相识的时间与我长吗?” “这三年来,自从她回府,府里大小事闹得鸡飞狗跳脚,上下不得安宁,你再看看霜儿,如今住的屋子都是她院子里的厢房!” “这些原本都是我霜儿的!” 元夫人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忙上前撇清关系,“娘啊,这你就误会了,让霜儿在这里住,实属是因为她的院子里翻新,那屋子里乱七八糟,我又给她添置了不少首饰和家具,只是暂住,暂住呢。” 老太太冷眼瞧了她一眼冷喝了声:“暂住?怎么不住到你屋里,让你来住这抱厦?” 第61章 霍岐山上门 这话让元夫人脸色发白,她知道元霜在老夫人的眼中自然是要比她这个夫人的位置高一些。 却没想到老夫人会当着众人的面袒护元霜,斥责她这个当家主母。 “娘,话不能这么说,我好歹也养了元霜十五年,怎么会故意让她睡这种地方。” 元夫人陪着笑说,“你要是觉得不好,那明天,不现在,我就给霜儿换一间房间,不如就把她接到我那儿住。” 元文斌看着为难的母亲,怀中柔弱的妹妹,心中越发对床上的元霜不满,都这个时候了,元霜竟一句话也不帮母亲说。 难道心里真没有元夫人这个母亲吗?这是何等的冷血薄情。 “祖母,我娘也是一片好心。”元文斌上前劝说元老夫人,“只是因为事务太忙,我娘无暇顾及太多。” “这就是理由吗?”老夫人冷笑。 手指不轻不重地叩击着桌面。 “既然是这样,那不如必将她的掌家权挪出一半交给元霜,左右元霜之后嫁入豪门官府,也要学着掌家,不如便趁着这机会来学学如何调理手底下的人。” 元夫人脸色一变,这明摆着是让她把掌家的权利交出来,虽然老太太没有直说,却就是这个意思。 “祖母!”元柔惊愕,“就算让母亲交出一半的掌家权,那也应该交给我,而不是交给元霜这个外人,她有什么资格来管理我们府上的事。” “而且谁说她要嫁给什么豪门望族,要嫁那也是我嫁,谢将军的婚事,母亲早就说过已经许诺给我了。” “柔儿!”见元柔口无遮拦,元夫人顿时有些急了,忙将她呵斥住。 “你在胡说什么?老太太面前岂容你放肆!” 说着一把将元柔拽了过去。 “娘,我说的不对吗?左右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不如就跟祖母说了,也免得日后让祖母误会。” 在元柔看来,这婚事元夫人做主。 元夫人说这婚事会让给她,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不知在这个家里,元夫人确实是当家主母,可只有老太太才是家里面的一把手,什么事都由她说了算,而元老爷更有一个畏母的混名。 显然刚入府三年的元柔还不懂这些。 老太太闻言冷笑了声,“是吗?我却不知这婚事竟然还可以随意私定,没经过我的允许。你便可以私定终身?” 元柔不满,“什么叫私定终身,这婚约本就是我的,我流落在外十五年,这些年来吃了不少苦头,这是你们欠我的,所以如今拿着婚事作为弥补罢了。” “笑话。”老太太绷起脸来一旁元文斌不觉站直了身子,想要上前将元柔拽回。 奈何元柔一副大无畏的样子站在老太太跟前,他便是有心,也没有办法将她扯回来。 那头元夫人更是心中一寒,要知道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她这些年最清楚的就是老太太的手段。 能够和太皇太后成为手帕交,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可现在当着老太太的面,她没有办法和袁柔细说。 “你流落在外我承认有我们的疏忽,但你在外吃苦了吗?”老太太上下扫了元柔。 她生得圆润肌肤嫩滑,虽然样貌平平无奇,但一看就非常健康,从小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没吃过多少苦。 “自来吃苦的人都尖嘴猴腮面黄肌瘦,你瞧瞧你肥头大耳,哪里像吃过苦的人?” “再者你被人调包换走,那是你的命数,如今又回来了,我们自然是将你当做正经的小姐一般好好对待,吃穿用度一律不差,你叫什么屈?” “祖母话可不能这样说,这些东西本就是我的,如今府里还多了一个元霜,等于她抢走了属于我资源的一半,我只能不叫委屈?” “元柔。”元夫人冷喝了一声,将元柔一把扯到跟前,厉声呵斥,“平时教你的规矩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谁准许你这样和祖母说话!元霜是你的亲妹妹,姐妹之间哪来争抢一说!” “可是……” 元柔委屈得险些掉下泪来,还想再说被元夫人一个眼神震慑住了。 老夫人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元夫人,冷声命令道:“从今天起,元霜就搬到我屋里了,至于你这女儿,也从今日起,禁足一个月!” “成天不学好,惯会攀比和争抢,如今还学会了用什么巫蛊之术来坑害自己的妹妹,是该严加管教,看来自小在乡野长大真的不行。” 元柔心中愤愤不已,而元霜此时则默默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用薄薄的帕子盖着脸,好似外界的争吵和她没有关系那般。 殊不知这些争吵都是她故意挑起来的,她就是要让元柔在老太太面前失了体统大吼大叫,跟疯婆似的。 如此这般才能彰显出她的贤良恭顺。 外界传言元霜是个天生坏种,但在老太太的眼中,她是一个乖巧懂事的乖孙女。 原因无他。 元霜的坏只对外人,在老太太面前装巧卖乖是一把好手。 元霜怯生生拉住老太太的手,她的手冰凉,被老祖母攥在掌心中,不觉心中越发酸涩。 “可怜我的霜儿,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受苦了。” “没有的事。”元霜细声慢语,“母亲和哥哥还有姐姐,对我一直都很照顾,这个屋子也实在是家中找不到其他房间,霜儿体检母亲的心意,还望祖母不要再责骂母亲。” 她的善解人意与元夫人的偏袒元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一个多么懂事乖巧的姑娘啊,老太太心口一软。 皱巴巴的手轻抚过她的脸,“你放心,祖母一定给你找天下最好的名医,把你的脸治好。” 元霜靠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叹了口气道:“我伤得如此严重,若是真治不好呢?” “呸呸呸。”老太太连呸三声,“我看看哪个敢说治不好!就算治不好,你也是我的孙女,打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眼眶中涌出泪来,元霜隔着帕子依偎在老太太怀中。 府里上下加起来有两千多人,在得知她并非府内的真千金后都纷纷离她而去。 一开始她以为老祖母也是这样的人,却未曾想过老祖母竟对她还如往常那般好。 正说着外面有小厮过来禀报。 “老夫人,谢将军来了!” 老太太赶忙让人赶紧请进来,又有一个小厮冲了上来,火急火燎:“老太太不好了,霍大人也来了!” 第62章 同时送聘礼 若是谢则安来,老太太是一万个愿意,那样的人,风神俊朗,少年英姿翩翩,配元霜正合适。 两人青梅竹马,又有婚约,简直门当户对。 如今霍岐山也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老太太恨不得将他扭送官府,可这京城除了镇抚使他的官儿最大。 思来想去老太太对外道:“请他二人进来。” “是。” 小厮领命而去至半路又听到老太太喊他,“慢着,将谢将军请到前厅,霍大人从角门入在后花园稍等片刻。” 府中来了贵客都是从正门入的,角门是下等人才入的地方。 老太太让霍岐山从角门入,明摆的是给他一个下马威,如果霍岐山还能看得懂,自然会知趣而去。 门口霍岐山撞见了正巧赶来的谢则安。 两人闲聊少许,有小厮丫鬟引着谢则安进了正门。 另有一批小厮丫鬟来引他,却将霍岐山引至了旁边的角门。 “这就是你们元府的待客之道!” 陆远登时怒了,从角门入,看不起谁呢?他们家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 霍岐山抬手制止,那小厮陪着笑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这也是奉命行事,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的了。” 心底却忍不住骂,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让你从角门进,就已经够看得起你了,还挑三拣四! “陆远我们走。” “好!” 陆远愤恨扭头就想打道回府,一转头却看到霍岐山往角门去。 急忙追上陆远又急道:“大人这侯府明摆的是给咱们难堪,不想让咱们来,何苦又来呢?” 霍岐山盯着那角门处的月亮门,嘴角就做一抹笑意,“来都来了,谢则安今日为何而来,我便为何而来。” 陆远想了想,方才他与谢则安的谈话都听说了。 谢则安今日是为了求娶元霜。 人先到,礼随后。 正说着话,后面便听见哗啦哗啦的马车声。 只见十多辆马车停在了元府门口,马车上,放着诸多的金丝楠木做的箱子。 一打开最上面一层用的是南海珍珠,在太阳光下折射着金贵璀璨的光芒。 “这谢将军真是好大的手笔!” 陆远看到不禁感慨。 不过是娶个元霜,至于用这么多的聘礼吗? 要他说元霜不及霍灵儿一根头发丝。 如果是他,白给他都不要,更别说还要出聘礼。 “大人难道也想要娶元霜吗?”陆远不禁为霍岐山暗自担忧。 不是担忧他能不能娶到元霜,而是担忧他在谢则安面前丢了面。 毕竟他们来的时候,可没有准备什么聘礼。 霍岐山冷冷地扫过他的脸,抬步往里去,“谁说我要娶元霜?” “不娶元霜,那娶谁?” 陆远抓了抓头发,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一会儿像是反应过来那般恍然大悟。 “元柔!” “大人,你该不会真要把这丫头娶回家,先不说,咱们兄弟会不会笑话你,单说这京都城的公子哥,都得笑个三天三夜,她长成那样还土里土气,虽然我也不喜欢那元霜,但好歹她那张脸是真的好。” 老太太由人搀扶着到了前厅。 还未进去就已经看到庭院中摆满箱子,是谢则安下的聘礼。 “老祖母!”谢则安忙不迭上前搀扶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婚事,你同你母亲说了?” 谢则安面露尴尬,但随即一笑道:“是同母亲说了这不就早早地来下聘礼,左右我们也早有婚书,不如今日便把婚书签了,免得夜长梦多,将这婚事定下。” 定下确实会如了元霜的意,也能让元霜早早地嫁给谢则安去做她的豪门贵妇。 老太太深谋远虑,元霜那张脸没有十天半月不得见人,现在叫元霜出来不妥。 谢则安虽喜欢她,可哪个男子不好色?为维护元霜在谢则安心中的形象,她也不会就这样把婚事定下。 “婚约之事要与你母亲说,不如改日你母亲来时,我们再商议这事。” 谢则安却显得有些着急,“我母亲已经知道左右就是一个婚书的事,我们签就好。” 老太太眯起眼,锐利的目光看进他的眼中,把谢则安看得一阵心慌。 “你可莫诓我,你来说说看,你母亲当真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谢则安支支吾吾好一会才道:“不瞒老太太,我母亲确实不同意。” “既不同意,那便等你母亲同意了再来说此事,我也会和太皇太后认真商讨再将此事定下,婚姻大事不可草率。” “这……” 谢则安有些犹豫不决。 来之前在家中曾经劝说过母亲无数次可,母亲的态度强硬,说元霜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小姐,不配入她将军府,也配不上做她这个长公主的儿媳。 和母亲大吵了一架后,谢则安便被命人背齐聘礼来到元家,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让老太太做主,两人把婚书给签了。 老太太一眼看出谢家的事,如果就这样让元霜稀里糊涂地签了婚书。 恐怕日后和长公主之间的矛盾没有办法抚平,会导致在婚后的生活闹得鸡飞蛋打。 老太太命人将聘礼又装上了车,“则安,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这事我劝你还是要慎重考虑。” 正说着外面来了小厮。火急火燎地扑通一下,跪在老太太跟前,“不好了,老太太那霍大人送聘礼来了!” “什么!” 刚才还和谢则安谈话间风轻云淡的老太太登时急切起来。 “他来送什么聘礼,我元家哪有什么女儿嫁给他?” 蓦地,想到了一人,那不就是元霜吗? 入得了霍岐山的眼的人,似乎也只有元霜一人。 一旁的谢则安显然也猜到了这一点。 他心中有些慌乱,越发想要在今日就把婚书给签了。 外面已有小厮将几大箱子抬进来。 老太太起身下去,想看看霍岐山送了些什么,以她的了解,霍岐山这样的庶子在府内不受宠,而且每个月的俸禄都是固定,当是没有银子。 待会儿若他送得不好,便以此为由头断绝了他的念想。 第63章 霍岐山娶亲 想到这,老太太冷声对外吩咐,“让他进来!” 阖府的丫鬟们都惊了,一天内,元家三小姐被两个男人一同求娶。 这三小姐会选择谁呢? 不多时,小厮引着霍岐山进来。 紧跟着几大箱子的东西也被抬了进来。 “霍大人,你带的是什么?” 霍岐山笑笑,一旁谢则安坐不住了,“岐山兄!你明知道我对霜儿的心,为何还做出这种事?你带这么多东西是来跟我抢元霜的吗?” “则安。” 面对谢则安,老太太温柔了些许,“稍安勿躁,你且坐下听他说。” 又转头冷脸看着霍岐山,“就算有人今日真跟你抢霜儿,我在这,也不会答应的!” 从进门开始,元老太太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陆远早就看不下去。 “老太太,看你年纪大给你脸面,我们大人不跟你们计较,却也没有这么咄咄逼人的。” “陆远!”霍岐山冷声呵斥,“怎么和我未来祖母说话的!” 陆远张了张口,讪讪闭嘴了。 霍岐山一挥手,“把箱子给老太太打开。” 有小厮上前来箱子,一打开,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这,这些都是什么!” “是绿宝石!”有小厮认识,捧起一把道:“昂贵的呢,这东西我认识!” “这是波斯国进供的东西,你们连这个都不认识!” 老太太也被惊到,这满满一大箱子的绿宝石,她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见,就连皇宫也没有呢。 陆远也惊愕住。 什么情况,之前不是说没准备吗?这么多都给那丑丫头,是不是太亏了? 谢则安也愣住了,这么多,比他准备的多几倍。 霍岐山真那么喜欢元霜?如此大手笔要跟他抢? “岐山兄……” “老太太。”霍岐山开口打断,“这些够吗?” 元老太太收回快惊掉的下巴,想着霍岐山的身份,经历。 听闻此人精明,腹黑,好杀戮。 如果没有这些,以此人的聪慧,能力确实可以给元霜好的未来。 “不行!” 元老太太断然拒绝,“这不行,我家霜儿早就许给谢家了,岂有一女嫁二夫的道理。” 霍岐山和谢则安,她还是知道谁才更有前途。 这个霍岐山,她是绝对不会叫元霜嫁给他的,哪怕聘礼再多! 正要喊人送客,霍岐山突然开口。 “谁说我要娶元霜的?” 老太太和谢则安齐齐看向他。 “我要娶的是天底下最美,最纯真的姑娘。” 谢则安想了想,最美最纯真,那不就是元霜吗? 哪里还有比元霜更好的姑娘? “元柔。” 这二字一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元柔!”老太太差点跳起来,“你说你要娶谁!” “元,柔。” 霍岐山笑道,老太太也笑了,“如此你该早说!” 那丫头她早就不想看见,恨不得今天就让霍岐山带走。 “这么说,老太太是准许了!” “准准准!” 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一旁的谢则安也松了口气。 “岐山兄,你真会说笑,这话你该早说,害我们虚惊一场。” 谢则安走下来,拍了拍他肩膀,“这以后你我就是连襟,岐山兄多多指教。” 二人寒暄客套了两句,老太太也让人去后头叫元霜和元柔。 元霜的脸还没好,只能隔着帷幕后面看着将两人。 她有些惊讶,霍岐山竟然会这么快就接受了元柔,还如此迅速的上门定亲! 他又在葫芦里卖什么药。 “祖母。”元柔唤了声。 老太太招呼她上前,难得露出笑来,“柔儿,你看你也大了,祖母为你寻门好亲事如何?” 元柔羞赧地红了脸,看到了对面的谢则安和霍岐山。 她的婚事当然是和谢则安,想也不用想。 毕竟元霜的脸都毁容了,她怎么可能嫁给谢则安? 不管她是用什么法子,总归她的脸是好不了了,如此一来,虽然她被禁足,可元霜失去的是脸,她不亏! 元霜攥着帕子的手发紧,祖母要给元柔寻婚事? 是霍岐山? “好好好,祖母知道你害羞。”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指向霍岐山和他身边那一大箱子的东西。 “你看,霍大人是真心喜欢你,今日连聘礼都送过来了。” 元柔一愣,“祖母说的人是……” 她怔愣地看向霍岐山,虽然她喜欢他,可让她嫁给他,那是不可能的! 她嫁给霍岐山,元霜不就嫁给谢则安了吗? 不行,她要想办法把元霜嫁给鳏夫,嫁给不如她的人才可以。 “对。”老夫人笑道:“你们认识,认识最好,这样回头跟你母亲也说说,我们这事算是定下了,改日我再上霍家,找霍家主母谈谈。” 老太太起身又对谢则安道:“则安,我家霜儿在帘子后面,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让你见,实在是霜儿过敏见不得风,改日吧,改日。” “改日你同你母亲说了之后,再来看霜儿吧。” 谢则安隔着薄薄的帷幕看向对面的姑娘,对面的姑娘亦是如此。 有老太太在,回去他再说说母亲,相信再有不久就可以娶到心爱的姑娘了。 “是。”谢则安先是对老太太作揖,“那谢某就先告退了。” 又对元霜那头道:“霜儿,今日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定许你凤冠霞帔。” “则安哥哥慢走。” 老太太颇为满意点头,让小厮送人出去。 霍岐山和陆远被请到了正厅。 老太太先带着元柔进去,霍岐山陆远,元霜随后。 带前头两人走远了些,霍岐山忽地停下,转头看了眼元霜。 元霜被他吓了一跳,顿住脚,“你,你做什么?” “你带着这个做什么?” 他抬手,欲摘她的斗笠,元霜隔着斗笠垂下的薄纱,纤长的睫毛不受控制颤抖。 她抬手打开,“别乱动。” “看看都不行?”他哼笑,“又不是没看过。” 他转头往前去,“如了你的意,我娶你姐姐,你嫁谢则安,满意了?” 元霜不安地垂下头,“你真的打算娶她?” “怎么?你不想让我娶?” “想啊!” 元霜想也不想激动道,没有人比她更希望他能早日娶了元柔,如此也少一个绊脚石。 第64章 想通报复她了 说完,不知为何她好似觉得前方那人的背影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寻常脚步。 她以为是她的错觉。 下一秒,斗笠被掀飞,元霜瞪大了眼,惊愕地看着霍岐山。 他眉眼含笑,似笑非笑,漆黑的瞳仁仿佛蕴含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风吹乱了她的乌发,露出了那张满是红点的脸,惨不忍睹,唯有一双眼睛妩媚动人,扣人心弦。 霍岐山脸上的笑意僵住,随即冷了脸,“怎么回事?” 他本能地抬手想触摸她,元霜也本能躲开。 霍岐山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沉着脸将斗笠给她重新戴好。 “是我忘了,你祖母说你过敏,别吹着风。” 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冷冷道:“这事你骗得了你祖母,骗不了我。” “我记得你只对麸子过敏,难道这些日子里你吃过麸子?我想不曾有过吧,你脸上这些红疹子根本不像过敏引起,到像是特意用了什么药物。” 元霜一愣,她过敏的事,除了家中的丫鬟父母知晓,外人不曾知道过。 为的就是防止外人知道她这个弱点用来谋害。 霍岐山竟了解得如此清楚。 元霜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了,盯着他的背影不禁开口,“你突然想起娶元柔?是为了什么?” 霍岐山对这个问题想了许久,倏然笑了“我说为了你,你信吗?” 元霜一愣,怎么可能?对于他这笑中的含义也意味不明。 她敢断定霍岐山绝对不会为了她而娶元柔。他到底意欲何为,让元霜一时猜不透。 却又不自觉地猛然打了个冷颤。 像霍岐山这样睚眦必报的人,他当然不会就这么容忍偷了他的玉佩,更不会容忍在他面前表演,且表演得如此拙劣。 前头元柔一步三回头。 虽然她心里喜欢霍启山,可并没有想真嫁给他。 真嫁给他也无妨,但元霜绝不可能嫁给谢则安。 到了正厅。 元柔一看到母亲便忍不住的扑到元夫人怀里大哭了起来。 “娘──” 这一声娘让元夫人一阵头疼,刚解决完一桩事,如今又要来一桩事。 她本能地坐直了身子,见老夫人和元霜也来了,更是有些胆寒。 “这这又是怎么了?” 元柔哭哭啼啼抹着泪扑到元夫人怀里,“祖母说要把我嫁给霍大人,让元霜嫁给谢则安。” “什么!” 元夫人直接跳了起来,愣愣地看向老夫人:“娘,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不和我商量,就这么草率地决定?” 老夫人坐下,丫鬟上了一杯茶,呷了一口道:“这个家中我没记错的话,还是我做主吧,自来孙子辈的小事都是由我来说了算。这不也来通知你了,又不是没告诉你,你急什么?” 元夫人不满,再怎么说这也是她女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应该由她这个娘做主,怎么可以由老夫人草草决定。 她入元府多年,老夫人自来是瞧不上她的,无非是因为她出生门第低,看不起才处处贬低,如今连女儿的婚事都要剥夺。 若是就这般让老夫人说了算,那她当家主母的颜面何存,还如何在府中说话办事?家人们还如何会听他? “不行,此事万万不可!” 元夫人平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大声对老夫人讲话,“此事事关重大,一切还应该以婚约为主,婚约定好的是我元家女儿与谢家长子。” “元霜本就是在我们家抱错了的孩子,现在柔儿回来这婚就当是给元柔。” “娘不能因为偏袒元霜,就把所有天下的好东西都给元霜,这算个什么道理?” 老夫人眯起眼,言语平缓却不怒自威,“你的意思是说与霍大人就是一桩坏婚事,与谢则安就是好婚事了?那么在你这个母亲的眼中若真是把两个孩子一碗水端平,那谁嫁给谢则安,你不都应该高兴吗?” “怎么今日我一说将元柔许给霍大人,将元霜许给谢则安,你的反应如此大?看来这些日子以来,你对元霜也不见得像我在府里那般一视同仁。”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当家祖母最忌讳的是善度和袒护,既然有失公允,那你掌家权就交一交,我元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媳。” 老夫人一共生有二子一女,大儿子便是元夫人的丈夫,二儿子常年在岭南,任岭南总督,因不怎么着家,所以并没有住在一起。 前几天老夫人和太皇太后在一起,送福祈福时谈论了此事,太皇太后表示会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将二老爷调回京都。 元夫人一听脸色骤变,如今老爷在外治理水患不在府内。 若是回家发现她的掌家权被夺走,岂不要呵斥她,胸无点墨,无半点聪慧贤惠。 元柔看出了母亲的无能为力,一屁股坐倒在地,眼中满是绝望。 “娘──” 这一次元夫人不再看她,让丫鬟将元柔搀扶起。 她看向霍岐山,起身至他跟前,“霍大人,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你。” 霍岐山笑道:“夫人但说无妨。” “你是否真心喜欢我家柔儿?” 元霜也好奇他的回答,好奇霍岐山在长辈面前是如何维护他的谦逊公子的形象,还要回答的滴水不漏。 良久没等到他的回答,却对上了他那双黝黑深邃的眼。 听到他掷地有声的嗓音传入耳中。 “并非。” 元夫人脸色一白,这个回答显然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元柔长得那样,普通且寡淡,任何世家公子都不会主动求取。 虽是意料之中,但听人亲口否认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那你为何要娶柔儿?” 霍岐山轻笑道:“我娶她,完全是为了责任,前几日元柔妹妹给我送了一方荷包。” 霍岐山从怀中拿出,递给元夫人,“当日我本不想要,但霜儿妹妹盛情难却,非要我强行接下她姐姐的信物,我不得不接,本想着如此就算了,毕竟这样的贴身物价属于定情信物。霍某不想让外人知晓,可奈何妹妹又从我这儿偷了一方帕子。” “帕子更是我的贴身之物,叫外人传出对元柔的名讳不好,因得我不得不上门提亲。” 这简直是把元霜架在火堆上烤,不等于说是元霜故意在中间给二人拉媒保纤,怂恿他们私通? 她当他真是想通了,没想到是想通报复她了。 第65章 为何变成这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元霜身上,元霜仿佛被无数的眼睛盯着,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她愤愤地瞪向霍岐山,却见那人似笑非笑地正在看她的笑话。 她以为他想通了,真娶元柔,没想到在这等着他呢! “元霜!”元夫人怒斥而来,“霍大人说的,可是真的?是你在其中怂恿元柔给霍大人传递信物?” 元霜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说。 她看向对面的元柔,元柔对她使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敢说是我,回去你就等着吧!” 她心乱如麻,那头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你急什么?这话听元霜自己说,我相信霜儿的分寸,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祖母如此信任她,若她再因为此事让祖母在众人面前没了面子,这日后在府内谁还会护着她呢? 思忖及此,元霜猛地抬头,注视着元夫人的眼睛,“娘,那帕子并非我偷的,之所以为姐姐给霍大人传递信物,是因为姐姐总是缠着我说自己非要嫁给霍岐山不可,我被姐姐磨得实在没法,才不得不这样做。” “霍大人的那方帕子是他掉下来的,我本想还回去,可想到姐姐若是没有收到霍大人回赠的信物,怕是会伤心。” “思来想去,才决定将那帕子给了姐姐。” 元夫人怒不可遏,“她让你送就送,你有没有脑子?她从小在乡野长大不懂这些规矩,难道你也不懂吗?” “我看你就是嫉妒元柔,你嫉妒他要嫁入谢家,所以才挑唆她与霍大人互送情物!” 说着她怒气冲冲而来,扬起手便要给元霜一耳光。 手臂在半空被截住。 霍岐山甩开他的手,笑眯眯道:“元夫人有话好好说,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动手打自己女儿影响不大好吧?” 外界传言元夫人仁善宽厚,即便知道女儿并非亲生的后也视如己出,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看来坊间传闻也都是世人捏造。 元夫人一愣是没想到霍岐山会在这时拦住他亦没想到霍岐山会护着元霜。 她整理了一下衣袖,冷哼一声,扭头做回了主位上。 那头老夫人冷冷开口:“既然是元柔主动要求元霜送信物,那此事由元柔引起,与元霜有何干系,她不过是太疼于阿姐才做出这种事来。” “娘!” 元夫人争论,未曾想过老夫人竟在这件事上如此偏袒元霜。 “但元霜也确实有错。” 老夫人看了眼元霜又看了像旁边委屈快要落泪的元柔,“今日我不偏袒任何人,元霜有错,便禁足一个月。她现在居住在我屋里,由我亲自看管你大可放心。” “至于元霜你的女儿你带回去自己管教,下个月,太皇太后举办了宫中灯宴,要带家中女儿进宫,如果叫我发现她还那样无礼,不知轻重,这次宫宴就不带她去了。” 元夫人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却也知道这已经是老太太最大的让步了,让她再退让,似乎也做不到。 再看对面霍岐山面色冷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元夫人更不敢招惹了。 真不知道这个活阎王,什么时候和元霜的关系如此好。 一场闹剧过后。 霍岐山拜别了元老太太,跟着老夫人回了老夫人的屋子。 夜深人静无人处,元霜躺在床上,丫鬟给她敷着药膏。 老夫人洗漱完毕,才爬上床,把丫鬟赶走,放下帷幔压低的声音问道:“霜儿,你老老实实跟我讲,你这脸到底是怎么弄的?” 元霜睫毛轻轻颤抖着,烛光下她的脸还泛着微微的红疹,她把脸转过去,对着墙背对着老夫人。 利用祖母来陷害元柔,她于心不忍,所以这句话也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来。 “祖母知道还何必问我。” 祖母那样聪慧的人,吃过的盐比她走过的路还多,一眼便能看出她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和背后的真相。 近日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出于对她的喜爱,故意偏袒她。 伤害了这世界上唯一疼爱她的人,元霜于心不忍,但事情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无法言语自己心中的悲痛,也无法跟祖母亲口承认,只能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身后一只苍老的手围上了她的腰,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老太太的声音轻柔,带着安抚,“祖母想听你亲口说,我的霜儿为何变成这样了?” 老太太是看到元霜的脸出现红疹子的那一刻,便猜到了,这是元霜自己所为,因为如果是过敏引起的红疹,和这种红疹形状不同。 她如此了解元霜,自是明白,她身上过敏会有哪些反应。 她一方面心疼,又一方面难以置信,她无法理解元霜是怎么能够狠下心来用伤害自己为代价来诬陷元柔要将那屋里的那些丫鬟赶走。 另一方面她也在担忧,担忧元霜的这些日子是否吃了很多苦,不然她的心怎么会变得这般铁石心肠。 老太太暗暗叹息,元霜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她的宝贝孙女才不是什么恶毒的人。 元柔没有吭声,只垂下眼,任由眼泪默默滑落,一滴泪落在老太太的手背上。 食指抖了抖,将元霜抱在怀中抱得更紧了些。 “睡吧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老太太没有在追问元霜,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她脸上的红疹确实不是什么过敏,而是她用了特殊的药膏。 涂抹上一天会起红疹,第二天红疹会慢慢消退,留下一些红印子,到了第三天第四天,红印子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第五天会恢复成原样。 五天过后元霜的脸已经恢复大好。 她被禁足了这一个月,也一直待在老太太的房中,元柔就算想找她麻烦也进不来。 屋外常常能够听到有小丫鬟议论的声音。 “听说二小姐的都气哭了,夫人去了好几次哄都哄不好。” “那还不是她活该,欺负咱们三小姐没有娘们,现在老太太回来了,咱们三小姐的好日子就来了” “是啊,听老太太的意思,还要将咱们留给三小姐,然后这里就是三小姐的院子。” 第66章 禁足 元霜起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去了前头的佛堂,以前每次老太太去礼佛都会喊上她,但因为这个月她在禁足,所以被老太太罚在屋内抄写佛经。 用老太太的话来讲,就是她心气太过于浮躁,让她抄抄佛经,好好想想明白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就算是要嫁给谢家,也要知道谢家那并非什么享福之地,而是龙潭虎穴。 二来也是让她为了迎合太皇太后的喜好,就算有朝一日长公主还是无法喜欢上她,但起码有太皇太后的喜爱,可以为她争夺不少的机会。 所以这些日子来元霜只要闲下来就会在屋内抄佛经,一笔一画地抄写着妙法莲华经这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的经书 老太太为他筹划很多下个月的宫中宫宴,便让他带上这本自己手抄的经书去送给太皇太后做礼物。 元霜出来屋外的小丫鬟立马惊了声,这里的丫鬟不同于前院的丫鬟,他们都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人。 老太太出府去寺庙里祈福,也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从未离开老太太身边半步,对元霜也极其礼貌热情尊重。 “三小姐起来了,今儿个刚酿了桂花酿,三小姐要尝尝吗?” “小姐吃我的今天刚蒸的酒酿丸子,味道可好了,老太太说让您早上吃一个,有助于消肿。” “这是老太太准备的玫瑰花露,说是小姐敷上后能够让皮肤光洁润滑!” “……” 小丫鬟们蜂拥似的将元霜围作一团,叽叽喳喳地捧着东西到她跟前。 元霜心口暖暖的,过多少年她又重回了这种感觉,以前府中没有元柔的时候,她就是如此被众星捧月般对待。 试问任何人从云端衰落,都会难以接受,她也一样,心中对元柔的怨恨并不少。 这样的生活实在太好,她实在是太过于贪恋,绝不可以让元柔抢走她的一切! 下个月就是太皇太后设立的宫宴,他定要在那一天大放异彩,赢得太皇太后的喜爱,让他顺顺利利的嫁入谢家! 喝完了丫鬟送上来的点心粥,元霜又回屋子躺着,又有丫鬟来帮他敷脸按摩手脚养护皮肤,这些都是老太太要求的,说是禁足一个月,实际上就等于在帮他调理身子。 这一个月可比她以往过去半年过得舒坦多了。 老太太的大门是紧锁着的,外头的小丫鬟进不来,也打探不到里头的消息。 与此同时,另一个屋子,元柔正在房中大哭大闹,元夫人来劝说了几次都劝说不住。 “我不学这些东西,我为什么要学?娘说了让我以后自由自在的活着,弥补我以前受的苦,现在却让我学这些没什么用的破规矩!” 元夫人无奈苦口劝说:“柔儿,这些东西都是为了你好,怎么就不懂为娘的苦心呢?下个月就要进宫,让面见太皇太后,那是谁呀?那可是长公主的母亲,你以后要嫁给谢则安先要过太皇太后这关。” “若是太皇太后不喜欢你就算有婚书在,皇命在上,但还不是随手就能撕掉的?” 元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头瞪了眼元夫人,“这还不是怪母亲你,若你将我早些接回来,如果你没有将我弄丢,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嫁给谢则安,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这话又勾起了元夫人的伤心往事,当年生产完后产婆便将孩子抱了出去,说孩子体弱要和母亲隔离。 第二天送回时她也未曾发现孩子的不同,因为当天生产完,她没有见过孩子的面。 说到此事也是她的疏忽,心中不觉有些愧疚。 元夫人也被她说得气下泪来,抹了一把泪哭道:“那你想让娘怎么办呢?娘,把所有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要如何?难不成要娘这条老命吗?” “我不管,我不管你有什么法子,我必须要嫁到谢家!” “既如此,那你当初又为何让元霜给你送荷包!” 元夫人也生气了,喜欢霍岐山的是她,现在要嫁给谢则安的人也是她,若不是元柔自己牵三挂四,怎么会惹出这么多祸来! 元柔被她说的哽咽,抽泣了两声,止住了哭声。 见她不哭了,元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女儿说这种话心中难免后悔。 “你放心,元霜现在也被老太太禁足,相信在那边过得也不好。” “你这好歹有母亲我来看,她那边那些小丫鬟伺候不好的。” 想到元霜在那边会过得很惨,元柔不禁心中畅快,只要她过得不好,她就开心。 “何以见得,我瞧老太太对她那样好,将她禁足,还不是好吃好喝地对待?” 元夫人胸有成竹,“这你就不懂了,老太太为人最是公正,她既然说是禁足元霜,那就不会对她太好。” “你见过哪个被禁足的人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也就你母亲我,还能挂着你,整天来看你。” “元霜现在生母不知所踪,没人疼的孩子,现在老太太相信对她心中也有了隔阂,日后断不会再由着她性子乱来,你放心,母亲会帮你好好学习礼仪,让你在下个月的宫宴上不会出错。” 听及此元柔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元霜在老太太那边会过得很好,现在听到过得不好,心中畅快了不少。 只要她过得不好,那么下个月的宫宴就会有十成的胜算。 不过是宫中礼仪和贵族们的一些交友常识,她学就是了,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呢。 这半个月来她不信学不会,在乡下种地除草都会,这些还会难倒她吗? 然不过半个时辰,元柔噗通一下,坐在地上开始大哭大闹,“娘我不学了,我不学了!” 元夫人原本还在旁边喝茶,听见吓得跳了起来。 忙过来让小丫鬟,把她搀扶起来。 “你瞧瞧你这孩子才学了半日,就又这样,刚才怎么和你说的,还想不想进谢家了!” “那元霜怎么不学,非要我学着劳什子的东西!” 元夫人气道:“元霜怎么没学,她自小就学,礼仪方面不输任何人,便是宫中的一些娘娘也比不过她!” 第67章 霍灵儿来 元柔一阵怔愣,呆呆地坐在地上。 缓了片刻,她擦了泪才站起来。 “娘,我学!” 元夫人看她这样,欣然笑了,“这就对,这就对了!” ── 陆远将灯芯挑开亮了些,端到霍岐山跟前,压低声音道:“大人,下个月宫宴,傅大人也去。” “对了,那元柔和元霜也去。” “定下了吗?”霍岐山冷冷抬眼,目光里冷漠无情,“今日一见,元家并非外界所说那般贤良之家,元家,会准许元霜去?” “老太太最喜欢元霜,就算元夫人不让去,元家老太太也会带着我她去的。” 霍岐山冷笑了声,“是吗?那正好,到时候丢人就别怪我了。” 陆远嘴脸浮现一抹笑意,“大人想怎么做?” 霍岐山挑眉,注视着灼灼灯火,“我打算给陛下献一位艺妓,美貌天仙的艺妓。” 陆远嘴角的笑意僵住,“大人是说,打算把元霜献给陛下?可……” “陛下已经年过半百,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霍岐山曲指一弹,烛火啪的一声熄灭。 屋内陷入一片漆黑,他的声音低沉清晰。 “圣上最好美女,特别是年轻貌美的,且圣上患病已久,正需要一位美人来为他指点迷津。” 黑暗里,响起了两声嗤笑。 “大人,好计谋。” “哥哥?” 外面清脆的声音响起,是霍灵儿来了。 霍岐山警觉地和陆远对视了眼。 “哥哥?三哥?你睡了吗?” 她又叫了声,霍岐山这才起身,打开了门。 霍灵儿正准备敲门,门突然从里头打开,吓得她一跳。 霍岐山一动不动,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神态,只冷漠寡淡地盯着她。 “三,三哥?”霍灵儿吓得声调都变了,“你这是做什么?在里面怎么不说话?” “妹妹怎么这么晚来了?” 霍岐山盯着她的眼说。 “哦,想着过几日进宫参加宫宴。”霍灵儿举起手中的食盒,“给哥哥送些吃的,还来请教下,我该注意些什么。” 霍岐山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陆远点燃了烛火。 进了屋把食盒放到桌上,霍岐山打开盒盖,盒子里平淡的桂花香飘了出来。 霍灵儿笑道:“这个季节最适合吃桂花,哥哥尝尝好不好吃?” 霍岐山捏起一块放在口中抿了抿,只吃了一口就放回盘中。 “太甜了。” 他淡声道:“家中有母亲,这些注意问题,何须来请教我。” 霍灵儿撒娇似的扯住他胳膊,“不嘛,这不一样,母亲不知道傅大人喜欢什么。” 霍岐山看向霍灵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会喜欢上傅大人了吧?可是我怎么记得母亲已经给你和宋世子许好了亲事。” 听到这里霍灵儿眸子暗淡了下来,淡声开口:“宋世子人虽好,可却不及傅家。” “傅家满门忠烈,深受皇上喜爱,对比傅世子是天上一个地下一个。” “哥哥,你可是我的亲哥哥,所以这事你得帮我。” 霍岐山凝眉看着她,这是她的亲妹妹,可奈何这事,他却帮不了她,因为傅家必须死。 傅延玉也活不长。 “你的婚事由母亲做主,所以做哥哥的我爱莫能助,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且回去吧。” 说着看了一眼陆远,陆远上前打开了门。 “小姐,请回吧。” 灵儿愤恨的瞪霍岐山扭头走了。 她深夜来特意送了糕点给他,就是为了想要问他傅延玉喜欢什么,平时的喜好口味如何,可是却一无所获。 霍灵儿心有不甘,他有什么可拽的,不就是傅延玉手下的人吗?朝廷的走狗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摆架子,难道还要她求他吗? 丫鬟所生的贱种! 多亏了母亲人善,他才能活到今日,换做其他的主母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她怨恨的目光看向一旁泛着微弱烛光的屋子。 霍灵儿走到旁边敲响了房门。 贺暮云被陡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 “谁?” 金凤也被从小榻上吵醒,忙披了衣服下去开门。 一打开门见是霍灵儿原本烦躁的脸上立马堆上笑道:“是小姐来了。” 上前搀扶着霍灵儿进来,“多亏了小姐上次的药,小娘现在好多了,这几日眼睛也不喊疼了。” “是吗?那看来这个药还是管用的,还是要多多服用。” “说来轻巧去哪里寻呢?小姐不是说这药是太医给的,如今药吃完了,想必也难弄吧。” “弄倒不难弄,下个月我便要进宫去参加宫宴,到时候找张太医开一些药还是容易的,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哥哥好像不太想让我去宫宴。” 贺暮云眼瞎,耳朵却极其灵,听到她说这句话,立马追问而来。 “那个逆子不让你去,他为何不让你去?” 因为听到了霍岐山和元霜的事,这几日,贺暮云心火未退。 如今被霍灵儿这么一说,火气顿时又烧了上来,直叫她心口难奈,恨不得立马出去将元霜剥皮扒筋,将人打回原形。 霍灵儿见差不多了,轻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岐山哥哥护着元霜,觉得元霜去了就不好让我再去,免得抢了元霜的风头。” “我就知道!”贺暮云气得一掌拍在床上,砰的一声。 “我就知道他又是因为那个狐狸精,去把你三爷叫过来!” 金凤踌躇。 院里头的规矩,三爷自来晚上是不来的,因为要忙于公务,二来也是因为三爷休息得早。 “可是这个时候就喊他,恐怕会惹三爷不快。” “哼,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去把他叫来!叫进来!就说是我说的!” 见金凤怕得脸色都变了,还在那呆着不动。 贺暮云越发气恼,“你还不去,现在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怎么我把你许给他做通房,你当真以为就是他的人?别忘了,是谁留你在府内的,没有我有你的今日吗?” 金凤忽想起那年在街上,脖子上插着稻草身上挂着牌子写着价格,面临着被卖到妓院或卖给官老爷做小妾的局面。 那日霍岐山乘着马车载着贺暮云往偏苑去。 贺暮云听到了外头的叫卖声,停下车将她赎身买来做丫鬟留在身边,这些年他跟着霍暮云好吃好喝,如小姐一般的日子。 听到贺云这般说,忙连声道:“夫人莫气,我这就去这就去!” 第68章 回霍家 霍岐山本正要陆远出门,身后传来金凤的声音。 转瞬间金凤便挡在了二人面前。 因为跑得极快而气喘吁吁。 陆远被她这惊人的速度吓了一跳,“你做什么这么急,后面有鬼追你啊?” “没有鬼。”金凤大口大口地喘气说,“还请三爷回去一趟夫人在屋里等您,叫您去。” 今夜他们还有公务在身,不得耽误,要追捕一名查了三年多的逃犯。 “告诉母亲我这有事,明日再来。” “不行!”金凤不知从哪来的胆子。 一步挡在二人面前。 “三爷还是回去一趟吧,夫人耽误不了多久的,你回去一趟我也好交差。” 贺暮云能把她送给霍岐山做通房,自然有本事再将她想办法弄出府,所以她的地位如何,权在贺暮云的一句话上。 若在这件事情上办不好,怕是会惹贺暮云不快,最终把她发卖了也说不定。 她可不想再过回以前那种任由人指指点点出价谩骂的时候。 “你这丫头怎么油盐不进。”陆远气得大叫,“你就回去跟小娘说一声,说咱们爷有要事在身。” 见霍岐山也在看着她,金凤没由来的心虚忙把头低下,良久才细若蚊喃地说,“三,三爷,您回去一趟吧,回去一趟跟小娘说说,别让奴婢为难。” “嘿,你这丫头。”陆远气道。 霍岐山抬手打断他,“我回去一下,娘应该耽误不了多久,那个人你去跟着。” 见霍岐山这般说,陆远也只好自己先出了门。 这次的任务重大,若抓到此人,他们就可以在皇帝面前邀功。 到时候弹劾傅延玉便不在话下,日后北镇抚司镇抚使的位置就是他霍岐山的了。 可偏偏今夜贺暮云拖后腿,半路将他截了去,希望霍岐山能够尽快处理,早些过来,免得被傅延玉抢占了功劳。 霍岐山急忙赶到了贺暮云屋内。 他走到跟前儿还未开口,贺暮云就直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逼迫他低下头来。 “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因为元霜的事来对付我们自家人!” 霍岐山被问得摸不着头脑。 “这是何意?母亲听谁说的?” 他一转头见霍灵儿坐在旁边,面容凄然,不用想便知是霍灵儿说的。 霍岐山深觉是妹妹误会了,耐着性子解释,“灵儿,此事和元霜无关。”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不告诉你傅延玉的喜好,完全是为你考虑,而并非其他。” 这次为等霍灵儿开口,贺暮云直接怒斥而来,“你还要狡辩,事实都摆在这,若不是因为元霜,你会这般瞻前顾后?我听灵儿说你为了帮元霜洗脱罪名,还在元家杀了一个酒楼的伙计!” “草菅人命!蛇蝎心肠!如此恶毒!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霍岐山心下一沉,这些年来贺暮云只要生病痛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便会对他指责谩骂。 那些话无非就是斥责他不该来到人世间,或者是抱怨她的苦难,一切都来自他这个儿子。 长此以往他都已经免疫了,任由贺暮云对这些指责打骂,无动于衷,可今日不同今日,他放下那么重的公务都来看望她这个母亲,得到的却是他言语的侮辱。 霍岐山面色冷沉,“娘,您要是没事,儿子就先走了!” 说着他不管贺暮云再怎么质问转身而去。 屋内回荡着贺暮云悲戚的哭喊。 霍灵儿嘴角露出惬意的笑。 今夜霍岐山还没有告诉她傅延玉的喜好,心中多有不快,但如今挑唆了他二人母子的关系,觉得有人陪她一起不痛快,渐渐的她竟觉得心头有些畅快了。 “小娘。”见贺暮云哭得差不多了,她才假模假样的上前安抚。 “三哥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就别哭了,哪怕是我是他亲妹妹,他都这样,更何况是您呢?” “我想三哥也没有把您当成自己的母亲,毕竟这些年来三哥从未回府要求把您的名字写入族谱,更从未提出要将您抬回家中的提议。” “当年赶出来是父亲的意思,如今母亲想要将您接进家中,也需要一个台阶下,总不能驳了父亲的面子。 可奈何这些年来三哥从未对家中提过此事,我想大抵最不愿让您回府的人,就是三哥吧?” 霍灵儿做了一手挑拨离间的好把戏,把爱子心切的母亲和孝顺的儿子放在了对立面。 贺暮云此时已经被怒火冲击了大脑,完全没有了理智,听到霍灵儿这般说,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当年她就是因为生下了霍岐山才沦落至此,这些年来霍岐山的官职一天比一天大,一年比一年高,更是深受皇帝的宠爱。 他完全有资格将她这个生母抬回霍家,可他却从未在霍家说过此事。 可以见得他已经完全接受了霍家主母这个母亲的身份,把她这个生母忘得一干二净。 是了,就是这样。 就连张太医的药都是霍灵儿弄来的,如今想想看,霍岐山也有能力找到张太医开药,但却从未给她带回来过。 估计在霍岐山的心中,他恨不得她这个母亲因此病死,这样他好顺利地认他人做母亲。 如今想要回霍家,能靠谁呢? 忽然贺暮云一把抓住霍灵儿的手,“灵儿,你知道小娘最疼的就是你,所以你能帮小娘了,对不对?” 她的手触碰上来的一瞬间,霍灵儿本能地有一些厌恶。 贺暮云的手干枯,像麻杆一般,按在她的手背上极为不适,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她很快压下面上的憎恶,挤出笑来。 “是啊,我叫了您这么多年的小娘,您也知道我是一心一意为您的。” “好,好。”贺暮云感动得双目盈泪,“你是好孩子,你帮我一个忙。” “你帮我回去跟主母说一下,帮我跟她求求情,就说我想回贺家了,不想待在这鬼地方。” 一旁金凤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 这里是鬼地方吗?这分明是金窝,自从贺暮云搬到这里,霍岐山每天都好吃好喝找了二十多个丫鬟只伺候她一人,夏天屋内有冰,冬天屋内有炭。 她现在竟然想回霍家,图什么? 第69章 酒楼相遇 金凤是通房丫鬟自然不懂贺暮云的想法。 贺暮云原先也是一个丫鬟,但是如今身份不同了,她生下了霍岐山,所以就是主子的娘。 主子的娘是要名分的,而她们这些只懂享乐的小丫鬟不懂这些人把名分地位看得更重。 在贺暮云心中,穿金戴银远不如世人眼中的地位重要,所以她要成为霍家的姨娘,如此一来她在京都城就可以挺直胸膛。 而这种殊荣,哪怕是霍岐山当上了一品大员也比不上的。 金凤不懂的道理,霍灵儿自然清楚,便一口答应下来,说是答应也不过是别有企图。 在贺暮云看来,她之所以到这,全是因为她生下了霍岐山被国公爷赶到这里。 实际上赶她至此的人正是霍灵儿的母亲平康公主。 作为公主的平康,难以忍受丈夫又有了她人,且还是在她刚生产完后,对贺暮云十分憎恶。 另一头霍岐山紧赶慢赶去追捕逃犯。 到了现场还是晚了一步,逃犯是被抓住,可抓住的人是傅延玉。 “这么难抓的逃犯都让我们抓住了,是一件大喜事,明日我便将这事禀给圣上,圣上一定会褒奖我们兄弟们,今夜我请客,酒楼不醉不归!” 陆远看到姗姗来迟的霍岐山痛心疾首地上前,压低的声音在他身侧道:“三爷来迟了,若是早一刻钟也好!” “这功劳又被他抢走,平日案卷追踪侦查都是咱们办的,凭什么让他白捡了成果。” 霍岐山漆黑的眸子盯着远处傅延玉的背影。他欣然得意的面庞映在他的瞳孔里,那样的刺眼,这已经不是傅延玉第一次抢走属于他们的功劳了。 平日的脏活累活他也为他做了太多。 是时候该收网了。 “不急。”霍岐山轻声道。 还有几日便是宫中宫宴的时间,到那时一切都结束了。 夜深了。 元霜正准备睡觉,门口有小丫鬟敲响了门。 “姑娘你歇下了吗?万花楼的凤芝前来求见。” 元霜陡然坐起,她和凤芝确实打过几次照面,但是也只不过是利益输出,深更半夜寻她甚? 思来想去,元霜将人唤了进来,披上了一件外衣,走到了外头。 她虽住在老太太的院里,但并不和老太太同房,她住的是厢房。 凤芝来后便陪着笑脸上前热情地说,“姑娘吉祥,不知姑娘是否有空今晚赏脸酒楼一聚。” 元霜对这个老板娘不甚反感,但说好感也是全无,淡漠疏离问了一句,“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不曾有,但是有桩买卖想和姑娘做。” “什么买卖?” “听说不日姑娘进宫,现在内务府正在外头采买一些给宫里的用具和舞妓,吃食方面有御膳房,但这舞姬就是从外面找,我们万花楼有不少舞姬,近日刚进了一批西域舞姬,元霜姑娘,不如赏脸去瞧一瞧,事成之后,我给元霜姑娘三成利润。” 听到三成,元霜眼睛一亮,他确实有些动心,但是舞姬进皇宫若身份不明,皇上被遇害,她脱不了干系了。 “如此大的风险,你只给我三成?” 凤芝知道她精明,却没想过她如此精明,不觉笑了,“姑娘想要多少?” 元霜伸出手五指张开,“五成。” 凤芝一惊,她买的这批舞姬就花了大笔银子,培养她们跳舞唱歌讨好客人,更是耗费了不少精力和财力。 拿到了皇宫给的银子,需要拿出两成给这些舞姬,如今元霜拿五成,那她个人就只剩下了三成,怎么算都有些亏。 见凤芝犹豫不决,元霜捻着手指轻笑道:“我知道五成确实有点多,但你想想,如果没有我帮你打通门路,你如何将这批舞姬送入皇宫的?岂不是更赚不到这笔银子,所以我觉得我要五成一点都不多。” “且你也知我祖母和太皇太后关系甚好,由我引荐竞争力更强。” 这个点凤芝正是清楚才来寻的元霜,现在各大酒楼都在争着抢着给内务府选舞姬。 可奈何万花楼没有门路,她虽然上面靠的是陈公公,但陈公公不管这事。 “我知道了。”凤芝咬牙只好答应了下来。 元霜这才起身,穿上衣服和凤芝出了门。 虽然答应了她把舞姬送皇宫,但在此之前还要看看那批舞姬的身份,若身份存疑或者有污点,他也不愿意赚这笔银子冒这份风险。 “今日姑娘敞开吃,听说这家酒楼新上了不少菜品,都是新花样,别的地方可吃不到。” 元霜笑着跟着他,迈进酒楼,一抬头,蓦地怔在那。 “来,岐山,这事你可是功臣,你先请。” 傅延玉大笑着引着霍岐山上去。 说是如此,可等真的分功劳时,却是没有他丁点的份。 这点比北镇抚司的人都清楚,众人也没说什么,抬步往上去。 霍岐山在这事上也从不计较,他只是背地里盘算该如何对付傅延玉。 笑着说着余光里,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偷偷摸摸地从他身侧溜过。 “站住。” 这一声喊出来,元霜脊背发凉,蓦地打直了身子。 凤芝还不知这句站住是在喊谁,一回头看见是霍岐山等人便笑着上前。 “霍大人是您呢。” 这次他才明白这句站住是喊的元霜,她早知道元霜和霍岐山二人关系不同。 霍岐山没看她,目光直直地盯着元霜绷直的背影,见她腰部纤细脊背,肌肉紧绷,隔着衣裳也能看出她的紧张感。 傅延玉也为他这一声惊得往前看去,只看到了陌生的背影诧异地问,“岐山,这位姑娘你们认识?” 霍岐山轻笑:“何止认识我们还曾经……” “霍大人!”元霜转身,蹬蹬蹬跑到他跟前昂起灿烂的笑脸,望着他的目光,被烛火映得烁烁有光。 “原来您在这样,我说刚才那人怎么风神俊朗,人高马大竟然是你,可着全京都城找也没有霍大人这样英俊潇洒的人。” 霍岐山微微挑眉。 几日不见,她变得越发油嘴滑舌,不是说被禁足,竟然可以随意出动,看来这元老太太是真的宠她。 第70章 求我办事不容易 “是吗?”霍岐山语态轻佻,“我还当妹妹,故意当作不认识我呢。” “怎么会哈哈。”元霜笑着打着马虎眼,笑嘻嘻道:“我想哥哥还来不及,怎会避之不见呢,实在是这几日我被家中禁足,今日才得以出来。” 霍岐山长长哦了一声,然后说:“既如此,那不妨妹妹赏脸一起吃个饭吧,正好今日傅大人作东。” 一旁傅延玉看了元霜半晌,终于想出来这是谁。 之前他们在木兰围场时曾见过一面。 这位姑娘不就是谢则安的未婚妻吗?只是当时长公主似乎对她的态度并不友好,对这个未过门的儿媳不是很满意。 可如今她好像和霍岐山的关系非同寻常。 元霜看出了他的疑惑,挤出笑来对傅延玉道,“我与岐山哥哥自小相识,傅大人不要见怪,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这样才显得关系好嘛。” “既然岐山哥哥邀请,那我和凤芝姐姐就和大家一同吃饭吧。” 凤芝惊讶,她竟然也把自己带上,吓得双腿打颤。 这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和霍岐山一同吃饭。 在万花楼霍岐山就相当于他们的隐形东家,旁人不知,但她知晓,霍岐山和孙公公的关系最为要好。 孙公公掌管的万花楼,霍岐山在万花楼也相当于半个主子。 凤芝对元霜挤眉弄眼,“这个,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不如你自己陪霍大人他们一起吃喝吧。” 说着转身要跑,被元霜一把拽住胳膊,“凤芝姐姐,你不是说有事要求我吗?这事我还没办,你怎么能跑呢?” 霍岐山不懂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和傅延玉往包厢里去。 元霜急忙跟上另一只手不忘拖拽着凤芝。 凤芝吓得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在元霜背后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带着我了,我实在不敢和霍大人一起吃饭,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真怕在饭桌上他就把我给杀了。” 这话让元霜有些好奇,“难道霍岐山经常杀人吗?你们这么怕他?” “何止是经常,那是天天!” 凤芝想起自己目睹霍岐山杀人的场面,脸色吓得惨白了起来。 万花楼每天都有闹事的人。 一开始霍岐山还会让小厮将人赶走,要么打一顿丢出去。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办法,但后来不知怎的霍岐山突然直接拔刀相向砍了一人,顿时血溅当场。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上万花楼挑衅。 元霜哑然,她知道霍岐山为了公务没杀人但却不知他私下就是滥杀无辜,想想这似乎也是他能办出来的事。 为了能够给她脱罪,在元家也曾经直接拔刀杀了一名无辜的小厮。 进入包厢。 霍岐山和傅延玉坐在一起,两人旁边还有一个空位紧挨着霍岐山。 元霜没多想,那位子自然是给她的,拖着凤芝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霍岐山旁边。 只刚坐下一只手便搭在了她的腿上。 元霜脊背绷直,整个人变了脸色。 还未等她开口,那只手捏了捏她的大腿。 再看霍岐山,他跟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在那饮酒,时不时地和傅延玉聊着天好快活。 而桌子下面的动作则被凤芝毫无保留地看在眼里却不敢说话,只得连连吃的菜用来遮掩自己内心的慌乱。 她只祈祷这场宴席能早些结束。 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元霜本想往宫里送舞姬,是由祖母去做即可,但如今有了霍岐山,她的腿自然也不能白摸,不如便由他来解决。 “岐山哥哥。”元霜拽了拽霍岐山的衣袖。 不知是不是今夜霍岐山心情比较好,还是他喝多了近破天荒的低下头来侧耳聆听。 这举动让元霜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做,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他流畅的下颌角,高挺的鼻梁和锋薄的唇,如他这个人一样冷漠薄情。 烛光暖黄映在他的面庞却温暖不了半分他深邃的眼。 忽地那人转过头来漆黑的眼注视着她的眼。 元霜眨了眨眼才回过神来继续道:“实不相瞒,有一事还望你能帮我。” 霍岐山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我和凤芝有笔生意,想要将舞姬送入皇宫,舞姬的身份,还望哥哥能仔细查验,望哥哥能帮我打通内务府,之后哥哥分成二成。” 听了她这样的分账,霍岐山笑了,他不得不承认元霜真的非常精明,这些苦差事由他去做,元霜白拿,合着自己在中间并缝。 霍岐山直起身喝了一口茶,非常绝情地道:“这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元霜抿了抿唇以为是他嫌钱少,“那给你三成,我两成呢?” 她以为他是为了银子呢,霍岐山垂眸,深邃的目光落在殷红的唇上,朱唇几乎要被她咬出血来,抬手将唇肉从齿间解放。 “今夜来偏苑,我就帮你。” 元霜面露为难,夜里不能不回元家,毕竟和老夫人在一个院子里,若是彻夜不归,老夫人定会知晓。 抬头想要和他商量,见他眼里充满了不容商量。 显然商议是不可能的,她只求霍岐山能够早些结束,不要拖拉得太久,以免耽误了回去的时辰。 “好。”元霜勉为其难地应下。 看着她面颊绯红面容纠结又为难的模样,霍岐山心情陡然好转。 对于这场无聊的宴席也没了兴趣。 突然就想草草结束,便对傅延玉道:“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傅大人属下就先走了。” 傅延玉还想和他喝酒,见他这么早走,也不逗留了,毕竟他也不是很想和霍岐山在一个桌上,像他这种丫鬟所生家中庶子,是没有资格和他们在同一桌上的。 “好,去吧。” 霍岐山元霜一走,凤枝也紧忙赶上,这种气氛压抑的筵席,实在吃的气不顺。 到门口凤芝和元霜告别,还千叮万嘱地告诉一定要帮忙打通内务府的门路。 元霜转身上了霍岐山的马车。 马车里漆黑无比,只有路面上有几盏昏黄的灯用在车帘上,却照不进车内,显得朦胧阴森。 就在这样的氛围当中,响起了那人低沉沉冷的声音。 “求我办事可不是那么容易。” 第71章 血缘关系很重要 “但今日我心情好,正好你帮我一事,我帮你一事。” 元霜抬头,仍旧看不清他的眼,不确定地问:“是什么?” “宫宴上,霜儿的出现。” 意思就是让她扮成艺妓。 想起之前的事,元霜气到发抖,这种场合他还想羞辱她。 她不由自主捏紧了手,一只手悄无声息抚上她的手背,灼热的体温按在上面,传递到他心头。 他侧过脸,在她耳畔道:“最后一次。” 元霜心口一颤,最后一次,是不是就意味着从此可以远离霍岐山,再也不用被他折磨。 “好。” 最后一次,她心底默念。 她声音清澈,是那样天真,狭小的空间内,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充盈在空气中。 钻进鼻腔,霍岐山鼻翼动了动,借着微弱的光看她,她惊恐得像只兔子,在他胸前紧张到睫毛颤抖。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想亲她。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低头吻在她肤如凝脂的脸上。 他的吻微凉,元霜啊的一声,本能的一把推开他。 急促惊惧的呼吸,瞪大的瞳孔,元霜怕极了。 霍岐山被她这一推,也回过神来。 他眨了眨眼,见她避自己如蛇蝎,脸色顿沉,冷嗤一声,“不要误会,不小心碰到而已。” 说完,他带着一身怒意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元霜惊魂未定,捂着胸口好一会才缓过来,外头马车移动。 她这才掀开帘子,“我们去哪?” 车夫:“大人让我送您回去。” 元霜有些意外,霍岐山竟然这么简单就放过了她。 但总归这次没白来,霍岐山说这是最后一次,想必应该不会说谎,过了宫宴,一切都顺利了。 元霜回去的时候,屋内漆黑一片,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桌边,拿过蜡烛擦来火绒。 火光一亮,照清了床边坐着的人,吓得她呼吸凝滞,差点把烛台扔了。 老夫人一脸不悦地看着她,元霜磕磕巴巴,“祖,祖母,您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那要问问我的好孙女去了哪,叫我好惦记。” 元霜嬉皮笑脸的上前,撒娇地扯过老夫人的手,“哎呀,祖母,这几日我闷得慌,出去逛逛嘛。” 老夫人哼了声,甩开手,“见我老了,现在学会诓我了。” 老夫人这个语气说话,在别人看来是生气,恨不得跪下认错,可只有面对元霜,老夫人这个语气则是宠溺的责怪。 元霜知道,祖母这是担忧她。 “祖母~”元霜抱着她胳膊晃啊晃啊,“下次我再不敢了。” 老夫人也承受不住她的撒娇,不觉被她逗笑了,一捏她的鼻子。 “再有下次,祖母就把你绑在腰上,看你还敢不敢乱来。” “好好好。”元霜笑道:“我最爱缠着祖母了。” 夜里元老夫人就住在元霜这,祖孙两人拥而入眠。 待元霜睡着,元老夫人睁开了眼,黑夜里看着怀中姑娘的秀美的面庞,悄无声息一阵叹息。 想让元霜嫁给谢则安,她这个做祖母的比谁都清楚其中的难度,要确保元霜嫁过去过得还要顺心如意,就更难了。 太皇太后那都好说,难的是长公主。 宫宴前夕,老夫人拿了一身命人特意做的华服给元霜。 元霜摸着那衣裳布料,心口热乎乎的,这种材质的衣裳她有多久没穿了。 以前祖母送的那些都被元柔抢走,这件她绝对不会再被人拿走了。 “祖母……” 元霜感动得眼泪涌出,瘪了瘪嘴就要哭,元老夫人一把捂住,“憋回去,明日进宫,再哭肿了眼。” 元霜颔首,“那祖母已经决定带我来吗?” 元老夫人笑了,“不带你,带谁呢?” 元霜破涕而笑,原来祖母说的谁规矩学得好就带谁不过是说说看,到头来她还是只带她一人。 元柔房中。 元柔准备了一床的衣裳,让元夫人挑选。 “娘,你看,我穿什么好呢?” 元夫人看着一床的衣裳,暗自皱眉,这都到了宫宴前夕了,老太太还是没说要带元柔的事。 她试图跟元柔说,不去的事,又见元柔这般热情,实在不忍泼她冷水。 “这件好不好?”元柔拿起一件给元夫人看。 元夫人心底泛酸,捂着嘴跑了出去,一股脑钻进了老太太府里。 老夫人正给元霜挑选搭配明天要穿衣裳的首饰,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撞开,吓得她手一抖,上好的玛瑙差点摔碎。 回头见是元夫人,瞪了她一眼,“你做什么这么急,后面有鬼追你?” “没鬼追我。”元夫人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看到桌上玲琅满目的首饰,眼睛都疼,一步过去捧起。 “娘也太便宜了!这么多首饰都给元霜一人。” “柔儿您连问都不问,您这是冲谁呢?是冲元柔还是冲我?说到底,还是觉得我身份不够,不配给你们家生孩子,所以才厌弃元柔!” 元老夫人冷着一张脸,默然注视着她的发疯,“这都是你自己臆想。” “这就是您老的心里话!”元夫人一把将那摞珠宝丢在地上。 元霜心疼地去捡,这么贵重,可都是她的,摔坏了可没人赔。 元老夫人看到,将人拉起来,对丫鬟命令,“愣着做什么,给小姐捡起来!” 丫鬟赶忙七手八脚去捡,有枚簪子在元夫人脚下踩着。 丫鬟小心翼翼问:“夫人……抬一下脚。” 元夫人抬脚照她心口踹去,“你这奴才命令我?滚开!” 对元老夫人又大吼道:“元柔必须也要去,她长这么大,一次宫里都没进去过,这次我必须带着她!” 说着也不知生谁的气,踹到旁边椅子走了。 元霜无奈摇了摇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生气的元夫人。 次日晚上,元霜穿戴整齐,一出门撞见了元柔。 元夫人之所以被老太太厌恶,也是因为她从不听老太太的话,这次不用问就知是她私自做主带出了元柔。 她还真是厚此薄彼,以前对她的教诲是谨言慎行,宜室宜家,现在对元柔就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有一瞬间元霜突然羡慕元柔。 看来血缘关系真的很重要。 第72章 进宫 “柔儿,进了宫多听哥哥的话,娘就不跟你去了。” 元柔一个人却有些担心,“为何?” “这…”元夫人看了眼旁边的元老夫人,“听话别问了,快些去了吧。” 元柔看着元夫人的表情,明白过来。 呵,死老太婆,等我嫁进谢家,有你们好看。 余光瞥见身后的元霜,元柔冷哼了声,“真把自己当大小姐,进宫,有什么身份吗?不嫌丢人。” 元霜没搭理她,反倒把她气了个半死。 元柔狠狠跺脚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去,我要赶在元霜马车前头进宫!晚了,我要你好看!” 那车夫心一颤,暗暗叫骂,丑丫头,拽什么拽,就你这样还进宫,还想嫁给谢则安。 因为有气,那车夫故意加快了速度,即便到了颠簸路段也不减速。 车厢里,元柔被颠得一会碰头,一会碰胳膊。 “哎呦!你慢点!”她嚷嚷着大喊。 外头车夫高声道:“不行啊二小姐,太慢了可就在三小姐后头了!” 到了宫门处,狂彪的马车终于停下,元柔被晃得头晕眼花。 扶着车门跌跌撞撞地下来,她一头载到地上,丫鬟吓了一跳,紧忙来搀扶她。 站起来后,元柔气的推了那丫鬟一把,“滚开!谁用你!” 她扶了扶鬓边的珠钗,昂首挺胸,像骄傲的孔雀,盛气凌人。 太好了,她是第一个到的,元霜比不上她,一次比不上,处处比不上! “元柔!” 身后元文斌赶到后,见她头发乱了,衣裳也脏了。 给她搭理了下,皱眉道:“怎么回事,你那么急做什么?” “哥哥,我要赶在元霜前头进去!” 元文斌一阵无语,“所以宁愿搭上一身衣裳和头发?” 这妹妹长得丑就算了,没想到还如此蠢笨,元文斌深觉,如果元霜是自己亲妹妹该多好。 他把元柔往马车上推。“上去,我让丫鬟给你重新弄头发,乱糟糟的。这样怎么见人,娘也是,给你整的发型如此繁琐,就不能简单些。” 元柔上车,小丫鬟给她拆头发,不小心扯到。 “啊!”她大叫,“痛死了,就不能小心点!”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 丫鬟连连道歉,元柔白了她一眼,对元文斌道:“这个发型好看,京都贵女都这样。” 元文斌张了张嘴,想说再好看的发型没有脸来配也是白搭。 想想元柔最是小心眼,又不好多说。 做好头发后,元霜也到了,几个人一同进宫。 元文斌是皇上邀请,可以带一个人。 元柔就跟在他身后,元霜则跟着元老夫人。 便是元老夫人再不喜带元柔,可元文斌是皇上请的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祖母。”元文斌过来打招呼。 元老夫人看都不看,拉着元霜直接进去。 元文斌整个人尴尬在原地。 祖母这人脾气太怪,普天之下,也只有元霜能哄她了。 身侧传来元柔的声音,“哼,等我嫁进谢家,看祖母到时候怎么说!净把什么捡来的人当成宝。” 元文斌窝了一肚子火,瞪了她一眼,“少说两句,进去了,进去后可别给我丢人!” 元柔瘪了瘪嘴,有些不服。 红墙琉璃瓦,进了这就要谨言慎行。 元霜垂着头跟在元老夫人身后,前头传来老太太的叮嘱,“进了宫,就要受宫里的规矩,旁人我不管,你是我孙女,就得照做。” “不仅是为了保命,也是为了给宫里人留个好印象,以后相遇的机会还多着的。” 元霜明白祖母的一片苦心,幼年时,她跟随祖母进宫,就曾看到一个和她同样发小的姑娘,因为在贵妃娘娘面前说错话,连累了家里人。 贵妃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但会找由头,借题发挥,连累家里人。 宫宴设在太液池。 红灯高上,彩绸漫天。 元霜跟着元老夫人落座,元柔坐在她下手。 衣袖被拽了下,“你,跟我换换。” 元柔趾高气扬地说。 元霜拧眉,她知道元柔要换座位的原因,这里离上头人更近,地位也比下面的人更高。 正是因为如此她更不能让给元柔了。 元霜不吭声,元柔只好负气一屁股坐下。 这时对面传来几家贵女的窃窃私语,“你看那是谁?元霜?她怎么来了?” “不是说元家都不认她了,她也能来参加宫宴?” “我还听说长公主不同意婚事,她和谢则安的事,八成是断了。” “……” 来参加宫宴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贵女,元霜能来,也从侧面证明了,她是世家小姐的身份。 这也是元老夫人非要带她来的原因,元霜不禁暗自叹息,祖母真是筹划周到,运筹帷幄。 祖母为她考虑这么多,她怎么好让祖母失望呢? 元霜捏了捏手,红毯那头传来哄闹,是长公主携谢则安前来。 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元霜脸上一热,只看了一眼,就和那人热切的目光对上,再不敢再看,忙把头低下。 这里是宫里,她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免得惹怒长公主。 “长姐来了。” 看到长公主,连皇帝都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全场的人都跟着站起来了。 哗啦啦一大片,却没任何异响。 元柔还愣愣的,被元文斌拉了一把,才站起来。 全场缄默无声,皇帝让人给长公主赐座。 等上头人都坐好了,下面人才坐下。 元柔又被元文斌拉了一把,才知道该坐了。 被扯了两次,心中难免烦躁,偏偏元文斌还嘟囔说,“进了宫,就打起精神,以为这是菜市场呢!” 元柔心中火气更大,呼吸了几次,才把火气压下。 这时有宫女来上菜,元柔想也不想就准备上手端。 元文斌拍了下她胳膊。 “做什么!”元柔登时急了。 这一嗓子喊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元文斌顿觉丢人。 一捂脸说,“那盘中里的肉,是由宫女来分,不是全给你!在家里,母亲怎么教得你,连这都不知道!” 他压低声音说,生怕被人听了去。 可刚才那一嗓子喊出,所有人都听到了。 元霜有些无语,只求元柔要丢人别连累自己才好。 “呦,这是谁家姑娘,怎大吼大叫,懂不懂礼数?” 说话的是黄贵妃,元霜认出,正是当年处置同她一起进宫那名姑娘的人。 第73章 顶罪 元柔也被吓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失了礼数,又想不出什么补救的法子,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元文斌。 进宫前,元夫人特意交代,要元文斌好好看管元柔,这才进宫,就出了岔子,元文斌心焦,又不知如何说,把头一低索性装乌龟。 元柔一看,更急了,又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比元文斌还冷漠,看这样子是想让她自生自灭,不打算跟她牵扯上关系。 元柔突然觉得这场面那么熟悉,不就是她想看到众人对待元霜的场面吗? 只可惜出现在她身上。 为什么?她都已经代替元霜了,为什么大家还是不把她当自家人。 “嗯?怎的不说话?” 黄贵妃早就等得不耐烦,元柔手心冒汗,站起来。 说是元家的,怕是要连累家人,她没进宫过,不懂这贵妃的脾气,万一很差,导致父亲丢了官职如何是好? 父亲可能会为了保官职,而抛下她。 “回娘娘。” 正在她不知所措时,身前一人站起来,声音清澈,毫无畏惧,“是民女的姐姐。” 元老夫人吓了一跳,拽了下元霜的衣袖,示意她坐下。 元霜拍了拍老夫人的手,安抚她。 她身量高挑,面容姣好,站在那出奇地瞩目。 “元霜,她怎么……吃了什么豹子胆?” 有贵女们都被她的举动惊到,侧耳窃窃私语。 “我看八成是嫁不进谢家得了失心疯,等着瞧吧,待会肯定会被黄贵妃轰出去。” “我觉得也是,她什么东西,真希望自己是天之骄女,这种时候还敢出来逞英雄。” “……” 坐在对面的谢也安也被她吓到,差点站起来,被长公主按住。 “你急什么?看她要干嘛,今日她要是惹怒了贵妃,正好,也省了我帮你退亲了。” “可是娘……” 谢则安还不放心,触及长公主冷沉的目光,只好把下面的话咽回去了。 “大人。”陆远压低声音对霍岐山道:“你看,那丫头又折腾起来了,会不会耽误我们的大事?” 霍岐山抬头看去,姑娘脸上是平淡的目光,面色淡然,不惧不畏。 这么泰然自若,霍岐山一笑,“放心,她没事。” 陆远不信,“黄贵妃是出了名的难缠,因仗着皇上宠爱,整天拈酸吃醋,性子极其古怪,能入她眼的人极少。” “特别是元霜,十年前,元霜和一个丫头一同进宫,那丫头得罪了黄贵妃,被当场责罚,还导致那女孩的父亲被降官职。” “元霜为她求情,被黄贵妃一同罚了跪,我看这次凶多吉少!” “但也活该,谁叫她没事逞英雄。” 普通人不得罪黄贵妃,都会被她嫌弃,更别提元霜这种得罪过的人,这次元霜必死无疑! 元霜也清楚,这事跟她无关,她没理由出来帮元柔,大可等元柔受了责罚后,回府受骂,元家因此门第衰竭,元父官职被贬。 可正是如此,她才不能叫元柔有事。 她嫁入谢家,靠的就是元家和谢家当年的婚书。 如果元家都落寞了,本就不喜她的长公主怕会更有理由退亲。 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尴尬,而今日,正是为她找回身份的好机会。 “你是……”黄贵妃,细细看了她良久。 然后“哦”了声,笑了,“你是那年的小丫头,本宫记得你。” “快来。”黄贵妃招呼她上前,“让本宫好好瞧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 “怎么可能?黄贵妃竟然笑了?贵妃娘娘可是很少笑的,今天见到元霜笑了?” “她二人到底什么关系,元霜什么开路啊!” “奇了奇了,你们说,以后咱们是不是要多讨好讨好元霜啊?” “……” “这,这怎么回事?” 陆远惊讶,霍岐山却一脸淡然,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那年元霜给那小姑娘背锅,黄贵妃说是罚跪,实则是试探,见元霜非但没有退缩,还目光如炬,不惧不怕地看着她,黄贵妃当时就被她倔犟的模样征服,夸赞小姑娘有胆识,讲义气。” “这么说,黄贵妃很喜欢元霜?” “何止。” 元霜在元柔惊愕的目光中往上去。 元霜,这是那个在府里人人厌弃的元霜? 她怎么这么牛,能被黄贵妃叫到跟前。 既然贵妃喜欢她,是不是就证明她可以逃过一劫? 元柔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嫉妒。 不就是小时候和祖母一起进过宫吗?有什么了不起,她小时候如果在元家长大,也能和黄贵妃关系甚好,还能轮得到她? 不过是捡她剩下的罢了,今日敢抢她风头,回去要你好看! 忽地她看向从方才就一直很淡定的祖母。 难怪这个死老太婆一点不急,原来她早就知道元霜不会有事! “霜儿,是这样叫吧?”黄贵妃一脸欣赏的将两人拉到身边,“都长这么大了,我差点没认出,可真是个美人,比小时候更标志。” “给贵妃娘娘请安。” 元霜一笑,跪下就要行礼,被黄贵妃拉住。 “小时候让你跪都不跪,现在你跪得这么快,起来说话。” 黄贵妃命人搬来凳子,让她坐在身侧,又叫人搬来桌子,把吃食放上,“今晚你就在我身边吃。” 元霜:“这怎么可以,于礼不合。” 她说完看向一旁的皇帝,黄贵妃知道她的顾虑,“什么礼不礼,在这我就是。” 她转头不悦地看向皇帝,皇帝赶忙接话,“合合合!怎么不合。” 黄贵妃这一眼看来,吓得皇帝赶紧让人伺候上。 这黄贵妃之所以受皇帝宠爱,不仅仅有些惊人的容貌,还有着与众不同的性格。 生气时,娇嗔喜人,悲伤时,我见犹怜,平日冷冰冰就像个冰美人。 皇帝总会变着法子地讨她欢心,总也换不来半分笑脸。 今日难得一笑,皇帝恨不得她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更不要说什么礼数了。 就是把皇后的位置给她,那也可以当场废后。 奈何黄贵妃虽受宠,却对后位毫无兴趣。 用她的话来讲,当皇后还要管理东西六宫,她嫌累,哪有当宠妃舒服。 第74章 郡主 元霜规规矩矩坐在黄贵妃身边,黄贵妃这才问起元柔的事。 “那个丑丑的丫头,是你妹妹?” 元霜颔首,“是。” 黄贵妃面露尴尬,“你没开玩笑?” 她又看向元柔,元柔正在看上头的元霜和黄贵妃,不巧,这一眼被看到,吓得她连忙低下头。 元霜:“确实是民女的姐姐。” 黄贵妃这才注意到她从刚才就在自称民女。 “怎么回事?本宫也没贬你父亲的官啊,你怎么成民女了。” 元霜无奈露出一丝苦笑,“娘娘在宫里,怕是还不知道,三年前,我就不是元家亲女儿了,可不就是民女。” 元霜又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黄贵妃先是恍惚一愣,而后气得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养了十五年,说不认就不认了?!” 这一嗓子喊出去,皇帝手一抖,酒杯掉落。 下方满朝文武惊恐万分,急忙跪下,几家贵女贵妇也都跪在地上,头垂的低低的,缄默无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看着自己的爱妃被气着都那么好看,皇帝捧着一盘新鲜荔枝过去。 身侧首席太监跟上叮咛,“皇上,那么多大臣看着呢,让奴才送吧。” 皇上本能的转头,看向跪了一片的文武大臣。 “臣什么都看不到。” “臣看不到!” 那些大臣把头低得更低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皇上。 皇上看向首席太监,“朕做事,要你管?” 那太监被噎到无奈,皇上走到贵妃跟前,捧着那盘荔枝,“爱妃,什么事那么大火气,来,吃个荔枝压压火。” 说着便亲手剥了一个送到黄贵妃樱桃小嘴里。 黄贵妃嚼了嚼,把核吐在皇帝手心,抱怨道:“能是谁?不是你的好臣子!” 皇帝肃然,“谁?哪个大臣惹朕的美人生气,说出来,朕给你出气!” 元霜意外皇帝的态度,她知道皇帝最宠爱黄贵妃,但这也太宠了吧! 幸好当今圣人是盛世名君,当下也是太平盛世,若在乱世,这不是妥妥的昏君? “就是元家啊。” “哪个元家?” “还有哪个元家。” 黄贵妃气的一把把元霜拉过来,“就是伯爵府元家啊!” “啊,那个元家。” 皇帝想起来,那个元大人无大才,只能算是中庸,被他拍在外面治理水患。 “爱妃别气,我这就撤了他的官职!” 这是连问都不问,直接默认现在黄贵妃这边。 黄贵妃急了,“谁叫你撤职,你撤职我们霜儿怎么办?” 皇帝看向元霜,这个唯一能讨黄贵妃开心的人,当真是美貌出众,碧水芙蓉。 可在皇帝眼里,还是略逊色于黄贵妃,他的爱妃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黄贵妃对皇帝说了一遭元霜的事,“你自己说,这事该如何?” 皇帝哪里听进去,就见贵妃娇嗔都这么美,正失神。 “陛下!” 皇帝这才回神,忙捧起她一双柔荑,笑道:“爱妃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就是要给元霜一个身份,这样,元家不认就不认,朕认。” 说着大手一挥,“从今日起朕就认她为干女儿!这可好?” 黄贵妃脸色好了些,“那还差不多。” 皇上见贵妃消气了,又一高兴,对身后大太监道:“封元霜为宁安郡主!赐昌明街宅院一所,丫鬟五十,小厮五十,另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良田百亩!” “是!” 下面长公主直接站了起来,彻底坐不住了,怎么可能!元霜竟然成为郡主了! “娘!”谢则安激动地抓住长公主,“元霜成了郡主,再也不用顾忌身份了。” 长公主坐下,良久才回神,如此她哪里还有理由阻止。 现在没过门则安就忘了她这个娘,过门了还了得? 元柔气不过,锤了一把元文斌,“皇上是疯了吗?怎么乱认女儿!” 元文斌吓得捂住她的嘴,“瞎说什么!皇上也是你能编排。” “霜儿被认成干女儿,这是大喜事,你气不过什么!” 元霜成为郡主,他这个做哥哥就可以跟着沾光,在朝廷光有功绩没用,还要有人脉。 如今元霜是郡主,他就再不用看旁人脸色,没准皇上一高兴,还能提携下他! 元柔被元文斌这样一说更气了,现在元霜成了郡主,以后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回到元家,元霜还不得骑在她脖子上拉屎?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霸占了她这么多的好日子,现在名头还在她之上,可恶,实在可恶! 想当郡主,没那么容易! 她是不会叫她这么轻松嫁给谢则安的! “大人!这也太离谱了!” 陆远震惊,这种怪心肠的丫头也能成为郡主,实在是苍天无眼! 元霜成了郡主,日后想给贺大娘报仇,岂不是更难了! 霍岐山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元霜是什么身份,他都有一万种法子整她。 上头元霜已经下来,路过霍岐山时,脖子高高昂着,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霍岐山看了想笑,也确实笑了。 元霜听见,脸一红,瞪向他,“你,你笑什么!” 霍岐山漆黑的眉眼看过来,“我笑你天真。” “什么意思?” “以为自己成了郡主,就逃了今晚?” 他探过身子,盯着她的眼睛,“照旧!” 元霜气得脸涨红,“凭什么!我现在身份不一样,你敢强迫我,等着瞧,我定叫人去告御状!” 霍岐山只觉得她说这句话出奇可爱,修长的食指指了指那头。 元霜看去,见谢则安正看着自己,忙收敛了情绪。 压低声音,“你想怎样?” “说了今夜最后一次。”他抬手勾起一缕元霜垂下的发丝,“听话,以后不缠着你,你就能安心嫁人了。” 元霜纠结起来,有了郡主的名头,她嫁给谢则安再不是问题,只要霍岐山不跟着捣乱! 霍岐山见她纠结踌躇,继续蛊惑,“你想想,嫁给谢则安就可以尊贵殊荣不断,再也不用在元家受那些人白眼,同时有了谢则安的庇护,我哪里还能去威胁你?” “元霜,难道你不想摆脱我吗?” 霍岐山说得对,只要他不再威胁纠缠,她日后的生活定会顺风顺水,京都城内再没有比得过她的人。 这京都贵女,是她的了! 第75章 傅延玉之死 霍岐山的那句话,一直在元霜耳中回荡。 蛊惑着她的心,这话对元霜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 “好。” 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却没看到霍岐山嘴角勾起的那抹笑。 “乖。” 他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头顶。 远处,谢则安一愣。 霍岐山什么时候和元霜关系那么好。 若不是上次他看到,霍岐山特意登门求娶元柔,他差点就误会了霍岐山和元霜的关系。 一旁元柔眼中冒火,明明说要娶她的人,现在怎么和元霜关系那么好。 难道就因为她成了郡主,连霍岐山都开始偏袒她了? 欺人太甚!实在可恨,元霜生下来就是克她的人! 元文斌注视着那边的元柔,生怕她一个冲动会冲过去打元霜。 这种场合,可不能让她乱来,一个不小心,连累的是全家人。 “去换了。” 霍岐山轻佻的眉眼勾着她,食指挑了挑她的衣襟,“打扮得好看些,瞧瞧你穿的什么。” 元霜打掉他的手,白了他一眼走了。 “祖母,我突然肚子不舒服。” 元老夫人担忧:“是吃了什么?要不要看大夫?” “不用,祖母先坐,我去去就来。” “好。” 元霜跟祖母叮嘱完往后面去,后花园只点了几个宫灯,唯能看清脚下的路。 元霜正走着,突然迎面撞上一人,差点撞进那人怀里。 “呦,姑娘。” 一尖锐的声音传来,元霜一抬眼,一个穿着绛紫色袍子的太监立在对面。 元霜认不得他,往旁边要走,那太监又挡了过去。 “烦劳公公让路。” 元霜记得,霍岐山说让她往后花园去,他准备了房间给她。 耽误不得,赶紧弄完赶紧走。 她可不想在这死太监上浪费时间。 不成想,那太监又挡了过来,“姑娘,是元霜姑娘吧。” 元霜茫然看他,那太监圆圆胖胖,面容和善,扯着大大的笑容。 “霍岐山让我来接你。” 是霍岐山的人。 元霜忙恭谨道:“有劳了。” 那人笑笑,转身带着元霜去,元霜盯着他的背影,忐忑地问:“请问您是?” “咱家姓冯。” 他轻笑说,元霜心头一凛,竟然是皇上身边的红色,冯远征! 霍岐山竟然和他关系如此好,他到底什么身份,手竟然能伸进深宫中! 元霜也不敢问,只好低着头跟着。 到了一间房里,元霜进去,见冯公公还站在门口。 她指了指敞开的门,“您……” “哦。”冯公公盯着她笑眯眯的,好似才反应过来那般,笑说:“咱家是无根的人。” 意思就是说,我一个太监,看看有什么关系。 元霜纠结着,冯公公见她为难,才转身走。 这丫头真不禁逗,估计过一会,她就会哭了吧。 也不知霍岐山怎么就喜欢这丫头,一看就是个火爆脾气,不好逗弄。 且方才,她刚被皇上认作干女儿,封了郡主,这时候可不敢得罪她。 元霜看着他出去,才关了门,霍岐山准备得很齐全,里面的衣服人皮面具样样俱全。 她刚换好衣裳,两道身影从一旁窜出。 元霜吓了一跳。 “姑娘好。” 那两人鬼魅似的,在她面前深深鞠躬。 元霜瞪大了眼,那两人面无表情,双手交叠于身前,两个丫鬟还面色惨白,像两个纸扎小人。 “姑娘,我们是霍大人安排的,给您梳洗打扮。” 说着刷地从后背拿出一个妆匣。 “姑娘。”一丫鬟打开妆匣,“喜欢哪个?霍大人说可以让您挑。” 元霜有些无奈,随便点了个,“这个。” 那丫鬟瞥了一眼,“姑娘,这件首饰和这身衣裳不搭。” 元霜无语,挑了说不合适…… “那你给我搭吧。” 两个丫鬟这才过来,把元霜架到妆台前,镜子里映照出姑娘娇俏的面庞。 一枚碧绿色的珠钗,插入发间,更显得姑娘娇俏百倍。 但这张脸却还是不比她原本那张脸的十分之一。 “姑娘,好了。” 那丫鬟把元霜的头对镜摆正,“瞧瞧好看吗?” 元霜打开她的手,好不好看,由她说了算? 冯公公在外头恭候多时,见她出来,眼前先是一亮,又有些遗憾。 这张脸虽好看,可实在不如她原本的那张脸,这样一对比,好像知道霍岐山喜欢她的原因了。 脸在江山在,有这张脸,何愁霍岐山不对她怜爱? “走吧姑娘,别叫前头等久了。” 到了前头,有一群舞女上去,冯公公推了她一把,元霜跌跌撞撞冲入队伍。 有宫女端着酒杯上前,舞女们一人拿着一杯,给在坐的诸位大人送酒。 元霜跟着,把一杯酒送到一人面前,抬头一看,竟是傅延玉! 傅延玉看到她也惊讶住了,霍岐山的人怎么在这? 他面露狐疑,却没说什么,端起后一饮而尽。 远处,陆远盯着那头动向。 “大人。”他低下头对霍岐山道:“喝了。” “嗯。” 他嗓音低沉这样说了句。 元霜端着酒盏走了,刚一转身就听“噗通”一声。 傅延玉一头栽倒在地,口内吐血,两眼翻白。 “啊!” 在场人一阵哄闹,尖叫四起。 一股阴冷席卷全身,元霜脸色惨白,一只手猛地从身后伸来,将人一把抓住。 宫宴上,死了人! 方才还在宫宴上喝酒的人,现在成了一具尸体! 身后不远处,隐约能听到太医的声音。 “中毒,是鹤顶红!” “来人!围了这里,抓住刚才的舞女,那人有重大消息!” “保护皇上!” “……” 现场一片混乱,霍岐山迅速带人围了现场,长公主吓得拉住谢则安。 再看谢则安,像丢了魂了似的呆呆地看着远处。 “则安,看什么?” 怎么会?那舞女他认识,膝盖上有一抹月牙印记。 是霍岐山的人,上次在元府后花园看到的那个姑娘。 “娘。”谢则安推开长公主。 霍岐山过来围住现场的人,“围了现场,任何人不准离开!” “则安兄,去哪?” 第76章 哥哥帮我查清真凶 谢则安故意微凝,看着霍岐山的眼中惊惧万分。 傅延玉是他杀的! 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在这种地方都能杀人! 霍岐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真不怕被人发现,这种事发现就是死路一条,他胆子也太大了! 霍岐山真是狼子野心,为了除掉自己的顶头上司,真是不惜一切代价。 傅家可是功勋之家,皇上最宠爱的重臣,如今傅家仅剩傅延玉一个独苗,傅氏族人知道傅延玉死了,绝对会要求追查真相。 那头响起了傅玥的哭喊,“哥哥!求圣人为我傅家追查真凶!为我哥哥报仇!” 皇上震怒,“何人如此胆大!这次的舞女是谁安排的!” “回陛下,是傅大人。” 谢则安惊愕,这怎么可能?刚才那霜儿姑娘,分明是霍岐山的人,怎么会是傅延玉! 皇帝沉吟,“这就不大好查了,如今傅延玉死了,还有谁知道吗?” “陛下。”霍岐山上前,“微臣知晓,此前傅大人寻舞女的时候,让微臣去寻了些,有一半人员微臣认得。” 皇上:“既如此,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了,傅家世代功勋,一定要查出真凶,不可让忠臣蒙冤。” “另外,今日宫中竟能进刺客,可见宫内守卫司失职,今日谁当值?” 后面的人战战兢兢,守卫司的人无一人敢站出来承认。 这种事,稍有不慎那是掉脑袋的大事! 今日不管承不承认,站不站出来,都免不了一顿责罚,可若主动承认当值,那定是罪加一等。 黄贵妃吓得不轻,她是宠妃,自然把皇帝看得比天还重,叫几个侍卫都垂头不语,斥责道:“哑巴了?今日这毒酒被傅大人喝了,若被皇上喝了可了得?” “还不说!这么愿当哑巴,本宫拔了你们舌头!” 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娘娘饶命,皇上息怒!” 众大臣连连道。 皇上因宫中进了刺客而生气,可一见自己的爱妃这么心疼自己,不觉心口暖暖的,气也消了些。 本要斥责侍卫的人,这会子开始去哄黄贵妃了。 “爱妃莫气,你瞧朕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亲昵的把黄贵妃搂在怀里,亲了一口,“不生气不生气,生气就不漂亮了。” 黄贵妃心疼的捧着他的脸,眼睛眨了眨就落下泪,“那杯酒差点就送到皇上面前,妾身怎会不急。” 皇上大手一挥,“来人,给朕查明今日御前谁当值,拖下去打五十板子丢出宫!” 五十板子,这是下了死命令! 说处死显得像暴君,而说五十板子就像是责罚,可宫里待久了,都知道这就是死刑的意思! 侍卫们战战兢兢,心里愤恨那个下毒的人连累了他们。 皇上和黄贵妃等人走了,事情交给霍岐山办理。 长公主抓着谢则安,也要离开这是非之地,被谢则安先推上了马车。 “娘,我还有事,您先回去。” 说完回头去找霍岐山。 刚才他看得清楚,那名下毒的舞女就是霍岐山的人! 回到宴会场,他找到了正在安插人手的霍岐山。 “霍岐山!” 霍岐山回头见是谢则安,警觉了下,而后被他拽走。 走到后花园,无人处谢则安才松手,“霍岐山,我看到了,那舞女……” “谢将军。” 霍岐山眯眼打断了他,“想好了再说,这事可不是乱讲的。” 谢则安被他这一说,想起现在还在宫里头,这时候难免隔墙有耳,现在他没有确凿证据,就算但圣人面前,也扳不倒霍岐山。 可他想不通,傅延玉平日那般信任霍岐山,他为何要下毒害死他? “霍岐山,难不成你和傅大人有什么过节?” 霍岐山扫了他一眼,被谢则安看到,在他计划之外,若他再看清楚那人,就麻烦了。 要不要把他也做掉?霍岐山脑中冒出这一危险的念头。 这些年来,从来都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是不会给自己留任何隐患,包括眼前这人。 霍岐山扯唇笑笑,“我与傅大人情同手足,他死了,我亦很伤心,接下来几日我定会为他找到真凶,替傅大人报仇!” 谢则安不耻他的装模作样,分明是他杀的人,却还装出一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样子。 “若你查不出呢?” “查不出以我项上人头担保!” 谢则安心底一寒,难不成,他想把那可怜的女子推出来当挡箭牌? 想想看,这确实是他能办出来的事。 “霍大人!” 身后,傅玥哭哭啼啼跑过来,一头砸进霍岐山怀中。 霍岐山没动,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霍大人,你一定要为我哥哥讨回公道,我哥哥生前曾说,若有什么困难,叫我寻你。” “哥哥说,霍大人是仁义之人,定不会不管我。” 谢则安心中不禁唏嘘,看来这两兄妹都被霍岐山蒙蔽了。 可怜的傅玥,殊不知杀你哥哥的人,正是眼前人。 他一阵叹息,知晓自己的无能为力转身而去。 “放心。”霍岐山轻拍着她的背,嗓音情绪莫测,“傅大人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是不会叫他枉死的。” 傅玥心口一热,她就知道,霍岐山这样好的人,定会为她申冤。 现在傅家就剩她一人,她该如何生活。 傅玥心中纠结,头顶响起霍岐山温润的声音,“你是傅大人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如今傅大人不在了,你放心,日后,你的生活就由我来照顾。” “定不比你以前差,我会护佑你免受他人欺辱,也会帮你选个好亲事。” 傅玥眼中热泪盈出,“哥哥。” 她又扑到霍岐山怀中,泪水止不住滑落。 霍岐山照顾她,她自也要把傅家家产都交给他手中,不然,她一个孤女,继承如此庞大的家产,定会被他人惦记。 族中那些人都是些豺狼虎豹,只有交给霍岐山她才放心。 回去后傅玥就开始准备房契地契。 宫门后,马车上元霜还未卸下妆容,整个人瑟瑟发抖。 她杀人了,杀的还是朝中大臣,陛下宠臣! 外头风略过车窗外声音格外清晰,她整个人仿佛身处于寒冬,坠入深渊。 霍岐山利用了她,若被查到,她还有活路吗! 她脑中乱哄哄,连马车上进了人都不知道。 霍岐山坐在她对面,欣赏着她惨白的脸色,失焦的瞳孔,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来。 对嘛,这样的一张脸看着才舒服。 “元霜。” 第77章 你杀了傅延玉 元霜一阵恍惚,耳边霍岐山的声音不太真亮。 “元霜。” 又是一声,她才双眼空洞无神的僵硬地回头看去,对上了霍岐山的眼。 “你杀了傅延玉。” 元霜呼吸凝滞,这个不愿承认的事实,再度被他提起。 “我,我没有杀人。” “你杀了人,满朝文武都看到,哦,对了,刚才我在后花园,你猜我遇到了谁。” “谁?”“” “谢则安。”他轻笑,勾起她一侧的头发,为她塞到耳后。 “他来找我,问我是不是你杀的人,呵呵,这是不是很有趣,他竟然来问我。” “你知道的,这种事怎么能被人知道呢?我是如此重视你,保护你,自然对他一口回绝,可他这个人太轴,追着我一直问问问。” “元霜,这种人,你真的想嫁给他吗?” 元霜脑中嗡了一下,谢则安也知道了? “他认出了我?” 霍岐山没说话,元霜知道谢则安定是没有知道,是他在骗她。 元霜轻笑了声,“想诓我?霍岐山,朝中大臣就算看到,看到的也是霜儿,不是我,我带的面具,他们认不出我。” 对啊,她怎么忘了,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刚才在宫宴上,她是霜儿,不是元霜,真是第一次杀人,被吓坏了,竟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差点就又被霍岐山拿捏住。 霍岐山笑了笑,眼中是玩味和深沉。 他看着她由惊惧苍白变得意的脸,倏然觉得有些有趣,果然元霜这个样子,才好看,就是这样又惊又怕,又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才最好看。 “可我也不知,谢则安怎么认得出来。” 他屈身,俯过来,大手搭在她膝盖上。 元霜一惊,就见他掌心从下方撩开了她的裙摆,粗糙的掌心因为常年习武而附着薄茧。 他摩擦着她的膝盖,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你这里有个印记,在大腿,你自己知道吗?” 元霜这才陡然想起,自己的大腿外侧,有个月牙印记,是玫红色的出奇惹眼,难不成谢则安市看到了这个? 她一把按住霍岐山作乱的手,面颊绯红,气恼道:“你少胡言,这么隐蔽的地方,他怎么可能看到?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 霍岐山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好笑,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只要他当着谢则安的面把她的这枚印记露出来,元霜是真凶的事情就不攻自破。 想到这,霍岐山有些兴奋,如果谢则安知道是元霜杀了傅延玉,会怎么样呢? 二人还能成亲吗? 谢则安真的爱她爱到死去活来,不顾一切,愿意为她隐瞒真相? 他想任何一家世家子弟都做不到,谢则安也不例外。 霍岐山,掌心拍在元霜肩头,“打个赌,就赌看看我把真相告诉谢则安,他会不会为了你隐瞒此事。” 如果谢则安隐瞒,则代表他是真心爱她,嫁给谢则安就是嫁对人了。 可问题在于,如果谢则安隐瞒,那他就等于是这件事情的帮凶。 霍岐山这是在拉谢则安下水,不管他隐不隐瞒,都是无解的难题! “不行!” 元霜绝对不会叫谢则安知道此事,他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独子,家世显赫,少年英才,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就算二人无法成亲,元霜也不愿连累他。 见她这般为他着想,霍岐山冷笑,还真是伉俪情深,可笑至极! “既然不告诉,那就要想不告诉的法子,现在圣上要我缉拿真凶,我总要找个真凶出来。” “你不是最擅长欲盖弥彰,随便找个替身就是!” 元霜没好气说,上次在元家又不是没这样做过,现在跟她说什么难办。 所谓难办不就是筹码不够。 她坦诚布公道:“直接说,你想要什么?” 霍岐山只觉得有趣,挑眉笑笑,正要开口外头传来元老夫人的声音。 “看到我们家霜儿了吗?” “这位大人,有看到一位姑娘从里头出来吗?” 宫里来了刺客,元老夫人第一时间就是到处找去更衣的元霜,生怕她受到丁点伤害。 “老夫人,我在这一直守着,没看到什么女子出来,世家贵女都是在里头坐马车,至于马车里是谁我们也看不清呢。” 元老夫人心焦难耐,好死不死元柔还在一旁冷嘲热讽,“要我说,没准是刺客发现了她,顺手把元霜也一起解决了,祖母,您就别找了,都这么久了,还活着早就出来。” “现在出来,八成尸体都……” “啪”一耳光甩在她脸上。 元老夫人气得手发抖,指着她鼻子大骂:“谁教你这样说话,你母亲平日就这样教你?初次看你就觉得你野性未退,像是峨眉山出来的野猴子,现在三年了,说话还是这样无力唐突,这是你母亲的罪过!” “我们元家哪里有你这样的姑娘,日后就算嫁人,不也是给我们家丢脸?” 元柔捂着肿痛的面颊,含泪控诉,“我丢脸,那随意在宫中走动的元霜就不丢脸?” “祖母,你偏心未免太明显了点,在怎么,我才是家中唯一的女儿,那元霜算什么东西,说来说去,不过是个丫鬟生的野种,祖母养了多年的玩意!” “文斌!”元老夫人何曾这样被人说过,哪怕是知道在宫门外吵闹不好,现在也顾不上这么些了。 一心只想赶紧教训了这个没眼力的家伙。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给我绑走!拉回去,家法伺候!” 元文斌陷入两难,这不拉元柔走,老太太容易被气死,拉走元柔,元柔恐怕会当场在这躺下哭闹。 怎么想都是无解。 正犯愁,后面一抹熟悉的身影奔跑而来。 “祖母!”元霜一瞬跑到元老夫人面前,担忧焦急,“祖母去了哪?方才听闻宫里出了刺客,霜儿就赶忙去找祖母,结果到了前头,宴席已散。” 元老夫人见元霜回来了,松了口气,欣喜大过疑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扯着元霜上马车,“今夜不太平,走走走,我们快快回去,回去再讲。” 她活了六十多年,宫里的大臣被当着皇上的面毒杀还是头一次,这是个怎样穷凶极恶的凶手呢? 皇宫宫墙那么高,守卫如此森严,没准那凶手还躲在暗处也说不定。 第78章 你不是只有一个妹妹吗 元霜跟着老夫人上了马车,元柔看她回来,心里瞬间难以平静。 她还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相安无事地回来。 真是贱人命长,这次叫她侥幸逃脱,下次定要她有去无回! 元文斌都上了马,见元柔还一脸愤恨地盯着元霜,无奈摇了摇头,“柔儿,看什么呢?回去了。” 今夜虽然遇到了刺客,可好歹元霜被封为郡主,也不算太糟糕。 傅延玉死不死,跟他没关系,甚至皇上死不死都跟他没关系,在谁手底下当官不是当呢? 他只管他的功名利禄就好,只要元霜不死就万事太平! 对,没错,这个之前他不太喜欢,嫌弃她身份的元霜,现在成了他心中的福星。 元夫人是通过回来随从得知皇宫遇到刺客的事,见元柔回来,一把将人抱住。 “儿啊,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她焦急地拉过元柔看了又看,生怕她受到丁点伤害,至于元霜,看都不愿看。 这个野种,在她们家吃了这么多白饭,进宫了也不知道帮衬下元柔,也是白养她了。 “娘。”元文斌一脸喜色,“元霜得了皇上的圣眼,被圣上认为干女儿,封为郡主。” “什么!”元夫人惊愕,元霜成了郡主,为何不是元柔? 皇上眼睛难道有问题?元柔不比元霜好? 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难道不是样样比元霜出众。 元老夫人带着一肚子气坐下,挥手赶走了丫鬟,“你这女儿太不成样子,进了宫还乱说话,差点得罪了黄贵妃,还好有霜儿在,靠着小时候和贵妃娘娘的那点旧情,才把你女儿救回来,你还不赶紧过来谢谢元霜。” 让她给一个野种道谢,这怎么可能? 可有老太太在,元夫人还是硬着头皮过去,“娘,这霜儿能这么出色,被黄贵妃喜欢,还不是因为我教得好,您别忘了我可是她娘呢。” 没名没分的时候,是野种,现在成了郡主,元夫人就开始抢着当元霜的娘了。 元霜心下暗自冷嗤,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抢手了? “对对对。”元文斌也过来跟着附和,“这都是我娘教得好。” 他哈哈一笑,拍了拍元霜的肩膀,“打小我就瞧霜儿不一般,果然如此,现在成了郡主,更加验证哥哥说的没错了。” “霜儿,你可要好好谢谢娘啊,多亏了娘小时候逼迫你学习那些规矩。” 说完对上了元霜阴冷的眼,那双眼睛冷漠无情,元文斌心头颤了颤,干巴巴一笑,把手挪开。 元霜清澈平淡的声音响起,“我不记得有母亲教诲,幼年时,不都是祖母教的我吗?” 幼年时,元夫人好吃懒做,每天只顾享受,根本不曾教导过她,所以导致她有段日子只顾和旁人疯玩,也是那个阶段,把霍岐山吊起来打,差点惹出大祸。 后来祖母看到她一个女孩子,这样下去实在不好,便把她喊道到自己身边亲自照料,每日吃睡都在一起,叫她跟着宫里的嬷嬷学习礼仪规矩,才有了她现在。 如果说她长了十五年,最应该感谢谁,那只有祖母一人,什么元夫人,元文斌,她元霜不认得。 元夫人却觉得她这话说得有失偏颇,自己养了她十五年,现在她成了郡主,说不认就不认? 门都没有! “你这刚被皇上封了郡主,还没经正式册封仪式呢,就这般傲慢,日后真册封了,还不得骑到我们元家脖子上拉屎?怎么?我们元家庙小,装不下以这尊大佛了?” “够了。”元老夫人不愿听她的抱怨,“瞧瞧你这样,真是和你那个蠢货女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初我就不愿叫卫邦娶你,现在看看一点没错!” “娘!” 元夫人不服,当初元老夫人就看到了一家女儿,后来元夫人仗着自己是富商之女,用了大笔银子给元卫邦打通了上头人脉,才叫他不仅仅只是袭爵,还能在御前当官。 正是因为她对元卫邦有恩,才娶了她。 “不管你愿不愿意,老爷能有现在,你们元家能有现在,那靠的都是我,是我们陈家,没有我们嗔家那些钱,你们就算袭爵,又要靠什么养活这一大家呢?” “俗气。”元老夫人冷哼一声,拉起元霜走了。 留下气的脸色铁青的元夫人。 元文斌见元霜走了也要走,被元夫人喊住。 “你去哪?” 元文斌指了指外头,“我去妹妹屋里。” “去什么去!没听人家说,人家都不认我这娘了。” 元文斌眨了眨眼,“说不认您,没说不认我吧。” 元夫人气结,“有什么分别?你回家那日就说,没了她这个妹子,现在又过去认妹妹,要不要脸,人家怎么可能认?” 元文斌被元夫人这样一说,脸色微变,那日他确实这样说过,可那都是气话,试问谁能接受自己养了多年的妹妹突然变成了陌生人?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那不一样,我那时候都是气话,元霜从小就大度,不会计较这事。” 说着走了出去,去了元霜的屋子。 元老夫人被气得不轻,元霜服侍着祖母躺下后,出了门。 看到了门口立着的元文斌,元霜只当未看到。 “霜儿。” 元文斌又追了上来。“霜儿,哥哥来找你说说话,你看你长久住在祖母这也不好。” “不如这样,哥哥旁边有个院子,是原先娘的,现在娘搬到佛堂旁边,那里空着,哥哥给你收拾出来,你去那住好不好?” 元霜未停,推开厢房的门,迈了进去。 “不必了,祖母已经把她的这处院子给了我,日后我就在这住了。” “这怎么行呢?祖母院子里的东西都太老旧了,又不能重新弄。”元文斌陪着笑脸,“还是自己住的好,什么都方便。” 他正说得起劲,元霜站住,回身望着他,冷冷打断,“哥哥?” 她轻笑一声,“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哥哥,你不是只有一个妹妹吗?” 那日他回府,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对她斥责一通,那天很明确地对她说,自己没有什么妹妹,只有元柔一个妹妹。 第79章 嫁给我 元文斌脸色有些泛青,“那些话都是气话,且当时确实也是你做得不对,难不成叫哥哥偏袒你吗?” “霜儿,你现在也不是小时候,哥哥这样做是最公正的,你该知道。” “若因为这点事情计较,不觉得自己很小气?” 小气?元霜冷笑,那不过是想让她给元柔让步的借口罢了。 “不觉得。”她直视着元文斌,“我以前不一直这样吗?为何元柔回来,你就觉得我小气?” “既觉得我小气,那哥哥,去找不小气的人,来人。” 说着喊来了外头的小丫鬟,“送客。” 她毫不留情将元文斌推出了门,紧接着关上门。 “大爷,请吧。” 听见小丫鬟的声音,原本就气了一肚子的气的元文斌可找到撒气口,怒吼了句,“你轰谁?你算个什么东西!” 光是骂还不够,扬手给了一巴掌。 小丫鬟满脸委屈,正要开口,身后门开了,一只手将她拉到身侧。 是元霜。 她满脸不觉怒瞪着元文斌,“元大人现在长本事了,祖母房中的人都敢打!” “你!” 拿祖母压他,元文斌顿时没了脾气。 他敢说元霜,打骂丫鬟,可祖母才是老祖宗。 一咬牙,转头走了。 那丫鬟哭哭啼啼,元霜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从屋里叫张嬷嬷拿出了以前经常用的药瓶,给了那丫鬟。 那丫鬟感激涕零离去。 张嬷嬷看着元文斌远去的背影,不禁担忧:“这大爷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他没得到他想要的,日后少不了有麻烦。” 元霜被今日的事情弄得心力交瘁,无心再去琢磨元文斌。 叹声道:“我的麻烦还少吗?” 张嬷嬷不知宴席上的事,对她这句话摸不着头脑。 “姑娘现在是郡主了,日后定是顺风顺水。” “但愿吧。” 元柔那头已经吵闹得翻了天。 元夫人劝说了几次都劝不好,元文斌怒气冲冲闯了进来,见元柔还在苦恼,本就心烦现在更烦了。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不是因为你,现在我就是郡主哥哥了!元霜还能不认我?” 元柔一噎,含泪看向怒骂不止的元文斌,“你怪我?现在你想怪我了?” “是我不叫你认元霜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见我回来了,就不认元霜,现在反倒把一切最贵都怪到我身上了!” 元文斌被她这一说,最后的脸面都没了。 元夫人早就对这样的结果在意料之中,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说,“她就是那样的人,你也是,刚才跟你说你不听,现在回来骂自己妹妹算什么。” “什么妹妹!元文斌气道:“郡主才是我妹妹,她这个丑丫头,我看啊,这辈子没什么出息,瞧瞧这张脸简直和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怎么当初会抱错,明明差距那么大。”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不等于把她这个母亲一起骂了? 元夫人气地锤了下他,“说自己妹妹丑,你好看?别忘了你两都是从我肚皮里钻出来的!” 这话不假,但相比于元柔,元文斌还算俊俏,这点随了元老爷。 元柔:“这才哪到哪?她现在是郡主,但不到册封那日,她就不是!” 元霜,我有的是法子叫你当不上这个郡主! 元文斌皱眉看去,“你想干什么?” 相比于她说出这句话的疑惑,元文斌更害怕他这个妹妹关键时候犯蠢。 然,元柔一脸自信地说,“放心好了,你就等着看她出糗就行!” 这几天,霍岐山借着追查凶犯的缘由,来了元家多次。 今日又来,元霜每次看到他都心头忐忑,反观元柔却一脸春色。 她自知自己嫁给谢则安怕是无望,现在看看嫁给霍岐山似乎也不错,毕竟现在傅延玉已经死了,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职位就是霍岐山的了。 思来想去,元柔觉得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老夫人莫怪,实在是因为逃犯没查到,而那夜元家众多人都在宴席中,本官也是奉命行事。” 老太太看一次讨厌一次,只叫元霜陪着他查验后走了。 元柔比元霜更想陪着霍岐山查人,过来一步挤走元霜,亲昵地望着霍岐山的脸说,“元家甚大,哥哥,我陪哥哥查吧。” 看到云柔挤过来,元霜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要走。 一转身又传来霍岐山阴魂不散的声音,“那晚我记得元霜也在场。” 元霜无奈,只得停下跟着他一起接受调查。 所谓的调查不过是问些有的没的,这期间,霍岐山问了许多没用的话,给元柔都问困了,不知道他到底想调查什么。 元霜却知道,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好一会,元柔终于坚持不住走了,元霜也要走,被霍岐山拦下。 “谢则安又来找了我一次,我近日犯愁,不知如何说呢。” 元霜火冒三丈,每次他都用这招来威胁她! “你想如何?现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还想如何?” 霍岐山挑眉,欣赏着她的破防,轻笑了声,“你去退婚。” “什么?”元霜怔愣,“你明明说过,就这一次,只此一次再不纠缠。” “是啊,可现在你办事不力被人抓住把柄,我又不得不为你善后。” 霍岐山说得一本正经,好似真的是元霜惹出大祸,给他添了麻烦那般。 元霜心有不甘,她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怎么可以因为霍岐山去退亲。 “我不退。”元霜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这婚事,看我不退,大不了你我鱼死网破,你抓了我,我供出你。” 话落,霍岐山倏然笑了,他在嘲笑元霜的无知,和无畏。 “你以为你能供出我?进了北镇抚司,你还有活路?” 这话到点心了元霜,入了北镇抚司,是死是活还不是霍岐山说了算? 她顿时熄灭了焰火,试图商量,“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有啊。”霍岐山轻笑,食指玩味地挑起她一侧的头发。 清晰暧昧的话语在元霜耳边响起,她难以置信抬头,对上了他玩味深邃的双眼。 “你,你说什么?” “我说。”他薄唇轻启,像是蛊惑那般说,“嫁给我。” 第80章 霍岐山其实很喜欢她? 这句话好似恶魔的低语,元霜不解,“为,为什么?” 霍岐山不是最讨厌她,为何要她退亲嫁给他,难道,霍岐山其实很喜欢她? “难不成,你喜欢我?” 话落,霍岐山瞳孔晃了晃,直视着她的眼睛微微弯起,“你觉得呢?” 元霜愈发笃定,既如此,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利用他的喜欢,为己所用呢? “既如此,那我……” “怎么可能呢?”霍岐山敛下笑意,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是逃犯,日后嫁给谢则安难道你们不是宽衣解带?迟早有一日他会看到你腿上的印记,到那时候他会不会检举你呢?” “元霜,你对他有多大的信心?我想你心里也没谱吧。” “现在你我是一条绳上的人,这世界上,也只有我才能为你真心着想,所以,嫁给我才能保证你未来的安全。” 元霜呼吸紊乱,她对谢则安准确来说,没有一丝信心,她也不愿损坏了她在谢则安心中的形象。 “嫁给你。”她咬唇,艰难地问:“有什么好处吗?” 霍岐山垂眸,看着她颤抖的睫毛,“好处诸多,你想听哪个?” 他一一列举,“比如你可以顺利做你的郡主,再比如,你可以拥有北镇抚司做靠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却是只字不提她现在的困境,都是由他造成的。 见她犹豫不决,心中似挂念着什么,霍岐山没由来的心头一丝火气涌上,“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一天之后,你再做不出决定,元霜,那就对不住了!” 真是给她脸了,让她嫁给自己好似上刑还难。 谢则安有什么好?叫她这般迷恋,不识抬举! 说着他拂袖而去,元霜却不懂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一天的时间,叫她做出抉择,可哪有什么抉择让她选呢? 她十分清楚,霍岐山娶她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不想叫她被人发现,霜儿这个身份,和他有牵连罢了。 不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庇佑,纯粹是不想他自己有麻烦。 而且娶了她,霍岐山也可以更好地折磨她了。 回到偏苑,霍岐山将要娶元霜的事情一说。 果不其然,贺暮云登时急了,扯着嗓子喊:“你娶谁不行,偏偏娶她,她有什么好?” “我给你了你金凤,你还要想什么?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绝了,你偏偏喜欢她?” 霍岐山深吸口气,“娘,我说了多次了,我不喜欢元霜,娶她只是因为有为了方便您出气,您不是讨厌她,正好我把她娶回来,由着您打骂,这不好?” 贺暮云这才渐渐镇定下来,是啊,以后元霜在她身边,天天都能看到,她就可以对她随意打骂了。 “你真的不喜欢她?” 贺暮云不确定地问,霍岐山避开母头投来的目光,虽双眼无神,却还是叫他难以直视。 “是。” 他毫不犹豫地说出。 此话一出,不仅仅贺暮云松了口气,一旁的金凤也松了口气。 还好,三爷不喜欢就好,小贱人,等进门的,看她怎么整她! 怕金凤多想,贺暮云道:“以后她进门了,明面上她是主子,但私底下,金凤啊,你才是岐山的妻。” 金凤羞红了脸,看了眼对面的人,羞赧低下了头。 喃喃说了句,“是。” 话虽如此,可她到底没和霍岐山同房,都被贺夫人许给霍岐山多日,霍岐山却连碰都不碰她。 金凤心中难免有些不甘心,以后那个贱人进门后,三爷不就更不会碰他了吗? 夜里,金凤就摸索着到了霍岐山房中。 霍岐山刚沐浴完,命陆远出去拿棉巾,身后门开了,还以为是陆远回来。 他赤裸着上半身,对身后伸手,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他掌心。 金凤心口怦然乱跳,没想到霍岐山竟对她这般热情,她还以为自己主动出击会被赶出去呢。 霍岐山疑惑回头,见到来人,像是被烫到似的松开手,跳出好远。 “你怎么进来了?” 他一脸阴沉看着满脸羞涩的金凤。 金凤红着脸,小女子作态地说,“妾都是三爷的人了,理应来服侍爷,今夜就由奴来吧。” 霍岐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扯过一旁的衣裳,也不管身上有没有水,就那样穿上往外去。 “陆远,陆远!” 陆远刚把帕子拿回来,就听到霍岐山在喊他,忙不迭过去,“我的爷,您这么急,也不知道今晚怎么了,那些丫鬟一个两个地都不告诉我帕子放在哪。” 金凤来之前,为了拖延时间,特意让其他丫鬟把帕子藏起来,就为了不让陆远来捣乱。 霍岐山接过随意擦了把头发,指了指屋内的人,“把她带走。” 陆远这才看到屋里还有个姑娘。 金凤一听,不满地咬唇,“爷,我已经是您的人了。” “母亲说的,不作数。”他寒声强调,“你是好姑娘,不该被我糟蹋了,改日我叫陆远为你挑选个好人家嫁了。” 金凤一听,顿时哭了,上前一把扯住霍岐山的衣袖,“我不嫁,此生我就是爷的人,这辈子都是!” “难道,难道是爷觉得金凤哪里做得不好?” “你没有不好,你很好。”霍岐山一阵头疼,推开人,“今夜我还有事,你想在这,就在这吧。” 说着,带着陆远走了。 外头小丫鬟们围了上来,“金凤姐姐,成了吗?您明天是不是就是主子了?” “太好了金凤姐姐,同样是在屋里伺候的人,能成为姐姐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 她们是来恭贺金凤的人,作为和金凤一同在屋里伺候,她们真心为金凤高兴。 可金凤觉得这些话听起来那么刺耳,分明是在嘲弄她的,想必这些人一定很得意吧? “滚开!”金凤一把推开周遭的人,指着几人大骂,“与你们何干,我看你们就是闲着了,以后这院子里,不准留一个丫鬟,都给我滚出去!” 这些小丫鬟们心肠忒坏,个个藏着攀龙附凤的心,她是不会给她们可乘之机! 今夜三爷不宠幸她,无非是因为元霜,三爷定是被那妖精迷了心智,怎么就忘了他们之间的仇了呢? 不行,她定要找个法子,叫三爷好好记起当年的屈辱! 第81章 金凤来元府 凡事都有例外,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元霜想赌一赌,谢则安对她的心,总之她不想嫁给霍岐山。 她正要出门同谢则安表明那夜宫宴的事,她想依谢则安的性格,他定会体谅她被人所迫。 外头有丫鬟来禀,“姑娘,霍大人身边的一个通房求见。” 霍岐山身边有了通房? 元霜:“她可说是为了什么?” 那丫鬟:“只说是要事,需单独和姑娘谈。” 元霜思忖片刻,“叫她进来。” 既是通房,哪怕不是已经知道霍岐山要娶她的事,现在来是要宣战,还是挑衅呢? 不管是哪种,元霜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是在元家,就算她要乱来,自己也吃不了亏。 丫鬟退去,过了会金凤进来。 看到这丫头的第一眼,元霜就在她眼中扫到了一丝敌对,因何而来她很清楚。 “元姑娘。”金凤直视着她,一副小姐的样子,盛气凌人。 “我想您是大家闺秀,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没必要跟我一个丫鬟争抢什么。” 元霜笑了,“你说我抢,我抢了什么呢?” 金凤误以为她在装糊涂,明明得了三爷的心,还在自己面前装无辜。 “你明明知道三爷他要娶你,还装的不知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他要娶我,我有说要嫁给他?” 金凤一愣,这世上,还有不想嫁给霍岐山的人吗? “你什么意思?” 元霜看着她,突然有种念头涌上心头,如果金凤能帮她,那她没准就可以逃离霍岐山的监视了。 她挥手,让丫鬟给金凤赐座,“我说我从未想过嫁给霍岐山。” “你大可不必把我当仇人看待。” 金凤愣了愣,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喜悦,而后又迅速压下。 “你是说,我不想嫁给霍岐山?” “可三爷会准许吗?” “他当然不会。” 金凤略略失落,她还以为元霜想到了什么法子,没想到最后还是一样要嫁给霍岐山。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和我抢。” “我要是和你抢,我有什么好处吗?” 金凤看着她,觉得好处可太大了,且不说霍岐山现在前途无量,单说霍岐山就是英俊帅气,丰神俊朗,没有哪个男子能比得过他了。 “金凤。”元霜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她喜欢的,自己不见得喜欢。 “我不喜欢霍岐山。”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讲清楚,“不喜欢霍岐山,也不想嫁给他,可奈何他想把我留在身边折磨。” “那不是爱,你大可不必对我有敌意。” “如果你不想让我日后总是在你眼前碍眼,不如你帮帮我。” 金凤眼睛一亮,“你作何打算?” 元霜一笑,她就知道金凤会帮她,试问哪个女子愿意和自己喜欢的人,分享别人呢? “前阵子,宫中出了事,霍岐山借着查案的缘由,把我这院子安插了不少人手。” 金凤心头一凛,站了起来,“这么说,我来这,大人也知道了?” 元霜没说话,金凤有些急,昨夜三爷对她的态度很明显,霍岐山不喜欢她,如果叫霍岐山知道,她来找过元霜,那不是对她更加厌恶吗? 不行她得立马离开这里。 “我,我还有事。” 金凤慌张就要走,一丫鬟挡在她面前。 “让开!”金凤因害怕,而声音颤抖。 柳儿:“我家小姐话还没说完,外头是霍大人的人,可屋里不是。” 金凤这才意识到,在这间屋子里是绝对私密的,她们的谈话不会被外人知晓。 这元小姐,她只听闻她性子嚣张跋扈,秉性乖张,没想到还如此细心,看来这屋子里的人都是自家人了。 金凤这才放心坐了回去。 元霜淡声开口,“我与谢则安已有婚约,现在我出不去,还望你能给我传递信物。” 金凤害怕被霍岐山发现,想拒绝,就听元霜又说,“你帮我,我也能帮你,你不是想嫁给霍岐山吗?只有我嫁出去了,你才能高枕无忧啊。” 正是这个理,金凤暗自想了想,一咬牙应下。 出了门,门口有不少走动的侍卫,个个腰悬佩剑,是霍岐山的人。 从金凤出来,几双眼睛就都死死盯着她。 出了元家,她直奔谢家,马车上,金凤摊开掌心,掌心里躺着一枚玉佩,是元霜交给她的。 说是定情之物,交给谢则安,他一切都明白。 谢则安想去元家,但霍岐山派人把公主府给围了,理由是为了查宫宴上的逃犯,为了保护公主府众人的安慰。 长公主虽生气,可抵不过皇命在上,对霍岐山总是毕恭毕敬。 谢则安积怨已久,当听到门子传来说是霍岐山的人求见,想也不想就说不见。 那门子又说:“门口的姑娘说,是受元小姐所托前来。” “元霜!”久日压抑,让谢则安听到这个名字,好似寒冬回春,忙推开门子,往门外去。 “那还等什么还不把人请进来!” 门子紧赶慢赶在后面追,开了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姑娘。 谢则安笑着道:“可是霜儿妹妹的人?” 金凤刚想说是,看到门里的那些侍卫,和在元家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打扮,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谢将军,我们屋里说吧。” 谢则安反应过来,忙将人引到一旁的屋子,命人上了上好的茶水。 他亲自去关门,四处张望了下,派手下把手了房门,才放心坐回去。 “这几日京都城因为命案闹得人心惶惶,我这也没有时间去看看霜儿,不知霜儿可好?” “好的。”金凤将玉佩拿出递给谢则安,“这个是元姑娘让我交给公子,说是看到一切皆会明了。” 谢则安接过,一时竟没想起这玉佩。 那玉佩通体净润,色泽碧玉,看着油润光滑,像是有些年久。 “这……”他沉吟,“元霜再没说什么?” 金凤:“没有,元小姐再没说其他。” 谢则安一时犯了难,这玉佩到底是什么?元双想说什么,竟不知从何猜测。 命人送走了金凤,谢则安拿着那玉佩苦思冥想。 恰时门推开,长公主进来,看到他手里抱着个玉佩一脸凝重。 “咦,你不是说这玉佩被搞丢了吗?哪里找到的?” 谢则安猛地抬头,“娘说的是这个?” 长公主颔首,“小时候娘给你买的,你不是说这玉佩去元家玩时,弄丢了,是何时找到的?” 谢则安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那年他去元家和元霜玩,回来时候玉佩就不见了,他还以为这玉佩是丢在哪里。 原来是被元霜捡到了,那她现在归还玉佩的原因是…… 第82章 引走侍卫 “我知道了!” 长公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在府里闷了太久,被憋出病来。 “儿啊,你是不是病了?” “娘,我知道了!” 谢则安兴奋地拿着那玉佩,“霜儿答应嫁给我,娘,明日你我就去元府下聘礼如何?” “明,明日?” 长公主纳闷他怎么这么着急,“再等等不行?现在京都逃犯还没抓到,何必急于一时?” “等不及了。” 谢则安心潮澎湃,“这枚玉佩出现在这,说明霜儿也急于嫁给我,等逃犯抓到,难不成霍岐山一日不抓,我就要等他一日吗?” 更何况,那日他见到,霜儿和霍岐山的关系匪浅,那样亲昵的关系,难免让人多想,他不想夜长梦多,早日娶到心爱的姑娘,早日了了心中所念。 元霜就像是悬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一日不娶到她,他就一日不得安宁,总觉得不踏实。 长公主被他疯狂的举动吓到,这是多么痴狂的感情,实在让人惊奇,饶是她见过那么多痴男怨女,也没有谢则安这样的,偏偏还是她儿子,真让人担心。 那元霜,满眼的利欲熏心,显然比她儿子的心思多很多,这样的姑娘进门,真的会好吗? 长公主心中暗暗打鼓。 可儿子发话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能说什么,再说多了不是伤及母子情分,那样得不偿失,这种结果要比阻止元霜进门,还让她难以接受。 “好。”长公主硬着头皮道:“明日,母亲陪你去。” —— 元府。 元霜把与谢则安的事情告诉了张嬷嬷和柳儿,这个院子里,唯一能信任的人也只有这两人了。 “可外头那么多人,都是霍大人的人,小姐和谢将军的事,估计会有纰漏。” 柳儿担忧道。 张嬷嬷亦是担忧,“小点声,今日金凤来过,回去那边,霍大人估计也会询问,只是不知这金凤靠不靠谱。” 元霜:“那丫头巴不得我嫁不了霍岐山,所以哪怕是受罚,她也会守口如瓶。” 对于这点,元霜有一百个信心,没有人比金凤更希望她嫁给谢则安了,所以这次金凤一定会帮她。 “则安看到那枚玉佩,一定回来下聘礼。”元霜撩开一侧的帘子,目光看向外头不断走动的侍卫。 那些人哪怕是深夜,还是各个都严防死守,在庭中不停巡逻。 估计她想出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明日还要嬷嬷和柳儿帮我引走那些人。” 柳儿胆小,看了眼外头说:“这奴婢倒是可以,可霍大人手下的这些人靠不靠谱?会不会一生气把奴婢杀了?” 因为上次霍岐山在元府杀人的事,柳儿现在还有心理阴影。 元霜知道她的顾虑,安慰道:“放心,这次他不会乱杀人。” 上次乱杀人,是为了给她遮掩真相,且那时候他还只是北镇抚司同知,现在他的身份不同了。 作为镇抚使,他刚刚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是绝对不会给底下人留下把柄,叫落人口舌地! 柳儿闻言,松了口气。 次日一早,柳儿早早起来,没想到外头的侍卫比她起得还早,各个都是精神抖擞的模样。 柳儿不禁好奇,这些人难道都不需要睡觉的吗? 她去了小厨房,蒸了一大锅的桂花糕。 丝丝缕缕的桂花香,顺着屋子飘入庭中,满院子都是麦香和桂花的味道。 刚刚起来的几个侍卫,闻到后肚子都不受控制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往小厨房看去。 “什么味道?好香啊。” “老李,你吃早饭了吗?” “没呢,这么早起来,哪有时间吃早饭,你别说,现在闻到这味道还真有点勾人。” “这是给咱们做的?” “别瞎想了,就算是给咱们做的也不能吃,万一里头下了什么东西,吃了后人跑了怎么弄?” 几个人相当谨慎,正在他们在理智和食欲打擂台时候,柳儿端着一筐子的桂花糕出来,放在外头的石桌上。 这下子直接放在众人眼前,那软软糯糯的桂花糕,加上芬芳扑鼻的味道,直往人的心眼钻。 几个侍卫不自觉地舔舐了下嘴角,咽了口津液。 柳儿放下后,转身就要走,那侍卫喊她,“欸姑娘,这个糕点你要不要一起拿走。” 柳儿回身笑笑,“瞧你们整日辛苦,霍大人也不知道犒劳犒劳几位大人,这些是做给大人们吃的。” 那侍卫犹豫,“公务在身,就不吃了,姑娘拿走吧。” 柳儿想起,元霜之前叮嘱过她,说这些人都是霍岐山的手下,平日里做事小心谨慎,且多疑敏感,定会怀疑里面被下了东西。 柳儿走回去,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吃了一口,“我知道大家想什么,放心好了,这糕点那么好,我才不舍得在里头下东西。” 说着她把一块都吃完,就走了。 见她竟不劝说,还亲自吃了一块,几个侍卫因为饿了一早上,现在疑虑打消,也有点忍不住。 有人大胆上前,拿起一块吃了口,不觉瞳孔放大,忍不住赞叹,“好吃!不甜不腻,真好吃!” 说着,抓起一把塞到嘴里,狼吞虎咽了起来。 有一个人吃了,其他人见他吃了没事,也跟着吃了起来。 这一篮子,柳儿做得多,几个人哄抢一通,有人吃得多有人吃得少,但总归都吃上了。 几个人吃完后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倏然觉得这差事当得真美。 桂花糕毕竟是糕点,吃完后还觉得有点噎得慌。 要是再有杯茶就好了。 正想着,有人就闻到了清淡的茶香。 顺着香气看去,是一旁偏房里传出来的。 有个老嬷嬷正在里头煮茶,手里的扇子轻轻煽动,茶香顺着窗户飘出。 那侍卫咽了咽口水,觉得嗓子更干了,他走上前,叩响了窗,“嬷嬷,能赏杯茶喝吗?” 张嬷嬷抬头,笑得和蔼,将刚煮好的茶倒了一杯过去,“我刚准备煮给老太太的,你们来得巧,尝尝吧。” 那人轻轻吹开,喝了口,茶香顿时在口齿荡漾开来。 “好茶!” 身侧几个侍卫眼睛一亮,忙道:“嬷嬷!给我也来一杯,给我也来一杯吧!” 张嬷嬷笑得慈祥,“都有都有,刚煮好,还烫着,来。” 倒了几杯递给那些侍卫,“吹吹再喝,别急别急。” 第83章 逃出 “谢谢嬷嬷,谢谢。” 几个人不胜感激,又因噎得实在难受,没怎么吹就胡乱喝了下去。 “烫烫烫!” 张嬷嬷笑道:“几位官爷辛苦了,这壶就给几位了,我再去煮一壶,茶用的雨前龙井,香得很,慢慢喝才能品出滋味。” 几个侍卫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喝完,还真没吃出滋味,被张嬷嬷这么一说,端起细细品尝了番,味道还真不错。 几人把茶壶留下,慢慢地喝着,张嬷嬷见在场的人都喝完了才走。 她刚一走,身后就传来侍卫的声音。 “吃饱了,怎么有点犯困?” “是啊,我也有点,看来早上还是不能吃太多东西,找地方歇歇吧。” “大人让看着人,咱们就在这院子坐着得了。” “行!” 几个人席地而坐,或依或靠,不多时就睡了过去,张嬷嬷瞅准时机,忙跑回去跟元霜禀报。 “小姐,都睡着了!” 元霜微微颔首,往外看去,那几个侍卫毫无防备地睡在庭中,有些人还舒服地打起了酣睡。 她没给他们下毒,只是在糕点里和茶叶里放了酣睡散,单吃糕点不会有问题,单喝茶也不会出事。 二者结合,就会出现催发效果,会让人昏昏欲睡,这群侍卫小心谨慎,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头有东西。 见差不多了,元霜戴上斗笠出门。 柳儿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越过躺了一地的侍卫。 “小姐咱们需早去早回,待会这群人醒了,可就不好办了。” “嗯。” 二人穿过月亮门,留张嬷嬷在原地把守,忽地前方出现一熟悉的身影。 “里头的人都安排好了?”陆远刚从大门进来,往元霜庭院来。 “大人放心吧,都安排好了,元府围得密密麻麻,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陆远接到命令,要好好看着元霜,霍岐山说这丫头鬼点子多,一定要小心看管,免得叫人跑了。 他只觉得大人真是太大题小做了,一个小丫头而已,能跑出去? 他们北镇抚司这么多人可不是吃素的! 他正要去庭院看元霜的状况,柳儿眼疾手快,忙窜了上来。 看着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眼神刚毅地陆远,柳儿心中有点打鼓。 小姐也太看得起她了,自己跑出去,让她一个人对付陆远拖延时间! “大,大人好。” 柳儿扯出一丝讨好的笑来。 陆远横了她一眼,嗯了声,越过她往里去。 柳儿又一步挡过来,“大,大人,您来得这么早,还没吃饭吧?我做了桂花糕,要不要来……” “不必了。” 她还想故技重施,陆远冷冷打断,他是不会吃除了灵儿以外姑娘给的东西,哪怕是个丫鬟也不行,不然灵儿一定会吃醋的。 更何况那东西太干,吃完必定要喝水,喝水就要总跑茅房,他没那么多时间。 柳儿一见计划失策,脑门子冒了一层汗,心口焦急如麻,眼看着陆远已经走了,柳儿心口砰砰乱跳。 完了,小姐不在里头,更何况,院子里可是躺了一片的锦衣卫,这若是被陆远看到,还不立马全城搜捕? 倏然,她灵机一动。 “哎呦!” 陆远正走着,被这突如其来得以嗓子喊了一个激灵,然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身后就被重物压了下来。 后背一重,紧接着他整个人地倒在地,脖颈处有微凉的触感袭来,一瞬间,陆远忘了所有反应,只有一个念想。 完了!他被轻薄了,这样灵儿会不会讨厌自己? 想到这,他蓦地从地上爬起,一把推开柳儿,涨红了脸说,“你,你干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柳儿茫然不解,被他推了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揉着屁股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眨了眨眼。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不认识字,也没读过书,这是什么意思? 且,她刚才做了什么吗? 不就是假装跌倒,想拉扯他拖延时间,怎么就脸红了? 陆远看她一副无辜的样子,更气了,“你,你还看,你一个小姑娘,懂不懂什么叫廉耻?看来真是和元霜那坏丫头在一起混的时间久了,连基本的廉耻脸面都不要了!” 要是骂她自己,柳儿也就罢了,可骂小姐,那不行! 她顾不得疼,一下子跳起来,指着陆远鼻子大骂:“你好大的口气,敢说我们小姐,你算什么东西!” 陆远当官多年,哪怕被人再不喜,也没有这样被指着鼻子骂的,这还是头一回。 他气得脸色铁青,又因刚才泛红的脸而红里透青,青里透着黑。 “野蛮无礼!”他憋了半天,这样说了一句。 说完就要走,又被柳儿抓住手,“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到底谁野蛮无礼了!” 她是故意拖延时间,可陆远却像是被烫到似的,忙把手撒开,跳开两米远。 “你做什么!” “这话是我问你才对!” 二人吵得不可开交,周遭的人却都不敢上前劝说,要知道,这世上能和陆远对骂几个来回的人也没几个,是以在场的人皆退避三舍。 京都酒楼。 谢则安已经在这等候多时。 日上三竿,还以为元霜不会来了,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一抬头,见元霜上来了,心情好似跟过山车,一瞬又提了起来。 “霜儿!” 他激动得难以言语,上前将人一把拉住,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 “这是你给我的,我知道你的意思。”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长公主手谕,“这是母亲手谕,她同意了你我之事。” 这出于元霜意料之外,她以为今日只是约谢则安说说以后的事,未曾想他竟将长公主手谕都弄了回来。 “公主她,已经答应了?” 谢则安郑重点头,“母亲答应,还准许我去元家提亲。” “哪日?” “今日!” “今日?!” 元霜惊愕,这写则安是不是太快了些,可快些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谢则安拉着她到了栏杆处,往下看就能看到十几辆马车,比上次他私自去元家提亲时的马车还要多,上面的金银珠宝更是多了几倍。 “今日,就去!” 第84章 尽快嫁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 霍岐山来元家的时候,陆远还在和柳儿争执不休。 “大人!”陆远看到忙恭谨道。 霍岐山扫了他一眼,“让你看着人,你在这做什么?” “属下,属下……”陆远看向一旁的柳儿。 若直接说,怕是会连累柳儿,想了想他说,“和这丫头起了点争执,是属下的错,属下这就去!” 说着忙回身往里头去。 一进去整个人却愣在那。 霍岐山看了眼柳儿,这丫头怎么在这,她不是元霜的丫鬟吗? 平日都跟在元霜屁股后面的人,今日怎么出现在这了。 “陆远,你在这愣着做什么。” 说着,只见庭中锦衣卫躺了一大片,各个呼噜打得震天响。 霍岐山脸色一沉,陆远看到,赶在他发火前,忙去一脚踹一个,“都起来,起来!谁让你们睡了,叫你们看人,以为度假呢!” 那几个锦衣卫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起来,看到陆远,一笑说,“早啊,陆大人。” 又看到后面霍岐山,瞬间清醒了过来,忙站起来,个个像个鹌鹑。 “大,大人!” “早?都什么时辰了?” 几个锦衣卫抬头看了眼,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们明明是刚吃了早饭,怎么这么快就中午了,难道是那碗茶水有问题?不对,也有可能是那份糕点! 霍岐山沉着脸,向屋内看去,“人呢?” 房门紧闭着,看不出里面什么情况,有锦衣卫信誓旦旦道:“放心吧大人,我们都在门口看着,绝对没人出来过。” 霍岐山闻言,点了点头,有些放心,也是这么多锦衣卫都是训练有素,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听到异响,如果里有人出来,定会听到的。 柳儿见霍岐山没说什么,也松了口气,还好小姐聪明,连霍岐山都看不出什么! 正暗自庆幸,身后有脚步声而来。 循声看去,就看到谢则安携元霜从外头进来。 霍岐山脸色一变,瞪了眼身后的锦衣卫。 “这,这怎么可能!”锦衣卫战战兢兢。 难不成这丫头有翅膀?飞出去了? 霍岐山见几个锦衣卫茫然的样子,明白过来,看来是元霜给他们下了药。 “岐山兄。”谢则安笑道:“好巧,你也在。” 霍岐山脸色更不好了,“呵呵。” 他敷衍的笑笑,骇人的目光看向元霜,元霜被他这眼神吓得往谢则安身后缩了缩。 谢则安拍了拍她的手臂,“没事,锦衣卫而已,他们不敢动我。” 这话叫霍岐山脸色更差。 他轻笑开口,“锦衣卫不敢动?谢将军好大的口气。” 谢则安被他这一说,也反应过来,皇权特许先斩后奏,没有锦衣卫不敢动的人。 他笑笑,“我与霍大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望行个方便,叫我们进去。” 说着也不管霍岐山什么表情,扯着元霜就往里去。 霍岐山抬步挡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话是对谢则安说的,眼睛却看向元霜。 元霜知道这是在点她。 她紧张的喉咙发紧,“我,我这也是无奈之举,你的人守得太严了。” “但你不用担忧,今日我和则安就签订婚书,明日我就不在元家了。” 霍岐山眯起眼来,看来他那几日说的话都是对牛弹琴,元霜一句没听懂。 看到二人交缠在一起的双手,霍岐山心口蓦地钝痛了下,好似一把钝刀子划过,叫他品味不出滋味。 他品不出来,只觉得这滋味不好受,不舒服。 既然他不舒服,那就叫别人陪着他一起不舒服。 “元霜,逃犯尚未抓捕到,你要去哪?” 他眯起眼看她,眼中满满的警告。 元霜读懂了他眼中的含义,如果她不乖乖听话,相信霍岐山就会立马公布于众,说她就是那日毒杀傅延玉的人。 她下意识松开了谢则安的手。 手一松开,谢则安不解地看向元霜,见她脸色骤变,面皮惨白,冷脸看向霍岐山。 “霍大人,元霜哪里得罪了你,请与我说,不要为难她。” “好啊。”霍岐山笑了,他也正好想同他说。 “那我就和谢将军好好说道说道,那日宫宴,逃犯膝上的那枚印记,想必你也看到过,今日在场的人中也有……” “霍岐山!” 元霜攥紧拳头,浑身颤抖,含泪看着他。 霍岐山触及她眼中的泪花,莫名难耐,心口闷闷的说不出滋味来,以至于他后半句话都没法子说下去。 他下颌磨了磨,冷下脸来,“你回屋子待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元霜瞪着他没动,霍岐山偏过脸,不愿再看她的泪水,似妥协般地说,“我不说。” 元霜这才松懈了手中的力道,她差点就控制不住想打他一拳了。 谢则安见元霜奇怪的变化,心中也起了疑心,难道霜儿和霍岐山之间有什么秘密吗? “霜儿。” 谢则安再次抓住元霜的手,“不回去收拾东西了,我们直接去祖母面前说,不过是些衣裳首饰,去了谢家我再给你买!” 说着不给元霜说话的机会,拉着她就往正堂去。 “我们跟祖母说,元家这么多侍卫,你待着也不舒服,明日我就来娶你,一刻也不在这鬼地方待着了。” “你放心,到了谢家,有我护着你!” “大人……”陆远靠近,低声说,“要不要拦下?” 他还没弄懂大人要元霜的原因,但他猜测,大概是想把人留在身边折磨吧。 这点似乎也合理,毕竟元霜那丫头,小时候欺负霍岐山太过分,长大了霍岐山报复也是情理之中。 霍岐山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危险的眯起眼来。 想走? 呵,没那么容易。 “不必追,她离不开元家。” 说着他对陆远道:“去跟元夫人说,就说她若是想和她的女儿自由行动,明日就看好元霜,若出了问题,我可不敢保证元家还在不在了。” 锦衣卫想抄家,那是分分钟的事,这些年来,他们做过的类似事不在少数。 陆远笑了,“是!” 这事他最拿手了,元霜绝对逃不掉的! 正堂,老夫人看到谢则安来了,忙让人赐座伺候。 没想到谢则安第一句话就是,“祖母,明日我想尽快娶元霜进门!” 这把元老夫人吓了一跳,哪有这么快娶亲的人? 可再一看,一旁的元霜似乎没有反对,难道她也想尽快嫁过去? 第85章 禁止喜事 老太太试探地问元霜,“霜儿,你的意思呢?” 元霜低垂着头,“孙儿的意思和则安是一样的。” 老太太点点头,明白了,看来这个孙女也想尽快离开元家,大概是这些日子来她在元家过得不太开心吧。 可以理解,一直以来,她对元霜照顾不周,这段日子吃了多少苦也不知道,如果嫁入谢家能让她开心,她这个做祖母的再不舍得,也不能阻拦。 “好。” 老太太侧过脸去,女大不中留,一切都为了元霜。 “今日我就为你们把事定下,眼下京都城逃犯乱窜,你跟着则安,也好保你安危。” 谢则安激动之情几乎要溢出来,在元老夫人面前,还是控制再控制。 老夫人回了屋子,再次出来时拿着一本婚书,是当年谢家和元家定下的婚书,只要现在在上头,写上二人的名字,就算礼成。 看着婚书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元霜心头激动,她紧捏着自己的指尖,眼中满是希冀。 只要签了,她就是谢则安的人,再也不用担忧被霍岐山逼迫控制,再也不用在元家受这些苦了,柳儿和张嬷嬷也可以和她一起离开这里。 可唯独…… “祖母……” 她眼眶泛红,看向疼了自己多年的人,老夫人眼中亦是泛着泪花。 她没说话,只把婚书交给她的手中,“签了吧,签了你就自由了。” 真的是自由吗?老太太作为过来人,最了解做人媳妇不如做人女儿。 可元霜到底不一样,作为女儿她过得不开心,也不见得做人媳妇就一定难。 元霜眨眼,一滴泪砸在婚书上,晕开了婚书上的谢字。 谢则安见她落泪,忙将人揽入怀中,“我知你不舍,但谢家和元家离得近,想见祖母随时都可以来。” 他知道她舍不得祖母,特意这样说。 元霜颔首,元老夫人见谢则安如此疼爱元霜,也颇为放心了。 看来元霜的选择是对的,她给自己选了个好男人。 二人拿着婚书走到一旁石桌上,把婚书放下,有丫鬟伺候着笔墨。 砚台是上好的徽砚,墨是顶级的松香墨。 接过丫鬟递来的笔,谢则安先在婚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尔后将笔交给了元霜。 元霜接过,也要写,正要落笔,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混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母亲在场,你结的哪门子亲?” 元夫人怒叱而来,疾步走到二人面前一把将婚书抢来。 看到上头已经写了谢则安的名字,她怒不可遏看向老太太,“娘,您再讨厌我,也该给我些尊重,霜儿也是我女儿,她成亲,怎么可以我不在场!” 元老夫人知晓,有她在准要出岔子,特意没告知她。 作为元家祖母,她怎么可能这点礼数都不清楚,出于为元霜考虑,她才没喊元夫人来。 没想到她还是来了,怎么就这么巧,就差一步! “你现在来了,那让元霜当着你面签吧。” 元夫人气红了脸,手里紧攥着婚书,谢则安看着那婚书,心都跟着揪起来。 这元夫人力气这么大,不会把婚书给弄碎了吧。 如果弄碎了,可就麻烦了,到时候还要回去叫母亲另写。 “我是可以叫她签,可现在就签实在太过于匆忙,以后再说!” 说着把婚事收起来,拿着就要走。 元霜心头一凛,忙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母亲,婚书,今日必须要签,且祖母方才已经为我和则安做过见证了!” 元夫人见她阻拦,更气了,拿着婚书卷成的卷轴狠狠敲了下她脑袋,“你一个姑娘家,做什么这么急,显得多么不值钱!” “你妹妹还没出嫁,你做姐姐的也不知道帮衬帮衬,只顾着自己嫁人,还有没有点良心?” 元霜被元夫人的话一噎,元柔的婚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再说,他们不是早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了吗?现在看到她成了郡主,又开始都是好人了。 元霜不禁心底冷笑,可婚书在元夫人手中,若一不小心惹怒她,当场把婚书撕了,可就麻烦了。 元夫人看着她也心底冷笑,因为她确实有撕了婚书的打算。 可就这么撕了,显得她蛮不讲理,所以她必须想着法子,叫元霜激怒她,才能顺理成章地把婚书撕掉。 元霜一贯不喜欢元柔,按照元夫人所想,元霜定会暴跳如雷。 可没想到,她却轻轻笑了,说,“好啊,娘既然想让元柔也成亲,那一起叫来吧,我记得她很喜欢谢则安,不如叫她来当妾。” “你,你疯了!”元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握着卷轴,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叫你妹妹给你做妾室!你还要不要脸!我们家元柔可是大姑娘!” 元霜:“母亲不是叫元柔快速成亲,我这不是给她选了个法子,正好元柔的心上人也是则安。” 元夫人脸色发黑,显然气得不轻。 她目光看向手里的卷轴,拿过就要撕,一只手迅速夺了过去。 元霜眼疾手快,把婚书夺过去后,又狠狠敲打了下元夫人的手背。 疼得元夫人不敢再抢,紧忙收回了手。 她捂着手背,愤愤地瞪着元霜,“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准许,你别想出元家的大门,就算你签了婚书,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明日成亲不可?” 元霜倨傲地昂起下巴,“有何不可?婚书签完,就等于礼成。” 元夫人甩了甩手,见她真不知晓,冷笑了声,“现在是什么时期?傅大人作为朝中重臣,皇上最宠爱的大臣,如今人死了,你们敢在傅延玉丧期举行婚礼?有几个脑袋能掉?” 这元霜却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大臣的死亡,至于叫全城百姓都不得办喜事吗? 这项条例到底是谁出的,是不是太过霸道了呢? 谢则安也没听说过,皱眉问:“这种事情,我从未听说过,夫人如何得知?” “我提出的!” 身后沉稳的声音而来。 是霍岐山。 他闲庭信步,款款停在月亮门外,讥笑地看着元霜,“为了给傅大人践行,我刚刚对圣上提出,全城三个月都禁止办喜事,违令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