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殍:镜花水月》 第1章 穗篇 最后一夜 我叫满穗,穗是吃的那个穗。 寻杀父及吞噬手足肉骨之仇三年,欲手刃仇人良未果。 “不行的。”是我与仇人的离别语,也是我对与仇人禁忌温存的拒绝。 这应该是接下来在死去的爹爹面前,仅剩的脸面了吧。 我好恨,恨良,恨征粮的官兵,恨中饱私囊的贪官,恨高高在上的豚妖,恨这个地上生不出粮的时代,更恨懦弱的自己。 这么想着,我便从倚靠的树下起身,看着眼前泛着皎月的湖光。 好美呀,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像是泼满墨水的美丽绘卷,如果没人再见识过画卷中被勾勒的梦幻,便不会再有人因错过而惋惜了吧。 可是,这不是地狱么? 我想着口中弟弟和娘的血肉,想着被烈火吞噬的家,想着那被剥下血肉的人骨。 “对呀,这就是地狱呀”我满意的笑了。 那我为什么不去早点找爹爹呀? 为什么不在当初的悬崖上一死了之? 是报仇么? “是因为吃下了弟弟和娘吧。”脑海中一个声音响起。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啊!!!!!!!!”另一个声音紧随其后。 “我该死啊。”声音逐渐多了起来。 “可是仇人变好了。” “你真的可以相信么。” “求你了,别杀我。” “那就嫁给良爷吧。” “喵~” “不再杀人了。” “我叫满穗。” “穗儿!” “你杀了弟弟!!!” “够了!!!!!!!!!!!!!” 一道声音把我拉回到了现实里。 秋天夜晚的风好冷,却能让湖边的芦苇们热络起来。 我不想再多想,脱下鞋子放在湖边,小心的一步步走向湖中。 脚下的陷落感逐渐深沉了起来,拥抱着我的双脚,直到湖水取而代之。 “好冷。”我感受着这一切。 湖水与泥的分界线也已经依稀可见,脚下水的墨色更甚,没有了属于湖的月色。 我掬起一捧水,慢慢的拖到下巴前。 下定决心的将脸狠狠地扎进手中,并尽力的吸气。 “噗!咳咳咳——”身体将吸入的水尽可能的挤了出来,并激烈的咳嗽起来,告诉了我在这湖中寻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湖水却如愿的叶落归根了。 “爹爹,穗儿好没用啊”我便止不住的哭了起来,时不时夹带着被落下的咳嗽声。 一时间湖水、呛出的泪水、哭泣的泪水、咳出口水和鼻涕汇成一股从嘴角流流下。 我从未感受到哭泣可以如此磅礴。 但我很快收了声,害怕有人声音被吸引过来。 可是还想哭。 我便回到了树下小声啜泣着,时间长了,累了些,心里也好受一些了。 我想起了身上藏的短刀,便试着拿着刀抵到喉咙上。 我又想到了当时被我压在身上刺破喉咙的饿鬼,我就又趴在地上,用两手固定着刀。 保证我用身体下压时,可以用身体被动的刺破喉咙。 正当我又一次俯身将喉咙压在刀尖上时,当时饿鬼死前挣扎的画面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画面里的人痛苦且扭曲。 突然一阵莫大的哀伤涌上心头,我害怕的扔掉了刀子,重新回到了树下,依靠着凹凸不平的树干。 我把头埋到双臂里,继续为我的无能哭着。 直到又哭累了,才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穗儿!”梦中父亲的声音传来。 梦中的我赶忙睁开了睁开了眼睛,比眼睛更快的,是数不清日夜里的思念。 “爹爹!”我喊道。 可是眼前的爹爹却不是印象里开朗乐观的样子。 爹爹站在那里,身影仿佛被无形的重量压得微微颤抖,他的眼神空洞而深邃,如同失去了星辰的夜空,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与哀伤。 只是声音依旧温暖。 “穗儿,你要活下去,一直活很久。”爹爹这么说着。 “爹爹,我.......”我正想把自己这几年所有的事情都倾诉给爹爹时。 却和爹爹接下来的话交叠在一起,只能听清爹爹说的后半句。 “..............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我赶忙问。 可是爹爹却没说话,只是过来要抱着我。 我也想抱抱爹爹。 我张开了双臂迎接着,可是爹爹贴近我时,我却碰不到他。 随后爹爹如风一样穿过了我。 等到再回头时,只能看到如萤火般的点点微光飘散。 “爹爹!!!!!”无论我如何喊叫着,便再无半点回应。 梦中失去爹爹的哀愁在醒来时减少半分,还更甚几分。 直接和爹爹再次见面的兴奋感已经完全褪去了。 “好冷。”身体的感觉总是能或多或少的阻挡心理上的不适。 腿脚的淤泥散发着阴寒,相比于刚上岸时稍微干燥了一些。 我就沿着触感冰凉的冰凉的皮肤将干燥的淤泥慢慢剥脱在地上。 再用岸上干燥的砂土打磨干净。 又换上了昨晚脱下的鞋子,站起身来。 “啊啾。” 我搓着冰凉的身子站起身来,沿着来时的路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待到东方泛起些许鱼肚白的时候,我离昨天和良分开的地点也不远了。 我就等待着晨钟响起的声音,继续回味着昨晚的梦境。 “要活下去.......”,“......没关系的” 爹爹让我活下去,我却没听清什么没关系。 一阵强烈的失落又袭上心头。 “是不报仇也没关系么?”我倒相信爹爹会说出这句话。 爹爹最爱我了。 “不行的。”我对仇人说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 要相信这个仇人要带我活下去的话么?回去跟他说要跟他走? 我又想到了踩着落叶和泥泞的那晚,沾着亲人的血前去的山崖上。 那天风很冷,山崖下黑黑的,看不清有多高。 当时的我害怕了,没有跳下去,说是要为爹爹报仇活下来了。 可是,可是.......到能手刃仇人的时候,我却害怕了。 清晨的风也格外冷,吹拂着昨晚沾湿的裙角,仿佛要冻住我的双腿,激起一身的寒颤。 我仿佛又被放在那天的山崖边,凝视着深不见底的未来,以至于眼神无法聚焦面前的所有。 要继续复仇么?还是要跳下去。 我掏出来了陪伴我日日夜夜的荷包,上面绣着“安”,这是良害死我全家的证据。 我又看了看脚上的绣花鞋,是良在我生日那天亲手给我换上的生日礼物。 “该死的是我吧。”我连同连接着昨晚的无底哀伤和所有的放不下,满意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看着初升的太阳,我倒有些庆幸。 多年来的一切,今天终于要有结果了。 于是我在晨钟后不久到了良住的店,在确认良没在场的情况下把荷包和我剩下的一吊钱给了店里的小二,拜托他转交给良。 那之后,我便又沿着瀍河原路返回昨晚的地方,路上人也多了起来。 我的心情倒是平静了好多。 不多时,便又站在了湖旁边,看着地上已经被晒干的湖泥块,确认回到了尝试自我了结的原处。 我便又靠着树坐下发呆,想着过去的种种,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但身体已经在和煦的阳光下暖和了过来。 我便又一次脱下了鞋子,整齐的放在无水的河边。 这样的话,爹爹的仇,良的鞋子就都还回去了。 真好。 “请放过我吧。”我这么想着。 便拥入了眼前湖水的怀抱。 “咕噜~咕噜~~”温柔的水裹挟着我包括的一切,眼角的珠光也被尽数收藏。 “谢谢你......” “抱抱我。” 第2章 序章 “爹爹死了。娘死了。弟弟死了。。” “我一千多个夜晚!都想着把你用刀捅穿!毒药毒死!被子闷死!用水淹死!用火烧死!用拳打死!用脚踩死!剥皮!挖心!抽肠!生吃!活烹!车裂!凌迟!”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能杀了他啊。。。” 少女的声音从大喊大叫转而变得多了些激动。 言语中的窒息感袭来,眼前颤颤巍巍的少女始终没能放弃捂着自己胸口。 水汽氤氲秋风中,芦苇的穗儿轻轻摇曳,令人安心。 少女猛地张开了双眼,所朝芦苇的缝隙间不确定还能不能窥到那一双漂亮的绣花鞋。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为什么要对那些孩子这么好。。。为什么要送我那双新鞋子”少女继续诉说着。 “刀。。。怎么也挥不下去。” “不。是挥向了自己。。。” “我报不了仇,对不起爹爹,对不起家人。。” “爹爹。。我为什么这么没用啊,呜呜呜呜呜。。。” 映着西去艳阳的湖水没能再浸湿一点如湖水荡漾的裙角,脸庞滑落的也再汇不进眼前的湖泊。 似乎是情绪到极处,少女稍微能放松下来看下周围的环境。 她不确定是不是一场梦。 “我。。我不是死了么?” 少女又看了看映不出任何自己倒影的湖面。 “呼~原来死后的世界是这样的” 想再搓搓悬在水上的冰冷的自己,却是再也无法办到。 “你在哭么?”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谁?”少女猛地转向了声音的方向。 “我在这里”少女才发现有一道人影,潜在水下,却站的笔直。 方正的脸型配着端正的五官,显露出几分正气和力量感,与之相矛盾的,却是有些无力的眼睑,以及稍显阴柔的气质。 “你是来收我魂的?”少女想到了她的奶奶生前的话,便对男子询问道。 奶奶说,死后会去鬼门关、会见到牛头马面,会被锁链套去抓走。 少女又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牛头马面,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的人影。 “我与你一样的处境,怎么会来收你魂”男子被这认真的提问逗得有些想笑。 男子转而想到面前的少女是死后的新人,便立刻止住了笑意。 “这里其实......”男子打算接着讲解着。 “你知道我爹爹在哪么?”少女抢先问道。 男子好像想到了什么,没有立刻作答,神色闪过了一丝慌张。 成为魂魄后少女还是如以往一样善于察言观色,立刻察觉到眼前的魂魄隐瞒了什么。 “没有其他魂魄在,也太奇怪了。”少女这么想着。 穗相信面前的魂魄,一定是“特别”的。 “你是知道的,对吧?”少女没等男子回应,便追问道。 刚从悲痛的情绪中稍微脱离出的少女,像是走丢的孩童般,询问着眼前的“大人”。 少女说完便移开了注视男子的目光,也知道刚刚问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的问题罢了。 “如果面前的人什么都知道,那么我们一家又能团聚了。” 少女在虚幻感中又难以避免的沉溺于幻想中。 “爹爹,会原谅我的吧”少女又在心里默念。 不知道为何,死后的世界好像美好了许多,没有饥饿,没有伤痛,只有一丝丝挥之不去的凉意。 “如果能团聚,那可太好了!”少女又一次不自觉的陶醉在幻想中。 “我不知道。”男子缓缓回道。 少女苦笑了一下,目光毫无聚焦的照到了湖水中。 “我叫穗。”少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自我介绍,但是她没有说出她的姓“满”。 或许只是害怕,害怕面前的人,不,是魂,再说出爹爹离去的现实——她看不到其他任何魂魄。 或者说,死了以后魂魄就会很快消失,满穗这么想着。 “否则,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怎么会看不到其他的魂魄。” 满穗感觉好累,想休息一会儿。 死亡似乎也并没有像她想的容易解脱。 没过多久,满穗便又一次开口。 “那其他人呢?”只是满穗没有再看向男子,漠不关心的坐下看向远处的风景。 有个塔,远远的,高高的。 “魂飞魄散了,或者.......”男子一问一答道,并故作停顿。 大概是希望满穗可以追问“或者什么”之类的话。 但满穗并没有如他所想的追问。 “那么怎么能魂飞魄散呢?” 男子不知道心中从何处传来了一丝心痛,眼眉跳动了一下。 男子也明白了,面前这个少女,一心向死。 便挠了挠头,道: “姑娘,我可能知道你爹爹在哪。” “啊?”满穗的声音很轻,却有丝丝烟火的味道。 她觉得好累,生前的折磨,在死后竟也无法挣脱,甚至还要被眼前的人欺骗,愤怒直上心头。 “你不是不知道吗!!!!!?”满穗的言语携情绪一齐炸裂开来。 但却有星星点点的碎片从满穗的灵魂上脱落,轻盈的消散在风中。 穗大口的喘着,活着时的习惯已帮不到她丝毫,灵魂也在刚刚的吼叫后彻底虚脱。 “对不起,我应该知道你心情很不好的,对不起。”男子连忙道歉,只是语气不如文字般抱有歉意。 波动的湖水撩动着暖阳,满穗抱着腿坐在湖面上,将头埋到腿里。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满穗想到了近年来的种种:想到了千里的旅途、洛阳的烟花、解州、舌头、良、红、翠.........烟月楼、湖边、芸姐、尹三、厨子爷爷.......想到了奶奶去世时坐在门边的自己,想到了被吃的小猫,想到了爹爹。 想到爹爹时,穗依旧没有露出她蕴满悲伤的脸庞,只是淡淡的自说自话的问: “那我爹爹在哪呀?”满穗这次是略带哭腔的,可怜巴巴的语气。 男子听了,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又心疼的害怕让面前的情绪崩溃的小姑娘再次陷入悲痛中。 “可能比较长,你听我先说。”男子打算先稳住眼前的局面。 “根据我的观察,人死后只要带有强烈的欲望,比如舍身取义,又或是其他比生命更让自己挂念的事情,人的魂魄就能在这世上留存。” “魂魄可以在世间走动,但是不能超过一个范围,就像我必须在水里跟你说话一样。” “但是也有例外,比如说,可以被收纳在一些物件里,我见过的有刀剑、玉石、衣物、首饰、荷包或者绳结之类的地方,似乎是满足什么条件的话,都可以。” “但是具体什么条件我还是没弄清楚。”男子立刻补充道。 “但是寄托于物件中,可以走动的范围就更小了。”说着,男子指了指水下的一个物件,似是一件武器,应该就是男子死后的容身之所。 “在遇到可以被纳入物件的时候,是会有那种很熟悉的预感。” “将灵魂收纳在物件之后,便可以被活物带着走动了。”男子一句又一句的讲解着他死后观察到事情。 “但是魂魄存在的时间这件事,应该是因人而异的。”男子回想着以前的种种,逐渐也入了神。 “荷包、荷包、荷包、荷包......”满穗反复的嘀咕着,并不断加快了语速。 “荷包!”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满穗重新的抬起了埋在腿中的头,看向男子。 “你说,魂魄什么情况下会留下来?”满穗重新确认着。 “就是有那种很强烈的愿望吧,我当时是特别希望我弟弟妹妹能活下来,然后我就留下来了。”男子说着。 “他们很怕死,但是却没有追过来。” 满穗没有管男子说出的和谜语般的后一句话,眼神又一次失去焦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爹爹可能还在,当时弟弟还在生病,我们全家都在挨饿,爹爹一定是很着急回家,回家救弟弟,让我们一家人还能继续团聚。” 满穗越想越兴奋,却不自觉的被带入到爹爹被杀害时的样子。 想到了眼前冲出的盗匪,想到奔涌出的鲜血。 想到了爹爹有不甘心。 “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 风停了。 满穗心中的声响震碎了泪痕,魂魄的碎片又自顾自的飘摇着。 “别哭了。”男子好像开始失去了耐心的,叫喊似的对着满穗说着。 “你这样会碎掉的。”男子整个人又泄了气。 “又会剩下我一个。”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男子的语气似乎要哭了起来,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 “对不起。”满穗先开口道。 “没事的。”男子淡淡的回道。 又是一阵沉默。 “我想我爹爹,我太想了,我好想再见他一面,好想告诉他我好想他,我要把所有的委屈都讲给爹爹听。” “我也不想再一个人了。”满穗平淡说出了她最纯粹的渴望。 满穗不相信爹爹的魂魄还在的话,现在还不出现,还不来抱抱自己。 “!”满穗突然想起了早上自己做的事情,把藏有对爹爹所有思念的荷包作为罪证还给了良。 “荷包在良那里。”满穗突然想到,如果爹爹在的话,那有可能会在良那里。 满穗不禁又沉浸到了与爹爹相见的幻想里,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在梦里,又好像能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波光粼粼的湖面依旧温暖,芦苇静静的杵在岸边。 浑身的冰凉感似乎也感觉不到了。 “怒、哀、惧和恶都会消磨魂魄,甚至带给活人同样强烈的情绪,直至魂飞魄散。”男子继续为眼前的少女讲解着当下的处境。 “喜、爱和欲有时会阻止魂魄由怒、哀、惧和恶导致的消散,甚至会补充魂魄的寿命。” “但是对于魂魄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男子的语气中透出万般无奈。 “那你遇到过了么?”满穗开始反问男子。 “是啊,经常遇到。”男子转而表现出有些骄傲的神情。 “就是寂寞很难忍受就是了。” “我的孩儿,大概和你差不多大。” “去找你爹爹吧。”男子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退回了望不见的水底。 “去找爹爹么。”满穗不知道要不要去找。 “爹爹真的有可能还在么?” 满穗依旧抱着腿坐在湖面面,面无表情的歪着头望向湖岸,边思索着,边轻轻的晃着身子。 男子依旧在水底远远的望着满穗,想起了过往。 看到了妹妹抱腿坐在船上,憧憬地望着家的方向,看着升起的袅袅炊烟,在暖洋洋的秋风里哼着小曲高兴的左右轻晃。 但是,这里没有船,没有憧憬,没有家,没有高兴。 少女身上散发的死气像是死过不止一次。 此时此刻的摇晃,只是她魂魄尚存一息的证据。 “如果眼前的少女如果能成为一缕撇掉一切记忆与聪慧的游魂,也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男子这么想着。 “可是,我不也已经骗了她么?”男子回想着昨晚的种种。 似乎看到了灵魂消散样的光芒。 就在那不远的树下。 第3章 穗篇 不见 水波微漾,阳光正好,远方的房子和塔在阴影中连上了草,连上了树,连上了湖水,连上了城墙,只是连不上空中的点点飞鸟。 死后的世界是软绵绵的,身子像是拖着脚步在前进。 “好新鲜的感觉啊。”我感受着在湖上漫步的一切。 是生前无比的自由自在。 直到前进的方向也变成了软绵绵的,但却是坚决的拒绝了我再向前的请求。 “这就是边界了么?”我想起了刚刚的对话。 魂魄移动不能超过一个范围,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难道就要被困在这里了么?”我一时犯了难。 藉由着还未消散的新鲜感,我尝试着贴着“狱牢的墙壁”继续行进着。 “像是一个圆......欸?”正当我根据周围芦苇确定“墙壁”的形状时。 “这个方向的墙壁没有了?”我用双手向面前试探着。 软绵绵的触感确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直指引着我的芦苇荡。 一阵风吹来,芦苇们便化作一双双手向我脖颈袭来。 我试图用手臂挡开,却已被穿身而过了。 “是啊,都过去了。” 我回身告别了张牙舞爪的芦苇,但没有停下后仰的身形。 “!!!”身下突然产生了一种空洞感,面前的世界也急剧的远离,缩小,直到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种熟悉的阴暗。 “吱呀~吱呀~~~”首先是一阵夹杂着马蹄撞击地面的车轮声传来。 身下也变得结实了起来,并随着时间逐渐振动,一丝丝麻袋和木头的气味也随着上下的起伏汇入空气中。 我似乎坐在了一辆马车里的货物上。 “良?”我慢慢看着眼前浮现出的人,正捏着我的脚踝。 我正要出声,一句句像是我刚刚说过的话却在脑海里慢慢浮现。 “当时,便是他给我换的......”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爹爹也送了我一双鞋。” “......” “我要换了。”良说过的话也逐渐清晰起来。 “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何还要我帮你换?” “......” 我想起来了,这是良给我换鞋的时候。 可是,为什么这么真实?就像回到了那个刹那。 不对,我就在这里。 一种粗糙的温热感从脚踝两侧传来,生出几分后悔的感觉。 可是身体却被牢牢定格在这里。 “这个感觉好奇怪啊。”我看着自己的蔓延至大腿的裸露肌肤,空气似乎也变得冰冷起来。 不确定会不会激起一身寒颤。 我的脚踝处却变得无比火热,持续灼烧着皮肤。 便只能攥紧拳头,双臂努力撑着身体,向前微微俯身,紧盯着自己被刑具钳住的脚以缓解这种糟糕的感觉。 由黑色布鞋映衬的白色褪去,麦色逐渐填满了绣花鞋。 我却丝毫无法记起收到漂亮礼物的欣喜,只能震撼于如鞋上牡丹的水润触感。 宛若黄粱一梦,也消泯了所有恩仇。 幻想却在脚踝的一起一落的最后,转眼间烟消云散了。 只剩下带上了仇人礼物的我与赠我礼物的仇人。 “可是,他是杀死爹爹的仇人啊。” “可是,这不正是我所想要的么?” 我脑海中的两种声音在剑影刀光中变得嘈杂起来。 突然眼前一点白光膨胀开来,炸碎了良、炸碎了盐袋、炸碎的马车。 连我和车中的点点日光也没能幸免。 只剩下一双鞋。 鞋是浅蓝色的,鞋头是尖尖的,两侧上绣着亮银色的牡丹,看起来精致而小巧,像是收紧羽翼的两只小青鸟。 “是鞋呀。”我才想起不久前男子提到的,魂魄可以被收纳在物件里。 刚刚只注意到了爹爹可能给良的荷包那里,却忘了自己也已经是魂魄的事。 “那就请带上我吧。”我已分不清自己被归到何处,只能默默许愿。 只是一瞬间,我便又回到了那熟悉的水边,感受着这个软绵绵的世界。 原先赤裸的脚上已被许愿时的鞋覆盖,宛若一体的存在于我身上,却没有影响原本的它被整齐的摆放在岸边。 我却没法再离开它了。 只能在它给我“牢狱”中待着,四周都是软绵绵的触感。 正当我刚发现画地为牢的现实时,却看到了远处的一个人影一步步走到湖边,打量着湖面。 笔挺的身姿、厚实的背影和手上数不清的罪孽。 是良。 良张望了一圈,大概是在找我,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在的我已经如此狭小。 我也没想到他可以这么快的找到这里来。 “明明蠢得要死。” 但凡他能有舌头十分之一机警,我都不会犹豫的割破他的喉咙。 可是,为什么呀?为什么这么笨都可以这样活在世上? 我手中像是有一个旋转的风车,迷茫、遗憾、愤怒、不舍、和哀伤中就如扇叶般捉摸不定。 “爹爹”我想起了交给了良的荷包。 “爹爹!”我朝着良的方向大叫了起来,想把爹爹喊出来见面。 没有反应。 “是啊,四年了。”我呼出了一口气,连同所有力气都泻在了渐冷的地面上。 可是,回身要走的良却像是被我叫住了一般,急忙朝着我这里跑来。 我也用手抚停了手上风车。 让那个名为愤怒的叶片离我近一些。 “怒、哀、惧和恶都会消磨魂魄,甚至带给活人同样强烈的情绪。”当时是这么说的。 “那我不就是厉鬼么?”我望着被逐渐放大的良。 “......” “继续赎罪吧,良。”似乎一切都变得有趣了起来。 我开始兴奋的不能自已。 直到我逐渐看清了向我跑来的,良的脸。 伤疤挟持着棱角分明的脸面,萦绕着数不清的邪恶。 如果非要看出些其他的什么,大概是其中若隐若现的蒙昧。 突然间一股恐惧直上心头,我好想跑,我不想见他,我不知道他看到会怎么样,我也不想知道。 我闭上了眼,拼命的向湖水中跑去,温柔的挤压感却迫使我睁开眼来面对自己的无用功。 啪嗒--啪嗒---的声音无一不在提醒我和良的距离越来越近。 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我决定再好好看他一次。 然而,用余光瞥见的角度,已经是我回头的全力。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他看着我放到湖边的那双鞋,一脸茫然。 他就这样看着那双鞋,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少,他应该知道了他就是害死我全家的凶手。 愤怒又一次涌上心头,让我有勇气再次转向他。 他眼里的是?是遗憾么?是悔恨么?是困惑么?还是在可惜之前取悦他的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了会儿鞋子,跟着着我来时的脚印,走到水边愣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哈哈,大概是后者吧”我安慰自己道。 我已不敢再想他离开那一刻的,我的期望和失望是什么。 “良,你为什么不带走你送我的鞋子呀。。。为什么呀。。?”我自顾自的嘀咕着。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足够让人疯狂,不,是让厉鬼疯狂。 好无聊啊。 我望向湖面。 没有人,只有身边芦苇随风摇荡的声音。 水波上下攒动着,反射出的夕阳在暗淡下来后慢慢晕出点点火红。 我才发觉我已经没有好好认识这个世界了。 上一次大概还是七年前吧,那时候地上还能长出来庄稼,路边的杂草也还多些。 在跟爹爹着收小麦的傍晚,我总爱坐在田垄上看着那些金色的小麦。 阳光此时也没有中午那么毒辣,暖洋洋的。 我总不自觉的会打瞌睡,爹爹也总会在回家时轻拍我的肩膀把我叫醒,笑话我是一个小懒猫。 我这么想着,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的。 想睡却完全睡不过去,但也足够庆幸可以打发些时光。 我没想好接下来会怎么办。 一直被困在这里么? 被别人拣去? 还是等良回来? 他会回来么? 会把我带走么? 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能决定什么,或许会像那人说的疯掉。 疯掉会是什么感觉呢? 我这么想着。 突然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很多。 是一个小姑娘,大概是幼学之年的样子,气质与琼华有些相似,像是富贵人家长大的。 但就脸上泛着的活泼劲来看,才是真正令人头疼的小崽子。 在我察觉到她的那一刻,便已经站在我旁边。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有人靠近? 正当我这么想着,眼前的小姑娘似乎确认了什么似的,捡起眼前的鞋子伴着泥泞的脚步声往岸边走去。 没想到何去何从的答案来的这么突然。 芦苇的影子开始化进阳光里,变得依稀可见。 我被拖曳着看到岸边站着一位略显焦急的女子。 小姑娘似乎回应着什么,向着那女子跑去。 “叔母!你看!一双鞋!”小姑娘兴奋着说道。 女子似乎又回应了些什么,直到靠近时我才隐约的听到“叔父要着急了”。 确实也快到了宵禁的时间了。 小姑娘便在后面跟着眼前的女子,像是往家里走去。 在回家的路上女子和小姑娘也并没有说话。 女子的脸上透露出一副疲于应付小孩子的样子。 应该是小姑娘平时就不安生。 小姑娘倒是挺开心的,一只手拿着一只鞋安静跟在女子后面,没过多久便抵达了住处,应该是附近最靠近河岸的房子了。 回家的时候这个小丫头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听话呢。 小丫头的住处在繁华的洛阳城中并不显眼,但比城外的茅屋也算得上是富丽堂皇了。 不知不觉间,小丫头已经到了一个成年男子面前。 没等男子说话,小丫头便先开口了。 “叔父,你看爹爹送我的鞋子” “丫头又去看爹爹了么?” “嗯嗯,叔父你看,这双鞋上的小花,好好看呀。” “真漂亮呀,是你爹爹专门给你挑的嘛” 小孩子继续把玩着那双鞋。 “爹爹好爱我” 小丫头应着,被哄的开心的不行。 “乖,跟叔父好好说说爹爹怎么给你的?” ...... 无聊,我听着屋子里哄小孩的话语。 我不知道为什么能有被这种话哄的这么开心的小丫头。 明明是已经明显被穿过的鞋子,却可以像是发现宝贝了一样开心。 尽管我穿它走路时也尽量避免与地面过多摩擦,但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也无法保全。 还说是爹爹送她的,哪有什么爹爹。 眼前的男子却一唱一和的应着,怕是爹爹早就没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别人害的。 天真,单纯,我却对这些美好的词语早就没有了一丝好感。 “像她这样能为爹爹报仇么?” “像我这样也没能报了仇。”我突然想到了这千里的行程,也只得自嘲着自问自答,无力感又爬满了全身。 我本来以为良可以带走我的,这样我就和这个小丫头不一样了。 不对,我和她本身就不一样,我早就没有了......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可我也只比她大几岁呀,” “良。”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小丫头的笑声戛然而止了。 他们刚刚说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停了? “怎么了?萍儿?“男子似乎像我一般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叔父,我好难过。” 眼前这个叫萍儿的小姑娘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 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第4章 良篇 不见 直到现在,还是感觉有一口气憋在胸口。 小崽子,你到底去哪了呢? 离开放有小崽子的鞋的岸边后,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无论是岸边还是湖面上都没有看到小崽子的踪迹。 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报仇呢? 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在沿着岸边搜寻一路无果之后,我决定再回去看看,找一下别的线索。 “再回去看看鞋子吧。” 我不得不面对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或许是一个人死都不愿带走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就立马动身了,毕竟离宵禁的时间不多了,我得赶快回去。 当我回到当初的岸边后。 ...... 鞋不见了? 如果不是稍远处水边的脚印依旧可见,我会怀疑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我是真的......为什么当时不拿走呢。 胸口的感觉又膨胀了几分。 天色渐暗,显然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我去回想和懊悔了,我要赶紧回去了。 “总算是在宵禁前赶回来了。”我听着外面的暮鼓声躺在床上整理着乱如麻的呼吸。 哪怕躺在床上,也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情绪。 明明我见过太多的生死,也不知道这股情绪到底是什么。 “算了,一个小崽子而已。”我这么想着。 又想着自己私自处置四个小羊后面的麻烦事还多了去了。 值得么?就为了这几个小羊?还把舌头杀了? 小崽子就算投湖也不是一件坏事,这个乱世活着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盗匪、逃兵和反贼横行,还有那些权贵和他们手底下的走狗剥削百姓,像我们这种无依无靠的人活到三十都算长寿的了吧。 更别说小崽子了,真要解脱了也还好。 我坚持着不去想事情的另一面,不去想过去二十多天的回忆。 想让自己赶快睡着,摆脱那种弥漫性的不快。 所幸一整天的奔波寻找,疲惫的我不久就睡着了,意识又陷入了梦中。 梦中我走到了鼓楼门口,满穗这小崽子正站在鼓楼下等我。 天空中的烟火滑落,化作弥漫的火药味在空气里重新绽放。 “良爷,你解手怎么这么慢啊”小崽子一脸嫌弃的道。 “快走啦,否则要错过下一场烟火啦!” 没等我说什么,我看到我的手被小崽子拉住,再抬头的一瞬间,我们便到了鼓楼的另一侧。 小崽子一脸欢喜的看着天上。 我刚想提醒她说烟火已经结束了。 --嘭!!!! 一个能照亮天空的巨大烟火在天空炸裂开来。 光芒泼洒在所有看烟火的人的脸上,当然也包括小崽子。 夜晚的光亮映在小崽子的脸上,如皓月中嵌入了两点星辉。 星芒闪烁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越是深入越是一片深邃的混沌。 我看不懂小崽子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越仔细的挖掘越是能感受到到令人不寒而栗的空洞。 是那强烈光么? 我在烟火明灭间抓住了光的空隙,努力的靠近端起小崽子的脸庞查看。 --嘭!!! 随着又一次绽放的烟火我看到了,看到了幽蓝色中夹杂着点点光芒的眼睛。 终于看清了,小崽子笑盈盈的眼睛。 正当我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想避开那双眼睛的注视时,满穗说话了。 “良爷,” --嘭!!! 嘈杂的烟火响声又一次响起,却没能盖过满穗的声音。 “请带我走吧” “去哪?” “和良爷的话,哪都可以的。”她用盖过一切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有些开心,却不知道小崽子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这不像是小崽子说的话。 “去哪?” 我努力的想着去哪,或者说我们从哪来,要干什么? 我想不到答案。 那么小崽子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和小崽子的话,去哪都。。。。。 我正满心欢喜的想到。 就在我说出这句话时,一阵白光炸裂,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茫茫白的颜色。 “是太阳。”我从刚刚的梦境中醒来,阳光早已浸过窗覆盖了床的大半,也吞没了我意犹未尽的梦。 是啊,小崽子离开了许久了。 我连忙穿好衣服,带上行李出门了。 没过多久就到了鼓楼。 我在鼓楼的门洞口向上眺望,阳光被高耸的房顶挡住,留下了如附骨之蛆似的阴凉。 不知道为什么,好冷。 小崽子现在冷么? 不行,现在不是回味昨晚的梦的时候,我得再去找找小崽子,哪怕她真的跳湖了,我也要去找她。 我依旧沿着曾经我们走过的路,向着瀍河前进。 没有鼓楼遮挡的日光洒满前行的路,顺着脚底又浸满了我的半身。 先前的阴凉感在阳光的照耀下不久就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燥热。 但是我却无心关心冷暖,想尽力回味一下昨晚的梦。 梦里小崽子就在我身边,陪着我,说去哪里都可以。 “笑话,都是笑话。”我揣着若隐若现的满足感,心中的罪恶却让我赶快撇开它。 和杀父仇人去哪都可以这种话,太假了。 被小崽子亲手杀死才是好梦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我也不知道怎么再面对她,或者不面对才好。 我翻出身上的荷包,边走边看着。 我是她杀父仇人,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我继续看着手中红色的荷包。 斑驳的红色萦绕在荷包之上,散发着与衣服摩擦产生的毛躁感,触感反而温柔了很多。 在阳光的照射下,荷包颜色更亮了一些。 我看着那被翻新的红色,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罪孽。 是血吧,是满穗爹爹的鲜血,是死在我手上数十人的鲜血。 他们都回来了。 可是我爹爹呢,谁又来承担我爹爹离去的罪孽? 我不敢再回想过往,赶紧收起荷包继续赶路。 由于湖边的路已经熟悉,这一次到达湖边的速度比第一次来快上好多,只花了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这里。 湖水依旧波光粼粼,与昨天不同的是,已完全没有傍晚的红色,而是熠熠生辉的金色。 “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诗。 “湖光秋色,景色宜人,姑娘荡着小船来采莲。她听凭小船随波漂流,原来是为了看到岸上的美少年。” “朝廷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哪还能有这种场景。”我这么想着。 却不自觉的被这首诗带着,回想起了过去。 那时候我还小,性格与现在有些许不同,算是开朗。 印象最深的日子大概是跟着教书先生读书的日子。 教书先生很严厉,我一不小心就要领教戒尺的滋味。 幸好当时的我喜欢拿着树枝“舞枪弄棍”,又喜欢上蹿下跳,经常会摔或碰的浑身是伤。 所以对于教书先生的惩罚倒也不在乎,只是装成被打疼的样子,让先生觉得我是知道错了。 直到后来才知道,教书先生也看出来了我根本就不是一个读书的料,所以也没有太使劲教育我。 “朽木不可雕也。” 我也认为是很恰当的评价了。 但是先生还是一直在教我,现在想想应该是爹爹给的钱让他满意了,不舍得走。 直到有一天早上,跟着先生学书时,爹爹领来一个小女娃。 “良啊,这是你陈伯伯的女儿,这几天和你一起跟先生念书” 我看着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娃,具体什么样子早就忘记了,只记得相貌平平,但是皮肤很白,很有礼貌,就站在屋内的门旁行礼。 “先生好!” “兄长好!” 在我印象里她的声音却更比长相深刻,丝毫没有这个年纪柔弱的感觉。 比我反应更快的是教书先生,一脸严肃的向着爹爹走去,长袖都被走路的风带的膨胀起来。 先生就和爹爹在门口聊事情。 而我还盯着那小女娃在看,那小女娃穿着浅蓝色和白色交叠的服饰,配上举手投足间礼貌反而有几分温文尔雅的样子。 一时也没心思听先生和爹爹的谈话。 只听到先生和爹爹说了些“加钱”什么的事情。 “一定很没意思。”我继续想着眼前的女娃。 我向来不喜欢严肃的人,就像教书先生,话里全是道理和礼节,我问他怎么能成为大侠的时候却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没出息。”先生以往最多只会给出这三个字。 但那天和爹爹聊完的的教书先生却像变了一个人,到那天教书结束都没骂我。 ...... 一阵风吹过,芦苇丛沙沙作响,将我从记忆里拉了回来。 我得再找找小崽子,还有那双鞋,哪怕是小崽子寻短见了,我也要确认一下。 我大步向着放着鞋子的岸边跑去,脚下的沙子和石子碾压着簌簌的芦苇声。 在奔走间一点一点鼓吹成贯通全身的喘息。 “鞋,不见了?” 我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过,看着昨天鞋子位置旁的那与鞋子大小相仿鞋印。 “小崽子,你只是在装死么?” ...... 第5章 穗篇 报仇 前两天我一直尝试着明白当时是不是我把那个小孩子弄哭的。 自从她换上那双鞋开始,每当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感到难过时,她总会突然安静下来。 伤害这么小的孩子并不是我本意,但如果能这样影响良,那倒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在明白我确实与这个世界仍有一些交集后,心情变得好了一些,我也不忍心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到这么小的孩子,便逐渐让不好的心情收敛起来。 在生前这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在变成魂魄之后倒不太难。 我发现只要在心情平静时盯着东西看,无论是桌子、椅子还是细小的飞虫,都可以进入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来躲避无聊或者胡思乱想。 虽然不像睡觉那样无感,但胜在白天同样可以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 但我再后来发现,不伤害这个小孩子可能也不是一件好事。 那是那个叫萍儿的小姑娘被仆人安排去洗澡后,当时河边叫萍儿回家的女子招呼着那个被萍儿叫做“叔父”的男子,站到我,或者说鞋子前。 “相公,萍儿自从从湖边把这个鞋子捡回来之后,经常像是被什么吓着了一样。”女子对男子说着她的猜忌,看来这个女子是萍儿的叔母。 没想到这个女子对萍儿还挺上心的,在话语里丝毫没有当时带萍儿回家时的冷漠感。 “要不现在给它扔了吧,现在越想越觉得这个捡回来的鞋不太吉利。” “那个地方除了咱们,从来就没什么人去。”女子向男子说出了她的想法。 “可是萍儿这丫头喜欢,这几天你再看看吧,我明天去看看大哥。” “顺便挑几双差不多的鞋子带回来,如果萍儿还被吓到,就哄哄萍儿,把鞋扔了看看。”男子用了两句话回复了女子提出的想法。 他真的很宠爱这个叫萍儿的丫头。 像是豚妖的王府一样出人意料,是完全没有在我脑海里存在过的场景。 哪怕像是琼华这样大户人家里的孩子,这个年纪也都要变得“知书达理”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 我要不要继续“吓”萍儿? 来让眼前的两人把鞋扔了也好,放回去也好,多少能有些再遇到良的机会。 如果以后就像萍儿这几天这样整天呆在家里的话,怕是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双鞋了。 可是,如果鞋子被捡到,然后拿回去给小孩子穿,估计我也再见不到良了。 时间变得紧张起来,我甚至都无法确定良现在还在不在洛阳城。 给我做选择的时间不多了,是被丢弃碰碰运气,还是维持现状? 我知道被丢弃碰到良的概率仍是万中无一,但总好过于坐以待毙,尤其是和这个整天傻乐的小丫头。 看到就有点烦。 可是代价是要继续自己想难过的事情发泄,再伤害几次这个小丫头;这样对我和小丫头,尤其是这个小丫头会非常不好。 每次都会让这个吵吵闹闹小丫头和丢了魂一样站在原地,有的时候还会哭。 我最见不得小丫头哭了,在这里是,和良在河边是,在长安也是。 每次看到小丫头要哭的样子,我都强压着自己的心情,让小丫头尽可能安静下来。 这几天下来也挺压抑的。 可是鞋子就是小孩子的鞋子,到哪如果被捡走估计也都是和小孩子在一起。 “要不苦一下这个小丫头出去碰碰运气?”这样下去我迟早要憋坏了。 那我这几天努力的收敛感情又是为了什么? 乱了,彻底乱了。 我有点理解为什么世间根本看不到几道魂魄了。 我该怎么办呀...... 谁能告诉我...... “穗,唯有这件事我只教你一次......”我突然回忆到了芸姐在我离开烟月楼前跟我说的话。 可是记忆却模糊了。 虽然芸姐只跟我说了一次,我也不太懂,但刚离开烟月楼的几个月里我都在回味其中的意思以及当时芸姐的表情。 能依稀记得我在最近的一些时候还能想起来这些话。 是什么话呢? 记不起来了......但我总感觉和我现在的处境有莫大的关系。 究竟是什么呢? “你是个好娃。”在努力回想后,我才想起那个时候我唯一能听懂的话。 芸姐说我是个好孩子。 “...报仇,...”我又想起是说报仇的。 我是个好孩子跟报仇有什么关系?芸姐还说了什么? 还是想不起来啊... “先继续做好孩子吧。”我盯着鞋子,又回到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第6章 良篇 河边 我在洛阳城停留了几日。 这几日,我每天都去那个湖看,也会尽量在洛阳城的各个角落寻找小崽子的踪迹。 那双鞋不见了,有可能是小崽子骗我的手段。 她最爱骗人了。 可是我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是她离开了。 我就又想看看湖里会不会有溺死的尸体浮上来,好让我确定小崽子是寻短见了,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浮尸。 后来,我又问了附近的渔翁,才知道这个湖看起来是城内湖,实则却连通着瀍河。 若是有人在这跳河,那可不好找。 溺死的人会顺着湖里的出水口被冲到瀍河,再由瀍河被冲到洛水。 人随着洛水出了洛城,便再也找不到了。 不知为何,我倒有些庆幸。 ...... 我想了很多天,还是想不明白。 这个小崽子,这样不辞而别,并在最后给了我那个荷包。 她向我摊牌,让我知道了我是她的杀父仇人,最后却选择消失。 太莫名奇妙了。 小崽子,你真的跳河了么?你真的死了么? 你为什么没有向我复仇,就这么自己死了? 这有什么意义呢? 在离开洛阳城前,我到当铺把影子戏的东西都当掉了,顺便翻找着行李中不需要的值点钱的东西一块卖掉。 我又不免翻到荷包,想着要不要卖掉。 还是留着吧,我又想到了那双消失不见的鞋子。 不留在身上,估计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离开前,还是再去小崽子消失的湖边看看吧,就当告别了。 我这么想着。 顺便在洛阳城里买些路上需要的东西...... 接过当铺掌柜结的钱我就立刻动身了。 忙完买东西的事便已到未时了,我踏上了离开洛阳前的最后一段路途。 去湖边。 虽然是白天,但是前往湖边路上行人的数量并没有比傍晚时多多少。 一路上只能看到几个乞丐在路边休息。 看来那个湖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并不招人待见。 因为有个妇人跳湖而邪气重。 我向来不太相信这种神鬼的故事,但是现在倒也相信小崽子是被邪气迷了心。 否则为什么明明不住在洛阳却知道有湖,还把鞋放在那里,只把我杀了她爹爹的罪证交给我,人就莫名消失了。 “想不通啊。”但我一直都在努力的想。 但是眼下可以留给我想的时间也不多了,虽然还有些余钱,但我得想想我今后的去处。 回去是不可能了,呆在洛阳也不行,只能往南走了。 我坏了豚妖的好事,又杀了舌头,放走小羊,不知道现在有几个杀手会找过来。 虽然偌大的洛阳城专门找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我已在洛阳城逗留多日,估计已经那些人牙子的眼线见到过。 若是尹三那边的消息传过来,可能不需要多久我就会被处理掉。 我现在成了因为生计而逃命的人了。 虽然想了很多,但我没让脚步停下来,转眼就要到了小崽子不见的湖边。 一时不知道该看什么。 满穗不见了,鞋子不见了,通往湖中的脚印也被水波抚平了。 正剩下在尘土飞扬中苟延残喘的几个鞋印。 所以,我来这里想干什么呢? 是打算告别吧,那又怎么告别呢? 我好像被困在笼子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唯独记忆告诉我外面如此鲜活。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正在我沉浸在这种苦想时,突然从湖边远远的地方冒出来一个人影向我走来。 我也是第一次在这个地方看到其他的人。 只是远远看着,就能看出此人脚步扎实,动作利落,身形中正,多半是个练家子。 手里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 想到自己的处境,可能来者不善,我立刻对逐渐接近的人影戒备起来。 是离开?还是会一会他? 我犯了难,之前和人耍嘴子的事都是舌头来的。 要不先走吧。 正当我正转身迈出一步时,我又一次看到了之前小崽子鞋边的脚印。 要不...... 看看他怎么说吧,来这种地方的人可能会见过满穗,而且我身上还有刀,周围也没其他人。 真要动起手来,我也不怕。 那道人影似乎也对我感兴趣,步伐像是快了一分。 我看那道人影,开始望向河边。 虽然天气不错,但湖边只有杂乱的芦苇丛和淤泥,显得有些萧条。 听脚步声,那人影已经靠近,余光可以依稀看到。 似乎就停在那里望向湖面,我也就继续低着头看着我这的湖边。 敌不动我不动。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丝毫无法进展。 我也不能直接问他看没看见过满穗。 虽然我这几天问了多次类似的问题,但是现在的气氛似乎不太允许我直接问。 我还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秋风萧萧,白日恰到好处的中和了其中的凉意。 让人神清气爽。 “兄台,可以聊聊么?”这个人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开阔又平淡。 我便看向这个说话的人,只见他收敛着身形面向我。 “一表人才。”这是我近距离看到他的第一印象。 相比于他周身萦绕着的习武气质,让我更为惊讶的是他眉眼中透露出的孤寂之感,似有水面般的平静,但硬朗的脸丝毫未让那种孤寂坠落成忧郁。 似乎是与人无害的飞鸟,若是没有身形透露出的刚健。 “聊什么?”我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感觉他不像是追杀我的恶人。 反而有种文人的感觉。 “当然是聊风景。” “这里除了风景以外,还有什么?”面前的男子看着我笑着说,表情变得更加柔和。 我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风景,至少我看风景不会想来这种地方看。 但是又不能驳了他的面子,我还想跟他打听打听有没有小崽子的消息。 “这里风景挺好的,湖也挺大的。”我故作镇定的这么搭着话。 但是我自己都听的浑身不自在。 小的时候是可以感受到诗词里的风景的,但是让我自己描绘风景,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感受到我说的话和诗词间鸿沟般的差距。 “兄台觉得湖的那边是什么?”眼前的男子却没有就着我应付的话说下去,算是给我留足了面子。 不由得增了几分好感。 毕竟儿时随便说点什么话都要被教书先生怪罪,还把一些就是小孩不懂事说的话当成笑话跟我爹爹正经的讨论。 更别说又由此引出的先生口中千万句的说教了。 我真的很讨厌那种说话被盯着的感觉,后来发现其实大家都爱争论事情的对错,所以干脆能不说就不说。 当然,当时除了爹爹,还有一个人是例外。 “我想想。”我回应着男子,回想着以前的事情。 也不知道为啥突然这么正经的说要想想,或许他就是找个理由跟我说上话。 不过他问的莫名其妙的,那我也故作高深一点。 便继续想着以前的事情。 男子却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微笑着继续看着远方的湖面等待着。 他只留下一句: “待兄台想好后,某愿洗耳恭听。” 第7章 良篇 燕 “良哥,你在干什么呀?”燕睁着她那大眼睛问我。 “燕”是我儿时一起跟先生学习的女娃的名字,她是父亲朋友陈伯伯的女儿。 “我在练武。”我拿着一个粗壮的树枝努力敲打着家旁边的树。 只是树好像未被影响分毫。 “那为什么练武呀。”燕继续好奇的问着我,声音更响亮了一点。 “要...当大侠。”像燕说起想当大侠这件事,我有些犹豫了。 已经被教书先生泼了好多次凉水后,我也开始慢慢的开始收敛表达自己的梦想,尽量不与外人提起。 除了爹爹。 我还小些时候,便试着用着棍子努力的打树干。 爹爹第一次看到时,很巧的问了我与燕同样两个问题,当然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爹爹听了之后没多说什么,就去和别人谈生意去了。 后来爹爹就开始给我找来了一些新的各种粗细长度的树枝,还托人给我打了几个小些的石锁。 只是告诉我小心伤着自己。 我也大概知道了爹爹是支持我练武当大侠的,便没再跟爹爹说要当大侠的事情。 说的更多的对象是教书先生,因为大家都说他知道的多。 但他每次都不告诉我,说我没出息。 “当大侠都没出息,那做什么有出息?”我也慢慢开始自信先生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啊,我知道了,良哥是要去杀坏人,是不是?”燕更激动了一点,甚至有点崇拜的感觉。 “那可不?”我无比自豪的面对着眼前这个妹妹,嚣张的不可一世。 “这个妹妹我认定了”,我从来没感觉到被人认可的感觉这么好,暗自下定决心。 “良哥,我也要像良哥一样当大侠!我也要去杀坏人!”燕兴奋了起来,叫嚷着也要当大侠。 “你一个女娃,怎么杀坏人?”我赶紧给燕像教书先生一样泼了些冷水。 “那怎么才能杀坏人?”燕丝毫没有受到我的影响,认真的问道。 “肯定是先有力气,再就是眼神好,反应快。”我想着爹爹陪我聊天时说的话,说的是怎么能打倒坏人。 我还不自觉的骄傲的展示了自己粗细远超燕的手臂,像是说她不行,只有我这样才可以。 “我眼神特好,反应特快。”燕更加兴奋的说出了自己的优点,丝毫没管我提的力气的事情。 那时的我的好胜心也被激了起来,我要证明我能打坏人但是燕不行。 “你说眼神好就是好了?咱们去比比捉蜻蜓。”我没再管当大侠的事情,只是拉她去比我一直爱玩的捉蜻蜓。 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哪怕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可能只是不知道为啥这个妹妹的锐气远强于我。 “好!比捉蜻蜓!”燕一如既往的爽快利落的答应下来。 于是我就带着燕,不一会儿便跑到了湖边,水边茂盛的杂草正是捉蜻蜓的好地方。 燕似乎是因为不经常在外面跑,跟着成天在外面上蹿下跳的我跑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只是眉宇间仍是放松的状态。 “小妹,以后要多跑跑呀,打坏人是要到处走的。”我还不忘和小妹展示自己“更适合当大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诗句里是这么说的,侠客动辄就是千里之行,所以体力要好,还要跑得快。 而且还是要有些兄长的样子,便停下来待燕休息好再说比蜻蜓的事。 “好,我以后要跑的像良哥一样快。”燕倒是没等自己歇息好,又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嚷着。 我又自己得意了一会儿。 “等会儿,我一说开始,咱们就去捉蜻蜓,谁先捉住三个就算谁赢。”我看燕的气顺了些,便开始介绍比捉蜻蜓的规矩。 燕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要留到后面的较量里。 “开始!”我一声令下,我和燕便开始四处找蜻蜓。 只是找的方向完全是相反的,我直接跑去我之前一直练习捉蜻蜓的地方。 “我肯定能赢小妹。”我这么想着。 毕竟有蜻蜓以来我经常来这里捉蜻蜓,也有了一些技巧。 找蜻蜓这件事,直接找已经停在草上的蜻蜓并不简单,所以我一直是找正在落到草上的。 捉蜻蜓时,要缓步靠近,手也要慢下来,但是出手一定要快。 正当我按照之前的技巧一切顺利捕捉到第一个蜻蜓时。 “良哥~”燕兴奋的声音我不由得一惊。 “难道她已经捉完三个蜻蜓了么?” 否则的话我不知道她叫我要说什么? “这里蜻蜓多~要不要来这里捉~~”燕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蜻蜓多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在比捉蜻蜓么? 这么严肃的事情被燕看的像只是为了一起捉蜻蜓一样。 她输定了,我心里想着。 正当我满心得意的继续捉蜻蜓打算拿下这场较量时。 突然一道晴天霹雳。 “我都已经捉了四只啦!良哥你真的不来么?!”比起言语内容,能让人能感受到的是燕得意的花枝乱颤。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有些沮丧了起来,心里想要不要耍赖再比一次。 直到我想到了我手上这个蜻蜓已经是我捉的最快的一只了。 而燕已经捉到了四只。 我不得不承认,燕捉蜻蜓确实比我厉害。 我死死的捏住了蜻蜓的翅膀,朝燕的方向走去,蜻蜓反抗的力量像是我内心中躁动的屈辱感。 但是我发现燕的手里根本没有蜻蜓。 “你不是捉到了四只么?蜻蜓呢?”我问着我的疑惑,手上的劲也松懈了一些。 “都放走了呀~”燕依旧是开开心心的表情。 “我都没看见那怎么算输赢?”我有点不高兴燕一点也不守较量的规矩。 正当我说话的时候,燕正慢慢的俯下身子,脚步和手臂相辅相成的匀速的向杂草缓缓探去,随着宣告结束时的一瞬身体猛然前探,脚步与地面的摩擦声戛然而止。 一个蜻蜓就这样被燕用三指稳稳的纳入掌中。 我还震惊于燕捉蜻蜓的动作之利落,燕只是将蜻蜓向我展示了一下,便松手将蜻蜓还于杂草间了。 “小妹的眼神属实好,动作也利落。”我不得不夸赞道。 我也跟着松开了手中的蜻蜓。 “这样就可以和良哥一样做大侠了吧。”听了我的夸奖,燕开心的向我确认着。 “嗯。”我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再后来就只记得我带燕重新返回了那天相遇的树下,我又一遍遍的敲击着树干。 燕就静静的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就静静地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那天晚上我才从敲击树干的疲惫中又找回了自信——没有力量,眼神再好也没用。 我如此安慰着自己。 第8章 良篇 糖堆 不得不说,燕的眼神确实很好,真的像她的名字一样。 燕来到我家寄住后,爹爹经常会给燕一些钱可以去街上买些好吃的好玩的。 而我就没有这种待遇。 而燕总是能在大街上的杂乱的人流里第一时间看到卖糖堆的人,有时哪怕指给我看叫卖糖堆人的位置,我也看不清。 糖堆是燕最喜欢吃的东西。 燕买糖堆总是成双成对的买,然后分我一半。 虽然我不好意思吃燕自己花钱买的东西,但燕总是可以很强硬的塞到我嘴里。 “小妹,你吃吧,我尝一个就够了。” “我想吃会再买的。”燕总是有着没来由的自信能将我所有的推辞拒之门外。 后来我便自然而然的和燕分糖堆吃。 我也很喜欢这种平时父亲不怎么给我买的稀罕东西,酸酸的,甜甜的。 但是糖堆叫卖的时间和先生教书的时间大部分是重复的。 我们只能趁中午的时候去看看卖糖堆的人还在不在。 直到我和燕与卖糖堆那人熟络起来之前,我们都要冒着迟到被训的风险,去街上找卖糖堆的伙计买糖堆。 燕每次买也不贪多,每次只买几个,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那小贩都无视了燕要约时间买糖堆的请求。 尤其是燕也只是哪天想买就去买,也没个固定的时间。 但是燕每次都会特别热情跟买糖堆的人讨价还价,让他下午早些到离我们住处不远的地方来卖。 “伯伯~你看~你看我都买了这么多次了,下次还来买~”她满是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大声的祈求着。 但我总在事后感觉她这是一种“命令”,让人有不得不服从的魔力。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似乎大家都没有什么损失。 虽然卖糖堆的伯伯不会完全听小妹的要求,但至少会跟我们说好以后哪几天出来晚,哪几天可以早点出来。 但在此之前,买糖堆的日子对我来说并不好受。 买完后的时间,我俩就在回家的路上慢慢吃糖堆,尽可能延长这为数不多的甜蜜。 但是时间一把握不准,先生就已经面色严肃的等在门口了。 免不得遭受一顿责罚。 先生对礼数很看重,戒尺也不像我不好好学习时那么轻了。 在先生看来,这是大逆不道的。 小妹也看出来了先生很生气,于是大声的替我求情。 “先生,是我的不对,我叫良哥出去玩,回来晚了。”小妹替我求情时还要往前迈一步,像是要承担下一切的样子。 “你看人家女娃都比你有担当。” 先生估计看我爱在外面上窜下跳,没事还嚷嚷着要当大侠。 便认准了是我带小妹出去玩,还欺负小妹让她替我顶罪。 再挨的戒尺是实实在在的能疼好几天。 但是我和小妹还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去买,说是和小妹一起,实际上就是她拉着我。 在后面的好几次,在小贩提前被我们叫出来卖糖堆之前,我都要提心吊胆的边吃糖堆边想着回去领打的事情。 渐渐地,糖堆也有些不像之前那么好吃了。 我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就只打我? 燕像是把惹的祸都嫁祸给我似的。 但又想起了燕执着要让我吃的糖堆,酸酸的,甜甜的。 便接着想到了如果连燕一起挨打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但每次跑出去买糖堆的时候,我都无法回避那可能承受的挨打风险。 我一面厌恶着教书先生,又对燕有些抱怨。 说是抱怨,也可以说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摆脱这种难受的感觉。 她总是问我先生打的疼不疼,还会给我吹吹被打肿的地方。 看似始作俑者的嘲讽行为,我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冒犯。 我知道燕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好像做一切事情都很有信心,会看到积极的地方,也不会为过去的错误过多后悔。 也慢慢释怀了当初我和燕之间比试失败的羞人。 虽然如此,难受的感觉还是存在的,先生打还是躲不过的。 那是在彻底摆脱买糖堆挨打之前的一天,我估摸着我们又迟到了,我终于忍不住了,在回去的路上向燕抱怨了起来。 “小妹,我们这个时间回去,估计我又要被打了。”我用话里话外都是害怕又无助的语气说着这个事实。 “可是,良哥吃到糖了啊!”燕用一如既往的神气的大眼睛看着我说,话里话外都是无比的释怀。 特别像挨打的是她一样。 但我也说不出话来反驳她,我像是被她掏空了脑袋。 只是觉得小妹说的确实蛮有道理的。 这个时候,教书先生也看出了总是和我迟到的小妹也不是个省事的小姑娘,便要连小妹一起打。 我还回味着和小妹说的话,又想起了以前的小妹。 我便一步学着小妹一脚踏出。 “先生,别打小妹,打我吧。”我已记不起小妹当时怎么把话说的比我长,但是好像记忆的语句里就是这个意思。 “你总算有出息了一次。”先生便没打小妹,狠狠地打了我。 但是听到先生难得的夸奖,倒是没以前挨打那么疼了。 那天我跟小妹说先生夸我这件事,她还一脸不屑的说我笨。 “先生哪有这么夸人的。”小妹的语气转而又变得神气起来。 我又感觉到那个气氛似乎确实也不是夸人的。 “好有道理。”我终于恍然大悟的对燕表达了我的赞同。 小妹又笑了起来。 那是我认识小妹之后她笑得最美的一次。 眉毛轻轻扬起,宛如初春柳丝随风轻舞,笑靥中挥之不去是说不尽的俏皮和开心。 还有两弯新月中盛满的眼神,酸酸的,甜甜的。 第9章 良篇 鞋 我回想着以前的种种,虽然记忆繁多,但时间并没有过太久。 思绪又回到湖边,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是这几天一直堵在我胸口的气。 “是我管不了的东西。”我对旁边的人给出了我的答案。 只不过我想的不是湖的那边,只是想自己的事情而得出的答案。 “哦?想不到兄台也是个伤春悲秋的人。”男子语气中多了几分对我的兴趣。 但我不想管这么多,我只想找个机会打听下小崽子的下落。 “你呢?” 我不喜欢这种被盯着的感觉,把问题又抛给了他。 “你觉得是什么?” 他好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目光从我的身上又移回了远处。 不紧不慢的缓缓道: “茅屋、飞鸟、山川、河流、反贼、遍地的流民...........,也都是我管不了的东西。” 他的话语从风景慢慢移到了路叟之忧。 没想到像这种看起来锦衣玉食的人也能看到这些东西。 他说的也对,这些都是我们管不了的东西,和天下的大多数人一样。 不过能说出这些话倒也有些“侠”的意味。 如果在盛世,我还真有点想和他聊聊。 “你在这还见到过其他人么?”我也没时间在这跟他耗时间,便直接问了。 “什么人?”面前男子不解的问道。 “一个小女娃,约莫十多岁的样子。” “没有,一般没有人来这里,更别说女娃。” 他略微沉思后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有些失望,小崽子肯定是来过这里的。 如果面前这个看似经常来的人都没看见的话,那真的很难有人知道小崽子是不是跳湖了。 不过知道了这些,我也得赶快准备一下出城了,往南去找找她。 “谢过了。”我向他道完谢便要转身离开。 “不过我昨天出城的时候,看到一个陕地样貌的女娃,像是就她一个人。”男子叫住了我,说出了他知道的事。 “我家娃娃看那女娃鞋子漂亮,便要我给她买。” “我今天去寻了一路也没有看到同样的鞋卖,只能凑合买点差不多样子的。”他向我展示一下手里的东西。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手上的东西。 似是有两三双鞋子,和一包包装像点心一样的东西。 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出都是蓝色的鞋子。 陕地、女娃、一个人和蓝色的鞋。 很有可能就是小崽子。 太好了,总算打听到了一些线索。 “你看到她往哪去了么?”我连忙转而看向身后的男子,继续打听着。 “可能是往北去了吧,我出门往南时我家娃娃一直盯后面看,我再往回看的时候也没再看到,当时应该是走远了,再后来就没看到了。”男子继续描述着他当时看到的事情。 太好了,这下连小崽子的去向都知道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往北走呢? 不行,我得赶紧动身了,虽然那小崽子没什么钱应该走不远,但是也已经是一天之前的事情了。 “那我先告辞了。”我这么说着,便再一次背过身离开。 我得赶紧追上去。 “还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身后的男子追问起了我的名字。 “良!” 这么说着,我没再回头,不多时就出了城。 转眼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我生了把火,倚在树上想起了小崽子留下来的鞋。 我想着鞋的事情,想着小崽子的用意,想着咽不下的这一口气。 我才发现我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 很多的事情来临时总是让人防不胜防,结局可能永远无法触及,只能一厢情愿的大体确定一个结果。 哪怕这个结果是错的,也无从验证。 对于小崽子来说,就我肯定是不想再见到我了。 那燕呢,我想到了燕走时留下的糖堆。 我看不到她的动作、她的表情、她的心情还有她的脸。 只剩下一个糖堆留给我感悟。 我继续往前回忆着事情,想着我儿时不多的与同龄人相处的时光。 大多数时候只有爹爹,没有娘。 娘她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不得而知。 自从我记事情开始我就已没有娘亲了。 但我一直没有感觉到我和别人和有娘亲的人有什么差别,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 只能在亲人和朋友的离去时大体感受到没有娘亲的不幸。 平时看有娘亲的家里孩子的管束也多,还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只是我不得而知我的娘亲是不是和别人的娘亲都是一样。 噼啪的燃烧声又把我的思绪拉到了现实的黑夜中。 天空像是被雨清洗过一样,天上的星星格外耀眼,更引人注目的是光亮无与伦比的皎月。 天气也比前几天的凉了不少。 小崽子有没有加衣服?还穿着破烂的裙裤的话,再过几天在野外会冻坏的。 不对....... 小崽子在外面根本没有办法待那么久。 这一路上小羊们吃的都是我和舌头带的。 小崽子现在吃饭都是个问题,她要是想糊口也得找个地方打工。 洛阳城周围也没有什么镇子可以去。 算了...... 那小崽子脑子比我聪明多了。 说不定只是为了躲着我,在城外转一圈再回城里,这样就可以再也不见了。 那就往北找找,过几天再去洛阳城里转一圈,尹三那边的人从陕州还是华州过来应该也不会走这条路。 再回洛阳城时,小心一点应该没什么影响。 ......,要是小崽子回洛阳城的时候遇到了尹三的人怎么办。 算了算了算了......,一个小崽子而已。 就先这么计划,能找到就好好问问她荷包的事情,如果找不到就赶紧往南逃。 饥荒还不知道要闹多久。 可是如果找到了小崽子又该怎么和她说呢? “是我杀了你爹爹,我这条命还给你?” 或许前几天找到小崽子之后,我可能会这么说。 但过了这几天,感觉还是不太值,那个小丫头虽然被我害的惨,可是我能活下来也不容易。 那应该怎么办呢,遇到了小崽子该怎么说呢? 完全想不出来。 睡意也不知道被满脑子的思绪赶到哪里去了,只是闭上眼睛养养心神。 我只想可以赶紧睡会儿明天一早继续去找小崽子。 至少我想再看看她,确认她到底有没有死,如果她愿意跟着我那最好,我以后尽可能养活她,也算是赎了她爹爹的罪了。 一阵风吹过,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不知什么东西被吹到了地上,不像什么重物。 便又站起身来,绕着生的火检查了周围树林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树林里全是黑的,树下的东西都很难看清,也没有看到眼眸闪烁的野兽。 顺手又向火中添了些柴。 重新坐下后,困意又似乎随着身体的渐暖涌上心头。 先睡吧。 第10章 穗篇 芸 萍儿的叔父真的买了几双鞋回来,好像还有一包点心。 “萍儿,你看叔父给你买了什么?”男子招呼着萍儿看手中带回来的东西。 “是什么呀?”萍儿听到叔父叫自己,便立刻一路跑到叔父手边。 这时才看见男子已将手中的包裹打开,露出了三双青色的鞋,和良送我的鞋确实有几分相似。 看来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嘴上说不要扔掉良送我的鞋,但依旧给了萍儿摆脱那双鞋的选择。 “爹爹送萍儿鞋,叔父也不能输给爹爹。”男子满面笑容的展示着手中的鞋子。 “萍儿以后可以换着穿。”男子又补充道,似乎仍然没有相信萍儿叔母说出的萍儿因为我而受到的惊吓。 言语中也没有诱导萍儿扔掉那双鞋。 像是只为了送萍儿鞋子而送,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有萍儿叔父和萍儿的关系。 这种关系真的让人沉醉,让我嫉妒。 为什么人的命运可以差的这么多?就是因为他们富有么? 也不是吧,像豚妖这种的可是经常为了一己私欲虐杀男娃女娃的,尽管他很富有,却整天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情。 何况大多数人也是更喜欢男娃,男娃是一个家的希望,能干活,传宗接代;而女娃就只能待成年后嫁人生子,或是早早卖给人牙子,在勾栏里每天做着由不得自己的事情。 为什么我就没有一个喜欢我的,爱我的,保护我的人呢? 唯一有一个像是喜欢我的人,还是仇人。 我也不愿相信他是真的喜欢,他只是什么都不懂,不懂只想报仇的我。 不对,爹爹、厨子爷爷和芸姐他们都喜欢我。 但爹爹和厨子爷爷都已经不在了。 想到芸姐时,我才想起来芸姐也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可能还活着的对我好的人了。 她教我识字,教我和人打交道,还帮我找到了杀父仇人。 我突然好想再见她一次。 “...是个好娃。”芸姐说过的话又回荡在脑海里。 芸姐她是我在烟月楼遇到的贵人,她带给了我许多,但她自己却又是个自顾不暇的人。 遇到芸姐之后我才开始慢慢知道了风月是什么意思。 按照芸姐的话说,烟月楼是人最像人的地方,那里有最纯粹的权势、金钱、男人和女人。 当然也有曲高和寡,高山流水。 像是一场梦,有美梦也有噩梦。 只是在那里醒来时只能看到一个寻仇的女娃,与这个场所格格不入。 但我知道芸姐也不是融入了的,但和我的格格不入不一样。 她是我当时乃至今日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身边的一切都香香的,连说的话也是如此。 “贵”是在我第一次知道那股香气的价钱时,唯一能想到的一个字。 我与芸姐初遇时的点点滴滴还像是出现在昨天。 那时我不知道烟月楼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害人性命的盗匪会在那里出没,而我迟迟没有回家的爹爹很有可能是盗匪害了。 所以,在这个据说盗匪人人都去过的烟月楼里,是最可能有爹爹消息的地方。 我到了长安后就直奔烟月楼,揣着为爹爹报仇的一口气,毫无停顿的冲了进去。 但是转眼就被门口看门的杂役挡住了去路,他们像是看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轰我出去。 “去去去去!出去!这里不是小女娃该来的地方啊!”当时面前的杂役就这样叫嚷着。 “大爷,别赶我,我只是想来打听些事情。”我向那些杂役解释着。 “爹妈怎么教的你?哪有来这里打听事情的?”杂役不耐烦的向前紧逼着我,我只能不情愿的往后退。 “我就是找不到爹爹了!想打听爹爹的事。”当时我苦苦哀求着杂役,希望他能网开一面放我进去。 在后来我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有勇气说出这种话的,也不知道要进去问谁,只是觉得进去的话会离爹爹近一点。 “嗨!那你更不该来着了!”但是杂役始终没给我这个机会。 “怎么不该?让我进去问问吧!”我却不敢放弃,眼泪在眼中打转,声音似乎也变得哆嗦了起来。 “我没有钱粮,但是可以给你们做事,我会做饭,会扫地,我什么都能学!” 当时我把我的一切都赌在了这个地方,只求可以进去打听下爹爹的下落。 太好笑了。 当时直到大街上的人都开始笑话我的时候,我才有点明白了烟月楼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芸姐这个时候出来了,觉得我一个来青楼找爹爹的女娃很有意思,把我给留下了。 她问了我的情况,说要收留我,教我,帮我打听爹爹下落。 杂役们也没再赶我,说话都和气了很多。 当时我感觉眼前这个美的难以描述的姐姐是这里最厉害的人,那些男人都在听她的话,可能是烟月楼的老板娘。 后来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芸姐也很辛苦。 “穗儿,我今日就教你这些,你有闲的时候就看下,自己多想想。” “穗儿,我考考你我昨日教你的。” “穗儿,我考考你我前日教你的。” 芸姐大概每天都会把这些话说一遍,但问的问题却都不相同。 芸姐问问题的时候还喜欢看向窗外,眼神却像是潺潺流水,不紧不慢的向下流去。 那就是芸姐在想要考我问题的样子,依然很美,但和在客人面前不一样。 像是飞扬在风中的落花,香气与艳丽没有褪去,却萦绕着说不尽的,来自岁月的疲惫。 芸姐的问题都颇有难度,我很难都答上来,偶尔会答好一些。 我倒是不知道我答得有多好,只是看着芸姐的眼睛中泛的水光是否会明亮起来。 “嗯。”芸姐在我回答的还不错的时候会点点头,但没有多评价什么,或者补充什么。 “穗儿,你觉得怎么样?”这是芸姐每天还会问的问题。 第一次听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芸姐想问什么。 “芸姐,我...我听不懂你的问题。”我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芸姐,也是芸姐教我的东西—— “你哪里听不懂就说。” 芸姐当时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 “是聊天啦,你自己最近觉得怎么样?”她跟我解释说。 “我觉得芸姐真好,真的很感谢芸姐收留我。” 芸姐笑得更开心了。 “穗儿,你站起来。” “啊,好。”我不知道为什么芸姐当时要让我站起来,但我知道芸姐不会害我。 芸姐在我站起身后也站了起来,双手扶到我的胳膊上,再顺势滑到背后,接着滑到腰上。 接着她用力的抱了抱我。 那是我此生都忘不掉的感觉。 真的好香,好柔软,好温暖。 第11章 良篇 追杀 没有舌头在睡的还是不太踏实。 我也挺可笑的,为了个小崽子一狠心就把舌头杀了。 但是也没错,杀了舌头第二天就有人找上来。 要不是把舌头杀了,我多半就要死在尹三的客栈里了。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还在这里呢? ...... 今天算是起了个大早,天还是蒙蒙亮。 真冷啊,手心大概是是全身上下最暖和的地方了。 我得抓紧时间,以我的脚力应该是有机会追上小崽子的。 又走了几个时辰,天暖和起来了一点,阳光暖洋洋的,在山林里走着颇有几分秋高气爽的味道。 风景意外的还不错,周遭的青色依旧茂密的遮挡出一片片阴影。 只是路开始收紧了一些,树木也慢慢的高耸了起来,显得阴森了一点。 小崽子要是在这种地方躲我,我还真的有点难找她。 我便又加急了些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 好痛! 突然身侧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下来,碰到了我。 但是左手臂依旧被蹭的生疼。 我才看到那是一个比我头还要大得多的石块。 手心的中温热感都透出了几分水汽。 幸好没有被砸到头。 我向上看去,树上还有个人影。 不好,这个人定然是来杀我的。 我立刻把刀拔了出来,防备着树上的人影,似乎手中还握着一把短刀,身形倒是没有扔下来的石头那般强壮。 他似乎并没有立刻打算下来。 “说,其他的小羊你都带到哪了?” “你要是老实交代,倒是可以少受一些不必要的折磨。” 眼前的瘦子说罢就阴森的笑着。 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不是一个人。 虽然短刀近身打斗让人难以招架,但就他的体形未必吃得消我的刀。 随着风拨开了些许遮蔽的树叶,阳光勉强能透过来照亮树上人影的样貌。 好像有几分熟悉。 不好,他好像就是印象里在陕州遇到的找舌头的那两个人之一。 这么说—— 没等我细想,树上的人影便一跃而下,向我攻来。 我对着那人一刀劈下,但没有用全力。 这种用短刀好手多半会采取一些佯攻的方式,再找机会出刀。 我这一刀也是试探。 可是,当长刀与短刀相撞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对。 对方是全力攻来的,没有任何留手,甚至是破绽极大的全力出刀。 幸好我虽然未用全力,但力量也不会输太多。 只是虎口被震得生疼。 也有些被惊吓到了,我想不通他为何会这么出手。 如果我刚刚再多几分力气,便可以抓住他的破绽。 我连忙顺势后退躲开,面前的瘦子也撤了回去。 他应该也知道我如果不计代价出手,定会趁他的破绽立刻将他就地斩杀。 无论是做人牙子还是做盗匪,都还是惜命的。 我的一口气刚松到一半,后面便响起了一阵响声。 不好!他同伙出手了。 在被连续吓到两次之后,我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如何招架他的同伙了。 更不知道我下一秒会不会死在他同伙的刀下。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出手了! 我只能凭着感觉侧身一闪,我躲过了身旁闪过的巨大身影。 好痛,比刚刚还要痛的多! 他挥舞的钝器依旧蹭到了我的右肩,右手臂开始用不上力气了。 所幸没有被击中要害。 但是这三招已经是给我吓坏了。 先是在树上埋伏我,又是不顾死活的全力出手,最后在我喘息的时候偷袭。 刚刚闪过的壮汉也在瘦子前面站定,似是不着急立刻把我拿下。 而是站在我和瘦子之间。 “怎么样?再不说的话,等会儿要有你好受了。”瘦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对我叫嚷着。 我现在肯定没法再和他们打斗了。 “赶快交代其他三个小羊的下落。”旁边的壮汉也附和道。 !? 其他三个? 满穗已经被他们抓住了,是不是她出城的时候就被盯上了?我找过来生的火被看见了? 那岂不是......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小崽子的下落知道了。 但是,我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哪怕我撒腿跑,手臂用不上力,肯定也跑不过他们。 “你话真多!”瘦子骂着旁边的壮汉。 “你去把他打趴下吧。”瘦子也没打算再留给我什么机会,跟着旁边的壮汉说着。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先跑吧,哪怕没多久被追上也比坐以待毙好,我连忙跑进了身后树林中。 但是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边!”突然一个清亮的女声远远的叫住了我。 那个方向的树木好像少一点。 我已经没有办法不抓住这个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了。 往那边跑能甩开他们么? 虽然心里在怀疑,但是脚步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但是身后的两人也追了过来。 不行,我根本没法脱离他们的视线。 一个穿着普通妇人衣服的人影从旁边树后出现,随后一道细微破空声划过我的耳旁。 似是向身后飞去。 “哎呦!”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 “妈的,还有帮手。”气急败坏的瘦子声音接着传来。 “这里。”前面的妇人又叫着我往她那边的树林里去。 我跟着妇人在树林中穿梭着,她脚步十分轻快的跑在前面,弯弯绕绕的带我跑过了一片密林。 她应该是练过身法步法这些,是我见过的里面最高明的了。 我就跟她这么跑着,也没再听到追来的脚步声。 估计是他们一个人受伤了。 大概几刻钟后,她才停下来。 “应该是甩掉了”女子对我说道。 “谢谢你救我一命。”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女子连忙道谢。 要不是有她,我今天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了估计。 搞不好还会受尽折磨,舌头之前喝酒的时候还跟我说过。 “那些人牙子其实什么都干,不像咱们只杀人,哈哈。” “他们动私刑的手段远不只是削肉剔骨,就算只比切片,比那些给朝廷干活的凌迟行家差不了多少,我看过一次,根本看不下去。” “良,咱们这样的真的还挺有人性的,好歹给人家一个痛快是不?” “两眼一闭就不痛不痒了。” 现在想想舌头之前跟我说的话不免令人胆寒。 我差点真就挨上了。 连对找小崽子这件事都清醒了很多。 要不。 让小崽子自生自灭......吧? 第12章 良篇 小妹 “你没事吧。”眼前的女子问着我的情况。 只是眼神有点怪,一直盯着我脸看。 我原本还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结果盯着我,我也不好意思和她对视看下她的样貌。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不过这个女子看起来不像是年纪很大,就是皮肤有些被风吹日晒的...... 配上眼睛中的英气,颇有一代女侠的味道。 “多亏了你,没事。”我心有余悸的答复着。 没法忘掉需要带上感激,甚至有些佩服。 从刚才来看,她的暗器功夫很巧妙。 而暗器又是最难练出效果的,顶多只能起到干扰的作用。 除非就是巧到伤到要害,才有可能比较好的发挥作用。 刚刚她只是一击就伤到瘦子,让他们没追上来,应该是巧了,或者眼前这个女子是一把好手。 不过我是更倾向于后者的。 从刚刚的她的步伐来看,她的武艺应该也比较精湛。 就是不知道她惯用什么兵器。 女子练武,真的蛮稀罕的,虽然现在女子习武比以前是多了。 “你跟那些人牙子是什么关系啊?”女子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人牙子?”我反问道。 -“跟着女娃的不是人牙子那能是什么?” “你见过那女娃?” -“嗯...对。” “你看没看到后来那个女娃怎么样了?” -“没有啊,我回去换了身衣服,睡了一觉才来的。” -“来了就看到你了。” ...... 我这才看到女子在腰上似是系着一条褙子。 她的着装都是自己做的短衣,比我身上穿的看起来更方便行路。 但是直接出门穿着应该会算是奇装异服。 不过根据她刚刚回答,我有点不太懂。 她似乎是想救人,或者跟人牙子有什么关系。 但是却可以不急不慢的换了一套衣服,睡了一觉才找上来。 “该你回答我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她从后腰处抽出了一把短刀。 颇有几分威胁的味道,要不是她刚刚救了我。 “他们为什么会找你麻烦?”她继续追问着。 把刀抵到了我的脖子上问着我。 我没有尝试去反抗什么,因为我并不觉得眼前的女人比刚刚的两个人简单。 她想要我的命,把当初的那个暗器打到我身上就好了。 “我把他们的人放了。”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 虽然有风吹日晒的痕迹,但丝毫没有那种奔波的疲惫感。 眉目间却没有任何玩弄暗器的阴险感,取而代之的一种平淡如水,甚至有些戏谑或是玩笑的意味。 这一次我没有躲开锁定在我脸上的,她的视线。 “哦?那你真的不错,那为什么你还要找上他们。”她的语气依旧很平淡,手上的刀也没有挪开。 她该不会跟小崽子有什么关系吧。 “因为我在找一个女娃,她跟我走丢了。” 我不想跟她细说我跟小崽子的仇,只是用走丢了带过这个问题。 “走丢了么?往这种地方?还是说——” “你喜欢这个女娃,但是她不喜欢你?” 她笑了起来,但依旧盯着我的眼睛。 “我可不相信有人可以这么轻易放了人牙子的羊。” “你是狼吧。” 她又把刀刃在我脖颈上滑动着,似乎是提醒着我什么。 “为什么把送了半途的羊放了?”她似乎自顾自的确定了,继续问着。 不错,她猜的没错,我就是狼,半路给小羊放了。 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她怎么知道我把他们放了? 难道她和刚刚的两个人是一伙的? 不对,她没有这个必要救了我再问。 ...... 她是谁? “看来我没猜错。”她移开了手中的刀,也移开了她那令人感到焦灼的目光。 “因为,我不杀女人小孩,也不会送他们去死。” “哦,我觉得你说的这句还挺像人话的。”她好像就像跟朋友开着玩笑一样说着。 “良...虽说你从来没有杀过妇孺,啊,但若是离家在外的男人死了,那留家的没了顶梁柱,早晚也要死全家。”我突然想到了舌头之前说的话。 是的,我虽然说不杀妇孺,我应该也是害了满穗一家。 但凡她还有家人,应该都不会把自己的命说的那么轻吧。 “你不觉得这个说辞很好笑么?”我问着眼前的女子。 她已经收起刀穿上了青白色的褙子,坐在了一块细软的草上,看着远处的风景歇息。 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凌厉了,温柔了很多。 “什么好笑?”她慵懒的看着我问着。 “就算不杀女人和小孩,但若是离家在外的男人死了,那留家的没了顶梁柱,早晚也要死全家。”我把舌头的话照搬下来跟她聊着。 -“想那么多干嘛,你现在不是活活的好好的。” -“那个飞刀中了你就能活,中不了你就是死。”她又补充着刚刚发生的种种。 -“我可没打算非要救你,有些事情是你自己选的,也是别人帮你选的。” -“你可能觉得我救了你,在我看来我只是叫了你一下,丢了个飞刀而已。” -“这是我当侠的方式,我可没有文人那种什么家国的情怀。” -“能救就救,死了就算了,赔上自己不值得,是吧。” 我有点听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大段。 但是她自称为侠的方式我却是认同的。 好像过去我认为的侠都是要替人出头的,替天行道的。 但是如她所说的这种看似简单又不负责的行侠方式也算是救了我。 但我却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过去一直都是狼。 救了狼,还是侠么? “侠和狼终究是不一样的。”我感叹道。 “我救了你,你怎么报答我。”她看起来不太喜欢这个话题,问我该怎么报答她。 “你想要我怎么报答。” 虽然她是我恩人,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报答她的。 “我也想知道狼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看你脸上有道疤,你跟我说说怎么来的吧。” “讲好了,就算咱们扯平了,甚至我下次看到你活不了了,会考虑下再救一下的。” “怎么样,本女侠好吧?” ...... 我脸上的这个疤和狼还真没有关系,跟小妹有关系。 第13章 穗篇 熙 这几天我一直在回想以前的事情,希望至少可以记住以前的种种。 如果没法走出这个小屋的话。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我便走出了这个小屋。 准确的说是被放在了其他地方,是萍儿叔父和叔母的卧房。 萍儿的叔父还是买了新鞋子,让萍儿把我之前的鞋子换下来了,穿上了新鞋子。 之前我还真的有点害怕萍儿对我这双鞋情有独钟。 我真的有点受不了小孩。 也不能说讨厌,就是感觉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 如今她把鞋子换下来我倒能自由一点,难过的时候可以自己待一下,也不会影响到她。 接下来能接触下萍儿的叔父叔母,也总算是有了些新鲜感。 我总感觉他的叔父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喜欢小孩,有点假。 但是我又不好说除了宠爱之外多了些什么。 而萍儿的叔母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发现她还挺特别的。 萍儿的叔母挺好看的,但是每天都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其他时间都在休息。 连擦一遍卧房的灰尘都会气喘,每天还要喝不少中药。 如果身体好一点,精神一点,打扮一下应该也是大美人呢。 但是萍儿的叔母大部分的家务都做不了,需要仆人来做。 这里的房子里除了萍儿、她的叔父叔母和仆人也并没有其他人。 也就是说萍儿的叔父父母应该是都已不在了。 如果说萍儿的叔父是为了叔母的美貌私定终身。 那我这几天都没看到萍儿的叔父回来,晚上卧房里只有萍儿的叔母一人。 萍儿的叔父留妻子在家夜不归宿也太奇怪了,况且洛阳城的宵禁还是很严格的。 所以萍儿的叔父是干什么的? 最近我唯一看到他的一次是他提了一包点心的一样的东西出门了。 算了,他们不回来我想再多也没啥意思,还是歇会儿吧。 便又昏昏沉沉的,直到差不多酉时的时候。 “顾熙!我回来了!”,听声音是萍儿的叔父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对他回来有一些期待,大概是看萍儿的叔母,应该名字是叫顾熙,真的太寂寞了。 每天晚上她都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到很晚才能睡过去。 是想着相公出去风流了? 我也不太明白这两口子为什么这么奇怪,萍儿的叔父也是,哪有喊自己娘子大名的呀。 不过看起来顾熙今晚总算不用一个人了。 虽然她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感觉还不如几年前的我们家,更不如娘。 娘生前每天都有弟弟跟着。 唉。 不多时萍儿的叔父和顾熙应该是吃完了饭,一起回了卧房。 “叔父!”俩人还没完全踏进卧房里,那个不安分的小丫头就又来了。 转眼又只剩下顾熙一个人,萍儿把她叔父抢走了。 顾熙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人在卧房里低着头抠着手指头,不时还叹着气。 再加上她本身病弱的身子带来的柔弱感,让我有点心疼。 萍儿的叔父真是的。 萍儿天天一个人就能玩的很开心,哪还用这样照顾。 陪陪自己的娘子不好么? 顾熙漂亮、温柔,虽然干不了太多活说不上多贤惠,但对于有仆人的人家的话,应该是男人都喜欢的类型吧。 “青乾,你为什么当时要娶我... ” 顾熙自顾自的嘀咕着,看来萍儿的叔父叫青乾。 说到这顾熙又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顾熙这么爱叹气,愁成这样哪还有力气干别的事情呀。 “顾熙。” 青乾这个时候倒是回来了,顾熙连忙站起身来。 “不必起身。” 这真的是两口子么?我有点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直到青乾搂着顾熙的腰重新一起坐到了床上,才有了点夫妻的意思。 顾熙的反应让我也有点意外,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尤其是眼睛。 我才知道顾熙完全睁开的眼睛有这么大,亮晶晶的。 像芸姐的眼睛一样漂亮。 可惜她平时眼皮和身子骨一样有气无力的,让我完全低估了她的样貌。 青乾看着反倒也没啥精神了,像是外出奔波了许久才回来。 该不会要倒头就睡吧。 虽然我没具体接触过男女之事,但是之前看芸姐有时行男女之事后还挺开心的,不过芸姐的说辞那是聊的开心。 我看顾熙好像也有点开心,脸都红了一些,像是涂上了胭脂。 好美呀。 而且青乾虽然看着有点说不上来的老气一些,但是五官很端正,身子也壮。 这两个人就从相貌上算得上是天作地设了。 虽然聊男女之事在生前是让我觉得有点难堪,但死后久了反而很多伦理纲常有些与我无关了。 我只希望心情能好一些,能多看一点新鲜东西。 毕竟现在我无拘无束的同时也都对这个世界无能为力。 顾熙和青乾之间如果能发生点什么故事我还是挺想看的。 当时澡堂跟良说的好奇男人身子也不是个假话。 “相公,要不咱们要个孩子吧。”顾熙先说出了想法,脸上又羞红了几分,眼眸中也将几分明亮换作了温柔。 她却没有看他的相公,而是把目光瞥到了一边。 “我不想让你冒这个险,也不想让孩子冒这个险。” “我和你说过的。”说着青乾的手也向上搭到了顾熙的肩头,把她搂的近了一些。 什么意思,他们说过什么? “所以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啊?”顾熙的声音有点颤抖。 “你就开了一个镖局,能做什么能诛九族的事情?你倒是跟我说啊!” 终于她还是把积压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但清澈的眼底淌出的清泪却依旧温柔。 青乾好像也有点惊慌失措,赶紧把搂顾熙搂的更用力了一些。 “没有,没有,诛九族是骗你的,实在不忍心你受那种苦。” “大夫也说,你的身体还得再修养修养,修养好了,咱们就要个孩子。” 青乾赶紧说了两句,安抚着顾熙。 诛九族?我有点不太明白了。 只有袁督师这种谋反的大官才会被诛九族吧。 虽然青乾家里过的不错,但是和那种地位的人是没法比的。 难不成他要杀豚妖?这大概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诛九族的事情了。 我之前也一直和良说这件事,看看他有没有想法真的不做狼了,做侠。 虽然他给我的答案挺失望的,不过也难为他了,他这种人不做狼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又摇身一变去做侠? 就靠运了几只小羊心里过不去么? 说不定没饭吃了又会做回盗匪的本行。 算了,不想良了,晦气。 就刚刚青乾说的话来看也没什么问题,顾熙身子都弱成这样了,生孩子多半是生不了的。 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一样。 小时候听村子里的人说女人怀孕会吐、会抽筋、身体还会肿起来,而且生娃子的时候会特别的痛,然后这样坚持好几个时辰。 小时候村子里就有几个人家的姨母就因为生娃子体力不支和生娃子之后生病死掉了。 就顾熙这个样子,倘若真的怀上了孩子,她多半是生孩子过程最凶险的那种人了。 青乾看起来还是蛮关心她的。 如果平时能多陪陪她就更好了。 不过这种乱世开镖局应该挺难的,只知道大概是帮忙看护财物的活。 流民、盗匪和反贼遍地,以这个作为生计应该会很危险吧。 真的想不到他们也这么难,说不定青乾遇到什么危险,这个家就没人了。 彻底断子绝孙了。 我不太相信顾熙能带着萍儿糊口。 芸姐跟我说过,家里只要没了男丁,多半是没有好下场的,会被人欺负,直到害死,或者自尽。 洛阳城里可能会好一点,但是女人没了男人真的都是像没了天一样。 可是男女生下来不就是一样多么?为什么男人就要比女人高一等? 女人最好的一生也只能是相夫教子。 最后最好最好得一个母凭子贵。 不能生孩子女人的未来就是一无所有,男人想休掉就可以休掉。 ...... 突然有点理解顾熙为什么叹气了。 她太想有个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的家了吧。 青乾又觉得怎么样呢? ...... 第14章 良篇 梦想 当狼的时候时候故事真的没什么好讲的,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梦里被我害死的人也都阴魂不散,还有之前的天启大爆炸也经常弄得我不太舒服。 唯一能开心一点的时候,也就是在客栈和舌头弄些酒肉,听舌头谈天说地。 如果讲狼的故事,无非就是这些。 但是讲小妹的故事,反而我觉得还好一些,说到小妹也挺遗憾的。 好像就像是满穗一样的不辞而别。 那时候的心里感觉真的比现在还要堵,我想小妹想了好几年。 不过那时候还小,想了几年也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只是大体的过程我还记在心里,有我脸上的这道疤,也有那说不尽的遗憾。 难得她提到了,还是个女人,我就好好跟她讲讲吧,跟舌头这种大老爷们儿说这些也挺难为情的,我就一直没说过。 但我一直还蛮有感触的,大概能讲的比狼的生活精彩不少,也算按她的说法报了她的恩。 “我这个疤不是做狼的时候来的,你还听么?” 我跟着眼前的女子先提前说好,也不知道她只想知道疤的故事,还是狼的故事。 “哦?那是怎么来的?” 她问着我的疤的来源。 “我自己划的。” -“不小心划的?” “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的,这个故事有点长。” -“哦哦,我就喜欢听长的。” 她心满意足的笑着说,她喜欢听长的,居然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不怕他们找过来么? 完全不像是刚跟人牙子交过手的人,反倒有些无所事事逍遥的样子。 挺有趣的,女侠可能就是这样的吧,我还没见过女侠呢。 不对,侠我之前就没见过,只是听说过。 “那我开始讲了。”我跟她说。 “讲吧讲吧,你就讲就行,连贯一点。”她迫不及待的提醒着我。 “这个故事是我儿时的故事,当时我有一个小妹。 我的那个小妹特别好,不过是后来长大了才知道的。 当时我什么都不懂,就是只把小妹当作一个同龄人。 我小时候总爱说要当大侠,她是唯一一个对我说的当大侠比较感兴趣的。 至少不是像其他人都给我泼冷水,都觉得当大侠是个笑话。” “你这个狼还挺有意思的,居然小时候想当大侠。”她突然打断了我,觉得我小时候很好笑的样子。 我也习惯被笑话了,我并没有觉得我小时候不好笑,小时候我口口声声说着要当大侠,结果手上沾上了这么多无辜的人的鲜血。 但是我说这些都是想说我的小妹很好!很重要! 我看了她一眼,她这次却把目光躲开了,我便继续一个人讲着。 “她没有笑话我的梦想,而是认认真真的听完了。 她说她也要当大侠。 但是我却笑话她一个女娃子家怎么当大侠。 然后我还逞强好胜的要跟她比比看眼神和反应,就说比捉蜻蜓,那是我一直在练的。 我有把握能胜她,希望她再瞧得起我一点。 可是却是她胜了,她只用我捉一只的时间捉了四只。 我第一次觉得这么难堪,当时我对小妹还是挺有意见的,换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没面子。 没有哥哥的样子。” 我停顿了一下,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她只是依旧看着远处,耳朵依然朝着我的方向。 “嗯,然后呢?”她发现了我的停顿,只是督促我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啊,我和小妹稍微相处的久了一点,发现小妹就是一个对自己比较诚实的人。 她需要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哪怕付出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就知道了,小妹其实捉蜻蜓就是捉蜻蜓,从来没当作是一场孰强孰弱的比试。 当然那个时候我也不懂这些,是后来我才反应过来这些。 我这么说只是想说小妹她真的很好。 放到现在应该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她肯定比我强。” “嗯。”她赞许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过她也不总是只是好,还有点聪明,或者说有心眼儿更合适。 她之前很喜欢吃糖堆。 在和我一起跟教书先生识字的时候就经常买,还拉着我买。 大概教书先生看她是女娃,或者看我特别能捣乱,总是罚我,就是打我。 我小妹的这个性格,估计挨打没挨在她身上,她可能也不会想太多。 至少我每次看她吃糖堆的时候都挺开心,没有什么害怕我挨打的负担。 但是看她还是很在意挨打后的我的,也不是把所有事情都弄得和她没关系。 她也努力的避免我们因为买糖堆迟到而挨打。 到最后她也都做到了,我们后来买糖堆基本上就没有再挨打过。 只是我觉得我被放在先生和小妹的手里被把玩。 莫名奇妙的我就承受了很多害怕和先生的打。 小妹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没怎么挨打和挨骂。 而我还要被小妹说我笨。 但是那个时候我也把小妹当成了自己最要好的妹妹,有妹妹的时候,是我儿时最开心的时候。 感觉每天都过的好慢,有很多可以记住的事情,不像成为狼以后除了刀尖舔血就是重复的无聊。 我也妹妹从来就不是成为大侠的竞争对手,而是和我站在一起的,最重要的人之一。 她的性格真的很好。” “我觉得,你下次夸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把‘之一’这种表述去掉。”她有点开心的说着。 看起来她还挺感兴趣的。 她说的也对,其实在我的过去中,也没有其他对我如此重要的异性,根本就不用加“之一”。 毕竟连娘我都没有印象,小妹是对我影响最深的女娃。 娘应该会比小妹还好吧,可惜我没有感受过,只能想想。 “所以说,你的那道伤疤怎么来的。”她又马上追问着,似乎还挺感兴趣的。 “你等我慢慢说。”讲了这么多以前的事情,过去的一切又变得更清晰了一点,我也想多说点。 难得有个人听。 大概是受小妹的影响吧,有的时候跟女人说话反而感觉跟男人说轻松一点。 “那你赶快慢慢说,我不打断你了。”她似乎也想多听一下。 也对,她本身就想来听我脸上伤疤的故事。 她这么一催促,我想说的话更多了。 “要讲我脸上伤疤这件事,我可能还得多讲点。” 第15章 穗篇 夫妻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顾熙完全没有听进去青乾的安慰,似乎更急了。 “青乾,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顾熙涓涓的眼泪洗掉了上一刻的所有温柔,取而代之的满脸的哀怨,再也不躲不避的看着青乾的眼睛。 看来顾熙知道些什么,现在相公都不叫了,直接叫大名了。 .......有点意思。 我开始有点好奇这两个不太像夫妻的夫妻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虽然我记不清我们认识的时候你都说了那些话。 但是你那一句‘哪怕我做的是要被诛九族的事情,你也愿意跟着我么?’这句话不是假的。 我不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也不喜欢别人把丑话说在前面! 但是我喜欢你!我看你是个负责又正派的人!跟着你,哪怕我死我也不怕! 我知道,你说的那句话是真的,是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你有你的苦衷!” “我都知道!我...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情绪到极处,顾熙话都已经说不利索了,只能压低声音喊叫着表达自己的情绪。 乌云蕴满了顾熙的眉间,化作一场瓢泼大雨落下。 衣衫也被雨滴滋润着,绸缎的蓝色在云朵之下愈发浓重了几分。 看着顾熙哭,我也有有点想哭。 我能感觉出来,她真的都知道,她一个人承受了很多,哪怕是枕边人也无法诉说。 她知道自己的相公不容易,有相公自己的苦衷,她爱她的相公,也不想让相公担心自己。 她很委屈,她对于相公做的事却什么都不知道,青乾似乎也不能说自己的事。 只是在这时,她看起来没有往常那般柔弱了,她每天叹的气好像都是在支撑孤独之下的坚强。 他们俩好别扭呀,有点像我,总是有些不能说的秘密。 呼。 我心中的一口气也被带了出来。 青乾也没说什么话,只是起来把门关了,又回到床边搂住顾熙,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 顾熙哭的也轻了一些,又突然开口。 “还有,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给我喝那种药。 我在你眼里就要被这么对待么?” 她的语气倒是平淡了。 “那种药”是什么什么药?喝的药不是治疗顾熙体弱的么? “我虽然以前身体也不好,但是至少比现在是强好多。 至少这个东西你能跟我说实话的吧。” 顾熙抬起头看着青乾的眼睛说着,青乾这时倒是不敢看顾熙了。 大概是被顾熙拆穿心虚了吧。 “是,我让大夫开的都是安神、湿邪重的药。 你也不必担心,大夫的水平我是知道的,他说把握好量没事的。 大夫还配了血虚的药进去,应该是不会影响月事。” 青乾说话了,但是我没太听懂。 所以说,顾熙天天做什么事情都没力气是因为青乾一直给她喝了有毒的药?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对顾熙做这种事情啊? 这时候顾熙说话了 “好,好,好...... 真的是劳相公费心了,我现在除了整天在床上歇着确实什么都没影响。 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顾熙在相公眼里就这么......碍眼么?” 顾熙改口叫青乾相公了,但是语气却不对,一直在发抖。 “可是你还是喝了。”青乾叹了一口气。 “是啊,相公想让我喝的,我这个做娘子的怎敢不从呢。”顾熙不知道是不是太生气了,反倒笑了起来,只是声音还在抖。 好美啊,顾熙的笑。 宛如晨曦初照时分,温柔而明媚,不带丝毫的轻浮与造作,只是勾勒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配上眼中盈余的水光和泛红的眼角,更让人怜爱。 就是下面似乎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危险。 “红颜祸水”我突然想到了这个词,虽然不知道和眼前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却感觉形容顾熙是恰当的。 她大概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了,变成了一只猫。 藏起了敏锐和利爪,看似匍匐而无害的趴在那里打着呼噜。 如果不是炸起的毛已是无法掩饰的真相的话。 “顾熙,我对不起你。”青乾应该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烟火味,赶紧道歉。 可是他刚刚说的那些事情,我如果是顾熙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原谅。 会被最喜欢的相公喂毒药这种事,是个女人都只会觉得浑身发凉吧。 没想到青乾和顾熙好不容易见一面,只是几句话就把场面弄得如此不可收拾了。 幸好青乾这边不是要撕破脸的样子。 不过我对青乾的好感也都没了,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对夫妻了。 就算青乾不是个好东西,顾熙怎么傻到看出是毒药还吃啊。 我一直以为我跟芸姐学了挺多的,现在看来还是不够用。 也就笨成良这样的人才能被我骗了。 “怎么会?是我欠相公的。”顾熙继续说着、笑着。 如果我刚刚不知道他们在吵架,如果不是顾熙的眼睛依旧泛着红,我一定会被顾熙现在的样子骗到。 顾熙此时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妻子在跟青乾说着话。 但我知道这实际上是顾熙对青乾的惩罚,惩罚青乾做的事和他的不真诚。 可能这就是男人吧,让我也有点害怕了。 芸姐也说过“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像爹爹那样的人,和是爹爹那样的人,可能中间差了好多。 如果我家人都还活着的话,我会有什么样的相公呢? ...... “你们姐妹俩,都一样聪明,性子也一样烈,我不敢放你出去,怕你做傻事。” 青乾说出了他的担忧。 姐妹?做傻事? 我感觉有点乱,这夫妻俩的每一句话都感觉背后有好多好多的故事。 顾熙还有姐妹么?聪明?性子烈? 难不成顾熙平时会做很多出格的事情么? 越来越不懂了。 但是,还挺有意思的。 终于没那么无聊了。 第16章 良篇 伤疤 “小妹在我家的住的时间久了,我们俩熟络了起来,加上小妹的性格也好,我们好像就成了真的兄妹。 不过当时我倒没觉得是兄妹,只是同龄的玩伴。 但在我的印象里,我一直都觉得只要是哥哥,就要做的比妹妹好,要照顾妹妹,要保护妹妹。 但是小妹却很多地方都做的比我好很多。 捉蜻蜓、捕蝉、甚至是纸鸢都做的比我好,学书更不必说的。 小妹学书学的很勤奋很开心,而我只觉得无聊。 ‘良哥,你不喜欢学么?’小妹时常这么问我。 ‘我家都没有教书先生,爹爹说女娃不用学书。’ ‘良哥,你说为什么女娃就不用学书啊?’ ‘因为没法考功名吧。’我之前是这么答复小妹的。 我觉得读书就是为了考功名,去当官,受人敬仰。 但小妹是个女娃,我说不定以后还要和爹爹一样做商人,都是不被那些考官待见的。 或者说我们都没有资格。 更何况考试还是要有真才实学,而我什么都不感兴趣,小妹又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跟着教书先生学。 我们俩也不属于有真才实学那一类人。 我觉得学书没有用,或者说能识字就可以了,就一直没好好学,尽管那之后知道了其实做商人也是可以考功名的,一些商人考功名甚至还会更简单一些。 但我就是不喜欢学书。 但是小妹是好好学了的,先生也对她赞许有加。 这可能也是先生一直不吝啬惩罚我的原因。 我这个哥哥当的太难看了。 后面想想还是小妹是对的,无论学书有用没用,她都安分的学下去了。” “听你说的,她说不定只是觉得学书稀罕呢?有几个女娃能跟先生学书的。”女子突然开口了,质疑了我对小妹的夸奖。 也对,能学书是挺稀罕的,男娃都没有多少跟先生学书的机会,更别说女娃了。 “也有可能。”我只是应了一下她的话,并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我想的也少,觉得小妹是挺好的,我们一起玩的很开心,但是也不是不能没有小妹。 我觉得我以后会娶妻生子,小妹要嫁人,她只是个暂时的玩伴。 我当时甚至还觉得我以后的妻子肯定要比小妹好,小妹有点太活泼了,而且很多地方比男娃还厉害。 随便娶一个媳妇大概都比小妹好相处一些。”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笑了,但是我没停下来,只是继续说着。 “不过时间过的很快,我后来才知道小妹就来我家住不到一年。 这件事除了我,爹爹和小妹都知道。 我当时才知道为什么小妹为什么记日子记得总是那么清楚。 我们一起最后几个月的时候,她还没事就跟我说,‘良哥,还有多久多久’。 我总是觉得莫名奇妙,我就问她在说什么多久? ‘我就走啦!’小妹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在这里的时间是有限的。 我是被爹爹和小妹蒙在鼓里的人。 ‘哦,还会再见面的。’我那时也总是刻意的展示着我云淡风轻的洒脱,像大侠一样。 我是记得的,我当时总是觉得大侠就是一个人仗剑,说不定都不去传宗接代了。 小妹在我大侠的人生里也不必有太多戏份。 以后我当了大侠云游四方可以再去找她。 小妹却表现的很难过。 但我想着我终于有了一些当哥哥的样子。 我比小妹洒脱。 难得有了比小妹强的地方。” 说到这句的时候我已经笑不出来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我才是那个最不洒脱的人,小妹离开之后,我难过了许久。 我才或多或少知道了没了娘亲是多了可悲的一件事。 娘,是陪伴大多数人最久的人之一了,应该是比爹爹还要久,从小到大,远不止短短一年。 但事实是我与小妹勉强到一年的时光后的分离已经让我无法承受了。” “这是后话了,我接着说小妹后面半年的事情。”我提示了一下女子我刚刚说的话是我一时兴起的发挥。 她不说话了,只是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有些淡漠。 “后面半年里,我和小妹之间也不那么客气了。 或者说她对我不那么客气了,有些杂七杂八的活都拉着我干。 尤其是她好干净,经常洗衣服,但是她自己洗的时候也累。 我俩熟络了以后,她就拉着我去洗衣服,她自己拿着衣杵捣累了就让我帮她洗。 那个时候我一直特别喜欢打树干,来练武,虽然不算什么规矩的学法,但我觉得是有点用。 ‘良哥,这个和敲树差不多吧。’小妹总是把捣衣服和我打树干联系在一起,示意让我去。 应该是觉得打什么都是打,打树干和打衣服是一样的。 我觉得却不一样,本身就不是我想洗衣服,她把我拉来还说打衣服和打树干是一样的。 我那时小,觉得打树干是做大侠的正事,不能和女娃子洗衣服混为一谈。 我不太高兴,但毕竟我是哥哥,我每次还是顺着小妹给她捣衣服。 但是捣衣服还要被小妹教育。 ‘哎呀良哥,你别逮着一个地方就捣,你多翻翻,麻布也经不起你这么捣。’ 她总是再把衣杵要过去,边翻着衣服边给我演示怎么捣。 ‘良哥,你不能用蛮力,你把衣服翻翻后,朝这个厚的地方捣。’ 总是还嘴上告诉我怎么捣,我只觉得麻烦。 前面几次还好,记得要让着妹妹,但是当时我心眼也小,只是听着,但我把捣衣服的一直是我行我素。 经常我捣的时候她歇着在旁边坐着不说话,笑着看着我捣衣服,像是拉我干活玩。 我捣完之后,她还嫌不干净还要再捣一下才好。 我本就不爱捣衣服,又总是被小妹拉着来捣衣服,还要听她念叨我不好,我给她捣的衣服她还不满意,还要自己捣。 我就想着那要我捣衣服干什么?她自己累了就歇会儿再捣嘛。 我又做哥哥的,又不能明面发脾气。 但是时间久了,我的火气总是压不住的。 只是没想到有些时候,不好的事情总是来的这么急。” ...... “不只是我现在脸上的这道伤疤,还有小妹的眼泪和离别,都来的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算是我以前心里一直过不去的一道坎。” 一阵风吹过,只是觉得眼有点干,再眨一下眼的时间里,却有些额外的湿润了。 第17章 穗篇 姐妹 “姐姐?”顾熙不可思议的看着青乾。 “你认识她?” 此时的顾熙全然没有了刚刚滴水不漏的假笑,认真追问着青乾。 “嗯,不过她说不要跟你说这件事。”青乾又补充着。 看来青乾也早有准备,顾熙看起来很在乎她姐姐。 “她在......她现在还好吗?”顾熙把话放缓了,眼神中却又有很多挣扎。 “她还不错。”青乾淡淡的回复着,只是语气中有万般无奈。 他应该是不想说这件事,但是因为顾熙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还是说出来了。 “不错就好,不错就好......”顾熙转瞬间又变成了满脸欢喜的样子。 “你要是遇到过姐姐,那就不奇怪了,她馊主意也挺多的。” 顾熙开心起来了,挽起了青乾的胳膊,不像之前那般吓人了,倒是像个未谙世事的女娃子。 青乾哄女人也有一手呀。 可是为什么不早说呢? 看顾熙的反应,应该是和姐姐失散许久了。 顾熙自己都不知道她姐姐去哪了,为什么青乾能知道??? 和姐姐失散久了又挂念,为什么顾熙不问青乾自己的姐姐在哪? 顾熙说自己的姐姐馊主意多,心情就好了,难不成姐姐之前也喂她毒药? 真有这样的姐姐会避之不及的吧。 虽然这夫妻二人气氛又重归于好,但是我总感觉他们后面有更多我不知道的故事了。 不过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我觉得他们之间关系很奇怪了。 这两个人都不是普通的人。 顾熙还好,她可能只是看人比较准,不容易被骗,还有个失散的姐姐,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妻子的身份。 青乾这边就复杂的太多了,他一直和顾熙的姐姐瞒着顾熙,还有还有一个镖局,还跟顾熙说过他做的是诛九族的事情。 “顾熙,你听我说句话,别去找你姐姐了,有机会她会来的。”青乾又开口了,似乎是不放下顾熙。 难不成顾熙真的会一个人往外面跑么?这也太不符合身份了吧。 这种家庭的女子怎么能随便出门呢,会被人看笑话的吧? “不会的,我一个人出去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姐姐,就算找到了还惹你和姐姐两个人都不高兴。 我怎么会做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姐姐她现在还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好了,我就老实在这里等她。” 顾熙好像很满意她姐姐现在过的还不错这件事,人也显得百依百顺了起来。 “明天我去找下大夫,给你把药换一换。”青乾小声的又说回了药的事情。 大概是给妻子吃毒药这件事也太难看了。 “好。”顾熙点了点头,就卸掉了身上的力气倚在了青乾身上。 青乾高高壮壮的,顾熙却不高,顾熙就好像要靠在青乾的腿上了一样。 看着有点不太舒服,像是缺了点什么。 这时青乾站起来身,一手托着顾熙的腿,一手搂住了顾熙的腰。 顾熙就这样被轻飘飘的被抱了起来,随着青乾又坐到了床边,她被青乾严严实实的抱在了怀里。 “平时辛苦娘子了。”青乾终于改口叫娘子了。 这才对嘛,我就想看这个。 顾熙侧身对着我时,我才发现顾熙的身材也很好。 不知是不是身体长期病弱的事情,顾熙的腰肢显得格外柔软,就这样妥帖的被放在青乾的怀里。 乌黑的秀发也顺着青乾的臂弯淌下,呈泛滥之势淹没了青乾的腿。 “相公~”顾熙说着就把手指压到了青乾的嘴巴上。 顾熙这一声相公叫的我身上都酥酥麻麻的。 “这个时候不方便说这个。”顾熙的眼睛里变得又像可以挤出水来。 昏黄的灯光在里面被映的却闪亮。 我现在感觉顾熙根本就不是猫,是狐狸,是九条尾巴的狐狸。 好看、聪明、性烈、会骗人,就难以让人确定她真的不会吃人。 芸姐之前也说过,女人急了也是会吃人的。 当我又想起了以前的种种,眼前的气氛很快又把我拉了回来。 顾熙已经双手搭上了青乾的肩膀抱着他,手臂在青乾麦色的肤色衬托下显得雪白。 两个人在互相的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大概是窃窃私语吧。 我好想知道他们现在在互相的耳边说了啥,但是那个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话,嘴巴好像没怎么动。 我真的好好奇啊! 两个人抱着亲热了一会儿,青乾便把顾熙抱着放到了床上。 托着顾熙的脚踝,把鞋给脱了下来。 唔...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俩刚才是什么感觉,但是现在这种感觉我很熟悉,至少没有忘。 是一种尴尬,还有别扭。 虽然说死后,以前的纲常对我已经没有了实在的影响,但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想避开看到这种场景。 啊啊啊啊,我为什么当初要良给我换鞋子啊。 当时是我想当然了,看到鞋子漂亮又想念爹爹,一高兴就觉得别人给我换是个很温暖的事情。 但是实际上良给我换鞋子的时候,我的胳膊上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小疙瘩。 可是,为什么顾熙看着那么从容啊,甚至还把脚伸过去配合青乾脱鞋。 嗯...我大概也不应该把自己当成和以前一样的孩子了。 十四岁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唉呀,我怎么又想到良了,我好想敲敲自己的脑袋。 却敲不到。 变成魂魄以后每天自己一个人跟自己说话,感觉慢慢自己也不太正常了。 更喜欢回想以前的种种,哪怕旁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容易吸引我的注意力。 除非是像今天青乾和顾熙这种看起来好看,讲的话也吸引人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自己好像活了过来,不太会被脑子里自己跟自己说的话影响到。 我得再好好看看青乾和顾熙怎么亲热的,虽然我用不上了,但是还是很好奇,我生前都没见过这些,虽然在烟月楼的时候经常会间接接触到。 正当我想到这时,青乾却把灯火熄灭了,勉强可以看到他压到了顾熙身上。 青乾这么壮,不会把顾熙压坏么? 他们刚刚还干了什么?为什么我刚想起来看灯火就被熄灭了。 啊啊啊啊啊!都怪你!良!! 我恨死你了。 第18章 良篇 泪 “大概是离小妹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候。” “我一直对小妹的不满终于憋不住了,那个时候我每天都不太喜欢小妹了。 我总是爱找小妹的茬,但是她好像也感受不到,我也说不过她,她总是能用一两句话让我说不下去。 ‘燕,你不知道有些事情要自己做么?’ 那时我比较喜欢疑问句,还要配上咄咄逼人的语句。 ‘那良哥可以陪我么?’小妹还是铁了心要拉着我和她一起。 ‘不行,’那个时候我也学会了拒绝。 ‘求你了~~~,我带良哥去买糖堆。’小妹却总是像求着当年卖糖堆的小贩的样子毫不吝啬的求着我,一点没把我的脸色当回事。 我却铁了心认为小妹就是在指使我替她做事。 太没面子了。 糖堆我吃了这么久也吃够了,便又想起当年因为经常和她糖堆事情,主要是买糖堆迟到而挨的打,心中的气又添了几分。 那时我觉得小妹一点都不可爱了。 那几天我拿着树枝敲树干的力气都大了几分。 终于在一次我自己在拿着树枝劈树的时候爆发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女子突然打断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 “对呀,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对她确认着。 “没事你继续说。” 她用手撑起了头,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不太开心。 “那时候小妹找我去买糖堆。 ‘良哥,陪我去买糖堆!’当时小妹依旧是用着她独一份的欢快的语气叫我去陪她买糖堆。 我那时候决定这次一定要坚定的拒绝小妹。 ‘我不去。’我当机立断的拒绝了她,害怕拒绝不了还故意多表现出一些不满。 ‘那我买了糖堆回来,良哥陪我吃!’小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那时候一直不太开心。 便松了口,只是说她去买,回来分给我吃。 ‘我不吃。’我又一次回绝了她,甚至为她的坚持更加的不满。 小妹为什么总拉着我陪她呢?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好么? 当时我特别不理解小妹,就有了这些疑问。 后来想想,小妹估计也不理解我,她一直都那么喜欢糖堆,大概也一直喜欢有我陪着她。 在她的眼中可能无法理解,为什么好好的糖堆会突然被吃腻了。 为什么之前有求必应的哥哥怎么拒绝起她没带有一丝犹豫。 她也第一次在我这里遇到了这种挫折。 我当时撇了她一眼,她有点神伤的坐在了我旁边的石头上。 我却敲的树干更狠了,树枝与树干的碰撞声都大了好多。 这时候小妹开口了。 ‘良哥,我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走了......’她的声音有点发抖。 我那时候才意识到我可能说错话了,我为我说出的话害怕了。 以前我有情绪的时候都是小妹安慰我,现在小妹有情绪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像她对我那样安抚她。 我那时候觉得我是当不成哥哥了。 只觉得我陷入了无边的恐惧,让我非常不适。 那时候,我做出了我活到现在最错误的判断—— 都怪小妹,如果不是她,我不会像现在一样难堪,不会像现在一样无地自容。 我便用了更加强大的愤怒去掩盖。 我跟小妹说了最不好的话。 ‘你快走吧,我看到你就烦。’手中的树枝在又一次的挥舞时随着无比强烈的碰撞声,折断了。 我从未如此清楚的听到心碎的声音。 只不过是小妹的。 小妹估计被我的言语和做的动作吓到了,哭了起来。 都说女孩子爱哭鼻子,但是那次是我第一次看小妹哭鼻子。 我手里拿着断了半截的树枝,不知该如何是好。 树上的响起蝉鸣声此时显得如此嘈杂。 我便恶狠狠将手上断了半截的树枝狠狠的朝树上砸去。 我没想到的是,我扔出的树枝却被树干结实的弹开了,发出了不寻常的碰撞声。 那时候我用的树枝大概已有相当粗细,折断的树枝上布满着碎裂的尖刺。 弹开的树枝不偏不倚的像小妹飞去,小妹也因为高高的树枝与树干的碰撞声抬起头查看。 只是一瞬间,弹开的树枝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小妹的脸上,又被弹开。 小妹便立刻低下了头,与之前不同的是,她这次用双手捂着眼睛。 到此,我的所有怒意被从小妹脸上弹开的树枝击碎了。 看着捂住脸坐在石头上的小妹,我知道我这次闯下了大祸。 我赶紧询问着小妹的伤情,如果伤到了小妹的眼睛,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所幸,小妹在熬过了最急的疼痛后,抬起了头,她的眼睛依旧大大的,亮亮的,没有被树枝伤到。 ‘良哥,我没事......’可能是刚刚小妹刚哭完,觉得手上都是泪很正常,她也没反应过来,先用手抹了一把刚刚哭泣时的眼泪。 但我都看到了,那是无比忧伤的眼睛和强颜欢笑的嘴角。 两者中间是擦眼泪时留下的血红的手印。 血,小妹的额头和手上全是血。 有正流出的血,有捂住额头时留下的血印,还有擦眼泪时混杂着鲜血的泪痕。 我从小妹依旧存有刚才残余的无辜和哀伤的眼神中看到了,我可恶的倒影。 小妹,马上也在沾满血和泪的手上发现了,刚刚擦得不只是眼泪,还有血。 我不敢再耽搁,连忙带着小妹去找父亲。 所幸父亲这个时候在家,没有出门。 父亲看到了小妹之后也不敢耽搁,立刻背起小妹去找大夫了,只留下了一句—— ‘混账!’ 我从没像那时候如此轻易的接受了父亲的批评。 我确实做了一件非常混账的事情。” “那是我觉得连混账都不能描述的罪过,家里也只剩下我一个人回味刚刚发生的事情。” “说来我这道疤来的倒也简单。 在小妹被我伤到后,我的眼睛里似乎又看到了一开始的小妹的可爱,和我当时对小妹做的错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赎罪,该怎么道歉,便狠下心用刀在伤人的嘴上划了一道。 我也看到了自己的血,但总感觉这还不够。 我也不知道为我的过错,能做更多的什么事情。 只能看到被割伤的嘴上留下的血,一滴滴的滴在了地上。 至少算是稍微和小妹感同身受了一番。” “我就这么一直在家里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时候,只是等着爹爹和小妹回来。” 第19章 良篇 离别 按理说,我的伤疤的故事到这里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讲完了。 “后来呢?”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不太满足,问着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都说到这么感伤的时候,自然也没打算就此打住,继续说了下去。 “爹爹大概是在医馆安置好了小妹,回来拿开药的钱。 到家之后又看到我下巴在往下滴血,给他吓了个不轻。 他看着我这个样,大概是气也消了,便又背上了我往医馆跑去。 我看着爹爹的背上之前残留的红色,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我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糟糕,感觉心中有千万句抱歉,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多时,我也到了医馆,爹爹连忙请大夫给我看看。 大夫也有点惊讶,问爹爹今天我们家出了什么事。 爹爹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大概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催着大夫。 大夫给我看了看,上了些药止住了血,说我比刚刚的女娃伤的还厉害一点,问我怎么划的。 我没敢说我是自己拿刀划的,只是坐在那里,脑子里早已成了乱麻。 小妹坐在房子另一边的凳子上,好像在看我。 我却不敢再看小妹一眼了。 那天爹爹带着大夫开的药,一手拉着我的手,一手拉着小妹把我们带回了家。 父亲把小妹送回房间安顿好之后,来我的房间找我。 他没再训斥我,只是跟我说小妹那边的事情。 说是现在弄成这样不知道怎么和陈伯伯交代,要写信给陈伯伯说要小妹在我们家再多住几天,等养好了伤,再找人把小妹送回去。 还告诉我说到大夫那拿了最好的伤药,小妹的脸上应该不会留疤。 倒是没说我的会不会留疤,大概爹爹也害怕我继续做傻事,把坏的事情都藏起来了,没跟我说。 可是我还是没法释怀我对小妹说的话。 我越是想起了小妹以前的好,就越感到心里不舒服,我把这么活泼可爱的小妹弄哭了,甚至还补充了很多更难听的话。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小妹找我陪她的话,我想我再也不会拒绝她了。 但是我很快又拒绝了她一次。 说的也巧,小妹刚受伤之后的第二天,小妹的亲哥哥就来接她回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更害怕了,不知道小妹的哥哥会怎么对待我这个‘哥哥’。 但是后来发现这也是一件好事,如果父亲的信寄出去的话就坏了。 总之那天我也不敢出门。 只是听到小妹的哥哥来时和爹爹在说话,然后就去找小妹说了些什么。 接着小妹的哥哥又和爹爹进了厅堂,就听不太清了。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突然听到我的房间门外传来小妹的声音。 ‘良哥!’但是却似乎是哭腔。 我想起昨天对小妹做的事情,想到了小妹流的眼泪,我又害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小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让所有人都看不到才好。 门外的小妹沉默了很久,正当我打算鼓起勇气去面对的时候,我又听到了小妹最撕心裂肺的哭声。 ‘良哥也不要燕了么!!’ 等我出门的时候,小妹已经冲回了她的房间关上了门,小妹的哥哥立刻从厅堂出来,也冲了进去安抚小妹。 ‘燕儿妹,你轻点哭,伤口又破了。’我只听见了这一句,小妹的哭声确实更大了。 爹爹和我一起站在门外,又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小妹的哭声减弱以后,燕的哥哥从房间里出来了。 看了我一眼,便招呼招呼爹爹继续说些什么事情。 ‘贤侄啊,真的对不起了,哎呦,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间。’爹爹先开口道歉了。 ‘伯父莫自责,燕儿妹在这里已经是您对我们家天大的恩情了,这些伤不算什么。’燕的哥哥却好像完全把我做的错事放在心上。 爹爹大概是看我在旁边有些话不方便说,便给了我些钱,让我去街上给妹妹买了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妹妹送过去,把我支开了,二人也不进厅堂了,只是在院子里说事情。 小妹喜欢什么?大概只有糖堆了吧。 所幸那天街上卖糖堆的伙计在,我便要了一个最大份的。 ‘你妹妹呢,怎么今天没来?’卖糖堆的人问我小妹怎么没来,我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剩的糖堆已经不够最大份了,把所有的好的和碎的都包起来也就是一包正常大小的。 ‘碎的也给你包进去了,你就给我一半钱吧,算是请你妹妹吃。’那个人却是好心,在我最想花钱的时候,却没怎么收钱。 我便提着包好的糖堆,回去找小妹,小妹住处的门却紧闭着,我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小妹也没有开。 后来想了想可能是我敲门的声音太小了,她没听到。 我便把糖堆挂在了门上。 到那天夜里我没再看到小妹,吃的饭不知道是爹爹还是她哥哥送进去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待我第二天起来之后,小妹已经和她的哥哥离开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仓促,我没和小妹道别,也没道歉,甚至因为害怕没有去找她,惹得她又哭了一场。 只是我的房间门上挂着一包糖堆,是正常大小,分量没有任何减少的。 大概是小妹被我伤害到了不愿意吃我给她买的了。 小妹走后,我的心情更糟糕了,直到那包糖堆糖都化成水了我都没吃。 后来我跟爹爹说我想去找小妹道歉。 爹爹不让我去,说小妹一家都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给害了。 小妹的哥哥害怕给我们惹火上身,便坚持带小妹离开逃命去了。 那天小妹很难过,不完全是因为我的事,是小妹知道了小妹的爹娘都没了。” “但我至今都没跟小妹道歉,说一句对不起。 这大概是除了爹爹去世以外我最难以忘怀的事情了。 可是我连小妹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却抑制不住丝毫自己的泪水流下。 “伯伯,去世了么?”她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似乎是怜悯,又或是同情,但看起来也像是无比的悲伤。 “嗯,在天启大爆炸中去世了。”我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什么,把我的事都说了出来。 “到现在,我都害怕我说的话伤到了别人,也不敢把丑话藏在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倒愿意把面前的女子当成忏悔的对象,跟她讲着我吸取的教训。 “你的故事挺好的,下次我还救你。”她好像也有点动容,用衣服擦了擦眼角。 “不过我还是喜欢皆大欢喜的故事,你的小妹可能就没怪过你,是你一直在怪自己。 你以后再跟别人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只讲小妹跟你不辞而别会更好一些。” 她对我笑了笑,眼角却有些红润。 女人,可能就是多愁善感一些,不过也好,总之让我的讲的故事显得没有那么无聊。 没想到她最后还安慰了我一下,我倒是也信小妹没那么记仇,只是我不愿意放过伤害过小妹自己。 跟她讲了这个故事,她救我的恩算是报答她了。 除了小妹和面前的女子没人再知道这个故事,她也算是特别的一个了,小崽子套了我那么多话,我也未曾说过。 小崽子大概是被我伤的最深的人了。 第20章 良篇 心病 “走吧,我饿了。”女子并没有对我的故事做太多的评价。 看太阳大概时辰已经到了午时,也该吃饭了。 “我这有些干粮你吃不吃。”我问她要不要吃我带的干粮。 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拒绝了—— “不要,我要回洛阳城里去吃点好的。” 呵,真想不到她还挺馋的,晚点请她吃一顿吧。 直到我看了看身上所剩无几的钱,便想打消这个念头。 前几天在洛阳城住店、吃喝和买干粮已经把身上的钱花了许多。 不做盗匪也没有了新的收入,我得想办法找点谋生的法子。 偏偏这个时候豚妖的人找上来了,只能再想想办法了。 “快走啊,再不走我就不管你了。”她倒是没把刚刚的追杀放在心上,还跟我说着风凉话。 她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并没有像话语里那样急着走,而是站在前面叉着腰看着我。 正当我打算用右手撑起身来,才发现右臂并没有因为刚刚的休息而好转一些,甚至用力时更疼了。 应该是脱臼了,要是再遇到刚刚追杀我的人,事情就难办多了。 我站起身来,朝面前的女子走去,不管怎么说,她看起来是很有把握的,不如先跟着她走。 如果刚刚的人真找上来,有这个女子在的话,逃跑的机会也大一些。 至少她应该能自保吧。 ...... “对了,怎么称呼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女子,还是问问比较好,毕竟救了我一命。 “你见过我么?” 她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我有点懵。 我不是看了她许久了?难道她这句还有别的意思。 我突然想到了荷包,小崽子之所以知道了我是凶手,多半是黑当铺掌柜坏了规矩。 大概当女侠也有规矩吧,行侠总是容易惹祸上身,隐藏身份才好办事。 她应该是在试探我。 “没有见过。”我连忙识趣的撇清与她的关系。 她听到我说的话好像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继续提醒着我。 “等会儿回了洛阳城,你就跟着我,但别跟别人说认识我。” 大概是她没想到我这么识趣吧。 问的太多也是一种不礼貌,这我是知道的。 我们沿着一个小路又走了好几个时辰,总算是看到了洛阳城的城门。 一路上我们没说几句话,但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她先坚持不住了—— “你给我弄点干粮,我饿了。” 真是的,之前给她干粮的时候她还不要,不过我倒也也愿意给,我拿出了一块大的给她。 “给你。” “小点的就行,我等会儿回洛阳城里还要吃点好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嫌弃大的干粮。 我有点哭笑不得,在这个遍地饥民的时代,她这么执着于吃点好的。 “你要吃什么好的啊?”我问她。 “吃菜,吃肉,反正不是吃你的干粮。” 她说话倒是直,一点不掩饰她生活的优渥。 或许是只有像她这种吃饱穿暖的人才会有想法做大侠? 她边走边吃着手里的干粮,虽然她嘴上说不爱吃,但是细嚼慢咽的样子有几分小妹小时候吃糖堆的味道。 但是我小妹应该比她长得好看一点,虽然她眼睛也蛮大的,但肤色黑的多了。 越是到城门处,我是越有些心慌,要是那两个人也回了洛阳城蹲我们,那麻烦就大了。 虽然说洛阳城的官吏要多很多,但是那些人牙子毕竟是给豚妖做事的,这又是在豚妖的地盘上,他们刚刚还看到了我的样子。 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有点不敢进城了。 “你怎么了?走累了么?”她看我脚步慢了下来,问我是不是累了。 这点路相较之前做狼时日夜奔波的生活显得太微不足道了,怎么会累?我看着很瘦弱么? “没有,我怕刚刚的人在城里。” “哦。没事儿,走吧,”她又招呼着我让我快点走,还说没事,完全没有放到心上。 难不成她在洛阳城里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人牙子是豚妖的人? ...... 我觉得这两个都有可能,她应该在洛阳城里有些关系,并且也不知道刚刚遇到的是给豚妖,也就是王爷找小羊的人。 还是先相信她吧,我胳膊还疼着呢,得进城看一看大夫。 幸运的是,刚刚埋伏我的两个人并没有出现,至少我没有看到。 我就这样跟着她重新回到了洛阳城,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你跟我来,快点,不早了。”她依然是很急迫的样子,催着我。 我不知道她在急什么,只是我在后面走着,有没有被落下。 没过多久,大概是阳光变得没有温度了之后,我们到了一个医馆门口。 “你先在这等会儿。”说着她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也不知道她要进去多久,我还是先歇会儿吧。 正当我要靠墙坐下的时候,她便已跑了出来。 “你坐这干啥?快进去找大夫看看。”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想到她看出来了我伤了筋骨,应该是她跟这个医馆的大夫比较熟悉,给我看看。 这个时候,医馆估计也是快要关门了。 没想到我进门之后,大夫还在给人看病。 他看了我一眼,便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我先坐。 我便坐在旁边,看着大夫和来问诊的妇人。 大夫须发已白了大半,身形精瘦,与妇人对话的眼神却显得整个人无比矍铄。 颇有仙人的味道。 妇人的穿着也是颇为精致的袄裙,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你这个没什么没什么大碍,我给你开点药就行。” 大夫跟着病人说着病症情况,正当我以为要到大夫给我看病的时候,大夫却没有要结束问诊的意思,又问旁边的人。 “最近可有什么烦心事?” “哎呦,大夫,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妇人似乎被问到了心坎上。 “我家小女今年十六了,原本去年想帮她定个亲事,是城南的一个秀才,媒人都快说好了,我家小女也满意。 可不曾想到一个商人也看上了我家小女,家中比那秀才殷实的多,我家小女却不愿意。 这事倒也由不得我家小女,可是她闹得厉害,我也有点于心不忍。 可是时间长了,秀才那边也不愿意了。” 妇人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先不耽误大夫,时间不早了。”妇人说完,拿着已经打包好的药就要离开。 “莫怪我多嘴,依我看呐,你们家与那商人倒也般配,不如秀才那边的事就算了吧。”大夫趁着妇人还没迈出门说了他的看法。 想不到,这大夫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却爱管闲事。 “好,好,谢谢大夫。”妇人听到了大夫的话,却开心了不少,行了个礼离开了。 不明白了,这大夫是正经看病的么,多管闲事,还会被谢谢? “你怎么回事?”大夫向我看了过来。 -“应该是右胳膊脱臼了。” “来躺着让我看看。”大夫示意我先躺在床上。 躺在床上以后,大夫就来回捏着我的肩膀胳膊,确认了什么,便拿出了一个白布盖住了肩膀,然后立刻把脚踩了上去。 好痛,不过他的方法还挺新奇的,我没见过。 还没等我感叹,他便两个手把着我的手臂向上,身体带动着我的胳膊别了一下。 疼痛倒是轻了不少,应该是给我接回去了,好快。 这个大夫确实厉害。 大夫倒是没停下来,立刻找了一块长长宽宽的布,让我坐起来,把我的右胳膊吊在脖子上。 “好了,每天涂点跌打的伤药,修养个三十日就好了。 看你与那娃子认识,算你一两银子吧。”大夫倒是不忘了让我赶快结账。 “谢谢大夫。”我从包袱里找了一两银子递了过去,他把跌打药递了给我,告诉我每天往疼痛的地方上两次药就可以。 嘴上说谢,但是这个价格确实有点贵了。 “最近可有什么烦心事?”正当我要走时,没想到他问了我与刚刚妇人同样的一句话。 “你一个大夫,平时还爱和人聊烦心事?”我连同刚刚的不解和对价格不满,反问了大夫。 “你这小子,不好好说话,早知道不便宜你了。”他有些不满的说着,但完全不同于生气,反而像玩笑话。 我这才发现说话难听了一点,更何况我还是托关系给看的。 似乎这样对那女子不太好。 “失礼了,大夫。” 那老大夫听了我的道歉却是很满意。 “好好,想不到你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道歉却挺快,也算是能屈能伸了。 那告诉你也无妨。 我这治病久了,大概什么毛病怎么治,我也都有数了,大多都是翻来覆去的东西。 我一直在找疑难杂症想试试自己的水平,多见识一些,对医术也算有好处。 可是,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发现一个病,我却始终治不好。” “什么病?”我边问边想着,像这个大夫也有烦恼治不好的病么? “心病。” 第21章 良篇 酒 我跟大夫聊了没多久,那女子便回来了,手里拎着餐盒。 “喂,爷爷,我们先走了,回来给你结账。”她边向屋子里喊着话,边挥手示意我赶紧出去。 我也赶紧拿起我的包袱和刀,吊着右胳膊出门。 “快宵禁了,咱们快点走。”于是我又跟在急急忙忙的她的后面,也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 她在城里左拐右拐的走着,弄得我有点晕。 吊着胳膊也不太舒服,大夫却说要休息约么三十日,那太久了。 唉,那小崽子那边怎么办?我吊着这胳膊根本就没法去找她。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她马上就要被送到豚妖那吃掉,是的话那真的就永别了。 怎么办啊,要不拜托这个女侠去找找? 那也不行,本身找小崽子就是危险中的危险事情,更别说我还欠人家的。 那就只能放弃了么?真让人头疼。 右肩的一阵疼痛传来,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我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暮鼓也开始响了起来,眼前的女子脚步却慢了下来,没几步就在一个小宅院前停下来。 原来是已经到了。 “进去吧。”她打开门示意我进去。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被邀请到别人住处,手里也没拿什么礼品就一路跟着上了门,多少有点不自在。 “你这样往家里带男人不怕别人说闲话?” 我还是先跟她确认一下吧。 “没事,都没人了,就我一个人住在里面。 你快进,进去再废话,你站在这里怕别人看不到么?”她依旧是催促着我。 我好像被她催了一天了。 我没有再多嘴,还是赶紧先进去,才看到了她住处的样子。 院子不大,地上却整齐的铺满了石板,地面上也被精心打扫过,没有什么灰尘,门边靠墙的地方种着三两棵不知是牡丹还是芍药的花,可惜这个季节也看不出能开出什么花。 她的住处只有一个正房和一个厢房,但如果就她一个女子住也算是无比奢华了。 与厢房相对的墙边,是一个石桌,围绕着石桌四方的是四个石凳。 难怪她不在乎那些人牙子,她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说不定那些人牙子还得掂量下她的分量。 只是不懂像她这种非富即贵的家庭怎么会让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在这里。 “这几天你就住西厢房吧,你把东西放下出来吃饭。”说着她把餐盒放到了石桌上。 自从成了狼之后,我便很少在去到别人家里了。 但今天不明不白的来了这个不认识的女子家,她又留宿又买饭菜招待我,总感觉很奇怪。 这里的环境和尹三的客栈也远不相同,一时间她的话让我有点手足无措。 “你快去呀,吊着个胳膊还背个包袱不难受么?”又是熟悉的催促声。 看来只能厚着脸皮住下了,我推开厢房的门,厢房的东西倒是不多,只有一个床榻和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 我便把包袱放在了桌子上,才发现桌子上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件。 是一个玉佩,质地很细腻,想来价值不菲,没想到能如此不被在意的放在这里。 还是交到她那里吧,免得我不小心磕着了。 玉佩的主人应该也不在这里,没记错的话,女人是不戴玉佩的。 这么想着我便拿起了玉佩,上手的手感比看到的还要更温润一点,手感凹凸却不割手,借着已看不出上面雕琢着什么,但是依旧可以感受到玉佩的精致。 这玉佩我有点喜欢,如果不愁吃喝的话,我倒也愿意花钱弄一块。 “我看桌子上有个玉佩,这种宝贝还是你收好吧。”出了门,我说着便递给了女子。 “哦,这个呀,原来在桌子上。”她从我手心中抓起来那个玉佩,她手指接触我手心的感觉却没有比玉佩粗糙些。 不对,她不应该是习武之人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但只是一瞬间我就无暇思考哪里不对劲了,一股浓重的肉香和饭菜香扑鼻而来。 女子从餐盒中把烧鹅、拆好的猪臂还有炒的蘑菇拿了出来。 真想不到还能被如此招待。 还有更让我没想到的,她又从正房里拿出来了...... 一坛酒和两个碗? 她难不成还想和我喝点? 女子把酒言欢,酩酊大醉虽然不是被禁止的,但多半也不是能为世道所容许的吧。 ...... 去他妈的世道,按照这个世道我也该死十次百次了。 或许真的像舌头说的,坏人也不一定就早死。 她要我陪她喝酒的话,今晚我就陪她好好喝一次吧。 “你能喝酒吧。”女子问我。 “当然可以。”我回答道。 “你陪我喝点。” “好。” 说着女子就向碗中倒上了酒,放到了我的面前。 初闻之下,可以感受到一股清新而纯净的粮香,细闻下还蕴含着一种木头的陈香和花果香,颜色微黄。 “好酒。”我不由得赞叹着。 之前做狼时喝的酒相比于这酒可以说只是买醉的工具,并称不上酒。 “喝吧,这酒放我这里放了挺久了,找一般人陪我喝也不太合适。”女子说着就端起了碗。 我也端起了碗向她示意了一下,便开始喝。 “你一次要喝多少你自己看着,你要干了的话你自己干,我可没法陪你干了,我喝的慢。 我这酒倒是不少,你能喝我可以再给你拿。” 她倒是没急着喝,先提醒了我。 然而我的酒已经到了嘴里。 真正喝到嘴里的时候却没有多少闻起来的滋味,酒的苦味倒是浓烈。 清酒我之前也有喝,便宜的清酒远没有黄酒好喝,眼前这个酒我同样觉得没有黄酒适口,但却和之前的清酒大不相同了,依旧是好酒。 “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来,应该是她也不太习惯这么烈的酒。 “这个酒怎么这么苦呀,还呛。”她边咳嗽着边不忘了抱怨。 “你之前没喝过么?”我问她。 “没有,我感觉我以前喝的都是甜的。”说着她托起袖子夹起来块猪肉塞到了嘴里,吃相倒是像个斯文的女子。 -“这种酒我喝的也不多。” “那你之前喝的是甜的么?” -“是有些甜味的,也会有点酸。” “那应该是这个酒不好,你把这些喝了我去找找有没有甜的。”她倒是认定了是这个酒不好。 我倒是无所谓,有酒喝就很难得了,更何况又是轻易喝不到的好酒。 第22章 良篇 狼 说到这,看起来她也不是一个好喝酒的人,怎么愿意带着我来喝酒,我得问问她。 “你之前不喝酒么?自家酒味道是什么味道都不清楚?” -“我喝的少吧,又有人往我这里存,我也不清楚具体都是什么酒。” “那你的心也是真大,咱们见面第一天你一个女子就敢带我回来喝烈酒。” -“你不怕我喝了酒对你图谋不轨?” “怕呀,但是我觉得不太可能。” -“哦,你觉得我不太像那种人?” “也不是,你那么在乎你的小妹,你看着又不到三十,我今年也是二十多,我感觉我和你小妹也差不多。 你总不能对你小妹图谋不轨吧。” -“我是不会对小妹图谋不轨,但是也不是谁都能当我小妹。”说着我就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哦?那是我认你做兄长你不愿意?”她说着又站起身来给我添酒,添完酒她坐了回去又喝了一口,喝的时候表情有点狰狞。 也不能说狰狞,就是不太自然。 -“那倒没有不愿意,就是明明是你救的我,我有啥德行让你认我作兄长。” 我原本想说自己是狼的,但感觉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倒是不用一遍一遍强调,而且我接下来也不打算做狼了。 “啊?放走人牙子的小羊还不行吗?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更别说你之前杀过不少人吧。” -“你怎么知道?” “人牙子总不会拜托啥好人运小羊吧,你很不错了,还能浪子回头。 我都没想到这种事情能让我撞上。” 我没提自己是狼,她倒是一点不剩的说出来了。 -“你都知道我杀过很多人,还敢请我喝酒,还认兄长?” “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不愿意,咱们名字都还互相不知道呢。”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说话的速度都放缓了。 “也对,咱们的名字还是不知道的好。” 气氛突然随着夜色暗了下来,所幸灯火依旧能照亮石桌。 夜晚的秋风携着清冷添得醉意渐浓,我倒感觉自在了一些。 -“名字很重要么?” “很重要吧。” 她这么说了,我也不愿多过问。 “不过你猜的对,我肯定不会想着去害你什么,你可以放心。”我又回到了前面的话题。 我当然也想有个小妹,像她这样小妹更是可遇不可求。 功夫好,大方,家中也富贵,我自愧不如,哪好意思这样结拜兄妹。 我本来也没什么哥哥的样子。 “好了,快吃吧,我买的这些菜你都没动呢。”她又提醒着我吃她带回来的菜。 -“你白天一口一句吃好的,你多吃点吧。” “那一起吧,你自己夹。” 我夹起一块猪臂放到嘴里咀嚼着,又喝了口酒,酒香与肉香交杂着冲击我的味觉,却带给我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要不是旁边的女子正吃喝的开心,我大概会觉得酒里或者菜里被下毒了。 感觉今天过的好漫长,先是被人牙子暗算了,又被一个女人给救下了,要的报酬还是听我讲故事,听了我的故事居然还很满意,接着带我看伤,吃肉,喝酒,连休息的地方都备好了。 直到现在,我依旧觉得今天还有好长时间才能结束。 “所以你为什么杀过人,还是不愿意害妇孺啊?你跟男人有什么仇么?”她又问起了我的故事。 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还是模棱两可的简单说说吧。 “我也不知道,就是不太喜欢。 我也知道这个时代每天都有很多妇孺会死,但是我却不希望我身边出现这种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见不得妇孺受到伤害么?” “算是吧。” -“可是,你不害他们,怎么活下去呢?就杀男人就好了么?” “过去我确实是这么做的,到最后发现了杀了男人也会害了我不杀的那些妇孺。” -“是呀,我也觉得妇孺和男人是区分不开的.......那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办,还要继续做狼吗?” “我不打算做狼了,另谋生计吧。” -“你觉得可以么?你还能习惯不做狼么? 做狼的话,只要不怕杀人和被杀,不惦记着被官府通缉,来钱应该比正常的营生轻松的多吧。” “你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懂她说的话,怎么开始说做狼和杀人的好了? -“我是说,如果你原本就可以做正常的营生的话,应该早就去做了的吧;可是你哪怕要冒着被杀的风险去杀人,还要想着躲着官兵,你还是做了狼。” -“你不觉得做狼对你也很重要么?” ...... 还是不太懂,但是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她好像在问我做狼的原因,但又不完全是。 我想起了以前的种种,好像就是莫名奇妙的和舌头走到了一起,就做了这一行。 “我没想过,我只是巧合做了狼,做了好几年。”我把我的想法尽可能的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想过你喜欢或者不喜欢做这件事么?” ...... “想过吧,我不太喜欢做狼,我也不知道不做狼了以后那些人会不会放过我,就这样得过且过的,更何况我也不知道我除了杀人还适合做什么事情。” -“你不是说你小时候要成为大侠么?” ...... 我小时候是这么想的,但那个时候我想的更多的是当大侠会被人喜欢,可以独来独往,不用和别人打交道。 直到慢慢大了一些才知道做好人都是需要代价的,更别说做侠了。 惹了不该惹的人,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大概是怕了吧。 “当大侠没那么简单。” 说到此处,却觉得莫名的羞耻。 教书先生说的可能是对的,我就是没出息,整天像做梦一样想着当大侠,练就了些功夫也只是用来杀人劫道。 “良啊,你听我一句劝,别想着做大侠了,天下要乱了啊...... 跟你爹爹多学点本事,赚点钱糊口才是,唉.......” 这是先生最后一次教我书的时候说的话,他同样没说错。 我一直不喜欢他,觉得他迂腐,而现在看来,他说的却是大实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了。 可是我并没有想跟爹爹学些什么,只是打打下手,爹爹让我帮他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我总觉得和爹爹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以后再学也没事的。 可是什么事情都来的这么突然。 第23章 良篇 小羊 安静了许久。 “喝吧。”她端起了酒,喝了一大口,在微黄的灯光下脸上显现出若有若无的红色。 她倒是对我放心,看起来她相比于她的酒量喝了不少。 我也端起了酒一饮而尽,感受着那幸福的醉意,好像什么烦心事都不用想。 她又一次站起身来给我和她自己添了酒,边添着酒边说着。 “我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添了,有点晕,后面你自己添。”说着她把酒坛放在了我的左手边。 -“你为什么这么招待我?明明是你救的我。”接着酒劲我把我的疑问直说了出来。 “你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吧,干了不少坏事,人却又不是坏到了底,只是笨。” “笨”这倒是挺符合我的,我的脑子里总是不那么现实,想当大侠也是,欺负小妹也是,放走小羊也是。 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后来怎么样了?” “见不到了,最好是再也见不到。” -“你不想见为什么说我像他?” “就是个念想吧,有些人不如相忘于江湖,也少了些牵扯。 能看到相似的不相干的人,倒也有几分亲切,好像他就坐在我旁边。” 她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居然能知道有些人如果互相忘了反而是最好的。 小崽子......应该忘不了我吧,我倒愿意把她忘了。忘掉了,就不用想着怎么找她,怎么救她了,以我现在这样完全是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便不由自主的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希望可以借着醉意赶紧忘了这件事。 接着拿着酒坛又给自己添了一碗。 “你想到什么伤心事了么?这样子喝。”她托着下巴看着我,边说着边闭上了眼打盹儿,应该是酒劲上来了,但说的话还挺清醒的。 就跟她说说吧。 “我想起了我放走的一个小羊。” -“哦,有个小羊很特别么?” “是,我是她的杀父仇人。” -“就是你白天找的那个?” “嗯。” -“她怎么了,你去找她?” “她自己跑了,没杀我就跑了,可是她一开始是想杀我被我发现了。” -“你那没杀了她?” “没有,我就当她是个小女孩,翻不起什么浪。” -“那她可能是突然发现你还有点人性不想杀你。” “可能吧。”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她?” ...... “她算是救了我一命,我跟一起的狼在送小羊的事情吵起来了,她提醒我那个狼要杀我,我躲过了一劫,先把他杀了。” -“所以,她成为了你不做狼的理由么?” “算是吧。” -“那你为什么明知她不想见你要去找她,你喜欢她?” “有点吧,她古灵精怪的有点像小妹,再加上她也是借着解手的名义偷偷的跑了。 也是像小妹一样不辞而别,我想跟她把话说清楚。” -“但是你不觉得,她或许根本不想跟你说清楚么?” “那我也希望确认她能活下来,她总是把死挂在嘴上,虽然是我害的,但是我却不希望她寻死。 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养活她赎罪。” -“就为了她不做狼了?如果你的小妹也出现了呢?也需要你养活呢?” “如果那样的话肯定就是不做狼了,如果小妹也需要我养活,那我就尽力吧。” -“你想的倒是美,又养小羊,又养小妹,坐享齐人之福啊?” -“如果只能养活一个呢?小妹还是小羊?” “那肯定是小妹,毕竟她也是我的半个亲人,对我很重要。” -“哈哈,那你就不找小羊赎罪了?” “......” “好啦,我不逗你啦。”女子又夹起了菜往嘴里送,看起来吃的还挺开心的。 “我可以帮你把她找回来。”她咽下了吃的以后缓缓的道。 “......?” 我倒是没怀疑她的话是假的,她在洛阳城应该有些人脉,找到可能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她可能不知道那是豚妖,也就是王爷要的东西,把她牵扯进来有些危险了。 算了,跟她直说吧,她救了我之后就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浑身发凉,要是她真被查到了,说不定就要死在家里。 我看着面前的女子正吃喝的开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也不能死,她,小妹,满穗,都不能死。 “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么?”她应该也是喝的尽兴了,没等东西咽下去就开始说话,听起来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 -“你脸上没有东西,我觉得你还是别参与这件事了。” “为什么?” -“既然你救了我,牵扯进来了,我就跟你直说了。” -“我放走的小羊可是洛阳的当今王爷要的。” “你就说,我可以帮你找她,你有什么想法?”她倒是没有露出我以为的惊讶表情,反而又强调了她之前说的话。 看来她连王爷都不怕,那她不会是王爷的人吧。 “如果你帮我找到她的话......我可以看情况满足你提的要求。” -“我不是说让你报答我,我说的是,我找到她的话,你想对她说些什么,或者希望她怎么样?” “放她走就可以,让她活下去。” -“那你还要找她么?” “要的,我要跟她把话说清楚。” -“要是她不想见你呢?” “.......” 女子看我有些犹豫,给出了她的想法。 “这样吧,我找到她之后,她不想见你我就放她走,她想见你,我就把她带回来,如何。” “好。” 如果能保证小崽子活着就行。 真的像是做梦一样,眼前的女子居然有这种能耐,让我有点兴奋。 小崽子能活下来就好。 -“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她提出要求才对,如果不图我点什么东西,我反而觉得不对劲。 自己有价值,才会对别人提出要求。 可是,我有什么她看得上的呢? “告诉我其他三个小羊在哪?” 她是笑着的,我却感到了万分的恐惧。 她问这个干什么?她怎么知道还有三个小羊?在树林里那个距离她是听不到我和那些人牙子说话的。 该不会......她就是人牙子那边的人? 这样,她能来救我,请我吃东西,喝酒,以及她能找到小崽子,并且不害怕王爷的事情就都说的通了。 第24章 良篇 难全 但是还有些事情解释不通,如果她只是骗我,为什么不像小崽子那样把我所有的过去都套出来之后再突然消失呢? 而是如此正大光明的问我这个问题。 如果她是人牙子那边的人,我的事情她应该都知道,她甚至可以把满穗抓过来然后当面要挟我。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打伤我,救我,请我吃喝,然后再摆在台面上问我呢? “你要干什么?”我问她。 凭我自己想肯定是想不出来了。 -“看看她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不是比其他小羊加起来还要高。 而且你不会觉得,什么都不付出就可以从人牙子手下要王爷的人吧。” -“当然你也可以把刚刚的话都当作没听见,就当我没问你其他的小羊,也不会帮你去把那个小羊救下来。” -“你都可以选,但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我依然是在帮你,对吧?” 帮我?确实也没错,在此之前我大概是已经没有了救下小崽子的选择。 “良爷,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这句话是满穗对我说的,我的选择是杀了舌头,相信满穗。 可是选择又来了,一边是满穗,一边是红、翠和琼华,可能还有鸢。 我没有理由相信鸢可以在那些人面前保下那三个女娃,甚至可能自身难保。 可是满穗已经被他们抓住了,说不定她晚一点就会被送给豚妖被折磨死掉。 我如果用红、翠和琼华的死换来满穗的生,她会更恨我吧,就像是之前说的,她本来就不想见我,更别说我以她活下来的借口去杀女娃。 我真的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么? 我又想满穗活着,也不想红、翠和琼华死。 “时间快到了。”桌子另一边的女子提醒着我。 -“我不能说。” “你的意思是不想用其他三个小羊换你最喜欢的那一个么?” “那就是选择咱们都把刚刚的话忘掉么?” -“只能这样了。” “你会不会怪我,我跟你说了我能救她,但是没去救。” -“我有什么资格怪你,没有你我都自身难保了。” “没想到你喝了酒之后还挺清醒的。”说着她又喝了一口碗里的酒,又夹了一块烧鹅送到了嘴里。 “不过你为什么不试着威胁一下我,或者求一下我?” 威胁?求?这我倒是没想过。 她提到的这些,似乎确实是我可以尝试的,但哪怕现在我也觉得哪怕是威胁她,或是求她都不会有什么改变,甚至可能让事情变得不好。 “我没想过这种事,而且我觉得威胁和请求不会有什么用。”我跟她说着我的想法。 “所以你就一直在别人的话语里做选择么?哪怕那是你冒险在做的事情。”她的语气似乎咄咄逼人了起来,至少刚刚言语中的平淡已经消失不见。 像是一种拷问。 但是还是不太懂她在问什么。 “不是你问我的么?”我被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的有些恼火。 她白了我一眼,沉默了一段时间。 “如果刚刚你真的求我,我至少可以放她走。”她这么说着。 “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我有点烦,没好气的问她。 我这一天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对我这么好,现在又说可以帮我救小崽子。 只要刚刚我求她?这是什么难事么?为什么她要从我这里找救小崽子的理由? 我何德何能只要求一下别人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又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想让你说,你为了自己想找的女娃愿意付出什么?” ...... 我能为小崽子付出什么?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能找到她最好,找不到的话只要她活着我也觉得不错,我只是不希望她死。 “我为什么要为她付出什么,她能不能活着是她的命,我花时间能找到她算我幸运,找不到我又能怎么办?像你说的,她本身就不想见我。” 这就是我的答案,也是这个乱世的情况,我已经自身难保了,没必要非执着于小崽子。 “好,我知道了。” 她说她知道了,她能知道什么? 她能知道小崽子为什么骗了我那么久,最后没杀我么? “我懒得跟你聊这些听不懂的话。”说着我又喝了一碗酒。 这时我也不觉得这酒辛辣了,只能感受到格外的顺口,也全然忘记了白天她待我的好。 “你自己喝吧,我要去睡了。” “这些没吃完的你放回食盒里,明天吃。 ” 她倒是没对我的叫嚣很在意,站起身来便说要去休息,把酒和菜都留给了我。 因为刚刚的不快,我也不想吃什么了,只想喝点酒,便直接把饭菜都收了起来,喝光了酒坛里剩的酒,回厢房休息了。 ...... 等我醒来走出时,宅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时间也将近午时了。 今天起的有点太晚了。 她像是出门了,但是大门没有锁,正房也没有锁,我依旧可以来去自如。 但是她对我放心让我有些害怕。 ...... 我这一天都没出门,只是在院子里待着,吃着昨晚的剩饭是才想起来昨天是不是说话有些没有分寸了。 才想起吃人嘴短这件事,便打扫了一下院子和石桌。 之后就一直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她说她可以救小崽子,我似乎说的却是小崽子不怎么重要的事情。 算了,跟她说了就说了,小崽子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知道也无所谓了,我现在又救不了她。 要不,我还是求那个女子救下小崽子试试? 不知不觉的,赤色又从山边爬上上了天空,那女子在那不多时后又回来了。 她看到我在院子里,便径直走过来把一个用纸包裹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塞到了我手里。 “我托人把那女娃放走了,也把你昨天说的话跟她讲了,她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她还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问着她说的话。 “那女娃说: 良,总有一天我会来亲手杀了你。” 我连忙打开了包着的纸,只是一抹蓝色露出来头,我便知道其中的所有了。 ...... 第25章 穗篇 良 正当我满足于昨晚的新鲜感,好奇着青乾和顾熙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时,我却随着良送我的鞋子被青乾带了出去。 我被带到了一个女子面前,那女子相貌平平,身上的衣服却一尘不染,看起来年龄比顾熙年长一些。 “你要这个?”青乾问着面前的女子。 “对,就是这个。”女子道。 -“你要这个做什么用?” “给良哥,给他找点念想。”女子缓缓道。 良哥?良还有妹妹? 把鞋,或者说我,送到良那里去? 我是在做梦么? 我想掐一下自己确认是不是梦,却掐不到,但是却不影响这就是真正发生的事情。 不会是名字重了吧?不会这么巧合吧? “你昨天跟他聊的怎么样?”青乾又问。 “我问了问他还要做狼吗,他说他不做狼了,好像是因为那些小羊里有他杀的人的女儿。 我就把他说的那个女娃当作这个鞋的主人,问他了一些问题,他也没质疑我说的话。 大概他就是在找这个女娃,可能是看到被害了的人的亲人还是觉得有些亏欠吧。 他现在也铁了心不害人了,就随他去吧。 我把这双鞋给他,找个理由让他去找那个女娃吧。 他不做狼之后,心里能有点人,也不至于立刻又重蹈覆辙了。”女子说着。 -“你确定他会去找那个女娃么?” “我觉得会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良哥从小没了娘,总是迷迷糊糊的,也不爱跟别人相处,但人没那么势利。 他能冒这个险放走那个女娃,还愿意去找,总归是在意的。 良哥在意的人可不多。” -“我记得他还挺在意你的。” “哥,你就别说了,他现在和咱们不是一路人,我也不想他是。” -“所以他没认出来你是谁么?” “没有,都说了他迷迷糊糊的。”女子撇了撇嘴,但不多时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不过良哥昨天还讲了我的故事,夸我了来着。” 她说完之后脸上的笑意便转瞬而逝了。 -“那你不提醒他一下你是谁?我记得你之前没事就在缠着我说你良哥呢。 怎么现在不说了?” “不了,以前的误会说出来当然会让他心里舒服的多,但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 他本来就不是个爱往前看的人,更不应该再拉着他想着之前的小妹了。” -“行,就按你想的来吧,他惹的事你也别太放心上。”青乾对女子说着,把鞋递给了女子。 “燕,你来啦?”顾熙这个时候从屋子里出来了,看到了那位女子,打了个招呼。 “嫂嫂,我来找哥拿双鞋。” -“那双鞋呀,拿走也好。 你自己要小心,别把那双鞋放屋子里,我总感觉上面有点邪气。” 顾熙看来对我很有意见,但是也没错。 “顾熙,你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吓唬小妹。”青乾似乎不太喜欢顾熙的话。 “我哪有吓唬燕?是你自己整日不回家,看不到萍儿那几天被惊到几次。” 顾熙倒是没给青乾太多面子,跟着青乾正面辩驳着,完全没有以往的柔弱感。 甚至上了些淡淡的桃花妆,眉毛也像刚刚修过,看起来细长了许多。 顾熙今天心情应该还不错,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哥,嫂嫂,那我先走了。”燕拿到鞋后倒是没有在多留,转眼就要告辞。 当然也可能是不太喜欢这夫妻俩剑拔弩张的样子。 燕匆匆的把我带了出去,天色已经不早了,天上不时飘过几缕炊烟。 我回想着刚刚燕和青乾的对话,还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怎么和良认识的?听他们说的话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但是良又认不出他们。 他们怎么知道这个鞋子跟他有关系? 我和良来到洛阳城的时候应该根本没有见过他们吧。 想不通。 成为魂魄的日子里,我没法控制我的去处,也没有办法控制去听到什么话,话里的意思也是支离破碎的。 不过通过刚刚的话可以确认,燕说的良哥和我认识的良就是同一个人,我要被送去良那里。 我要迫不及待的让良好好体会一下我的难过了。 但是燕却走到了一个医馆里,刚进去就对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夫说。 “爷爷,昨天药钱多少,我来结一下,再帮我找个大点的纸吧。” “纸你看去那个柜子找找,钱昨日已经结了。”那大夫还在给来看病的人把着脉,头都不回的答复着燕。 “我不是说我来结么?”燕问着那大夫,但手上已经把鞋放在一边,在柜子里翻找着纸了。 -“我看他不是啥好人,便让他给了,不过你这个娃子跟我说了钱的事,我已经给他便宜很多了。” “收了多少,五两?” -“一两。” “爷爷真好。”燕捧着笑脸对那大夫说着,手里展开着刚从柜子里找出的叠放的纸,又拍了拍鞋上的灰尘,把鞋包进了纸里。 -“你要是真觉得你这个爷爷还不错,就经常来看看我就行。 奥对了,想吃你做的菜馒头了,你哪天做了菜馒头记得带几个来孝敬下我。” “好,我这几天就给爷爷做菜馒头吃。” -“好好好,我这也算沾了那小子的光了。” “哪有~我就是单纯的想给爷爷做馒头吃~”燕把“有”和“吃”两字拖得长长的。 没想到燕这么大了,还会撒娇。 不过这大夫岁数也挺大了,燕对于大夫来说像个娃子一点也不会冒昧。 而且燕和大夫似乎关系挺好的,很像是亲的爷爷和孙女。 只是这个爷爷不太严肃,还调侃燕。 “好了,赶紧回去找那小子吧。 你这年纪也挺大了,还是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 燕啊,你听爷爷一句劝,再多看看,多挑挑,看好哪个爷爷去帮你说媒。” 没想到这个大夫比我想的还不严肃。 “爷爷你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正经。”燕好像不太高兴,怪罪着那大夫。 -“唉,你看我又多嘴了。” “爷爷我先走啦,过几天给你做菜馒头吃。”燕拿起包好的鞋跟那大夫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第26章 穗篇 好奇 又和良见面了,不过他看不到我。 他好像是受伤了,吊着一个胳膊,在燕的院子里的石桌旁坐着,旁边还放着一个扫帚。 地面还挺干净的,没想到良还这么勤快。 听燕和青乾说的话的意思,良没认出他们,但是他们认出了良,似乎他们和良之前关系还不错,应该是他们找理由收留了受伤的良。 进门之后,燕二话没说就把用纸包裹好的鞋子塞到了良的手里。 “我托人把那女娃放走了,也把你昨天说的话跟她讲了,她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她还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良面无表情问着燕。 “那女娃说: 良,总有一天我会来亲手杀了你。” ......? 燕说的是我么,可是我已经死了啊? 虽然燕自己编造的这句话我也很想说,但是我却没法为这句话履行什么了。 ...... “你把我昨天说的什么话跟她讲了?”良问着燕。 “就是你说的不太想救她,她是可有可无的。”燕抱着胳膊漫不经心的回复着良。 “我什么时候跟她说这句话了?”良语气里有些急。 “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我跟你暗示了这么久,你只要付出些代价,我就可以帮你救她。 但是你一句确定的话都没有,那不就是不想救她?”燕依旧平淡而清楚的答复着良。 燕是说救我么?她在骗良吧,到目前为止她说的话都没发生过。 良倒是不说话了,应该是被燕说中了,看着纸包中露出的蓝色鞋尖。 看来良当时说要带我走也是一时兴起罢了,那我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我也被良骗了,牵手,鞋,对小羊的好,都只是他临时的想法罢了,按照燕的话来说,良就是“迷迷糊糊”的。 我以为他变好了不忍心杀他,实际上只是那一段时间变好了。 或者说不定是因为良就是喜欢女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太恶心了。 我也真是的,我只是和他相处不到一个月,怎么就能相信他真的变好了。 良依旧坐在那里,脸色不太好,燕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回了房间。 我倒是乐于见到良这个样子的,但这还远远不够,甚至连我过去痛苦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不多时良便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拿着鞋子回到了另一个房间。 他把鞋子完全从纸包中取出后,把鞋子用纸包垫着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就躺到了床上。 但是视线倒没从鞋子上离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管他呢,还是赶快想一些难过的事情影响下良比较要紧。 ...... 不知道该怎么难过了。 专心想难过的事情反而有些想不出来了,尤其是死了之后,反而没有那么多痛苦了,更多的是麻木和无聊。 只要不无聊,哪怕是伤心也会感觉好一些。 但是,伤心事情想的多了好像也没有那么伤心了,只能希望能够看看周围发生的新鲜事情让心里舒服一点。 ...... 却偏偏这个时候又遇到了良。 ...... 为什么?为什么? 我想做些什么的时候的时候却总是做不到。 我希望和家人在一起,可他们都离开了我。 我想为爹爹报仇,却下不去手。 我现在要难过的事情,却想不出来。 为什么我总是什么都做不到啊!!! “咚——” 良?听声音是良在打什么东西。 他左手紧握着拳,床褥的褶皱汇集在那下面。 他是在砸床么?正当我这么想时,良却走到了桌前端起了鞋。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双鞋,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在气愤什么么?他又在想什么呢? “穗,唯有这件事我只教你一次—— 你要去报仇,要收起你所有的好奇心,就把他当作十恶不赦的人。 从始至终你都要把他当成罪该万死的人。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就只当他是在骗你。 ...... 我这一次教你的,记不住也没关系...... 这都是你的命。 ...... 穗,你是个好娃。”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当时芸姐跟我说的话。 芸姐让我不要对良好奇,把他当成纯粹的坏人。 可是这件事我同样也做不到。 这就是我的命么? 因为......我是个好娃? 我不太懂,为什么好娃的命是这样,我明明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有想过害过谁。 所以这就是我没有杀了良,而是杀了自己的原因么? ...... 良? 良捧起了那双鞋,然后,闻了闻??? 你在干什么啊!良!!!? ...... 他为什么会去闻鞋子啊??? 难道说他真的喜欢女童? 我真的被他骗了,他绝对是罪该万死的那一类,当初马车上我就不应该心软。 良倒是没有停下闻鞋子,甚至靠的更近了一点。 我现在闻不到气味了,但是就萍儿整天穿着这双鞋跑跑跳跳的,想必是不会太好闻。 这他都能快贴到脸上闻。 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 虽然想主动的难过或愤怒起来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但好在我也不用睡觉。 我一晚上都在回味以前的伤心事,没想到良的反应还是挺大的。 大概夜里是醒来了四五次,有一两次是惊醒。 我对我的报复还挺满意的,虽然我也算是难过了一晚上,但是那些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 你也有今天啊,良。 你知道我等你的痛苦和忏悔等了多久么? 只是一晚上下来我也好困、好晕,大概是之前河边的那道魂魄说的,不好的情绪是会让魂魄魂飞魄散的。 可能困和晕就是代价吧,也不知道我能坚持这种魂魄的样子到什么时候。 如果注定要折磨良到魂飞魄散的时候,那怎么能让良更痛苦一些呢? ...... 我好像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 还活着的时候,我总是想着如果我这条命就是用来复仇用的,我该怎么复仇呢? 我幻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却没能想到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没能报仇,没能杀掉良。 现在我又问到自己了,我以这魂魄之躯又该怎么报复良。 “你要去报仇,要收起你所有的好奇心,就把他当作十恶不赦的人。”芸姐的话又回荡在心中。 ...... 芸姐说的对,只需要像对待十恶不赦的人就好了,不要考虑那么多,只是折磨良就好了。 第27章 良篇 梦 “良爷,快醒醒!” 谁在叫我?还摇着我的胳膊。 我努力止住困意睁开眼,原来是小崽子。 “良爷,兴爷找了两个人要来杀你!”满穗压低声音道,但吐字的速度略显尖锐。 “咱们快跑吧,我刚刚看兴爷和两个人在下面磨刀呢!” “什么?舌头怎么了?”正当我诧异着,满穗已经把我拉起来床。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瘦弱的身体是怎么拉得动我的,但我确确实实被她拉起身来了。 “因为你不想送我们去豚妖那,他们要杀了你!”满穗嘴上说着,去打开了房间的窗。 “咱们快跑吧!”满穗可怜的看着我,不是她可怜,像是在看可怜的我。 还透出几分无助,也不是她无助,是她看着的我无助。 我还没死吧,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哦,我还没穿衣服,我得先把衣服穿上。 我才发现我我光溜溜的身子,想着还是先穿上衣服在说,毕竟我和舌头的关系那么好,小崽子说不定是在骗我。 我便坐了起来看了眼满穗,才开始找我的衣服。 “良爷,快跳下去,他们要来了!”满穗又拉着我往窗口去。 房间外传出了一阵阵脚步的响声,不知道谁拍打着门。 “良,快打开门受死!” “良爷,良爷,你信我,求求你了,跳下去会没事的。”满穗苦苦哀求要我从房间中跳出去。 我没得选,我只能跳出去再想办法了,反正二楼也不高。 我便走到了窗前,往外面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外面居然有五六层楼那么高,这怎么跳啊,跳下去命都要没了吧。 正当我想着,满穗已经爬上来窗,她又拉着我的胳膊。 “良爷,求你了,快跳吧,我陪你跳!”她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哀求我。 “这怎么跳啊!”我还是不敢往下跳。 但是房间外的砸门声、脚步声、磨刀声和叫嚷声变得嘈杂了起来。 “没事的,我可以在下面给良爷垫着。”满穗松开了拉着我的手,后仰着向窗外跳了下去。 房间的门这时却被撞开了,许多人冲了进来,那里面却没有舌头。 是我那些被我杀死的那些人,他们红着眼,手里拿着被打磨的耀眼的刀,向我冲过来,连房间门旁的墙壁都被挤碎了。 跳吧,我不知道再多待一秒会是怎样的下场,于是向窗外扑了出去。 但是在空中的时候我却有些后悔了,周围全是空荡荡的,我就这么高高的向地面落去。 时间像是变慢了,我只能再控制感受到无力的挣扎。 好想抓住些什么,来阻止我的下落。 满穗? 我看到满穗在我正下方地面上出现了,她躺在我坠落的正下方。 “快躲开啊!!!”我喊着满穗,希望她能躲开。 但是满穗却无动于衷,好像还在笑。 我却感觉到了窒息,我好像看到了我跌落地面的惨状和满穗被我砸到的惨状。 !!! 在我即将坠落地面的时候,一股床褥的味道钻入了我的鼻子里。 “哦,原来是一场梦。”意识却没有清醒很多,转眼又回到了黑暗当中。 “良爷,我就说没事吧。”耳边满穗的声音传来,我才发现我把满穗压在身下了。 我连忙起身来,查看满穗有没有被我压坏。 满穗也站起来了,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她却没停下来,又拉住了我的手向城外跑去。 “良爷,快跑!” 我和满穗跑着,街上两旁的人都在看我和满穗,也可能是在看我,我没穿衣服。 但是身后远处始终有黑压压的人追着我和满穗,但满穗跑的很快,拉的我跑的也很快。 就这样前追后赶的出了城,但是事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我和满穗依旧在逃命,直至满穗拉着我躲在路边的一个大树下,我不确定那颗树能不能挡住我们俩,但我更相信树挡不住。 我能看到后面追着我们的人,他们也就能看到我们拐到树下。 我想拉着满穗继续跑,却拉不住。 “良爷,咱们在这里挤一挤就行。”她拉着我蹲下,接着她也紧贴着我蹲了下去。 我静静的听着后面传来的令地面都有些震颤的脚步声,有点心慌。 “良爷,没事的。”满穗对我笑了笑,拉着我的手,靠在了我的肩上,脸上却有说不尽的忧愁。 但是如我所料的那般,那些人就在树边停了下来,虽然他们没有靠近,但是我能感受到我和满穗在他们面前已经一览无余了。 我该怎么办?我想不到。 不会马上被他们杀了吧...可我不想死啊。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满穗? 正当我害怕时,满穗却站了起来,她没有朝向人群,只是站了起来,一只手紧握着,一只手拉着我。 像是在很生气的样子。 “我和你们走,你们放了他!”满穗突然大喊了起来。 “好,好,穗儿你回来了就好。”一个男子答应了满穗,我不敢看他是谁。 满穗的手从我的手中滑了出去,他背过身去走向了人群。 我连忙回头看,发现那个人群只剩下了一个农民装扮的人,而满穗跟在他后面向城里走着。 我跟了上去,却发现前面的路上站满了人,还对我指指点点,笑我没穿衣服,不时还能看到些极为美丽的女子掩着笑脸看着我。 “满穗!”我看着前面的满穗跟着男子跑了起来,便喊着小崽子的名字跑着追了上去。 可是我跑的总没他们快,我只能看着他们越来越远,但我也没有停下我的脚步,只是一直的向前跑着。 直到前面出现了福王府。 小崽子不会被送进去了吧,我得赶紧去找她,不能让他被豚妖吃掉。 但是门口却站满了守卫。 “去去去,哪来的乞丐,连衣服都不穿。”他们边说着边来踹我。 娘,我的娘呢?我突然好想娘,想我看到过的那些抱着摔疼了的孩子的女人,想着左右手牵着娃子满脸开心的女人。 有娘在的话,就不会被欺负了吧,我也能让人开心了吧。 可是为什么我都没有。 第28章 良篇 怖 “良爷~”突然一阵温柔的女子的声音传来。 我看了过去,是一个穿着一袭红衣的女子,那个红衣,应该是嫁衣吧,我不太确定。 “你们别打他,他是良爷。” 我看着那说这话的女子,身形瘦弱,脸庞却无比的精致,那泛着蓝色的眼睛好像满穗。 只不过她的身高比满穗高了不少,如瀑布般垂落的玄发映的涂满脂粉的脸色更加皎白。 她笑着跑了过来,开心的像朵花一样。 不,她就是一朵花。 “良爷,我是满穗啊,你不认得我了么?” “小崽子?啊不,满穗?你长这么大了?”我有点难以相信,她不是才十四岁么? “对呀,我已经二十了。”满穗开心的说着,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 “啊,我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是能看到满穗长这么大,我还是挺开心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嫁衣是穿来干什么的。 “良爷,我给你看看我和王爷的孩子,长得特俊!”满穗说完没等我说话,便一路跑回了王府里。 !!!? 和王爷的孩子,是豚妖么?满穗嫁给了豚妖? 我被满穗刚刚说话震撼了许久,却没见她出来。 我想进去问问她,便尝试着往福王府里走去,这一次门口再没人挡住我,我越过了门口一路向福王府深处跑去。 我跑了好久好久,像是进入了山林般,两侧都种满了树,只不过树上都没了皮,正当我还在想着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时。 一个小茅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满穗会在里面吗?福王府里面这么寒碜么,居然会住在茅屋里? 我加快了脚步冲进了昏黄的茅屋中,眼前的景象却让我说不出话。 满穗穿着嫁衣躺在了地上,脖子上手指宽的伤口在不断的往外涌着鲜血。 她身前一个体型巨大的人趴在满穗的小腹上,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满穗还睁着眼看着灶台,只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个眼眸似乎不会再转动了。 我这才发现锅里在煮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头小猪。 我还没彻底弄懂眼前发生的事情时,眼前的“豚妖”回了头。 我没看到豚妖的脸是什么样子的,却能看到他的嘴上都是鲜血。 顺着他之前趴着的地方看去,红色的嫁衣颜色变暗了,还泛出了些许白色。 不对,那不是嫁衣,那是—— 被吃穿的,露出脊骨的肚子。 ...... “啊!!!!!!!!!!!!!”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是一场梦,但我却像是真正经历过了一样,似乎刚刚的一切都刻在了我的心中。 正常的梦不应该醒来就都忘了么? “呼~呼~~” 我回想着刚刚的一切,想着小崽子每次都陪着我,又离开,我以为是有惊无险,没想到却能梦到这种场景。 朝夕相处过的人被吃掉的场景。 我从未想过场景会是这个样子的,看到的远比想的要吓人。 我没有把那些小羊交出去是对的,在看到梦里的场景之后,才能知道现实比想象更残酷。 至少我还没看到满穗和琼华他们死去时的场景。 我得出去透透气,赶紧把刚才的噩梦忘掉。 我披着衣服出了门,感受到夜晚的风,才感觉好了一些,脑子也清醒了一点。 回味着刚刚的梦,好像也不全是噩梦,我想念梦里满穗可怜我的眼神,我想念梦里满穗拉着我的手,我想念梦里满穗在我被追杀时倚靠着我的感觉,我想念梦里长大的满穗看到我的笑...... 可是结局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被豚妖——。 不,我也是豚妖,是我夺走了满穗最重要的人。 可是为什么我梦的是满穗,明明我这几天脑子里都在想和小妹之前的事情。 夜晚的月亮却是明亮。 “吱——”门响了,正房的门开了,透出了正房中深不见底的黑暗。 过了一会儿女子点着灯走了出来,她好像出门以后身上抖了一下。 “是良么?”她此时的声音倒是没有白天那么亮了。 像是在努力大声的说着悄悄话。 “是。”我也压着声音喊着。 她听到了倒是加快了脚步朝我走了过来,上来打了我一拳,但没有很用力。 “你晚上叫那么大声干嘛,不好好睡觉还站在这。”她这个时候倒不收着声音了。 但是感觉到她好像有点生气。 -“我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做噩梦哪有叫那么大声的,吓死我了。”她依旧盘问着我,语气倒是柔和了很多。 只是晚上灯的光照着脸感觉还是让人看着不太舒服。 “你没睡么?你怎么听见的。”不管怎么说,我和她之间还是隔着两道房门,她要是不是醒着的应该听不到。 “我刚醒了一下,就听见你叫了一声,我还以为进贼了呢。”她的衣服倒是穿的整齐,腰上还别着两把带鞘的短刀。 她现在看起来好像比傍晚时分的她更像女人了,她傍晚回来的时候语气趾高气扬的,现在又被我一声喊叫吓到了。 她出门抖那一下估计也是看到我在门口站着被吓到了。 比之前可爱多了。 “没事你就继续睡吧。”她把灯放在了石桌上,在旁边坐下了。 -“你不睡么?离天亮还早呢。” “我等会儿再睡。” -“好吧。”说着我又回到屋里关上了门躺下了。 不多时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但不算踏实。 直到天亮我的脑子里都是刚刚梦到的事情,中间又醒了好几次。 困,晕,头疼。 还好梦总归是假的,或者说和现实相反的,小崽子昨天被救了出来,没有落到豚妖的手上,就已经很好了。 虽然她把我送她的鞋子又还了回来,应该是不想见我,但是我还是很想见她的。 我想着不多时又睡了过去,大概是做了一晚上梦没休息好,天亮睡得反而沉了一些。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我看向门时发现阳光已经洒满整个屋子。 坏了,今天起的太晚了。 第29章 穗篇 饱 良倒是心大,在别人家里睡觉能睡到午时。 虽然原因里有我,但是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注意一下吧。 当然不注意也好,最好燕把良给轰走,能让他露宿街头。 “咚-咚-咚--”门响了,应该是燕在敲门。 “醒了么?我煮了粥,来喝一些吧。” 这句话是我没想到的,良刚醒饭就端上了,养猪也不能这么养吧。 良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妹妹,还不是亲的。 良都认不出她了,她还对良这么好,又管吃又管住的,还帮良救“我”。 难怪良不喜欢其他女人。 ...... 但喜欢闻女童的鞋子着实让人有点令人胆寒。 “来了。”良应该也是知道他起来的时间有些晚了,那衣服七扭八歪的被拽到了身上。 黑色的衣服倒是挺适合他这种不利索的人,穿丑了也不太容易看出来。 燕就穿的干干净净的,和良完全就不一样。 没过多久良就出了房门,房间里就又没有人了,如果我也能出去看看就好了。 我很好奇燕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和良会发生什么故事,也不知道燕知道了良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又会怎么样。 “……,你昨天没睡好么?”一阵细小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是燕的声音。 他们好像还在院子里,仔细听能大体听到些说的话。 “嗯,有点。”是良的声音。 -“你下午帮我个忙,去买点菜,你用一只手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我右边感觉也好的差不多了。” -“你别勉强,就听大夫的,买个菜而已,一只手够用了。 你再买点咸菜,钱给你。” “这么多?买菜的话我这就有钱。” 良终于是懂事了一次,知道在别人家的时候要自己表示一下。 -“给你就拿着。” “不行,这太多了,我本身就住在这就给你添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再花你的钱。” -“那你走?” -“我正经给你钱,你收着就行,又不偷又不抢的,想那么多干啥。” “可是......” -“可是什么?” “这不对吧,我什么都没干,命也是你救的,我还没报答你呢,却天天住你的,吃你的,喝你的。” -“你不是给我讲故事了么?你说的其他的也是想多了,房子本身就是空的,吃的喝的我都不差,在你这花费的可以不计。 不是所有人都天天为了吃饱肚子发愁。 对我来说,有意思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 燕说的话好赤裸,尤其是“不是所有人都天天为了吃饱肚子发愁”这句话。 我听到这句话是有些不解或是难过的,但是燕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世道就是这样的,就像豚妖吃小羊只为了取乐。 可是我为什么会难过呢?为什么我,我们家承受的一切没法被看到呢?明明他们那么富有,为什么不愿意拉我们一把。 而为什么他们都活着,加十双筷子也不算什么,而我们却饿死了,代价还是拼尽全部的家人。 我想不通。 ...... 燕喜欢有意思的东西,总感觉这句话好像在哪听到过。 “......你就不好奇这女娃子为何到这来找爹爹吗?轰走了多无趣呀!” 是芸姐说过的,只不过芸姐当时说的是不要无趣,大概想我是有意思的,所以把我留在了她身边。 可是我哪里有意思呢? 大概是一个小女娃到青楼里找爹爹。 那天芸姐问了我为什么到这里找爹爹,我跟芸姐说我觉得这里有害死我爹爹的人。 但是芸姐却不觉得她这里的客人会害我的爹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芸姐看出了我当时有些迷糊,让我跟她具体说说我的事情,我没有细说之后发生的事情,只是说家里人除了我都死了。 那天我跟芸姐说着说着我就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不去想起我家里发生的一切,我越是不想想起的时候,那种地狱般的画面就越是清晰的出现在心中。 芸姐倒是很同情我,之后就把我留在烟月楼了。 我时常觉得这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幸运,我不知道为什么芸姐偏偏没有赶走我。 当时我只能用芸姐是个好人来解释。 但是我在烟月楼时间久了,发现那些杂役也不是坏人,也都是好人,甚至有时会给我带一些好吃的,虽然可能只是一两个果子。 除此之外还夸我长得好,还懂事。虽然每次听到都会有点难堪,但是还是会感觉到一点开心。 但是有一次他们夸我被芸姐听到之后,把他们叫了出去说了一顿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夸过我的样貌。 从此之后,那种开心就没有了,但好像也若有若无的知道了我的样貌真的会讨人喜欢。 我的这个想法后来在尹三那里证实了,他觉得我这个样子长大了可以卖个好价钱。 当时我只顾着想怎么能和良近一些,尹三说的话倒没有引起我的过多抵触,反而觉得我的样貌是个可以尝试吸引良的地方。 以至于我在陕州洗澡的时候,还好好的把脸和头发洗了洗,和良一起洗澡的时候也要把脸正对着良。 对着良。 所以说良变好了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了我的样子?还是他本身就心疼我们这些女娃? “不行的。”是我回答良的,他想把我带走往南走。 果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良根本就不是好人,是我,都是因为我骗了良,所以他只想带走我,把其他小羊都留在了解州。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如果鞋子和拉手都是因为喜欢我,那为什么要在河边施舍钱给乞丐。 “……,要收起你所有的好奇心……” “……你就不好奇这女娃子为何到这来找爹爹吗?……” “……有意思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 我好像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无论我怎么想都没有答案。 越是回忆,看良时我的心里就越混乱。 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又是坏人,什么时候要好奇,什么时候又不要好奇。 唔,好想再问问芸姐啊。 第30章 良篇 买菜 “醒了么?我煮了粥,来喝一些吧。”门外是那女子的声音。 在我想着我起晚了这件事不太好的时候,传来的却是让我吃饭的话语。 那种舒服的感觉,让我觉得我回到了小时候。 但是好像小时候也没法这么晚起来,还有人给做好饭叫我去吃。 不确定是不是梦,但我没停下拉扯着衣服的手。 “来了!”我边说着边向外走去。 ...... 和那女子闲聊了几句,喝了粥,便出门去替那女子买菜了。 她让我帮忙买菜,她给了我二两银子。 好像钱在她那不叫钱一样,更像是柴火,烧掉了还能长出来。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她自己都说了她不愁钱这些东西,给她买好菜就好了,剩下的钱再还给她。 我在市上走着,把那女子要的菜基本都买了,但总是看不到卖她要的咸菜的,她说要腌的甘露子。 时间还早,我只能来回找一找,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 ...... “小兄弟,这个地方等会儿有人来,你可别占了他的地方。” 正当我在路上找着要买的咸菜时,看到有个有着星星点点白发的男子在对旁边一个约么不到二十的卖东西的小兄弟提醒着,告诉他摆摊的地方占了别人的地方。 这倒也正常,这市集上虽然看似都是空地可供摆摊,实际上早已经有了约定的主人,他们很多人还经常额外的用钱打点一些管市集的大人。 说是“大人”,实际上只是给那些动不动来市集里走来走去的官吏,他们也没有太大权力,只是这些叫卖东西的人都本着“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寻一份稳定罢了。 那小兄弟倒是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声谢谢提醒便起身离开了。 正当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才看见他挑着的担子里像是装着咸菜,看着还有些油亮。 跟上去看看吧,本身甘露子今天就没看到有卖的,这个机会也不能错过。 那小兄弟又走了一阵,我也跟的有些不耐烦了,便打算直接打算叫住他问问,加快了步伐与那商贩并肩走。 “喂,你这有咸菜卖么?”我问着先前那小兄弟。 他看了我一眼,便赔上了笑脸来,只是不如那些老道的商贩千篇一律。 像是只是遇到了买他东西的人比较开心,像是偶尔从城外进来叫卖的。 “有,有,有!客官你看看要哪种咸菜。”他连忙找了两个摊位中间的空隙站定,要翻出来他卖的东西给我看。 他这么翻着,旁边摊子的小贩就张口了。 “你没看到这有摊子么?!还来这摆?” 那小兄弟估计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摊子侧面就惹上了那小贩,先是错愕了一下,便又赔上了笑脸向那小贩道歉。 “大哥,不好意思,我给这位客官看看我的东西,马上就走了。” 那小贩的脸色不太好,朝我这个吊着胳膊的“客官”白了一眼,又看了一下我吊着的胳膊,估计觉得我不是什么善茬,便看回到了那小兄弟身上。 “快点,我还要做生意呢。” 他语气柔和了不少,然而他摊子前什么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做的什么生意。 那小兄弟拿出了包的咸菜给我看,我没看错,就是我要的那种。 “给我称一斤吧。”我跟那小兄弟说着。 “好嘞。”那小兄弟三两下就给我包好了。 “客官,这是一斤一两的,你给我一斤的钱就行。”他递给我咸菜,嘴上说着价格,手上却忙活着收起咸菜,挑起担子准备离开。 我给钱的时候才发现只剩那女子给的银子了,铜钱刚刚买菜都已经花了,只能找出一两银子给他。 “你就按一斤一两算钱就行。” 咸菜又不容易坏,那女子也不差钱,重要的是,我感觉这小兄弟根本没那么多钱找我。 事实确实如此,那小兄弟犯了难。 “客官,我没那么多钱找给您。” -“没事,我先把我买的这咸菜放你这,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些零钱。” 说着我就把咸菜给他,打算去换零钱。 “客官,你要去多久啊,我就在这等你么?”我这才想起来他还在找地方摆摊。 “要不咱们一起,我刚刚看剪银子的地方不太远,你顺路也看看有没有摆的地方。” 我想了想还是让他一起过去吧,他要是不知道去哪了我也没咸菜去找那交差了。 “好,谢谢客官。”那小兄弟倒是也没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我们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不多时就把银子剪了,又换了点铜钱给他,最后还是按一斤一两的咸菜给他结了账。 “谢谢客官,你要不要别的咸菜,我给你装点尝尝。” -“你这咸菜都不要钱的么?见人就送。” “哈哈,当然要,我觉得客官人不错,您想尝尝我就给你装点。” -“你还是拿去好好卖钱吧,现在多少人吃不上饭,多给自己留点钱和东西才是。” “是啊,就是吃不上饭,才多来往,互相多个帮衬不是。” 呵,人真要饿着了,都是烧杀抢掠的,什么来往帮衬,这小兄弟还是太年轻了。 “我有事,先走了。” -“好,慢走啊,客官。” 买到了咸菜,我就直接回去了,进门我就把买的菜带到了伙房。 那女子在里面和着面,旁边还放着酒,大概是在准备老酵。 “你要的菜我给你买回来了。”说着我把买到的菜放在了一旁。 “你给我的钱也没花完,我放在旁边了。”我连没用完的钱,一并放在了买的菜的旁边。 “你把钱拿着,以后还要买些贵的东西我就不给你钱了。”那女子没回头,背对着我说着让我把钱拿着。 算了,她让我拿着我还是拿着,正好帮她出去买些东西。 我拿着钱,始终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好。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没有,你先歇着吧,或者打扫下院子。”她一边往面里倒着酒一边跟我说着。 那酒看着与前几天喝的那坛酒并无二致,拿这酒做老酵也算奢侈了。 好在用不了多少,也说不上心疼。 说起来这个酒确实不错,那天喝了不少睡过去后,醒来倒是没有太难受。 “好。”她好像挺在意院子干不干净的,以后多给她打扫一下吧。 第31章 良篇 镖师 打扫院子并不难,要是按我的习惯简单扫扫就更简单一些。 按照以前,只有院子沙土多的时候我才会打扫一下,相比于我之前住的地方,她这个院子就好比是新的铜镜。 尽管我已经尽可能的细致打扫院子,但总感觉自己在这里啥用都没有。 但她从豚妖手里把小崽子救出来,也是极大的解决了我的担忧,她连王爷要的小羊都能捞出来,在她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这几天住着除了无聊还是很舒服的,饭都不用自己去找着吃,吃的还比以前在山里的好。 要是这种日子一直可以持续下去该多好。 我的右胳膊除了直接被砸中的地方还疼着外,似乎其他地方都已经好了。 我胳膊的伤大概是她留我在这的理由,当然这也是我猜的,我只能这么解释我赖在这里的原因。 等胳膊好了我就启程去找小崽子吧,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 “良,吃饭了。”燕叫着我,似乎还能听出碗碟与石桌碰撞的声音。 我待那女子在石桌旁坐下后,才跟着坐下。 “在这里待的还舒服么?”她倒是没急着吃饭,先向我问着话。 不知道,我总觉得她有点像那小崽子,总是爱向我问些没啥意思的话。 不会那小崽子真的在洛阳真有个姐姐吧。 “这挺好的。” 我对现在的环境还是很喜欢的,这才是普通人家的感觉,我都快忘了我之前也过着相似的生活,那时候爹爹还在。 “嗯,那你就先住着,可以放松一点,你想吃什么也可以自己去买,算我请的。 过几天完全没问题了就自己做打算。” ...... 是不是太巧了,我刚刚还想着呆在这女子家里的事情,她就把话说明白了。 “谢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表达下感谢。 “你有什么想问的,想做的,你就跟我说。 我不一定能帮上你,但是有些东西能帮你顺手解决的我会帮你解决。”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女子说的每一句都是我很希望听到的话,但却又一种十分陌生乃至不适的感觉。 她想要我做什么?为什么要把话说的像我们关系很好一样。 难不成...... “你是燕么?”我看着她,却对不太上记忆中小妹的模样,而且记忆中小妹的模样本身就是模糊的。 “燕?”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我,大概是不知道我突然问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哦,没事。”既然她不是,就赶快停止这个话题吧。 “你想说什么?”她倒没打算放过这句话。 “没什么,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说那些看起来我们很熟的话,确认你是不是故人。” 既然她问了,我还是老实说吧。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和这女子说话还挺舒服的,好像话说的可以很明白也没有什么负担。 “哦,你说这个事情,别人也跟我说过,说我不守妇道。 可能是从小身边的人都比较惯着我,生活却经常不顺,经常是一个人,我每次觉得我不是一个人的时候,身边的人就又不一样了。 一个人时间久了,就没有太多家庭的观念,可又偏偏我在外面混的还可以,对外人不比家里人差多少。 ...... 我又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正常人出门在外也不敢这么说。 ...... 哎呀,要说原因的话可太多了。 你呢,你觉得我这样对你不舒服么? 我看你除了那天讲故事的时间,其他时间都不太爱说话。” 那女子倒是对我说的话挺感兴趣,一句接一句的说了不少。 “不守妇道”描述她可太合适了,一万个女子里面挑不出一个敢带我回住处的。 偏偏她算是光明正大的把我带回家里。 就凭这一件事,就快把祖宗们的规矩坏完了。 只是她说的话里面有些自言自语的部分,我没太听懂说了什么,但大体说的就是她性格就不守规矩。 “没有,我觉得和你说话挺舒服的,就是......”我回着女子提的问题。 -“就是什么?” “就是你前几天又问小羊,又救小羊的,我感觉有点看不懂你。” -“哦?你想懂什么?” “也没有想懂什么吧,就是感觉不懂。” -“不懂还没有问题?” “......,那能问下你是做什么的么?” -“哦,跟你说说也无妨。 我平时在镖局忙些账目上的事情,有些时候负责送下那些大户的女眷,在那些大户那里,男女之间始终是不方便。 有些大户中的小姐喜欢我的性格,之前护送她们又没出什么差池,就每次借出门做理由,要我一起陪她们说说话。 护送那些女眷时,那些男的碍于规矩,也离的远远的,我一路上就陪那些女眷说话,年纪大的喜欢聊家长里短,年纪小的就喜欢听我讲我的故事。 她们就比较信赖我。 认识的人多了,加上口口相传,我也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对了,过几天我还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看下门吧,你想自己出去也可以,别带人回来。” “好,这些规矩我还是懂的。” -“规矩懂又不一定要照做。 是吧,狼。” ......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狼”的称呼这么在乎,而且一点都不怕。 甚至每次说的时候都有些玩笑的样子。 她说的也没错,狼本身就是坏了规矩的人,这一点倒是和侠没太大区别。 “好了,吃饭了,尝尝我的手艺。”她可能是看我对她提到的“狼”有反应,便用吃饭来换话题。 ...... 不多时我和她便把桌上的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不得不说,她的手艺确实可以,我感觉我饿了可以把这些饭菜全吃了。 但毕竟是在别人人家里,总是不能做的那么过分。 这么想着,我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你干嘛,快吃。”那女子说着。 她是不是有些太敏锐了,我放下筷子的意图都被她发现了? “我饱了。”我还是想嘴硬一些。 “别装了,来我这吃饭的人每次都一样,明明吃的人高马大的,到我这还没吃多少就不吃了,在我这你只要别害我,没那么多规矩。 我不喜欢吃剩饭,这顿本来就是往少了做的,你快吃。”她说着,倒是把她自己的筷子放下了,示意让我把剩下的吃了。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勉为其难的都吃了。 好吃。 第32章 良篇 睡觉 吃了人家的饭总归是要表示一下,我把碗筷盘子洗刷,又按那女子的意思把伙房给打扫了。 只是不知道那女子去哪了,明明快到宵禁的时候了。 趁天色还不是很暗,我在院子里拆下来吊着胳膊的布,活动一下右胳膊,确实好的差不多了。 以后就吊半天吧,涂点药应该问题不大。 ...... 还是一直吊着好一些,毕竟是那女子找的大夫说的,而且吊着的话始终看着像个病人,吃人家的时候心里总归是能好受一些。 但是就刚刚女子说的,又好像没必要。 ...... 算了,还是吊着吧。 “吱——”随着一阵响亮而快速停顿的开门声,那女子手里拿着一包像点心一样的东西回来了。 回来的还挺及时,看起来是出去买吃的去了,难怪她说饭菜就是往少了做的。 “你吃不吃?”她向我挥了挥手里的点心。 “这是什么?”我不知道她手里拿的什么。 -“糖堆!” 糖堆?她也爱吃这个? -“你那天讲故事提到了,我好久没吃了,还挺想吃。” “你吃吧,我不吃了。” -“不吃么?怀念一下不好嘛?” 说实话,我也挺想尝一下的,那天看到舌头给那些小羊买的糖堆,我还挺怀念糖堆的,或者说怀念之前吃糖堆比较多的时间。 但是四个小羊在,总不好跟小孩子争这个吃。 “那我尝一个吧。” 那女子已经坐到了石凳上,在石桌上打开纸包,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糖堆。 “来吃吧,有不少呢。” 她说着便用手拈起了一颗咬了下去。 经过这几日和这女子的相处,也知道了她不是一个计较小事的人,便坐到了石桌的另一边,拿起一颗吃了起来。 那滋味依旧是红果的酸香夹杂着包裹的甜蜜,酸酸的,甜甜的。 在这秋高气爽的日子里,眼睛中又觉得有些干涩,糖堆上的糖却是不容易化成一滩水了。 “许久不吃,现在这东西吃起来还挺好吃的。”旁边的女子也不加掩饰的又拿起一整颗糖堆塞到了嘴里。 我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当时舌头还给满穗她们这些小羊买了一次,她们一人吃了一块。 满穗的家境不比小妹,更不比琼华,应该是没怎么吃过糖堆或者说糖球。 当时看小崽子吃的时候,她先是咬了一口,后面就在嘴上蹭了起来,大概是不舍得吃吧,就像当时我和小妹能吃的耽误了学书。 ...... 如果还能见到小崽子的话,找机会给她买一点吧。 ...... “你在那楞啥呀,怀念小妹么? 你是不是喜欢女童啊,又是惦记小妹,又是惦记小羊,也没听你说过女人的事。 那还挺糟糕的,哈哈。” ...... 这女子还真有点像满穗,嘴上没什么遮拦。 不过我确实对女人没有那么感兴趣,虽然看到好看的女子会有些反应,但我却觉得很远,是一辈子都不太会有交集的那种感觉。 可能还是小时候先生教的规矩太多了,总是觉得需要男女授受不亲,不过就算男女授受不亲,小时候倒是也无所谓这些。 反而感觉自在一点,那个大小的女娃反而更自在一些,也更有意思一些,但是年纪大些的女子哪怕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是冒犯。 眼前这个女子也算是例外,有一种像小妹的那种感觉,有几分天真烂漫的样子。 但是按照俗世的话来说,也是“不守妇道”。 ...... 一颗糖球很快就吃完了,我也没搭理那女子的玩笑话。 后来我们又聊了几句,就都回屋子休息了。 我躺在床上,又想着昨晚的梦。 梦的内容很混乱,也很吓人,但是全都是小崽子。 在小崽子不见的那天晚上我也做了梦,但是梦的结束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有些令人慌乱。 梦中的感觉就像真的看到自己的熟人被吃掉一样。 还是困,虽然睡了一早上,但是做噩梦的那种疲惫并没有完全缓解。 睁不开眼了有点。 ...... “良爷,我们这是要往哪里走啊。”小崽子拉着我的手说着。 手很软,虽然看起来瘦的皮包骨头一样。 秋风吹拂着泛黄的落叶;味道像是被雪水洗过的清凉干净,一缕一缕如游丝般摩擦着衣角,安抚着中午的暖阳。 只是小崽子的手摸起来有些冰冰凉凉的,不过用手掌包住应该就好多了,说着我便没再牵着她的手,而是一整个握住。 小崽子看了一眼我,弯弯眼角好像在偷笑,脸旁发尾也随着秋风欢快的跳动着。 “冷不冷啊?”我问着小崽子,她身上还穿着那破旧的衣服,衣服上一个洞一个洞的,裙角也破了。 这个天气在外面时间久了会着凉的。 “有点冷。” 我松开了小崽子的手,从包袱中取出来了一件我换洗用的衣服,虽然对于小崽来说有点大,但是把衣服叠起来给小崽子披一下总归是要暖和的多。 我把衣服仔细的搭到了小崽子的肩膀,再在小崽子胸前系了起来固定住,宽大衣物便把小崽子的周身包住了七七八八。 还挺合适的。 “还冷么?”我又问了一下小崽子披上衣服怎么样。 “还有点冷。”小崽子声音比之前却高了一些。 -“那也没办法了,等到城里给你再买一身衣服吧。” “良爷,可是咱们没钱呀!”小崽子歪着头疑惑的看着我。 这小崽子怎么胡言乱语的,她没钱又不是我没钱。 “先走吧。”我没打算多做停留,就往前走着。 “良爷,冷。”身后小崽子似乎却不愿意走了,没有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 “刚刚不问你你也不说冷,怎么给你披了件衣服还冷起来了?”我不太懂这小崽子想干什么,但是让我有点烦。 说着我回过头,看小崽子笑着站在后面,向我伸出了她的左手。 虽然小崽子的肤色说不上白,但手心映着的阳光却有些晃眼。 “良爷,手冷!” 我本想拒绝,但一副满穗惨死的景象却出现在我的心中,她穿着红色衣服被豚妖啃食着。 再看小崽子时,心情却是无边的庆幸。 我拉起了小崽子的手,像之前一样的牢牢握住,往前赶着路。 第33章 良篇 饿 上 走的时间久了,我的手心也被小崽子的手捂得暖和了起来。 “良爷,我们今天能吃上饭么?”小崽子突然说话了。 -“不是每天都吃饭吗?你在说什么?” “可是我前几天没吃饱,昨天饭也没吃,现在好饿。”小崽子皱起了眉,另一只手搭到了肚子上。 不像是在说假话。 昨天真的没吃饭么?我怎么有些记不得了? “我给你拿点吃的。” 说着我就翻起来了包袱,但是却没有翻出来一点儿吃的。 “我这也没吃的了,前面就进城了,咱们再买点吃的吧。”我跟小崽子说着。 “良爷,可是咱们没钱呀!”小崽子依旧疑惑的看着我。 “有啊,怎么会没有,还有十几两银子......”我继续翻着包袱。 “!!!”真的没钱了,包袱里没有找到一点钱了,什么时候都花完了么?不应该呀。 “走吧,良爷,咱们去城里找吃的。”小崽子似乎看出了我没钱的惊讶,拽着我向前走。 我和小崽子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进了城。 城里倒是繁华,刚进城的一条街都是吃的,商贩都在大街上叫卖着,显得格外热闹。 我正要往前走着,小崽子停下了脚步。 “良爷,良爷...... 咱们别往前走了。” -“为什么不往前走了。” “我好饿,前面又好香!”小崽子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这时旁边却路过了一男一女两个娃子,他们手上都捧着好几个红彤彤的糖球。 小崽子的眼神也跟了上去,直到我看向她时,她的眼神依旧被固定在了走远的两个娃子身上。 “走吧小崽子,我去赚点钱,给你......” 还没等我说完,小崽子就挣开了我的手,向那两个娃子跑去,我没多想也跟了上去。 “小崽子!”满穗跑的还挺快,我居然有些跟不上。 但小崽子很快就停了下来,弯着腰捡起了地上掉落的一个糖球。 她用嘴小心的把糖球上沾的灰吹了吹,用另一只手一点一点的清理糖球上沾的小沙子,看起来生怕把上面裹上的糖弄掉。 她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嘬了一口刚刚清理糖球的手指,不知能不能尝出些许甜味,但是她确实满意的笑了起来。 她没有把糖球塞在嘴里,而是递向了我。 “良爷,给你吃。” 小崽子这个时候眼神中已看不出了刚刚的眼馋,反而是开心而坚定。 “你吃吧,我不饿。”我总感觉我有好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只能让小崽子吃。 虽然我看多了在地上捡吃的的乞丐,包括我之前逃荒也做过一样的事情,但是还是第一次遇到小崽子做同样的事情,还是在这么繁华的地方。 这里大家的穿着无比的体面,旁边叫卖的也都是吃的,可是小崽子却要在地上捡着吃,还要先递给我。 “良爷,你吃!”小崽子却没有放弃给我吃,甚至有些更坚决了。 周围的行人也被我和小崽子吸引,开始看我和小崽子的热闹,让我很不舒服。 我没多管,拉起了小崽子就离开了,直到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两面都是宅院的高墙,墙边和地上的缝隙中窜出来一撮又一撮的杂草,应该是没人走这种地方。 天气很晴朗,没有云的遮挡,遥远的九霄是清澈到无法言说的蓝色。 “良爷,这里没人了,你吃吧。 刚刚我忘记了人多,只记得找吃的了,不太好看,嘿嘿。” 说着小崽子又一次把那糖球递给了我。 “你吃吧。”我没有接受满穗的要求。 “你吃,你肯定饿了。”小崽子依旧没有放弃让我吃下这件事。 但是我确实不饿,她喊着饿,肯定是要让她吃的,她应该饿坏了。 刚刚在那个街上的时候,我感觉小崽子的眼睛都在发光。 “我不吃,你吃吧,你刚刚还说你饿。” -“我不管,良爷吃。” ...... “怎么跟你说话你听不明白,要你吃你就吃!我不饿!”我俩又互相推辞了几轮之后,我有些生气了,说的比较冲,声音也比较大。 怎么一个糖球要纠缠这么久。 “我不管,就要良爷吃! 良爷又好几天没吃饭,把吃的都给我了,每次我跟良爷分,你都说不饿,...... 呜呜呜。”小崽子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一滴又一滴的从看着我的眼睛中满溢出来,掉在了地上。 不确定能不能听到那豆大的泪珠与地面的碰撞声。 我好几天没吃饭了吗?为什么不记得了。 那我真的百口难辩了,虽然我真的不饿。 满穗如果真的看到我好几天没吃饭,我说我不饿我自己都不信。 “所以我想要..哧~..要良爷吃,我怕...哧~...怕良爷饿坏了....”满穗边哭边解释着,啜泣声把关切的话语都折断了。 看来小崽子真的是受委屈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崽子了。 我只得赶紧接过那糖球,一掰两半。 “我比你胖,你这么瘦,咱们一人一半吃好不好?” 我蹲下来把大的那一半糖球递给了小崽子,看看能不能分着吃,希望她多少能吃点。 小崽子这样,我也有说不出的心疼。 小崽子抿着嘴唇,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里面的委屈似乎更盛,眼角也颤抖着不让委屈露出来。 可是那委屈是拦不住的,小崽子哇的一声抱住我哭了出来。 我也想抱抱她,但是两个手里都小心的捏着小崽子视若珍宝的糖球。 我就用手臂搂住小崽子,安静的听着小崽子在我的脸旁哭着。 又过了一些时间,直到小崽子哭的声音浸透了我的衣领,才渐渐安静下来。 她离开了怀抱,把两只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睛红红的,不说话。 “吃吧。”我把那一半糖球往她的嘴里塞着,糖球顶到嘴唇的感觉无比柔软。 她没再拒绝,张开了嘴,我把糖球塞了进去。 只是又哭了起来,边哭边吃着,这次也不知道她哭啥,但我现在腾出了一个手想抱一抱她。 她推开了我想抱她的手,从我的另一只手是找出了那半糖球,塞到了我的嘴里。 然后把我的两个胳膊压到了她的两侧腋下,又一次抱住了我。 这下我腾出了手,也可以好好抱抱她了。 可是她太瘦了,总觉得抱不紧,只是用大臂“夹”住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小崽子彻底安静了下来,也不说话了,好像还有些害羞。 开始用衣服擦着眼泪。 我也得想想办法怎么让满穗吃饱饭了。 我拉着满穗走了好多当铺、酒楼、茶楼,却没有一个地方愿意留我们做些工。 他们总是叹了口气,招了招手让我们走,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 好不容易有个老人给了我们一个包谷,晚上烤来和满穗分着吃了。 第34章 良篇 饿 中 勉强吃了些东西,但是在哪住下这个问题是完全没有头绪。 城内也不好生火,我们只能去找找桥洞看看能不能挡下风,过下夜。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过夜的桥洞,里面早已挤满了乞丐。 看来只能找个没风的角落过夜了,可是也没找到什么好去处,我和小崽子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分糖球的地方。 小崽子也走累了估计,加上本身就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但是刚坐下就又站了起来。 “怎么了?地上有石子么?”天色不太好了,我也看不出地上有什么。 -“没有,就是有点凉了。” 哦,还真是,这个时候地都被白天的风吹冷了,小崽身子骨也弱,应该受不了。 我这件多的衣服也不能给她垫着,这样晚上的寒气会把我们冻坏的。 “我坐会,稍微热乎了一些你再坐过来吧。” -“好。”小崽子就在站着等我暖和一下地面。 可是越坐在地上,我越觉得反而是地面把我给冻住了,这可怎么办,再去找点草垫一下么?可是天都黑了,路已经看不清了,宵禁的时候出去被抓到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良爷坐在地上不凉么?”小崽子蹲了下来跟我说着悄悄话。 -“有点冷,但是还行,就是有些暖活不过来这个地面,对你来说可能还是有点冷。” “要不把我的包袱垫在下面吧。”小崽子提议道。 -“不行,晚上多少还是打开包袱盖着身子比较好,越到晚上会越冷。” “......”小崽子也不说话了,估计是感受到现在我们处境的尴尬了。 “良爷,那我坐在你腿上吧,我不重。 这样应该你也能暖和一点。”小崽子说到最后声音我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坐到我腿上我抱着小崽子过夜肯定是最优解,但是对于女孩子家却又太冒犯了。 小崽子应该也是害羞的说不出话来,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你坐上来吧。”我赞同了小崽子的提议。 小崽子便把白天披着的我的衣服解了下来,又解开了包袱的布搭在了我和小崽子要发生身体接触的部分。 果然她心里还是挺在意这件事的。 待她坐下,将我的衣服把我们俩一并盖住后,她顺势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便又整理了一下披着的衣服,希望可以盖住小崽子的腿脚,这个天气穿裙子还是太勉强了。 把手收回披的衣服中时,不小心碰到了小崽子无处安放的手,依旧是比较冰凉的触感。 白天就暖了小崽子的手好久,在这个时候就更没什么好拘束的了。 我便用手捂住了小崽子叠放在她身前的双手,希望可以让她稍微暖和一点,只是有些担心晚上的寒气会不会冻着比我更靠外的她。 “良爷,满穗要嫁不出去了。”小崽子突然在我耳朵旁边说着悄悄话,吐出的气让我耳朵有点痒。 但是她离我太近了,我都没法转头看她。 也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了还在开玩笑,不过也不算开玩笑;如果被人看见了,满穗可能真的嫁不出去了,但是谁又知道呢? “天这么冷都冻不住你的嘴。”我怪罪了回去。 “嘻嘻,天这么冷才要多说些话,才好不去想外面的冷。”小崽子这么说着,身体还是有点发抖,应该是冻的。 “良爷觉得呢?是不是我要嫁不出去了。” -“你不说,谁会知道。” “良爷会知道呀。 有了,要不嫁给良爷吧。”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是在以前我肯定要说不要,但是到了现在小崽子饥寒交迫的地步,我反而觉得我和她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我对小崽子今天的误会也让我感觉到些许愧疚,也知道了小崽子真的很在乎我。 可是,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我总感觉我和小崽子不应该这样的。 “良爷犹豫了是么?还要再考虑考虑其他女人?” -“别说这个了,换个话题。” “哼,你想聊什么话题。 咕噜噜~”小崽子嘴上问着我想聊什么,肚子里又传出了响亮的声音。 真的是把小崽子饿坏了,唉,还要在外面挨冻。 “良爷,今天那条街上好香啊~”满穗兴奋的说着白天看到的那条街,街上卖着好多好多的好吃的。 -“是啊,我都没吃过,也想尝尝呢,可惜身上没钱了。” “等到明天,我去街上去讨要些吃的,良爷你看看能不能去做些工弄些吃的,先吃饱肚子。” 小崽子转眼间已经开始规划好了明天我们俩要做的事情。 -“怎么能叫你去街上讨吃的。”我还是有些不满意满穗的方案,她虽说十四了,但我觉得还是个小娃子。 “怎么不能,我看着年纪小,我去装的可怜一点,说不定连良爷的饭都能讨来呢!” ...... 满穗说的也对,之前在一些乞丐多的地方,往往在行人多时,让老人小孩先去要钱要饭,比看起来游手好闲的乞丐能要出更多,然后再去分老人和小孩的。 我这么大的一个男人,怎么能让小娃子要饭给我吃。 -“也是,你这一身破衣服也挺适合讨饭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先去讨点饭吃。”小崽子说着,一阵肚子里的声响又传了出来。 看来是真的把小崽子饿坏了。 -“什么说定,我还有手有脚的,怎么能让你去讨饭。”最终我还是拒绝了小崽子的提议。 “可是,可是咱们都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总不能饿极了才去讨饭,何况那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讨到呢。” -“讨饭也得有点力气呀。” 正当我想再强调下我根本不饿的时候,又想到了下午时小崽子哭着说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但真的不忍心让小崽子去讨饭。 “良爷,你说什么时候,天下的人都能吃饱饭啊,挨饿好难受啊。”小崽子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让我想到,忘了谁跟我说的,饿到极处,据说根本就说不出话。 -“谁知道啊,以前从来也没有过都吃饱饭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过来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有饿死的人。” 第35章 良篇 饿 下 “良爷,你说,我们会饿死么?”小崽子又问我。 -“不会的,会有饭吃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有底气跟满穗说出这句话,可能是我不饿吧,也可能是看她太饿了。 “良爷,你如果吃饱了饭,回去做什么呀?” -“......” 我还真没想过,不用为了生计奔波之后,我想去干什么,要是说小时候是有的。 -“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 要是我能吃饱了之后,我要去做裁缝,去做一些好看的衣服。” -“做裁缝作甚。” “当然是缝衣服,缝鞋子,衣服做的要比那些有钱人的衣服还好看,鞋子要做的比良爷送我的还好看。 ...... 然后把良爷这一身黑色衣服都换掉,换成那种正大光明的,做大侠的衣服。” “良爷,是想做大侠的,是吧?”小崽子边问着,边用头轻轻的撞了一下我。 “我总觉得,这身黑色的衣服不适合良爷。 可是我忘了,是哪里不适合了。” 说罢,小崽子像脱了力一样,摊在了我的怀里,只是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表明小崽子可能只是饿了,累了。 “小崽子?”我小声试探的叫着满穗,看看是不是睡了。 -“嗯?” “我还以为你睡了。” -“没有,冷。” ...... 确实是冷,我搂着小崽子的胳膊都被风吹的又一点点麻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突然想到了小崽子垫在屁股下面的包袱。 “小崽子,我帮你把下面的包袱抽出来盖着吧。”反正小崽子坐在我腿上的地方又不会被吹到,我便伸手抓住了小崽子的包袱,打算往外抽。 小崽子也很配合的稍微倚着我抬了一下身子,把包袱抽了出来。 抽出来之后,我便小心的在我和小崽子一起盖着的衣服里把包袱布一点点的盖在小崽子的上半身,生怕让一丝热气漏了出去。 “好点了么?” -“嗯。” “早点睡吧,明天一定不这样凑合了。” 所幸还没到深秋,这么凑合一晚上应该还行。 至少我还行。 ...... 不知道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终于天才开始蒙蒙亮了。 小崽子依旧是均匀的呼吸着,和我贴在一起的地方还挺暖和的,只是靠外面的地方有点凉。 估计小崽子和我一样不好受,我贴着地和墙上的地方也被冻的有些僵硬了。 “天赶快亮起来吧。”我在心里默念着。 我,还有小崽子,太需要太阳了。 没过多久了小崽子也醒了过来,这是她努力的往我的怀里贴了贴之后知道的。 可是我怀里的热乎劲就这些了,也没法帮她多取一点暖,我正这么想着,小崽子便开始颤抖了起来,是被冻的止不住的哆嗦。 怎么办,怎么办.......我总感觉我的心也在跟着颤抖。 “良亦......了。”小崽子说她冷,虽然已经到了吐字不清楚的程度,但是依旧能清楚的知道她没出的那口气是什么声音。 “满穗,咱们起来活动一下吧,让身子暖和一点。”我向小崽子提议着我的打算,使劲运动一下,应该能让身子暖和过来。 “饿。”小崽子嘴里过了许久蹦出来了一个字,我才又想起来满穗已经好多天没好好吃饭了,只是我感觉不到饿,所以经常忘了小崽子的饿。 怎么办啊......我感觉我还有很多力气,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树挪死,人挪活;先不管宵禁了,出去找人求助一下吧,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小崽子继续挨冻和挨饿了。 只要小崽子吃饱穿暖,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把小崽子抱了起来,把所有的能取暖的东西都裹在了她身上,往外面跑。 “良!”正当我一脚踏入了街道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 “舌头?”我朝那男子看了过去,才发现那是舌头,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确实是能帮上忙的熟人。 -“你怎么抱着满穗在这,多冷啊?” “我们没地方住。” -“早说啊,我那房间还挺大,先去我那吧。” “太好了,走吧。” 已经没时间具体询问舌头为什么在这了,他能救现在的急就好。 “跟我走。”舌头也是二话没说,带着我们就在街上走着,但是街上什么人都没有,连更夫都没有。 没过多久我们就走进了一家客栈里,舌头带我们上了二楼,安置好了小崽子。 “良,你来。”舌头好像有什么事要找我聊,在门口等着我。 我看了下盖着被子的小崽子,便出房门找舌头去了。 “良,是不是手上又没钱了?要不要一起去搞点?”舌头问我。 -“好啊,怎么搞。” “当然是继续做狼啊。 良,我知道你不想干了,也不勉强你,但是现在粮的价格天天都在涨,都要吃不起了,总得给留点后路不是?” 我又想着房间里饿了好几天的小崽子,她现在张口就是冷和饿,我得赶快想办法给她弄点吃的,舌头的提议也不错,那大概是最快的方法,只要钱到手,买些吃的穿的,再带小崽子跑也不迟。 “好,什么时候。”我赞成了舌头的建议。 -“现在就去。” “我去跟小崽子说一下。” -“有啥好说的?......算了,你爱去就去,快点!” 我立刻又回到了房间,看到小崽子躺在床上,看着刚进门的我。 “小崽子,我出去弄点吃的,你在这里等我。” “不要,良爷不要走。”满穗大概是身子暖和过来了一些,说话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没事的,很快我就带吃的回来。” -“我饿死也不要良爷走!”小崽子声音又大了一些,她想爬起来但是好像没有力气,只是在床上挣扎着,但这也让我心安一些,这样她应该不会跟出来乱跑了。 “听话。”我没再多说便出门去找舌头了。 “走吧。”我跟舌头说着,我们便又一起启程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在一条两旁都是树的小路旁停了下来。 ...... 像往常一样,我躲在暗处,舌头负责把人骗过来,我负责杀人劫财。 又不知道等了多久,有一个陕北农民装束的男子走了过来,应该是被舌头引过来的。 但是看他那个样子,我不知道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不要杀眼前的男子。 可是为了小崽子,他必须死。 我没再多想,手起刀落,便送他上西天了,接着我连忙搜起了他身上的东西,可是除了一个红色的荷包,什么都没有。 好在荷包里应该是有钱,也算有收获,再差再差,应该也能给小崽子买点吃的。 可是正当我打开荷包时,才发现荷包上绣着浅浅的“满穗”。 !!!这个人为什么会有绣着满穗二字的荷包,难不成他是满穗的爹爹? 我克服着之前的恐惧,重新把杀死的人翻过来,好好看了看他的脸。 他的眼睛中同样泛着幽幽的蓝色,却没有死人的那种狰狞,舒展的眉宇间反而透露出些许亲切,和小崽子有些很像的地方。 我杀了满穗的爹爹?我不敢相信,为什么满穗有爹爹会不去救她,留她一个人在外面? 他肯定不是满穗的爹爹......应该就是巧了。 “良?他身上多少钱啊,赶快咱们分分,我还有事。”舌头这么问我时,才想起还要看看荷包里有多少钱。 我打开荷包看了进去,只有一枚折十钱。 “就一个铜钱,就不和你分了。”这一个铜钱应该够小崽子吃一顿了,我自然不想跟舌头分,而且一个铜钱本身就没法分。 “不行,我把他引来的,得给我。”舌头这时候却想把这个铜钱独吞了。 “人是我杀的,这钱该是我的。”我又亮着那沾着血的刀。 舌头应该是看到我的刀也怕了,他本身就打不过我。 “好好,是你的,他妈的白忙活一上午。 但是良,以后你有钱了,要把那小哑巴的住店的钱结给我。”舌头最后还是妥协了。 “好,有钱了还给你。” 说着我便向满穗住的店走,顺路把刚刚得的钱花了,买了好几个菜馒头。 正当我打开小崽子住的房门的时候,房间内的景色却与我离开时不同。 小崽子被绑在房间中的一个大桌子上,桌子上还摆着一圈餐盘,小崽子瞪着眼睛看着我。 桌子旁有个胖的像猪一样的人仔细的磨着刀,看到我进来了,便转头看向我。 “良啊,你来了咱们就可以开饭了。”说着他毫不犹豫的用那明晃晃的刀刺穿了小崽子的心脏。 满穗一阵剧烈的挣扎着,然后疼的喘了起来。 正当我从这突如其来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时,我拔出了刀砍向了那头猪妖,但紧跟着我浑身遭受了重击倒了下去。 当我被拉着到了桌子旁,又被人抓着头发仰起头时,我看到了小崽子通红的眼睛,她流着泪,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着。 “良,我恨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恨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对满穗做啊,我还给她去找吃的。 “你为什么恨我啊!”我连同我所有的无助和不甘,吼着满穗。 但此时猪妖快速的拔出了刺入小崽子心脏的刀子,又刺了回去,一刀又一刀的,满穗看着我的眼睛再也不动了,依旧是无边的怨毒。 接着他又满穗的身体里挑出了一些刺碎的肉块,搭到了死去的小崽子的嘴上。 “你这女娃一直喊饿,得先给你吃,吃好了才能好好长大。”猪妖满脸嬉笑的,用刀把肉往满穗嘴里塞。 “你给我去死啊,死啊!!!!!”我大吼着,让眼前的人停下来。 “看来你也想吃,我给你也切一块。”他便又从心脏的位置扒拉着,挑出一块暗红色的肉,要塞到我被侍卫强行打开的嘴里。 正当那肉要落到我嘴里时,我只觉得我有了无边力气,挣脱了侍卫的控制,大喊着。 ...... “死啊!!!!!!!!!!!!!!!!!!!!” 第36章 穗篇 挽留? 昨晚折磨良,把我自己都吓到了。 在良睡觉时,我回想着我不想面对的过去的一切,希望可以把我的梦魇带给他。 没想到他的反应特别大,半夜的时候他突然坐起身来大喊着“死啊”什么的,声音特别特别大,应该是做梦做到了很气愤的事情。 而且那时我倒是没有想生气,只是想着难过的事情,良大喊一声之后,就哭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么无助的哭泣,我竟有些不忍心。 没过了多久,燕就敲响了良的门。 “你晚上叫那么大声干嘛呀!” 良没作声,只是赶紧拿起了衣服往脸上摩擦着。 “不好意思,我注意。” 想不到良还挺严谨的,他也知道做梦这件事是他不能控制的。 虽然有一点点点点心疼良,但是更多的是觉得神清气爽,这是我对他的报复,似乎他多少能感受到一些我的感觉。 我之前也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会被这样吓醒,然后一个人自顾自的哭,待到掩面的衣服都湿透了,我才能舒服一点。 只是还是不懂,为什么他会生气,我虽然恨良,但更多的是难过后找内心舒服一些的说法,直到最后,我也没忍心杀了他。 所以生气或者说愤怒应该是良自己的反应,不是我传给他的心情。 ......也说不定是他当场经历了我想的家人被害的场面,所以有生气的地方,而我当时生气都不知道找谁生气。 明天再折磨良吧,感觉今天这样就可以了,现在的样子已经远远超出我想看到的了,良还又吵到了燕,燕到时候还可以数落他一下。 他为什么会哭的那么伤心呢?平时都呆呆的。 我又有些好奇了,他梦到了什么。 “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可以跟我说说,别半夜大喊大叫的,明天白天旁边的人家都要找过来了。”燕在门外补充着,但说完了没多呆就走了。 不错,这也是我想看到的。 良是罪有应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有一些心痛。 明明是他该死啊。 ...... “穗儿,今天教你的是,不要跟无关的人牵扯太多。” -“芸姐,什么叫无关的人啊。” “无关的人,就是不在你要做的事情里的人。 就像是来烟月楼的客人,他们做的事情是循环作乐,被别人陪着,伺候着,我、杂役、还有其他姑娘,都是他们要做的事情里的人。 但你就不是,你就是无关的人。 他们不想从你这里取得些什么,也不能取得些什么,反过来也是。 你呆在这里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外面的事情尽可能学一些,然后等我给你打听你爹爹的消息。 你就不要跟那些客人有所牵扯,他们就是对于你来说的无关的人。 你不能看到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就去帮他们。” -“芸姐,为什么不要帮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啊,不就是要互相帮助么?” “这件事你记住就好,以后慢慢的你会懂的。” -“那芸姐为什么要帮我?” “...... 因为我喜欢你这个小女娃。” -“......” “穗儿,这是给你买的新衣服。我还特别找人在上面绘了一些麦穗,正好配你的名字。 明日,晚上有灯会,到时候我要和客人一起去,你也陪我一起吧,可能需要你帮忙拿些东西。 记得别跟客人说太多,他跟你说你就应着。” 芸姐把一套衣服递给了我,应该就是上个月芸姐找人给我量身之后做的。 ...... 我又想起来了以前芸姐带我去灯会的日子,我后来一直穿的衣服也是芸姐那时候送我的。 那天芸姐给我讲的事情不太懂,但是应该就是说灯会和客人一起出去的事情,叫我别跟客人有纠葛,这个我是记得的。 我真的很开心芸姐说她喜欢我,也很开心收到带有麦穗图案的新衣服。 那衣服是灰白色的短衣,还配有一套深色的裙裤,我后来一直穿着,哪怕是破了碎了也不舍得换掉。 我感觉,这个衣服是最配我的,其他人穿的好看也和我穿不一样。 因为这个衣服上有我的名字。 第二天我便换上了衣服,那天我端茶倒水都小心了很多,生怕被茶水弄脏。 但那天又是我干活最不辛苦的一点,因为一天都在在意衣服,就有些忘记干活的辛劳了。 转眼就到了晚上,到了去看灯会的时间。 我帮着芸姐整理好衣服,芸姐自己梳妆着,边对我说。 “穗儿,等会儿和客人出去的时候,你就装的笨一点,害怕一点,千万别自己主动去做些什么。 他问你想干什么,你就说想一直吃饱,千万千万别说为爹爹报仇的事情。”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芸姐这么清楚的跟我说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好像那个客人很可怕。 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又要带着我,那不是害我么? 但我又不信芸姐会害我。 ...... 到了灯会的时间,我便和芸姐出了烟月楼,但是没有看到客人,也没有看到杂役。 平时芸姐出门的时候,都会有几个杂役陪着,与其说照顾芸姐周全,更像是怕芸姐跑了。 于是我和芸姐在街上走着,而且是向着灯会相反的方向走着,直到走到身上有些热的出汗的时候,才看到了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但身形却不像普通的读书人那么单薄。 当然我所谓的普通的读书人都是在烟月楼吟诗作对的客人,外面的读书人应该比烟月楼的客人更普通一些吧。 “许久不见啊,芸。”那男子对芸姐打着招呼,眼睛却没有向其他客人那般被芸姐吸引太多,而是看着我。 -“是啊,只可惜你这个大人物却不只是为了见我。”芸姐应着。 “哦?此话怎讲,我此行还有别人要见?” -“可不是么?眼睛盯着女娃都移不开了,都不愿多看眼我。” “哈哈,你收留的这女娃也是生得俊俏。” -“那还用你说?那些烟月楼的杂役们都快说烂了,在烟月楼久了,他们眼光也不是一般的高。 你不会没听说吧。” “百闻不如一见嘛。” -“你打算怎么办?” 那人没搭理芸姐,而是对我说。 “喂,小家伙,想不想留在这里。”他这么说着,芸姐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了。 第37章 穗篇 灯会 “啊?在问我么?”男子突然向我搭话,弄得我有点懵。 “对,就是在问你。” 我努力的回想着芸姐之前跟我说的话,叫我别跟客人牵扯太多,可是这个客人却看起来对我很有兴趣。 可是,我该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冥思苦想了很久挤出了四个字。 -“在这里寻爹爹寻得不顺利么?” “你跟一个女娃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作什么?”芸姐有些忍不住了,赶紧打断了,想把话从我这接过去。 -“我又没问你,芸。” 怎么办,气氛紧张起来了,他们俩一副要吵起来的样子。 我还是说点什么吧。 “什么爹爹?”芸姐说了,千万不能说找爹爹的事情。 “就是你第一天来烟月楼的时候,说要找的爹爹。”那男子依旧是一副温柔的样子。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我没法再说什么了,再说就说多了。 “芸,你是怎么把一个敢来烟月楼找爹爹的女娃带成这样,话都不说一句。” “话说多了容易被人抓到软肋。”芸姐看着不太高兴。 “我觉得你对咱们的关系有些误会。” 说着那男子从衣服中取出了像是一封信的东西,递给了芸姐。 芸姐翻看着那封信,沉默了许久。 “你当真找到她了?”芸姐突然就又变成了喜笑颜开的样子。 -“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骗你。” “怎么找到的呀?” -“还用找?她又没往外跑。” “没跑?她还在家里等我?” -“别说了,她在那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谁欺负她了么?” -“没有,你想听发生了什么的话,你把这女娃留在烟月楼,让她给你接班。” “那我不听了。”芸姐边笑着边把信收了起来,好久没看芸姐笑得这么美了,很少看到芸姐陪客人笑以外的笑脸,今天应该是少见的,芸姐发自真心的笑。 -“好好干吧,以后你们还有机会一起团聚的。” “嗯。”芸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在看路边? “你看你芸姐的愿望实现了,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比如找爹爹?”男子又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 “她和我不一样,她爹爹估计被人害了。”芸姐一直在帮我说话,大概是不想让我说错话。 但是为什么我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人还挺好的。 “这样啊。那你想报仇么?” “我......我不想。”我立刻说出了我的想法,但刚说完“我”时,我便做了些更改。 我想报仇,我太想了,我做梦都想害死我全家的人折磨至死。 我对眼前男子的提议很心动,但是芸姐说过,让我别说爹爹的事情。 “是你芸姐教你这么说的的吧。”男子看出了我的不自然,大概知道了是芸姐对我说过什么话。 “芸,你后悔跟我做这场交易么?” -“不后悔。” “那你教她这些做什么?” -“她看不到留在烟月楼意味着什么,而且烟月楼留不住她,有些事情只能亲手去做。 你就放过她吧。” “你不在烟月楼看到的就一定比在烟月楼好么?现在这样,对你来说已经很圆满了吧。” 芸姐又沉默了许久。 “我不跟你说了,我说不过你。 但我求求你,别把她留在这里。”芸姐开始请求着眼前的男子。 “好吧,这次就依你的意思。 今日灯会玩的开心点,你这么休一天,烟月楼得少进账多少银子。 你明天还要接待客人呢,别坏了客人心情。” “谢谢。”芸姐小声对那男子说着。 -“以后少有着没代价的喜好。” 那男子说罢,芸姐看了我一眼,便和那男子并肩走向了灯会的方向,我就悄悄的走在他们后面。 虽然气氛算不上融洽,我就是烟月楼的局外人,但是那天穿着新衣服总归是开心的,又恰逢灯会,那个时候的我感觉我漂亮极了。 不过后面在烟月楼我一直穿的都是杂役的衣服,就一直没怎么再穿过那件新衣服,只是没事拿出来看看;直到离开烟月楼时,我依旧是穿着杂役的衣服,把新衣服放在包袱里,也不舍得穿。 直到我知道了杀父仇人是谁后,我才又把这套衣服拿出来,穿到了现在;我当时是觉得,如果包袱里带着一套新衣服被仇人发现后,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的。 而且我也害怕再不穿的话,以后就再没机会穿了,至少是没有活着的机会穿,没想到直到把这套衣服穿破我也没对仇人怎么样,这是后话了。 灯会那天我就跟在芸姐两人后面,在路过一个糕点店时,芸姐停了下来。 “客官,来看看想吃点什么?我们这的糕点用的都是上好的食材。”那糕点店伙计看来了客人,立刻就向芸姐叫卖着糕点。 “我给她买点吃的。”芸姐向男子提议道,那个“她”应该就是我。 “哦?我也想吃芸姐买的。”那男子笑着附和道。 没想到他还有点孩子气,说的话并不像他长相那般稳重,但他具体的样貌我也不记得了,毕竟就见过一晚。 “你吃什么?今天芸姐请。”但是芸姐这一句不是对我说的,是对那男子说的。 我有点不太舒服,我感觉他抢走了我的芸姐。 “你看看她吃什么?”那男子倒是想起了我,他那个岁数被当小孩对待应该也不舒服。 “穗儿,你看看你想吃什么?”芸姐招呼着我去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你叫穗呀,是你衣服上的穗么?”那男子好像对我的名字来了兴趣,打断了芸姐问我的话。 有点让人讨厌。 -“是。”但是总归要应着。 “这衣服上穗倒是绘的细致,还沥了些云母粉在上面,正好配你的名字和长相。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芸姐给你买的。” 那男子评着我的衣服,我才注意到那穗上有些星星点点的闪光。 “一件衣服,就不劳掌柜的吹捧了。”芸姐嘴上说着不用夸她定做的衣服,但是眼中却能看出是开心的。 “穗儿,快看看想吃什么?”芸姐又一次让我看看我想吃啥。 我也是第一次在长安买糕点,那天我看到的东西似乎都没有吃过,那些糕点都香气扑鼻,要么雪白,要么泛着晶莹的光,无论是哪种糕点都比衣服上的云母粉耀眼,一看都是我吃不起的东西。 但是有些糕饼、糖堆一样的东西我大概是知道怎么做的,但是有些东西我就完全不了解了。 有一种晶莹的方块状的糕点吸引了我,它不光看起来闪闪的,里面还包着一些东西。 我能看出来,外面裹着的是糖,是那种像石头一样的糖,里面好像有些花、果仁、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丝和薄片。 芸姐有钱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也没客气。 “芸姐我想吃这个。”我指着那个发着光的糖。 “哦,糖缠啊,你还挺会挑,我之前也喜欢吃这个。” 我好想问问芸姐难道她现在不喜欢吃了么?但是旁边有客人我有点不太敢说话。 第38章 穗篇 看见 芸姐买了两份糖缠,并让糕点店的伙计打包好,先把一份给了那男子,又把剩下的一份给了我。 我把我的那份沉甸甸的糖缠拿在手上,又看着那男子手中的糖缠,倒不是我全想要过来,而是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可以吃。 于是我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捧着的糖缠,又看了看芸姐。 “别瞅啦,你打开吃就行。”芸姐又从我手里拿过了装糖缠的纸包,帮我把纸包打开,又放回了我的手里。 我又看了看旁边的男子,他笑着看着打开纸包的芸姐,似乎不介意我吃糖缠。 待到芸姐将打开的纸包又放回我手上时,那男子也打开了糖缠的纸包,递给了芸姐。 芸姐从纸包里挑了一块,掩着嘴巴塞了进去。 但是我一只手拿纸包,一只手拿糖块,并没有多余的手掩住嘴了。 所幸那男子和芸姐都没看着我,我也赶紧把糖缠塞进了嘴里。 没人看见,那我也算掩着嘴巴吃的。 只是吃进去的时候我才发现糖缠的块头好像对我的嘴巴来说有些太大了,都怪我看这个东西香香甜甜的,忍不住了。 好甜!我好想喊出来,但是嘴里已经全都是糖缠了,糖缠还四四方方的,把我嘴巴两边都顶起来了。 芸姐估计是把糖缠吃到了嘴里,才想起来了要招呼我吃。 我这么猜的原因是因为我刚来烟月楼的时候和烟月楼的好几个杂役一起吃饭,芸姐特别嘱咐一个杂役要招呼我吃饭,说我是新来的不太敢下筷子。 芸姐是知道我在这个新的地方不太习惯,就像我刚刚也不太敢下嘴。 芸姐转过了头看过来时,马上又掩住了嘴。 不过不是她又吃了一口糖缠,而是看到了我塞的鼓鼓囊囊的嘴巴和无辜的大眼睛——这是芸姐后来告诉我的。 我就看着芸姐的笑得花枝乱颤。 那男子看了我一眼,就又看回了笑着的芸姐,然后他也笑了。 他笑得和芸姐还不一样,是那种很放松的笑,不像芸姐笑得那么用力。 大家都笑着,我也很开心我能逗得大家都开心,我努力的控制着被糖缠顶住的嘴角也跟着一起笑,却不曾想到把芸姐逗的更开心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芸姐手里的糖缠只是被咬掉了一小块。 ...... 有点丢人。 不过我们没多作停留,芸姐和那男子又走在了前面,我们继续逛着灯会。 只不过那男子手里的那一包糖缠到了我的手里,他让我带回去吃。 要不是芸姐之前那么紧张,又或是芸姐教过我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我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大好人。 可是他说爹爹的事情时,倒也是很认真,一副要帮我找爹爹或者替我报仇的样子。 如果他真能做到的话,像芸姐一样留在烟月楼感觉也会很好吧,不知道为什么芸姐那么不想让我这样。 不过爹爹还活着的话,我留在烟月楼就不好了,也不能说不好,只是爹爹应该会不高兴,但这样我也能养活爹爹了。 ...... 爹爹,你在哪里呀? ...... 这么想着,嘴里的甜味都散了,好像没那么甜了。 不多时夜晚的帷幕缓缓降下,天色逐渐暗淡,宁静而深沉,长安街边的灯却一个又一个亮了起来,配上摆出各式各样的东西的坊间,三三两两的行人也涌入了街道,一时间热闹非凡,耳边不时传来悠扬的古筝声与欢快的锣鼓声,难掩灯会中的喜庆与欢乐。 我突然感觉好寂寞,我好希望我们全家都可以来长安看灯会,我跟他们分享着我手里的好吃的,让他们也尝尝糖缠的味道,听他们说说笑笑。 我努力的仰着脸眨眼,试图化解眼睛中的湿润,但又不敢仰的太高,因为我不想引起前面两人的注意。 哭出来就太破坏芸姐他们的气氛了。 难过的有我一个就好了,芸姐难得能在这种日子歇息一天。 我又拿起了纸包的一块糖缠吃了起来,让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情。 这次我吃的没之前那么快,而是拿在手里一点一点的咬着吃,边吃边跟着芸姐他们。 ...... 正当我跟着芸姐他们,我突然发现前面的路边有一个小乞丐。 约莫六七岁大小,旁边却没有其他人,只是安静的在那里站着,捧着一个破碗。 “姐姐,行行好吧。”他习惯性的叫住了我,就像叫其他路过的任何人一样。 但他看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中的糖缠,他这么盯着,直到又过去了三两个人。 他都没再说出一句“行行好”。 我看出来了,他是馋糖缠了。 我看走在前面的芸姐没注意到这里,我就走到了那个小乞丐的面前。 把我正在吃的糖缠放到一边,打算从纸包里找一个最大的糖缠给这个小乞丐,只是数息的时间,我找出了那块最大的糖缠递给了那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满怀期待的看着我递过去的糖缠,正要接过去时。 “穗!”听起来特别冷的一声叫喊吓了我一哆嗦,那糖缠掉到了地上。 但那小乞丐倒没多管,直接从地上捡了起来,攥到了手里。 “我昨天怎么跟你讲的!”芸姐走了过来,依旧是冷冷的问着我。 我低着头,想着昨天芸姐说什么。 好在天天芸姐都问我她前几天教我了什么,我很快就想起来了。 “芸姐讲的是,不要跟无关的人牵扯太多。”我不敢看芸姐,印象里芸姐很少这么说话,我有点害怕。 那男子也走到了芸姐旁边,大概是在盯着我看。 完了,闹大了,估计烟月楼不能惹的两个人都被我惹了。 但是我还是偷偷的往上面瞟,看看芸姐什么脸色。 好像没有很生气。 “芸,这件事怪我,可能你之前看见的乞丐和普通乞丐差的有些大了。”令我万万没想到是,这男子先跟芸姐道歉了。 啊?他为什么道歉?怪他什么?我立刻又在芸姐教我的东西里翻找着。 芸姐之前说过:“每个人说的话都有他的意思,你觉得最不合理的话里藏着最真的人; 不要不管那些听不懂的话,你只是记下来,过几天就可能了解那些话中的很多。” 按照这些,应该是他和芸姐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事情。 “她也只是看见了她自己看到的,就是个普通的小乞丐。”那男子又补充着。 听这男子的意思,好像是芸姐不喜欢乞丐,有乞丐之前害过芸姐? 这样倒是可以解释的通,不过都是猜的。 “你别跟我扯这些道理,我又没怪你。”芸姐瞪了我一眼,又看着那男子的眼睛,接着背过身去了继续向前走着,我也只好跟了上去。 怎么这些大人变脸这么快,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生气的,说话又不清楚...... 好在芸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这样。 ...... 看到良哭心痛,大概是我看见过哭着的我吧。 第39章 良篇 哭 昨夜又做了一个梦,比前一天的更真实,像是真正发生过一样。 我甚至能从梦里感受到冷和温暖的感觉,梦里的一切都刻进了我的脑袋里。 梦里的小崽子我好喜欢,是我之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喜欢,感觉有小崽子在身边,我什么都不害怕,可是为什么,我会看到那种画面,她为什么要说恨我。 我明明好久没哭过了,为什么却没出息的止不住的流泪。 是我喜欢上了小崽子么? ...... 所以前几天一直心里很难受? ...... 到现在我已经忘不掉她了,她在我面前惨死了两次,又陪伴了我两次,但我总感觉我还能梦到她。 虽然每次都是难以忍受的噩梦,但是那种被人信赖和陪伴的感觉也令我痴迷,哪怕是小妹也没有给过我那种感觉。 醒来的我应该没有机会让小崽子这么对我了,我是她的杀父仇人。 她应该会对我梦里的她很失望吧,居然整天和仇人在一起。 ...... 幸好下半夜没再做噩梦,我已经连续两天晚上说梦话了,害的那女子也没睡好。 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天没这些事情的。 ...... 醒来的时候时间依旧不早了,我赶紧收拾了一下出了房间门。 便看到了石桌上放着一盆清水还搭了一块干净的布,不知道是给谁用的,从起来的时间来看大概是我,但是我又没法自作多情的认为是那女子给我打的水。 我吃了些之前买来用来在路上吃的干粮,又打扫起了院子。 我刚把巴掌大小的灰尘扫到了一起时,那女子从伙房里出来了,看到了打扫院子的我。 “你起来了啊。” 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多少让我有些不舒服,起来这么晚总是有些难看了。 和人相处真的好难,做狼的话,只管接点活,或者劫一些羊,干完了就算完了,需要说话和打交道就靠舌头就好了。 这种日子我真是有些不太习惯,以前是,现在也是。 “嗯。” -“你这两天有什么心事么?那女娃不来找你是不是对你的刺激有点大?” 嘶,就根据我做梦的内容来看,我也很难说不是,但是这件事应该不适合说出来吧。 “我不知道。” -“要不要去看看?”那女子倒是关切,看来她应该是没想过轰我走,现在是想着办法让我晚上别大喊大叫,倒是有点梦里小崽子的样子。 “去看看?”虽然我知道那女子是好意,但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做梦可以看的。 这毛病还得小崽子回来看吧。 ...... “对呀,去之前你去的那个医馆,那个爷爷好像还挺懂做梦这些的。” -“......” 要不要去看看?如果不去的话,晚上又叫出来了是不是有些太不懂事了。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你把那双鞋放到我这。” -“什么?鞋?” 那女子突然提了一句鞋我都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理解了她大概说的是我送小崽子的那双鞋。 她的想法还挺可笑的,居然觉得是那双鞋的原因,本就是一双普通的鞋子而已,能让人做噩梦么。 算了,她也是好意,而且这样我也算吸纳了她的意见。 “对呀,就是那天我带给你的那双鞋。” -“也行。” 接着我又回屋子把鞋包起来了,而后交给了那女子。 “我先帮你收着,你看看会不会好点。”她说着就接过了鞋子回到了她的房间里。 她这搞得还挺玄乎的,也好,至少我也算配合她了。 “良?”不多时,那女子就出来了。 “你洗漱了么?” -“没有。” “那有水,干净点。”她指了指我刚刚看的那盆水,原来就是给我打的。 ...... 想不到这女子还挺爱多管闲事的,洗漱都要提醒我。 也罢,毕竟是在她家中住着,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仔细的洗漱了一下,把水倒掉了,只是不知道该把盆放在哪。 “喂,这个盆给你放到哪里。”我又进了伙房问着那女子,她好像在做馒头什么的。 “哦,你拿着用就行,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新的。”她搓了搓手上的面回过身来。 -“好。” 给我准备的新的?她真不介意我在这待着么?她不会是喜欢我吧。 但是到现在今天我都不太舒服,在别人家里总是有一种拘束感,让我心烦意乱,之前的狼的生活虽然要经常躲着,但是和其他的相处根本不像在普通人家那么细致,也有点为所欲为的感觉。 也可能是没睡好导致的,而且昨晚的梦太真实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崽子。 *了,心里比小崽子不见那几天还要难受。 “良,你有空么?可不可以帮我剁下菜。”那女子又在伙房里叫着我。 -“来了!” 伙房的菜板上摆了几种菜,一点猪肉,还有那天我买的咸菜,那女子就在一旁揉着面。 “帮忙切一下吧,然后剁的碎一点。” ...... 没多久那些菜和肉就被我剁好了,虽然是很小的事情,但总觉得今天过的好累,什么都不想干,心里难受。 “良,帮我去打一桶水可以么?”那女子又叫我。 ...... 烦。 ......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那女子用我打的水蒸上了菜馒头,该说不说,闻起来让人还挺有食欲的。 她做的菜馒头里有我的一份么?按照早上那盆水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的。 别扭。 ...... 又过了没多久,那女子便用盘子装了些菜馒头端了上来。 “吃吧,做的有点慢,过饭点了。”说着她把那盘菜馒头放到了桌子上。 她说自己做菜馒头有点慢的时候,突然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本身就是在她家白吃的,刚刚还在嫌弃这女子事儿多。 但惭愧也是一种不舒服,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还不舒服么?”那女子突然问我。 -“没有啊?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嘴硬更适合我。 “你好像身子和眼神都有点僵了。” ...... 第40章 良篇 因为 我没再多说什么,真的有这么明显么? 不过我也确实骗她了,我确实今天一天都别扭。 “你等我去送点菜馒头,回来跟你聊聊。”她说着就抱着一篮东西出去了。 聊聊?有什么好聊的,聊聊就不难受了么?我和这女子本身就说不太上话,聊聊会更不舒服吧。 女人啊。 “还挺好吃。”我拿起了女子刚蒸好的菜馒头尝了一口。 ...... 等到我吃完了那盘包子,收拾了下院子,又小憩了一会儿醒来,那女子才回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比巴掌大点的纸包回来了,回来时又把那纸包在我面前晃了晃。 “请你喝茶。” -“......”有钱人真的是有雅致。 她倒是没多管我,转身就去伙房烧水去了,我却更不自在了,那女子整天又给我做饭又带东西回来给我吃喝,我却什么都干不了。 “来来来,久等了。”没过多久那女子便一手提着壶,一手拿着两个碗从伙房里出来了。 “我不会泡茶,只会都扔到壶里拿开水泡。”她把把两个碗放在了石桌的两边,便开始倒起了茶。 我坐在了石桌的一边,等我坐好后,那女子也坐了下来。 “来聊聊吧,聊聊你在这都哪里不舒服。” -“这有什么好聊的。” “好,那你陪我聊聊我的可以么?”那女子话锋一转,回到了她那里。 -“那我倒可以奉陪。”也算是可以为这女子做些什么了。 “我想聊我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这里。”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 “为什么?”这个话题我还挺想听的。 “这个也说来话长。” -“你说。” “其实我来洛阳有些年数了,但是我觉得我从来洛阳到现在性子一直是这样,喜欢有什么说什么。 但是很多人不太喜欢,尤其是我说我想要什么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迁就我一下。” -“那也正常,这世道除非家里人谁会管你要什么。” 我觉得那些人也没做错什么,正经的要求别人多半得到的就是拒绝,还很没面子。 “是啊,但是我总爱坚持着,经常有些人开始骂我。 我一直不太懂为什么可以简单的拒绝,非要恶语相向。 很多时候也只是一些小事,一般三四次都没有收获的时候,我也会停下来。” -“你缠着人家不放,肯定人家是要骂你的。”这女子也是天真,一点常识都没有,换句话说可以被称作没教养了。 “那为什么要出口成脏呢?” -“因为没人有那么多功夫管你这些,人人都过的很忙很苦,人不高兴了,不就会骂人么。”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也不要去管别人么?” -“对呀,管那么多干嘛,自己好好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 “良,这就是我和你不一样的地方。 我总是觉得很多人都和我有关系,我去帮助他们,他们也帮助我。 这也是我留你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我听不懂,你是说让我帮你么? 可是我每天也没帮你什么,反而是你救了我的命,还给我吃住的地方。” “你是觉得我是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有些无事献殷勤?” -“算是吧。” 我是不知道这女子在我这里想得到点什么,我本身就一无所有了,就还剩条命。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对你好的原因是,你是狼,是笨狼。” 这句话说的让我有些懵,以至于她说我笨我都没在意。 “我是狼,你就更不应该对我好了。”我紧接着说出了我的疑问。 -“为什么你这么觉得?” “因为狼是要吃羊的,换句话说就是谋财害命,大多数人躲都来不及呢。” -“那你为什么放走那些小羊?” “......”她提到了这个,我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是狼,但是我保护了那些小羊,给了他们继续长大的机会,却给自己揽了许多的麻烦。 按照这女子的提问,我确实难以说我就是一个彻彻底底谋财害命的狼,大概在她眼里就是她所说的“笨狼”。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 “我都说我不知道了。”我觉得这女子有些找茬了,难道我没她知道我自己怎么想的。 -“我敢说你就是知道。” “你凭什么说我知道?” -“因为你把小羊都放了。” 好绕,怎么感觉她在翻来覆去的说,想的我有点烦了。 “我就是脑子有病给她们放了,有问题么?” -“是啊,你这不是知道么?”那女子倒是乐了。 原来她在耍我,艹。 “快喝茶吧。”那女子提醒道。 我没好气的端起了那茶碗,正好喝一口茶压压心中的火气。 温热的茶汤刚被我饮下时,我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这个茶好苦呀。 专门找苦茶给我喝,这女子好生招人嫌,本身我就烦,现在感觉更烦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那女子直接把喝进去的茶吐了出来。 “这个茶怎么这么苦啊。”她倒是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你自己带回来的茶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夹杂我的不满把话没好气的说了出来。 那女子倒是没多在意,只是皱着眉头处理口中的苦涩。 “我也没喝过啊,爷爷说这个是武陵山那边做的莓茶,可以延年益寿,让人睡得更踏实,而且喝起来很有滋味。 谁知道这么苦...... 也可能是我加多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了这个茶的来历。 我一时间不知道又该说什么了,她说这个茶是可以让人睡得踏实的,大概是为了我跟她爷爷要的吧,而且现在细细品味一下,似乎口中弥漫着一股厚重的甘甜味道,加上不是本地做的,应该是比较稀罕的茶。 这女子带来的东西,虽然说可能一时不习惯,但品质都符合她的家境。 所以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刚刚只是说因为我是狼,后来就聊到狼了,她没再说为什么我是狼所以对我好。 我想不通,便又小口抿了一口茶水,仔细咂摸着味道,还真是挺有滋味的,茶汤中有一种普通的茶味,稍带些苦味,回甘很快,确实是好喝的。 应该就是把这个叫什么莓茶泡的太浓了,然后我和那女子又把这茶当是普通的客栈茶水,一口喝的太多,所以很苦。 一时间感觉我的心里都平静了很多,不知道是茶的原因还是因为那女子待我的好。 这么想着,茶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第41章 良篇 运气 “镖局带头的人正向前准备对付一下呢,他们直接就动手了,虽然镖局的镖师个个都是能打的,但是由于对方人多,加上没有太多防备,没过多久就死伤的厉害。 对方看我们这么能打,多少有些胆怯,但又看我们没多少人了,估计是一咬牙就上了,觉得都打到这样了,就豁出去把镖劫了。 可是那次押镖的人也是镖局的老手,功夫老练,感情也深,看其他镖师死了,也杀红了眼,已然不死不休了。 镖师嘛,很多刚入镖局的时候都从头学功夫,也算是同门师兄弟,练功时候一起叫唤,拿钱了就一起喝酒,相处的久了,平日里谁死了大家还是很在乎的,更别说那个身上沾着彼此血的时候。 后面那些镖师就杀疯了,虽然也没剩几个人,但是很有气势。 越打他们也感觉不对劲有些人摆出要跑的样子。 但是又被一个冲在前面的劫匪一句‘他们没人了!’给勾引了上去。 打到最后他们还剩三个人,镖局的人除了我和护送的那女子都死了。” -“那你呢?” “我撂下那女子往劫匪来的方向跑了。” -“你就跑了?” “对呀,不然呢? 我在前面也打了很久,杀了两个劫匪,最后一打三的话,我用尽力气也只能跑。 那些劫匪也不完全是外行。” -“你就不怕他们把那女子害了?” “怕啊,但是我也只能跑啊,跑了才可以找机会。 我用暗器多,一打一优势会比较大,暗器虽难以致死,但是可以靠时间拖垮人的力气。 我要等他们人走散了再动手,正好也找个地方歇一歇。” -“他们就给你了这机会?没拿那女子要挟你?” “是啊,就是抓着机会才出名了,要挟倒是没要挟吧,我都跑了,也看不到他们要挟什么。 我当时想着回去叫人,但是一想等我把人叫来之后,人和货得两空了。 当时的镖银比较多,用了不少镖车和骡车,我觉得那强弩之末的三个人应该带不走什么东西,可能会和我一样打算去叫人来帮忙。 我心想那我就蹲在他们来的路上,如果他们敢派一人去叫人,我再把叫人的劫匪拦下来。” -“然后呢?他们就一个人一个人去叫人了?” “没有,我当时是希望他们这个样子,然后一个一个把他们都处理掉,但是迟迟没人来,我又绕了回去。 他们三个人就把一个镖车的镖银给分了分,然后带着我护送的女子要跑。 倒是一点都不贪,估计也是没有其他帮手了。 该说不说,女子有点姿色也是好的,要是那女子和我一样,估计就被那劫匪给害了。” -“......,你要是和那大小姐一样的出身,我觉得也不会被害。” 这女子就是风吹日晒的多了一点,五官还是挺端正的,就是眼睛有点大,得梳妆一下才好看。 “出身怎么了?”那女子有些不解。 -“出身好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风吹日晒了,能好看点。” “我觉得你可以夸我底子好,而不是说我被风吹日晒的久了。”那女子又怪我说话不好了,不过她还挺开心的,应该是听懂我的意思了。 “你说话真让人难懂啊。”她又补充着。 -“后来那三个人怎么样了?”我没打算再跟她聊这个话题,赶紧把话题再扯回去吧。 “哦,对,刚刚的还没说完。 然后那三个人就把那女子手给绑了,估计是打算带回山里。 我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他们倒是有所防备,不断提防着周围,由于那条路周围虽然不算开阔,但可以躲藏的地方也不多,我和那些人的距离拉不近。 幸好他们带着那女子,身上带的银子又多,走的就比较慢,我跟了很久也没有跟丢。 但我始终心里没有个底,这三个人有没有其他同伙,正当我这么想着他们就走进了一片树比较多的地方。 这个地方倒是挺适合我躲藏的,我跟的稍微近了一点,但是还是没有机会,同时我也没理由跑。 我当时心慌的不行,一边是人命,一边是前途,还有一边是镖局的钱。” -“镖车都被你扔在那了,你还说你担心镖局的钱?” “那也没办法啊,我回去报信更没人看着了。 而且你想想啊,那边横七竖八的死了那么多人,地上、镖车上都是血,谁还敢上前把那个镖车全带走啊。 不留痕迹的带走更不可能,只要不是出来另一群劫匪,也还是好追回的。 总之我当时根本就没心思管那些镖银,这些也是我后来跟别人讲故事的时候加上去的。 我接着说,当时心慌的久了就想要不不管了,我还是自己跑了吧,他们三个人不一定什么时候才会分开。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小路里远远走过来一个人,那三个盗匪估计不想让他们劫的女子被看见,就让跟着最后的一个人带着最后面的女子躲了起来。 我心想着是时候出手了,但是又害怕伤着那女子,我只能尽可能摸近一点,但距离还挺远的。 我又把我能用飞刀伤到他,却没把握保下那女子。 但是剩下的两个盗匪估计还是心虚怕暴露行踪,打算偷袭那个走来的路人。 那路人估计不是什么善茬,也有所准备,在那盗匪背后偷袭的时候躲开了,拔出刀和那些盗匪打了起来。 那盗匪估计也没想到一个路人有这种身手,没第一时间卸下身上的银两,当场一个盗匪被杀了。 带着女子的那盗匪眼看形势不对,丢下背的银子就要去帮忙,我就赶紧去护住那女子。 那盗匪也没注意到我,我带着那女子就想跑,这个机会太好了。” -“你没管那路人?” “管了,我就在旁边看着。 我刚刚就是说想跑,后来觉得不跑也行,当时想的是那路人稍微牵制些那盗匪,我就可以配合路人把他们都杀了。 但是我又不确定那路人是不是也有歹意的,万一他功夫出人意料的好,我栽在那里就亏了。 但是最后运气不错,那路人一打二负伤了杀了一个劫匪。 另一个劫匪带着银子就想跑,我追了上去把那劫匪也杀了,这个时候那路人有没有歹意我都不怕了。 就以他负伤的程度来看,随便他跑,我都能把他扎成刺猬。” 第42章 良篇 出名 “我后来又回去确认那路人的状况,那路人说话倒是和气,但我总感觉他不像好人,他当时夸了我几句,给伤口上了药就要走,说什么都不愿意跟着我回去疗伤。 想来也怕官府找上门来......我当时还想找他当帮手呢。 然后我和护送的女子逃了回去,所幸没再出什么事,镖银基本上算是没丢,但是死了这么多人事情闹得是挺大的,官府便去查,但是官老爷办事哪怕喝个水都少不了要给些钱,这些银子的主人也是上下打点了一番,最后官府说要剿匪,没管这些银子的事。” “后面人再来查这件事的时候,就只能问我那天发生了什么,我其实看到的也只是两面打打杀杀人都死了,然后就是剩下那三个劫匪的事。 我又想着那帮忙的路人不愿意牵扯进来,便跟那些官兵说劫匪都是我一一斩杀的,没看到还有其他的劫匪。 当时我也算是花言巧语胡说了一番,那些官兵信以为真,便收拾了一些那劫匪的人头回去禀报说一个不剩都给清理了。 估计他们也怕我说他们其实什么都没干,就在那边一顿吹嘘我以一当十杀了好多劫匪,一边说剿匪很顺利一个不剩了,然后又被打点了一番,便回去了。 由于历经这么大的事情镖银也没丢,那些大老爷们也很高兴,把一切的夸奖都加到了镖局这边,安抚死者家人的钱倒没怎么出。 对镖局的夸奖再具体一点就是对我的夸奖,因为其他人都无福消受了,那天以后大家都知道了我们镖局有个武功盖世的女侠。 我护送的女子估计也是被那些盗匪吓坏了,眼睁睁看着死了那么多人自己又被捉走,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就完了。 但是后来我又去把她救了,她便对我夸赞有加,她本身也是唯一看到事情经过的人,大家就更相信我们镖局有个女子武艺高强。 再后来我的日子就好起来了,因为天灾人祸,路上的劫匪越来越多,不少达官贵人就来让我去护送他们的女眷,图心里一个踏实。 他们给的价钱都不低,甚至有时还竞价要我去护送。” -“那你护送的那小姐就没怨你抛下她跑了?” “没有啊,本身剩下的那三个男子身强力壮凶神恶煞的,他们三个一起上我怎么都打不过,她也知道我跟他们打没有胜算。 但是我最后还是把她安全的送了回去,她还觉得我有勇有谋。 我跟你说,我回来的时候那小姐还挺心疼我的,虽然我没受大伤但是伤口还是有的,她就给我包伤口,夸我从来没想过女子也能这个样子。 我就又跟她讲了我平时的生活,她听的还挺开心,一路上对我赞许有加,说下辈子也要像我一样活着,不想整天被关在家里了。 你听她这话说的,就像忘了她刚刚有多危险一样。 如果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愿意出来做这种刀口舔血的事情,虽然说镖局一般不会出事,但是这行的万一比其他行当多太多了。 我就又跟那小姐说了我挺羡慕她的,在镖局多危险啊,那小姐听了觉得我说的也对,心情更好了。 总之,我都不知道那小姐后来给我美言了多少,但是这件事过去以后,我的好名声是有了。 后面我护送的女眷听说我的事之后,就觉得我是个女中豪杰,也愿意听我讲故事,讲到精彩的地方还拍手叫好。 偶尔还有女子送我点首饰,虽然说没有特别贵,但就这些也比镖局其他人赚的多了。” -“那你是真不错,逃过一劫还赚了名声。” “是啊,要是那些人没死就最好了。” 说到此事时,女子一顿,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说了下去。 “其实当时让我讲当时押镖出事的故事我讲不大出来,那估计算是我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场合了。 但是跟别人讲这个故事他们却喜欢听。 我就突然感觉,人死好像也不是多让人悲伤的故事,因为除了亲朋好友之外,没人会在意。 说不定就成了别人嘴里津津乐道的故事。 再后来我也接受了,觉得死了就死了吧,我尽量好好活着,我要是哪天运气差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我也变得不爱和人交朋友了,我觉得虽然我认为死了就死了是简单的事,但在熟人那里又免不了一阵悲伤和感慨。” “...... 你也是吧,良。” -“......” 我很想说不是,我觉得自己还是挺惜命的。 但是从小崽子这些事来看,我有的时候做的决定并不像我心里想的那般,也有点不要命的意思,但朋友倒是没几个了,非得说有朋友也就是像鸢这种一起经历过什么的熟人。 如果在这些朋友见不到面的地方死了,他们也不会在意吧。 那我觉得也挺好,毕竟我也是经历过亲人离去的人,那种感觉我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算是吧。”好像真如那女子所说的那般,我和她在这一点也有些相似。 -“良,那你连死都不怕,在我这为什么这么拘谨?” ......她居然还惦记着我的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事情本身也没什么好问的。 不过她好像说的也对,为什么我做狼的时候心里反而要比在这里待着平静些。 明明做盗匪的时候更危险,更让人紧张,在女子这里反而住的不舒服。 是因为小崽子么? ...... “我不知道。”不知怎的,竟有些希望那女子告诉我这个问题的原因。 -“你知道吧。” “我知道什么?” -“和你之前山里的日子哪里不一样了。” “不在山里了,不杀人了,不喝酒了,住的好了,吃的也比以前好了,身边的人不一样了。” -“那你以前在山里习惯的有哪些呢?” ......,就从刚刚我自己说的来看,山里的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喜欢的,这里住的干净些,也不用杀人就能吃饱饭,这女子也颇关照我...... “习惯独来独往吧。” -“你在这里也可以独来独往啊。” 我倒是相信女子说的这话,我在这也能独来独往,但总觉得是不合适的,城里的一切都不像山里那么无序,就像那卖咸菜的小兄弟都需要在那么多规矩里找卖咸菜的位置。 还不知道有没有尹三的人来寻仇。 第43章 穗篇 大意 说回来良也是罪有应得,活该晚上做噩梦被吓哭。 昨天晚上我就在想,其实杀了良并不是并不是最好的报仇方式。 就像良对我的伤害并没有杀了我,而是让我看到了比活着更可怕的事情,他夺走了我的亲人,还有最爱我的爹爹。 更可恨的是留下了一个没陪娘和弟弟的我。 他不知道我这一路上多害怕,任何风吹草动都在提醒我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 哪怕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很多的好心人,运气也好到了没遇到什么歹徒,但是我所有的夜晚都有逃不开的梦魇,白天的生活越是清净,梦中就会越吵闹。 像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不能沉沦在那美好又平稳的日子里,我身上依旧有无法逃避的责任。 我要报仇,就要让良也感受到我的感觉——要等到他遇到他最心疼的人的时候,再好好折磨他。 天天折磨他的话,说不定我很快就就会把自己的魂魄耗尽,消失在这个世间了。 而良现在吃住也不愁,还有燕的关心;只是给良加上连续几夜的噩梦,说不定良休息几日就好了。 现在的我根本没有把握可以拖垮良。 ...... 我一边想着以前一家人的日子,虽然说很穷,但是家里是很和睦的,我们都互相依赖着。 又一边想着如果没有良这样的人出现的话,爹爹卖传家宝的钱应该够我们路上逃命吧,我们就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弟弟去传宗接代,我去相夫教子。 ...... 不行,我嫁人了的话,爹爹老了我就没法去照顾了。 ...... 最后我又想到了良对爹爹做的事,他杀了我们家的顶梁柱,抢走了我们活命的钱。 我竟然被他送的礼物给感动了,真是不应该,想着想想我是真的蠢。 用杀爹爹抢的钱送女儿礼物,没有比这件事更令人作呕的了吧。 ...... 我一定要让良付出他此生最沉重的代价,心痛欲绝的那种,至少也得像他爹爹死去的那样。 ......,好像良的爹爹也挺无辜的。 ...... 转眼间又到了白天,这时我才发现我还是欠考虑了。 现在想来顾熙早就和燕说过我这双鞋子并不像普通的鞋子。 然后我见到良之后立刻折磨了他两晚上,哪怕燕不是相信什么神鬼之说的人,应该也能看出来这双鞋子不对劲了。 唉,不应该折磨良这么频繁的。 这下好了,良真的听了燕的,把我这个鞋子搁置到燕的屋子里了。 燕的屋子就像院子一样一尘不染,感觉有些空旷了,燕应该是整天没什么事情,就拾掇屋子了。 直到傍晚,我才看燕回到了屋子里,果然一回来就又开始收拾屋子,虽然只是简单的打扫一番,但足以维持屋子的整洁。 收拾完燕就坐了下来,从后面的橱子里拿出了一个纸包,放到了桌子上,迫不及待的打开。 是一粒粒的糖球。 燕也不贪,只是捏起一个咬在嘴里,就又把剩下的糖球包了起来放了回去,才一手捏着糖球小口吃了起来。 燕边吃着,边用手翻开了装着鞋的纸包,仔细的端详着这双鞋子。 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这双鞋有没有什么邪门的地方。 “你在里面是么?” ——!!! 燕知道我?怎么可能?? 燕愣了一会儿,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有魂呢?都是傻话。”燕喃喃的说着。 正当燕又包起了鞋子时,她停下了,她也凑到了鞋子上闻了闻。 但是她不像良那般闻了又闻,只是稍微闻了一下,便把鞋子包了起来。 我好像懂了,这个鞋子上应该有什么味道,但是死了之后我就闻不到味道了。 可是这双鞋子萍儿穿完之后就被放在卧房的地上,能有什么味道呢? ...... 在收拾完鞋子之后,燕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早早歇息下了。 而是先练习着功夫,看着是挺好看的,就是不确定打到人身上怎么样,练了整整一个时辰有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燕歇息了一会儿之后又掏出来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又把这些东西向着一侧的墙上扔。 扔的时候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有的像是碰撞声,有的是掉落的声音。 燕就这么一直抛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慢慢少了,但是还是有,我听了许久,应该是针的声音,但是听起来要比普通的针沉一点。 没多久燕就把手中像针一样的东西抛完了。 燕就走到了墙的跟前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又拿起了笤帚扫着地上的东西,几乎是把整个屋子扫了一遍,应该是把刚刚扫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燕又重复了一遍抛针和扫地,这才算完,又收拾了一通之后,才算完。 我估摸着燕应该忙了两个多时辰,说不准有三个时辰。 良应该早就睡了吧,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的觉,长的个头这么大,却整天游手好闲的。 当然燕也是真的努力,我觉得她把良杀了不是什么难事;燕这身手给我的话,那天晚上就不会被良躲过去了。 我就这样看着燕,看了一晚上,看的我都有些困了。 燕却不像我想象的那般,因为先前的疲惫而很快的入睡。 她只是翻来覆去的,在床上躺着,她好像能看见周遭的一切,却无缘眼睑落幕的黑暗。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大概是只能听到窗外的风声的时候,她才稍微安稳了一些,虽然时不时的动一下,但是好像是已经半梦半醒的睡着了。 我这才发现这个时候应该就是良前几天叫的时间,他的每一嗓子喊叫我都敢保证能把现在的燕吵起来。 难怪燕听到良的声音总会第一时间赶来。 这事情也怪我,良应该是被我想不好的事情而影响的做噩梦。 但是话说到底都怪良,真是该死的。 突然有些心疼燕,尤其看着燕蜷缩的睡着了的样子,虽然他住着这么大的屋子,却更显得寂寞。 也稍微了理解她为什么把良留在家里。 ...... 我还是先心疼一下自己吧,无聊的日子又开始了。 ...... 燕不但睡得很晚,而且起的很早。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燕看起来却可以这么精神,前几日从华州来的时候每天都困,感觉全身都空落落的,像是被风吹倒的穗,要长不大了。 主要还是那段时间的晚上还要陪着良聊天,还有玩影子戏,算上还要盘算着继续和良做些什么来让良对我放松警惕的时间,一天睡不了两个时辰。 良倒是好哄,到最后都让我下不去手了。 他在看烟火那晚上看我的眼神,藏着小孩子那般天真;他的嘴上却可以说出让所杀之人的女儿跟自己走的话。 我能听不懂他什么意思么? 他哪怕没有下流到奸污幼童的程度,也或多或少的对我有些不太正常的想法。 但是我不确定那种想法是好是坏,我只能感觉到他深深的希望我能陪着他,对此他愿意放下手上杀过不知道多少人的刀,再付出一路逃亡的代价。 要是这是一场交易,用我换爹爹的活,或者说换良当时不杀爹爹,而是放爹爹走。 我会不假思索的答应。 可是这太迟了,终究是太迟了,我去不到那天,就像荷包变不作裙子上的那块布。 我又能说出什么呢?只能可怜可怜自己,再可怜可怜他。 然后继续怀恨在心的,把所有心疼作眼泪挤出罢了。 第44章 良篇 兄弟 “我还是担心我出去会给你添麻烦。” -“什么麻烦?” “小羊那些事,还有进出外人看到说你的闲话。” -“看不出你心还挺细。”她感叹了一下。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我承认这女子可能救了小崽子是可能的,但是她真能给我摆托那两千两的生意? 这世道普通人得活多少辈子才能有两千两,我有点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除非她真的拿出了两千两去摆平这件事.......,那就更不可能了。 -“对呀,没事了。” “你怎么做到的?” -“这事不兴说。 ...... 这样吧,你哪天让你喜欢的那个女娃原谅你,我就告诉你我怎么做到的。 在此之前,你就别管这些事了,放心就行。” -“哦对了,你打算干啥以后再说,先帮我看下门。” “好。” 不过是看门而已。 ...... 第二天那女子就出去办事了,我一个人在她的家里住着。 没有人盯着我,感觉是好多了,这一段日子里睡觉也没再怎么做噩梦。 该不会真的满穗的鞋子里有鬼吧,还是她找了什么人做了法,被那女子看到了? 要不要再把鞋子取回来,试一试是不是鞋子真的有问题? ...... 算了,还是不要随便进那女子的屋子里,她这么信任我。 ...... 又过了几天,右胳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便不整天吊着了,便有事无事去到洛阳城中闲逛,也像女子说的那样,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这不愁吃的日子也是挺舒坦,有些不想走了。 只是糊口的手段还没有着落,我除了打斗好些,还真没啥,农活也干不来。 那女子说她是镖师,我感觉我也可以试试,反正都是打打杀杀的事情。 于是我后来就在洛阳城各处的镖局间来回走动着,看看镖局是怎么样的。 几天看下来好像也没几家镖局,有的还像是新开的,以前爹爹经商也没怎么听说找镖局的事情,当时都是靠官府的驿站护着,镖局也算是新东西。 话说回来,当时遇到的李闯将是不是说过他之前就在驿站来着? 有点记不清了。 ...... 听说镖局吃喝是都包的,还会给银子,感觉还不错,便找了一个镖局进去试了试。 里面和我想的还真的不太一样。 刚进镖局就有人招呼了过来。 “客官,您这是送货还是护送?” -“你们这还要镖师么?” “哦,您是打算来我们镖局做镖师?” -“对,我来试试。” “那您稍等,我找我们的镖头来看看。 不瞒您说,我们镖局现在四处网罗武艺高强的镖师,最近的工钱还说要涨,但是我也不知道具体的。 您先随我来坐会儿。”说着便把我带进了正房里坐下。 进屋时,我瞥到院子里满是正在练武的人,估计是刚来的,不少人看起来年纪不大。 虽说镖局给的银子要比其他行当赚的要多得多,可是现在天下都是乱的,危险也很多,年纪这么小的哪怕练一年也不容易打的过那些匪徒,大多是白白送了性命。 我之前做狼的时候也算是运气好,但是做狼的几年间我周围的新面孔不下百数了,前年时,我和舌头就算是老前辈了。 也不能这么说,舌头早就算是前辈了。 话说回来,现在镖局这么缺人么,聘一些练家子好一些吧?最好是老捕头什么的,好歹不会被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吓破胆。 ...... 好像那些人也不能都算是穷凶极恶,很多都是没办法了,然后不要命了。 算了,不分这么细了。 ...... 不知道多久,那所谓的镖头来了,看他模样也不大,应该和我差不多。 “兄弟,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镖局?” -“不是应该我来问你们镖局要不要我么?” “平时肯定是这样的,但是我看到兄弟你的时候,就改主意了。” -“什么改主意?” 我问着这镖头的时候,那镖头却跟旁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便出门把门关上了。 “兄弟你别紧张,咱们细说。”那镖头又把头凑了过来。 “兄弟以前是干过劫道吧?” -“我何时说过我以前是劫道的?” 这镖头说的话吓了我一跳,他怎么知道我以前是狼?他见过我?难不成那女子就是这个镖局的人? “兄弟你莫慌,不瞒你说,我以前也干过。” -“哦?你也干过?” “看来兄弟确实干过了。”那镖头语气中兴奋了起来,但却不是那种套出我话的兴奋,而是真的很希望我干过劫道的事情。 真是奇怪。 而且我最讨厌套话了,要是以前我肯定不管他是死是活得来一刀。 -“你问这个作甚?” “既然兄弟你问了,我就跟你直说了,我们镖局现在在笼络一些道上的朋友,你要是能给介绍一下,银子也不少给你。” -“我不认识。” 我这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有两个原因,第一点是我确实认识的人很少,平时都是舌头去联络的;第二点就是道上的规矩也不允许随便跟别人说这些关系。 “兄弟,你别着急,咱们可以多聊聊。”那镖头看到我这么直接的回绝了他,他嘴上说别急,语气里却有些急了。 “道上的规矩我懂,但是现在对兄弟们是个好机会。 我们总镖头啊,跟那些官府的老爷们关系不错,你把兄弟介绍来,只要别是人尽皆知的,那以前的事情都算是一笔勾销,如果能联系到那些大当家的,那更是有银子拿。 你说劫道最后不都是为了安安稳稳过日子,对吧?” 他说的大当家的,应该是那些成群土匪的头子。 他提到的条件倒是不错,我之前认识的狼里也有不少劫道多花销少的,都是打算存点钱以后过日子的。 可是存的钱多了,其他的狼也眼红,很多存够钱走的狼也会被其他狼杀死,整天挥霍有时反而能活得久一些。 但是这个镖局可以把过去一笔勾销,能联系上大当家还给银子,这般好事说出去应该能吸引不少有心不再杀人的狼。 第45章 良篇 拳脚 “你说的都不错,可是谁知道你说是真的假的。”我又问着这人。 虽说他条件说的不错,可是哪个嘴上沾满鲜血的狼能放心来这种地方,捕头和捕快不知道比外面多了多少。 -“兄弟,你可能没听懂。 我说的意思是,能联系上就行,兄弟们不想来的也不用来。 咱们都经历过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都知道这件事得小心点。 只是需要联系上,然后聊聊以后的事,聊妥了就有钱了。 本身兄弟们和官府也算井水不犯河水,虽说官府理应查这些事,但是咱们也都懂,不乱跑基本不用怕的,那些人也惜命,哪敢直接上山和兄弟们直接打起来。 否则那又怎么有拿平民去领功的,你说是不?” 这个人说的也没毛病,尹三的黑客栈那么多其实都是关系在里面,我之前做狼的时候住在山里也不是那个山谁都不知道,而是大家都知道那个山上的人不好惹。 换句话也是官府懒得剿匪,世道乱的时候官府更是付出不少人命才能剿灭,过几天不知道又从哪冒出来了一堆土匪,大多数时候官府和土匪也好,歹徒也好,也算是相安无事。 当然这说的是城外,在城里手上有人命的人还是要忌惮一下的。 话说回这个人的解释这里,如果镖局只是找人联系一下山里的人图一个畅通无阻,确实是不错的生意;去聘一些把命当命的狼也是不错,虽然不及官府的一些人,但是比院子里这些刚开始练的要好多了。 “嗯,但是我就一个人想来当镖师,也不认识什么兄弟或者当家的。” -“哎呦,兄弟,这话不着急说,你先考虑考虑,今年都算数... 或者你能介绍个路子就介绍个路子,我们自己去找,也不说是你告诉我们的。 谈成了好处自然是不会少你的。”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来做镖师的。” -“哦,不干了?” “不干了,再也不干了。” -“也好,也好...... 你没那些大当家的有什么仇怨吧?” 看来这个镖头现在满脑子都是要跟那些占山为王的人有点交集。 他这样也没什么问题,不长眼的劫匪直接开打也没什么好怕的,但是成群的土匪真对镖银动了心思,那事情就不简单了。 双方真要打起来,无论是土匪还是镖局估计都要死不少人,无论是镖局还是土匪的头目不想看到这种事情。 那些土匪我也见过几个,都也不是傻子,但也没那么有野心,很多只是想跟着拣点残羹冷炙。 如果看到其他土匪送了性命抢来的银子全给别人花了,谁还愿意拼命。 镖局愿意给那些土匪钱来买平安,对彼此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没仇。” -“那也行,兄弟你拳脚功夫怎么样?” “你问我?”我不太明白他问这个作什么,想试试就试试。 -“对啊,我看兄弟你也不是一般人,也不跟你说些虚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镖局有几个功夫赶得上你的,别找来一些学艺不精冒犯了兄弟,再落一身伤,那样就不好了。” “哦?我看着就如此能打?”长这么大,除了舌头还没几个人当面夸我功夫好的。 也不能这么说,很多人估计还没夸出来就被我砍了,毕竟我杀的练家子也不在少数。 但是那些人大多是见过我出手的,这个镖头眼光真能这么好?不打就知道我几斤几两? “可不是么兄弟,一看你就是那种武功盖世的好手啊。” 听他夸的话,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功夫自以为还行,就麻烦镖头来安排人试试了。” “好嘞,兄弟你稍等。”说着那镖头就出门了,大概是去找人来试试我的身手。 不多时镖头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兄弟,出来试试吧!” 看来那镖头已经找好人了,还挺快。 我立刻出了门,此时的院子里已经一个壮汉,看起来还要比我高一个头,那胳膊的粗细要有我两个粗了,而镖头和那壮汉间让出了一块地,多半是留给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镖头真的高看我,给我找了个这样的对手。 这个壮汉肯定也是懂拳脚的,无论是手上的突出的茧,还是那有我三个粗的脖子,再加上两肩高耸的筋肉,都能够说明这一点。 如果非得说再说一个这壮汉厉害的一点,就是那无比放松的表情,一看就是高手。 交手的过程中最忌过分紧张。 这壮汉显然是鸢客栈里的打手远远赶不上的,当时的那壮汉只是空有一身肉。 “兄弟,这就是我们镖局拳脚功夫最好的了,你尽管出手,不必有顾虑。”镖头介绍着眼前的壮汉,用“最好”来标榜他的功夫应该也不过分。 只是这个“不必顾虑”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了,哪怕是我和那么多人交过手,都能感受到这壮汉的压迫感。 我现在还挺顾虑的,我挨上他一拳和他挨上我一拳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只比试拳脚功夫么?”我不确定让不让用什么木棍、竹竿来比试,但是我是希望能有点东西在手里握着的。 “对呀,咱们一开始不就说的拳脚功夫么?”那镖头一句话把我的话堵死了。 “艹,这怎么打啊。”我在心里嘀咕着。 “没问题就开始吧,麻烦兄弟使出全力了。”那镖头接着就嚷嚷着要开始。 “你他妈的,我问题多了去了。”我只能这么想想,没法说出来,毕竟打斗这件事也一直是我的骄傲。 虽说有点担心,但更多的是兴奋。 不管怎么说,这种不用以命搏命的比试机会可不多。 那镖头的话音刚落,那壮汉的拳头就打了过来,看架势要一拳结束的样子。 他这倒也算收手了,虽然刚刚的镖头嘴上一直在抬举我,但这壮汉却没把我当回事。 他这样开始就用这么多力气出手,很容易露出破绽的。 当然我也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闪身的准备,在他出手的一瞬间我便开始了躲开的姿态。 虽说他的第一拳根本打不到我,但是我还是决定教训一下他对我的小觑。 我再闪身的同时尽快的调动着左拳直冲他的腹部,当然我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避免底盘不稳。 只是点出了他的破绽。 像这么大块头的练家子,哪怕是用力击打他腹部也不一定能停止他的动作。 只是一击,我便又与他拉开了身位。 正如我想的那般,我左拳打在他的肚子上,就像打在了石头上一样,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妨碍。 第46章 良篇 意外 “好身手。”镖头在旁边突然喊了一嗓子,让我有些分了神。 那壮汉也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我打的地方,估计是不太敢相信。 如果我刚刚手里有把刀,那就足以给他肚子上开个口子。 壮汉便也不再轻敌,一招一式都变得收放自如了起来,我用手臂硬挡了他一拳之后便知道了我和他的差距。 我如果就这样跟他一拳一拳的打,那肯定毫无胜算,这打斗的院子也小,也不能被逼到角落。 我并没有专门练习过腿脚功夫,必须尽快想办法打中要害分出胜负。 又经过几次躲闪之后,我已经离院墙仅有几尺的距离,这时我终于有了一点机会—— 他右拳出拳的空隙。 “是个好机会!”我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尽快的摆脱只能防守和躲避的窘境。 于是我全力右拳打出,直击他的下巴。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紧接着用左臂挡开了我的右拳,逼得我在后撤时一个踉跄。 坏了,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想让心急的我用更大破绽的反击。 可是在我踉跄时,他又一次出拳,我已避无可避,胜负已分。 要顺势坐到地上投降?还是硬挡住这一击。 哪怕挡住,我也会失去平衡,撞到背后的墙上。 “好歹要争口气。”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直接投降,而是用手臂招架着来袭的拳头。 挡住这结结实实的一拳后,我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地上却不算很硬,不像那女人的院子铺满了石板又打扫的那么干净,而有很多沙土。 正当我要抓起一把沙土扬到那壮汉脸上时,那壮汉立刻摆出了要躲避的姿势。 “妈的,输的倒是不亏。”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已经抓起了沙子。 这么灵活的壮汉我还是第一次见。 “好了好了,别打了。”那镖头叫喊着打断了我和那壮汉的动作,立刻走到了我身前扶我起来。 我用另一双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却不敢松开另一只手里的沙土,因为我不知道那镖头看没看我抓了沙。 要是没看到,我把沙丢出来让他看到了,多少有点不体面。 比试嘛,都讲究点到为止......扬沙有点不太好了。 “不错啊兄弟。”那镖头又是对我夸赞着。 -“还是这兄弟厉害。”我有点不太敢接这镖头的夸了,连忙夸回了那壮汉。 “胜之不武了。”那壮汉抱拳说着。 他倒也实在,知道他在这占尽了优势。 听到这些话以后虽然上没打过的心情好了不少,摔到地上的疼却没好太多,......算了,习惯了。 “兄弟不瞒你说,平时能在这大块头走下一个来回的人都不多,你已经是我见到的里面最厉害的了。 大多数光看到就吓破胆了,更别说能打上一拳。”那镖头立刻补充着。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是还是觉得他说话不太靠谱,让人不太舒服。 舌头死之后,我对这些像是舌头说出的话都有些莫名的反感,不确定里面有没有骗我的地方。 -“那还有什么其他的事么?” “没了,没了。”那镖头又露出了舌头骗人时一般的笑脸。 “兄弟咱们再谈下这个工钱,登记一下姓名、籍贯......” -“那个不急,我还要再看看。”我本来就是来试试水的,没打算真就在这待着。 再说了,我现在还要给那女子看门。 “好,兄弟你考虑好了直接来找我就行。” -“嗯。” 我没再多等,转身就要往外走,沙子捏久了多少有点不舒服。 “兄弟慢走啊。”那镖头话倒是挺多,哪里有什么头头的样子。 我走出门口,确认了那镖头没有跟上来以后,连忙把手里沙子甩到了一旁,扬起了一小片尘,风一吹散了开来,有些飘到了行人身上,我才觉得有些不太好。 不过应该也没啥事,不注意看都不会看到有灰尘落到衣服上。 但我回头时,却看到一个从背后走来的女子白了我一眼,不确定是不是不高兴我刚刚扔沙子的事。 我倒是没多想,因为那女子是真的好看,按舌头的话来说,就是和西施一样。 虽然我也没见过西施长什么样子。 我也是只看了一眼,没敢多看,怕有什么误会。 那女子路过我身旁时,我便知道不能只看一眼了,因为她身上有一股很熟悉很熟悉的香味,我刚闻过不久。 就是小崽子鞋上的味道,是我从来没闻过的一种香味,所以印象很深刻。 虽说我一个粗人平时并接触不到什么女子用的香药,但舌头从花柳场所出来时,总归会沾染上很多脂粉味。 和这个女子身上的味道比起来,那也是西施和胭脂俗粉的区别了。 我觉得这个女子和小崽子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说不定她们之前就在一起,否则小崽子鞋上怎么会有一样的味道,甚至还很浓郁。 这么想着我就跟了上去,看看那女子的去处有没有小崽子的踪迹。 那女子就在前面走着,不多时就到了市集上,先看了些衣服,又看了看鞋子...... 她应该看的还挺开心的,我在外面等的有点难受,看这女子也是有夫之妇,不知道她相公会不会陪她看这些。 应该不会吧,那女子衣着华丽,相公估计也是非富即贵,怎么会来逛这些。 但是话说回来,非富即贵人家的女子又怎么会一个人出来。 那女子也是能逛,又逛了一番扇铺和卖小孩子玩具的,最后停留在了表演杂耍的地方。 不少人围观着,那女子在人群中很快就不见了。 都跟了这么久了,自然也不能就算了,于是我也装作去看杂耍,实际上在外围找那女子的位置。 我探头看向围观杂耍的人时,余光却看到了一个巴掌朝我招呼了过来。 当然这种一看就没练过的巴掌,我挡下来自然不在话下,转眼间我迅速出手抓住了那个要扇我巴掌的手臂。 很细,很软,一看就是没练过的。 这时我还没看谁要打我,不清楚是什么状况,还有点懵。 “非礼啊~!”突然一声女子的尖叫瞬间让我清醒了。 我看清了我抓住手臂的主人,正是我要跟着的那女子。 ...... 坏了。 第47章 良篇 非礼 “非礼啊~!”那女子喊叫着。 我已无心庆幸与这样美丽的女子有了些许肢体接触,只是感觉这个事情的走向有点让我无法接受了。 看杂耍人群的目光在短短的时间里就都转向了我这边。 天气有些凉,那些视线却是让我的脸上有点火热。 那女子能用脂粉搽出白里透红的模样,能摇着被我抓住的她的胳膊叫嚷着,装作被我非礼的样子,我却有十足的信心相信我现在的无地自容是她一时半会儿装不出来的。 不过老实说我尾随了她这么久也不能说不是非礼。 虽见过江南的女子可以在大街上自由自在的做着各种事,却实在难以想象在这洛阳城会有女子敢对一个尾随他的壮年男子打耳光。 那些围观的人也不是都看着我,这大概是我此时为数不多可以欣慰的事情了。 可能也是受非礼勿视的影响,也只是一小会儿,那些没看我的人也从面前的女子身上挪开了目光。 全部,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我没有。”我好想再解释些什么,但是却没法说出口。 或者说什么都没有我手里捏着的那绝美女子的手臂更有说服力。 这么美的女子被尾随应该也是一件很有可能的事情吧......? -“这歹人跟了我一个多时辰,现在又对我动手动脚的!” 那女子倒是不依不饶,我却感觉我要疯了,要是在野外我一定要打她的嘴。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非礼你。”我有点不甘心,还是要辩解一下。 但是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那鞋铺和扇铺的人都能给我作证,这歹人看我进了店都在就在店外面偷偷等着!” 坏了,她这说的都是真的,虽然不是说的非礼的事情,但是我也没法跟她解释来龙去脉。 我显然是被这女子给暗算了。 虽然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如果不是她算计我,我绝对不会陷入现在的处境。 当然这些是后面才反应过来的,现在我只觉得尴尬,我无话可说了。 尤其是这么多人还在看着我。 “你还要抓到什么时候。”她越这么说,我越觉得不舒服,弄得和我真的非礼了一样。 明明是她要打我。 但是我也不能说:“我抓住你是为了不让你打我。” 这句要是再让那些路人听了去了,不光会觉得我非礼民女,还会觉得我肯定得了什么疯病。 那人群里也有人看出了我哑口无言,应该是坐实了非礼这件事,便要出来主持公道。 说白了就是要制服我,但是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是把那女子的手臂松开了。 要过来动手的人也被我三两下都扫倒在了地上,他们估计也看到了我是练过的,也不敢来当这个出头的。 但是面前的女子却装成了特别害怕的样子,她是真的不怕我一着急把她砍了。 也就是她不知道我以前杀了多少人,妈的! 我想冲出人群,巡逻的人却来了。 ...... 坏了,事儿闹大了。 ...... 那捕快看围观的人这么多,也有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女子确实是要打我被我挡了下来,好好说说尾随的原因应该也可以说得通,而且这女子让我丢人的目的也达到了,顶多是罚点钱罢了。 但是千万千万别查我的身份,要是被查到我是被通缉的人那就完了。 当然被通缉也是千里之外的事情,洛阳应该还好,还是先想着眼前怎么解释吧。 “什么事儿啊,都在这看?” 我能想到如果算舌头的话,这个时候一定会笑脸相迎说明一下情况。 但是我做不到。 “大人,这个歹人一直跟着小女,被揭发之后就光天化日之下就握住了小女的胳膊,一看就意图不轨。”果然这女子到现在也不愿放过我,立刻跟着那巡逻的人诉说着情况。 她说的也倒属实,但是揭发的方法是要打耳光么? 这女子,和舌头有一拼。 不,她比舌头还厉害,舌头没有这么好看的脸,还能矫揉造作的装成害羞又害怕的样子。 说到关键的地方还专门顿了顿,有些后怕的轻皱一下眉头,像是我刚刚做了什么多么糟糕的事情一样。 我真的要疯了,这女子不卖到青楼去伺候那些有钱人真是可惜了,干巡逻这种烂活的人还能被称作大人。 “大胆,这么多人在你就敢非礼良家女子,真是无法无天。” ...... 这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样子。 但我也没法说什么,周围全是看到经过的人,算上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解释不清了。 “大人,这个人还打人!”刚刚被我撂倒的人也开始添油加醋。 这些人一个一个的真的行。 “是你自己走着去官府?还是等我找官府的人来把你抓进去?” 那巡逻的人说话更高傲了一些。 “你要报官就报官,说什么找官府的人?弄得和官府很熟一样。”我心想着。 一时间大家都不作声,只能听到外面的人群在窃窃私语。 “这是个误会。”我对那叫嚷的人说着情况。 我还是争取把话说开了吧。 “误会,哈哈。”那巡逻的人笑了起来,转而表情又变成了阴险的样子。 “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非礼这女子还说是误会?是你瞎还是我们瞎?” 这城里是不是没什么正常人啊? 那巡逻的人也不再啰嗦,找他同行的人报官去了。 我见和那巡逻的人说不通,只能跟那女子把话说清楚。 “我就是想打听一个人。”我跟女子说着,但是旁边太多人看着,我又觉得这件事不方便说。 我要找的满穗可是我带来的小羊啊,我要说我找不到满穗了这个事情被别人听了去就更难解释了。 其他人肯定会问,找不到人跟着这女子干嘛?为什么不去报官? 我能怎么说?我害怕官老爷一查把我捉进去?还是说我就是一个盗匪? “什么人?”那女子疑惑的看着我问。 算了直接说小崽子名字吧。 “满穗,你认识么?” -“不认识,从来没听说过。” “这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在这瞎说? 打听的人还需要跟着人家?”那巡逻的人又嚷嚷了起来。 真烦啊妈的。 小崽子不想见我我怎么明说,搞不好她和这女子还是一伙的,说不定这女子就是小崽子的姐姐。 我不是只能跟着这女子看看,看看她住处有没有小崽子? 可是这说不出来啊。 ...... 第48章 良篇 受罚 最后我还是和那巡逻的人与那女子去了官府。 那巡逻的人替那女子说了些话,那女子就回家了,我被当成非礼那女子的人被留了下来。 少不了又被一顿盘问,但是我还不知道怎么说我要找小崽子这件事。 算了,防止节外生枝,还是将错就错吧。 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用对簿公堂,就说因为看那女子好看,多看几眼就算了。 “说吧,你尾随人家女子作甚?” -“看那女子生的俊俏,就多看了几眼。” “生的俊俏不假,但是多看了几眼不像是真话。 可是有人看到你跟了人家一个多时辰,你有什么话说?” -“看入迷了。” “你这还挺诚实,但是你看入迷了光天化日非礼那女子就太无法无天了。”官府的人说着狠话,脸上也随之阴森了起来。 像极了舌头吓那些小羊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也变成了小羊。 那人看我似乎也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便装作指点我一下。 “你这样可是要挨板子的。 但我看你是初犯,后果有没有很严重,但是被市集那么多人看到了总归是影响不好,要是不好好处理这件事那肯定也不行。” 那人说着又瞟了我一眼,他这话的意思我都懂,但是也没细说我该怎么做。 说要打板子应该是比较严重,但是说初犯似乎又是想从轻。 但是又说回影响不好,似乎又严重了,云里雾里的。 随着一阵沉默,那人也有点不耐烦了。 “这样吧,端正风气我们也有责任,肯定这几天要再多派点人去市集看着,你掏点他们的酒食钱这事就这么算了。” 原来是要钱啊,还挺合理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话头怎么从我败坏风气到他们主动负责的。 “要多少。”我直接问了,这事都正常,交点钱已经是不错了。 “我算算。”那人掐着手指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总算是憋出了三个字。 “五钱吧。” 妈的,要的还真不少,好在我身上带的前几天买咸菜的钱。 我找了五钱银子给那人。 “欸?我怎么感觉你好面熟啊。”那人接过去又看了看我。 “我去翻翻其他案底。”说着就起身要走。 “什么面熟?”听到这我心一惊,想到该不会我在洛阳也被通缉了?不能吧? 还是说他之前去过华州? 被他看出来就坏了。 看这人也是贪赃枉法的老手了,干脆给他弄点实在的。 “我这还有钱。” 那人突然回头了,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 我这不是做的挺好么?他就是想要钱不是么? “哎呦我都忘了点钱,你居然还漏给了两钱。”在一阵沉默之后那人终于开口了。 我又找了两钱给他。 “下次可不准玩这种花招了,小心板子落在你屁股上。” -“好。” “行,那这事就这样了。”我应了他之后,他才心满意足的坐回了原处。 -“那我走了。”说着我就要转头往外面走。 “慢着!” 两个捕快立刻堵在了我的面前。 “你这人还真是笨,真敢走啊?” -“为什么不敢?” 那人听了我说的话叹了一口气。 “那女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人,你这样回去了多半会被人盯上,以后肯定被处处作对。 但你毕竟是初犯,爱美人也是人之常情,我就留你在这过一宿,他们肯定也不会盯一天。 这样你也方便。” -“没事,我不怕。” “这可由不得你。”那个人却有点急了。 “押他下去。” 那两个捕快押起了我,往大牢走,我倒也没太害怕,他说就一宿,估计就是关一晚上睡觉醒了再走。 “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呢,都犯事了不知道好好听啥就是啥! 刚刚还以为你挺机灵的。”押着我的捕快在路上没人的时候突然跟我说着。 -“现在懂了。”我有点无奈,也不知道这些人为啥说话这么弯弯绕绕的。 “我跟你说,等会儿你还得机灵点,否则没人看见的地方就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了。” 这捕快说的机灵,就是拿钱吧。 唉,本身就没多少钱了。 没过多久走到了牢狱门口,那捕快跟狱卒说着什么关我一晚的事情,和我想得差的不大。 牢里睡对我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了,毕竟以前都是在野外睡得,还睡不踏实。 牢里好歹还算安全,也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说着我就被狱卒带到了一个有好几个人的牢里。 “牢里不准打斗,否则就不是待一晚上这么简单了。” 打斗?这几个人一起上也不定打的过我吧。 我还好好看了看,就七八个人,身上都没啥肉,更难以让我把他们当回事儿了。 “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我。”这狱卒倒是客气,有什么好找他的? 我进了牢里就找了一个看起来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去,但还是能感受到地下的潮气,味道也很奇怪,有点酸臭和泥土的味道,还夹杂着粪味。 好像还是野外好。 算了,今天老实待一晚上,应该问题不大。 正当我这么想着时,有几个犯人却凑过来了,难不成他们真要打一架。 一个犯人先开口了。 “你有钱不?等会儿晚上吃饭的时候你给他们些钱,对大伙都好。” 这个我倒是懂了,但是多少还有些不爽。 犯人都来教育我了。 不过他们毕竟是犯人,应该顶撞下他们也没什么事。 “我要是不呢?”我问那犯人,另一个犯人却开口了。 -“不的话,我们就会给你打我们。” “我没听懂,不给钱就打你们?” 那人又笑了笑。 -“就是要多呆几天,我们一起让你过的不舒服,直到你给钱为止,或者这么再关个三四天。 给了钱,我们也能吃饱一点,你呆一晚上就能出去了。” “要给多少钱啊?”我又问。 这些人应该也不坏,都是被那些狱卒逼的估计,没必要跟他们较劲。 估计这些犯人能先这么好好说话都是被教育过的,先软再硬。 -“一两就够。” “一两?还能让你们这么多人吃饱点?”我问了这个问题,其他不说话的一些犯人开始有些凶神恶煞了。 他们要的也是真多啊,一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吃半个多月了。 “他们能多剩点烂菜叶子就算不错了,真吃饱怎么可能。”还是有个“好心”的人给我解释了一下。 他这么说了,我应该也能猜到这里的饭是啥样了。 多一口就算更饱吧。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什么不给钱的道理了,正好还有点那女子给我的银子。 那女子应该也想不到她给我的钱用来做这种事情了。 第49章 穗篇 秋日记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谁~来~陪~我~说~说~话~呀!” “啊!!!!!!!!!!!!” ...... 呼~ 没想到大喊大叫是这么放松的一件事,尤其是还不用担心吵到周围人的时候。 过去的我并不喜欢这么做,因为只有爹爹在田里干活时我才会喊。 在田里喊得久了,很累啊...... ...... 又想起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天天到处跑,娘的肚子也已经大了起来,应该是我六七岁的时候。 ...... 娘怀了弟弟还要操持家务,那时候我也不懂要帮娘分担些什么。 我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小的时候总是觉得家务的繁琐,我也做不好太多家务,有的时候娘看不下去,还会再把我做过的家务再重新做一遍。 娘没说我做的不好,但是我自己是能感觉到家务没做好的,即使不是多么坏的事,那时我也避不开这些。 “穗儿,你的弟弟妹妹出生之后你就是姐姐了,不能到处乱跑了。”这是娘那时经常对我说的话。 那时我也经常偷听到爹爹和娘说弟弟的事,娘经常跟爹爹说害怕不是男孩,爹爹就安慰娘说女娃也行,穗儿不是也挺好。 虽然爹爹在夸我,但是我总感觉怪怪的,那个‘不是也’让我有点不太懂。 我看得出娘想要一个男娃,爹爹肯定也想要。 别人家有的我们家也要有,那时的我也想要有个弟弟。 奶奶就更不用说了,天天都说着她当时家里就爹爹一个独苗,不能再只有一个了。 看来娘得生两个男娃才能合奶奶的意。 那我更希望要有个弟弟,这样娘再生一个弟弟就够了。 生孩子可太难了,我看娘怀弟弟的时候经常吐,后来腿都肿了,我还心疼娘的。 我天天都期盼着娘怀的是弟弟,不是妹妹。 有一种只要许愿娘生的是弟弟,就帮了娘大忙的感觉,按照奶奶的意思,我如果许愿成功了,娘也能少遭一次罪。 但是后来我就感觉到事情不对了,爹爹再花钱或者用粮换回什么的时候,娘就说孩子出生以后还要多一个人吃饭,要多存一些钱才好。 那段时间爹爹给我买鞋的时候,娘更会说: “穗儿现在的鞋就够穿了,碎了我可以给她补。” 爹爹只是笑笑也不正面回复娘些什么,只是招呼我去坐着。 “穗儿,来试试爹爹给你买的新鞋子。” 爹爹亲手脱下了我的已经缝缝补补的旧鞋,托着我的脚腕给我换上了崭新的新鞋。 我那时候开心的不行,我好想让所有人来看看我的新鞋子。 正当我将视线从鞋子上挪开,望向娘准备分享我的喜悦时,却对上了娘冰冷的目光。 我知道了娘正对对爹爹破费这件事非常不满意,我也不敢再表现出自己有多么高兴。 “穗儿天天在外面跑,你买一双新鞋给她没几天就穿破了,不是糟蹋了东西!?” 娘对着爹爹说了一句气话,那时的我读不出这是气话。 只是觉得不能乱跑了,否则真的会把鞋子糟蹋了。 “没事儿!”爹爹没有跟娘斗什么嘴,笑着回了娘一句,然后又笑着看向了我。 爹爹的眼睛好暖和,把我笑脸上的冰封都一并融化了。 “爹爹真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叫着爹爹。 爹爹笑得更开心了。 娘看到我和爹爹都这么开心,便不再说什么。 ...... 娘后来几天心情好了一些之后,也说我的新鞋子真好。 我听了娘的话,也别提有多开心了,我那天帮娘做了许多家务。 我知道我有些家务做不好,那我就做一遍,又做一遍,再做一遍。 不是因为我能确定这么做家务一定会做好,但是那天我有使不完的力气去做家务。 做完家务之后,约么还不到申时,我便又跑了出去,去找爹爹,这个时间天也不凉,还暖洋洋的。 到了晚上就有点冷了。 没多久我就跑到了我家的田边,田里的土被爹爹通通翻了起来。 之前爹爹翻土的时候我总是在旁边一脚深一脚浅的再踩平,当然我脚小,虽说在踩翻起来的土,却不会影响爹爹什么。 爹爹就开玩笑说我在帮倒忙,让我去一边玩去。 我肯定不会听爹爹说的,我一直在他旁边跟着他,爹爹也不会觉得烦,就让我在旁边陪着他。 我也很喜欢爹爹在旁边陪着我,感觉很踏实,比我努力踩平的田地还要踏实的多。 但是那时的我却不会再去一深一浅的走进田里找爹爹了。 我穿着新鞋呢,这样走过去肯定会把鞋子弄脏! 那时候我就会大喊叫爹爹,告诉爹爹我来了。 爹爹的田还挺大的,我在土埂上看着的远处的爹爹大概和脚下翻起的土块一样小。 “爹爹~!”我把身体里所有的气都挤出来叫着爹爹,但是他好像忙着干活没听见。 “爹爹~~!”我又更努力的喊了一声,爹爹还是没听见,继续干着手上的活。 我有点累了,怎么爹爹一点反应的都没有?! 有点生气。 “爹爹~~~~!”我借着刚生的气使出浑身解数大喊着爹爹。 爹爹这才听见了我的声音,看向了我,跟我招了招手。 我看爹爹注意到我,才放弃一定要在土埂上叫住爹爹这件事。 我就脱下了新鞋子光脚走到了爹爹身边。 “爹爹你怎么听不见啊!”我还不忘埋怨下爹爹。 爹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略显疲惫的看向了走近的我。 “风太大,都把穗儿的声音吹走了!”爹爹也不忘记逗我。 “那怎么能不被吹走啊?”那时的我也不知道爹爹在逗我,就问着爹爹。 “到爹爹身边来就不会吹走了。”爹爹又忙起了手上的活。 “那我不走了!”我那时候脑子也转的快,转眼就转到了这个答案。 “好啊,好啊。”爹爹又笑着跟我说。 我却有点不高兴。 我那么多的声音都被风吹走了,有什么好的? ...... 现在想想,爹爹那时候说的“好啊”,应该是说我在爹爹身边是好的吧。 我用手擦了一下眼角,对眼泪来说却有一些多余。 眼泪并没有沾到手上,而是不受控制的跌成了碎片。 诉说着我作为魂魄的寿命又少了一分。 ...... 天暗了下来,今天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良出门了么?这么晚应该回来了呀? 第50章 穗篇 挂念 良不会撂下鞋子一个人走了吧? 有点担心。 不对,我为什么要担心这件事,明明看到他就烦。 可是,我不报复他的话,又能做些什么呢?就看着燕这么空的大屋子么? 好奇怪的感觉,好像报复良是我现在为数不多喜欢做的事情了。 以前喜欢跑跑跳跳的我没事就到处找花花草草,还有摘外面长的小果子吃。 有些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不早点摘下来的话就被别人摘走了,就吃不到了。 不好吃的果子,我就会留给爹爹。 因为我第一次摘回去给家里人吃的时候,娘和奶奶不爱吃,爹爹说他爱吃。 于是我每次都会再多摘一些不怎么甜的野果,想着酸的吃多了应该也不舒服,就又留了一些吃剩的甜的野果一起带回去。 让爹爹先吃酸的,再吃甜的,这样甜的会更好吃。 爹爹后来也知道那些甜的果子好吃,就留给了娘和奶奶吃。 那时候我才知道好吃要和大家一起分享,是爹爹跟我说的。 “穗儿,好吃的不能只爹爹一个人吃,你要分给你娘和奶奶。” -“好。” 那甜果子被爹爹递给娘的时候,娘一般也不吃,又推给了爹爹。 “你吃了那么多酸的,难得有点甜的吃,你自己吃了吧。” 娘想的和我一样。 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最后都是爹爹吃,爹爹还要先给娘,然后再被娘推辞回来。 多麻烦啊。 爹爹不知道吃完酸的再吃一些甜的好么? 明明我和娘都知道的。 “爹爹真笨。”我当时是这么觉得的。 后来大一点了才懂了一点。 好吃的东西就这么多,我多吃一点你就要少吃一点,反过来也是。 而现实是,我希望我能吃更多好吃的,也希望喜欢的人能吃更多好吃的。 于是慢慢开始被夹在了中间,想让大家都有的吃,哪怕大家吃的都少一点,也算是愿望没有落空。 再后来就不是好不好吃的事情了,而是有没有吃的。 爹爹是家里的顶梁柱,理应爹爹多吃一点。 可是爹爹又是爹爹,也不想我和弟弟饿着。 爹爹还被夹在了中间。 最后啊,就变成了谁快要死了谁先吃。 按理说也挺好的,这样就可以一家人团聚了。 也终于不用被夹在中间了。 只剩我被夹在这里了。 ..... 怎么又想到以前家里的事情了。 天天这些难过的事情让我头疼。 怎么想到这里的来着? ...... 奥,我想玩的事来着。 小时候我还爱在河边摸鱼儿,摸到了就放到罐子里带回家。 摸鱼很有意思,而且很有用。 人可以吃大点的鱼,小猫也可以吃小鱼。 我还记得第一次把小鱼带回家,爹爹和娘他们都—— ...... 不对,怎么又想到爹爹和娘他们了。 好累,好难受,明明已经打算先不想了的。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事情都在往心里钻啊,感觉身上有虫子在爬。 不要想了,我不要再想了。 这样下去,我的魂魄也会很快死掉。 我就没法报复良了,我要等机会,让良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他无依无靠,直到他死。 对,我要报复良,我应该多想想报复他的事情。 我能让他做噩梦,让他睡觉的时候大喊大叫,那我就可以在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折磨他。 良做完噩梦还会起的很晚,那我就可以在他早上有重要事情要做的时候耽误他的时间。 人老是睡不好就会没劲,那我就可以在他要和别人打斗之前让他做噩梦。 ...... 对,就是这样,这样才会更好的报复良,哈哈。 ...... 不对,不对,我为什么想起爹爹他们的时候会难过,想起良却会感到兴奋。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那么喜欢爹爹,那么恨良。 也对,我就是因为喜欢爹爹,爹爹他们死了我才会难过,而因为讨厌良,所以报复他才会有快感。 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 欸?有开门的声音?听脚步声是良回来了? 他昨晚上去哪了怎么没回来,不会是找女人去了吧。 “吱呀——”良打开了燕的房屋门。 他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径直的向我这边走来,他打开了纸看了一下是鞋子之后就拿了出去。 接着又把鞋子贴到了鼻子上嗅了嗅。 这鞋子果真有这么好闻? 奥,我想起来了,当时这双鞋子被放在顾熙梳妆的地方旁边,说不定有什么带香味的东西落在鞋子上。 有的香药还是挺香的,我之前闻过芸姐的,很香很香。 我挺喜欢那些香药的,但是我不配,因为真的好贵,芸姐说价格的时候差点吓死我。 芸姐说这些香药都是从南面千里迢迢运到这里的,因为远所以卖的价格也更高。 还要请专门的人把香药调制之后才更耐闻一些。 芸姐说,以后如果我不知道做什么,可以去试试卖香药,虽说运起来比较麻烦,但是卖的价钱肯定是值得的,他看到有人赚了许多。 芸姐还说北面虽然没那么多香药,但是客人都喜欢浓重一点的味道和打扮,平时用的香药却比较多。 还说南面不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不知道芸姐是怎么知道南面的事情的,但是让我知道了以后我可以去卖香药。 不过现在看来芸姐的建议有些多余了,我再也用不上芸姐告诉我的这些了。 ...... 良一回来就找鞋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想我了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和这个鞋子有关系的事情。 最好是别想我吧,那也太糟糕了。 良把鞋子放好之后没有像之前一样两腿一伸躺倒在床上,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看着鞋子。 “小崽子,该到哪去找你啊。” 突然的一句嘀咕,让我有些许不适。 良还有羞耻心么?来找我? “我全家都是你害死的!!!!!!”我向良生气的喊了一嗓子。 反正他也听不见,我也不希望他能听见,我要是想说的话早就说了。 “那天晚上怎么不去找找啊?”良突然狠狠的捶了一下头。 良也生气了?是因为我么? 如果我的情绪会影响良的情绪,那确实现在良突然怪罪自己有可能是因为我生气了。 但是我对他的讨厌的生气,变成了他失去我的生气让我有点乱。 良的脑子里好像装的事情是另一件事。 他的生气并不是后悔了他之前杀的人,害死的我爹爹,而是不甘心没留住我。 也对,他要是后悔害死了我爹爹,就不会继续做狼了,我还真不好找到他。 这么讲的话,如果我想找良报仇,他最好是继续杀人? 所以是我希望良杀人? ...... 我在想什么啊!? “唉。”良这个比木头还死板的脸居然也透出了几分愁绪。 第51章 良篇 熟人 昨晚听了那些犯人的话,直接给了那些狱卒一两银子,果然那些狱卒变得和气了很多。 还专门给我换了一个专门的牢房,虽然同样是阴暗潮湿,味道却是好多了,而且比较安静。 虽然不比在床榻上睡,但也算睡得踏实,甚至比前几天做噩梦的时候睡得好多了。 醒来竟有些神清气爽。 这几天心里总是窜出来小崽子的事情,让我有点烦躁。 倒不是烦小崽子,就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突然缺了什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狱卒来了,应该是要放我出去了。 “喂,有人要见你。”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完全没提到放我出去的事。 “你也是倒霉,惹了不该惹的人,自求多福吧。 你一时半会儿也应该是出不去了,要怪就怪自己冲动吧。 看你这人挺机灵的,赶紧想想等会儿怎么说能对自己好点。”那狱卒又补充着。 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女子事儿多就是了,没想到她家里人比她还计较,真是晦气。 没过多久,一个人就过来了,还没等我借着牢狱里不多的光看清那人的相貌时,他却喊出了我的名字。 “良?” 有点不懂了,难不成现在官府还得给人介绍犯人的名字? 看了半天,我才看出来这来的人是谁。 是当时在河边告诉我小崽子往北面去的那个人。 -“是你?” 但是我还是有点奇怪,这人虽然问过我的名字,但不应该如此脱口而出,好像我们俩很熟一样。 “嗯。你昨天拉着的那女子正是内人。” -“那真是得罪了。” 我赶紧站起身来,没想到那女子是这个人的妻子,真是巧了,不过也是真的尴尬,动了熟人的女人。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咱们出去再细说吧。”那男子倒是没多说,转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看见狱卒回来了。 与他之前“好心”的提醒不同,现在完全就是佩服的眼神在看我。 大概是像在疑惑我怎么只需要不到三句话就能把自己救出去。 我也不太明白,但是能出去总是好的。 等再次出去的时候,别提有多神清气爽了,当然只是牢狱里的环境太压抑了。 我之前常常在担心那天被那些官府的人抓起来,然后把我扔进大牢等死。 没想到真正进牢狱的又是另一副样子。 那狱卒带我出去的时候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前面引着路。 这时我才看到刚刚找我的男子在门内和官府的人说着话,似乎聊的很开心。 他看到我出来了,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又继续聊着。 带我的狱卒也离开了,我应该算是自由了,我便径直的走向了门外等着。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和以前一样。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男子终于是出来了。 “走,去吃个饭吧。” 他没什么开场白,一来就要说去吃饭。 -“吃饭?”洛阳城的人都这么好客么?来碰到的两个人都来招呼我吃饭。 这不对吧? “你今早没吃吧,多少吃点,然后聊聊昨天的事。” -“我非礼你娘子,你找我吃饭?”虽然说我确实不是打算为非作歹什么的,但是当街拉住女子的胳膊是坐实了非礼。 “哦,她跟我说了,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讨厌别人跟着她。 然后我来看看要不要帮她出出气,打一顿的什么。 没想到是你。” 他这么说还挺合理的,自己娘子被非礼了肯定不能轻易放过的,但...... -“我怎么了?” “你没怎么,只是觉得你不是有意的。” ...... 接着我和他进了一家客栈,他只是点了一些充饥的饭菜,然后直接把钱结给了小二。 “你昨天问我内人打听的,是你上次要找的女娃么?” 他倒是开门见山,居然一下就说到关键了。 -“对,我找到的那女娃的鞋子上有和夫人一样的香药味。 那香药味应该是比较少见,我闻到了就跟着看看有没有那女娃的下落。” “我问她了,她不知道,她也不认识什么女娃。” -“懂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有点事情。 失陪了。” ??? 这男的也太利索了吧?几句说完就要走。 桌子上饭还没上呢。 ...... 待菜上齐了我吃了些不方便带的,就把其他的都打包带回住处吃的。 真没想到天下真的有免费的饭。 让我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现在这么多人吃不饱饭,我还能在这白吃白喝的。 奥,也不是白吃白喝。 都是被他娘子害的我这样。 回住处之后我打扫了一下院子,洗了一下衣服就躺在了床上。 真舒服啊,有点不想出去遭罪了,就是整天没事做也有点无聊。 再去看看小崽子的鞋子吧,反正那女子的屋子门也没锁,虽然说没经允许就进去有些失礼,但是只要不动她其他的东西就没事吧。 而且那女子也好说话,明说我想拿鞋子看看所以进了她的屋子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 我把小崽子的鞋子拿出来了,那女子放的地方很明显,就在桌子上。 我又闻了一下鞋子上的味道,真的像极了那女子身上的味道。 当初应该问问那男子这香药在哪里卖,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再看看小崽子,让我知道她现在不像我梦中那般凄惨,她还好好的活着。 可是我现在完全没有思绪怎么去找。 下次遇到那男子再问问香药的事情吧。 真没想到小崽子最后把鞋子退回来了,我给她穿完的时候她倒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她还挺可爱的,有了小孩子的样子,不是一直说假话的嘴脸。 这事也怪我,把她爹爹害死了,细想一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小崽子在恨我。 以后还是多做一点好事吧,能做个好人还是挺好的。 当初运小羊的时候没想到我们最后是这个关系,琼华她们还挺舍不得我的,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了。 不知道我现在回去看看他们会不会很高兴。 等那女子回来以后我的问问她镖局的事情,要不我去他们镖局试试,说不定有路过解州的活。 我就去捎带着看看她们,正好还能赚点钱。 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吧。 第52章 穗篇 心里话? 正当我以为良只是叹了一口气就要结束的时候,他倒是开始对着鞋子说出话来了。 “小崽子,你害的我不轻啊。 你以前一直说你之前一直做梦,所以要给姐姐报仇。 现在我也一直做梦,也想给你报仇了。” 什么?良做梦里是我么?为什么要给我报仇。 “梦里你死的特别的惨。 我自认为我之前杀了不少人,这些事情应该早就司空见惯了。 可是看到你死的时候我却没法与杀人混作一件事。 我杀人的时候总是不敢看被杀的人的眼睛,我怕他们在梦里缠着我,只要不去看就不会在梦里出现。 可是你不一样,你死的时候我却没法忽视你的眼睛,我希望下一秒还能动一下。 尤其是在你要死去的时候。 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 突然感觉我的报复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是希望良能梦到自己的亲人去世,然后后悔以前做过的事情。 但是听他说的意思,好像里面都是我,而且我还要被人杀。 什么呀?我明明一直想的都是娘、弟弟还有爹爹的事情。 怎么到了良这里就变成我了,不应该是他的爹爹么?他说过他爹爹惨死在一个大爆炸里。 梦到他的爹爹才合适,不应该梦到我。 难不成良把我当成了亲人? 我们才认识了二十多天不会这样吧,虽然我只花了二十多天就了结了自己。 ...... 但是杀了你是我朝思暮想不知道多久的活下去的意义,我想了无数种可能,都没能想到你变的不像坏人。 你还杀了一起为狼好几年的舌头,我应该相信这是有点决心的,不杀妇孺的决心。 可是你是第一次见我,知道我吧?我不跟你讲的话,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就我这样对你素昧平生的人,现在就让你魂牵梦萦? ...... 良估计还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包括他为什么不和舌头一样出去找女人,就让我很奇怪。 我怀疑他再过十年也不会娶妻生子,他很可能根本不喜欢女人。 芸姐跟我说再正经的男子,遇到可以一起睡觉的女人也会急不可耐,尤其是身边一直没女人的人,就算嘴上不说,身体也会很诚实。 我看鸢也有点姿色,但良却是一本正经找她托付红儿她们的。 说到这件事,他的处理方式我还是挺满意的,没有把她们卖到勾栏,让我还能相信他不是只为了自己的人,还有些良心。 但是让我对红儿她们心安却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我相信鸢很有可能可以照顾红儿她们长大,但是她毕竟也有卖给黑勾栏的路子,也不能保证鸢不会把她们卖了。 人遇到不顺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变得不像原本的自己。 哪怕鸢现在可以爱护她们,但是真的遇上了官兵土匪,被狗官害的自顾不暇了,多半是另一幅场景。 鸢是开黑店的,坏事应该也做了不少。 ...... 算了不想了,我早就不如她们了,红儿翠儿还有人相依为命,琼华还有惦记她的爹娘。 芸姐说的对,这都是命。 ...... 良倒是没再多说什么,躺倒在床上,枕着交叉的双手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不会他真的想着找我吧? 虽说不是一件坏事,但是我现在应该没有办法让良更惦记我了。 如果能让他每天都更想念我一点,那对他也算是最好的报复了—— 那是他永远都找不到的人。 怎么能让他更喜欢我呢?当初那人只说了不高兴的情绪可以传给其他人,却没说高兴的情绪是什么样的。 等下次良端详着鞋子的时候想开心的事情试一试。 真好,报复良的手段似乎越来越多了。 ..... 良不在的那天晚上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良回来之后,便买了一些干粮放在屋子里,饿了就掰点吃。 而那之前良一直是在院子里吃的,虽然不知道吃的什么,应该是比干粮要好些的。 当初我们一起赶路来洛阳的时候也没有看他吃的这么省,没事还要点点有多少干粮。 那天晚上良应该出去花钱了,甚至花的还不少。 很有可能是去找女人了。 良这几天也一直往外跑,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前一阵子都是打扫完院子之后在院子里练习些拳脚之类的。 真是的,明明功夫这么好为什么要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去保家卫国不好么? “——有粮交粮,没粮的,拿等量的银子换。”突然当时收粮人的话语突然在心里响了起来。 是啊,良也没有家需要他了,至于国,好像也没多好。 呸呸呸,我怎么还替良说起话来了了!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但听走路的声音却不像良。 是燕回来了么? “你先在这里稍等,我马上就写好给你带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另一个刚进来的人说着。 我却记不起来是谁,只是觉得熟悉,但很快谜底就随着房门打开揭晓了。 是青乾啊。 他怎么会来这里,虽然燕和青乾是兄妹,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青乾来到燕的家里。 青乾拿着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笔墨纸砚就走了进来,在桌子旁坐下写了起来。 虽然我不想偷看别人写的东西,但是他写的第一个字就吸引了我。 芸! 青乾一笔一笔的写着,我却觉得像做梦一样。 “芸: 进来可好? 最近洛阳城和长安城的事情很多,都需要我来处理。 可最近几日熙身体渐好之后却更加抱怨我无法在家陪她,可是我又如何能留在家中过上太平日子讨得她欢心? 你平日中多有屈辱和诸多不便,我却觉得我更甚。 平日的生意与应酬只是谄媚或低声下气,也算是能达成目的。 而我把家里的积蓄都交给熙也难以满意,只会让我少赚些,多留在家中,不要夜不归宿。 此时才知道当年许你的给熙荣华富贵是多难的一件事。 我时常感叹熙是一个不贪图虚荣的好女子,可哪能知道万贯家财却没法抵熙见我时的愁怨。 便又时常觉得以现在这样,熙何来荣华富贵。 所以我只能来找你,哪怕用药的事情败露,只要向她提起你,便能让矛盾烟消云散,我也大概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步的。 现在我刚撤去了药几日,熙便开始整日梳妆打扮到市集上抛头露面,只怕会引来灾祸。 每次劝说她不要老是出门,却总是讨不到好处,总对我说‘这家里哪里用得上我?你就更不用上我了。’之类的话。 你也知道,我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向她讲的,她也自然没什么能帮上的地方,强留顾熙在家里也行不通。 我也只好尽力腾出几晚来陪她,只希望能劝她安分一些,日子能平平安安的过,但也难以避免的耽误很多事情。 你应该更懂她,我想知道现在可如何是好? 写的比较急,不妥之处还望见谅。 青乾。” 第53章 良篇 伙计 这几天我又在外面看有没有其他镖局需要人,打听了半天才发现现在根本没什么镖局。 除了我之前去过的那一个,还有一个叫安澜镖局的。 我进去问了一下,他们的要求比前一个镖局高很多,要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捕头或者捕快。 要么就是功夫好的人。 除此之外还要得押银子并说清楚自己的来路,还说如果查出来不属实银子就不退了。 虽然身上还有些鸢给的银子,我却没有什么兴趣把银子押到别人那里袒露自己的过往。 而且这镖局要的银子上来就是二两起,不是洛阳城的人还要加钱,还有其他需要加钱的条条框框。 说是什么“要对客人负责。”,看着是比我之前看的那个镖局要靠谱很多,但是出来赚个辛苦钱的人会把这么多钱押在这里。 还是头一次见以这种方式聘镖师的营生。 但是这个镖局有个还非常吸引我的一点,那就是镖局会委托有不少护送客人的活,这种护送的任务不需要太多人,护送的距离也不远,一个月能做好几个。 话说回来想要加入这个镖局的话,我现在是被我的来路卡住了,如不是之前做过狼,我肯定愿意立刻押点银子留在这个镖局。 从之前谈的工钱来说,这个镖局给的银子不少,返程路过家乡还能歇息几日,而且包吃喝。 真的是以前没了解过,否则肯定不能去做狼了,白白杀了那么多人,弄得每天睡觉都睡不好。 ......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感觉能遇到小崽子也挺好的,虽然说出不出来哪里好。 ...... 可是现在该怎么说清楚自己的来路呢? 我在洛阳城也算是人生地不熟,只是认得那一个女子,她现在还不在洛阳城里,还没有办法找她帮忙。 要不是她救了小崽子,我都不敢在洛阳城里瞎逛。 不过我这么觉得的原因也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进了洛阳城没再见过当初在树林里埋伏我的人,便觉得应该是那女子摆平了。 我觉得这么想是比较合理的,在救下我之后那女子一点儿都没担心这件事。 否则她怎么敢收留我呢?不怕引火上身么?我放走那四只小羊可是两千两白银啊。 ...... 现在我只能每天在那镖局周围晃来晃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认识下什么人。 虽然我不怎么会说话,也交不到什么朋友,但是我一天一天的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更何况之前里面的伙计说过...... “也不是非得把来路说的清楚,只是......” -“只是什么?”我听着镖局介绍情况的伙计说的话,确认了确实有些别的路子可以不用坦白之前做过什么。 “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们查这些,就是为了防止我们镖局出来的人在路上对客人不利。 你想想,我们这的客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若是有镖师护送客人的时候贪图客人的财物,把客人害了跑了,我们到哪去找?” 这伙计说的也对,现在这么乱,肯定有一些镖师日子不如意,说不定就在人少的时候闹出什么事情。 实在不能不防。 说到这,我应该就是那种镖局最应该防的狼了。 ...... “你不想说来路也没关系,你只要拿出比我们这客人身价高的财物,或者找有这么多财物的人给你担保就可以。”那伙计看我不说话,便又说了下去。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伙计给了我一个眼神,我好像从里面看到了些希望。 -“什么办法?”虽然听了之前的话,感觉这伙计也说不出什么好办法,但我还是问了一嘴。 “就是看看你和我们掌柜的有缘没缘。” -“掌柜的?怎么说的和做生意一样?这不是镖局么?” “行了,别问那么多没用的。我们掌柜的爱这么叫就这么叫了。 不过你说的还真不错,我们掌柜的就是喜欢做生意。” 我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注意错了这伙计说的话的关键。 -“那这个有缘没缘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那伙计挠了挠头。 “反正我们掌柜的有的时候看上谁了直接就可以进来。” -“就不用你之前说的那些了?” “对,就是不用把钱押在这里了,你也不用说你的来路了,只要你想就可以来我们镖局了。” -“这么好?” “好啥好,我就见过一次,也莫名奇妙的;更何况你都不知道掌柜的长什么样子,你要是碰这个运气啊,那要准备好一年到头都在这镖局门口静待了。” ...... 前几天跟那伙计聊完了这些之后,我就三天两头的往镖局这里跑,希望能遇到那个掌柜的。 顺便也看看镖局平时都干些什么。 毕竟是之前没接触过的事情,倒也有一些乐趣在里面。 当时招呼我的伙计看我经常来,偶尔还会出来跟我聊聊。 聊的事情大多也是镖局和杂七杂八的事情,但聊的也不深,他就介绍一下镖局都接去哪的委托,还有洛阳城里的一些情况。 不时还会刁难一下我。 比如说...... “你也是挺闲啊,每天都在我们镖局门口转悠。 你最好别是其他镖局派过来打探消息的,否则有你好受的。”这伙计虽然话里是威胁,嘴上却像是在讲什么笑话一样。 -“什么好受的?” “你这个人真没趣,就知道问,问还问不到点上。” -“那怎么才能问到点上?” “想知道啊?那你得请我吃顿好的,我给你讲讲,顺便跟你透露一点我们掌柜的消息。” -“那算了,没钱。” “嘿,你这个人。 我们掌柜的最喜欢的就是能给他带来些好处的人,像你这样一毛不拔的,们掌柜都不多看你一眼” 这伙计给我的感觉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他似乎总能把一些严肃的话说的轻松一样。 他嘴上打压着我,脸上却是一副神气的神情。 似乎非常满意自己可以这么自由的点评着我,然后把我看作是一种什么样的人,一并炫耀着他对他掌柜的了解。 -“......” 不过每次跟他聊天,我还是能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镖局的事情,就像他这次刁难我的时候说出来了掌柜喜欢有对掌柜好处的人。 那怎么才算有好处呢? 第54章 良篇 打赌 今天我也算有备而来,早早的又到了镖局门口。 跟我比较熟的那伙计还在忙着镖局里的事情,只是跟我打了个招呼,让我门口等等他。 经过了这几天的认识,我感觉他在镖局也是大闲人,整天不务正业的,没事就出来找我闲聊。 也不能说是聊天,只是他侃侃而谈,我就在旁边听着,他也乐于我这样,每次能给我讲不少事情,只不过有些事情第二天可能还会再重复一遍。 没多久那伙计就又出来找我了。 “你整天在门口跟我掰扯,不怕你掌柜的看见扣你工钱?”今天是我先开了口,省的他又感叹我好闲,不像他这么“忙”。 -“你说到点上了,反正我又没工钱。”他倒是一副来了兴趣的样子,又是一脸的自豪。 “没工钱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在这傻乐什么?” -“镖局管吃管用的,平日还不累,为什么不乐? 跟你这种大闲人肯定没法比,我这个人啊,就是容易知足。” 没想到他夸自己还不忘要点下我。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怎么会有对自己这么满意的人? -“良,你是一点都不会聊天啊,每次多说几句你就不说话了。 你这弄的气氛多尴尬。 不像我,特别能照顾场面,哈哈哈哈。” “......” -“你今天又是来蹲我们掌柜的是吧?” “没事来看看。” -“虽然我不太愿意少你一个陪我聊天的人,但是你这几天还是别来了。” “为什么?” -“那肯定是我们掌柜的最近比较忙,应该不会来了。 你要是就喜欢跟我聊聊,来的话也无妨,可以请你尝尝镖局的茶。” “他忙什么?” -“我怎么知道,掌柜就是把一些平时他需要干的活派给我们了,一看就是有事情。 唉,可惜就是没提工钱的事,我们干的活多了钱却不见多。 你说是不是啊?良。” “那我先走了。” 既然那掌柜有事,不如我回去待着,整天在镖局门口逛久了也没啥意思。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我告诉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客套一下。”那伙计却有点不高兴了。 不过他说的也对。 “谢谢。”还是要客气一下,表达一下感激,虽然我并没有感觉他说的是多重要的事情。 -“哎呦,你是个木头吧?良? 你看兄弟我都给你透露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一句谢谢就完了? 最起码不得请兄弟喝一杯?省了你好几日的工夫还抵不过一顿酒钱?” “抵不过,我现在没钱,就是有时间。” -“好好好,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哈哈哈哈哈。”那伙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乐了起来。 -“我们掌柜的说不定真能多看你一眼。” “那还挺好的。” -“哈哈哈哈,我笑你是个奇葩你都听不出来?还在这‘挺好的’? 你真是要笑死我。 我们掌柜的肯定不会要你这么没趣的。” “......” -“哎,良,要不咱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就赌我们掌柜的能不能要你。” “怎么赌?”虽然嘴上我问那伙计具体怎么赌,但我却不太想赌,我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没银子,连赌注都没有。 更何况跟这伙计聊了这么多,我并不觉得那掌柜的真的能留我在这。 -“这么着吧,如果掌柜的真留你在这了,我就给你一两银子。 如果你哪天没有来我们镖局的想法了,你就请我喝一杯。 怎么样?也不枉咱们聊了这么多。” 看不出这人的提议还不错,如果我能进镖局他还给我一两银子,算得上好事成双。 如果进不了也就是花个酒钱,老实说这几天他给我讲的事情倒也值这个价。 “还有这么好的事?你花一两银子跟我赌?” -“我让你也出一两银子你也不跟我赌啊。 我还记得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遍我们掌柜挑剔呢,肯定是我要多压一点在上面。” -“而且实话跟你讲,我也是有私心的,如果你不来了,我还有点不舍得。 难得有个这么会听人说话的。 所以我就跟你打这个赌,这样你能来镖局咱们就算互相多个朋友,你来不了请我喝个酒也算好聚好散。” “那我就跟你打这个赌。” -“好,那咱们就愿赌服输。” “你当真能拿出这一两银子?” -“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天天都镖局待着,又不能跑了。 我还没说怕你跑了呢,一看你就不是本地的。” 这人说话倒是实在,没有舌头说话的那种怪怪的感觉,还真有点交朋友的样子。 -“良,那你这几天还来么?” 他问我还来不来的事,我才想起来我今天来的目的。 “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那你快说,难得你能找些话题。” “你之前说,来你们镖局又要讲来路又要押银子在这里,都是为了出去以后不要给镖局添麻烦。 那没有不需要出去的活可以干么?” -“现在没有,缺的都是需要出去的。 我这样不出去的,也就是自己吃饱,基本没钱赚。” “那你还拿一两银子跟我赌?” -“嘿嘿,那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们掌柜的说了,如果我们帮他找到他看的上的人,会给至少二两银子,你要是真被看上了,分你一两又何妨?” “......”看来这个伙计也是稳赚不亏,不过他能直接告诉我还是挺好的,我不太喜欢被背着算计的感觉。 很难说当时杀了舌头是不是因为心里不舒服,那时小崽子说出了我最担心的事情——舌头在背后干着要害死我的事情。 毕竟我和舌头的相遇就建立在他抛弃他的同伙之上的,而我也实在没法保证我这个同伙会被舌头区别对待。 我也很有可能被舌头抛弃。 -“你在想什么?怎么总是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哦,我原本是打算问问你这里缺不缺陪练的。” -“哦。不缺不缺。 陪练随便可以就找到,缺的都是能出去的。 我们镖局不少镖师都挺能打,如果真的需要陪练,那他们都乐意做。 虽然做陪练的钱不多,那也比每次出门都得交代下后事要好吧? 唉,现在外面也不太平,镖局里出事的也不少,出去一趟命没了也是很常见的。 好在现在驿站都少了,需要镖局的活就多了,工钱给的也比较多。 不过啊,你要是能找点安稳的营生干,就最好不要趟这个浑水。” 第55章 良篇 夫人 这伙计说的不错,现在外面确实比我小的时候乱多了。 我时常感觉自己能活到现在真的是运气,比如说当年的天启大爆炸刚好没把我炸死。 后来做了狼也经常与人发生打斗,几次我都是死里逃生。 就包括做狼之前遇到舌头那次。 “你怎么还把人往外推?正常来说不应该多说好话把人招揽进来么?” -“我跟你讲,我们镖局和别的可不一样。”那伙计说着又神气了起来。 -“我们掌柜可说了,人来不来说到底都是钱的事,要跟客人和兄弟多说实话。” 听起来这掌柜还不错,像是个正人君子。 “那你们掌柜不错。” -“那可不,我们掌柜黑白两道的朋友都不少,美女都忍不住想倒贴。” “哪有美女要倒贴你们掌柜的?”突然一声略显尖锐的女声响起。 伙计回头看了过去,刚好挡住了那女子的样貌。 但是那伙计半天都没说出来什么话,没有了刚刚骄傲的样子,支支吾吾的挠着头。 “没有没有,开玩笑呢......,开玩笑。” -“我怎么听都不像是开玩笑,你赶快跟我交代你们掌柜的在哪被美女倒贴了?”那女子不依不饶的问着。 我探头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正是前几天说我非礼她的女子。 可真是冤家路窄。 那女子也看到了我,露出来一些惊讶的神色,又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怎么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女子我就很无语,甚至想抽她。 看着她一番梳妆打扮的精致样子,我有点怀疑我是不是真能忍心抽下去? “你哑巴了?话都不会说?”那女子蹬鼻子上脸的在我面前开始耍起了性子。 “哎呀,夫人您别生气,这个兄弟对咱家镖局比较感兴趣。”那伙计赶紧招呼着那女子,然后立刻又转头把我拉开跟我说。 “良啊,这可是我们掌柜夫人,怎么听这话你们之前还认识?” -“是啊,确实认识,前几天......”还没等我说完,那伙计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立刻又回去招呼那女子了了。 想不到那女子是掌柜夫人。 .......那不就是说那男子就是掌柜?就是不确定我之前和他认识对我要进这个镖局有没有什么帮助。 “夫人里面请吧,里面有地方坐。” -“我不进去,你把你们掌柜的找来就行。” “我们掌柜不在镖局啊。”那伙计赶紧回着那女子掌柜的事情。 -“那他去哪了?” “小的也不知道啊,您也知道掌柜整天见首不见尾的,他去哪我们怎么知道。” 好巧不巧,我看那女子的时候,发现那有个像“掌柜的”的人影向这边走来,似乎那人影是发现了这女子,停下来了一会儿才走了过来。 伙计似乎也察觉了掌柜来了,连忙兴奋的指向那女子背后来的人。 “夫人,您看,掌柜来了!” 那男子走到了女子跟前,让伙计先回去,那伙计便走过来叫着我进了镖局。 “你们掌柜叫你进来,你带上我一起干什么?”我问着那伙计。 -“你傻呀,你在旁边听掌柜家里事礼貌么?” “我看那女子倒是不介意。”我还是没办法放下对那女子的敌意。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哪怕我当着那么多人拉了那女子胳膊那么久。 虽然挺影响那女子名声的,但我不会因此对她有什么歉意。 说到底还是她先想打我,还诬陷我,让我亏了不少银子。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的夫人?” 这伙计应该是想起刚刚那女子问我的话,开始问我和那女子是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算是交过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之前那档子事,随便用‘交过手’省略过去了。 确实用交手来说也没错,毕竟就是她打我,然后被我挡住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夫人她还懂些打斗?” “那倒是没有,就是爱掌嘴。” -“那你被夫人掌过嘴?” “那也没有,就是......她没打到我。” -“哦,这才对...... 不对不对,夫人为什么要掌你嘴呢?” “这个不好说。” -“算了,你说不好说我也不问了,可是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惹到夫人头上。 我看你想来我们镖局这件事啊,是没戏啦!”说罢这伙计又往门外望了一眼。 “谁能知道这里的掌柜夫人是她。” -“事到如今只能看看掌柜的怎么说了,我们掌柜每天想的和一般人也不一样,兴许就把你留下了也说不定。” 这伙计说的倒是实话,我见过这“掌柜”两次,每次我都感觉他不像个正常人。 和这伙计又聊了一会儿,那“掌柜”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似乎提着一个包袱,大概是是衣服什么的。 “良,你来了。”他倒是没把我当外人,直接跟我打着招呼。 旁边的伙计瞅了我一眼,没说话便回了镖局的屋子里。 院子里又剩下我和那掌柜在院子里。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青乾。” 还没等我跟他客气一下,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你来镖局就算了,这也算不上多好的营生。 你要是只是混口饭吃,我这儿还有个路子。”他自顾自的说。 虽然我很讨厌别人直接猜出了我心里想的事情,但是他倒是一点没废话。 感觉和这种人做事一定非常省心。 “有什么路子?”我连忙问着,却想不出留在镖局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适合我做的事。 -“你帮我保护一个人,每十天你就来镖局领银子。” “什么人?”保护人这个事倒是挺简单,如果是在洛阳城里就更简单了。 确实是好事。 -“就是内人,你每天白天就在我住处门口等着,白天她出去的话你就陪着她一起,防止有人图谋不轨就是了。” 什么东西!?那女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我嘴上没透露出我的惊讶,只是换了个说法说出来我的疑问。 “这样不好吧,前几天刚闹出那么一档子事。”我又提起了我前几天“非礼”的事情。 -“没事,不碍事。”他倒是一脸无所谓,像是说的不是他妻子一样。 “你要是没问题就去吧,内人等你要等急了。”他这一句又把我的思绪炸开了。 “等我等急了”是什么意思,她在外面等着我? “小四,给我准备下纸和笔。”青乾倒是没给我多解释,已经向镖局里招呼了。 第56章 良篇 护卫 “好嘞,掌柜您稍等,账房现在在用,我去跟他们要一下。”那伙计听到了喊声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答复着青乾。 “不用了,今天你找时间再去买两套备着,下次不能这样了。”青乾说罢又转头向我。 “你考虑好了没有?” “考虑好了,我觉得可以。”我实在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提议,洛阳城里保护那女子可太简单了,换句话说就是陪着看热闹。 “走吧,别拆穿我。”青乾走在了前面,我便跟在后面走出了镖局。 “别拆穿我”又是什么意思? 果然那女子还在门口等着,青乾一出门她就迎了上去。 “你记得添衣服啊,别每次答应的好好的,又把我给你带的衣服原封不动的带回去了。” 那女子现在倒是有了点女人味,看着比刚刚顺眼多了。 她也察觉到了我在看她,她看了我一眼之后便又看向了青乾。 只不过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我这兄弟就是嘴上说不出来心里话。”青乾跟那女子解释着。 大概说的就是我吧,这个我倒是没什么话说,确实不怎么会说话。 之前经常说话一不小心就说多了,然后就感觉很羞耻。 与其说是不爱说话,不如说是说完了话感觉会不好。 “嗯。”那女子又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对青乾答应着。 “那我先走了。”青乾拍了拍那个女子的胳膊,就先道别了。 那女子没再说什么,只是目送着青乾离开。 待青乾走远了之后,她才又一次看向了我,可能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回不到青乾身上了。 就刚才我都想走了,这女子对她相公的热情像洪水一样让人窒息。 她先开口打破了此时安静,只是声音没有像之前那么尖锐。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你是青乾派来的呀,把事情闹得那么大。” 她这句话是以一种十分安静的语气说的,真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 怎么感觉这个女人的态度一会儿飞到天上,一会儿又掉到地下的,刚刚还激烈的说我哑巴,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像就事论事的样子。 “对不起冤枉你了。”这女子把说话的声音变小了之后,还怪好听的,清楚的咬字中还夹杂一丝如清风抚绿叶的沙沙声。 再看着那张俏脸,我是真的一点话说不出来。 虽然我确实想支支吾吾说两句。 “还有之前说你哑巴也很抱歉,不知道你不太擅长说些什么。 前几天那么多人难怪你说了让人听不懂的话,真是难为你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都快要让人听不见了。 看不出来啊,这个女子还挺能换位考虑事情,而且道歉也不是装的,我之前生的气几乎没有了。 只是有点心疼我在衙门里被敲诈走的银子。 真的是白花了。 不过问题不大,青乾都说了每十天可以来镖局领钱,有些收入可以糊口就行。 我光顾着想着种种,一时间又没来得及回复那女子。 这女子倒是不像那伙计可以滔滔的不绝的一直说话,气氛转眼间就冷了下来。 我反应过来才想起来这女子在跟我道歉,时间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又挤出了两字。 “没事。”但我却不太敢看那女子。 小时候先生也没少教非礼勿视这件事,虽然没明说非礼勿视是不是不能盯着女子看,但是仿佛周围的人都在把非礼勿视放在男女之间上。 很难想象我前几天还刚抓着那女子的胳膊不放,现在脑子里想着的却是礼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这女子的胳膊握起来确实好软,完全不像小崽子那样皮包骨头的,只能感受到有些弹性。 “你还真是不太爱说话。”那女子说着便看着我笑了,倒是没有嘲讽的样子。 不太能想象这女子笑起来有多好看,却让我更不敢看了。 我小的时候经常会看漂亮的女子失神,经常被父亲看到,然后免不了被父亲教育一顿说无礼。 后面只要知道面前的女子好看,便早早挪开视线,防止又原地看到愣住引人笑话。 虽然不会当面盯着美女看,但是脑海中刻画的女子却丰富而生动,让我有些沉迷在脑海中难以自拔。 想的多了,普通的女子已经无法让我产生什么欲望了,毕竟脑海中的女子各个都美的不像话。 我也接受了我在现实中不可能遇到像想象中那般美丽的女子。 但是今天变得不一样了,想象中的女子就站在了我的面前,在这里对我有说有笑的。 虽然我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把气氛拉入即将到来的寒冬里。 心中确是烈火烧灼般的震撼,我大概是要继续呆住了。 “那咱们走吧。”那女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背过身打算要走。 青乾跟我说要保护这女子,应该也跟这女子说了我是被青乾找来保护她的,我就跟在了后面。 她不看着我之后,我心里舒服多了,趁着大街上没多少人,我又从后面从上而下的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女子的背面。 从来没像今日这样理解了“婀娜”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又回到了思绪中深深的震撼里。 印象里我偶尔也能想到几首诗或者词语形容下所见所想,但现在只觉得词穷了。 待我又一次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自己又失礼了。 便又一次把视线避开,不去看那女子的背影,一直打量着路过的行人是什么反应。 有趁着照面的时间看了那女子一眼又一眼的;有像我一样看了一眼之后强装镇定的;还有装作忙着手头的事一直偷偷看的。 原来大家都是这样啊,看到美女就会很不自然。 这时我才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一个多么“无礼”的人,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 不过青乾也是,竟然敢让妻子这样在大街上招摇让人看,而且直接派我来保护那女子。 我一时间有些怀疑,我跟他很熟么?他就转眼给了我这么一个好营生干。 而且这种家境的女子一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能天天到大街上逛荡? 不怕人说闲话么? 第57章 良篇 现眼 我不是青乾,我也不懂,只是享受着跟着那女子的快感。 虽然有一种被围观的尴尬,但是我知道那种围观的眼神中其实还夹杂着羡慕,有让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我不忍心破坏这种莫名的优越感,走的离那女子稍微近了些,跟在她的侧后方。 大概会被和那女子一并的被迎面而来的人看到。 “你好点了么?”突然走在前面的女子察觉到了我的靠近,看着我问。 说话时脚步也慢了一步,变成了与我并肩走。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我现在感觉确实不错。 “嗯,还好。”我也装作懂了她的话,应了她问的。 我离这女子近了些,便又感受到了她周身萦绕的熟悉香气。 这气味稍微有点浓,但也没到呛的程度。 这个味道和鞋子上的味道有点差别,但应该就是一种。 上次没机会问青乾这个香药是从哪里买到的,这次我得问问这女子。 “嗯,我也不客气的说一句,你不喜欢说话的话,可以不说的。”还没没等我我问香药的事情,这女子先开口了。 依旧是平易近人的语气,语句之间的停顿还包含些许犹豫和模棱两可的歉意。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陪我聊聊。”那女子又说道。 那种感觉又来了,就是“我跟你很熟么?”的感觉。 把屋子借我住的女子是,青乾也是,这个女子也是。 这个女子和前两者可能还不太一样,前面两个人见面就请我吃饭。 这个女子更像是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见外”,毕竟前几天她诬陷我非礼她,就因为这场闹剧让我感觉她不是一个能跟我正常聊聊的人。 唉,可能是和狼,也就是盗匪们呆的久了,总感觉人和人之间的矛盾应该经过更激烈的方式解决。 比如咱们之间总得死一个。 这种你死我活的事情虽然并不是经常发生,但是一旦知道了就不得不防备,直到把拼命刻在心里当成一种正常存在的可能。 而现在进入平常人的生活给我带来了一些不真切的感觉。 “可以。”虽然感觉很怪,但是我还挺想多听这女子说几句的。 “你认识青乾多久了?”她倒是没客气,立刻就问了起来。 -“有一段时间了,大概十几天?”还是多说一点吧,我怕女子知道我和青乾只是萍水相逢不放心。 “那你听过他提到过我么?” 呵,她好像真的挺在意青乾的,还问我青乾跟没跟我说过她。 谁没事提自己妻子啊? -“没有。” “哦。” -“你问这个作什么?”我倒是来了兴趣。 “就是想知道相公他在外人那都说我什么,我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这女子倒是敢说,居然敢跟外人说怀疑相公的事。 “你没有感觉到么?就是明明就是他派你来保护我,但是他又不说好,结果害得你进了衙门。” 我听了女子说的话,却没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很明显就是她被骗了。 难怪青乾要跟我说别拆穿他,他骗自己的妻子倒是不含糊。 不过我也确实是占了好处,有了一份营生做,这女子还跟我道歉了。 “也怪我不会说话。”我还是没拆穿青乾,把原因揽在了我身上。 既然她以为我不会说话,我就拿不会说话的理由搪塞过去吧。 “是啊,要不是看你总是支支吾吾的,真是这个样子,我肯定觉得相公在骗我。” 说完之后她似乎察觉到没必要强调的缺点,她看了我一眼又尴尬的笑了笑,两只手搭在小腹前抠着掌心。 还挺可爱的,不像之前那般刁蛮了。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呀?”那女子又问着我的事。 这我怎么说?我说我之前杀人无数,在林间小路上害人劫财? 算了,就是我以前也是护送人的吧。 “和现在差不多。”这种完全就是假的话对我来说压力还是不小,说的并不顺利。 -“那托你护送的人还是真的不讨人喜欢,害你脸上都留了这么多疤。” “还好吧。”我有点编不下去了,简单回了一句后,我和那女子便又不作声了。 街边的人仍是来来往往,但向我投来的眼光照旧,像是看着穿奇装异服一般的人。 女子穿的虽然算不上奇装异服,但是大概是平常女子一般不会穿的明亮红色,看起来还是厚实的绸缎。 时间久了,我也慢慢开始为这个女子感到些尴尬了,居然被那么多人看,实在是不体面。 就算不说她这一个女子在这大街上闲逛好不好,她穿着这么华贵也会招人恨吧,现在到处都是饿死的人,看到富人都气的牙痒痒。 说到这事,让我想起来鸢,我之前跟着逃难的流民抢东西的时候救了被流民拖进屋子里的她。 老实说当时真的很冒险,那么多个流民围着衣衫不整的她,我居然生出了莫名的勇气把她拉起来带走了,鸢当时抓着散落的衣物遮挡身子,因而跑的也不快,还有几个骂骂咧咧的人追上来。 好在追来和阻挡的人不是一起上的,根本打不过我,又多半是因为饿的既没力气又没那么壮的色心,一一被我赶走之后就没在追上来。 所以,当时那些流民是不是也只是记恨有钱人所以要糟蹋鸢呢? .....可能都有吧,具体什么原因谁都不知道,谁脱了裤子的时候还想着自己自己为什么脱裤子,他们自己大概也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难分个因果,可能仇富只是他们掩盖兽性的借口罢了。 现在想想舌头当时说小羊的“反正她们都要死,为什么不能造福我们?”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小羊们过不好所以我们就要送他们去死。 好像是错了,但我也说不出来哪里真的不对,不过跟我也没关系,我可是放小羊走的。 “你在想什么?”那女子边走着边看着我问我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那女子又不作声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出一句。 -“那你可以听听我在想什么吗?” 第58章 良篇 衣着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街上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看来这女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那我提醒一下她也好。 “是有点奇怪。”只是我没说的那么大声。 -“哦?哪里奇怪?”这女子突然来了兴趣,眉目间舒展开来,带出了些嘴角的弧度,笑盈盈的。 之前看舌头经常做些笑里藏刀的事,这女子一笑,让我也有点慌。 现在我才发现她问的问题好像不太对劲,她只说了奇怪,却没说哪里奇怪,现在她让我说。 算了说就说吧。 “平日没有女子打扮成这样上街吧。” -“哦,你说的奇怪是这个呀?” 听着女子的口吻,似乎她说的奇怪并不是我说的意思。 “那你说的奇怪是?” -“我说的奇怪当然是为什么旁边跟着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你啊。” “......” 这女的还真是口无遮拦,居然被这女子给取笑了。 我又看了一眼我的衣服,虽然经常洗,但是因为我经常在野外赶路睡觉,我的衣服被草木剐蹭而变得毛毛躁躁的,黑色的衣物都开始泛起了白色。 更别说还有很多许许多多的小破洞,确实也说得上是破破烂烂的。 小崽子在和我一起看烟火之前也提到过这事,她当时问我为什么抢了钱不去换一身好的衣服。 我便跟她说,我天天在外面赶路见血,衣服一不小心就脏了,买好衣服干嘛? 小崽子回答我的那句话我到现在还一字不差的记着——“那良爷就一直这么穿下去么?可能换身衣服,良爷就可以可惜穿在身上的衣服,然后觉得穿着好的衣服不合适做狼,就变成好人了。” 后来做的梦里小崽子也说要给我缝衣服。 唉,过几天领到工钱了,找机会换一身吧。 “是我说的让你不高兴了么?”那女子在我沉默不久后突然开口问我。 确实有点不高兴,不过想起小崽子说的话之后,这女子也算是提醒我了,我要换一套衣服。 -“......,还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说没有不高兴或是有不高兴不太合适。 “其实我刚刚是开个玩笑。 之前你说的奇怪没错,我也觉得我穿的衣服有些不太合群。 但是被你一眼看穿了,还是有些......”那女子声音又小了下去,尴尬的笑了笑。 注意到这些的我又看的有些失神。 “但是我是喜欢听实话的,你很实诚。”她又立刻郑重的补充着。 好久没听到别人夸我除了打斗之外的事情了,竟有些感动,而且夸我的还是美女。 “然后我经常也有些口无遮拦,冒犯到你了,你可以和我说。”她的语气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想不到这女子都知道穿的衣服不合适,也知道说的话也不合适。 倒是挺有意思,我想好好问下她。 “你知道穿的奇怪,为什么还要这么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让我想一想。”那女子停下了了脚步,驻足在人群中思索着。 -“就像是,你没有觉得很多规矩都不对么? 穿衣打扮,抛头露面,明明都是人做的事,为什么这样穿衣打扮可以,那样穿衣打扮就不可以,男人出门是出门,女人出门就是抛头露面。” “这个,应该是大家都约定好的吧。” -“你有约定过这个么?” “但是我感觉没问题啊,打扮的好看很容易被歹人盯上,所以少打扮,少出门对女子也好。” -“那错的不应该是歹人么?歹人太多了才会这样。” 她这么说也没错,但是歹人总是不会轻易露面说自己是歹人,比如说......我?之前的我? “...... 但是歹人在暗处,你在明处,歹人又不会提前跳出来说自己是歹人让你防备,所以总归是不安全。” -“......”那女子听了以后又陷入了一阵思索。 -“你说的蛮有理,难怪相公找你保护我。” ......怎么就又说到青乾了,整天相公相公的烦不烦啊。 -“他整天劝我不要天天在外面呆着,怎么穿衣打扮倒是无所谓。 但我不听,我总觉得他和那些迂腐的人一样不理解我,你现在这么说我能懂点他了。” 心里想她烦,想不到还在这给她相公找上理由了,我说的这个原因又不一定是真的。 现在大家都逮着老实人欺负,哪有人出来祸害像这女子般出身不凡的。 都怕引火上身。 就算有懒得活命的人,有死前要报复下有钱人,在洛阳城的闹市里也翻不起多大的浪。 “我就说嘛,他一直很照顾我,怎么在这件事上跟我过不去。” 大概又是在说青乾,也不知道怎么换个话题聊,我实在没心情听她说她相公有多好。 但是看到这女子心情不错,我也没去坏了她的兴致。 我和这女子说话的时间里,不知不觉已经在市集里逛了许久,走过了大半店铺。 那女子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就要往回走。 “你跟我先往回走走,去买点布。” -“嗯。”反正青乾给我钱陪她,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过今天这个营生来的也是够突然的,青乾给我开多少钱我都不知道。 算了,我跟那伙计也说,回来问问他。 不多时我和那女子便走到了布庄门前,各色的布匹陈列在其中,多的在门外便可以看到。 “刚刚笑话你衣服不好,我出钱给你做一套。”她在门外跟我说着。 “你刚刚说的是?”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那女子一嘴。 -“我说,我送你一套衣服。” “不必了,我现在的就挺好的。”听清了这女子说的话,赶紧推辞过去了。 这女子也是不害臊,带着外人去买衣服,也不怕别人误会,我看我和她年龄也差不了多少。 万一真被当成了她相公,我怎么跟青乾说? “你这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样墨叽,又不用你出钱。”那女子突然有点急了,声音又往要喊非礼那样去了,但是很快她也发现自己好像这么说不太妥,便又换了一套语气和说辞。 “你看相公让你跟着我,我又喜欢穿好衣服,不更显得你穿的破破烂烂的,多影响你形象啊。 而且你又不是只陪我这一天,以后时间还长呢。” 第59章 良篇 新衣 ......怎么又到来日方长上了。 不过这女子说的有理,虽然说我穿的破是影响我形象,但更多的应该是我影响她的形象,她这种身份身边的人穿的破破烂烂的也不合适。 可是自从来了洛阳便有吃有喝有地方避寒,现在还有得穿。 总让我心里不是滋味。 我之前都在做些什么,没苦硬吃么? 不禁又让我想到了之前杀过的人,我难道之前是凭空的害人性命? “那先谢谢了。”我也没理由再推辞些什么,虽然现在是占了便宜,但以后这女子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再顶上,就算还她了。 “那就走吧。”我和那女子便一起走了进去。 我刚进门,布庄的伙计便招呼了过来。 “客官,您是买布还是做衣服?” “我来挑块布,然后你们帮我给他来做一套细工的。”那女子嘴里的他应该就是我了。 也不知道那女子要给我挑什么布,我可不想穿的像她穿的那么显眼。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却招呼我去选。 “来吧,来看看你想要什么样。”她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陈列的各种布。 眼神中透露出了些许兴奋,边说边触碰着不同颜色的布料。 “你要不试试这个蓝色的?”她看到一匹蓝色的布时,停下来问了我一句。 那块布质地比较细腻,蓝色比较深邃,但却很抢眼,像是宝石的颜色。 想来应该价格不菲。 和我想的也没差太多,这女子就喜欢这种张扬的颜色,但我对穿这种料子的衣服是一丁点想法都没有。 “我觉得这个就可以。”我指了指近处的布料,那是黑色的麻布,我平时外面穿的就是这个料子,所以一看就看到了。 “你真不试试这个颜色么?”她有些爱不释手的双手摸着那料子,一看就是她喜欢。 这女子真是让人不懂,她喜欢什么就自己买回家就好了,何必给外人挑的的这么用心? 算了,可能女人就这样。 “不了。”我回绝了她。 她倒是没怎么失望,只是来到了我旁边看着我选的那个布料。 她过来时只盯住了那黑色麻布,丝毫没注意她胳膊和我碰到了一起,站得也很近,吓得我赶紧向旁边退了一步。 这女子还真是不守规矩,能和外人走的这么近,一点都不检点,听说家规严的人家女子和外人接触都是要被打断胳膊打断腿的,这女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虽然我是看了一眼就确定了那麻布,那女子却非得叫伙计帮她递过来摸摸。 “这料子太粗了。”她显然是对我选的不满意。 “你要是就喜欢黑的,我帮你挑一块好点的。”她又没看我自顾自的说着,转身便看起来其他的黑布,看了一遍才定下来。 “就这个吧?”她这时才又看了我一眼,像是炫耀的指着她选好的布,我走了过去看了一眼。 虽说颜色和她刚刚选的蓝色的布不一样,但布料本身是基本一样的。 “好。”我也懒得再跟她推辞什么,赶紧选完算了。 -“那就这个。”那女子转头就招呼来了伙计。 -“你带他去找裁缝量量,看看要多少布。” “好嘞。”那伙计回着女子,转头又招呼着我。 “客官,跟我这边请~” 于是我便被带到了裁缝那被拿着尺一通比量。 裁缝告诉伙计需要三十尺布后,在我身上又一通比量,那伙计便出去转告了那女子,那女子应该找伙计结了账,待我出门时,那女子已经在门口等着我。 也没看到那女子到底付了多少钱。 待我和她走出门时,她跟我说了衣服的事。 “三天之内应该就做好了,你要是急着穿,你就自己来取,就跟他说是顾熙订的。” 顾熙?这女子居然直接用大名?不是应该叫什么青顾氏? 算了,管这些闲事干嘛?叫顾熙也挺好听的。 ...... 也不知道小崽子嫁人了以后是不是得叫什么满氏? ...... 出了布庄我和顾熙便又在市集里逛了一会儿,便往回走了。 “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呀?”她像是憋得难受了,又来找我搭话。 -“没什么喜欢的,顶多就是练练拳脚什么的。” “那你是不是经常和人打打杀杀?”不知道是不是女子看到了我脸上的伤疤,问起了这些。 -“也算是。” “那你杀过多少坏人啊?” 顾熙这个问题还挺可笑的,真杀起来哪里管他好人还是坏人,更何况我应该是杀的好人多。 ......也不能这么说,我杀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不知道,满穗的爹爹算好人?舌头算坏人? -“数不清了。” “这么厉害啊,看不出你还是个大侠。”看着顾熙满脸的兴奋,不像是演的。 她就用她那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竟让人有些害羞。 原来大侠是被这样看待的,倒是和我曾经梦想中的场景一样——当了大侠变成了一个有用的人,一个被喜欢的人。 但是顾熙说的大侠与我想的大侠有不一样,我想的大侠是替天行道的人,而顾熙以为是大侠的我,其实算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大侠”是假的,我是个假大侠。 “我不是什么大侠。”我还是决定告诉那女子真相。 -“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要是觉得自己不是大侠那便不是。”顾熙听了我的话依旧以一直相当放松而轻柔的语气说着。 -“我之前还跟青乾说,镖局也很厉害,可以保护东西不被那些歹人抢走,还能顺便杀坏人。 青乾就笑话我说,不少人只是被逼急了,来抢东西活下去,也算不上真的坏。 我便问他,那什么才算坏人? 他说他也不知道。 ......” 那女子说到这便沉默了,但我总感觉她要说的没说完;方才刚说杀坏人的事情,又聊到青乾说坏人不一定是真的坏人,有些自相矛盾了。 “然后呢?怎么不说了?”我便问了下顾熙。 “然后啊,我又想聊我家相公了。”顾熙突然看着我笑了起来。 ...... “刚刚我跟你一聊到青乾,你就看别处了,我以为你是不感兴趣,所以刚刚我又想说的时候,便觉得不说会好一些。”她又解释了一下她刚刚为什么突然不说了。 ...... 第60章 良篇 下人 原来我刚刚的反应那么明显么?难怪之前我总觉得我在想什么舌头都知道。 “这个说一下也可以。”我没否认女子的想法,只是说想听听她当时怎么聊坏人的。 谁让我就是一个坏人呢? “那我说啦。”顾熙听了我的话看着更精神了一点。 -“你说。” “我当时就觉得,他真的好有同情心,我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一直以为坏人就是坏人。 没想到坏人还有可能是好人,是那些活的很辛苦的人。 他还跟我讲,有不少卖女儿的人哪怕卖的钱低一点,也希望能把女儿卖给富裕一点的人家,这样不会被饿着。 我也才知道了,原来卖女儿也可能是一件好事情? 当时只觉得青乾知道的东西好多,我从小都没接触过这些,也没想过这些。” 呵,想不到青乾还跟顾熙说出这种事情,不过顾熙也是怪天真的;鬼知道那些被卖掉的女儿会被怎么处理呢? 说不定就会被以更高的价格卖给黑勾栏,而且那些父母与其说是为了女儿过的好,更多的应该是心里过意不去的一厢情愿。 把女儿卖给别人就是任人宰割了。 不过这种事倒也没必要跟顾熙说,她过的生活大概是遇不到这种事情,青乾也算是报喜不报忧了,居然能把这种事情给顾熙说,也太抬高了那些卖女儿的父母。 虽然没帮尹三害小羊,但是他干的那些事我也是听说过的。 “哦哦。”我只是回应了一下顾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者说无法理解她说的这些,根本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事情。 “你跟外人说你们家里的事情,青乾不会介意么?”我问着这女子。 -“不会呀,这算什么,说到底都是我想说的,而且我就喜欢和像你这样的人说。” 这女子说话总是不一会儿就甩出一句无法理解的,喜欢跟我这样的人说? 怎么到了洛阳城还变得受欢迎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我小的时候就有一些像你一样叫‘下人’或者‘仆人’的人陪着我。 我说这些没有恶意,平时也不会这么称呼她们。 我觉得她们和我都一样,只是我家给了她们些工钱,所以她们会陪着我,帮我打理一些事情。 然后她们也很愿意听我说话,虽然她们不一定都能听懂我说的或者跟我说她们的事情,虽然很多时候只能偷偷说,但这对我很重要,我也把她们当朋友。 小时候的长辈都说我话太多了,不喜欢我,喜欢懂事的姐姐,所以我也不太喜欢和长辈说话。 所以大多数时间陪着我的只有那些我家花钱找来的人,我家出了钱,我找她们陪我说话也心安理得了一些。” -“你也是青乾花钱来陪着我的,所以你在旁边,会让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想和你说说话。” 原来顾熙说的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她就是喜欢我呢。 不过我能被她喜欢也是痴心妄想了。 -“而且你有一点特别好,就是哪怕你不爱听的事也不会像长辈那样呵斥我,教育我。” 顾熙说的话我是一点接不上,她说每一句都特别的难懂,我怎么敢呵斥她? 她告到青乾那我还拿什么钱? 不过青乾不给我钱我大概也不会说她,先不说跟美女发脾气是我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哪怕只是跟普通女子,我大概也是不会发脾气的。 她运气也是不怎么好,我大概是不会和她说什么的,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聊,即便这女子说的话已经相当坦诚了。 ...... 等我和顾熙又出了市集时,我才想起来有个重要的事情还没有问顾熙,就是她身上的香药是从哪来的。 “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身上用的香药是在哪买的?” -“想不到你一个男的,还喜欢香药,买来送心上人么?”顾熙一听到我说香药的事情,又来了劲。 “......” 顾熙看我又不知道说啥的以后,便直接说了。 “相公送我的,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原来是青乾弄的,当初早早问问他了,算了,不如直接托顾熙帮我问问,反正她和青乾天天都能见。 “那你能帮我问问你相公么?”等话说出口了之后,还是觉得用“相公”称呼青乾比较好。 -“可以啊,但是你估计要等几天了。” “等几天?” -“对呀,他经常晚上就不回家了,就我一个人在家。” 青乾也是有种,竟然留这么一个大美人独守空房。 “哦哦。”我没再多说什么,直到送顾熙回了住处。 她的住处虽然是个宅子,但并不大,看起来也没有其他什么人,听声音有个小女娃在跟谁嚷嚷些什么。 顾熙邀请我进去坐坐,被我拒绝了,我可没那么不客气。 我看时间还早,便在旁边转了转了转。 不转不知道,转了才发现旁边就是瀍河,有一条小路连着小崽子不见的地方。 再回去的时候,河边的脚印已经不可见了,但遇到小崽子却像在昨天。 毕竟虽然白天看不到,晚上却能经常遇到,就是在梦里遇到,只是小崽子在梦里的惨状很难让人接受。 我在湖边好好想了想和小崽子一起的日子,又想了想现在和将来。 小崽子的去处我是一点都捕捉不到了。 我也不想去面对那些来追杀我的人,让他们拷问我把小崽子往哪个方向放走了,或者说他们是不是真的把小崽子放走了,还是只把鞋子留给了我。 其实应该问那个女子的,但是她不想说,我也没办法。 ...... 回到现在来看的话,能拿到工钱也算是好起来了,等到攒些钱,打听一下小崽子下落,再去找找也不迟。 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做噩梦了,以前杀人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如梦中的那般恐怖的画面,实在不忍心看小崽子以那种方式死去。 如果能做个那么真实美梦就好了,做个美梦,也不至于心里总是回想起小崽子偷偷离开的不舒服和让人崩溃的梦了。 第61章 穗篇 富 不知道我该不该这么理解,青乾写的芸会不会是芸姐。 我不能确定,因为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芸姐远在长安城,而这是洛阳城,虽然谈不上天涯海角,但一个来回有马车也得快一个月吧。 但是细想一下的话好像顾熙和芸姐岁数差的也不大,然后长得都挺美的,倒像是一家人。 嘶,真的有点无法判断具体是什么情况了。 我当时跟着芸姐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芸姐有个妹妹,芸姐也没说她家里人的事情,只记得她说她是从山村被拐来的。 顾熙看起来也不像是山村里出来的,平时的穿衣、做事和花销也不像是山村里出来的人。 大概是巧合吧,顾熙的姐姐刚好也叫芸。 也不知道良最近怎么样,现在他又把鞋子拿了回来,又到了我发挥的时候了。 不过暂时不能折磨良了,我要让良喜欢上我,让他去找我,然后看他傻傻的为我奔波的样子。 对他来说应该是比直接让他做噩梦更好的惩罚了。 一直让他做噩梦的话,估计这个鞋子不吉利的事情良就都知道了,说不定就直接丢到火堆里烧了什么的。 如果我真能让他做上美梦的话,他也应该能护这鞋子一个周全。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能让他最后知道我早就死了呢,还有他万一找累了不找了怎么办? 真是一个难事。 当初刚化为魂魄的时候只是说不好的心情会传给周围的人,也不知道好的心情能不能传给周围的人,今天我一定要试试。 等良睡着了,我想一些开心的事情试试,之前无聊的时候偶尔也会想一些......虽然很快乐,但是不那么好的事。 只是想着还要报仇,便把那些男男女女的幻想给压下去了,或者说每次开心的时候,过去的记忆总会排山倒海的赶来。 今天也是报仇的一部分,应该想一下没事的。 ...... 等我再发觉良的动作时,已经是早上了。 他这次没有晚上再大喊大叫,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沉浸在幻想中的开心有没有带给他。 也不知道他的梦中我是不是主角,良有没有更想去找我。 良应该是做梦梦到了什么,因为我看到他今天和前几天醒来时的反应不一样,他好像在努力的闭着眼睛回想着一些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 直到太阳出来了,他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窗外,疲惫的叹了口气。 他不开心么?明明我昨天想的都是开心的事情。 看来开心这个事情还是很难影响到良,我的好主意就这么落空了。 那怎么办呢?继续让良做噩梦,让他心疼我? 可是,这样下去真的会有结果么? ...... 还在烟月楼的时候,我还在干着杂役的活,帮芸姐上酒端茶,也能经常能碰上其他姐姐。 虽然我心中称呼她们是姐姐,但我肯定是不会叫的。 “穗妹妹,芸姐最近可好?”有一天早上突然三个姐姐围住了刚吃完早饭的我,把我拉进了一个角落。 -“芸姐她很好。”我当时也听不出她们的话中有什么意思,只是老实的应着。 “我可听说芸姐最近揽了两个大客人,她没分你这个好妹妹些金银珠宝么?”一个姐姐弯下了腰,低下了身子平视着我。 “没有。”芸姐从来就没提过这件事。 “你想想啊,你自然以后是不会留在烟月楼的对吧。” -“对。” “你一个女娃子出去总是得有些东西傍身,否则怎么去找爹爹,对吧。” -“......对。”她说的这些没错,虽然我现在知道要给爹爹报仇,但是也是在找人,但我还不太懂这些大人。 “你芸姐姐收的宝贝妈妈也不取,那些金银珠宝早就够她从良了,可是她还在这,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呀?” “那自然是你芸姐姐还想要更多咯,想要数不完的钱。”另一个姐姐开口了。 -“......”这些我都不知道,原来芸姐有这么多钱;而且我确实知道最近芸姐有新客人,每天都要和芸姐一起待到很晚,那自然是会有更多钱。 “你知不知道你芸姐姐有多少钱啊?”这个姐姐又问。 -“不知道。” “我告诉你,至少有这些。”她张开了手掌,露出了五根手指比在了我的面前。 -“五十两?”我努力思索着,说出了我觉得很多的钱。 这个姐姐摇了摇头。 -“一百五十两?”我还是没有勇气说五百两。 “五千两,银子。”剩下的那个姐姐神神秘秘的跟我说着。 -“五千两?!”我好好想了想五千是多少,想了许久才确定了是十个五百两,然后震惊的发出了声。 这三个姐姐对着震惊的我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而我愣在原地想着芸姐这个整天在我身边的人居然有这么多银子,那能买多少吃的呀? “你看不出来吧。”那些姐姐又问我。 -“看不出来。” “你芸姐姐藏得深啊,你看你整天和她在一起,她都不跟你说,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芸姐有这么多钱我看不出来。 “说明就没把你当自己人,你要是有五千两,有个妹妹整天帮你端茶倒水,总得分她点钱吧,不说五十两,也得五两不是?” -“可是......”虽然我有五千两的话我会分出去,但是总觉得芸姐不是故意不给我钱的。 “你看不出你芸姐姐掉钱眼里了么?平时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你芸姐姐从来不和别人多说一句。”另一个姐姐立刻打断了我。 “她就是看你小好骗,你可要注意别被给卖了。”又有人插嘴了进来。 好像还真是,芸姐平时除了和客人在一起就是和我在一起,和其他人没有太多的来往。 可是,我觉得芸姐她没她们说的那么坏啊? “你刚来不久还不懂,这不怪你。”突然的一句让我又回到了怀疑里。 我是真的不懂,烟月楼里我只认得芸姐,芸姐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因为芸姐收留了我,所以芸姐是好人。 芸姐会打算卖了我么? “你可要小心啊,你芸姐姐可会骗人了,你要是跟她说我们跟你说的这些事,她肯定跟你说是我们骗你。 但是你只需看你芸姐姐有多么孤僻,你就知道大家都不喜欢她,因为她坏,想着的都是钱,都是生意。” -“......”我开始有点乱了,我看着面前的三个姐姐,她们都这么说,我是不是要相信她们。 “妹妹,你感觉事情不对了就赶快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一个姐姐向我手里塞了一个漂亮的手镯。 说完她们就走了,只留我一个人拿着手镯站在那里。 我望着手中的手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卖了钱走么?还是给芸姐? 第62章 穗篇 遭殃 芸姐在我来的第一个月之后就没再说过帮我找爹爹的事情,我也怀疑是不是芸姐忘了这件事,或者,根本就没想让我走? 那可不行。 于是我把手镯塞到了衣服里。 ...... 随后我打理完芸姐的住处,便去为芸姐沏了一壶茶,待我再回到芸姐的房间时,芸姐已在那等我了。 芸姐在桌子上托着头眯着眼,并没有太在意我的到来。 对于这种情况我也习以为常了,芸姐早上醒来之后总会简单洗漱一下,然后出门散散步,在我差不多打扫完屋子之后回来教我些东西。 芸姐晚上经常要和客人聊到很晚才能休息,因此经常会边教我边打哈欠,因为教我东西往往会占用她的睡觉时间。 但我却特别喜欢芸姐打哈欠的样子,尤其是在我面前张大了她的嘴巴之后对我充满困意的尴尬一笑,眼角还会挂上些因为没睡够而留下的泪珠。 但芸姐大多数依旧是很清醒的教我东西,哪怕早上起来的晚一些。 当天教我的什么我都已经忘了,应该就是识了一些字。 “芸姐,你有钱么?”我想着早上和三个姐姐发生的事情,忍不住问了芸姐一嘴。 -“怎么?你要用钱?” “没有,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芸姐那天很没精神,依旧是一副托着下巴打瞌睡的样子问我。 “好奇芸姐有多少钱。” -“那比你这个娃子肯定多多了。” “那是多少啊?”我心里想的全都是难以置信的“五千两”。 -“没数过啊。”芸姐打瞌睡打的晃晃悠悠的,迷迷糊糊的说着,眼看就要睡着了。 那天也是巧了,我从来没见过芸姐这么困。 芸姐也不想再教我什么了,一下躺在了床上,看样子今天教我东西的时间到此结束了。 正当我要为芸姐关上门出去的时候,却被芸姐叫住了。 “穗儿,来陪我睡觉。”我一度我怀疑我听错了,芸姐说的是不是“穗儿,我要睡觉。” 芸姐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往床里面挪了挪,又闭上了眼。 “来嘛,先把门关上。”看芸姐的动作和她说出的话,我大概是没听错。 我把门关上之后,也爬上了芸姐的床,但没立刻躺下。 果然芸姐的床就是舒服一些,我感受着屁股下的触感,软绵绵的。 看着芸姐的精致的床榻,我开始思索起一个问题,要不要脱衣服? 毕竟我身上穿的都是杂役穿的衣服,虽说还算经常洗,但总归和灰尘接触的比较多。 还没等我问芸姐这个令人难堪的问题,芸姐便一把把我揽在怀里躺下了。 哇,芸姐的怀抱好舒服。 芸姐便就这样睡了起来,正当我以为芸姐睡过去的时候,芸姐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 “穗儿,你好瘦啊,在这你要多吃点,多吃点就......”芸姐说的话逐渐变得含糊不清,不知道后面说的什么。 我就安静躺在芸姐的怀里,不想把芸姐吵醒,但是头下面却没有垫的东西,时间久了脖子有些不舒服。 于是我便把手垫在了头下面,可还是不太舒服,我也没什么办法。 “穗儿,你这么睡不难受么?”突然芸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倒是不模糊了。 “来,枕着我的胳膊。”芸姐毫不吝啬的把胳膊给我枕着。 我也没说什么,就枕了上去;这下突然就不是一般的舒服了,芸姐的袖子上还是香香的。 于是芸姐就抱着我睡了一会儿,我也因为太舒服了也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到午饭的时间了。 睁开眼看到了芸姐的手,我这才想起来还枕着芸姐的胳膊,被我压这么久估计都要麻了。 这么想着,我就连忙坐了起来,回头看了一下芸姐。 “怎么了?”芸姐似乎早就醒了,在我赶紧起身的一瞬间就问着我。 -“没怎么,就是害怕给芸姐的胳膊压得不舒服了。” “你就压嘛,没事。”芸姐又用我枕着的胳膊拍了两下床,示意我再躺上去。 那我自然是愿意的,我高高兴兴的又躺了回去,和芸姐开始了聊天。 “芸姐的胳膊不会麻么?”我又向芸姐确认了一下。 -“麻了就麻了呗,好久都没人这么枕着我的胳膊了。” “那客人也枕不到么?” -“不行,他们都很沉,要是他们这样枕着我,那我这胳膊就不用要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回想着客人的样子,确实他们的个子都很大,要么就是有点胖,应该很重。 -“穗儿,你是不是问我钱的事来着?” “嗯对,睡之前问的。” -“看上什么东西了么?还想吃糖缠么?” “也没有,就是好奇。”我不知道要不要跟芸姐说白天我听到的事情,我不敢相信芸姐是坏人。 不,在芸姐怀里的我就是不相信。 -“好奇什么?”芸姐问道,应该是真的忘了。 “芸姐有多少钱。” -“没数过,可能有个几千两。” “哦。” 我没太震惊,但是确实确认了芸姐有很多钱,芸姐自己都说了,可能就真的有五千两。 看来那三个姐姐也没瞎说,我又想起来早上她们跟我说的话。 想着的时候,芸姐揽着我的肚子又抱了紧一点,贴到了芸姐身上。 还没等我继续沉浸在芸姐的怀抱里,便感到了身上一硬,最后只能暗叫不好。 “这是什么?”芸姐抱着我的手也察觉到了那硬物,也就是早上的镯子。 然后芸姐又好好的摸了摸那硬东西,命令我拿出来。 “穗儿,把镯子拿出来。”芸姐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没敢说话,只是坐起来把镯子掏了出来。 “好啊,都会偷东西了。” -“不是,我......” “不是是你的不是,下去!”我从没见过芸姐发了那么大的火。 我连忙到了床下面站好,等着看芸姐怎么处置我。 心中也因此开始慌乱了起来,又害怕起芸姐不要我了,那我还怎么给爹爹报仇,想着这件事我便害怕的哭了起来,边哭边想解释一下。 “芸姐,其实......” -“闭嘴!”听着芸姐的呵斥,我又收了声,只是已经不是我想收就能收的住的了。 芸姐也起来了,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便揪着我的耳朵把我甩到了门外哭。 我真的好委屈,早知道就跟芸姐把镯子的事情先说了。 芸姐不知道又回屋子里拿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出来。 “你过来。”芸姐让我跟着她。 我跟着芸姐下了楼,到了伙房门外后面的后院,穿过伙房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在吃饭,但是没敢抬头看都有谁。 “说,你这是偷的谁的?” -“我不是偷的。” 我刚说完,芸姐的巴掌便落在了我的嘴上,直接扇的我眼冒金星,差点晕过去,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第63章 穗篇 委屈 我现在不敢说了,只能继续哭着,心中又不免想起了爹娘,哭的大声了一些。 “不准哭!”芸姐又吼了一声,估计伙房的大家都能听见。 我也只能收声,但是还有些收不住。 “说了不准哭。”芸姐的一巴掌又招呼到了脸上,却真的帮我收住了声音,但心中却有万般煎熬。 “偷的谁的?” -“我不是偷的。”我这么说着,巴掌又按惯例落了下来。 当时我感觉再多挨一巴掌我真的要晕过去了。 “谁的?”芸姐咬牙切齿的说着。 -“一个穿着绿色衣服姐姐的。” 芸姐没再多问,只是去了伙房,我就在后院里站着。 过了一会儿,芸姐带来了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姐姐,就是给我手镯的那个姐姐。 “妹妹,我真是瞎了眼,把贼带到了家里,你看看你丢的是不是这个。” -“对就是这个,我说怎么我放的好好的就没了呢?”那个姐姐连忙应着芸姐的话。 !?什么?不是她亲手给我的吗?她怎么可以这么说?! 骗人!!! 我那时变得又难过又生气,还害怕芸姐扇我巴掌,只能默认了这一切。 芸姐,还有穿那个绿衣服的,原来都不是我以为的好人。 都是坏人! “你等我给她胳膊打断了丢出去。”说着芸姐就抄起了后院用的斧子要来打我,当时我害怕极了。 -“芸,你消消气,孩子她不懂事情,兴许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她们这乡下的孩子哪懂这些。”另一个姐姐连忙拦住的芸姐,开始给我求情。 -“没事的,这镯子也不比石头贵多少,她喜欢就拿着玩吧。”那个姐姐边说,边用手拉住了芸姐的胳膊。 -“你也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而且离梳妆的时间也不多了。” “唉,真是家贼难防。”芸姐由生气一转成为难过,哭了起来。 那姐姐又安抚了好一会儿芸姐,芸姐这才又想起了我。 “今天看在这个姐姐的份上,我饶你一次。”这么说着的时候,芸姐还要用那斧头指着我。 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站着。 “还不谢谢你这姐姐?”芸姐又开了口。 “谢谢姐姐。”我也只能听芸姐的,给这姐姐道谢,心中却有说不出的不甘,紧接着又想起了厨子爷爷,又哭了出来。 那姐姐便连忙走了过来给我擦着眼泪。 “你看你为了这点小事给孩子打的。”她轻轻的用手绢抚着我红肿的脸说着。 芸姐也不作声,只是把斧子扔回了地上,依旧是阴着脸说。 “回去吧,这几天就不用你干活了,明天照常来找我。” 我这才一个人回了房间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好委屈啊,我好难过啊,我该怎么说啊。 我没偷东西,是那个姐姐给我的,可是为什么她也说是我偷的。 呜呜呜呜呜...... 我就捂着脸在房间里哭,却也不敢捂得太紧,哪怕弄疼肿胀的脸。 芸姐她为什么要打我啊,我心想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爹爹,娘...... “哇啊啊啊啊啊......”想起爹爹和娘都不在了,我也不再掩饰的大哭起来。 在我刚放声大哭不久,突然门响了,给我吓了一哆嗦,想哭的感觉刹那间便不见了。 我真害怕芸姐突然出现再给我一巴掌,让我不准哭。 我向门走去,心中却有万般煎熬,迈出的每一步都让我感受到疲惫。 当我打开门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是早上给我镯子那个姐姐。 “我找来了一些跌打的药。”她心疼的看着我说,随后拉着我的胳膊在旁边坐下给我上了药。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但心中总有不甘。 “你......你为什么不跟芸姐说是你给我的。”我还是把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她不作声,停下了擦拭着药的手,过一会儿才缓缓道。 “你芸姐她就这样,你看她就不讲道理咬定你偷东西,我哪敢多说什么东西。 我说是我给你的话,她也会觉得是我在给你求情。 若是让她气急了,怕是还要接着打你,她心再一狠说不定真就把你胳膊打断了。” 我听了这个姐姐说的话,又想起刚刚芸姐的可怕样子,好像还真是这样,我赶紧捂住了我的胳膊。 我当时觉得好像抱怨错了人,原来这个姐姐也是为我好。 “......”我累了,不想再说什么了。 “好啦好啦,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你这娃子也是命苦,以后有什么事不方便跟芸姐说,也可以来找我。”那姐姐又说。 说着她又拿出了一包点心给我,跟我说疼的时候就吃点甜的,心里能好受点。 她又安慰了一会儿我,给我上完了药之后,便匆匆去招待客人了。 她们不像芸姐,并不是只有晚上才会去招待客人。 我看着那点心,也不太敢吃,生怕又被怪罪到什么。 约么晚饭时,我才反应过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件事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了,知道我满穗是个手不干净的小偷。 于是便没出门,心想着明天脸好些了再出门吃饭,防止别人看到我的脸问我发生了什么,再传的大家都知道了。 可是心想的东西总归不是现实。 现实是—— “穗儿,昨天晚上你没来吃饭,大家都说是你偷了人家东西,不好意思了,所以没吃,这是真的假的啊。”经常和我说话的一个大哥在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问了我一嘴。 这一问不要紧,让我又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眼泪又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我真没偷!”我向着问我话的大哥扬起我肿胀的脸,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好好好,看出来你委屈了,我信我信。”大哥连忙安慰着我。 这时候我才知道了事情有多糟,就因为我没去吃饭大家开始讨论我怎么了,然后就都知道了我是小偷了。 那个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我自觉脸上挂不住,第二天我就没没敢抬起头,感觉谁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看小偷一样的充满鄙夷。 吃完了早饭之后,我便照旧去到了芸姐那里学东西。 进芸姐房间的时候,我还是非常害怕,但是看芸姐的表情却依旧如往日,是严肃而不失温和的端庄。 和昨天的芸姐像是两个人,然后又想起了昨天那些姐姐说的,芸姐或许真的有两副面孔。 我颤颤巍巍的走了进去,芸姐也没再提昨天的事情,也没怎么安慰我,只是教我学新的东西,考考前几天教过我的。 我也庆幸芸姐没有安慰我,我其实看到芸姐就想哭。 她分明就像我的姐姐一样,尤其是她昨天抱着我的时候,怎么就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而且都说打人不打脸。 ...... 好在芸姐没有赶我走,也还教我东西,所以我慢慢也就放下这件事了。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芸姐在每天问我问题的时候问了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 “穗儿,你说我教你的这些多少是有用的?” -“芸姐教的都很有用啊,这些天我跟着芸姐又知道了很多东西。” “我就喜欢你这天生嘴甜。”芸姐夸了我一句,然后摸了摸我的脸。 “还疼么?”芸姐问我脸还疼不疼,应该就是问前几天打我的事。 -“不疼了。” “是么?那我下次再下手重点。”芸姐又笑话起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芸姐那天的可怕我已经有点记不住了,只有细想才会觉得有点委屈。 “当时还挺疼的。”我连忙说着。 芸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看到芸姐皱眉的我又有些害怕。 她又摸了摸我的脸。 “这是我唯一一次狠下心教你的东西了。” 芸姐说的是,她打我的事情么?可是我本身就没偷东西,之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根本不用被教。 第64章 良篇 悬崖 晚上我早早的就睡下了,毕竟钱的事情有了着落,今后先跟着青乾攒点钱,再少喝点酒,差不多了就再去找找小崽子,再看看其他几个小羊。 这几天我都在吃干粮,没敢多花钱,主要是也真没多少钱,鸢当时留给我的小羊钱我并不打算用。 现在就不用想这些钱的事了,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这几天晚上我都在祈祷不要做噩梦,最后也确实没有做噩梦,看来当时那女子要走小崽子的鞋子估计只是为了让我少睹物思人一些吧。 算了,睡觉。 ...... 当意识沉下去后,没过多久周围就响起了声音。 “良爷,良爷!” “起床了,良爷!”这个措辞倒是熟悉且动听,令人安心。 “良~~~爷~~~~”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女子,用拖长的声音叫着我并不熟悉的名字,声音却是压低了的,但却无比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但好像没多少人用“良爷”这个称呼叫我。 会是谁呢?我努力的边回想着,边努力的睁开眼睛,但却使不上力,困意像是一块布盖到了我的头上,把我困在了黑暗中。 “啊呜。”耳朵上柔软且湿润的触感传来,我只想躲开,但同样无法奏效,我只能在黑暗中无助的感受即将发生的事情。 不出所料,坏事就这么发生了,我的耳朵像是被什么硬物夹了一下,一阵刺痛传来。 吓得我立刻闯入了光明中,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终于脱离那硬物的掌控,好像还撞到了什么。 “哎呀。”在我突然起身时,旁边一阵娇呼声传来。 我看过去时,发现原来是一个女子穿着亵衣躺在旁边,我起身带起的被子将原本覆盖于其下的秘密暴露了出来。 还好我身上的衣服是齐全的。 这谁呀???我这一眼根本没法判断这女子的身份,只是觉得还挺熟悉。 吓得我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跳到了地上,连带着被子也掉到了地上。 到了此处我有些后悔了,应该小心点别碰着被子的,搞得我现在没眼看床上的,或者说刚刚躺在我身边的女子。 “刚刚咬疼你了么?”突然那女子开始关心起了我,我这是才感觉到耳朵上火辣辣的疼应该是被这女子咬的。 “你谁啊?怎么在我床上?”我带着我所有的疑惑和惊慌拷问着眼前的女子,感觉白天刚见过,却说不出的是谁。 “我?”那女子疑问的起了身,抓起了衣服往身上披,“你不认得我了?” 她又反问起了我,我只能看着她努力的回忆,想着事情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对视了许久。 突然有些习惯了,虽然没法具体描述那女子长得如何,但“美”这个字像是烙在了我的心头。 心止不住的躁动起来,呼吸也感到有些燥热。 “我是穗呀?”那女子不解的解释着,满是关切的看着我。 我又仔细看着她的眼睛,是有些空洞的灰蓝色,确实是满穗,但是满穗不是还小么? “你不是还小么?”我又问着穗。 “我长大了呀。”她又跟我解释着,简单的五个字却解决了我心头所有的不解。 是啊,满穗会长大的,满穗长大了。 我这才放松下来,一副释然的坐回了床上,原来是满穗。 不对,不对,不对,我光想着不对,又回头确认着,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脸撞到了那女子的嘴巴上,算是被亲了一下。 但是我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哪怕是这么赚的事情对我来说也有些惊吓了。 我赶紧又往旁边坐了一下,注意着满穗有没有再对我做些什么。 “你要做什么?”由于接二连三的惊吓,我喊的有些大声。 “看你耳朵红了,感觉应该很痛,想帮你吹吹。”满穗倒是不为所动,面带微笑一本正经的看着我。 帮我吹吹?这不对吧? 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总归是不合适的。 “谁让你怎么叫都不起来。”满穗把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说着就要拥过来。 但我却感受到了满穗的双手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反倒把我拉到胸前了。 不对不对不对,这明明是把我拉过去了,还只是身子过去了,顺势跪在了地上。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觉得不对但是说不出来了,因为哪里都不对。 我感受着压在头下面的满穗垂下的长发和怀里的温暖,突然感觉好像也不错,有一种回到小时候感觉。 不过我只记得为数不多的几次爹爹的怀抱,但是却不记得娘的怀抱是什么样子。 大概就是这样? 但是我的身形还是太大了,小个子的满穗把姿势无比怪异我抱在怀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跪在地上的腿开始有点疼了。 我挣扎的站起身,满穗也把抱在怀里的我松开了,踉跄着站起了身。 我仔细端详着现在满穗的样子,却总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怎么后面有些头发是白的? 我看到了满穗头右后侧有白头发,当我想绕着满穗看看她头后面到底怎么样的时候,满穗也跟着转向了我。 她又抬起了手,不知道要干什么,想着醒来的奇怪事,我又向后方躲了一下。 满穗看我躲开后,便放下了手,眼神中却是无限的宠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样的处境下人会露出的眼神。 但是正常人应该不会露出来吧?我突然感受到一丝惊恐,这个女子不一定是满穗。 事情不对劲。 我看着屋外透出的阳光,便赶紧跑了出去看看这是我在哪。 “良爷,你要去哪呀?”满穗跟上了一把拉住了我腰间,力气又是无法抗拒的把我顺势坐到了她的腿上,她也顺势的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我像是被当成小孩子一样被满穗抱在了怀里,但是我和满穗的身材总是不和谐的,我开始担心会不会把满穗腿压疼了。 满穗却一副没事的样子,开心的抱着我,嘴角都咧开了。 突然一阵羞耻感袭上了心头,我怎么会被一个女子抱在怀里,也太难看了。 “良爷怎么这么急啊。”满穗开口了,看着要挣扎出去的我。 -“我急什么了?”我依旧挣扎着。 -“你赶快放开我。”我被抱的很不舒服,也不能说抱的不舒服,我现在四周都能感受到柔软的反馈,只是心里受不了。 太难看了,太难看了。 “你难受么?”满穗终于发现我心里不舒服放开了手。 真是见鬼了,满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又重新站回了地上,满穗也站起身来,不得不说满穗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真是没想到。 但满穗却没停下来,走到了门前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院子,而是一片高山,看起来很远,中间没有任何的阻隔。 我连忙上去查看,发现门外居然是万丈深渊,吓得我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第65章 良篇 新生 准确的说并不是万丈深渊,而是一个崖壁,崖壁下是起伏的山丘和数不清的树,只是已经秋天了,是一片金黄色,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和绿色。 天气倒是不错,湛蓝的天空的漂浮着恰到好处的白云,丝毫没有阻隔天空的晴朗。 “良爷喜欢么?”满穗在身边抬起头问着我,手却和我的手掌相叠,十指相扣了。 -“喜欢什么?” “当然是我给良爷准备的屋子,你看咱们就像在天上一样。”满穗拉着我又凑近了门外一些。 又一次看向门外的时候我的腿都有些软,我有点不敢想满穗要拉着我干什么。 现在满穗的力气只要想把我扔下去就可以把我扔下去,我也没什么办法。 她大概要把我扔下去吧,我害了她爹爹,她原本可以一家团聚的,都是因为我,我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她爹爹。 她一定是要把我扔下去的,这样也好。 满穗满心欢喜的看着窗外的美景,看的竟有些失神,眼神都有些空洞,她没再看着我,我倒也有了勇气看着满穗。 看着她如瀑布般垂下的头发,我才看到她头后面有一地方长出的全是白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盯得久了,她拨出一缕白色的头发绕在了手指上,待将那长发绕满了手指,在手重新垂下时,那一缕发尾也一圈又一圈的旋转回到了垂下的样子。 她就这样看着我,用着有些可怜或是怨恨的眼神,只是感觉其中有千言万语。 她大概是准备的动手了。 我看着身旁长大的小崽子,却有说不出的舒心,如果她把我扔下去也接受。 这是我欠她的。 “良爷,你后悔遇到我么?” -“后悔啊。” “为什么呀,穗儿不好么?” -“我还想多活一会儿。” “哈哈,良爷想怎么活?” -“反正不想从这跳下去。”在接受自己是将死之人之后,说话倒也自由了不少。 “不跳么?” -“可以不跳么?” “当然不可以啊。”满穗大声的跟我说,然后咯咯咯的笑着。 听着满穗的笑声,却有一种陌生感,好像这声音特别清楚,就像直接笑在我的耳朵里一样。 满穗的声音好像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那咱们要跳了哦。”满穗提醒着我。 -“你就别跳了吧,活着不好么?”我死就算了,没必要让满穗一起。 “就是因为活着很好,所以才要跳啊。” 算了,是死是活就让满穗决定吧,反正死了这事就算完了,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我死之前对我做那些事情。 和杀父仇人睡觉也太不合适的了吧。 还没等我多想什么,满穗便拉着我背过身去在门槛上站好。 “良爷你也这样站好。”她甩了甩拉着我的手,让我和她一样背过身去。 我站在原地纠结了许久,感觉和满穗死在一起也挺好的;满穗倒是没说什么话,一直在看着我笑,也不知道笑啥。 可能是可以为她爹爹报仇了。 我也没再多说什么,和满穗一样背对着门外站好。 “要出发了哦,良爷。”满穗又看着我笑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向身后倒去。 我自然是没做好准备的,不敢轻易的就跳下去,想先拉着满穗,让她再等等,等我准备好了。 但是从手上传来的如巨石般的重量没有给我留任何喘息的时间,我被重重的被带了出去,向悬崖下坠落着,心中是无比的恐慌,感觉时间的流动也变得缓慢起来。 我看着远去的,挂在峭壁上的房门,确认了自己是正在飞速的落下。 惊恐之余我又看了一眼拉着我的满穗,她依旧是微笑的闭着眼。 “良爷,是不是感觉很不一样?”满穗说着便又睁开了眼。 -“你不怕么?”我问着满穗,我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能这么惬意的跟我说这些。 “第一次的时候会有点怕啦。” -“第一次?”当我还在想满穗说的第一次是什么意思时,余光已经可以看到我和满穗即将到达的地面。 很难想马上会是怎么样的惨状,吓得我立刻闭上了眼睛。 但过了好一会儿,我都没有感受到痛苦的到来,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 “良爷,良爷!”满穗的声音又如我起床前的样子传来。 这次我的眼睛睁开的却很快,发现满穗正和我在空中漂浮着,并没有重重的撞到地下,只是虚惊一场。 我连忙看了下四周,想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我才看到了满穗头上头发不一样了,虽然垂落腰间的长发照旧,但白发的发尾似乎散出千百道散乱的游丝直连天空,在阳光下隐约的映射出彩虹的光芒。 如果满穗被挂住了,头发不应该在上面么? 我这么思索着眼前的不合理,却发现我想的多余了,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就没有不怪异的。 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满穗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大我也没印象。 还没等我处理好眼前的震撼,满穗便已经带着我向前飞去了,我和满穗有规矩的上下晃动着向前,倒有些踏着树梢向前的感觉。 ......居然还不错?好像此时此刻我俩都成为了故事里的仙人。 我就和满穗这么一直向前,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只能看到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金黄。 “这是要去哪?”待我从新鲜感中脱离出来时,才想起问一下满穗。 -“去吃早饭呀。”满穗这么说着,她在空中飞的速度也快了。 “吃早饭?”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去吃早饭。 前面有什么村子么?我什么都没看到。 正当我努力的张望着前面,看看有没有村子什么样的地方时,满穗却慢下来了,带着我缓缓的落到了地上。 “到了。”满穗跟我说着。 我这才看到眼前的金黄不是其他的东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 里面的麦子高低错落的生长着,有的像小树那么高,有的只有狗尾巴草的大小,以至于刚刚我根本没发现这是一个麦田。 但一个个饱满的麦穗告诉我这就是麦子。 “你就坐在这。”满穗指了指一个高耸的小土堆,看起来是人为堆出来用来坐的。 我也没多想,便坐了上去,感受着接触大地的踏实感。 满穗却径直的走到了麦田边上,折着麦子,正当我想去帮满穗的时候,却发现麦秆如同干裂的细枝一样可以轻易被折断,丝毫没有了印象中的韧劲。 她就这么一个一个的折着,我就坐着看;她身后依旧有密密麻麻的细丝散射出彩色,像是背后有一道光照着她。 第66章 良篇 养育 没过多久满穗手中便带着一捧的麦穗向我走来,上面的麦粒有我小手指尖那么大。 “你拿一下。”她走近之后立刻把那一捧都卸给了我,我小心的接过,以防被上面细长的麦芒扎到。 满穗待我接过麦穗后,便从我这抽出了一株麦穗搓揉了起来。 “不疼么?”我看那麦芒在满穗的手中来来回回的摩擦着,有一种被针扎的感觉。 “不疼呀。”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便又搓揉着手中的麦粒。 由于麦穗太大,她只是稍稍等麦粒脱落之后,把挂着剩余麦粒的麦穗放到了我拿着的麦子上搭着。 然后继续搓揉着麦粒的表皮,没过多久她便走到了我的面前站好,把手端平的放在我面前,向我展示着手中交杂着的麦壳和麦穗。 还有白里透红的娇嫩手掌,似乎没有受到麦芒的影响。 正当我盯着满穗的手心看着时,她突然向手中呼了一口气,轻盈的麦壳便从手心飞向了我的脸上,我连忙闭上眼睛后仰,无意间却闻到了其中夹杂着浓郁的青草香。 再看向满穗的手心时,只剩下一个个饱满的麦穗。 “啊~”满穗张大了嘴发出着声音,不知道要干啥。 一阵沉默和满穗张大嘴巴过后,她提醒了我。 “良爷,你像我这样。啊~” -“啊~”我也学着长大了嘴巴。 满穗走到了我的侧面,用小拇指和手掌卡到了我的唇边,将手中的麦粒悉数倒在了我的嘴里。 虽然被喂到嘴里的感觉怪怪的,但这无疑是我平日轻易体验不到的事情。 我仔细的咀嚼着嘴中的麦粒;每一个麦粒都很饱满耐嚼,还有带着淡淡清甜的稻草味。 还挺好吃的。 满穗依旧是一副开心的样子,又开始揉着剩余的麦穗,把麦粒完好的剥离出来。 “啊~”满穗又一次示意我张嘴。 但是这一次我可不会听她的了,这也太难为情了,被女孩子一口一口的喂。 “你吃吧。”我对满穗说。 -“听话,张嘴。”她没管我说的话,只是让我张嘴吃。 “我不吃。” -“不吃饿了怎么办?” “那我自己剥。” -“你不喜欢我给你剥的?”满穗怔怔的看着我,看起来有点难过。 “也没有。”我看着满穗的样子,也不忍心说出真相。 -“啊~”她便舒展了些眉目,又一次张开嘴发出声音。 “啊~”我光顾着看满穗张大嘴时粉红的嘴唇,结果被满穗诱导的我也发出声来。 明明只要就张大嘴好了,......连我也变得奇怪了。 又是一把麦粒被送到了嘴里,转眼间口中又弥漫着甘甜温柔的味道。 她又是一脸慈爱的样子看着我,伸手又要剥麦穗;我看着我手里把住的一捧麦穗,心想要是这样吃估计吃到晚上也不一定能吃完。 “我饱了,你吃吧。”我确实也不饿,倒也不撑,如果不像这样被喂着吃,我倒是愿意多吃一点。 -“我给你再剥一点路上吃。”说着她又开始剥起来了一些麦穗,用随身带着的口袋装了起来。 她又剥了一株又一株麦穗,口袋已经明显的鼓了起来。 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剥麦粒的样子,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这感觉有点像是害怕? 此时此刻像是一场骗局,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 我看着面前的满穗,此时此刻的我能干些什么? 要不我先把这些麦穗放到地上吧,然后和她一起剥,光让她剥也太累了。 正当我准备弯下腰放下麦穗时,满穗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把这些麦穗先放地上,然后和你一起剥。” “哦,好。”她二话不说的把我手中的麦穗接了过去,弯腰放在了地上,随后又拾起几株塞到了我手里。 想不到我说的话居然有用了。 我和满穗又剥了一会儿,她身上带的小口袋满了,但是还剩了很多麦子没剥。 “够了,咱们走吧。”满穗说。 -“这些不要了?” “要它干嘛,那边还有好多。”她指了指那一望无际的麦田。 -“这些麦子都是你的么?” “不是。” -“那跟你有什么关......”还没等我说完这句话,就被满穗打断了。 “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怎么可能”我看着眼前望不到边的麦田,里面的麦穗个个都很饱满,要是用来吃的话估计够我吃一辈子,不,至少是一百辈子。 要是把这些麦子全部收出来换成银子,应该也能堆出一个小山。 “是啊,都是你的。”满穗这么说着,又看向麦田。 “又没有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我才想起来虽然“飞”了这么远,但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没有其他人,只能我自己收麦子吗?或者叫上满穗一起? 我想着满穗刚刚喂我时露出的细嫩的手,让她帮忙总归是不合适,满穗要是用她的手收麦子估计得脱好几层皮。 那只能我自己来了。 “有镰刀么?这些麦子一直放在地里也不合适。”看着眼前刚成熟的小麦,虽然不能全部收上来,至少要收够我和满穗吃的,就像满穗刚刚剥进口袋里的麦子,那是一天的准备,而我要做的是一年的准备。 -“镰刀?没有啊。” “那怎么收麦子啊?总不能让它烂在地里吧?” -“怎么会烂在地里啊?”满穗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不是常识么? “不收麦子就会烂在地里啊。”我也开始茫然了,都有点不知道在说什么了,想到啥说啥。 -“所以你想把这些麦子都收起来?” “对啊。” -“那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啊。”满穗笑着,我却又感受到了恐慌。 她的白发这次真的悬到了空中炸开为数不清的发丝,如同绸缎重新分解为细丝,再被太阳映照为一片光彩直上天空,照亮了身边的一切,整个世界氤氲了起来。 紧接而来的是瀑布般的七彩霞光从天空中倾泻而下,在麦田中流流淌着,流光冲洗着麦穗,一个个麦粒汇集到光彩的洪流中,化成新的金色的麦粒洪流。 麦粒本身只是黄色,但在光中变得有了光泽,真的如一粒粒黄金一般。 最终收获的麦穗围绕着我和满穗所在的地方掉落而下,没过多久视线便被四周堆积的麦粒挡住了,但洪水般的麦粒依旧一浪又一浪的撞击在四周的麦堆上,渐高的麦堆不断压缩着天空。 不知道现在这种场面还要持续多久。 满穗倒是淡定,贴着我的身旁坐了下来,她发丝中绽放的光依旧没有减淡,让我觉得她有些刺眼。 第67章 良篇 粮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我似乎理解了这个世界。 我似乎是无所不能的,或者说陪着我的满穗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根本想不起来了?而且满穗对我的态度也不对,她不应该对我这么好,她无所不能之后肯定是要杀了我才对。 就算不杀了也要折磨我吧。 可是胳膊上传来的温度又一次提醒我这不是折磨,这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的温暖,好像身旁一直有个人在看着我,陪着我。 可是我总有一种施展不开的感觉,我躲不过满穗的目光,也躲不过她的耳朵。 我从未如此幸福而惊慌的活过。 满穗只是挽着我的胳膊看着从天而降的麦粒。 我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我也望着从天而降的麦粒,似乎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数不尽的粮食给我的欣喜在兑现的同时也就消失了,反正我和满穗也吃不完。 我现在想要什么呢,我又看向了满穗,看着她头发下若隐若现的耳朵,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看着她不知何时整理好的一袭蓝衣。 麦粒越是堆积着,越给我一种割裂的感觉,我好像是被这个世上排挤的,我什么都做不到。 从悬崖上下来的时候是,吃麦粒的时候是,到现在看着漫天的麦粒也是,我虽身处其中,却也什么都没做。 随着麦粒的坠落接近尾声,我已经被高耸的,由麦粒组成的山脉给包围起来,深处的环境都变的阴暗了。 我似乎有陷入了无能为力当中,面前的麦堆,绝非我可以轻易跨越的,我要从这里出去至少得一个月,或是一年? 我只能再看着身旁的满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咱们怎么出去。”我问了满穗,我相信她能带我出去,那种确定感与我不相信自己能出去是一致的。 -“良爷想出去啦?” “也不是,我只是有点害怕被困在这里面。” -“不会的。”她温柔的回应着我,同时侧过身来缓缓的不断拍打起了我的背部。 我只觉得难为情,我往旁边挪了挪,想摆脱她对我做的莫名奇妙的动作。 “没事的。”满穗察觉到了我的躲闪,又开始安慰起了我。 -“你又知道什么?”我反过去质问着满穗,我已经开始忍受不了这种近距离的相处,只想离开,然后一个人呆着。 “在害怕吧。” -“......”她说的没错,我在害怕,可是她越这么看穿着我,我就越难摆脱这种恐惧。 “我没有。” “没事的。”满穗慢慢站起身,在我还没弄懂即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她把我的头抱在怀里,缓缓的用手抚摸着我的头,黑暗中软绵绵的触感让我怀疑面前的人是谁,满穗应该很瘦来着? 难道是满穗吃饱了长胖了? 突如其来的怀抱并没有让我感受到平静,反而是更加的紧绷,现在发生的一切一切都让我感受到不可思议的。 我和你很熟么?为什么会这么的亲密。 我是幻想过这番场景的,幻想过两人的亲密无间,但这真正到来时我却想退缩。 如果这是小崽子,那她是在做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如果她不是小崽子,她又是谁? 我思索着,身体却在僵着。 “你在怕什么呀?”满穗的声音变得颤抖了起来,一度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在自言自语。 但她依旧轻抚着我的头。 “你在怕什么吗?”我问着她。 “我在怕你的怕。”她答着我。 “你在说什么啊?我哪怕了?”我使劲推开了她,再次大声的问她,尝试着摆脱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这才看到她眼睛变得红了起来,似乎有眼泪在眼中打转,但她努力的没有让眸中的光亮掉落。 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明明满穗一直在努力的安慰我。 “对不起。”先前的恐惧转眼间被推开满穗的愧疚取代。 “你在难过么?”满穗又看穿了我,关切的问着。 不知道是不是恐惧过了头,刚刚紧绷的身体已经软了下来,不想再抵抗了。 “我在难过你的难过。”我用了刚刚满穗答复我的说法又答复了她。 现在想想她说的也没问题,我会因为看到带给一个人的难过而难过。 可能她比我想的看的更透彻,她感觉到了她给我带来了很多害怕的东西,因此她也有些无所适从的害怕。 “是吗?”她笑了笑,方才积蓄的眼泪却无声无息的掉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样子,我也有些想哭。 “良爷真好。”满穗又一步一步的走近,低下身吻了下我的侧脸。 被吻时对眼睛的松懈,让我眼中的眼泪也不小心的掉了下来。 满穗开始不紧不慢的给我擦着溢出眼角的泪水,神情却放松了不少。 我是不是也该给满穗擦一擦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便伸出了食指,想刮去满穗眼上的泪水。 大概只是一瞬间我就又被看穿了,满穗蹲了下来,这样我不用举高手臂就可以擦去她脸庞上挂着的泪水。 她脸上表露的心情随着泪水的离开而绽放开来,高兴的看着我,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立刻站起身来又一次把我的头压到了她胸前,这次没有安抚,而是一个大大的怀抱,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非得这个样子抱住我,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不过这一次我倒是适应多了,开始不想那些男女之间的规矩了,只是享受着满穗对我的喜欢。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我感受到她对我的喜欢已经无比纯粹,我深处的一切似乎她都能理解。 甚至她在我开始有些憋气的时候,便松开了对我的怀抱,好像我和她是一个人。 此时我才能确定此时此刻是惊喜,不是惊吓。 我似乎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因为我有满穗。 “满穗,那咱们怎么出去。”我开始接受了这无比美妙的现状,想让她带我出去。 -“你叫我什么?” “满穗啊?” -“可是,”她停顿了一下,没再把这半句话说下去,只是拿出了她带的口袋,四周的麦粒便又变成江河的样子汇集到口袋中。 第68章 良篇 分别 口袋始终未曾变化,就是当时被我和满穗剥的麦粒填满的样子。 袋子里的也依旧是一颗颗饱满的麦粒。 那么多麦粒像是都凭空消失了,麦田又出现在我的面前,麦穗上依旧挂着数不清的麦粒。 满穗又把袋子收了起来,我也不在乎什么麦子了,反正有满穗就好了。 她再一次拉起了我的手,这一次我再也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只有说不出的畅快。 我就这样又被满穗带着飞了起来。 “良爷,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方向转向了远处的高山。 又飞了很久很久,一路上我也放松下来看着逝去的风景,按照草原、树林、冰雪的场景变换着,看的久了就感觉有些枯燥。 当我再看到满穗时,我们已经到了一座高山的山顶的,一轮红日缓慢的下坠着,映出万道霞光。 虽说晚霞的光芒很温暖,但始终是高处不胜寒。 微微的寒冷让人分外清醒,我看着身旁的满穗,千万种情绪在心中交杂着;她没多说什么,也若有所思的拉着我坐下看夕阳。 我没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地上还有些日光的余温,说不上冷,但我依旧自作主张的把满穗拽到了我的腿上坐着。 满穗已不像刚醒来时那般难以控制,变的轻飘飘的,一拉就摔到了我的怀里。 我从后面抱着满穗,看着美丽的落日与晚霞。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还没等我在如此温暖的景色中沉沦多久,夜幕便降临了。 满穗先站起了身,但始终没松开拉着我的手。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背对着我的满穗——她正向着升起的圆月。 月亮面前,她在前,我在后。 她静静的望着圆月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也不动。 我便扯了扯她的手,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她感觉到了我在叫她,便回过了头,以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在看着我,其中好像有欣喜、遗憾、疲惫、忧伤和欣慰;总之是不同于大悲大喜的样子,在她脸上微微变换着,我便知道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感受,可以把满穗的表情和心情一一对应了。 最后的最后,满穗的表情回到了淡然,竟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寒冷。 但我也已与之前都不一样了,我知道我想抱抱,抱抱满穗。 满穗也在那一瞬间的对视中了解了我的想法,便张开双臂直接埋入了我的怀中。 好暖和,真的好暖和。 不知道我们这样抱了多久,大概是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我们才又变回了拉着手的样子。 “该睡觉了。”她这次没再叫我良爷。 说着,她又带着我飘了起来,落到了不远处的云朵上。 没想到云朵真的是软绵绵的,躺在上面有着说不出舒服,以至于我松开了满穗的手在上面翻滚着。 “良爷,我去解个手。”满穗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连忙爬了起来拉着满穗的手。 我想起来了,之前满穗就是这样离开我的,这次我再也不会松开了。 “你不准去。” -“那我总不能在这里解手吧。” “你就在这里。” -“没事的良爷,我绝对会回来的。” “你神通广大,为什么还要解手?” -“不......不一样!” “我不管,你不准走。” -“听话,回来会奖励良爷的。”满穗便说着便用温热的手搓揉着我被风吹冷的脸。 我看着满穗看着我的眼睛,好像和那时候不同了。 “好吧。”满穗在被我同意之后便离开了。 我一个人呆在云朵上,想着满穗会不会不见了,随着满穗离开的时间越久,就有越多的恐慌出现在心里。 云朵也开始慢慢变薄,似乎已经没法再支撑着我的身体,我开始慢慢的向下坠去。 我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身体下的支撑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 我已经控制不住了我心中的恐慌,变的有些喘不过来气。 直到坠落前,满穗还是没有出现。 算了,满穗本身就是个骗子—— 突然万千闪耀光茫的丝线包裹着我,把我带到了一块新的白云上,满穗在那坐着等我,头上的白发正是丝线的来源。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满穗,使出了浑身上下的气力。 “没事的。”她也紧紧的抱着我,轻拍着我的后背。 此时此刻我才感受到她拍打着我的动作有说不出的玄妙,我的悲伤被慢慢扫出了心中,留下的只有心安的困倦。 我没有抵抗,睡了过去。 待我醒来时,依旧是圆月高照,天上依旧是深邃的黑色。 我枕着满穗的胳膊,她只是看着我。 “你刚刚说要奖励我什么。”现在的我心情好多了,开始问着刚刚的问题。 -“看你想要什么。”她笑着跟我说。 “我啊。”在我说的时候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起来,畅通无阻感受着说不尽的柔软。 正当我打算进一步打算解开衣服时,却被满穗的手阻止了。 “这个不行。”满穗嘴上又补充着拒绝。 还没等我来得及灰心丧气,她又补充了起来。 “都怪良爷让我不舒服,所以不行。” -“我什么时候让你不舒服了?”我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像确实好几次让满穗不舒服了。 “你叫我什么?” -“满穗啊。” “哼,还这么叫。” 我有点弄不懂了,难不成叫娘子才能干那种事? -“那应该怎么叫?”我还是怂了,没敢直接喊娘子。 “现在良爷的心思也让我不舒服了。” -“你都知道了?” “是啊,良爷居然笨到觉得做那种事情只需要改口成不一样的称呼就好了。”虽然满穗没直说,但是显然她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也无所谓了,看她取笑我的样子应该也没把我想的放心上。 “不过这也不怪良爷,我们就是不行,不能那样。”满穗思索了一会儿,一脸释然的说着。 -“所以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了,我改。” “我说我叫什么来着?” 听到满穗问我她叫什么,好像她今天真的说过她叫啥,但是我的印象里就是满穗啊? 可是刚刚说满穗,她说不对。 “那应该叫什么?” -“穗。” “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我不是她。” “你不是满穗?”她越这么说着,我看她越像满穗,长得样子和我印象里满穗的样子差不多,只是长大了。 -“我是穗啊,和满穗不是同一个人。”她说罢深深的叹了口气,调整成了温柔的样子。 “太遗憾了,良爷。” -“什么遗憾?” “当然是不能按你想的方式奖励你,还有你现在注定认不出我是谁。 可是,我好想让你认出现在的我啊......”穗幽幽的说着。 听她说的话,她好像真的不是满穗,是叫穗,还真的很容易让人弄混。 “没事的,良爷也是会变的,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穗像是下定了决心的一般坚定的说着。 在得知面前的人不是满穗的时候,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如此重要的人是谁呢?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心思又一次被穗看穿了。 穗说出了在我心中炸裂开来的一句。 “是娘啊,良爷。” ...... 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天已蒙蒙亮。 果然又是梦。 只是这场梦好多了,我连忙闭上了眼,希望这场梦可以继续。 我辗转反侧了一个时辰也没能再睡过去,我似乎进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中。 第69章 良篇 娘? “娘?”我终于接受了回不去的事实,回想起梦里发生的一切。 唯一让我庆幸的是,这个梦像之前噩梦那般真实而清晰,我还能回想起梦中的点点细节。 但这梦中最后的那一句话让我有前所未有的羞耻。 为什么是娘? 明明她看起来和我一个年纪,怎么会是我的娘。 娘的名字也不叫穗,我也未曾听过爹爹说起娘有白头发。 她说话的语气和样貌分明就是满穗,应该不会错,哪怕梦醒之后我也觉得那就是满穗,长大了的满穗。 还有我为什么又会有那种难以启齿的冲动,太不应该了。 ...... 直到现在我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异样,我不知道那是怅然若失还是意犹未尽,又或是心潮澎湃。 梦里的满......不对,应该叫穗,好像什么都懂我,和我很亲密,好像我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至少是可以想的,哪怕想的事情不能做,她也会指出来。 我回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好像她的性格也挺像满穗的,当时就是她和我一起玩皮影戏,然后聊我的梦想,我的过去。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穗回来了,满穗却没回来。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梦中的穗和我没仇,但是满穗是有仇的。 ...... 难道满穗就是知道我没有娘,所以像娘一样照顾我,来让我放下防备? 好像也说不通,她应该是后来才知道我没娘的。 所以说,娘是什么样子的呢,真的像梦中一样么? ...... 算了,还是起来准备一下去找顾熙吧。 ...... 我稍微洗漱了一下,吃了点东西便去了顾熙住处的门口等她。 我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她根本就没说我应该什么时候来。 还没等我敲门,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女人,一身素衣,似乎是仆人。 “您是?”那人先开了口。 -“我来找夫人。”我也只能说明来意。 “哦,你就是夫人嘴里说的大侠啊。”那人笑了笑,说着就要请我进门。 看来顾熙还真的挺爱跟仆人胡言乱语的,我要是大侠,那全天下估计就没几个坏人了。 我跟那仆人说这话的时候,顾熙也出了房门,与昨天不一样的是,她在家中穿的衣服倒是挺正常的,就是良家女子的装束。 “你来啦?”我看向顾熙的时候,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想不到青乾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看着应该有十岁了;她脚上还穿着一双蓝色的绣花鞋,应该就是当时河边遇到青乾的时候,青乾手里拿着的。 “萍儿,你先跟柳姨吃饭去。”顾熙嘴上说着,先动身的却是这位叫柳姨的仆人。 那小娃子完全是置若罔闻的样子,好奇的盯着我看;但柳姨拉着她去吃饭的时候,倒是还挺听话的去了,既不像大人家里的琼华,也不像机灵的小崽子。 “良,你来。”顾熙神神秘秘的把我叫进了客堂。 “坐吧。”顾熙说着就先自己坐了下去,颇有男主人的样子。 正常人家应该都不会让女人待客吧。 哦对,我还不是客人,我充其量算是仆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顾熙这么正式的来这找我说话。 “良,你帮我一个忙。”顾熙开门见山的说。 “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个人。” -“找什么人?”我心想着找人这件事弄得这么神秘作什么。 “找我姐姐。” -“你和她走散了?” “嗯。” -“天下这么大,我去哪找?” “去陕地找。” -“不去。”我听了这女子说的地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去陕地和往火坑里跳有什么区别? 先不说现在兵荒马乱的,就这一路上都是尹三的人,尹三这个时候估计恨不得我赶紧死呢。 而且我还得给那女子看门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你就帮帮我吧,路上的钱我出,你要是帮我找到了,我再给你额外的钱。”顾熙似乎很相信我,认准了我是适合帮她找人的人,立刻开始谈钱的事情。 只是她不知道,现在我想干的事情只有找小崽子,安稳的活着,还有等那女子回来。 小崽子的信我还一点都没有呢。 “好吧,” 正当我以为顾熙放弃这个念头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下去。 “可是你不去的话,我好像也不太想出门了,也用不上你了,你看这怎么办。” 用不上我了?那不是更好么? 这样我到日子就去镖局领钱就可以了,都不用陪顾熙逛那无聊的市集了。 好想回她一句“什么怎么办,这可太好了。” “你也不想去镖局干那些出生入死的事吧。” -“什么?”我没太听懂,怎么就镖局的事了。 “你怎么听不懂呢?你在镖局的话,也经常要去陕地的,怎么就不能帮我去找人呢?” 我好像听懂了一点,顾熙是认准了我是镖局的人,干着镖局的活,镖局里要跟陕地有往来。 -“我在镖局也不去陕地。”总之还是先告诉她我不去陕地吧。 “那你也别在镖局里了,爱去哪就去哪。”顾熙一副很失望的样子,但随后还是脸色一沉。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顾熙前面几句话说的什么意思,应该就是想威胁我去陕地。 “行。”我也没跟她啰嗦什么,转头就要走。 我最讨厌被威胁了,要不是不想给收留我的那女人添麻烦,我都想好好教训她一下。 “等等。”顾熙喊了我一声,但我丝毫没有理会直接出了门。 顾熙真是不怎么样,空有美貌,也不知道青乾为什么会娶她。 刚迈出门的一刻,后面响起了顾熙急促的脚步声,但没多久就戛然而止了。 ...... 我便直接回到了住处继续回味起了昨天的梦,这才发觉梦中的穗和顾熙只有相貌和头发不一样,其他基本是一致的。 回味久了,便不自觉的对顾熙生出一些好感,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便觉得刚刚没搭理顾熙是不是不太好,我这么做说不定还会让青乾难堪。 但也始终没有那个脸去找顾熙道歉,我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种事,就算面对小妹,我也没正式道过歉。 道歉这事没面子。 第70章 良篇 应付 还有什么办法呢?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去镖局再去找伙计聊聊怎么办比较好。 毕竟那伙计对镖局的事情比较熟,应该也认识青乾和顾熙。 我便赶快动了身,去镖局找那伙计去了。 当我进了镖局找上那伙计的时候,看他却不像往日那么轻松,似乎在急着抄些什么,等我走近了才察觉到我。 “良?你怎么来了? ” -“来找你问点事。” “你想问什么?哦... 你是来找我要赌注的是吧? 我跟你说啊,我们掌柜的是留你保护夫人的,可算不上进了镖局。 这样即不算你来了镖局,也不能说以后不见了,咱们就扯平啦。” 那伙计嘴上说着,手上的笔根本没停下来。 -“不是这事。” “那你倒是说,是什么事啊?” -“是夫人的事。” “夫人?”那伙计终于是抬起了头。 “夫人怎么了?” -“今天和夫人闹了点矛盾,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来问问你。” “嘿!良,你这才一天啊,怎么就招惹上夫人了? 你平时想骂骂人你来骂我就行,你惹急了夫人能有你好果子吃?” “你是不知道啊,我们掌柜的可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你惹恼了夫人,掌柜的也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我才来问你怎么办,而不是让你在事后给我讲这些利弊。” “我当然要给你讲这些利弊啊,我吃饭还得看掌柜呢。 你来找我,我也就能给你对付两句,这事怎么发展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 “好好好,那你也别在这没话说了,赶紧跟我讲讲,你和夫人哪里有分歧了?” 我便把早些发生的说给了这伙计听。 “妈的,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去啊?我看你在外面闯荡了也有好几年了吧,去找个人怎么了? 就算你不去陕地,去游山玩水一番,这钱不是该拿还是拿?” -“我本身答应青乾的就是保护他夫人,现在又让我出去找人,她出事了怎么办?” “掌柜让你保护夫人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知道,我知道,夫人也知道。 那夫人为什么专门告诉你别在她身边了,让你去找人?” -“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就是她要求的?” “你有没有想过,或者问过,夫人她为什么找你去啊? 你也说了,夫人她也有钱,为什么之前不找人,偏偏找你?” ......,这个我确实没有想过。 -“不知道。” “那肯定是夫人信的过你,觉得你靠谱,负责!” ......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高深莫测的话呢,突然就吹捧起来了。 -“但是我不想去。” “哎呦,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我不是说了么?”他把脸靠近了一些,声音也压低了一点。 “你随便去哪快活,说没找到人不就行了?” -“万一要带什么东西呢?” “这就是你不懂了,陕地那就没有我们镖局带不去或是带不来的东西。 夫人说的找人应该是找不知道在哪的人。 找人这种活就说不清楚了,找个一年半载或是更久也是不可能。 所以我觉得啊,夫人想专门找个人就一直在外面帮她找。” -“那肯定也不行,我哪有时间给他找一年半载?” 我还得去找小崽子呢。 “良,你以前都干过啥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夫人为什么让你去找人,让你找什么人,咱们都不知道。 你得去了才知道。 ...... 良,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觉得你还是跟夫人说你想通了,这样才有缓和的机会。 你有什么困难,你也可以说,夫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见过夫人是会读书写字的,说不定眼界比咱们都要高,你去的话不见得是坏事。 万一找到什么达官贵人,你也多了一个人脉!只不过夫人可能觉得这个事情见不得人,所以你也别再跟别人说这件事了。 尤其是别跟掌柜的说,夫人亲自找你说,肯定是不想让掌柜知道。” ...... 这倒是提醒了我,顾熙正常应该跟青乾说这件事,毕竟青乾的人脉比我要好得多。 而且听这伙计说的,青乾作为镖局的掌柜肯定比我更熟悉陕地。 我虽在陕地待了不少年,但终归是不入流的,平时和其他人或是其他事并没有太多交集。 ...... 现在的问题就出在我的过往了,但凡我没坏了道上的规矩,去陕地帮顾熙找下人也不是不行,而且是背着青乾去的,只要顾熙不说我去陕地了,我还能拿青乾给的钱。 那就相当于拿了顾熙和青乾的两份钱,干的活还是不能强求的找人。 毕竟找的人是死、是活还是去了别的地方,这都说不准,找不到也怨不得我。 虽说如此,但是当初我是答应过青乾保护顾熙的。 “小四~!”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是夫人!”那伙计马上确认了来者。 -“你进去一点,别让夫人看见了,我去门口看看夫人有什么事。”他说完就去了镖局门外。 ...... 过了好一会儿,那伙计才提着一件衣服进来。 “良啊良啊,我可是羡慕死你了。”他这么说着就把手里的衣服塞到了我的手里。 -“这是?”我看着手里的衣服。 “夫人说是给你做的,你不知道?”在我刚回想起是昨天的订做的衣服的时候,伙计便开口了。 -“知道,只是没想居然会这么快。” “咱们这种差钱的人肯定是想不到的。” “唉。”那伙计又感叹了一声。 “要是有像夫人一样的美人亲手给我做一套衣服,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你怎么还打上夫人的主意了。” “什么夫人啊,我说像夫人一样美的别的人,可没说夫人。” “哎,良,你不觉得夫人她......” -“她怎么了?” “人美,又好说话......你和夫人呆在一起能不胡思乱想?” 这伙计嘴上说没有夫人的主意,嘴上倒是没放夫人走。 他说的也对,我和顾熙在街上走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莫名的躁动,但是这事还是别说了吧。 -“有一点吧。” “还一点儿?你这个表情就不像一点儿的样。 虽然掌柜的对夫人也没太上心,我劝你还是别打夫人的主意。” ...... 这话说的,怎么也不像劝人的,倒像是怂恿人的。 第71章 良篇 委托 青乾对顾熙不上心,那不正好下手么? 不过这事也就是说说,现在顾熙对青乾很上心,根本不好下手。 不对,我怎么还真研究起来了。 ...... “哦对了。”那应该是叫小四伙计的伙计又补充着。 “这次你可少不了我的酒了。” -“怎么?” “我刚刚啊,可是帮你好好的跟夫人美言了一顿,这事应该就过去啦。”他这么说着,便倒上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你怎么说的?” “我就跟夫人这么说: 我说良先前不久才来找我,问我说惹夫人不高兴了怎么办。 我一听良这话就狠狠的骂了他一顿,竟然敢惹夫人不高兴,后来他才说,他害怕没法保护夫人,担心夫人的安危,最后辜负掌柜的嘱托。 我就跟良说,你这不是想的挺好的么?为什么不跟夫人说? 然后他才说出他那样是因为从来没见过像夫人这般美貌的人,一看到啊,就不知道心里的话怎么说,然后就惊慌的推脱跑了。 说到底良还是担心夫人的安危啊!” 想不到这伙计还挺会忽悠,把我描绘出了一副坚持好心的样子,还不忘夸顾熙的美貌。 “听了这些啊,夫人看着心情就好多了,告诉下次看到你让我把衣服给你。 夫人说她今天也是出于私心,为难你了。”小四又说。 “而且我跟你讲,我真的是料事如神啊。 我刚跟你说夫人肯定是背着掌柜的跟你商量这件事,这下一刻钟夫人就让我别告诉掌柜的这些事情,给他保密。” 说罢,小四又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看来他是真的渴了。 不过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倒是满意的,顾熙确实算得上人美还好说话。 就是性子比较急,一言不合就会突然朝我发个小脾气。 我又掂量了一下手上的衣服,顿时对顾熙的意见少了几分。 说到底现在的我还是欠顾熙的一个人情,已经好多年没人送我新衣服穿了。 这感觉让我想到了小崽子,难怪我送她鞋子的时候她看着那么开心,和此时此刻的我大概是一样的。 小崽子可能会更开心一点吧,毕竟女娃子是喜欢那种花哨的鞋子,我的衣服也只是避寒用的,大多数的时候就是能穿就行。 但顾熙给我的衣服总归还是不一样,明显要比我之前穿过的衣服都好些。 “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说,我请你喝一杯。” 今天这件事还是多亏了小四,还是要报答一下的。 -“良,难得你这么痛快。 唉,最近还挺忙的,再说吧,白天抽空喝还容易耽误事。” -“等过几天给你的银子开出来,咱们再好好喝。” “多少钱啊?” -“掌柜的没和你说么?” “没有。” -“六钱。” “六钱?”我听了感觉有点少,但想起来是十天的工钱。 那确实不少了,一年能有二十两。 只是我对这个营生能不能干下去存有怀疑,说不定哪天顾熙真的就不怎么出门了,用不上我了。 要不就答应顾熙去陕地看看?好歹可能是一年半载的活可以干。 这么远的路估计顾熙也会给我不少路钱。 真要像小四所说的不用负责,我甚至可以拿了钱去找小崽子,最后回来再跟顾熙说找了一圈人也没找到。 ...... 算了,还是有机会找顾熙确认下吧,看看需要找的是不是不知道在哪的人。 ...... 于是我还是先回了住处,试试顾熙送我的衣服怎么样。 我换上了顾熙送我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穿上新衣服的模样,确实现在的我比之前的干净利落多了。 这新衣服的布料也很厚实不容易起皱。 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穿的还好一些。 这些也都是拜青乾和顾熙所赐。 借着这个机会洗洗头吧,难得换了一身新衣服。 ...... 等到洗完头,换上了新衣服,吃完了早饭后便又到了顾熙的住处。 我敲了敲门,那个被顾熙称呼柳姨的女子给我开了门。 “哦,是你啊,夫人现在在休息,我帮你问问她有没有空。” -“不用了,我晚点......” “是良么?”里面又传来了声音,一听就是顾熙的。 柳姨听了顾熙出来了,便开了门放我进去。 我越过柳姨看到顾熙的时候,顾熙已经开始在抱着胳膊打量起我了。 “不错啊,看着比以前精神多了,果然还是人靠衣装,看着更像是大侠了。”顾熙看着我笑了笑,开起了玩笑。 -“还是别叫我大侠了。” “为什么不叫?青乾说你杀过几十个山贼土匪呢!” -“......”顾熙的这话听的我一哆嗦。 我确实杀了不少人,其中也有不少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不是好东西这件事还是从平常人家看的,手脚不干净的,身上有人命的,太多太多了。 相应的,这种人身上的油水不少,不像满穗的爹爹...... 可是青乾怎么会知道? ...... 可能是他瞎说的吧。 “怎么了?”顾熙关切的问了我一句,才让我回过神来。 -“哦,没怎么。” 顾熙又看了我一眼。 “小四把事情给我说了,确实有些为难你了。” -“没事,我也有些急了。” “不过哪天你想去了,或者你要去陕地的时候,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出你的路费。” -“要不你提前给我说说?” “也行,你来吧。” 顾熙又把我带回客房坐下,说起了找人的事,但是这场谈话的开头却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你去过什么风月之地么?” -“什么?”我不是真的没听清,只是有些震惊于为什么顾熙会跟我谈这个。 “哎呀,就是那些男人花钱找女人享乐的地方。”顾熙稍微扭捏了一下,但也算是大方的讲出来了她的她说的什么意思。 我听了顾熙的话,也是佩服她如此敢说,竟然和外人聊起这个来了。 -“没有,你问这个作什么?” “我想让你去找的人可能就在里面,想问问你里面什么样的?” 这个确实舌头熟悉,我还真不熟。 -“这,我还真没去过。”我也不是完全没去过,舌头带我去的时候大多是我一个人找个地方喝酒,和那些女子并没有太多接触。 我不喜欢那些不检点的女人,整天投怀送抱的说不准身上有什么花柳病。 “哦,那你介意进去看看么?” -“所以你也不知道你要我去哪找,找哪个人?” “是啊,我要是知道想找的在哪我就自己去了。” 顾熙的说法倒是印证了小四的猜想,顾熙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第72章 良篇 风月 我也不适合直接推辞掉,算是给自己留一个后路。 “要是有机会倒是不介意进去看看有没有你想找的人。”我又跟顾熙说。 -“那可太好了,那你听说过里面的事情么?”顾熙高兴的又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头靠近了一点,看着我说。 要是听说的话,倒是听说过不少。 “听说过一些。” -“那你知不知道,哪些地方有那些所谓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啊?” 顾熙这话一说,又是我没想到的,我听说的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哪里听说过这些陪文人玩的地方。 就算有我也去不起啊。 “听说过一些,但是大多在江南吧,那里比较多,在陕地的时候没怎么听说,应该基本没有。” -“这样啊。”顾熙咬了咬嘴唇,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不过,” -“不过什么?” “大城里可能有,比如说长安城,但是应该也比较少?”我大概推测了一下跟顾熙说着。 我之前是去过江南的,那边的文人墨客是真的多,去了陕地之后确实见的读书人就不多了,如果有的话,陕地里非长安城莫属了,毕竟那里的达官贵人比较多,也算是消费的起那些会吟诗作对的风尘女子。 “长安城...长安城...”顾熙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嘀咕着。 “长安城!”顾熙拍了一下手站了起来,确认了长安城是个她满意的地方。 “我让你找的人很可能就在长安城。” ......顾熙只是听我说这几句话就确定了? -“你就这么笃定?”陕地还有那么大的地方呢。 “我觉得应该就在长安城,她什么都会,会奏乐会跳舞,吟诗作对也不在话下。” -“你怎么会认识那里面的人?” 我还是没太懂顾熙和青楼里面的女子为什么会有联系,按理说顾熙这样的大户女子是不可能结识这种不被世人待见的女子的。 “这个说来话长。” “那你能不能去长安城帮我找一下,不用整个陕地找了。” 我听了顾熙说的话,摇了摇头,毕竟要去陕地还是躲不过尹三的人,谁也不知道尹三手底下有没有几个认识我但我不认识的人。 被那些人看到就坏了。 “那就再说吧。”顾熙倒是没再像上午那般执着,看起来也算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应该是她知道找人的方向。 “对了,那个香药的事......”我又问了问顾熙。 -“不是说了么,青乾他经常晚上不回来,我也没法帮你问。” 我这才想起来顾熙好像跟我说过这事,香药从哪来的这件事只有青乾才知道。 “我还是想问问你,你不去陕地是有什么难处么?”顾熙似乎还是没打算放过我。 -“我在陕地里得罪了不少人。”我也不绕圈子了,直接跟顾熙说明白了。 “你做的这些,得罪人也是正常的。”顾熙应和了一下,紧接还是回到了长安城的话题。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能保你周全,你也是可以去的是吧?” -“嗯。”毕竟我在陕地也住了很久,要是没人寻仇回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有人出钱去长安城,说是去快活也不算过分。 “好,我想想办法。”看顾熙的表情,已经是在想这件事了。 但我却觉得,凭她一个人肯定是没有办法了,毕竟她说了她不想让青乾知道。 她不靠青乾,还能干的成什么? ...... 随后我跟顾熙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她便让我回去休息了。 这营生还真是不错,和白送钱也差不了多少。 回去之后,我又扫了下院子,活动活动身体,吃过晚饭便早早睡下了。 随着困意袭来,眼前又是另一片景色。 清晨的河边,一袭蓝衣的女子在地上蜷缩着,全身都已被河水浸湿,口鼻中还漫出一股一股河水,紧随其后的是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咳咳......”黑色的头发如浓墨般粘稠的糊住了她大半的脸,看不出是谁。 不知为何,竟有些对头发的颜色感到失落。 为什么头发都是黑的? 一阵风吹过,我才觉出同样被河水浸湿的不止她一个,我身上也不断有有河水滴落。 我像是刚救起眼前的女子,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咳咳......”咳嗽声依旧没有停歇。 我连忙抱起了眼前的女子,一只手揽住腰,让她的头自然的垂落下去,拍着她的后背,只希望她能赶紧好过来。 随着那女子又一阵剧烈的咳嗽,便安静了下来;我检查了一下她的呼吸,她还活着。 又救了一个人。 我自认手上有数不尽的血污,所以我每杀一个人就会救一个人,只希望能多少洗刷一些自己的罪恶。 这女子安静下来之后便不省了人事,浑身冰凉。 我立马背着她回到了住处,生了一把火,再烧上了水,把她放到了靠近火的地面上,任由她衣衫流下的水在地面上蔓延。 好在我的住处没有其他人,倒也省去了解释的时间。 我又确认了一下那女子是真的昏了过去,便换起了衣服。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刚脱去最后一件衣物时,那女子便醒了过来。 她垂着头坐了起来,散乱的遮挡住住脸面的黑发让这女子显得有些阴森了,所幸这女子并没有抬头看向我,我急急忙忙换上了干衣服,马上过去查看了一番。 她像是又昏过去了一般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早知道这女子这样,我就先擦干身体再穿衣服了,现在倒好,新穿上的干的衣服也有些被身上的水沾湿了。 我就在女子旁边陪着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衣服一直在向下滴水,这样下去她的身子根本暖不过来,可能要被冻坏了。 我总不能帮她换衣服吧...... 我又摸了摸她的手,已经感受不出什么温度了。 今天冒犯她一下也总比明天去处理尸体好吧? 我一狠心便开始帮这女子脱衣服。 可是不巧的是,我刚用手抓住她的衣领时,她又一偏头朝向了我。 “我帮你把湿衣服脱下来,别把你冻坏了。”我连忙收回了手解释着。 可是那女子再没了反应。 我只能当她默许了,便开始着手帮她脱起了衣服,给她留了里面的亵衣。 衣服脱完了,水却没烧开。 第73章 良篇 歧途 我感受着这女子冰凉的肌肤,心想还是要赶紧想办法让这女子暖和过来,便拿起来布给女子擦起了身体。 稍微帮这女子擦干了头和后背之后,我开始犯了难。 剩下的都是敏感部位,我下手的时候被这女子发现了怎么办?我又试了试这女子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若有若无了。 显然我没时间想这些了,还是人命要紧。 心一狠,便把布料塞进了衣服擦拭了起来,正当我庆幸于垫着厚厚的布擦干了大腿后女子没醒过来的时候。 一抬头却看到了披散的头发中看着我的眼睛,给我吓了一哆嗦。 那女子算是醒了过来,用胳膊抱紧了身体,似乎是拒绝我对她做的事情。 她穿过头发的视线让我心里不太舒服,便又用新的干布裹起了她的头发擦拭着,这样也算挡住了她看我的眼神。 我依旧不敢怠慢,毕竟现在的她相当于根本没穿衣服,虽然旁边有火但暖不过来整个身子。 我好好擦了擦她的头发,并分到两旁,精雕细琢的脸庞便显露了出来,才发现这女子生的倒是俊俏,眼神这时看起来也不像刚刚那么阴森了,但依旧是十分平淡。 我也没有多余的欣赏,我把女子抱到了我的床榻上,先为她披上了一块干布,然后盖上了被子。 希望她能暖和一些。 我没再管她,也没敢再管她,只是一直添柴烧水,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把水烧好了;便找来一个木桶,把开水和冷水都浇了进去,获得满满的一桶温水。 救这女子的事总算接近尾声了,把她抱进来暖和一下吧。 我小心的又把女子抱到了水桶旁,扯下来她身上的干布,把她抱了进去,泡在热水中。 忙活这么一通真的有些累了,我便一头倒在了床上,只是一合眼便睡了过去,等到我再醒来的时候,已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连忙查看桶中女子的情况,别水凉了又给她冻着了。 我把手伸入了水中试了试水的温度。 还好,水还算不上凉,依旧是温温的,没想到我醒来的正是时候。 那女子倒是没醒来,依旧闭着眼睛,大概她也是累的睡着了。 我又找来了一些干布和衣物把她裹起,把她又给抱进了被褥中躺好,待时间差不多了,我便扯下了包裹着她的湿布料和衣服,确定她身上已经几乎都已经干了之后,我便找了个地方倚着睡了过去。 ...... “良!”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门外的声音吵醒了我,听着像是舌头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揉了揉满含困意的眼睛,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给舌头开了门,看天色才刚蒙蒙亮。 “你怎么起这么晚了,忘了今天的事了?” -“昨晚救了一个掉在水里的人,忙到大半夜才睡下,真起不来了。” “良,你还是这个尿性,没事招惹些无关的人。” “你呀,小心害人害己!”舌头说着,便看向了屋子里的床上。 “男的女的呀?” -“女的。” “哦?你这也算英雄救美了啊,让我来看看姿色怎么样。”舌头说着就闯了进来,要看看床上躺的人。 我没多管,只是又靠在墙边闭上了眼,实在是太困了。 “喂,你看看就算了,别动手动脚的。” -“我哪敢动良你的女人,哈哈哈哈哈。” “我怕你把她吵醒吓到她。” -“确实是个美人儿,良,你下次救人的时候记得带上我,说不定哪天就有美人感动到投怀送抱了。” “你平时左拥右抱的还看得上这些?带回家还得你养着。” -“那可不一样,英雄救美的感觉和花了钱的可不一样,我就喜欢那种又中意你,又害臊的。” 虽然嘴上说别吵醒那女子,但我嘴上和舌头聊的就没停下来,只是一直闭着眼。 “良?不对啊?”舌头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 -“怎么了?”我连忙问道。 “这女人没气了。” -“什么?”我睁开了眼,连忙跑到了床旁边,看着没有血色的脸,确实像是死了。 -“为什么?”我不敢相信的试了试那女子的呼吸。 已经没有了,感受不到任何的气;脸上也没有了一点儿温度。 “可是她昨天水都吐出来了,身子也暖过来了,为什么会这样?”我难以相信的看着床上的尸体,一时间慌了神。 -“你昨晚都干了啥你跟我说说。”舌头倒是淡定,不紧不慢的问着我。 我就把昨晚的事情滴水不漏的都告诉了舌头。 “我就说你整天做这种事容易把自己搭进去,你知不知道那些冻坏了的人不能泡热水?” -“不能泡热水?” “你不知道?你就是脱光了跟她美美的过上一晚都比给她泡热水强。” -“废话,我知道的话,我怎么会给她泡热水。”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还生怕温度不够把水弄的更热了一些。 “行了,良,赶紧找个地方给她埋了吧,我看这女人啊,说不准是谁抢来的,现在趁天还没亮,也没人看见,埋了能少点麻烦。” “倘若谁找上来了咬定是你偷的,这事又麻烦了。 唉,这样的美人被你救死了,哈哈哈哈。” 舌头在旁边调侃着,我的心里却像是冬天,为什么,为什么我好心杀了人? 我......我不是要救人的么? 我又害死了一个人,还是女人,我看着女子紧闭的双眼,可哪知道下一秒却突然睁开了—— ...... 原来是一场梦,我又昏昏沉沉的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大概还是三更半夜,便又闭上了眼睛,又回到了梦中。 ...... 温柔的火焰照亮了四周,是一个坐了起来垂着头的女子,头发上不断的流下水珠。 这是我刚救起来的溺水女子,虽然我不知道她怎么掉进了河里,但是她现在被冻的浑身哆嗦,神志不清。 我连忙帮她把湿透的衣服脱了去,帮她把身上的水擦干,再用干布把她包裹了起来,然后把她放到了床上。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感受到了一种恍惚。 我本该羞耻的。 我没有马上做出下一步行动,只是看着这女子,她依旧在颤抖着,在喘气。 她还活着就好。 我也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就是我应该用身体去温暖她。 待到我真的把她抱住的时候,只能感受到冰凉和颤抖。 感受到的不只是她身体的颤抖,还有我的心的颤抖。 我告诉自己是强者,是男子汉,大家都这么说。 两情相悦,门当户对,洁身自好,大家也这么说。 可是为什么我就开始杀起了人,又把未曾谋面的女子脱光了衣服抱在了怀里。 可是,我也在努力的救自己,救她。 那大家又会怎么说呢? 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出来,只是在怀中女子渐暖的体温和呼吸中被困意笼罩,夹杂着窗外树叶的声音听到了—— “淫贼。” 我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般清醒了起来,那女子略微挣扎着身子说着。 虽然我是抱住了她,但她并不是面对着我,大概只是无可奈何的吐露着心中的不忿。 我没多管,又借着困意睡了过去。 醒来时,那女子已经挣脱了我的怀抱跑了,床上的大半都空落落的。 这样也不错,她活着就好。 正当我打算借着彻夜未眠的困倦睡过去时,舌头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良!” 我努力的爬了起来,发现舌头已经进来了。 “你怎么晚上睡觉连门都不锁。”舌头又问。 我是锁了门的,大概是那女子逃出去时没有关。 但我也懒的跟舌头解释这些,但凡跟他提一嘴这事他就要问个半天。 -“忘了。” “你以后可要注意啊,万一什么美人闯了进来你可就麻烦了。” -“怎么会有女人来我这?” “那可说不准,昨天有个山里的头头刚掳来了一个美人,晚上就跑了。” -“他们派人找了一晚上,到今天早上才找着,只是......” “只是什么?” -“急什么,你等我慢慢说。” -“只是啊,找着这女子的时候发现她根本就没进山里,还在大路上晃呢。 那头头就怀疑是这女子在外面陪其他男人睡了,气的他把那女子打了一顿,追问她去哪了,还扒了她的衣服。” “但是打了半天,那女子什么都没说,那头头便想着先快活了再说,打算当街给弟兄们看个乐呵。 话说回来,那女的长得不错,身材也确实可以,当时看的我那是心潮澎湃啊。 只是可惜了,那头头突然发现那女子还是完璧之身,便又当宝带了回去。 我啊,还以为能再看着些什么呢。” -“.......” “良你想啥呢?” -“困了,你走吧。” “行吧,反正你现在起来连个屁股都看不着喽~”舌头说着,便走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我看着枕边剩下的几根长发,只觉得有说不出的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 “为什么......!”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呼。”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原来是又做梦了。 只不过没有了小崽子的影子,只是些从前的事。 也不完全是以前的事,只有上半夜的时候的梦,也就是那女子死去的画面是以前的事。 当时那女子最后并没有睁开眼,只是永远的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会梦到另一幅场景,我如愿的把那个女子救过来了,弥补了当时那女子死去时的懊悔。 但最后却是把那女子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也想过为什么那女子为什么会掉到河里,却没能想到有可能是为了名节而死的女子。 我当时住的地方应该算的上是很乱,那山上的人不知道牵扯了多少人命,大多都是亡命之徒。 那种女子不应该在那种地方出现的。 就结果来说,那女子死了倒也是远好于刚做的这梦了。 那女子本身就是寻死,我没救过来也不能怪我。 ...... 有些事情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是无心活下去的人,无论是救或者不救对他都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又该怎么在开始知道这些,知道有些人就没想着活下去。 “良,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后悔么?”小崽子好像这么问过我。 我当时说我后悔,那又怎么样? 救人也会后悔。 “良,你以后还是别和个蠢货一样去救人了,还是先把杀人研究好,吃好喝好睡好。 等到你把这世上所有挡着你的人都杀了,再去研究救人。”我又想起了舌头说的话。 我不敢苟同,却也说不出什么。 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救人多半不一定完满,但杀人却没有失手过太多。 我好像陷入了一个圈子,杀人总是能或多或少的有点收获,但救人就不一样了。 先不说救的人未必都能活下来,活下来的人有的去报了官,虽然告的不是我,但是最后还是会把我给带进去;还有的救下来之后话都说不清楚,吓得一动也不动,但我也管不了,只能留些干粮让他自生自灭去。 这种事情做的多了,我也成了笑话了。 好在舌头每次都会提醒我救人到什么程度就不要再管了,倒也没把自己搭进去。 舌头时不时也会跟别人聊起我,我便也成了大家嘴里的一个笑话,只不过不会在明面上说,但我是知道的。 第74章 穗篇 真相 “我真没偷。”我还想作一下辩解,便小声嘀咕着。 我想起了当时的场面,想起脸上火辣辣的,也想到大庭广众之下被说偷东西。 最后我自己都不确定芸姐是不是能听到我所说的。 芸姐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我能感受到被气息裹挟的淡淡香气,却不敢抬头看芸姐。 “我知道你的那个镯子不是偷的。” 听到这,我连忙抬起了头,看着芸姐。 芸姐抿了下嘴,才缓缓开口,又摸了摸我的头。 “这不是你的错。” -“那芸姐......”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问芸姐为什么打我,还是说芸姐为什么误会我,又或是怎么就要坏了我在烟月楼的名声。 芸姐没具体回答我,只是说着一些我似懂非懂的话。 “我其实早就想到了这般场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该怎么跟你讲。” -“芸姐要讲什么?”我有点按捺不住心中的憋屈,只想弄懂芸姐当时为什么那样对我。 “就是讲穗儿听不懂,但是很重要的东西。” -“芸姐教我教的很好啊,穗儿最后都能听懂。” “傻娃子,芸姐本身就是挑穗儿能听懂的东西讲啊。” -“哦哦。”芸姐这么一说,我也便对这个话题没话说了,只能应着。 -“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怎么说呢?”芸姐眼睛又看向了窗外,思索着什么。 芸姐就这样想了许久才又开了口。 “你知道给你镯子的人想的是什么么?” -“......”这个我当然知道,那个姐姐都告诉我了,不过里面有好多芸姐的坏话,我不太敢跟芸姐说。 “嗯?”芸姐又提醒我回答她。 -“知道。”我心想着芸姐都知道我不是小偷了,就跟芸姐说一说吧。 “哦?那你说说。”芸姐听到我这话居然挺开心的,眼睛里透露出了不少兴趣。 -“就是她觉得的我穷,然后怕我没钱去找爹爹。” 我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把她说芸姐抠门和不好相处的事情说出来。 “没说别的?” -“......说了。” “说了什么?”芸姐盯住了我,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说了......” “什么?” -“说了芸姐抠门,有钱不给我。” -“可是我没觉得芸姐抠门,我觉得芸姐对我很好,芸姐的大恩大德,穗儿永世难忘。” 我连忙低下了补充着,害怕芸姐生气,也不敢看芸姐的眼睛。 芸姐却先摸了摸我的头。 “你要是真感谢我。” 感受到了芸姐温柔的手,我便又敢看向她。 “给爹爹报了仇,就来看看芸姐吧。”她看着我的眼睛说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点想哭。 “好了好了,她没再说别的了?”芸姐看我要哭,便又用双手拉住了我的双手。 -“还说了。”我看芸姐好像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便也不隐瞒什么了。 -“还说芸姐不好相处,整天想着钱。” “穗儿觉得呢?” -“我觉得芸姐很好。” “那你那天为什么不先和芸姐说。” -“因为,因为我也觉得自己穷,然后找爹爹也确实需要钱,就没跟芸姐说镯子的事情。 然后那个姐姐也说她把镯子是送给穗儿的,不是偷的。” “所以那个给你镯子的,她想干什么?” 芸姐又问了一遍,我便梳理了一下刚刚说的,却还是不知该怎么说,便自己找了找重点。 -“说芸姐不好,然后怕穗儿没钱。” “这两个,说我不好,和怕你没钱,你再挑一个。” -“那就是说芸姐不好。”我也自认为我没有可爱到不熟的姐姐都要给我塞镯子。 “聪明。” 听着芸姐夸我,我感觉也好了一些,自在了一些。 -“那她为什么说芸姐不好呢?” “这个等会儿跟你说。” “你先跟芸姐说,那天之后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就是害怕,害怕芸姐不要我了,不帮我找爹爹了。” -“然后就是有点委屈,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这样。” “是啊,谁莫名奇妙被打骂了都会心里不舒服,有的时候会窝火,有的时候又想逃走。 穗儿很坚强,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悄悄走了。” “穗儿肯定可以给爹爹报仇。”芸姐又开始哄起了我,和打我的时候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或者说那天的芸姐和平时都不一样,凶的像大虫一样。 “穗儿,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会觉得芸姐怎么一会儿这样,又一会儿又大发脾气。 其实这件事是和你找爹爹一样的。” -“和找爹爹一样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但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却需要弯弯绕绕的。” “就像穗儿要找爹爹,给爹爹报仇,但却在这学识字,端茶倒水,还要打扫房间,认识形形色色的人,还要被人说她不喜欢我,还要被芸姐姐给打了。” “你说识字跟找爹爹有关系么?好像确实可以让你多知道有些东西,但能读书识字的人都有勇气去找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报仇么?这又远远不够。” -“.......”我能听懂芸姐说的字,但是不太懂芸姐说这些话的意思。 -“芸姐,我有点听不懂。” 芸姐笑了笑,又摸了摸我的头。 我之前真的没见过像今天这么温柔的芸姐,要是天天芸姐都是这个样子就好了。 “听不懂也正常。 你就当听个故事吧。 ...... 那我就专门给穗儿先讲个故事吧。” -“好呀。” “这个故事啊,讲的是有个人拿着一个袋子去买粮,正当他走在路上的时候,发现自己袋子破了。 可是他现在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便不想折返回家自己把袋子补好,又恰好看到一个老人家在缝鞋,便求那老人家帮忙把袋子给补了。 那老人家也好心,便帮他把这个袋子补上了。 然后那个人就又带着补好的袋子去买粮了,买完粮他就背着一袋粮往家里走。 可是走着走着,这个人觉得袋子好像越来越轻,他便把袋子放了下来看看是不是漏了。 第75章 穗篇 曲折 结果袋子果真是漏了,他看了下以后发现,是刚刚的老人家有个地方没补好,所以走着走着袋子便又破了一个洞,买的粮在他刚刚赶路的时候漏到了地上。 这个人心里就着急啊,他忙着把漏的粮都收起来,可是因为漏了一路的粮,他得一直往回走,但袋子还是破的,他捡起了地上的粮也装不进去。 他心想反正离当初给他补袋子的老人家住处也不远,不如先赶紧去把袋子补起来。 然后他小心的抱起了袋子,向着那个老人家的住处去了。 他运气还不错,在他回去的时候,老人家还在那里,他又请老人家帮忙补一下袋子,老人也没拒绝他,便又帮他补起了袋子。 但是装着粮的袋子没有空着的袋子好补;老人家的针线也是补鞋的,也不是专门用来补袋子的,再加上老人家人老了,动作也慢。 于是这个袋子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好,但是掉在地上的粮还等着来补袋子的人去收。 他想着路上掉到地上的粮,担心被路过的人捡走,又想起了是这老人家没给他补好袋子,再看着老人家慢吞吞的,然后就......” -“然后怎么啦?” “穗儿觉得呢?” -“嗯......就跟老人家抱怨补袋子没补好了?” “他是会心情不好的,但是老人家也两次都好心答应帮他了呀。” -“但是我觉得确实老人家没缝好袋子,如果缝好了袋子,那米就不会洒出来了。 但是芸姐说的也对,好像也不能怪老人家。” “要是穗儿的话会怎么做呢?” -“我?我也不知道。 我要是有那么多粮食掉在了别的地方,我也会很急,说不定也会觉得是老人家不对。” “但是穗儿是要把粮带回去的。” -“也是,可是袋子坏了呀。” “那不是应该往袋子上下功夫么?袋子好了,就可以赶快回去收粮了。” -“是啊。” “所以你看老人家补的不好补的慢,你应该怎么办?” -“应该帮老人家补,或者借老人家的东西自己来补,补的结实一点。” “那穗儿,我再问你,我给你讲这些故事是为了说什么?” -“说......说......,说什么来着?”光听芸姐说故事,问问题了,倒是有些忘了芸姐说这个是因为什么了。 “你慢慢想,不急。”芸姐依旧轻声细语跟我说着,我倒反而想了起来。 -“说的是每个人做事会......会分很多步。” “还行,能记起来一点。” “那我就直接给你讲一下,你就先听着,能理解多少就理解多少。” 芸姐把身子坐直了一些,这个时候一般芸姐都会说很多。 “刚刚跟你说,每个人心里一开始都有想做的事,但是达成目的途中是弯弯绕绕的。 弯弯绕绕的多了,人也就晕头转向的,有时就忘了自己一开始要做的事。 就像我给你讲个故事的时间,前面的话就已经快忘掉了,更别说在做事上。 尤其是遇到一些倒霉事,就像刚刚的装粮袋子破了,其实谁都怪不得。 你当然也可以说是老人家补的不好,也可以说是装粮的人没有好好看看袋子补的结实不结实。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说明这个问题在补袋子的时候是谁都想不到的,你就当这是命,你以后再遇到这件事能好好对待就好了。 千万不能在一直找以前的错误,怪自己做的不好。 当然这很难,穗儿也要慢慢的,事情总是不会太顺心,不要硬逼着自己去不慌乱,不难过,尽力而为就好。 就像是第一次找老人补袋子的人,做到你能知道的就足够了。 然后一定一定要记得你想做的是什么,不能在弯弯绕绕里乱了阵脚。” “关于做事的话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一个女娃能找到烟月楼来已经很不简单了,穗儿做事我不担心。 再说的话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也可以反过来理解。 你可能也经常会遇到一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你感觉那个人好像突然做了陌生的事情,你一时还没法明白为什么这么做。 你就往前找他一开始想的是什么,实在想不出,你就看看他最后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哦哦。”我虽然嘴上答应着,但是确实没怎么听懂。 “还是说回打你这件事吧,其实不是你的错,我也有错。”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芸姐的话,我又想哭,芸姐还是继续说着。 “你刚来的时候我其实每天过的也不太好。 因为我来烟月楼之前还有一个天天跟在后面的陪我,来了之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你也知道,烟月楼总归不是那种只做皮肉生意的,在这里呆着这也不算多么坏的事情;但每天都是些貌合神离的事,让人不太舒服。 好在承蒙厚爱,芸姐我在这里也站住了脚,可并不怎么讨人喜欢,也不想再跟其他人有太多交际。 于是时间久了,还是希望有个人陪着我。 可是我人在外面,哪怕这里的人都说烟月楼是家,我说话也总是要小心,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让她陪我一起说说心里话。 直到那天你来烟月楼,我才有了主意,觉得能来烟月楼找爹爹的女娃应该比较单纯,应该也不爱算计别人。” -“可是芸姐也没怎么和我说过心里话。” “是啊,穗儿跟我讲了自己的事之后,知道穗儿无论如何都是要去报仇的。 穗儿很好相处,很听话,但是在报仇的事情上却很执着,我就觉得不能只是让穗儿来陪我。 我想能帮上穗儿的忙,能在报仇的时候不那么坎坷,便想着教穗儿些东西。 可是教了几天之后我总感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是啊,只有多报仇才能会报仇啊。”芸姐担忧的看着我说。 “可是穗儿和她的仇人哪有那么多命去给穗儿练手。 我就天天都在想,应该怎么教才能帮上穗儿的忙,却只能想到教穗儿识字没错,但其他的教了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后来又想到了教穗儿东西不一定要嘴上说,还要让穗儿经历些什么,经历些挫折。 我看着穗儿天天忙活的样子又不忍心。 终于打你那天前我想了一晚上之后打算放弃用事情教训你了。 那时我觉得自己有多少力出多少力,穗儿能不能报仇这件事本身就是要看穗儿自己的造化。 然后借着穗儿还在烟月楼的机会,让穗儿好好陪陪我。” 芸姐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看着我接着说了下去。 第76章 穗篇 纠葛 “但是,我摸到你装的镯子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天真了,就和我当年一样一厢情愿的不去想那些很不好的场面。 那些人居然对穗儿不怀好意,我就很气,打了穗儿。” -“芸姐生气为什么要打我啊。”我看芸姐说是她的不对,便也有了几分勇气抱怨一下。 芸姐躲开了我看向她的眼睛。 “你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弯弯绕绕么?” -“记得。” “我知道穗儿当时就在别人的弯弯绕绕里,我想让穗儿知道还可以更弯弯绕绕。 我想让穗儿委屈,让穗儿不舒服,让穗儿怀疑自己。 然后告诉穗儿这些都是正常的,你心里有那么多不舒服,但是还是要把自己的目的给完成。 路上可能有挫折,有背叛,但是不能忘了自己心里想的事,哪怕觉得芸姐是坏人,你也要利用芸姐去成自己的事。 不要觉得什么事情都是正大光明摆在台面上的,要达成目的很多时候需要撒谎。 至少报复仇人要这样。” 听到这时我还是没有太懂。 “当然打你肯定不是只为了打你,也是为了让你看看她们的嘴脸。” -“......” “你给我好好说说,她当时跟你说的话的态度怎么样?” -“态度很好啊,就是她们三个人围着我,我有点不舒服。” “还有其他人?” -“嗯,还有两个姐姐。” “还真是她们能干出的事情。 ...... 她们是不是一副为了你好的样子跟你说的话?” -“对,说的像是要帮我找爹爹的样子,还很关心我。” “你被我打了之后呢?她们去没去找你?” -“去了,还专门给我上的药。” 芸姐听了我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了开来。 “真不要脸。”芸姐她骂了一句。 “但是也好。” -“什么好?” “能让穗儿看看,也让穗儿学学。” -“芸姐,我还是不太懂。” “没事,我慢慢跟你说。” -“我和烟月楼的人一直相处的没有很好,之前白天的时候我还勉强和她们说说话,对付一下。 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就没心思再去多看她们几眼了。 她们之前就说我孤僻,让我多跟她们交流下感情,还说什么都是姐妹之类的话。 我越听越烦,在你来之后也没给她们什么好脸色,而我的每天心情都好了很多。” “有穗儿在,就是感觉有说不上来的舒心。”芸姐说着,捏了下我的脸。 我也喜欢芸姐,感觉芸姐像娘一样,但是还有些爹爹的样子。 也想过要不要找芸姐撒撒娇,我觉得芸姐肯定会抱抱我之类的,肯定很幸福。 但是我不敢,我怕忘了要报仇的事情。 我不能不报仇,我不知道不报仇的话该怎么办。 “估计她们是见不得我好,来找你的事。 她们自然没胆量找我的事情,可能就想把你劝走,让我回到以前没那么舒心的日子。” ...... “所以啊,后来打你也有我的私心。 我想让她们看看,穗儿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也想拷问下她的良心。” “她们不知道穗儿身上的事,不知道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只想着让我过的不好,根本没考虑你的事情。 你后来也看到了,跟她说镯子的事情的时候,她没有否认是她给你的镯子,只是装成一副和善的样子帮你求情。 根本不敢说是她偷偷给你的这件事。 我猜那之后她还得专门跟你说,早就说芸姐不是什么好人的话。 这样以后,她想让我不舒服的目的也达到了,她也看到你为了她的破事挨了那么重的打,也不敢再怂恿你干些什么了。” 芸姐说得对,我记得当时那个姐姐给我上药的时候,跟我说了芸姐不好,不讲道理。 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情这么复杂。 -“可是她为什么要让芸姐不开心啊?对她又没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 “但是话说到这,人衣食无忧之后总是希望活的开心一些。 她们拿的钱没我多,可能觉得我过的不舒心可以让她们心情好一些。 谁都希望过的比别人好一些,不希望赶不上别人吧。” 我又想起来她们说芸姐有五千两银子,有这么多钱真的很让人羡慕,五千两够我们一家花几辈子了。 ......差点忘了,我已经没家了。 ...... “所以说啊,时不时就会有人把你往鸡毛蒜皮的事情里拉。 穗儿要擦亮眼睛,别着了这些弯弯绕绕的道。” -“穗儿懂了。”说到最后,我才开始稍微懂了一些。 “懂什么了?” -“呃......懂了要做好自己的事。”到我说的时候,我才发现似乎我也没怎么懂。 但是芸姐笑了出来。 “没事,你慢慢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想到不懂的你就记下来问。” -“好。” “还有,你每天记得看下烟月楼里的人做了哪些事,是为了干什么。 每天跟我说说,你能知道多少你就说多少。” -“知道了,芸姐。” ...... 那天我看到了我最喜欢的芸姐,也好像知道了一些不堪的事。 没想到有吃有喝的人,也会过的不如意,还要因此伤害别人。 后来我每天都会跟芸姐讲我看到的不懂的事情,跟芸姐讨论每个人做事情的动机。 芸姐也会站在我的角度听我说,一遍又一遍的给我讲能看出来的东西哪些能用,要怎么用,什么时候该利用别人,什么时候要给自己找退路。 良似乎好像很好骗,我遇到他之后也并没用上太多芸姐教我,但学到的这些也确实救了我一次。 第77章 良篇 手痒 我爬起来收拾了一下就又去找顾熙了。 真是的,每次都忘了问得什么时候去找她,又怕误了时间,只能早早去。 到了顾熙的住处时,门已经是敞开了的,我敲了敲便走了进去。 “良?”在院子里的顾熙看到了我,旁边还有一个小娃子。 看起来年龄和小崽子也没有差多少,当然小崽子是长得不像她年龄那般大,这娃子实际上肯定要比小崽子的年龄小。 顾熙旁边的这小娃子看见我就回屋子里了。 “这孩子有点怕生。”顾熙回头看了一下那跑回屋子里的娃子,给我解释了一下。 这娃子的爹妈看着都不像怕生的人,怎么娃子就怕生了。 该说不说,顾熙这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岁数,生孩子也够早的,也不像有孩子的样子,看着还是光鲜亮丽的。 “你找我有事么?”顾熙问我。 一时顾熙的话把我问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青乾叫我等你出门之后跟着你。”我原本想说“陪着”,但感觉有些暧昧了,还是用跟着比较好。 “不是去镖局找你么?” -“我平时又不在镖局。” “你不在镖局么?我一直以为你在镖局,昨天小四还跟我说你去镖局来着。” -“那是巧了。” “要不你告诉我你住哪,我要出门的时候就去找你。” 顾熙也真是不把我当外人,哪能让她去找我,真是不怕坏了名声,更重要的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根本就不是我家。 要是顾熙找我的时候让我住处的主人看见了那还了得? “还是我来找你吧。” -“我可不一定什么时候出去,你怎么来找我?我去找你就行了。 等会儿你就带我去认认路。” “没事,我可以等。” -“你不方便么?” “算是吧。” -“哪里不方便啊?” “......” -“算了算了,不方便就不方便吧。 以后你早上来一趟,我告诉你我大概什么时候出去。” 顾熙的好说话也是一贯的,就是感觉她比我更像男的,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 “行。” -“我今天不出去了,你回去吧。”顾熙倒是利索,张口就告诉我没事了。 虽然一身轻松,但我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谁不想多想看几眼美女呢? 更何况我也没啥其他的事情干了,回去也会无聊的难受。 ...... 好想找人打架啊。 这几天我在城里完全不能像之前打打杀杀的的,感觉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晚上还做噩梦。 想到这我便出了顾熙家的门,打算找小四问问镖局需不需要陪练。 反正镖局和我都是给青乾干活,我不要钱去陪他们练练也不亏。 这么想着我就出了门,到了青乾的镖局。 小四还同往常一样的在镖局里游手好闲,我刚到门外就被他看见了。 “良?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这要不要陪练。” “都说了不要,怎么还问。” -“这次不一样。” “不一样?”小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摆出一副想找出我哪里不一样的样子。 “哪里不一样?穿上了夫人送的衣服把自己当掌柜了?” -“......” “好好好,你赶快说,别一听我开开玩笑就严肃。” -“我不要钱,就想找人练练。” “哦?好像也行,但是......”小四好像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 -“但是什么?” “但我我们镖局基本都是老手,他们不一定看得上你,更何况我还没法跟他们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扛不住。” “要不你去别的地方看看?我听说这洛阳城里,还有一个镖局呢。” -“那个我知道。” “这你都知道?” -“我当时就先找的那个镖局。” “好啊良,原来你是没被别的镖局瞧上才来的我们镖局。 你等我去找掌柜的说,别人瞧不上的,咱们也瞧不上!”小四听我说的话又来了精神,要挖苦一下我。 我倒是也习惯了,他活跃气氛是有一手。 -“他们是要我的,但是我没去。” “没看出来啊,原来你这么有眼光,还知道我们镖局是洛阳城最好的。” 小四转眼又换了一副说辞,刚才还在贬低我,现在又说我有眼光。 “只不过啊,掌柜的眼光可是高的很,不愿让你进来。” ......好啊,原来是又要在这打压我。 -“那我去那个镖局看看。” “唉,不是,良,你这么就走了?” -“我留在这做什么?你们又不要我。” “留下来聊聊呗,我也闲的慌,你正好又没事。” -“我手痒,你陪我打一架我就陪你聊聊。 你要是能打赢我,以后我有空就到你这陪你聊。” “那你赶快走吧,不聊就不聊,还想着要打我。 我这小身板可没你那么孔武有力。” 小四也是放弃了留我陪他聊天的意思,我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不多时我就到了当初狼狈逃出的镖局门口,看着匾额上的四个大字“同兴镖局”,又想起来了这个镖局居然还收黑道的人,相比和官府那边的关系也不一般。 再看这个镖局的名字,倒有些讽刺的意味,黑的白的一起“同兴”? “来了啊,兄弟。”说的也巧,我刚把视线从匾额上移开的时候,才看到之前的那个镖头就在离大门不远的院子里。 他看到我之后便迎了上来。 “正好我还想去找你呢。” -“找我?” “对啊,兄弟,就是找你。” -“找我做什么?” “兄弟说的什么话,你看你功夫高强,我们镖局主人又求才若渴。 那肯定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拉拢兄弟来我们镖局的。” 这镖头话说的倒是漂亮,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我是劫道的里面能打的,但是劫道这活,只要是个愿意狠下心杀人还不怕死的人都能做。 我应该只是摸到了最能打的那些人的门槛。 再说了,走镖这活又不是可以单打独斗。 劫道时一对多的事情我干过,但是前提是让舌头先算计一下,在羊毫无防备的时候出手。 我要是去走镖,肯定是被算计的,不知道我这水平又要打多少折扣。 -“你们镖局缺陪练么? 我看你这新来的挺多。”听这镖头对我也有点意思,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不是我说,兄弟,以你的能力做这些是屈才了啊。 咱们出来,就是为了拿最多的钱,过上好日子的,做陪练有什么出息?” -“......” 那镖头看我不为所动,便神神秘秘又说。 “兄弟,在这说不方便,咱们去里面细说。”他说罢便带着我往屋子里走。 坐下之后他才神神秘秘的跟我接着说。 “兄弟,我可听说你不简单啊。” -“什么不简单?” 这镖头从哪听说我不简单的,洛阳城里还有其他人么? “听说兄弟这人脉挺广啊。 你是华州来的吧?” 听到华州二字的时候,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他怎么会知道我是从华州来的?该不会我和舌头运小羊的事他也知道吧? ...... 多半是知道,那这个事情就不太好了。 我因为之前劫道身上还挂着些官府的悬赏呢,虽然不知道多少钱,但万一有人为了钱把我抖了出去,我这条命就没了。 我越想越怕。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你来我们镖局我就告诉你。”那镖头笑了笑。 他多半也是在威胁我;用我被通缉的底细来威胁我,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虽然有些想知道真相来打消顾虑,但是被人威胁难免生出几分火气。 -“你先说。” “这我哪敢说,你找人家麻烦,那我不也有麻烦了。” -“我哪有那个能耐。” 能知道我底细的人我躲还躲不及呢。 第78章 良篇 顾芸 就像我坏了尹三的好事,我还能去提着刀去把他的人全杀了? 这事就算我有几十条命都难办到。 说到尹三,他应该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我和舌头来洛阳城的人,面前这个镖头嘴上说有人告诉了他我的底细,这么说回来那多半是尹三的人。 如果再要说其他可以从尹三那里的了解我底细的人,就我在洛阳城这里见过的,除了当时在树林里埋伏我的二人,就只剩我现在住处的那个女人了。 ...... 要追杀我的人定然不能轻描淡写的跟这个镖头说我的事,肯定巴不得第一时间找到我把我杀了。 这么思索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女人。 对了,那个女人也说她是在镖局里做护送那些女眷的,她说的那个镖局多半就是面前这个镖局了。 “你能耐可大了。”那镖头又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但是大概说的是反话吧。 我的能耐就是之前害了不少人,他应该说的这就是这件事,没想到他还要点我。 算了,还是先把那女人透露出的我的底细都问出来。 -“那女人还跟你说什么了?” “女人?”那镖头听了我说的话一愣。 难道我猜错了? “我们这可没什么女人,不过兄弟你想要女人,你来我们镖局,我帮你去找。” 这镖头倒是句句都离不开要拉我入伙的意思,一定是有什么鬼。 说不定是洛阳城里他不好动手,等到把我拉拢进镖局之后,再把我找个地方抓起来或者杀掉。 ...... 过去我是不爱这么想的,可是我当时险些被舌头害死之后不得不防备了。 当时我跟舌头因为要不要害死小崽子的问题出现了分歧,他嘴上说要放她们走,但实际上已经找好了要我命然后取而代之的人。 幸好当时小崽子提醒我,我先把舌头杀了。 让我不得不相信有些时候表面看起来是兄弟的人,实际上一方已经在背后准备好刀子了。 不得不防啊。 这镖头今天的说辞真的很可疑。 而且他之前讲的都是拉拢黑道,应该是已经和尹三搭上了线,然后知道了我的事。 看来洛阳城待不了了,就算我接下来要做个好人也得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我不能允许身边有知道我的过去的人。 -“我要走了。”我跟那镖头道了个别,起身就要离开。 “哎,兄弟别急啊,咱们再商量商量呗,你就帮帮我......” -“......” 我听着后面镖头的说辞,却加快了脚步。 没想到这镖头最后的说辞中居然能有些恳求的意味。 但是我是知道的,这些人都太有心机了,嘴上的恳求说不定只是为了先不打草惊蛇。 他们把我想的太简单了。 我这么想着,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直奔住处。 我先是收拾了一下东西,连同小崽子的鞋子一起打包好,便打算离开。 但是离开时我却有些犹豫,我身上虽说有些银子,但是这个路上应该会有不少花销。 我的钱不一定够,但我现在也不想身上背更多的人命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顾熙跟我说的,她可以出钱让我帮她去找人。 去长安城的路还有相当长的距离,应该会有不少钱,够我往南方去了。 .......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先去找顾熙,再看看之后怎么说吧。 ...... “你怎么又回来了?”顾熙看到了我有些惊讶。 -“我...我觉得帮你去找下人也不错,打算这就走。” “去哪?” -“去长安城帮你找人啊?” “去长安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顾熙又打量了我一番。 -“没有啊,我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么?” “你现在话比我都多了。”顾熙白了我一眼,没再多说。 听顾熙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显得着急了。 -“......” “你实话实说,你要干什么?”顾熙倒是沉着,不紧不慢的问我。 -“我就是想帮你去找人。” 她问我话的样子好像很像谁,我却记不起来。 “那太好了。”顾熙放下了防备的样子,转身往房间里走。 “你在这等会儿我。”她边往回走边对我说。 我虽然嘴硬,心中却有说不出的难受。 她应该是发现了我有所隐瞒,却又相信了我。 顾熙出来的时候是笑着的,两只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袋子,递给了我。 “她叫顾芸,年龄看起来可能和我差不多,也可能比我大一些,之前大家都说眼睛和鼻子和我比较像。 你就去风月场所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找到的话你也别跟她说你认识我,你只是问她认不认识顾怡。” “她若是认识,你就问她顾怡在哪,她肯定问你顾怡的事,你就说你不知道,你也在找,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然后你就回来,给我讲讲她现在什么样子就好。” 顾熙之前说的话经常给人风风火火的感觉,但是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却很认真。 我听完顾熙的话,接过了袋子,那袋子里装着沉甸甸的银子,只是掂量着便可知道其中至少有五十两。 -“我会尽力去帮你找的。” “嗯,我相信你。” 我看着顾熙,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一时没了主意。 我从来没这样被人信任过,我不想辜负了顾熙的信任。 我不敢再看顾熙的眼睛,连忙转过了身。 -“那我走了。”正当我要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顾熙却开口了。 “等等。” -“怎么了?”我又回头望向顾熙。 “你记住我的样子了么?” 我这才想起来顾熙说她要找的人,眼睛和鼻子很像她。 我便好好端详了一会儿顾熙的容貌,虽然今天没有过多梳妆的她看起来相比于之前更像是普通人,但丝毫不会影响她发散的魅力。 一时间我看的有些失了神,待我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有些失礼,气氛有些尴尬。 “好了,记住了就快去吧。” 我没再做告别,只想摆脱这个尴尬的气氛,三步两步便出了门。 “良,你还怪可爱的。” 顾熙最后补的这一句话,让我又加紧了几步。 出了门一段距离我才敢细想刚才发生的事,果然我和顾熙面对面的时候,还是不太忍心去骗她。 要不要赌一把,就去长安城看看? 还是按原来的想法,往南走? ...... 第79章 穗篇 透气 良今天不对劲,急急忙忙的回来收拾完包袱就出了门。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似乎装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的袋子。 “银子?”我看着良打开了那个袋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好像还有一个纸条。 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也不知道良出去做了什么,能拿回来这么多钱。 他数了数银子的数量,就收了起来,装到了包裹的最里面,背上包袱以后立刻就出了门。 ...... 终于又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只是能在蓝天之下便感觉神清气爽,而且现在的我不会饿也不会冷,甚至都不用自己动。 “被人背着到处跑的感觉还不错。”我看着急匆匆赶路的良,又看着四周不断飘过的风景。 洛阳城的白天的样子还是安安稳稳的,完全没有陕地那般受灾穷苦的味道。 ...... “怎么了?良?” 等我反应过来时,良已经冲到了院子里,好像有个伙计在跟良说话。 -“我答应夫人去长安城了,你这能不能弄到路引啊?” “这还不好办?我去帮你弄一个。” 那伙计出了门,很快便拿着一张什么东西回来,听他们说的话,应该就是路引。 -“这么快?” “这样就够用了,陕地那么乱,现在谁还查这个,凑合凑合就行。” 良翻了翻那东西,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别研究了,我们平时这么用也没事。 那边的人我们也都熟,他们一看这个东西就知道是我们镖局的。” ...... 长安城?那不就是芸姐在的地方? 良要去长安城嘛?我还挺想见芸姐的,只不过良不像是能进烟月楼的样子。 不对......他最好不要进,让我看到他和芸姐搂搂抱抱的话,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 不知道为什么良一副很急的样子,匆匆忙忙的买了吃的和一个斗笠,便出了城。 我倒是没多管良,只是看着一路上的风景,别提多舒心了。 之前一直在屋子里整天看良真的挺无聊的,没事还得看他换衣服,一不小心就脏了眼睛...... 可毕竟之前洗澡的时候都看过了,倒也没感到特别不舒服,只是容易想起当时我和他坦然相见还得故作镇定的事情。 那种感觉真的太不舒服。 ......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良算是正式离开了洛阳城,城外的村庄已经变得不可见了。 他依旧没有走大路,一路上都把斗笠压在脸上,生怕别人看到他的脸。 也对,当时良反复说过,如果他把我们这些被人牙子卖掉的小羊放了,会有杀身之祸,所以他想的是往南面逃命。 可是为什么要去长安城呢?反而是往回走了。 算了,他被追杀死了最好。 ...... 不多时,良捡了一些柴,然后生起了火,刚生出的火苗一窜一窜的。 现在的天气不像来的时候,比之前凉了许多。 良任由火苗吞噬那一根根木柴,眼看着就要坐到地上的时候用手撑住了。 然后他又爬了起来把包袱里的旧衣服翻了出来,套在了身上,又找来了东西铺了床铺。 看不出良也在乎新衣服。 我又看了看身上芸姐送我的衣服,已经有些破了。 这衣服其实我之前我一直保存的很好,我很喜欢。 小时候穿的衣服总是很素,也没有花纹什么的,可是芸姐送我的衣服有专门给我做的花纹。 我喜欢极了,可是找到良下落的时候我还是要把自己打扮的像逃荒的样子。 我只能拿着石头一点点的把衣服磨破一些,然后再穿在身上,四处奔波,看起来才像是逃荒的样子。 我还记得当时用石头磨衣服的时候,一边磨我一边想芸姐,一边想爹爹和娘还有弟弟,然后一边哭。 现在看当时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好像很难感受到伤心和开心了。 我看着生起的火,良也在看着。 好安静,只有点点燃烧的爆鸣声和细细的风声。 ...... 我过去很恨良,但是真的遇到良之后却没那么讨厌他。 只是他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 不对不对,我恨良,我讨厌良。 如果不是良害了爹爹,我们一家就都会活下来,一定会活下来的。 ...... 我是在恨自己吧。 为什么先死的不是我啊。 ...... 思绪又嘈杂了起来。 每一个我都有自己想说的话,而且都说的通。 如果我只相信了其中一个,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我该相信哪个啊? ...... 良第二天起的很早,我一晚上的反复纠结似乎没有影响到他。 他醒来时反而挺有精神的。 山间的小路很幽静,良带着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我又沉迷于四周的景色,每一段路都有所的不同,而非在房间中那般一成不变。 只是周围的人只剩下来了良。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远方走来了一大一小的二人,他们迎面走近时,我却感觉像见鬼了。 之前看到的那个小的身影,是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女娃,居然...... 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我睁大眼睛好好看了看,又确认了自己真的没看错。 良大概也看到了这一点,看的眼都直了。 没想到他杀舌头的时候那么利索,看到小女娃就走不动路了。 ...... 倒也有些被关注了的感觉呢。 ...... 良果然是把那个小妹妹救了下来。 真的好像救下了我一样,还挺帅的。 不过这个妹妹和我总归是两个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有点施展不开的样子,扭扭捏捏的。 算了,毕竟她还小。 ...... 令我没想到的是,中间出现了一些变故。 良遇到了燕,我本以为是好事,但是燕当面在良面前捡起了一块石头,然后趁良不注意一下就把良打晕了。 之后燕就把良给绑了起来,然后找来了刚刚被良耍阴招打倒的男子,让那男子把良背起来带走了。 燕打良的使的劲还挺大,直到良被带回了城外的一个屋子里也没醒过来。 不会是死了吧? 不行,他不能死,死了以后他来缠着我怎么办? 正当我想到这的时候燕把包袱扔到了旁边屋子的桌子上。 屋里还坐着一个人...... 居然是青乾? 旁边还有刚刚背良的男子,以及和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娃。 我好像看懂了,青乾和燕都不是好东西,旁边的这人估计是他指使的人牙子。 “那岂不是说......”我看着旁边的小妹妹。 “她要被送到豚妖那?还是其他地方?” 快醒醒啊良!赶紧来救人啊! 我好像只能寄希望于良,但此时的他应该是在隔壁熟睡着。 他这种人是怎么做坏事一直没送命,做好事一下就被撂倒的? ......我好急。 “把她送去吧。”青乾对那人说。 完了,完了,他们居然动作这么快! “怎么办,怎么办?”我努力思索着。 便看那男子把那小妹妹带走了。 第80章 良篇 满穗? 刚走出洛阳城这一天就过去了,我又回到了熟悉的野外。 没有其他人反而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有个小崽子在旁边。 我盯着眼前的火,想起以前的种种,如果我找到了小崽子,又该怎么面对她呢。 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什么好方法,却觉得脑袋越来越沉。 ...... “呜呜呜......” 谁在哭? 我睁开了眼,看到的是小崽子。 没想到一觉醒来,她就出现了,我睡之前还在想遇到小崽子之后该怎么办呢。 现在是不得不办了。 “满穗?”好久没见了,我还是先叫了一声小崽子的名字。 不知是我叫的声音太小了,还是她哭的太大声了,她根本没有没有搭理我,只是在包袱旁边坐着,把头压到双臂里哭。 我看她这么伤心,也没忍心在打扰她,只是又坐了回去。 在坐下以后,她倒是倒是侧了一下脸,用一只哭的通红的眼看了我一眼。 随后又把头埋了回去。 正当我以为她要接着哭的时候,她却说话了。 “你...你为什么不来安慰一下我啊...”她用她哭的嘶哑的嗓音说着。 我能感受到蕴含在其中的情绪,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努力在想着安慰的话语,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出来。 -“都怪我。” -“我还可以带你走,我可以养着你,让你有吃的有喝的,让你开开心心的。” “像爹爹那样么?”她听我说到最后,才向着另一边把头抬了起来,小声问起了我。 -“对,我会努力像爹爹一样弥补你的过去,虽然可能不完全一样,但是我会尽力的。” “不行的,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 “穗儿不配开心,不配活着。 我不能让弟弟和娘白死。 不能......” -“我不知道你过去发生了什么,可是你现在活了下来,你就应该继续往前走啊。 你要是死了的话,那不就都白费了?” “不是这样的。” -“那你告诉我是哪样啊?” “我...我不知道。” 听着小崽子的话让我有点急,这也不行那也不是的。 但现在算是又一次相逢,加上她还那么伤心,我也没有把心里的急切说出来。 -“那你想要什么啊?” “想要爹爹。” -“可是你爹爹已经死了啊。” 小崽子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看向了我。 “是啊,爹爹已经死了。”随后又把头埋了回去。 “我心里不舒服。”小崽子又说。 此时此刻的我才发现小崽子根本就没在跟我说话,只是她在自言自语。 她的话里只有难过,没有了对我的恨。 -“要不你恨我吧。” “我恨着呢。” -“你爹爹是我害死的,你要杀要剐都随你啊!” “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啊。”听着小崽子翻来覆去的说不行,我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烦躁,大声的质问着她。 “杀了你,我就没人可以恨了。” -“......?” 满穗的这一句话让我有点懵。 如果就按我是害死她家人的罪魁祸首来看这句话,她说的没错。 她的仇人似乎只有我一个,如果杀了我,她就没有仇人了。 可是...... “没有仇人不是更好么?” -“没有仇人的话,我......” “你怎么了?” -“没有仇人,我为什么要活着。” “......” 我看出来了,小崽子已经是疯了,满嘴胡话。 我没多说什么,直接拉起了小崽子就要走。 她这个状态我是懂得,我刚开始做劫道的事情的时候也感觉自己要疯了,觉得自己不是人,不配活着。 但是习惯了就好。 小崽子她还小,有些事情时间长了就懂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让她活下去。 我拉起小崽子的时候,小崽子没有抗拒,只是站了起来,可是她开始变得没有表情,没有声音,连模样都变得模糊。 直至消失不见。 ...... 梦醒了,一切如往常。 明明是期待的重逢,却没有感受到什么欣喜和快乐。 我好像知道了小崽子的真实样子,并没有像她之前表现的那般关心我,对我好奇,还有心情教我弄影子戏的东西。 更没有理由要牵起我的手。 这样解释才对,她一开始就是恨我的,我是她在这世界上最大的仇人。 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想试试,我要让小崽子好起来,让她脱离那些什么狗屁一样的“不行。”哪怕她要恨我,我也要让她坦坦荡荡的恨我。 我真他妈的看不惯她那副样子。 而且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再过几天还是要搭上马车才能去长安城。 我赶紧爬了起来接着赶路,顺便暖和一下身子。 还没等走几步呢,远处便走来了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小孩。 但是随着这二人的靠近,我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状态。 “满穗?”我看着靠近了的女娃,居然是小崽子。 此时的我想的最多的还是眼前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我这几天梦到太多次小崽子了,每次都是一睁眼就不见了。 我又好好看了看那女娃的样子,倒是和印象中的满穗有点不一样。 虽然容貌是几乎一致的,但是这个女娃好像个子稍微高了点,还是披着长发的,好像不是满穗。 直到擦身而过时,我才想起这像极了小崽子的女娃子的旁边还有个大人。 当我回头再看向那大人时,却感觉事情复杂了很多。 那个大人倒是平平无奇,令我惊喜的是,那女娃的头后面有一缕白发! 如果还有什么更好的事,那就是这个女娃还被绑着双手。 我已经顾不得回忆当时那场梦,只是先对她旁边的男子发难。 “你是她什么人?” 那男子并未理我,但是那个女娃回了头看向了我。 “问你话呢!”我又大声了一点,质问着男子。 那男子没有再回避着我的疑问,转过了身。 -“不知兄台有何事?” “你是她什么人?” 那男子听了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宽大的手掌捏着那女娃的肩膀转了过来,让我又看到了那宛若满穗的一张脸。 但这次有些不一样,她的眼睛如昨晚梦中的小崽子一样空洞。 -“哦,这是我亲戚家的女儿,托我送到洛阳城。” 第81章 良篇 穗? “那你绑着她的手作什么?” -“这娃子太调皮了。”这男子看了看女娃。 显然这个娃子跟调皮根本不沾边。 “......” 那女娃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我,很安静。 -“我好心劝你别趟这浑水,这个娃子可不是你能碰的。” “......”听他这么快就摊牌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不直接动手?随着那夜的梦在心中愈发清晰。 我一定要救下她。 ...... 就先把他打晕吧。 这么想着,我就把手放到了刀上。 -“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什么?”还没等我弄懂情况,他就拔刀砍了过来。 不过这也正合我意,他先动手就怪不得我了。 像他这样的出手我已经见的多了,和他刚刚说的话一样奇怪。 他使足了力气,却不知道被躲过了之后该怎么办。 离洛阳城这么近,我也没想要了他的命,不过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在我的心中浮现。 虽然我费点力气制住他并不难,但是我还是想用最简单方式——趁他的破绽狠狠的踹了他的下体。 当了这么久盗匪的我可没有那么多规矩,要是之前他现在已经被我斩于刀下了。 真到踹上去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有些生疏了,好在我提前意识到了这一点,用力量弥补了踹的有点歪的遗憾。 面前的这个男子也是很配合的倒下了,我刚刚用的力度他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我没多停留,割开了那女娃捆着手的绳子,才看见她的手腕已经被一直被绑着的绳子磨破了,而且通红通红的。 我这才发现她和小崽子还有一点不一样,好像她要比小崽子稍微胖一点,还要白一点。 显然她之前过的日子比小崽子要好很多。 我拉起了她就赶起了路,她倒是没什么抗拒,甚至跑的还挺快,但说到底还是像被我拖着走的。 拉开了距离我才开始想之后的事情,但是更多是能救下这个像小崽子的小娃子。 “你叫什么啊?” -“啊~”她没有说话,只是啊了一声,然后用手指了指嘴,摇了摇手。 这下真的遇到小哑巴了?还真有点亲切。 我又看了看她头后面的白头发,竟然也与梦中的那名为“穗”的女子的头发差不多。 只不过这个小娃子的头发没法像梦中那般发出光就是了。 虽然找到的不是真的小崽子,但是我还是很高兴能救下梦中的那女子。 话说回来,人真的会梦到以后才会认识的人么? “你的头发真美。 ”我看着侧着头望着我的小娃子表达了我对她头发的喜欢。 她的白发没有老人那般斑驳,而是雪白的一缕,与旁边的浓重的黑色显得格格不入,泾渭分明。 “梦会成真么?”我这么想着。 但只是一瞬间,我就有了答案,她可太小了,完全是可以做我女儿的年纪。 她不可能像梦中的那般,和我一样大。 但是无所谓了,只是她在旁边,我依旧能找到梦中的那种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她听了我对她的夸奖之后之后愣了一下,然后抓起了头后面的白发,抱在了怀里。 她抓白发抓的很准,头发也够长足够她压在怀里,可见不是第一次做这抱头发的事情。 然后她笑了一下,看着我。 虽然现实中只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笑,我却感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和梦中穗的笑一模一样,长大了之后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我没多做停留,继续赶着路,毕竟我没杀了刚刚的人,用不杀人的心安换来了一个令我不安的祸患。 说不定不久之后又会有新的一批人来找我。 我得赶紧走,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把这个小娃子藏起来,她的头发太容易被人给认出来了。 -“我背着你吧。”我对小娃子倒是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隔阂感,也愿意背一下可爱的她,而且她的腿相比我来说确实太短了,走不快。 我把背的包袱挂到了胸前,蹲了下来,示意我要背着她。 她也是很配合,松开了怀中的白发,把胳膊环住了我的脖子,我顺势起身背起了她赶路。 虽然背着小娃子并不是一个熟悉的事,但是我还是没心思感受其中的新鲜感。 现在的问题是,去哪?然后怎么去? 一旦被人追上来,我根本保不住她,更要丢了自己的命。 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个答案,把所有的困惑都加在了赶路的双腿上,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快速前进。 还得不断的回头看着后面有没有人追上来。 时间过的越久我越感到心烦,居然感受不到了身体的疲劳了,只是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杀了刚刚的人。 算了,像那种蠢货应该也奈何不了我。 等他叫来了帮手,我也走的远了。 ...... 正当我松懈下来时,面前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不由得让我又感到有些心烦。 但那人影却给我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会走小路? 我还没开始想这件事的时候,便有了答案。 是那个女人,之前救我的,还把屋子借我住的那个女子。 她看到我似乎也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我,还是看到我背了个娃子。、 “你怎么在这?”那女子打量着我,又看了看我背上的女娃。 -“说来话长,现在还是眼下的事要紧。” 这女子的出现完全就像救星从天而降一样,之前她能救小崽子,说明她很有背景。 有可能能帮下我。 “怎么了?” -“我刚救下了一个娃子,她应该是被人牙子拐了。” “她是人牙子拐的?”那女子说着指了指那我背上的女娃。 -“对。” “我最恨人牙子了。”她说着就在旁边找了大石头拿在手里。 我没太懂她为什么会找石头,明明身上别了两把刀。 刀不比石头好用? -“我把那人牙子撂倒了,你对洛阳城比较熟,现在怎么办比较好。 他们那些人牙子心狠手辣,应该不会放过我。” “能怎么办?肯定是除之而后快。” 没想到这女子也是心狠手辣,打算直接要了他的命,不过这也正合我意。 -“那走吧。”达成共识以后我也没打算再往后拖,赶紧杀了那个人才省事。 “等等。” -“怎么了?” “她还小呢。” 听了这女子的话,我才想起来背上的这个小娃子。 杀人这种事还是别让她看到比较好。 果然女人还是细心一点。 “我带着她,你去。” -“好。” 说着我便蹲了下来,打算把那女娃放下。 “你慢一点。”那女子提醒了我一句,就到了我的背后,像是要护着那女娃,我也稍稍放慢了动作。 只是我刚放下那娃子,便感到后脑勺便被硬物砸中了,随着一阵晕眩,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第1章 穗篇 最后一夜 我叫满穗,穗是吃的那个穗。 寻杀父及吞噬手足肉骨之仇三年,欲手刃仇人良未果。 “不行的。”是我与仇人的离别语,也是我对与仇人禁忌温存的拒绝。 这应该是接下来在死去的爹爹面前,仅剩的脸面了吧。 我好恨,恨良,恨征粮的官兵,恨中饱私囊的贪官,恨高高在上的豚妖,恨这个地上生不出粮的时代,更恨懦弱的自己。 这么想着,我便从倚靠的树下起身,看着眼前泛着皎月的湖光。 好美呀,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像是泼满墨水的美丽绘卷,如果没人再见识过画卷中被勾勒的梦幻,便不会再有人因错过而惋惜了吧。 可是,这不是地狱么? 我想着口中弟弟和娘的血肉,想着被烈火吞噬的家,想着那被剥下血肉的人骨。 “对呀,这就是地狱呀”我满意的笑了。 那我为什么不去早点找爹爹呀? 为什么不在当初的悬崖上一死了之? 是报仇么? “是因为吃下了弟弟和娘吧。”脑海中一个声音响起。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啊!!!!!!!!”另一个声音紧随其后。 “我该死啊。”声音逐渐多了起来。 “可是仇人变好了。” “你真的可以相信么。” “求你了,别杀我。” “那就嫁给良爷吧。” “喵~” “不再杀人了。” “我叫满穗。” “穗儿!” “你杀了弟弟!!!” “够了!!!!!!!!!!!!!” 一道声音把我拉回到了现实里。 秋天夜晚的风好冷,却能让湖边的芦苇们热络起来。 我不想再多想,脱下鞋子放在湖边,小心的一步步走向湖中。 脚下的陷落感逐渐深沉了起来,拥抱着我的双脚,直到湖水取而代之。 “好冷。”我感受着这一切。 湖水与泥的分界线也已经依稀可见,脚下水的墨色更甚,没有了属于湖的月色。 我掬起一捧水,慢慢的拖到下巴前。 下定决心的将脸狠狠地扎进手中,并尽力的吸气。 “噗!咳咳咳——”身体将吸入的水尽可能的挤了出来,并激烈的咳嗽起来,告诉了我在这湖中寻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湖水却如愿的叶落归根了。 “爹爹,穗儿好没用啊”我便止不住的哭了起来,时不时夹带着被落下的咳嗽声。 一时间湖水、呛出的泪水、哭泣的泪水、咳出口水和鼻涕汇成一股从嘴角流流下。 我从未感受到哭泣可以如此磅礴。 但我很快收了声,害怕有人声音被吸引过来。 可是还想哭。 我便回到了树下小声啜泣着,时间长了,累了些,心里也好受一些了。 我想起了身上藏的短刀,便试着拿着刀抵到喉咙上。 我又想到了当时被我压在身上刺破喉咙的饿鬼,我就又趴在地上,用两手固定着刀。 保证我用身体下压时,可以用身体被动的刺破喉咙。 正当我又一次俯身将喉咙压在刀尖上时,当时饿鬼死前挣扎的画面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画面里的人痛苦且扭曲。 突然一阵莫大的哀伤涌上心头,我害怕的扔掉了刀子,重新回到了树下,依靠着凹凸不平的树干。 我把头埋到双臂里,继续为我的无能哭着。 直到又哭累了,才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穗儿!”梦中父亲的声音传来。 梦中的我赶忙睁开了睁开了眼睛,比眼睛更快的,是数不清日夜里的思念。 “爹爹!”我喊道。 可是眼前的爹爹却不是印象里开朗乐观的样子。 爹爹站在那里,身影仿佛被无形的重量压得微微颤抖,他的眼神空洞而深邃,如同失去了星辰的夜空,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与哀伤。 只是声音依旧温暖。 “穗儿,你要活下去,一直活很久。”爹爹这么说着。 “爹爹,我.......”我正想把自己这几年所有的事情都倾诉给爹爹时。 却和爹爹接下来的话交叠在一起,只能听清爹爹说的后半句。 “..............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我赶忙问。 可是爹爹却没说话,只是过来要抱着我。 我也想抱抱爹爹。 我张开了双臂迎接着,可是爹爹贴近我时,我却碰不到他。 随后爹爹如风一样穿过了我。 等到再回头时,只能看到如萤火般的点点微光飘散。 “爹爹!!!!!”无论我如何喊叫着,便再无半点回应。 梦中失去爹爹的哀愁在醒来时减少半分,还更甚几分。 直接和爹爹再次见面的兴奋感已经完全褪去了。 “好冷。”身体的感觉总是能或多或少的阻挡心理上的不适。 腿脚的淤泥散发着阴寒,相比于刚上岸时稍微干燥了一些。 我就沿着触感冰凉的冰凉的皮肤将干燥的淤泥慢慢剥脱在地上。 再用岸上干燥的砂土打磨干净。 又换上了昨晚脱下的鞋子,站起身来。 “啊啾。” 我搓着冰凉的身子站起身来,沿着来时的路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待到东方泛起些许鱼肚白的时候,我离昨天和良分开的地点也不远了。 我就等待着晨钟响起的声音,继续回味着昨晚的梦境。 “要活下去.......”,“......没关系的” 爹爹让我活下去,我却没听清什么没关系。 一阵强烈的失落又袭上心头。 “是不报仇也没关系么?”我倒相信爹爹会说出这句话。 爹爹最爱我了。 “不行的。”我对仇人说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 要相信这个仇人要带我活下去的话么?回去跟他说要跟他走? 我又想到了踩着落叶和泥泞的那晚,沾着亲人的血前去的山崖上。 那天风很冷,山崖下黑黑的,看不清有多高。 当时的我害怕了,没有跳下去,说是要为爹爹报仇活下来了。 可是,可是.......到能手刃仇人的时候,我却害怕了。 清晨的风也格外冷,吹拂着昨晚沾湿的裙角,仿佛要冻住我的双腿,激起一身的寒颤。 我仿佛又被放在那天的山崖边,凝视着深不见底的未来,以至于眼神无法聚焦面前的所有。 要继续复仇么?还是要跳下去。 我掏出来了陪伴我日日夜夜的荷包,上面绣着“安”,这是良害死我全家的证据。 我又看了看脚上的绣花鞋,是良在我生日那天亲手给我换上的生日礼物。 “该死的是我吧。”我连同连接着昨晚的无底哀伤和所有的放不下,满意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看着初升的太阳,我倒有些庆幸。 多年来的一切,今天终于要有结果了。 于是我在晨钟后不久到了良住的店,在确认良没在场的情况下把荷包和我剩下的一吊钱给了店里的小二,拜托他转交给良。 那之后,我便又沿着瀍河原路返回昨晚的地方,路上人也多了起来。 我的心情倒是平静了好多。 不多时,便又站在了湖旁边,看着地上已经被晒干的湖泥块,确认回到了尝试自我了结的原处。 我便又靠着树坐下发呆,想着过去的种种,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但身体已经在和煦的阳光下暖和了过来。 我便又一次脱下了鞋子,整齐的放在无水的河边。 这样的话,爹爹的仇,良的鞋子就都还回去了。 真好。 “请放过我吧。”我这么想着。 便拥入了眼前湖水的怀抱。 “咕噜~咕噜~~”温柔的水裹挟着我包括的一切,眼角的珠光也被尽数收藏。 “谢谢你......” “抱抱我。” 第2章 序章 “爹爹死了。娘死了。弟弟死了。。” “我一千多个夜晚!都想着把你用刀捅穿!毒药毒死!被子闷死!用水淹死!用火烧死!用拳打死!用脚踩死!剥皮!挖心!抽肠!生吃!活烹!车裂!凌迟!”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能杀了他啊。。。” 少女的声音从大喊大叫转而变得多了些激动。 言语中的窒息感袭来,眼前颤颤巍巍的少女始终没能放弃捂着自己胸口。 水汽氤氲秋风中,芦苇的穗儿轻轻摇曳,令人安心。 少女猛地张开了双眼,所朝芦苇的缝隙间不确定还能不能窥到那一双漂亮的绣花鞋。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为什么要对那些孩子这么好。。。为什么要送我那双新鞋子”少女继续诉说着。 “刀。。。怎么也挥不下去。” “不。是挥向了自己。。。” “我报不了仇,对不起爹爹,对不起家人。。” “爹爹。。我为什么这么没用啊,呜呜呜呜呜。。。” 映着西去艳阳的湖水没能再浸湿一点如湖水荡漾的裙角,脸庞滑落的也再汇不进眼前的湖泊。 似乎是情绪到极处,少女稍微能放松下来看下周围的环境。 她不确定是不是一场梦。 “我。。我不是死了么?” 少女又看了看映不出任何自己倒影的湖面。 “呼~原来死后的世界是这样的” 想再搓搓悬在水上的冰冷的自己,却是再也无法办到。 “你在哭么?”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谁?”少女猛地转向了声音的方向。 “我在这里”少女才发现有一道人影,潜在水下,却站的笔直。 方正的脸型配着端正的五官,显露出几分正气和力量感,与之相矛盾的,却是有些无力的眼睑,以及稍显阴柔的气质。 “你是来收我魂的?”少女想到了她的奶奶生前的话,便对男子询问道。 奶奶说,死后会去鬼门关、会见到牛头马面,会被锁链套去抓走。 少女又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牛头马面,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的人影。 “我与你一样的处境,怎么会来收你魂”男子被这认真的提问逗得有些想笑。 男子转而想到面前的少女是死后的新人,便立刻止住了笑意。 “这里其实......”男子打算接着讲解着。 “你知道我爹爹在哪么?”少女抢先问道。 男子好像想到了什么,没有立刻作答,神色闪过了一丝慌张。 成为魂魄后少女还是如以往一样善于察言观色,立刻察觉到眼前的魂魄隐瞒了什么。 “没有其他魂魄在,也太奇怪了。”少女这么想着。 穗相信面前的魂魄,一定是“特别”的。 “你是知道的,对吧?”少女没等男子回应,便追问道。 刚从悲痛的情绪中稍微脱离出的少女,像是走丢的孩童般,询问着眼前的“大人”。 少女说完便移开了注视男子的目光,也知道刚刚问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的问题罢了。 “如果面前的人什么都知道,那么我们一家又能团聚了。” 少女在虚幻感中又难以避免的沉溺于幻想中。 “爹爹,会原谅我的吧”少女又在心里默念。 不知道为何,死后的世界好像美好了许多,没有饥饿,没有伤痛,只有一丝丝挥之不去的凉意。 “如果能团聚,那可太好了!”少女又一次不自觉的陶醉在幻想中。 “我不知道。”男子缓缓回道。 少女苦笑了一下,目光毫无聚焦的照到了湖水中。 “我叫穗。”少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自我介绍,但是她没有说出她的姓“满”。 或许只是害怕,害怕面前的人,不,是魂,再说出爹爹离去的现实——她看不到其他任何魂魄。 或者说,死了以后魂魄就会很快消失,满穗这么想着。 “否则,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怎么会看不到其他的魂魄。” 满穗感觉好累,想休息一会儿。 死亡似乎也并没有像她想的容易解脱。 没过多久,满穗便又一次开口。 “那其他人呢?”只是满穗没有再看向男子,漠不关心的坐下看向远处的风景。 有个塔,远远的,高高的。 “魂飞魄散了,或者.......”男子一问一答道,并故作停顿。 大概是希望满穗可以追问“或者什么”之类的话。 但满穗并没有如他所想的追问。 “那么怎么能魂飞魄散呢?” 男子不知道心中从何处传来了一丝心痛,眼眉跳动了一下。 男子也明白了,面前这个少女,一心向死。 便挠了挠头,道: “姑娘,我可能知道你爹爹在哪。” “啊?”满穗的声音很轻,却有丝丝烟火的味道。 她觉得好累,生前的折磨,在死后竟也无法挣脱,甚至还要被眼前的人欺骗,愤怒直上心头。 “你不是不知道吗!!!!!?”满穗的言语携情绪一齐炸裂开来。 但却有星星点点的碎片从满穗的灵魂上脱落,轻盈的消散在风中。 穗大口的喘着,活着时的习惯已帮不到她丝毫,灵魂也在刚刚的吼叫后彻底虚脱。 “对不起,我应该知道你心情很不好的,对不起。”男子连忙道歉,只是语气不如文字般抱有歉意。 波动的湖水撩动着暖阳,满穗抱着腿坐在湖面上,将头埋到腿里。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满穗想到了近年来的种种:想到了千里的旅途、洛阳的烟花、解州、舌头、良、红、翠.........烟月楼、湖边、芸姐、尹三、厨子爷爷.......想到了奶奶去世时坐在门边的自己,想到了被吃的小猫,想到了爹爹。 想到爹爹时,穗依旧没有露出她蕴满悲伤的脸庞,只是淡淡的自说自话的问: “那我爹爹在哪呀?”满穗这次是略带哭腔的,可怜巴巴的语气。 男子听了,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又心疼的害怕让面前的情绪崩溃的小姑娘再次陷入悲痛中。 “可能比较长,你听我先说。”男子打算先稳住眼前的局面。 “根据我的观察,人死后只要带有强烈的欲望,比如舍身取义,又或是其他比生命更让自己挂念的事情,人的魂魄就能在这世上留存。” “魂魄可以在世间走动,但是不能超过一个范围,就像我必须在水里跟你说话一样。” “但是也有例外,比如说,可以被收纳在一些物件里,我见过的有刀剑、玉石、衣物、首饰、荷包或者绳结之类的地方,似乎是满足什么条件的话,都可以。” “但是具体什么条件我还是没弄清楚。”男子立刻补充道。 “但是寄托于物件中,可以走动的范围就更小了。”说着,男子指了指水下的一个物件,似是一件武器,应该就是男子死后的容身之所。 “在遇到可以被纳入物件的时候,是会有那种很熟悉的预感。” “将灵魂收纳在物件之后,便可以被活物带着走动了。”男子一句又一句的讲解着他死后观察到事情。 “但是魂魄存在的时间这件事,应该是因人而异的。”男子回想着以前的种种,逐渐也入了神。 “荷包、荷包、荷包、荷包......”满穗反复的嘀咕着,并不断加快了语速。 “荷包!”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满穗重新的抬起了埋在腿中的头,看向男子。 “你说,魂魄什么情况下会留下来?”满穗重新确认着。 “就是有那种很强烈的愿望吧,我当时是特别希望我弟弟妹妹能活下来,然后我就留下来了。”男子说着。 “他们很怕死,但是却没有追过来。” 满穗没有管男子说出的和谜语般的后一句话,眼神又一次失去焦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爹爹可能还在,当时弟弟还在生病,我们全家都在挨饿,爹爹一定是很着急回家,回家救弟弟,让我们一家人还能继续团聚。” 满穗越想越兴奋,却不自觉的被带入到爹爹被杀害时的样子。 想到了眼前冲出的盗匪,想到奔涌出的鲜血。 想到了爹爹有不甘心。 “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良!!!” 风停了。 满穗心中的声响震碎了泪痕,魂魄的碎片又自顾自的飘摇着。 “别哭了。”男子好像开始失去了耐心的,叫喊似的对着满穗说着。 “你这样会碎掉的。”男子整个人又泄了气。 “又会剩下我一个。”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男子的语气似乎要哭了起来,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 “对不起。”满穗先开口道。 “没事的。”男子淡淡的回道。 又是一阵沉默。 “我想我爹爹,我太想了,我好想再见他一面,好想告诉他我好想他,我要把所有的委屈都讲给爹爹听。” “我也不想再一个人了。”满穗平淡说出了她最纯粹的渴望。 满穗不相信爹爹的魂魄还在的话,现在还不出现,还不来抱抱自己。 “!”满穗突然想起了早上自己做的事情,把藏有对爹爹所有思念的荷包作为罪证还给了良。 “荷包在良那里。”满穗突然想到,如果爹爹在的话,那有可能会在良那里。 满穗不禁又沉浸到了与爹爹相见的幻想里,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在梦里,又好像能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波光粼粼的湖面依旧温暖,芦苇静静的杵在岸边。 浑身的冰凉感似乎也感觉不到了。 “怒、哀、惧和恶都会消磨魂魄,甚至带给活人同样强烈的情绪,直至魂飞魄散。”男子继续为眼前的少女讲解着当下的处境。 “喜、爱和欲有时会阻止魂魄由怒、哀、惧和恶导致的消散,甚至会补充魂魄的寿命。” “但是对于魂魄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男子的语气中透出万般无奈。 “那你遇到过了么?”满穗开始反问男子。 “是啊,经常遇到。”男子转而表现出有些骄傲的神情。 “就是寂寞很难忍受就是了。” “我的孩儿,大概和你差不多大。” “去找你爹爹吧。”男子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退回了望不见的水底。 “去找爹爹么。”满穗不知道要不要去找。 “爹爹真的有可能还在么?” 满穗依旧抱着腿坐在湖面面,面无表情的歪着头望向湖岸,边思索着,边轻轻的晃着身子。 男子依旧在水底远远的望着满穗,想起了过往。 看到了妹妹抱腿坐在船上,憧憬地望着家的方向,看着升起的袅袅炊烟,在暖洋洋的秋风里哼着小曲高兴的左右轻晃。 但是,这里没有船,没有憧憬,没有家,没有高兴。 少女身上散发的死气像是死过不止一次。 此时此刻的摇晃,只是她魂魄尚存一息的证据。 “如果眼前的少女如果能成为一缕撇掉一切记忆与聪慧的游魂,也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男子这么想着。 “可是,我不也已经骗了她么?”男子回想着昨晚的种种。 似乎看到了灵魂消散样的光芒。 就在那不远的树下。 第3章 穗篇 不见 水波微漾,阳光正好,远方的房子和塔在阴影中连上了草,连上了树,连上了湖水,连上了城墙,只是连不上空中的点点飞鸟。 死后的世界是软绵绵的,身子像是拖着脚步在前进。 “好新鲜的感觉啊。”我感受着在湖上漫步的一切。 是生前无比的自由自在。 直到前进的方向也变成了软绵绵的,但却是坚决的拒绝了我再向前的请求。 “这就是边界了么?”我想起了刚刚的对话。 魂魄移动不能超过一个范围,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难道就要被困在这里了么?”我一时犯了难。 藉由着还未消散的新鲜感,我尝试着贴着“狱牢的墙壁”继续行进着。 “像是一个圆......欸?”正当我根据周围芦苇确定“墙壁”的形状时。 “这个方向的墙壁没有了?”我用双手向面前试探着。 软绵绵的触感确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直指引着我的芦苇荡。 一阵风吹来,芦苇们便化作一双双手向我脖颈袭来。 我试图用手臂挡开,却已被穿身而过了。 “是啊,都过去了。” 我回身告别了张牙舞爪的芦苇,但没有停下后仰的身形。 “!!!”身下突然产生了一种空洞感,面前的世界也急剧的远离,缩小,直到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种熟悉的阴暗。 “吱呀~吱呀~~~”首先是一阵夹杂着马蹄撞击地面的车轮声传来。 身下也变得结实了起来,并随着时间逐渐振动,一丝丝麻袋和木头的气味也随着上下的起伏汇入空气中。 我似乎坐在了一辆马车里的货物上。 “良?”我慢慢看着眼前浮现出的人,正捏着我的脚踝。 我正要出声,一句句像是我刚刚说过的话却在脑海里慢慢浮现。 “当时,便是他给我换的......”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爹爹也送了我一双鞋。” “......” “我要换了。”良说过的话也逐渐清晰起来。 “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何还要我帮你换?” “......” 我想起来了,这是良给我换鞋的时候。 可是,为什么这么真实?就像回到了那个刹那。 不对,我就在这里。 一种粗糙的温热感从脚踝两侧传来,生出几分后悔的感觉。 可是身体却被牢牢定格在这里。 “这个感觉好奇怪啊。”我看着自己的蔓延至大腿的裸露肌肤,空气似乎也变得冰冷起来。 不确定会不会激起一身寒颤。 我的脚踝处却变得无比火热,持续灼烧着皮肤。 便只能攥紧拳头,双臂努力撑着身体,向前微微俯身,紧盯着自己被刑具钳住的脚以缓解这种糟糕的感觉。 由黑色布鞋映衬的白色褪去,麦色逐渐填满了绣花鞋。 我却丝毫无法记起收到漂亮礼物的欣喜,只能震撼于如鞋上牡丹的水润触感。 宛若黄粱一梦,也消泯了所有恩仇。 幻想却在脚踝的一起一落的最后,转眼间烟消云散了。 只剩下带上了仇人礼物的我与赠我礼物的仇人。 “可是,他是杀死爹爹的仇人啊。” “可是,这不正是我所想要的么?” 我脑海中的两种声音在剑影刀光中变得嘈杂起来。 突然眼前一点白光膨胀开来,炸碎了良、炸碎了盐袋、炸碎的马车。 连我和车中的点点日光也没能幸免。 只剩下一双鞋。 鞋是浅蓝色的,鞋头是尖尖的,两侧上绣着亮银色的牡丹,看起来精致而小巧,像是收紧羽翼的两只小青鸟。 “是鞋呀。”我才想起不久前男子提到的,魂魄可以被收纳在物件里。 刚刚只注意到了爹爹可能给良的荷包那里,却忘了自己也已经是魂魄的事。 “那就请带上我吧。”我已分不清自己被归到何处,只能默默许愿。 只是一瞬间,我便又回到了那熟悉的水边,感受着这个软绵绵的世界。 原先赤裸的脚上已被许愿时的鞋覆盖,宛若一体的存在于我身上,却没有影响原本的它被整齐的摆放在岸边。 我却没法再离开它了。 只能在它给我“牢狱”中待着,四周都是软绵绵的触感。 正当我刚发现画地为牢的现实时,却看到了远处的一个人影一步步走到湖边,打量着湖面。 笔挺的身姿、厚实的背影和手上数不清的罪孽。 是良。 良张望了一圈,大概是在找我,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在的我已经如此狭小。 我也没想到他可以这么快的找到这里来。 “明明蠢得要死。” 但凡他能有舌头十分之一机警,我都不会犹豫的割破他的喉咙。 可是,为什么呀?为什么这么笨都可以这样活在世上? 我手中像是有一个旋转的风车,迷茫、遗憾、愤怒、不舍、和哀伤中就如扇叶般捉摸不定。 “爹爹”我想起了交给了良的荷包。 “爹爹!”我朝着良的方向大叫了起来,想把爹爹喊出来见面。 没有反应。 “是啊,四年了。”我呼出了一口气,连同所有力气都泻在了渐冷的地面上。 可是,回身要走的良却像是被我叫住了一般,急忙朝着我这里跑来。 我也用手抚停了手上风车。 让那个名为愤怒的叶片离我近一些。 “怒、哀、惧和恶都会消磨魂魄,甚至带给活人同样强烈的情绪。”当时是这么说的。 “那我不就是厉鬼么?”我望着被逐渐放大的良。 “......” “继续赎罪吧,良。”似乎一切都变得有趣了起来。 我开始兴奋的不能自已。 直到我逐渐看清了向我跑来的,良的脸。 伤疤挟持着棱角分明的脸面,萦绕着数不清的邪恶。 如果非要看出些其他的什么,大概是其中若隐若现的蒙昧。 突然间一股恐惧直上心头,我好想跑,我不想见他,我不知道他看到会怎么样,我也不想知道。 我闭上了眼,拼命的向湖水中跑去,温柔的挤压感却迫使我睁开眼来面对自己的无用功。 啪嗒--啪嗒---的声音无一不在提醒我和良的距离越来越近。 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我决定再好好看他一次。 然而,用余光瞥见的角度,已经是我回头的全力。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他看着我放到湖边的那双鞋,一脸茫然。 他就这样看着那双鞋,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少,他应该知道了他就是害死我全家的凶手。 愤怒又一次涌上心头,让我有勇气再次转向他。 他眼里的是?是遗憾么?是悔恨么?是困惑么?还是在可惜之前取悦他的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了会儿鞋子,跟着着我来时的脚印,走到水边愣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哈哈,大概是后者吧”我安慰自己道。 我已不敢再想他离开那一刻的,我的期望和失望是什么。 “良,你为什么不带走你送我的鞋子呀。。。为什么呀。。?”我自顾自的嘀咕着。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足够让人疯狂,不,是让厉鬼疯狂。 好无聊啊。 我望向湖面。 没有人,只有身边芦苇随风摇荡的声音。 水波上下攒动着,反射出的夕阳在暗淡下来后慢慢晕出点点火红。 我才发觉我已经没有好好认识这个世界了。 上一次大概还是七年前吧,那时候地上还能长出来庄稼,路边的杂草也还多些。 在跟爹爹着收小麦的傍晚,我总爱坐在田垄上看着那些金色的小麦。 阳光此时也没有中午那么毒辣,暖洋洋的。 我总不自觉的会打瞌睡,爹爹也总会在回家时轻拍我的肩膀把我叫醒,笑话我是一个小懒猫。 我这么想着,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的。 想睡却完全睡不过去,但也足够庆幸可以打发些时光。 我没想好接下来会怎么办。 一直被困在这里么? 被别人拣去? 还是等良回来? 他会回来么? 会把我带走么? 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能决定什么,或许会像那人说的疯掉。 疯掉会是什么感觉呢? 我这么想着。 突然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很多。 是一个小姑娘,大概是幼学之年的样子,气质与琼华有些相似,像是富贵人家长大的。 但就脸上泛着的活泼劲来看,才是真正令人头疼的小崽子。 在我察觉到她的那一刻,便已经站在我旁边。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有人靠近? 正当我这么想着,眼前的小姑娘似乎确认了什么似的,捡起眼前的鞋子伴着泥泞的脚步声往岸边走去。 没想到何去何从的答案来的这么突然。 芦苇的影子开始化进阳光里,变得依稀可见。 我被拖曳着看到岸边站着一位略显焦急的女子。 小姑娘似乎回应着什么,向着那女子跑去。 “叔母!你看!一双鞋!”小姑娘兴奋着说道。 女子似乎又回应了些什么,直到靠近时我才隐约的听到“叔父要着急了”。 确实也快到了宵禁的时间了。 小姑娘便在后面跟着眼前的女子,像是往家里走去。 在回家的路上女子和小姑娘也并没有说话。 女子的脸上透露出一副疲于应付小孩子的样子。 应该是小姑娘平时就不安生。 小姑娘倒是挺开心的,一只手拿着一只鞋安静跟在女子后面,没过多久便抵达了住处,应该是附近最靠近河岸的房子了。 回家的时候这个小丫头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听话呢。 小丫头的住处在繁华的洛阳城中并不显眼,但比城外的茅屋也算得上是富丽堂皇了。 不知不觉间,小丫头已经到了一个成年男子面前。 没等男子说话,小丫头便先开口了。 “叔父,你看爹爹送我的鞋子” “丫头又去看爹爹了么?” “嗯嗯,叔父你看,这双鞋上的小花,好好看呀。” “真漂亮呀,是你爹爹专门给你挑的嘛” 小孩子继续把玩着那双鞋。 “爹爹好爱我” 小丫头应着,被哄的开心的不行。 “乖,跟叔父好好说说爹爹怎么给你的?” ...... 无聊,我听着屋子里哄小孩的话语。 我不知道为什么能有被这种话哄的这么开心的小丫头。 明明是已经明显被穿过的鞋子,却可以像是发现宝贝了一样开心。 尽管我穿它走路时也尽量避免与地面过多摩擦,但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也无法保全。 还说是爹爹送她的,哪有什么爹爹。 眼前的男子却一唱一和的应着,怕是爹爹早就没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别人害的。 天真,单纯,我却对这些美好的词语早就没有了一丝好感。 “像她这样能为爹爹报仇么?” “像我这样也没能报了仇。”我突然想到了这千里的行程,也只得自嘲着自问自答,无力感又爬满了全身。 我本来以为良可以带走我的,这样我就和这个小丫头不一样了。 不对,我和她本身就不一样,我早就没有了......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可我也只比她大几岁呀,” “良。”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小丫头的笑声戛然而止了。 他们刚刚说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停了? “怎么了?萍儿?“男子似乎像我一般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叔父,我好难过。” 眼前这个叫萍儿的小姑娘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 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第4章 良篇 不见 直到现在,还是感觉有一口气憋在胸口。 小崽子,你到底去哪了呢? 离开放有小崽子的鞋的岸边后,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无论是岸边还是湖面上都没有看到小崽子的踪迹。 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报仇呢? 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在沿着岸边搜寻一路无果之后,我决定再回去看看,找一下别的线索。 “再回去看看鞋子吧。” 我不得不面对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或许是一个人死都不愿带走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就立马动身了,毕竟离宵禁的时间不多了,我得赶快回去。 当我回到当初的岸边后。 ...... 鞋不见了? 如果不是稍远处水边的脚印依旧可见,我会怀疑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我是真的......为什么当时不拿走呢。 胸口的感觉又膨胀了几分。 天色渐暗,显然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我去回想和懊悔了,我要赶紧回去了。 “总算是在宵禁前赶回来了。”我听着外面的暮鼓声躺在床上整理着乱如麻的呼吸。 哪怕躺在床上,也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情绪。 明明我见过太多的生死,也不知道这股情绪到底是什么。 “算了,一个小崽子而已。”我这么想着。 又想着自己私自处置四个小羊后面的麻烦事还多了去了。 值得么?就为了这几个小羊?还把舌头杀了? 小崽子就算投湖也不是一件坏事,这个乱世活着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盗匪、逃兵和反贼横行,还有那些权贵和他们手底下的走狗剥削百姓,像我们这种无依无靠的人活到三十都算长寿的了吧。 更别说小崽子了,真要解脱了也还好。 我坚持着不去想事情的另一面,不去想过去二十多天的回忆。 想让自己赶快睡着,摆脱那种弥漫性的不快。 所幸一整天的奔波寻找,疲惫的我不久就睡着了,意识又陷入了梦中。 梦中我走到了鼓楼门口,满穗这小崽子正站在鼓楼下等我。 天空中的烟火滑落,化作弥漫的火药味在空气里重新绽放。 “良爷,你解手怎么这么慢啊”小崽子一脸嫌弃的道。 “快走啦,否则要错过下一场烟火啦!” 没等我说什么,我看到我的手被小崽子拉住,再抬头的一瞬间,我们便到了鼓楼的另一侧。 小崽子一脸欢喜的看着天上。 我刚想提醒她说烟火已经结束了。 --嘭!!!! 一个能照亮天空的巨大烟火在天空炸裂开来。 光芒泼洒在所有看烟火的人的脸上,当然也包括小崽子。 夜晚的光亮映在小崽子的脸上,如皓月中嵌入了两点星辉。 星芒闪烁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越是深入越是一片深邃的混沌。 我看不懂小崽子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越仔细的挖掘越是能感受到到令人不寒而栗的空洞。 是那强烈光么? 我在烟火明灭间抓住了光的空隙,努力的靠近端起小崽子的脸庞查看。 --嘭!!! 随着又一次绽放的烟火我看到了,看到了幽蓝色中夹杂着点点光芒的眼睛。 终于看清了,小崽子笑盈盈的眼睛。 正当我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想避开那双眼睛的注视时,满穗说话了。 “良爷,” --嘭!!! 嘈杂的烟火响声又一次响起,却没能盖过满穗的声音。 “请带我走吧” “去哪?” “和良爷的话,哪都可以的。”她用盖过一切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有些开心,却不知道小崽子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这不像是小崽子说的话。 “去哪?” 我努力的想着去哪,或者说我们从哪来,要干什么? 我想不到答案。 那么小崽子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和小崽子的话,去哪都。。。。。 我正满心欢喜的想到。 就在我说出这句话时,一阵白光炸裂,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茫茫白的颜色。 “是太阳。”我从刚刚的梦境中醒来,阳光早已浸过窗覆盖了床的大半,也吞没了我意犹未尽的梦。 是啊,小崽子离开了许久了。 我连忙穿好衣服,带上行李出门了。 没过多久就到了鼓楼。 我在鼓楼的门洞口向上眺望,阳光被高耸的房顶挡住,留下了如附骨之蛆似的阴凉。 不知道为什么,好冷。 小崽子现在冷么? 不行,现在不是回味昨晚的梦的时候,我得再去找找小崽子,哪怕她真的跳湖了,我也要去找她。 我依旧沿着曾经我们走过的路,向着瀍河前进。 没有鼓楼遮挡的日光洒满前行的路,顺着脚底又浸满了我的半身。 先前的阴凉感在阳光的照耀下不久就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燥热。 但是我却无心关心冷暖,想尽力回味一下昨晚的梦。 梦里小崽子就在我身边,陪着我,说去哪里都可以。 “笑话,都是笑话。”我揣着若隐若现的满足感,心中的罪恶却让我赶快撇开它。 和杀父仇人去哪都可以这种话,太假了。 被小崽子亲手杀死才是好梦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我也不知道怎么再面对她,或者不面对才好。 我翻出身上的荷包,边走边看着。 我是她杀父仇人,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我继续看着手中红色的荷包。 斑驳的红色萦绕在荷包之上,散发着与衣服摩擦产生的毛躁感,触感反而温柔了很多。 在阳光的照射下,荷包颜色更亮了一些。 我看着那被翻新的红色,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罪孽。 是血吧,是满穗爹爹的鲜血,是死在我手上数十人的鲜血。 他们都回来了。 可是我爹爹呢,谁又来承担我爹爹离去的罪孽? 我不敢再回想过往,赶紧收起荷包继续赶路。 由于湖边的路已经熟悉,这一次到达湖边的速度比第一次来快上好多,只花了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这里。 湖水依旧波光粼粼,与昨天不同的是,已完全没有傍晚的红色,而是熠熠生辉的金色。 “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诗。 “湖光秋色,景色宜人,姑娘荡着小船来采莲。她听凭小船随波漂流,原来是为了看到岸上的美少年。” “朝廷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哪还能有这种场景。”我这么想着。 却不自觉的被这首诗带着,回想起了过去。 那时候我还小,性格与现在有些许不同,算是开朗。 印象最深的日子大概是跟着教书先生读书的日子。 教书先生很严厉,我一不小心就要领教戒尺的滋味。 幸好当时的我喜欢拿着树枝“舞枪弄棍”,又喜欢上蹿下跳,经常会摔或碰的浑身是伤。 所以对于教书先生的惩罚倒也不在乎,只是装成被打疼的样子,让先生觉得我是知道错了。 直到后来才知道,教书先生也看出来了我根本就不是一个读书的料,所以也没有太使劲教育我。 “朽木不可雕也。” 我也认为是很恰当的评价了。 但是先生还是一直在教我,现在想想应该是爹爹给的钱让他满意了,不舍得走。 直到有一天早上,跟着先生学书时,爹爹领来一个小女娃。 “良啊,这是你陈伯伯的女儿,这几天和你一起跟先生念书” 我看着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娃,具体什么样子早就忘记了,只记得相貌平平,但是皮肤很白,很有礼貌,就站在屋内的门旁行礼。 “先生好!” “兄长好!” 在我印象里她的声音却更比长相深刻,丝毫没有这个年纪柔弱的感觉。 比我反应更快的是教书先生,一脸严肃的向着爹爹走去,长袖都被走路的风带的膨胀起来。 先生就和爹爹在门口聊事情。 而我还盯着那小女娃在看,那小女娃穿着浅蓝色和白色交叠的服饰,配上举手投足间礼貌反而有几分温文尔雅的样子。 一时也没心思听先生和爹爹的谈话。 只听到先生和爹爹说了些“加钱”什么的事情。 “一定很没意思。”我继续想着眼前的女娃。 我向来不喜欢严肃的人,就像教书先生,话里全是道理和礼节,我问他怎么能成为大侠的时候却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没出息。”先生以往最多只会给出这三个字。 但那天和爹爹聊完的的教书先生却像变了一个人,到那天教书结束都没骂我。 ...... 一阵风吹过,芦苇丛沙沙作响,将我从记忆里拉了回来。 我得再找找小崽子,还有那双鞋,哪怕是小崽子寻短见了,我也要确认一下。 我大步向着放着鞋子的岸边跑去,脚下的沙子和石子碾压着簌簌的芦苇声。 在奔走间一点一点鼓吹成贯通全身的喘息。 “鞋,不见了?” 我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过,看着昨天鞋子位置旁的那与鞋子大小相仿鞋印。 “小崽子,你只是在装死么?” ...... 第5章 穗篇 报仇 前两天我一直尝试着明白当时是不是我把那个小孩子弄哭的。 自从她换上那双鞋开始,每当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感到难过时,她总会突然安静下来。 伤害这么小的孩子并不是我本意,但如果能这样影响良,那倒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在明白我确实与这个世界仍有一些交集后,心情变得好了一些,我也不忍心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到这么小的孩子,便逐渐让不好的心情收敛起来。 在生前这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在变成魂魄之后倒不太难。 我发现只要在心情平静时盯着东西看,无论是桌子、椅子还是细小的飞虫,都可以进入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来躲避无聊或者胡思乱想。 虽然不像睡觉那样无感,但胜在白天同样可以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 但我再后来发现,不伤害这个小孩子可能也不是一件好事。 那是那个叫萍儿的小姑娘被仆人安排去洗澡后,当时河边叫萍儿回家的女子招呼着那个被萍儿叫做“叔父”的男子,站到我,或者说鞋子前。 “相公,萍儿自从从湖边把这个鞋子捡回来之后,经常像是被什么吓着了一样。”女子对男子说着她的猜忌,看来这个女子是萍儿的叔母。 没想到这个女子对萍儿还挺上心的,在话语里丝毫没有当时带萍儿回家时的冷漠感。 “要不现在给它扔了吧,现在越想越觉得这个捡回来的鞋不太吉利。” “那个地方除了咱们,从来就没什么人去。”女子向男子说出了她的想法。 “可是萍儿这丫头喜欢,这几天你再看看吧,我明天去看看大哥。” “顺便挑几双差不多的鞋子带回来,如果萍儿还被吓到,就哄哄萍儿,把鞋扔了看看。”男子用了两句话回复了女子提出的想法。 他真的很宠爱这个叫萍儿的丫头。 像是豚妖的王府一样出人意料,是完全没有在我脑海里存在过的场景。 哪怕像是琼华这样大户人家里的孩子,这个年纪也都要变得“知书达理”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 我要不要继续“吓”萍儿? 来让眼前的两人把鞋扔了也好,放回去也好,多少能有些再遇到良的机会。 如果以后就像萍儿这几天这样整天呆在家里的话,怕是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双鞋了。 可是,如果鞋子被捡到,然后拿回去给小孩子穿,估计我也再见不到良了。 时间变得紧张起来,我甚至都无法确定良现在还在不在洛阳城。 给我做选择的时间不多了,是被丢弃碰碰运气,还是维持现状? 我知道被丢弃碰到良的概率仍是万中无一,但总好过于坐以待毙,尤其是和这个整天傻乐的小丫头。 看到就有点烦。 可是代价是要继续自己想难过的事情发泄,再伤害几次这个小丫头;这样对我和小丫头,尤其是这个小丫头会非常不好。 每次都会让这个吵吵闹闹小丫头和丢了魂一样站在原地,有的时候还会哭。 我最见不得小丫头哭了,在这里是,和良在河边是,在长安也是。 每次看到小丫头要哭的样子,我都强压着自己的心情,让小丫头尽可能安静下来。 这几天下来也挺压抑的。 可是鞋子就是小孩子的鞋子,到哪如果被捡走估计也都是和小孩子在一起。 “要不苦一下这个小丫头出去碰碰运气?”这样下去我迟早要憋坏了。 那我这几天努力的收敛感情又是为了什么? 乱了,彻底乱了。 我有点理解为什么世间根本看不到几道魂魄了。 我该怎么办呀...... 谁能告诉我...... “穗,唯有这件事我只教你一次......”我突然回忆到了芸姐在我离开烟月楼前跟我说的话。 可是记忆却模糊了。 虽然芸姐只跟我说了一次,我也不太懂,但刚离开烟月楼的几个月里我都在回味其中的意思以及当时芸姐的表情。 能依稀记得我在最近的一些时候还能想起来这些话。 是什么话呢? 记不起来了......但我总感觉和我现在的处境有莫大的关系。 究竟是什么呢? “你是个好娃。”在努力回想后,我才想起那个时候我唯一能听懂的话。 芸姐说我是个好孩子。 “...报仇,...”我又想起是说报仇的。 我是个好孩子跟报仇有什么关系?芸姐还说了什么? 还是想不起来啊... “先继续做好孩子吧。”我盯着鞋子,又回到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第6章 良篇 河边 我在洛阳城停留了几日。 这几日,我每天都去那个湖看,也会尽量在洛阳城的各个角落寻找小崽子的踪迹。 那双鞋不见了,有可能是小崽子骗我的手段。 她最爱骗人了。 可是我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是她离开了。 我就又想看看湖里会不会有溺死的尸体浮上来,好让我确定小崽子是寻短见了,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浮尸。 后来,我又问了附近的渔翁,才知道这个湖看起来是城内湖,实则却连通着瀍河。 若是有人在这跳河,那可不好找。 溺死的人会顺着湖里的出水口被冲到瀍河,再由瀍河被冲到洛水。 人随着洛水出了洛城,便再也找不到了。 不知为何,我倒有些庆幸。 ...... 我想了很多天,还是想不明白。 这个小崽子,这样不辞而别,并在最后给了我那个荷包。 她向我摊牌,让我知道了我是她的杀父仇人,最后却选择消失。 太莫名奇妙了。 小崽子,你真的跳河了么?你真的死了么? 你为什么没有向我复仇,就这么自己死了? 这有什么意义呢? 在离开洛阳城前,我到当铺把影子戏的东西都当掉了,顺便翻找着行李中不需要的值点钱的东西一块卖掉。 我又不免翻到荷包,想着要不要卖掉。 还是留着吧,我又想到了那双消失不见的鞋子。 不留在身上,估计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离开前,还是再去小崽子消失的湖边看看吧,就当告别了。 我这么想着。 顺便在洛阳城里买些路上需要的东西...... 接过当铺掌柜结的钱我就立刻动身了。 忙完买东西的事便已到未时了,我踏上了离开洛阳前的最后一段路途。 去湖边。 虽然是白天,但是前往湖边路上行人的数量并没有比傍晚时多多少。 一路上只能看到几个乞丐在路边休息。 看来那个湖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并不招人待见。 因为有个妇人跳湖而邪气重。 我向来不太相信这种神鬼的故事,但是现在倒也相信小崽子是被邪气迷了心。 否则为什么明明不住在洛阳却知道有湖,还把鞋放在那里,只把我杀了她爹爹的罪证交给我,人就莫名消失了。 “想不通啊。”但我一直都在努力的想。 但是眼下可以留给我想的时间也不多了,虽然还有些余钱,但我得想想我今后的去处。 回去是不可能了,呆在洛阳也不行,只能往南走了。 我坏了豚妖的好事,又杀了舌头,放走小羊,不知道现在有几个杀手会找过来。 虽然偌大的洛阳城专门找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我已在洛阳城逗留多日,估计已经那些人牙子的眼线见到过。 若是尹三那边的消息传过来,可能不需要多久我就会被处理掉。 我现在成了因为生计而逃命的人了。 虽然想了很多,但我没让脚步停下来,转眼就要到了小崽子不见的湖边。 一时不知道该看什么。 满穗不见了,鞋子不见了,通往湖中的脚印也被水波抚平了。 正剩下在尘土飞扬中苟延残喘的几个鞋印。 所以,我来这里想干什么呢? 是打算告别吧,那又怎么告别呢? 我好像被困在笼子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唯独记忆告诉我外面如此鲜活。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正在我沉浸在这种苦想时,突然从湖边远远的地方冒出来一个人影向我走来。 我也是第一次在这个地方看到其他的人。 只是远远看着,就能看出此人脚步扎实,动作利落,身形中正,多半是个练家子。 手里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 想到自己的处境,可能来者不善,我立刻对逐渐接近的人影戒备起来。 是离开?还是会一会他? 我犯了难,之前和人耍嘴子的事都是舌头来的。 要不先走吧。 正当我正转身迈出一步时,我又一次看到了之前小崽子鞋边的脚印。 要不...... 看看他怎么说吧,来这种地方的人可能会见过满穗,而且我身上还有刀,周围也没其他人。 真要动起手来,我也不怕。 那道人影似乎也对我感兴趣,步伐像是快了一分。 我看那道人影,开始望向河边。 虽然天气不错,但湖边只有杂乱的芦苇丛和淤泥,显得有些萧条。 听脚步声,那人影已经靠近,余光可以依稀看到。 似乎就停在那里望向湖面,我也就继续低着头看着我这的湖边。 敌不动我不动。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丝毫无法进展。 我也不能直接问他看没看见过满穗。 虽然我这几天问了多次类似的问题,但是现在的气氛似乎不太允许我直接问。 我还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秋风萧萧,白日恰到好处的中和了其中的凉意。 让人神清气爽。 “兄台,可以聊聊么?”这个人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开阔又平淡。 我便看向这个说话的人,只见他收敛着身形面向我。 “一表人才。”这是我近距离看到他的第一印象。 相比于他周身萦绕着的习武气质,让我更为惊讶的是他眉眼中透露出的孤寂之感,似有水面般的平静,但硬朗的脸丝毫未让那种孤寂坠落成忧郁。 似乎是与人无害的飞鸟,若是没有身形透露出的刚健。 “聊什么?”我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感觉他不像是追杀我的恶人。 反而有种文人的感觉。 “当然是聊风景。” “这里除了风景以外,还有什么?”面前的男子看着我笑着说,表情变得更加柔和。 我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风景,至少我看风景不会想来这种地方看。 但是又不能驳了他的面子,我还想跟他打听打听有没有小崽子的消息。 “这里风景挺好的,湖也挺大的。”我故作镇定的这么搭着话。 但是我自己都听的浑身不自在。 小的时候是可以感受到诗词里的风景的,但是让我自己描绘风景,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感受到我说的话和诗词间鸿沟般的差距。 “兄台觉得湖的那边是什么?”眼前的男子却没有就着我应付的话说下去,算是给我留足了面子。 不由得增了几分好感。 毕竟儿时随便说点什么话都要被教书先生怪罪,还把一些就是小孩不懂事说的话当成笑话跟我爹爹正经的讨论。 更别说又由此引出的先生口中千万句的说教了。 我真的很讨厌那种说话被盯着的感觉,后来发现其实大家都爱争论事情的对错,所以干脆能不说就不说。 当然,当时除了爹爹,还有一个人是例外。 “我想想。”我回应着男子,回想着以前的事情。 也不知道为啥突然这么正经的说要想想,或许他就是找个理由跟我说上话。 不过他问的莫名其妙的,那我也故作高深一点。 便继续想着以前的事情。 男子却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微笑着继续看着远方的湖面等待着。 他只留下一句: “待兄台想好后,某愿洗耳恭听。” 第7章 良篇 燕 “良哥,你在干什么呀?”燕睁着她那大眼睛问我。 “燕”是我儿时一起跟先生学习的女娃的名字,她是父亲朋友陈伯伯的女儿。 “我在练武。”我拿着一个粗壮的树枝努力敲打着家旁边的树。 只是树好像未被影响分毫。 “那为什么练武呀。”燕继续好奇的问着我,声音更响亮了一点。 “要...当大侠。”像燕说起想当大侠这件事,我有些犹豫了。 已经被教书先生泼了好多次凉水后,我也开始慢慢的开始收敛表达自己的梦想,尽量不与外人提起。 除了爹爹。 我还小些时候,便试着用着棍子努力的打树干。 爹爹第一次看到时,很巧的问了我与燕同样两个问题,当然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爹爹听了之后没多说什么,就去和别人谈生意去了。 后来爹爹就开始给我找来了一些新的各种粗细长度的树枝,还托人给我打了几个小些的石锁。 只是告诉我小心伤着自己。 我也大概知道了爹爹是支持我练武当大侠的,便没再跟爹爹说要当大侠的事情。 说的更多的对象是教书先生,因为大家都说他知道的多。 但他每次都不告诉我,说我没出息。 “当大侠都没出息,那做什么有出息?”我也慢慢开始自信先生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啊,我知道了,良哥是要去杀坏人,是不是?”燕更激动了一点,甚至有点崇拜的感觉。 “那可不?”我无比自豪的面对着眼前这个妹妹,嚣张的不可一世。 “这个妹妹我认定了”,我从来没感觉到被人认可的感觉这么好,暗自下定决心。 “良哥,我也要像良哥一样当大侠!我也要去杀坏人!”燕兴奋了起来,叫嚷着也要当大侠。 “你一个女娃,怎么杀坏人?”我赶紧给燕像教书先生一样泼了些冷水。 “那怎么才能杀坏人?”燕丝毫没有受到我的影响,认真的问道。 “肯定是先有力气,再就是眼神好,反应快。”我想着爹爹陪我聊天时说的话,说的是怎么能打倒坏人。 我还不自觉的骄傲的展示了自己粗细远超燕的手臂,像是说她不行,只有我这样才可以。 “我眼神特好,反应特快。”燕更加兴奋的说出了自己的优点,丝毫没管我提的力气的事情。 那时的我的好胜心也被激了起来,我要证明我能打坏人但是燕不行。 “你说眼神好就是好了?咱们去比比捉蜻蜓。”我没再管当大侠的事情,只是拉她去比我一直爱玩的捉蜻蜓。 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哪怕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可能只是不知道为啥这个妹妹的锐气远强于我。 “好!比捉蜻蜓!”燕一如既往的爽快利落的答应下来。 于是我就带着燕,不一会儿便跑到了湖边,水边茂盛的杂草正是捉蜻蜓的好地方。 燕似乎是因为不经常在外面跑,跟着成天在外面上蹿下跳的我跑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只是眉宇间仍是放松的状态。 “小妹,以后要多跑跑呀,打坏人是要到处走的。”我还不忘和小妹展示自己“更适合当大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诗句里是这么说的,侠客动辄就是千里之行,所以体力要好,还要跑得快。 而且还是要有些兄长的样子,便停下来待燕休息好再说比蜻蜓的事。 “好,我以后要跑的像良哥一样快。”燕倒是没等自己歇息好,又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嚷着。 我又自己得意了一会儿。 “等会儿,我一说开始,咱们就去捉蜻蜓,谁先捉住三个就算谁赢。”我看燕的气顺了些,便开始介绍比捉蜻蜓的规矩。 燕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要留到后面的较量里。 “开始!”我一声令下,我和燕便开始四处找蜻蜓。 只是找的方向完全是相反的,我直接跑去我之前一直练习捉蜻蜓的地方。 “我肯定能赢小妹。”我这么想着。 毕竟有蜻蜓以来我经常来这里捉蜻蜓,也有了一些技巧。 找蜻蜓这件事,直接找已经停在草上的蜻蜓并不简单,所以我一直是找正在落到草上的。 捉蜻蜓时,要缓步靠近,手也要慢下来,但是出手一定要快。 正当我按照之前的技巧一切顺利捕捉到第一个蜻蜓时。 “良哥~”燕兴奋的声音我不由得一惊。 “难道她已经捉完三个蜻蜓了么?” 否则的话我不知道她叫我要说什么? “这里蜻蜓多~要不要来这里捉~~”燕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蜻蜓多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在比捉蜻蜓么? 这么严肃的事情被燕看的像只是为了一起捉蜻蜓一样。 她输定了,我心里想着。 正当我满心得意的继续捉蜻蜓打算拿下这场较量时。 突然一道晴天霹雳。 “我都已经捉了四只啦!良哥你真的不来么?!”比起言语内容,能让人能感受到的是燕得意的花枝乱颤。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有些沮丧了起来,心里想要不要耍赖再比一次。 直到我想到了我手上这个蜻蜓已经是我捉的最快的一只了。 而燕已经捉到了四只。 我不得不承认,燕捉蜻蜓确实比我厉害。 我死死的捏住了蜻蜓的翅膀,朝燕的方向走去,蜻蜓反抗的力量像是我内心中躁动的屈辱感。 但是我发现燕的手里根本没有蜻蜓。 “你不是捉到了四只么?蜻蜓呢?”我问着我的疑惑,手上的劲也松懈了一些。 “都放走了呀~”燕依旧是开开心心的表情。 “我都没看见那怎么算输赢?”我有点不高兴燕一点也不守较量的规矩。 正当我说话的时候,燕正慢慢的俯下身子,脚步和手臂相辅相成的匀速的向杂草缓缓探去,随着宣告结束时的一瞬身体猛然前探,脚步与地面的摩擦声戛然而止。 一个蜻蜓就这样被燕用三指稳稳的纳入掌中。 我还震惊于燕捉蜻蜓的动作之利落,燕只是将蜻蜓向我展示了一下,便松手将蜻蜓还于杂草间了。 “小妹的眼神属实好,动作也利落。”我不得不夸赞道。 我也跟着松开了手中的蜻蜓。 “这样就可以和良哥一样做大侠了吧。”听了我的夸奖,燕开心的向我确认着。 “嗯。”我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再后来就只记得我带燕重新返回了那天相遇的树下,我又一遍遍的敲击着树干。 燕就静静的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就静静地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那天晚上我才从敲击树干的疲惫中又找回了自信——没有力量,眼神再好也没用。 我如此安慰着自己。 第8章 良篇 糖堆 不得不说,燕的眼神确实很好,真的像她的名字一样。 燕来到我家寄住后,爹爹经常会给燕一些钱可以去街上买些好吃的好玩的。 而我就没有这种待遇。 而燕总是能在大街上的杂乱的人流里第一时间看到卖糖堆的人,有时哪怕指给我看叫卖糖堆人的位置,我也看不清。 糖堆是燕最喜欢吃的东西。 燕买糖堆总是成双成对的买,然后分我一半。 虽然我不好意思吃燕自己花钱买的东西,但燕总是可以很强硬的塞到我嘴里。 “小妹,你吃吧,我尝一个就够了。” “我想吃会再买的。”燕总是有着没来由的自信能将我所有的推辞拒之门外。 后来我便自然而然的和燕分糖堆吃。 我也很喜欢这种平时父亲不怎么给我买的稀罕东西,酸酸的,甜甜的。 但是糖堆叫卖的时间和先生教书的时间大部分是重复的。 我们只能趁中午的时候去看看卖糖堆的人还在不在。 直到我和燕与卖糖堆那人熟络起来之前,我们都要冒着迟到被训的风险,去街上找卖糖堆的伙计买糖堆。 燕每次买也不贪多,每次只买几个,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那小贩都无视了燕要约时间买糖堆的请求。 尤其是燕也只是哪天想买就去买,也没个固定的时间。 但是燕每次都会特别热情跟买糖堆的人讨价还价,让他下午早些到离我们住处不远的地方来卖。 “伯伯~你看~你看我都买了这么多次了,下次还来买~”她满是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大声的祈求着。 但我总在事后感觉她这是一种“命令”,让人有不得不服从的魔力。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似乎大家都没有什么损失。 虽然卖糖堆的伯伯不会完全听小妹的要求,但至少会跟我们说好以后哪几天出来晚,哪几天可以早点出来。 但在此之前,买糖堆的日子对我来说并不好受。 买完后的时间,我俩就在回家的路上慢慢吃糖堆,尽可能延长这为数不多的甜蜜。 但是时间一把握不准,先生就已经面色严肃的等在门口了。 免不得遭受一顿责罚。 先生对礼数很看重,戒尺也不像我不好好学习时那么轻了。 在先生看来,这是大逆不道的。 小妹也看出来了先生很生气,于是大声的替我求情。 “先生,是我的不对,我叫良哥出去玩,回来晚了。”小妹替我求情时还要往前迈一步,像是要承担下一切的样子。 “你看人家女娃都比你有担当。” 先生估计看我爱在外面上窜下跳,没事还嚷嚷着要当大侠。 便认准了是我带小妹出去玩,还欺负小妹让她替我顶罪。 再挨的戒尺是实实在在的能疼好几天。 但是我和小妹还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去买,说是和小妹一起,实际上就是她拉着我。 在后面的好几次,在小贩提前被我们叫出来卖糖堆之前,我都要提心吊胆的边吃糖堆边想着回去领打的事情。 渐渐地,糖堆也有些不像之前那么好吃了。 我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就只打我? 燕像是把惹的祸都嫁祸给我似的。 但又想起了燕执着要让我吃的糖堆,酸酸的,甜甜的。 便接着想到了如果连燕一起挨打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但每次跑出去买糖堆的时候,我都无法回避那可能承受的挨打风险。 我一面厌恶着教书先生,又对燕有些抱怨。 说是抱怨,也可以说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摆脱这种难受的感觉。 她总是问我先生打的疼不疼,还会给我吹吹被打肿的地方。 看似始作俑者的嘲讽行为,我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冒犯。 我知道燕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好像做一切事情都很有信心,会看到积极的地方,也不会为过去的错误过多后悔。 也慢慢释怀了当初我和燕之间比试失败的羞人。 虽然如此,难受的感觉还是存在的,先生打还是躲不过的。 那是在彻底摆脱买糖堆挨打之前的一天,我估摸着我们又迟到了,我终于忍不住了,在回去的路上向燕抱怨了起来。 “小妹,我们这个时间回去,估计我又要被打了。”我用话里话外都是害怕又无助的语气说着这个事实。 “可是,良哥吃到糖了啊!”燕用一如既往的神气的大眼睛看着我说,话里话外都是无比的释怀。 特别像挨打的是她一样。 但我也说不出话来反驳她,我像是被她掏空了脑袋。 只是觉得小妹说的确实蛮有道理的。 这个时候,教书先生也看出了总是和我迟到的小妹也不是个省事的小姑娘,便要连小妹一起打。 我还回味着和小妹说的话,又想起了以前的小妹。 我便一步学着小妹一脚踏出。 “先生,别打小妹,打我吧。”我已记不起小妹当时怎么把话说的比我长,但是好像记忆的语句里就是这个意思。 “你总算有出息了一次。”先生便没打小妹,狠狠地打了我。 但是听到先生难得的夸奖,倒是没以前挨打那么疼了。 那天我跟小妹说先生夸我这件事,她还一脸不屑的说我笨。 “先生哪有这么夸人的。”小妹的语气转而又变得神气起来。 我又感觉到那个气氛似乎确实也不是夸人的。 “好有道理。”我终于恍然大悟的对燕表达了我的赞同。 小妹又笑了起来。 那是我认识小妹之后她笑得最美的一次。 眉毛轻轻扬起,宛如初春柳丝随风轻舞,笑靥中挥之不去是说不尽的俏皮和开心。 还有两弯新月中盛满的眼神,酸酸的,甜甜的。 第9章 良篇 鞋 我回想着以前的种种,虽然记忆繁多,但时间并没有过太久。 思绪又回到湖边,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是这几天一直堵在我胸口的气。 “是我管不了的东西。”我对旁边的人给出了我的答案。 只不过我想的不是湖的那边,只是想自己的事情而得出的答案。 “哦?想不到兄台也是个伤春悲秋的人。”男子语气中多了几分对我的兴趣。 但我不想管这么多,我只想找个机会打听下小崽子的下落。 “你呢?” 我不喜欢这种被盯着的感觉,把问题又抛给了他。 “你觉得是什么?” 他好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目光从我的身上又移回了远处。 不紧不慢的缓缓道: “茅屋、飞鸟、山川、河流、反贼、遍地的流民...........,也都是我管不了的东西。” 他的话语从风景慢慢移到了路叟之忧。 没想到像这种看起来锦衣玉食的人也能看到这些东西。 他说的也对,这些都是我们管不了的东西,和天下的大多数人一样。 不过能说出这些话倒也有些“侠”的意味。 如果在盛世,我还真有点想和他聊聊。 “你在这还见到过其他人么?”我也没时间在这跟他耗时间,便直接问了。 “什么人?”面前男子不解的问道。 “一个小女娃,约莫十多岁的样子。” “没有,一般没有人来这里,更别说女娃。” 他略微沉思后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有些失望,小崽子肯定是来过这里的。 如果面前这个看似经常来的人都没看见的话,那真的很难有人知道小崽子是不是跳湖了。 不过知道了这些,我也得赶快准备一下出城了,往南去找找她。 “谢过了。”我向他道完谢便要转身离开。 “不过我昨天出城的时候,看到一个陕地样貌的女娃,像是就她一个人。”男子叫住了我,说出了他知道的事。 “我家娃娃看那女娃鞋子漂亮,便要我给她买。” “我今天去寻了一路也没有看到同样的鞋卖,只能凑合买点差不多样子的。”他向我展示一下手里的东西。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手上的东西。 似是有两三双鞋子,和一包包装像点心一样的东西。 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出都是蓝色的鞋子。 陕地、女娃、一个人和蓝色的鞋。 很有可能就是小崽子。 太好了,总算打听到了一些线索。 “你看到她往哪去了么?”我连忙转而看向身后的男子,继续打听着。 “可能是往北去了吧,我出门往南时我家娃娃一直盯后面看,我再往回看的时候也没再看到,当时应该是走远了,再后来就没看到了。”男子继续描述着他当时看到的事情。 太好了,这下连小崽子的去向都知道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往北走呢? 不行,我得赶紧动身了,虽然那小崽子没什么钱应该走不远,但是也已经是一天之前的事情了。 “那我先告辞了。”我这么说着,便再一次背过身离开。 我得赶紧追上去。 “还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身后的男子追问起了我的名字。 “良!” 这么说着,我没再回头,不多时就出了城。 转眼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我生了把火,倚在树上想起了小崽子留下来的鞋。 我想着鞋的事情,想着小崽子的用意,想着咽不下的这一口气。 我才发现我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 很多的事情来临时总是让人防不胜防,结局可能永远无法触及,只能一厢情愿的大体确定一个结果。 哪怕这个结果是错的,也无从验证。 对于小崽子来说,就我肯定是不想再见到我了。 那燕呢,我想到了燕走时留下的糖堆。 我看不到她的动作、她的表情、她的心情还有她的脸。 只剩下一个糖堆留给我感悟。 我继续往前回忆着事情,想着我儿时不多的与同龄人相处的时光。 大多数时候只有爹爹,没有娘。 娘她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不得而知。 自从我记事情开始我就已没有娘亲了。 但我一直没有感觉到我和别人和有娘亲的人有什么差别,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 只能在亲人和朋友的离去时大体感受到没有娘亲的不幸。 平时看有娘亲的家里孩子的管束也多,还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只是我不得而知我的娘亲是不是和别人的娘亲都是一样。 噼啪的燃烧声又把我的思绪拉到了现实的黑夜中。 天空像是被雨清洗过一样,天上的星星格外耀眼,更引人注目的是光亮无与伦比的皎月。 天气也比前几天的凉了不少。 小崽子有没有加衣服?还穿着破烂的裙裤的话,再过几天在野外会冻坏的。 不对....... 小崽子在外面根本没有办法待那么久。 这一路上小羊们吃的都是我和舌头带的。 小崽子现在吃饭都是个问题,她要是想糊口也得找个地方打工。 洛阳城周围也没有什么镇子可以去。 算了...... 那小崽子脑子比我聪明多了。 说不定只是为了躲着我,在城外转一圈再回城里,这样就可以再也不见了。 那就往北找找,过几天再去洛阳城里转一圈,尹三那边的人从陕州还是华州过来应该也不会走这条路。 再回洛阳城时,小心一点应该没什么影响。 ......,要是小崽子回洛阳城的时候遇到了尹三的人怎么办。 算了算了算了......,一个小崽子而已。 就先这么计划,能找到就好好问问她荷包的事情,如果找不到就赶紧往南逃。 饥荒还不知道要闹多久。 可是如果找到了小崽子又该怎么和她说呢? “是我杀了你爹爹,我这条命还给你?” 或许前几天找到小崽子之后,我可能会这么说。 但过了这几天,感觉还是不太值,那个小丫头虽然被我害的惨,可是我能活下来也不容易。 那应该怎么办呢,遇到了小崽子该怎么说呢? 完全想不出来。 睡意也不知道被满脑子的思绪赶到哪里去了,只是闭上眼睛养养心神。 我只想可以赶紧睡会儿明天一早继续去找小崽子。 至少我想再看看她,确认她到底有没有死,如果她愿意跟着我那最好,我以后尽可能养活她,也算是赎了她爹爹的罪了。 一阵风吹过,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不知什么东西被吹到了地上,不像什么重物。 便又站起身来,绕着生的火检查了周围树林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树林里全是黑的,树下的东西都很难看清,也没有看到眼眸闪烁的野兽。 顺手又向火中添了些柴。 重新坐下后,困意又似乎随着身体的渐暖涌上心头。 先睡吧。 第10章 穗篇 芸 萍儿的叔父真的买了几双鞋回来,好像还有一包点心。 “萍儿,你看叔父给你买了什么?”男子招呼着萍儿看手中带回来的东西。 “是什么呀?”萍儿听到叔父叫自己,便立刻一路跑到叔父手边。 这时才看见男子已将手中的包裹打开,露出了三双青色的鞋,和良送我的鞋确实有几分相似。 看来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嘴上说不要扔掉良送我的鞋,但依旧给了萍儿摆脱那双鞋的选择。 “爹爹送萍儿鞋,叔父也不能输给爹爹。”男子满面笑容的展示着手中的鞋子。 “萍儿以后可以换着穿。”男子又补充道,似乎仍然没有相信萍儿叔母说出的萍儿因为我而受到的惊吓。 言语中也没有诱导萍儿扔掉那双鞋。 像是只为了送萍儿鞋子而送,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有萍儿叔父和萍儿的关系。 这种关系真的让人沉醉,让我嫉妒。 为什么人的命运可以差的这么多?就是因为他们富有么? 也不是吧,像豚妖这种的可是经常为了一己私欲虐杀男娃女娃的,尽管他很富有,却整天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情。 何况大多数人也是更喜欢男娃,男娃是一个家的希望,能干活,传宗接代;而女娃就只能待成年后嫁人生子,或是早早卖给人牙子,在勾栏里每天做着由不得自己的事情。 为什么我就没有一个喜欢我的,爱我的,保护我的人呢? 唯一有一个像是喜欢我的人,还是仇人。 我也不愿相信他是真的喜欢,他只是什么都不懂,不懂只想报仇的我。 不对,爹爹、厨子爷爷和芸姐他们都喜欢我。 但爹爹和厨子爷爷都已经不在了。 想到芸姐时,我才想起来芸姐也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可能还活着的对我好的人了。 她教我识字,教我和人打交道,还帮我找到了杀父仇人。 我突然好想再见她一次。 “...是个好娃。”芸姐说过的话又回荡在脑海里。 芸姐她是我在烟月楼遇到的贵人,她带给了我许多,但她自己却又是个自顾不暇的人。 遇到芸姐之后我才开始慢慢知道了风月是什么意思。 按照芸姐的话说,烟月楼是人最像人的地方,那里有最纯粹的权势、金钱、男人和女人。 当然也有曲高和寡,高山流水。 像是一场梦,有美梦也有噩梦。 只是在那里醒来时只能看到一个寻仇的女娃,与这个场所格格不入。 但我知道芸姐也不是融入了的,但和我的格格不入不一样。 她是我当时乃至今日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身边的一切都香香的,连说的话也是如此。 “贵”是在我第一次知道那股香气的价钱时,唯一能想到的一个字。 我与芸姐初遇时的点点滴滴还像是出现在昨天。 那时我不知道烟月楼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害人性命的盗匪会在那里出没,而我迟迟没有回家的爹爹很有可能是盗匪害了。 所以,在这个据说盗匪人人都去过的烟月楼里,是最可能有爹爹消息的地方。 我到了长安后就直奔烟月楼,揣着为爹爹报仇的一口气,毫无停顿的冲了进去。 但是转眼就被门口看门的杂役挡住了去路,他们像是看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轰我出去。 “去去去去!出去!这里不是小女娃该来的地方啊!”当时面前的杂役就这样叫嚷着。 “大爷,别赶我,我只是想来打听些事情。”我向那些杂役解释着。 “爹妈怎么教的你?哪有来这里打听事情的?”杂役不耐烦的向前紧逼着我,我只能不情愿的往后退。 “我就是找不到爹爹了!想打听爹爹的事。”当时我苦苦哀求着杂役,希望他能网开一面放我进去。 在后来我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有勇气说出这种话的,也不知道要进去问谁,只是觉得进去的话会离爹爹近一点。 “嗨!那你更不该来着了!”但是杂役始终没给我这个机会。 “怎么不该?让我进去问问吧!”我却不敢放弃,眼泪在眼中打转,声音似乎也变得哆嗦了起来。 “我没有钱粮,但是可以给你们做事,我会做饭,会扫地,我什么都能学!” 当时我把我的一切都赌在了这个地方,只求可以进去打听下爹爹的下落。 太好笑了。 当时直到大街上的人都开始笑话我的时候,我才有点明白了烟月楼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芸姐这个时候出来了,觉得我一个来青楼找爹爹的女娃很有意思,把我给留下了。 她问了我的情况,说要收留我,教我,帮我打听爹爹下落。 杂役们也没再赶我,说话都和气了很多。 当时我感觉眼前这个美的难以描述的姐姐是这里最厉害的人,那些男人都在听她的话,可能是烟月楼的老板娘。 后来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芸姐也很辛苦。 “穗儿,我今日就教你这些,你有闲的时候就看下,自己多想想。” “穗儿,我考考你我昨日教你的。” “穗儿,我考考你我前日教你的。” 芸姐大概每天都会把这些话说一遍,但问的问题却都不相同。 芸姐问问题的时候还喜欢看向窗外,眼神却像是潺潺流水,不紧不慢的向下流去。 那就是芸姐在想要考我问题的样子,依然很美,但和在客人面前不一样。 像是飞扬在风中的落花,香气与艳丽没有褪去,却萦绕着说不尽的,来自岁月的疲惫。 芸姐的问题都颇有难度,我很难都答上来,偶尔会答好一些。 我倒是不知道我答得有多好,只是看着芸姐的眼睛中泛的水光是否会明亮起来。 “嗯。”芸姐在我回答的还不错的时候会点点头,但没有多评价什么,或者补充什么。 “穗儿,你觉得怎么样?”这是芸姐每天还会问的问题。 第一次听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芸姐想问什么。 “芸姐,我...我听不懂你的问题。”我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芸姐,也是芸姐教我的东西—— “你哪里听不懂就说。” 芸姐当时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 “是聊天啦,你自己最近觉得怎么样?”她跟我解释说。 “我觉得芸姐真好,真的很感谢芸姐收留我。” 芸姐笑得更开心了。 “穗儿,你站起来。” “啊,好。”我不知道为什么芸姐当时要让我站起来,但我知道芸姐不会害我。 芸姐在我站起身后也站了起来,双手扶到我的胳膊上,再顺势滑到背后,接着滑到腰上。 接着她用力的抱了抱我。 那是我此生都忘不掉的感觉。 真的好香,好柔软,好温暖。 第11章 良篇 追杀 没有舌头在睡的还是不太踏实。 我也挺可笑的,为了个小崽子一狠心就把舌头杀了。 但是也没错,杀了舌头第二天就有人找上来。 要不是把舌头杀了,我多半就要死在尹三的客栈里了。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还在这里呢? ...... 今天算是起了个大早,天还是蒙蒙亮。 真冷啊,手心大概是是全身上下最暖和的地方了。 我得抓紧时间,以我的脚力应该是有机会追上小崽子的。 又走了几个时辰,天暖和起来了一点,阳光暖洋洋的,在山林里走着颇有几分秋高气爽的味道。 风景意外的还不错,周遭的青色依旧茂密的遮挡出一片片阴影。 只是路开始收紧了一些,树木也慢慢的高耸了起来,显得阴森了一点。 小崽子要是在这种地方躲我,我还真的有点难找她。 我便又加急了些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 好痛! 突然身侧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下来,碰到了我。 但是左手臂依旧被蹭的生疼。 我才看到那是一个比我头还要大得多的石块。 手心的中温热感都透出了几分水汽。 幸好没有被砸到头。 我向上看去,树上还有个人影。 不好,这个人定然是来杀我的。 我立刻把刀拔了出来,防备着树上的人影,似乎手中还握着一把短刀,身形倒是没有扔下来的石头那般强壮。 他似乎并没有立刻打算下来。 “说,其他的小羊你都带到哪了?” “你要是老实交代,倒是可以少受一些不必要的折磨。” 眼前的瘦子说罢就阴森的笑着。 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不是一个人。 虽然短刀近身打斗让人难以招架,但就他的体形未必吃得消我的刀。 随着风拨开了些许遮蔽的树叶,阳光勉强能透过来照亮树上人影的样貌。 好像有几分熟悉。 不好,他好像就是印象里在陕州遇到的找舌头的那两个人之一。 这么说—— 没等我细想,树上的人影便一跃而下,向我攻来。 我对着那人一刀劈下,但没有用全力。 这种用短刀好手多半会采取一些佯攻的方式,再找机会出刀。 我这一刀也是试探。 可是,当长刀与短刀相撞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对。 对方是全力攻来的,没有任何留手,甚至是破绽极大的全力出刀。 幸好我虽然未用全力,但力量也不会输太多。 只是虎口被震得生疼。 也有些被惊吓到了,我想不通他为何会这么出手。 如果我刚刚再多几分力气,便可以抓住他的破绽。 我连忙顺势后退躲开,面前的瘦子也撤了回去。 他应该也知道我如果不计代价出手,定会趁他的破绽立刻将他就地斩杀。 无论是做人牙子还是做盗匪,都还是惜命的。 我的一口气刚松到一半,后面便响起了一阵响声。 不好!他同伙出手了。 在被连续吓到两次之后,我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如何招架他的同伙了。 更不知道我下一秒会不会死在他同伙的刀下。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出手了! 我只能凭着感觉侧身一闪,我躲过了身旁闪过的巨大身影。 好痛,比刚刚还要痛的多! 他挥舞的钝器依旧蹭到了我的右肩,右手臂开始用不上力气了。 所幸没有被击中要害。 但是这三招已经是给我吓坏了。 先是在树上埋伏我,又是不顾死活的全力出手,最后在我喘息的时候偷袭。 刚刚闪过的壮汉也在瘦子前面站定,似是不着急立刻把我拿下。 而是站在我和瘦子之间。 “怎么样?再不说的话,等会儿要有你好受了。”瘦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对我叫嚷着。 我现在肯定没法再和他们打斗了。 “赶快交代其他三个小羊的下落。”旁边的壮汉也附和道。 !? 其他三个? 满穗已经被他们抓住了,是不是她出城的时候就被盯上了?我找过来生的火被看见了? 那岂不是......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小崽子的下落知道了。 但是,我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哪怕我撒腿跑,手臂用不上力,肯定也跑不过他们。 “你话真多!”瘦子骂着旁边的壮汉。 “你去把他打趴下吧。”瘦子也没打算再留给我什么机会,跟着旁边的壮汉说着。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先跑吧,哪怕没多久被追上也比坐以待毙好,我连忙跑进了身后树林中。 但是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边!”突然一个清亮的女声远远的叫住了我。 那个方向的树木好像少一点。 我已经没有办法不抓住这个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了。 往那边跑能甩开他们么? 虽然心里在怀疑,但是脚步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但是身后的两人也追了过来。 不行,我根本没法脱离他们的视线。 一个穿着普通妇人衣服的人影从旁边树后出现,随后一道细微破空声划过我的耳旁。 似是向身后飞去。 “哎呦!”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 “妈的,还有帮手。”气急败坏的瘦子声音接着传来。 “这里。”前面的妇人又叫着我往她那边的树林里去。 我跟着妇人在树林中穿梭着,她脚步十分轻快的跑在前面,弯弯绕绕的带我跑过了一片密林。 她应该是练过身法步法这些,是我见过的里面最高明的了。 我就跟她这么跑着,也没再听到追来的脚步声。 估计是他们一个人受伤了。 大概几刻钟后,她才停下来。 “应该是甩掉了”女子对我说道。 “谢谢你救我一命。”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女子连忙道谢。 要不是有她,我今天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了估计。 搞不好还会受尽折磨,舌头之前喝酒的时候还跟我说过。 “那些人牙子其实什么都干,不像咱们只杀人,哈哈。” “他们动私刑的手段远不只是削肉剔骨,就算只比切片,比那些给朝廷干活的凌迟行家差不了多少,我看过一次,根本看不下去。” “良,咱们这样的真的还挺有人性的,好歹给人家一个痛快是不?” “两眼一闭就不痛不痒了。” 现在想想舌头之前跟我说的话不免令人胆寒。 我差点真就挨上了。 连对找小崽子这件事都清醒了很多。 要不。 让小崽子自生自灭......吧? 第12章 良篇 小妹 “你没事吧。”眼前的女子问着我的情况。 只是眼神有点怪,一直盯着我脸看。 我原本还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结果盯着我,我也不好意思和她对视看下她的样貌。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不过这个女子看起来不像是年纪很大,就是皮肤有些被风吹日晒的...... 配上眼睛中的英气,颇有一代女侠的味道。 “多亏了你,没事。”我心有余悸的答复着。 没法忘掉需要带上感激,甚至有些佩服。 从刚才来看,她的暗器功夫很巧妙。 而暗器又是最难练出效果的,顶多只能起到干扰的作用。 除非就是巧到伤到要害,才有可能比较好的发挥作用。 刚刚她只是一击就伤到瘦子,让他们没追上来,应该是巧了,或者眼前这个女子是一把好手。 不过我是更倾向于后者的。 从刚刚的她的步伐来看,她的武艺应该也比较精湛。 就是不知道她惯用什么兵器。 女子练武,真的蛮稀罕的,虽然现在女子习武比以前是多了。 “你跟那些人牙子是什么关系啊?”女子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人牙子?”我反问道。 -“跟着女娃的不是人牙子那能是什么?” “你见过那女娃?” -“嗯...对。” “你看没看到后来那个女娃怎么样了?” -“没有啊,我回去换了身衣服,睡了一觉才来的。” -“来了就看到你了。” ...... 我这才看到女子在腰上似是系着一条褙子。 她的着装都是自己做的短衣,比我身上穿的看起来更方便行路。 但是直接出门穿着应该会算是奇装异服。 不过根据她刚刚回答,我有点不太懂。 她似乎是想救人,或者跟人牙子有什么关系。 但是却可以不急不慢的换了一套衣服,睡了一觉才找上来。 “该你回答我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她从后腰处抽出了一把短刀。 颇有几分威胁的味道,要不是她刚刚救了我。 “他们为什么会找你麻烦?”她继续追问着。 把刀抵到了我的脖子上问着我。 我没有尝试去反抗什么,因为我并不觉得眼前的女人比刚刚的两个人简单。 她想要我的命,把当初的那个暗器打到我身上就好了。 “我把他们的人放了。”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 虽然有风吹日晒的痕迹,但丝毫没有那种奔波的疲惫感。 眉目间却没有任何玩弄暗器的阴险感,取而代之的一种平淡如水,甚至有些戏谑或是玩笑的意味。 这一次我没有躲开锁定在我脸上的,她的视线。 “哦?那你真的不错,那为什么你还要找上他们。”她的语气依旧很平淡,手上的刀也没有挪开。 她该不会跟小崽子有什么关系吧。 “因为我在找一个女娃,她跟我走丢了。” 我不想跟她细说我跟小崽子的仇,只是用走丢了带过这个问题。 “走丢了么?往这种地方?还是说——” “你喜欢这个女娃,但是她不喜欢你?” 她笑了起来,但依旧盯着我的眼睛。 “我可不相信有人可以这么轻易放了人牙子的羊。” “你是狼吧。” 她又把刀刃在我脖颈上滑动着,似乎是提醒着我什么。 “为什么把送了半途的羊放了?”她似乎自顾自的确定了,继续问着。 不错,她猜的没错,我就是狼,半路给小羊放了。 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她怎么知道我把他们放了? 难道她和刚刚的两个人是一伙的? 不对,她没有这个必要救了我再问。 ...... 她是谁? “看来我没猜错。”她移开了手中的刀,也移开了她那令人感到焦灼的目光。 “因为,我不杀女人小孩,也不会送他们去死。” “哦,我觉得你说的这句还挺像人话的。”她好像就像跟朋友开着玩笑一样说着。 “良...虽说你从来没有杀过妇孺,啊,但若是离家在外的男人死了,那留家的没了顶梁柱,早晚也要死全家。”我突然想到了舌头之前说的话。 是的,我虽然说不杀妇孺,我应该也是害了满穗一家。 但凡她还有家人,应该都不会把自己的命说的那么轻吧。 “你不觉得这个说辞很好笑么?”我问着眼前的女子。 她已经收起刀穿上了青白色的褙子,坐在了一块细软的草上,看着远处的风景歇息。 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凌厉了,温柔了很多。 “什么好笑?”她慵懒的看着我问着。 “就算不杀女人和小孩,但若是离家在外的男人死了,那留家的没了顶梁柱,早晚也要死全家。”我把舌头的话照搬下来跟她聊着。 -“想那么多干嘛,你现在不是活活的好好的。” -“那个飞刀中了你就能活,中不了你就是死。”她又补充着刚刚发生的种种。 -“我可没打算非要救你,有些事情是你自己选的,也是别人帮你选的。” -“你可能觉得我救了你,在我看来我只是叫了你一下,丢了个飞刀而已。” -“这是我当侠的方式,我可没有文人那种什么家国的情怀。” -“能救就救,死了就算了,赔上自己不值得,是吧。” 我有点听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大段。 但是她自称为侠的方式我却是认同的。 好像过去我认为的侠都是要替人出头的,替天行道的。 但是如她所说的这种看似简单又不负责的行侠方式也算是救了我。 但我却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过去一直都是狼。 救了狼,还是侠么? “侠和狼终究是不一样的。”我感叹道。 “我救了你,你怎么报答我。”她看起来不太喜欢这个话题,问我该怎么报答她。 “你想要我怎么报答。” 虽然她是我恩人,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报答她的。 “我也想知道狼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看你脸上有道疤,你跟我说说怎么来的吧。” “讲好了,就算咱们扯平了,甚至我下次看到你活不了了,会考虑下再救一下的。” “怎么样,本女侠好吧?” ...... 我脸上的这个疤和狼还真没有关系,跟小妹有关系。 第13章 穗篇 熙 这几天我一直在回想以前的事情,希望至少可以记住以前的种种。 如果没法走出这个小屋的话。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我便走出了这个小屋。 准确的说是被放在了其他地方,是萍儿叔父和叔母的卧房。 萍儿的叔父还是买了新鞋子,让萍儿把我之前的鞋子换下来了,穿上了新鞋子。 之前我还真的有点害怕萍儿对我这双鞋情有独钟。 我真的有点受不了小孩。 也不能说讨厌,就是感觉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 如今她把鞋子换下来我倒能自由一点,难过的时候可以自己待一下,也不会影响到她。 接下来能接触下萍儿的叔父叔母,也总算是有了些新鲜感。 我总感觉他的叔父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喜欢小孩,有点假。 但是我又不好说除了宠爱之外多了些什么。 而萍儿的叔母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发现她还挺特别的。 萍儿的叔母挺好看的,但是每天都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其他时间都在休息。 连擦一遍卧房的灰尘都会气喘,每天还要喝不少中药。 如果身体好一点,精神一点,打扮一下应该也是大美人呢。 但是萍儿的叔母大部分的家务都做不了,需要仆人来做。 这里的房子里除了萍儿、她的叔父叔母和仆人也并没有其他人。 也就是说萍儿的叔父父母应该是都已不在了。 如果说萍儿的叔父是为了叔母的美貌私定终身。 那我这几天都没看到萍儿的叔父回来,晚上卧房里只有萍儿的叔母一人。 萍儿的叔父留妻子在家夜不归宿也太奇怪了,况且洛阳城的宵禁还是很严格的。 所以萍儿的叔父是干什么的? 最近我唯一看到他的一次是他提了一包点心的一样的东西出门了。 算了,他们不回来我想再多也没啥意思,还是歇会儿吧。 便又昏昏沉沉的,直到差不多酉时的时候。 “顾熙!我回来了!”,听声音是萍儿的叔父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对他回来有一些期待,大概是看萍儿的叔母,应该名字是叫顾熙,真的太寂寞了。 每天晚上她都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到很晚才能睡过去。 是想着相公出去风流了? 我也不太明白这两口子为什么这么奇怪,萍儿的叔父也是,哪有喊自己娘子大名的呀。 不过看起来顾熙今晚总算不用一个人了。 虽然她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感觉还不如几年前的我们家,更不如娘。 娘生前每天都有弟弟跟着。 唉。 不多时萍儿的叔父和顾熙应该是吃完了饭,一起回了卧房。 “叔父!”俩人还没完全踏进卧房里,那个不安分的小丫头就又来了。 转眼又只剩下顾熙一个人,萍儿把她叔父抢走了。 顾熙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人在卧房里低着头抠着手指头,不时还叹着气。 再加上她本身病弱的身子带来的柔弱感,让我有点心疼。 萍儿的叔父真是的。 萍儿天天一个人就能玩的很开心,哪还用这样照顾。 陪陪自己的娘子不好么? 顾熙漂亮、温柔,虽然干不了太多活说不上多贤惠,但对于有仆人的人家的话,应该是男人都喜欢的类型吧。 “青乾,你为什么当时要娶我... ” 顾熙自顾自的嘀咕着,看来萍儿的叔父叫青乾。 说到这顾熙又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顾熙这么爱叹气,愁成这样哪还有力气干别的事情呀。 “顾熙。” 青乾这个时候倒是回来了,顾熙连忙站起身来。 “不必起身。” 这真的是两口子么?我有点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直到青乾搂着顾熙的腰重新一起坐到了床上,才有了点夫妻的意思。 顾熙的反应让我也有点意外,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尤其是眼睛。 我才知道顾熙完全睁开的眼睛有这么大,亮晶晶的。 像芸姐的眼睛一样漂亮。 可惜她平时眼皮和身子骨一样有气无力的,让我完全低估了她的样貌。 青乾看着反倒也没啥精神了,像是外出奔波了许久才回来。 该不会要倒头就睡吧。 虽然我没具体接触过男女之事,但是之前看芸姐有时行男女之事后还挺开心的,不过芸姐的说辞那是聊的开心。 我看顾熙好像也有点开心,脸都红了一些,像是涂上了胭脂。 好美呀。 而且青乾虽然看着有点说不上来的老气一些,但是五官很端正,身子也壮。 这两个人就从相貌上算得上是天作地设了。 虽然聊男女之事在生前是让我觉得有点难堪,但死后久了反而很多伦理纲常有些与我无关了。 我只希望心情能好一些,能多看一点新鲜东西。 毕竟现在我无拘无束的同时也都对这个世界无能为力。 顾熙和青乾之间如果能发生点什么故事我还是挺想看的。 当时澡堂跟良说的好奇男人身子也不是个假话。 “相公,要不咱们要个孩子吧。”顾熙先说出了想法,脸上又羞红了几分,眼眸中也将几分明亮换作了温柔。 她却没有看他的相公,而是把目光瞥到了一边。 “我不想让你冒这个险,也不想让孩子冒这个险。” “我和你说过的。”说着青乾的手也向上搭到了顾熙的肩头,把她搂的近了一些。 什么意思,他们说过什么? “所以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啊?”顾熙的声音有点颤抖。 “你就开了一个镖局,能做什么能诛九族的事情?你倒是跟我说啊!” 终于她还是把积压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但清澈的眼底淌出的清泪却依旧温柔。 青乾好像也有点惊慌失措,赶紧把搂顾熙搂的更用力了一些。 “没有,没有,诛九族是骗你的,实在不忍心你受那种苦。” “大夫也说,你的身体还得再修养修养,修养好了,咱们就要个孩子。” 青乾赶紧说了两句,安抚着顾熙。 诛九族?我有点不太明白了。 只有袁督师这种谋反的大官才会被诛九族吧。 虽然青乾家里过的不错,但是和那种地位的人是没法比的。 难不成他要杀豚妖?这大概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诛九族的事情了。 我之前也一直和良说这件事,看看他有没有想法真的不做狼了,做侠。 虽然他给我的答案挺失望的,不过也难为他了,他这种人不做狼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又摇身一变去做侠? 就靠运了几只小羊心里过不去么? 说不定没饭吃了又会做回盗匪的本行。 算了,不想良了,晦气。 就刚刚青乾说的话来看也没什么问题,顾熙身子都弱成这样了,生孩子多半是生不了的。 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一样。 小时候听村子里的人说女人怀孕会吐、会抽筋、身体还会肿起来,而且生娃子的时候会特别的痛,然后这样坚持好几个时辰。 小时候村子里就有几个人家的姨母就因为生娃子体力不支和生娃子之后生病死掉了。 就顾熙这个样子,倘若真的怀上了孩子,她多半是生孩子过程最凶险的那种人了。 青乾看起来还是蛮关心她的。 如果平时能多陪陪她就更好了。 不过这种乱世开镖局应该挺难的,只知道大概是帮忙看护财物的活。 流民、盗匪和反贼遍地,以这个作为生计应该会很危险吧。 真的想不到他们也这么难,说不定青乾遇到什么危险,这个家就没人了。 彻底断子绝孙了。 我不太相信顾熙能带着萍儿糊口。 芸姐跟我说过,家里只要没了男丁,多半是没有好下场的,会被人欺负,直到害死,或者自尽。 洛阳城里可能会好一点,但是女人没了男人真的都是像没了天一样。 可是男女生下来不就是一样多么?为什么男人就要比女人高一等? 女人最好的一生也只能是相夫教子。 最后最好最好得一个母凭子贵。 不能生孩子女人的未来就是一无所有,男人想休掉就可以休掉。 ...... 突然有点理解顾熙为什么叹气了。 她太想有个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的家了吧。 青乾又觉得怎么样呢? ...... 第14章 良篇 梦想 当狼的时候时候故事真的没什么好讲的,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梦里被我害死的人也都阴魂不散,还有之前的天启大爆炸也经常弄得我不太舒服。 唯一能开心一点的时候,也就是在客栈和舌头弄些酒肉,听舌头谈天说地。 如果讲狼的故事,无非就是这些。 但是讲小妹的故事,反而我觉得还好一些,说到小妹也挺遗憾的。 好像就像是满穗一样的不辞而别。 那时候的心里感觉真的比现在还要堵,我想小妹想了好几年。 不过那时候还小,想了几年也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只是大体的过程我还记在心里,有我脸上的这道疤,也有那说不尽的遗憾。 难得她提到了,还是个女人,我就好好跟她讲讲吧,跟舌头这种大老爷们儿说这些也挺难为情的,我就一直没说过。 但我一直还蛮有感触的,大概能讲的比狼的生活精彩不少,也算按她的说法报了她的恩。 “我这个疤不是做狼的时候来的,你还听么?” 我跟着眼前的女子先提前说好,也不知道她只想知道疤的故事,还是狼的故事。 “哦?那是怎么来的?” 她问着我的疤的来源。 “我自己划的。” -“不小心划的?” “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的,这个故事有点长。” -“哦哦,我就喜欢听长的。” 她心满意足的笑着说,她喜欢听长的,居然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不怕他们找过来么? 完全不像是刚跟人牙子交过手的人,反倒有些无所事事逍遥的样子。 挺有趣的,女侠可能就是这样的吧,我还没见过女侠呢。 不对,侠我之前就没见过,只是听说过。 “那我开始讲了。”我跟她说。 “讲吧讲吧,你就讲就行,连贯一点。”她迫不及待的提醒着我。 “这个故事是我儿时的故事,当时我有一个小妹。 我的那个小妹特别好,不过是后来长大了才知道的。 当时我什么都不懂,就是只把小妹当作一个同龄人。 我小时候总爱说要当大侠,她是唯一一个对我说的当大侠比较感兴趣的。 至少不是像其他人都给我泼冷水,都觉得当大侠是个笑话。” “你这个狼还挺有意思的,居然小时候想当大侠。”她突然打断了我,觉得我小时候很好笑的样子。 我也习惯被笑话了,我并没有觉得我小时候不好笑,小时候我口口声声说着要当大侠,结果手上沾上了这么多无辜的人的鲜血。 但是我说这些都是想说我的小妹很好!很重要! 我看了她一眼,她这次却把目光躲开了,我便继续一个人讲着。 “她没有笑话我的梦想,而是认认真真的听完了。 她说她也要当大侠。 但是我却笑话她一个女娃子家怎么当大侠。 然后我还逞强好胜的要跟她比比看眼神和反应,就说比捉蜻蜓,那是我一直在练的。 我有把握能胜她,希望她再瞧得起我一点。 可是却是她胜了,她只用我捉一只的时间捉了四只。 我第一次觉得这么难堪,当时我对小妹还是挺有意见的,换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没面子。 没有哥哥的样子。” 我停顿了一下,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她只是依旧看着远处,耳朵依然朝着我的方向。 “嗯,然后呢?”她发现了我的停顿,只是督促我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啊,我和小妹稍微相处的久了一点,发现小妹就是一个对自己比较诚实的人。 她需要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哪怕付出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就知道了,小妹其实捉蜻蜓就是捉蜻蜓,从来没当作是一场孰强孰弱的比试。 当然那个时候我也不懂这些,是后来我才反应过来这些。 我这么说只是想说小妹她真的很好。 放到现在应该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她肯定比我强。” “嗯。”她赞许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过她也不总是只是好,还有点聪明,或者说有心眼儿更合适。 她之前很喜欢吃糖堆。 在和我一起跟教书先生识字的时候就经常买,还拉着我买。 大概教书先生看她是女娃,或者看我特别能捣乱,总是罚我,就是打我。 我小妹的这个性格,估计挨打没挨在她身上,她可能也不会想太多。 至少我每次看她吃糖堆的时候都挺开心,没有什么害怕我挨打的负担。 但是看她还是很在意挨打后的我的,也不是把所有事情都弄得和她没关系。 她也努力的避免我们因为买糖堆迟到而挨打。 到最后她也都做到了,我们后来买糖堆基本上就没有再挨打过。 只是我觉得我被放在先生和小妹的手里被把玩。 莫名奇妙的我就承受了很多害怕和先生的打。 小妹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没怎么挨打和挨骂。 而我还要被小妹说我笨。 但是那个时候我也把小妹当成了自己最要好的妹妹,有妹妹的时候,是我儿时最开心的时候。 感觉每天都过的好慢,有很多可以记住的事情,不像成为狼以后除了刀尖舔血就是重复的无聊。 我也妹妹从来就不是成为大侠的竞争对手,而是和我站在一起的,最重要的人之一。 她的性格真的很好。” “我觉得,你下次夸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把‘之一’这种表述去掉。”她有点开心的说着。 看起来她还挺感兴趣的。 她说的也对,其实在我的过去中,也没有其他对我如此重要的异性,根本就不用加“之一”。 毕竟连娘我都没有印象,小妹是对我影响最深的女娃。 娘应该会比小妹还好吧,可惜我没有感受过,只能想想。 “所以说,你的那道伤疤怎么来的。”她又马上追问着,似乎还挺感兴趣的。 “你等我慢慢说。”讲了这么多以前的事情,过去的一切又变得更清晰了一点,我也想多说点。 难得有个人听。 大概是受小妹的影响吧,有的时候跟女人说话反而感觉跟男人说轻松一点。 “那你赶快慢慢说,我不打断你了。”她似乎也想多听一下。 也对,她本身就想来听我脸上伤疤的故事。 她这么一催促,我想说的话更多了。 “要讲我脸上伤疤这件事,我可能还得多讲点。” 第15章 穗篇 夫妻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顾熙完全没有听进去青乾的安慰,似乎更急了。 “青乾,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顾熙涓涓的眼泪洗掉了上一刻的所有温柔,取而代之的满脸的哀怨,再也不躲不避的看着青乾的眼睛。 看来顾熙知道些什么,现在相公都不叫了,直接叫大名了。 .......有点意思。 我开始有点好奇这两个不太像夫妻的夫妻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虽然我记不清我们认识的时候你都说了那些话。 但是你那一句‘哪怕我做的是要被诛九族的事情,你也愿意跟着我么?’这句话不是假的。 我不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也不喜欢别人把丑话说在前面! 但是我喜欢你!我看你是个负责又正派的人!跟着你,哪怕我死我也不怕! 我知道,你说的那句话是真的,是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你有你的苦衷!” “我都知道!我...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情绪到极处,顾熙话都已经说不利索了,只能压低声音喊叫着表达自己的情绪。 乌云蕴满了顾熙的眉间,化作一场瓢泼大雨落下。 衣衫也被雨滴滋润着,绸缎的蓝色在云朵之下愈发浓重了几分。 看着顾熙哭,我也有有点想哭。 我能感觉出来,她真的都知道,她一个人承受了很多,哪怕是枕边人也无法诉说。 她知道自己的相公不容易,有相公自己的苦衷,她爱她的相公,也不想让相公担心自己。 她很委屈,她对于相公做的事却什么都不知道,青乾似乎也不能说自己的事。 只是在这时,她看起来没有往常那般柔弱了,她每天叹的气好像都是在支撑孤独之下的坚强。 他们俩好别扭呀,有点像我,总是有些不能说的秘密。 呼。 我心中的一口气也被带了出来。 青乾也没说什么话,只是起来把门关了,又回到床边搂住顾熙,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 顾熙哭的也轻了一些,又突然开口。 “还有,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给我喝那种药。 我在你眼里就要被这么对待么?” 她的语气倒是平淡了。 “那种药”是什么什么药?喝的药不是治疗顾熙体弱的么? “我虽然以前身体也不好,但是至少比现在是强好多。 至少这个东西你能跟我说实话的吧。” 顾熙抬起头看着青乾的眼睛说着,青乾这时倒是不敢看顾熙了。 大概是被顾熙拆穿心虚了吧。 “是,我让大夫开的都是安神、湿邪重的药。 你也不必担心,大夫的水平我是知道的,他说把握好量没事的。 大夫还配了血虚的药进去,应该是不会影响月事。” 青乾说话了,但是我没太听懂。 所以说,顾熙天天做什么事情都没力气是因为青乾一直给她喝了有毒的药?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对顾熙做这种事情啊? 这时候顾熙说话了 “好,好,好...... 真的是劳相公费心了,我现在除了整天在床上歇着确实什么都没影响。 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顾熙在相公眼里就这么......碍眼么?” 顾熙改口叫青乾相公了,但是语气却不对,一直在发抖。 “可是你还是喝了。”青乾叹了一口气。 “是啊,相公想让我喝的,我这个做娘子的怎敢不从呢。”顾熙不知道是不是太生气了,反倒笑了起来,只是声音还在抖。 好美啊,顾熙的笑。 宛如晨曦初照时分,温柔而明媚,不带丝毫的轻浮与造作,只是勾勒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配上眼中盈余的水光和泛红的眼角,更让人怜爱。 就是下面似乎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危险。 “红颜祸水”我突然想到了这个词,虽然不知道和眼前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却感觉形容顾熙是恰当的。 她大概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了,变成了一只猫。 藏起了敏锐和利爪,看似匍匐而无害的趴在那里打着呼噜。 如果不是炸起的毛已是无法掩饰的真相的话。 “顾熙,我对不起你。”青乾应该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烟火味,赶紧道歉。 可是他刚刚说的那些事情,我如果是顾熙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原谅。 会被最喜欢的相公喂毒药这种事,是个女人都只会觉得浑身发凉吧。 没想到青乾和顾熙好不容易见一面,只是几句话就把场面弄得如此不可收拾了。 幸好青乾这边不是要撕破脸的样子。 不过我对青乾的好感也都没了,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对夫妻了。 就算青乾不是个好东西,顾熙怎么傻到看出是毒药还吃啊。 我一直以为我跟芸姐学了挺多的,现在看来还是不够用。 也就笨成良这样的人才能被我骗了。 “怎么会?是我欠相公的。”顾熙继续说着、笑着。 如果我刚刚不知道他们在吵架,如果不是顾熙的眼睛依旧泛着红,我一定会被顾熙现在的样子骗到。 顾熙此时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妻子在跟青乾说着话。 但我知道这实际上是顾熙对青乾的惩罚,惩罚青乾做的事和他的不真诚。 可能这就是男人吧,让我也有点害怕了。 芸姐也说过“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像爹爹那样的人,和是爹爹那样的人,可能中间差了好多。 如果我家人都还活着的话,我会有什么样的相公呢? ...... “你们姐妹俩,都一样聪明,性子也一样烈,我不敢放你出去,怕你做傻事。” 青乾说出了他的担忧。 姐妹?做傻事? 我感觉有点乱,这夫妻俩的每一句话都感觉背后有好多好多的故事。 顾熙还有姐妹么?聪明?性子烈? 难不成顾熙平时会做很多出格的事情么? 越来越不懂了。 但是,还挺有意思的。 终于没那么无聊了。 第16章 良篇 伤疤 “小妹在我家的住的时间久了,我们俩熟络了起来,加上小妹的性格也好,我们好像就成了真的兄妹。 不过当时我倒没觉得是兄妹,只是同龄的玩伴。 但在我的印象里,我一直都觉得只要是哥哥,就要做的比妹妹好,要照顾妹妹,要保护妹妹。 但是小妹却很多地方都做的比我好很多。 捉蜻蜓、捕蝉、甚至是纸鸢都做的比我好,学书更不必说的。 小妹学书学的很勤奋很开心,而我只觉得无聊。 ‘良哥,你不喜欢学么?’小妹时常这么问我。 ‘我家都没有教书先生,爹爹说女娃不用学书。’ ‘良哥,你说为什么女娃就不用学书啊?’ ‘因为没法考功名吧。’我之前是这么答复小妹的。 我觉得读书就是为了考功名,去当官,受人敬仰。 但小妹是个女娃,我说不定以后还要和爹爹一样做商人,都是不被那些考官待见的。 或者说我们都没有资格。 更何况考试还是要有真才实学,而我什么都不感兴趣,小妹又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跟着教书先生学。 我们俩也不属于有真才实学那一类人。 我觉得学书没有用,或者说能识字就可以了,就一直没好好学,尽管那之后知道了其实做商人也是可以考功名的,一些商人考功名甚至还会更简单一些。 但我就是不喜欢学书。 但是小妹是好好学了的,先生也对她赞许有加。 这可能也是先生一直不吝啬惩罚我的原因。 我这个哥哥当的太难看了。 后面想想还是小妹是对的,无论学书有用没用,她都安分的学下去了。” “听你说的,她说不定只是觉得学书稀罕呢?有几个女娃能跟先生学书的。”女子突然开口了,质疑了我对小妹的夸奖。 也对,能学书是挺稀罕的,男娃都没有多少跟先生学书的机会,更别说女娃了。 “也有可能。”我只是应了一下她的话,并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我想的也少,觉得小妹是挺好的,我们一起玩的很开心,但是也不是不能没有小妹。 我觉得我以后会娶妻生子,小妹要嫁人,她只是个暂时的玩伴。 我当时甚至还觉得我以后的妻子肯定要比小妹好,小妹有点太活泼了,而且很多地方比男娃还厉害。 随便娶一个媳妇大概都比小妹好相处一些。”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笑了,但是我没停下来,只是继续说着。 “不过时间过的很快,我后来才知道小妹就来我家住不到一年。 这件事除了我,爹爹和小妹都知道。 我当时才知道为什么小妹为什么记日子记得总是那么清楚。 我们一起最后几个月的时候,她还没事就跟我说,‘良哥,还有多久多久’。 我总是觉得莫名奇妙,我就问她在说什么多久? ‘我就走啦!’小妹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在这里的时间是有限的。 我是被爹爹和小妹蒙在鼓里的人。 ‘哦,还会再见面的。’我那时也总是刻意的展示着我云淡风轻的洒脱,像大侠一样。 我是记得的,我当时总是觉得大侠就是一个人仗剑,说不定都不去传宗接代了。 小妹在我大侠的人生里也不必有太多戏份。 以后我当了大侠云游四方可以再去找她。 小妹却表现的很难过。 但我想着我终于有了一些当哥哥的样子。 我比小妹洒脱。 难得有了比小妹强的地方。” 说到这句的时候我已经笑不出来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我才是那个最不洒脱的人,小妹离开之后,我难过了许久。 我才或多或少知道了没了娘亲是多了可悲的一件事。 娘,是陪伴大多数人最久的人之一了,应该是比爹爹还要久,从小到大,远不止短短一年。 但事实是我与小妹勉强到一年的时光后的分离已经让我无法承受了。” “这是后话了,我接着说小妹后面半年的事情。”我提示了一下女子我刚刚说的话是我一时兴起的发挥。 她不说话了,只是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有些淡漠。 “后面半年里,我和小妹之间也不那么客气了。 或者说她对我不那么客气了,有些杂七杂八的活都拉着我干。 尤其是她好干净,经常洗衣服,但是她自己洗的时候也累。 我俩熟络了以后,她就拉着我去洗衣服,她自己拿着衣杵捣累了就让我帮她洗。 那个时候我一直特别喜欢打树干,来练武,虽然不算什么规矩的学法,但我觉得是有点用。 ‘良哥,这个和敲树差不多吧。’小妹总是把捣衣服和我打树干联系在一起,示意让我去。 应该是觉得打什么都是打,打树干和打衣服是一样的。 我觉得却不一样,本身就不是我想洗衣服,她把我拉来还说打衣服和打树干是一样的。 我那时小,觉得打树干是做大侠的正事,不能和女娃子洗衣服混为一谈。 我不太高兴,但毕竟我是哥哥,我每次还是顺着小妹给她捣衣服。 但是捣衣服还要被小妹教育。 ‘哎呀良哥,你别逮着一个地方就捣,你多翻翻,麻布也经不起你这么捣。’ 她总是再把衣杵要过去,边翻着衣服边给我演示怎么捣。 ‘良哥,你不能用蛮力,你把衣服翻翻后,朝这个厚的地方捣。’ 总是还嘴上告诉我怎么捣,我只觉得麻烦。 前面几次还好,记得要让着妹妹,但是当时我心眼也小,只是听着,但我把捣衣服的一直是我行我素。 经常我捣的时候她歇着在旁边坐着不说话,笑着看着我捣衣服,像是拉我干活玩。 我捣完之后,她还嫌不干净还要再捣一下才好。 我本就不爱捣衣服,又总是被小妹拉着来捣衣服,还要听她念叨我不好,我给她捣的衣服她还不满意,还要自己捣。 我就想着那要我捣衣服干什么?她自己累了就歇会儿再捣嘛。 我又做哥哥的,又不能明面发脾气。 但是时间久了,我的火气总是压不住的。 只是没想到有些时候,不好的事情总是来的这么急。” ...... “不只是我现在脸上的这道伤疤,还有小妹的眼泪和离别,都来的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算是我以前心里一直过不去的一道坎。” 一阵风吹过,只是觉得眼有点干,再眨一下眼的时间里,却有些额外的湿润了。 第17章 穗篇 姐妹 “姐姐?”顾熙不可思议的看着青乾。 “你认识她?” 此时的顾熙全然没有了刚刚滴水不漏的假笑,认真追问着青乾。 “嗯,不过她说不要跟你说这件事。”青乾又补充着。 看来青乾也早有准备,顾熙看起来很在乎她姐姐。 “她在......她现在还好吗?”顾熙把话放缓了,眼神中却又有很多挣扎。 “她还不错。”青乾淡淡的回复着,只是语气中有万般无奈。 他应该是不想说这件事,但是因为顾熙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还是说出来了。 “不错就好,不错就好......”顾熙转瞬间又变成了满脸欢喜的样子。 “你要是遇到过姐姐,那就不奇怪了,她馊主意也挺多的。” 顾熙开心起来了,挽起了青乾的胳膊,不像之前那般吓人了,倒是像个未谙世事的女娃子。 青乾哄女人也有一手呀。 可是为什么不早说呢? 看顾熙的反应,应该是和姐姐失散许久了。 顾熙自己都不知道她姐姐去哪了,为什么青乾能知道??? 和姐姐失散久了又挂念,为什么顾熙不问青乾自己的姐姐在哪? 顾熙说自己的姐姐馊主意多,心情就好了,难不成姐姐之前也喂她毒药? 真有这样的姐姐会避之不及的吧。 虽然这夫妻二人气氛又重归于好,但是我总感觉他们后面有更多我不知道的故事了。 不过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我觉得他们之间关系很奇怪了。 这两个人都不是普通的人。 顾熙还好,她可能只是看人比较准,不容易被骗,还有个失散的姐姐,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妻子的身份。 青乾这边就复杂的太多了,他一直和顾熙的姐姐瞒着顾熙,还有还有一个镖局,还跟顾熙说过他做的是诛九族的事情。 “顾熙,你听我说句话,别去找你姐姐了,有机会她会来的。”青乾又开口了,似乎是不放下顾熙。 难不成顾熙真的会一个人往外面跑么?这也太不符合身份了吧。 这种家庭的女子怎么能随便出门呢,会被人看笑话的吧? “不会的,我一个人出去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姐姐,就算找到了还惹你和姐姐两个人都不高兴。 我怎么会做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姐姐她现在还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好了,我就老实在这里等她。” 顾熙好像很满意她姐姐现在过的还不错这件事,人也显得百依百顺了起来。 “明天我去找下大夫,给你把药换一换。”青乾小声的又说回了药的事情。 大概是给妻子吃毒药这件事也太难看了。 “好。”顾熙点了点头,就卸掉了身上的力气倚在了青乾身上。 青乾高高壮壮的,顾熙却不高,顾熙就好像要靠在青乾的腿上了一样。 看着有点不太舒服,像是缺了点什么。 这时青乾站起来身,一手托着顾熙的腿,一手搂住了顾熙的腰。 顾熙就这样被轻飘飘的被抱了起来,随着青乾又坐到了床边,她被青乾严严实实的抱在了怀里。 “平时辛苦娘子了。”青乾终于改口叫娘子了。 这才对嘛,我就想看这个。 顾熙侧身对着我时,我才发现顾熙的身材也很好。 不知是不是身体长期病弱的事情,顾熙的腰肢显得格外柔软,就这样妥帖的被放在青乾的怀里。 乌黑的秀发也顺着青乾的臂弯淌下,呈泛滥之势淹没了青乾的腿。 “相公~”顾熙说着就把手指压到了青乾的嘴巴上。 顾熙这一声相公叫的我身上都酥酥麻麻的。 “这个时候不方便说这个。”顾熙的眼睛里变得又像可以挤出水来。 昏黄的灯光在里面被映的却闪亮。 我现在感觉顾熙根本就不是猫,是狐狸,是九条尾巴的狐狸。 好看、聪明、性烈、会骗人,就难以让人确定她真的不会吃人。 芸姐之前也说过,女人急了也是会吃人的。 当我又想起了以前的种种,眼前的气氛很快又把我拉了回来。 顾熙已经双手搭上了青乾的肩膀抱着他,手臂在青乾麦色的肤色衬托下显得雪白。 两个人在互相的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大概是窃窃私语吧。 我好想知道他们现在在互相的耳边说了啥,但是那个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话,嘴巴好像没怎么动。 我真的好好奇啊! 两个人抱着亲热了一会儿,青乾便把顾熙抱着放到了床上。 托着顾熙的脚踝,把鞋给脱了下来。 唔...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俩刚才是什么感觉,但是现在这种感觉我很熟悉,至少没有忘。 是一种尴尬,还有别扭。 虽然说死后,以前的纲常对我已经没有了实在的影响,但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想避开看到这种场景。 啊啊啊啊,我为什么当初要良给我换鞋子啊。 当时是我想当然了,看到鞋子漂亮又想念爹爹,一高兴就觉得别人给我换是个很温暖的事情。 但是实际上良给我换鞋子的时候,我的胳膊上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小疙瘩。 可是,为什么顾熙看着那么从容啊,甚至还把脚伸过去配合青乾脱鞋。 嗯...我大概也不应该把自己当成和以前一样的孩子了。 十四岁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唉呀,我怎么又想到良了,我好想敲敲自己的脑袋。 却敲不到。 变成魂魄以后每天自己一个人跟自己说话,感觉慢慢自己也不太正常了。 更喜欢回想以前的种种,哪怕旁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容易吸引我的注意力。 除非是像今天青乾和顾熙这种看起来好看,讲的话也吸引人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自己好像活了过来,不太会被脑子里自己跟自己说的话影响到。 我得再好好看看青乾和顾熙怎么亲热的,虽然我用不上了,但是还是很好奇,我生前都没见过这些,虽然在烟月楼的时候经常会间接接触到。 正当我想到这时,青乾却把灯火熄灭了,勉强可以看到他压到了顾熙身上。 青乾这么壮,不会把顾熙压坏么? 他们刚刚还干了什么?为什么我刚想起来看灯火就被熄灭了。 啊啊啊啊啊!都怪你!良!! 我恨死你了。 第18章 良篇 泪 “大概是离小妹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候。” “我一直对小妹的不满终于憋不住了,那个时候我每天都不太喜欢小妹了。 我总是爱找小妹的茬,但是她好像也感受不到,我也说不过她,她总是能用一两句话让我说不下去。 ‘燕,你不知道有些事情要自己做么?’ 那时我比较喜欢疑问句,还要配上咄咄逼人的语句。 ‘那良哥可以陪我么?’小妹还是铁了心要拉着我和她一起。 ‘不行,’那个时候我也学会了拒绝。 ‘求你了~~~,我带良哥去买糖堆。’小妹却总是像求着当年卖糖堆的小贩的样子毫不吝啬的求着我,一点没把我的脸色当回事。 我却铁了心认为小妹就是在指使我替她做事。 太没面子了。 糖堆我吃了这么久也吃够了,便又想起当年因为经常和她糖堆事情,主要是买糖堆迟到而挨的打,心中的气又添了几分。 那时我觉得小妹一点都不可爱了。 那几天我拿着树枝敲树干的力气都大了几分。 终于在一次我自己在拿着树枝劈树的时候爆发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女子突然打断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 “对呀,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对她确认着。 “没事你继续说。” 她用手撑起了头,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不太开心。 “那时候小妹找我去买糖堆。 ‘良哥,陪我去买糖堆!’当时小妹依旧是用着她独一份的欢快的语气叫我去陪她买糖堆。 我那时候决定这次一定要坚定的拒绝小妹。 ‘我不去。’我当机立断的拒绝了她,害怕拒绝不了还故意多表现出一些不满。 ‘那我买了糖堆回来,良哥陪我吃!’小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那时候一直不太开心。 便松了口,只是说她去买,回来分给我吃。 ‘我不吃。’我又一次回绝了她,甚至为她的坚持更加的不满。 小妹为什么总拉着我陪她呢?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好么? 当时我特别不理解小妹,就有了这些疑问。 后来想想,小妹估计也不理解我,她一直都那么喜欢糖堆,大概也一直喜欢有我陪着她。 在她的眼中可能无法理解,为什么好好的糖堆会突然被吃腻了。 为什么之前有求必应的哥哥怎么拒绝起她没带有一丝犹豫。 她也第一次在我这里遇到了这种挫折。 我当时撇了她一眼,她有点神伤的坐在了我旁边的石头上。 我却敲的树干更狠了,树枝与树干的碰撞声都大了好多。 这时候小妹开口了。 ‘良哥,我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走了......’她的声音有点发抖。 我那时候才意识到我可能说错话了,我为我说出的话害怕了。 以前我有情绪的时候都是小妹安慰我,现在小妹有情绪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像她对我那样安抚她。 我那时候觉得我是当不成哥哥了。 只觉得我陷入了无边的恐惧,让我非常不适。 那时候,我做出了我活到现在最错误的判断—— 都怪小妹,如果不是她,我不会像现在一样难堪,不会像现在一样无地自容。 我便用了更加强大的愤怒去掩盖。 我跟小妹说了最不好的话。 ‘你快走吧,我看到你就烦。’手中的树枝在又一次的挥舞时随着无比强烈的碰撞声,折断了。 我从未如此清楚的听到心碎的声音。 只不过是小妹的。 小妹估计被我的言语和做的动作吓到了,哭了起来。 都说女孩子爱哭鼻子,但是那次是我第一次看小妹哭鼻子。 我手里拿着断了半截的树枝,不知该如何是好。 树上的响起蝉鸣声此时显得如此嘈杂。 我便恶狠狠将手上断了半截的树枝狠狠的朝树上砸去。 我没想到的是,我扔出的树枝却被树干结实的弹开了,发出了不寻常的碰撞声。 那时候我用的树枝大概已有相当粗细,折断的树枝上布满着碎裂的尖刺。 弹开的树枝不偏不倚的像小妹飞去,小妹也因为高高的树枝与树干的碰撞声抬起头查看。 只是一瞬间,弹开的树枝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小妹的脸上,又被弹开。 小妹便立刻低下了头,与之前不同的是,她这次用双手捂着眼睛。 到此,我的所有怒意被从小妹脸上弹开的树枝击碎了。 看着捂住脸坐在石头上的小妹,我知道我这次闯下了大祸。 我赶紧询问着小妹的伤情,如果伤到了小妹的眼睛,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所幸,小妹在熬过了最急的疼痛后,抬起了头,她的眼睛依旧大大的,亮亮的,没有被树枝伤到。 ‘良哥,我没事......’可能是刚刚小妹刚哭完,觉得手上都是泪很正常,她也没反应过来,先用手抹了一把刚刚哭泣时的眼泪。 但我都看到了,那是无比忧伤的眼睛和强颜欢笑的嘴角。 两者中间是擦眼泪时留下的血红的手印。 血,小妹的额头和手上全是血。 有正流出的血,有捂住额头时留下的血印,还有擦眼泪时混杂着鲜血的泪痕。 我从小妹依旧存有刚才残余的无辜和哀伤的眼神中看到了,我可恶的倒影。 小妹,马上也在沾满血和泪的手上发现了,刚刚擦得不只是眼泪,还有血。 我不敢再耽搁,连忙带着小妹去找父亲。 所幸父亲这个时候在家,没有出门。 父亲看到了小妹之后也不敢耽搁,立刻背起小妹去找大夫了,只留下了一句—— ‘混账!’ 我从没像那时候如此轻易的接受了父亲的批评。 我确实做了一件非常混账的事情。” “那是我觉得连混账都不能描述的罪过,家里也只剩下我一个人回味刚刚发生的事情。” “说来我这道疤来的倒也简单。 在小妹被我伤到后,我的眼睛里似乎又看到了一开始的小妹的可爱,和我当时对小妹做的错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赎罪,该怎么道歉,便狠下心用刀在伤人的嘴上划了一道。 我也看到了自己的血,但总感觉这还不够。 我也不知道为我的过错,能做更多的什么事情。 只能看到被割伤的嘴上留下的血,一滴滴的滴在了地上。 至少算是稍微和小妹感同身受了一番。” “我就这么一直在家里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时候,只是等着爹爹和小妹回来。” 第19章 良篇 离别 按理说,我的伤疤的故事到这里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讲完了。 “后来呢?”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不太满足,问着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都说到这么感伤的时候,自然也没打算就此打住,继续说了下去。 “爹爹大概是在医馆安置好了小妹,回来拿开药的钱。 到家之后又看到我下巴在往下滴血,给他吓了个不轻。 他看着我这个样,大概是气也消了,便又背上了我往医馆跑去。 我看着爹爹的背上之前残留的红色,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我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糟糕,感觉心中有千万句抱歉,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多时,我也到了医馆,爹爹连忙请大夫给我看看。 大夫也有点惊讶,问爹爹今天我们家出了什么事。 爹爹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大概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催着大夫。 大夫给我看了看,上了些药止住了血,说我比刚刚的女娃伤的还厉害一点,问我怎么划的。 我没敢说我是自己拿刀划的,只是坐在那里,脑子里早已成了乱麻。 小妹坐在房子另一边的凳子上,好像在看我。 我却不敢再看小妹一眼了。 那天爹爹带着大夫开的药,一手拉着我的手,一手拉着小妹把我们带回了家。 父亲把小妹送回房间安顿好之后,来我的房间找我。 他没再训斥我,只是跟我说小妹那边的事情。 说是现在弄成这样不知道怎么和陈伯伯交代,要写信给陈伯伯说要小妹在我们家再多住几天,等养好了伤,再找人把小妹送回去。 还告诉我说到大夫那拿了最好的伤药,小妹的脸上应该不会留疤。 倒是没说我的会不会留疤,大概爹爹也害怕我继续做傻事,把坏的事情都藏起来了,没跟我说。 可是我还是没法释怀我对小妹说的话。 我越是想起了小妹以前的好,就越感到心里不舒服,我把这么活泼可爱的小妹弄哭了,甚至还补充了很多更难听的话。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小妹找我陪她的话,我想我再也不会拒绝她了。 但是我很快又拒绝了她一次。 说的也巧,小妹刚受伤之后的第二天,小妹的亲哥哥就来接她回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更害怕了,不知道小妹的哥哥会怎么对待我这个‘哥哥’。 但是后来发现这也是一件好事,如果父亲的信寄出去的话就坏了。 总之那天我也不敢出门。 只是听到小妹的哥哥来时和爹爹在说话,然后就去找小妹说了些什么。 接着小妹的哥哥又和爹爹进了厅堂,就听不太清了。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突然听到我的房间门外传来小妹的声音。 ‘良哥!’但是却似乎是哭腔。 我想起昨天对小妹做的事情,想到了小妹流的眼泪,我又害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小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让所有人都看不到才好。 门外的小妹沉默了很久,正当我打算鼓起勇气去面对的时候,我又听到了小妹最撕心裂肺的哭声。 ‘良哥也不要燕了么!!’ 等我出门的时候,小妹已经冲回了她的房间关上了门,小妹的哥哥立刻从厅堂出来,也冲了进去安抚小妹。 ‘燕儿妹,你轻点哭,伤口又破了。’我只听见了这一句,小妹的哭声确实更大了。 爹爹和我一起站在门外,又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小妹的哭声减弱以后,燕的哥哥从房间里出来了。 看了我一眼,便招呼招呼爹爹继续说些什么事情。 ‘贤侄啊,真的对不起了,哎呦,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间。’爹爹先开口道歉了。 ‘伯父莫自责,燕儿妹在这里已经是您对我们家天大的恩情了,这些伤不算什么。’燕的哥哥却好像完全把我做的错事放在心上。 爹爹大概是看我在旁边有些话不方便说,便给了我些钱,让我去街上给妹妹买了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妹妹送过去,把我支开了,二人也不进厅堂了,只是在院子里说事情。 小妹喜欢什么?大概只有糖堆了吧。 所幸那天街上卖糖堆的伙计在,我便要了一个最大份的。 ‘你妹妹呢,怎么今天没来?’卖糖堆的人问我小妹怎么没来,我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剩的糖堆已经不够最大份了,把所有的好的和碎的都包起来也就是一包正常大小的。 ‘碎的也给你包进去了,你就给我一半钱吧,算是请你妹妹吃。’那个人却是好心,在我最想花钱的时候,却没怎么收钱。 我便提着包好的糖堆,回去找小妹,小妹住处的门却紧闭着,我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小妹也没有开。 后来想了想可能是我敲门的声音太小了,她没听到。 我便把糖堆挂在了门上。 到那天夜里我没再看到小妹,吃的饭不知道是爹爹还是她哥哥送进去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待我第二天起来之后,小妹已经和她的哥哥离开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仓促,我没和小妹道别,也没道歉,甚至因为害怕没有去找她,惹得她又哭了一场。 只是我的房间门上挂着一包糖堆,是正常大小,分量没有任何减少的。 大概是小妹被我伤害到了不愿意吃我给她买的了。 小妹走后,我的心情更糟糕了,直到那包糖堆糖都化成水了我都没吃。 后来我跟爹爹说我想去找小妹道歉。 爹爹不让我去,说小妹一家都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给害了。 小妹的哥哥害怕给我们惹火上身,便坚持带小妹离开逃命去了。 那天小妹很难过,不完全是因为我的事,是小妹知道了小妹的爹娘都没了。” “但我至今都没跟小妹道歉,说一句对不起。 这大概是除了爹爹去世以外我最难以忘怀的事情了。 可是我连小妹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却抑制不住丝毫自己的泪水流下。 “伯伯,去世了么?”她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似乎是怜悯,又或是同情,但看起来也像是无比的悲伤。 “嗯,在天启大爆炸中去世了。”我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什么,把我的事都说了出来。 “到现在,我都害怕我说的话伤到了别人,也不敢把丑话藏在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倒愿意把面前的女子当成忏悔的对象,跟她讲着我吸取的教训。 “你的故事挺好的,下次我还救你。”她好像也有点动容,用衣服擦了擦眼角。 “不过我还是喜欢皆大欢喜的故事,你的小妹可能就没怪过你,是你一直在怪自己。 你以后再跟别人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只讲小妹跟你不辞而别会更好一些。” 她对我笑了笑,眼角却有些红润。 女人,可能就是多愁善感一些,不过也好,总之让我的讲的故事显得没有那么无聊。 没想到她最后还安慰了我一下,我倒是也信小妹没那么记仇,只是我不愿意放过伤害过小妹自己。 跟她讲了这个故事,她救我的恩算是报答她了。 除了小妹和面前的女子没人再知道这个故事,她也算是特别的一个了,小崽子套了我那么多话,我也未曾说过。 小崽子大概是被我伤的最深的人了。 第20章 良篇 心病 “走吧,我饿了。”女子并没有对我的故事做太多的评价。 看太阳大概时辰已经到了午时,也该吃饭了。 “我这有些干粮你吃不吃。”我问她要不要吃我带的干粮。 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拒绝了—— “不要,我要回洛阳城里去吃点好的。” 呵,真想不到她还挺馋的,晚点请她吃一顿吧。 直到我看了看身上所剩无几的钱,便想打消这个念头。 前几天在洛阳城住店、吃喝和买干粮已经把身上的钱花了许多。 不做盗匪也没有了新的收入,我得想办法找点谋生的法子。 偏偏这个时候豚妖的人找上来了,只能再想想办法了。 “快走啊,再不走我就不管你了。”她倒是没把刚刚的追杀放在心上,还跟我说着风凉话。 她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并没有像话语里那样急着走,而是站在前面叉着腰看着我。 正当我打算用右手撑起身来,才发现右臂并没有因为刚刚的休息而好转一些,甚至用力时更疼了。 应该是脱臼了,要是再遇到刚刚追杀我的人,事情就难办多了。 我站起身来,朝面前的女子走去,不管怎么说,她看起来是很有把握的,不如先跟着她走。 如果刚刚的人真找上来,有这个女子在的话,逃跑的机会也大一些。 至少她应该能自保吧。 ...... “对了,怎么称呼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女子,还是问问比较好,毕竟救了我一命。 “你见过我么?” 她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我有点懵。 我不是看了她许久了?难道她这句还有别的意思。 我突然想到了荷包,小崽子之所以知道了我是凶手,多半是黑当铺掌柜坏了规矩。 大概当女侠也有规矩吧,行侠总是容易惹祸上身,隐藏身份才好办事。 她应该是在试探我。 “没有见过。”我连忙识趣的撇清与她的关系。 她听到我说的话好像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继续提醒着我。 “等会儿回了洛阳城,你就跟着我,但别跟别人说认识我。” 大概是她没想到我这么识趣吧。 问的太多也是一种不礼貌,这我是知道的。 我们沿着一个小路又走了好几个时辰,总算是看到了洛阳城的城门。 一路上我们没说几句话,但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她先坚持不住了—— “你给我弄点干粮,我饿了。” 真是的,之前给她干粮的时候她还不要,不过我倒也也愿意给,我拿出了一块大的给她。 “给你。” “小点的就行,我等会儿回洛阳城里还要吃点好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嫌弃大的干粮。 我有点哭笑不得,在这个遍地饥民的时代,她这么执着于吃点好的。 “你要吃什么好的啊?”我问她。 “吃菜,吃肉,反正不是吃你的干粮。” 她说话倒是直,一点不掩饰她生活的优渥。 或许是只有像她这种吃饱穿暖的人才会有想法做大侠? 她边走边吃着手里的干粮,虽然她嘴上说不爱吃,但是细嚼慢咽的样子有几分小妹小时候吃糖堆的味道。 但是我小妹应该比她长得好看一点,虽然她眼睛也蛮大的,但肤色黑的多了。 越是到城门处,我是越有些心慌,要是那两个人也回了洛阳城蹲我们,那麻烦就大了。 虽然说洛阳城的官吏要多很多,但是那些人牙子毕竟是给豚妖做事的,这又是在豚妖的地盘上,他们刚刚还看到了我的样子。 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有点不敢进城了。 “你怎么了?走累了么?”她看我脚步慢了下来,问我是不是累了。 这点路相较之前做狼时日夜奔波的生活显得太微不足道了,怎么会累?我看着很瘦弱么? “没有,我怕刚刚的人在城里。” “哦。没事儿,走吧,”她又招呼着我让我快点走,还说没事,完全没有放到心上。 难不成她在洛阳城里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人牙子是豚妖的人? ...... 我觉得这两个都有可能,她应该在洛阳城里有些关系,并且也不知道刚刚遇到的是给豚妖,也就是王爷找小羊的人。 还是先相信她吧,我胳膊还疼着呢,得进城看一看大夫。 幸运的是,刚刚埋伏我的两个人并没有出现,至少我没有看到。 我就这样跟着她重新回到了洛阳城,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你跟我来,快点,不早了。”她依然是很急迫的样子,催着我。 我不知道她在急什么,只是我在后面走着,有没有被落下。 没过多久,大概是阳光变得没有温度了之后,我们到了一个医馆门口。 “你先在这等会儿。”说着她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也不知道她要进去多久,我还是先歇会儿吧。 正当我要靠墙坐下的时候,她便已跑了出来。 “你坐这干啥?快进去找大夫看看。”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想到她看出来了我伤了筋骨,应该是她跟这个医馆的大夫比较熟悉,给我看看。 这个时候,医馆估计也是快要关门了。 没想到我进门之后,大夫还在给人看病。 他看了我一眼,便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我先坐。 我便坐在旁边,看着大夫和来问诊的妇人。 大夫须发已白了大半,身形精瘦,与妇人对话的眼神却显得整个人无比矍铄。 颇有仙人的味道。 妇人的穿着也是颇为精致的袄裙,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你这个没什么没什么大碍,我给你开点药就行。” 大夫跟着病人说着病症情况,正当我以为要到大夫给我看病的时候,大夫却没有要结束问诊的意思,又问旁边的人。 “最近可有什么烦心事?” “哎呦,大夫,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妇人似乎被问到了心坎上。 “我家小女今年十六了,原本去年想帮她定个亲事,是城南的一个秀才,媒人都快说好了,我家小女也满意。 可不曾想到一个商人也看上了我家小女,家中比那秀才殷实的多,我家小女却不愿意。 这事倒也由不得我家小女,可是她闹得厉害,我也有点于心不忍。 可是时间长了,秀才那边也不愿意了。” 妇人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先不耽误大夫,时间不早了。”妇人说完,拿着已经打包好的药就要离开。 “莫怪我多嘴,依我看呐,你们家与那商人倒也般配,不如秀才那边的事就算了吧。”大夫趁着妇人还没迈出门说了他的看法。 想不到,这大夫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却爱管闲事。 “好,好,谢谢大夫。”妇人听到了大夫的话,却开心了不少,行了个礼离开了。 不明白了,这大夫是正经看病的么,多管闲事,还会被谢谢? “你怎么回事?”大夫向我看了过来。 -“应该是右胳膊脱臼了。” “来躺着让我看看。”大夫示意我先躺在床上。 躺在床上以后,大夫就来回捏着我的肩膀胳膊,确认了什么,便拿出了一个白布盖住了肩膀,然后立刻把脚踩了上去。 好痛,不过他的方法还挺新奇的,我没见过。 还没等我感叹,他便两个手把着我的手臂向上,身体带动着我的胳膊别了一下。 疼痛倒是轻了不少,应该是给我接回去了,好快。 这个大夫确实厉害。 大夫倒是没停下来,立刻找了一块长长宽宽的布,让我坐起来,把我的右胳膊吊在脖子上。 “好了,每天涂点跌打的伤药,修养个三十日就好了。 看你与那娃子认识,算你一两银子吧。”大夫倒是不忘了让我赶快结账。 “谢谢大夫。”我从包袱里找了一两银子递了过去,他把跌打药递了给我,告诉我每天往疼痛的地方上两次药就可以。 嘴上说谢,但是这个价格确实有点贵了。 “最近可有什么烦心事?”正当我要走时,没想到他问了我与刚刚妇人同样的一句话。 “你一个大夫,平时还爱和人聊烦心事?”我连同刚刚的不解和对价格不满,反问了大夫。 “你这小子,不好好说话,早知道不便宜你了。”他有些不满的说着,但完全不同于生气,反而像玩笑话。 我这才发现说话难听了一点,更何况我还是托关系给看的。 似乎这样对那女子不太好。 “失礼了,大夫。” 那老大夫听了我的道歉却是很满意。 “好好,想不到你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道歉却挺快,也算是能屈能伸了。 那告诉你也无妨。 我这治病久了,大概什么毛病怎么治,我也都有数了,大多都是翻来覆去的东西。 我一直在找疑难杂症想试试自己的水平,多见识一些,对医术也算有好处。 可是,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发现一个病,我却始终治不好。” “什么病?”我边问边想着,像这个大夫也有烦恼治不好的病么? “心病。” 第21章 良篇 酒 我跟大夫聊了没多久,那女子便回来了,手里拎着餐盒。 “喂,爷爷,我们先走了,回来给你结账。”她边向屋子里喊着话,边挥手示意我赶紧出去。 我也赶紧拿起我的包袱和刀,吊着右胳膊出门。 “快宵禁了,咱们快点走。”于是我又跟在急急忙忙的她的后面,也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 她在城里左拐右拐的走着,弄得我有点晕。 吊着胳膊也不太舒服,大夫却说要休息约么三十日,那太久了。 唉,那小崽子那边怎么办?我吊着这胳膊根本就没法去找她。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她马上就要被送到豚妖那吃掉,是的话那真的就永别了。 怎么办啊,要不拜托这个女侠去找找? 那也不行,本身找小崽子就是危险中的危险事情,更别说我还欠人家的。 那就只能放弃了么?真让人头疼。 右肩的一阵疼痛传来,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我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暮鼓也开始响了起来,眼前的女子脚步却慢了下来,没几步就在一个小宅院前停下来。 原来是已经到了。 “进去吧。”她打开门示意我进去。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被邀请到别人住处,手里也没拿什么礼品就一路跟着上了门,多少有点不自在。 “你这样往家里带男人不怕别人说闲话?” 我还是先跟她确认一下吧。 “没事,都没人了,就我一个人住在里面。 你快进,进去再废话,你站在这里怕别人看不到么?”她依旧是催促着我。 我好像被她催了一天了。 我没有再多嘴,还是赶紧先进去,才看到了她住处的样子。 院子不大,地上却整齐的铺满了石板,地面上也被精心打扫过,没有什么灰尘,门边靠墙的地方种着三两棵不知是牡丹还是芍药的花,可惜这个季节也看不出能开出什么花。 她的住处只有一个正房和一个厢房,但如果就她一个女子住也算是无比奢华了。 与厢房相对的墙边,是一个石桌,围绕着石桌四方的是四个石凳。 难怪她不在乎那些人牙子,她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说不定那些人牙子还得掂量下她的分量。 只是不懂像她这种非富即贵的家庭怎么会让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在这里。 “这几天你就住西厢房吧,你把东西放下出来吃饭。”说着她把餐盒放到了石桌上。 自从成了狼之后,我便很少在去到别人家里了。 但今天不明不白的来了这个不认识的女子家,她又留宿又买饭菜招待我,总感觉很奇怪。 这里的环境和尹三的客栈也远不相同,一时间她的话让我有点手足无措。 “你快去呀,吊着个胳膊还背个包袱不难受么?”又是熟悉的催促声。 看来只能厚着脸皮住下了,我推开厢房的门,厢房的东西倒是不多,只有一个床榻和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 我便把包袱放在了桌子上,才发现桌子上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件。 是一个玉佩,质地很细腻,想来价值不菲,没想到能如此不被在意的放在这里。 还是交到她那里吧,免得我不小心磕着了。 玉佩的主人应该也不在这里,没记错的话,女人是不戴玉佩的。 这么想着我便拿起了玉佩,上手的手感比看到的还要更温润一点,手感凹凸却不割手,借着已看不出上面雕琢着什么,但是依旧可以感受到玉佩的精致。 这玉佩我有点喜欢,如果不愁吃喝的话,我倒也愿意花钱弄一块。 “我看桌子上有个玉佩,这种宝贝还是你收好吧。”出了门,我说着便递给了女子。 “哦,这个呀,原来在桌子上。”她从我手心中抓起来那个玉佩,她手指接触我手心的感觉却没有比玉佩粗糙些。 不对,她不应该是习武之人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但只是一瞬间我就无暇思考哪里不对劲了,一股浓重的肉香和饭菜香扑鼻而来。 女子从餐盒中把烧鹅、拆好的猪臂还有炒的蘑菇拿了出来。 真想不到还能被如此招待。 还有更让我没想到的,她又从正房里拿出来了...... 一坛酒和两个碗? 她难不成还想和我喝点? 女子把酒言欢,酩酊大醉虽然不是被禁止的,但多半也不是能为世道所容许的吧。 ...... 去他妈的世道,按照这个世道我也该死十次百次了。 或许真的像舌头说的,坏人也不一定就早死。 她要我陪她喝酒的话,今晚我就陪她好好喝一次吧。 “你能喝酒吧。”女子问我。 “当然可以。”我回答道。 “你陪我喝点。” “好。” 说着女子就向碗中倒上了酒,放到了我的面前。 初闻之下,可以感受到一股清新而纯净的粮香,细闻下还蕴含着一种木头的陈香和花果香,颜色微黄。 “好酒。”我不由得赞叹着。 之前做狼时喝的酒相比于这酒可以说只是买醉的工具,并称不上酒。 “喝吧,这酒放我这里放了挺久了,找一般人陪我喝也不太合适。”女子说着就端起了碗。 我也端起了碗向她示意了一下,便开始喝。 “你一次要喝多少你自己看着,你要干了的话你自己干,我可没法陪你干了,我喝的慢。 我这酒倒是不少,你能喝我可以再给你拿。” 她倒是没急着喝,先提醒了我。 然而我的酒已经到了嘴里。 真正喝到嘴里的时候却没有多少闻起来的滋味,酒的苦味倒是浓烈。 清酒我之前也有喝,便宜的清酒远没有黄酒好喝,眼前这个酒我同样觉得没有黄酒适口,但却和之前的清酒大不相同了,依旧是好酒。 “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来,应该是她也不太习惯这么烈的酒。 “这个酒怎么这么苦呀,还呛。”她边咳嗽着边不忘了抱怨。 “你之前没喝过么?”我问她。 “没有,我感觉我以前喝的都是甜的。”说着她托起袖子夹起来块猪肉塞到了嘴里,吃相倒是像个斯文的女子。 -“这种酒我喝的也不多。” “那你之前喝的是甜的么?” -“是有些甜味的,也会有点酸。” “那应该是这个酒不好,你把这些喝了我去找找有没有甜的。”她倒是认定了是这个酒不好。 我倒是无所谓,有酒喝就很难得了,更何况又是轻易喝不到的好酒。 第22章 良篇 狼 说到这,看起来她也不是一个好喝酒的人,怎么愿意带着我来喝酒,我得问问她。 “你之前不喝酒么?自家酒味道是什么味道都不清楚?” -“我喝的少吧,又有人往我这里存,我也不清楚具体都是什么酒。” “那你的心也是真大,咱们见面第一天你一个女子就敢带我回来喝烈酒。” -“你不怕我喝了酒对你图谋不轨?” “怕呀,但是我觉得不太可能。” -“哦,你觉得我不太像那种人?” “也不是,你那么在乎你的小妹,你看着又不到三十,我今年也是二十多,我感觉我和你小妹也差不多。 你总不能对你小妹图谋不轨吧。” -“我是不会对小妹图谋不轨,但是也不是谁都能当我小妹。”说着我就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哦?那是我认你做兄长你不愿意?”她说着又站起身来给我添酒,添完酒她坐了回去又喝了一口,喝的时候表情有点狰狞。 也不能说狰狞,就是不太自然。 -“那倒没有不愿意,就是明明是你救的我,我有啥德行让你认我作兄长。” 我原本想说自己是狼的,但感觉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倒是不用一遍一遍强调,而且我接下来也不打算做狼了。 “啊?放走人牙子的小羊还不行吗?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更别说你之前杀过不少人吧。” -“你怎么知道?” “人牙子总不会拜托啥好人运小羊吧,你很不错了,还能浪子回头。 我都没想到这种事情能让我撞上。” 我没提自己是狼,她倒是一点不剩的说出来了。 -“你都知道我杀过很多人,还敢请我喝酒,还认兄长?” “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不愿意,咱们名字都还互相不知道呢。”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说话的速度都放缓了。 “也对,咱们的名字还是不知道的好。” 气氛突然随着夜色暗了下来,所幸灯火依旧能照亮石桌。 夜晚的秋风携着清冷添得醉意渐浓,我倒感觉自在了一些。 -“名字很重要么?” “很重要吧。” 她这么说了,我也不愿多过问。 “不过你猜的对,我肯定不会想着去害你什么,你可以放心。”我又回到了前面的话题。 我当然也想有个小妹,像她这样小妹更是可遇不可求。 功夫好,大方,家中也富贵,我自愧不如,哪好意思这样结拜兄妹。 我本来也没什么哥哥的样子。 “好了,快吃吧,我买的这些菜你都没动呢。”她又提醒着我吃她带回来的菜。 -“你白天一口一句吃好的,你多吃点吧。” “那一起吧,你自己夹。” 我夹起一块猪臂放到嘴里咀嚼着,又喝了口酒,酒香与肉香交杂着冲击我的味觉,却带给我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要不是旁边的女子正吃喝的开心,我大概会觉得酒里或者菜里被下毒了。 感觉今天过的好漫长,先是被人牙子暗算了,又被一个女人给救下了,要的报酬还是听我讲故事,听了我的故事居然还很满意,接着带我看伤,吃肉,喝酒,连休息的地方都备好了。 直到现在,我依旧觉得今天还有好长时间才能结束。 “所以你为什么杀过人,还是不愿意害妇孺啊?你跟男人有什么仇么?”她又问起了我的故事。 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还是模棱两可的简单说说吧。 “我也不知道,就是不太喜欢。 我也知道这个时代每天都有很多妇孺会死,但是我却不希望我身边出现这种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见不得妇孺受到伤害么?” “算是吧。” -“可是,你不害他们,怎么活下去呢?就杀男人就好了么?” “过去我确实是这么做的,到最后发现了杀了男人也会害了我不杀的那些妇孺。” -“是呀,我也觉得妇孺和男人是区分不开的.......那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办,还要继续做狼吗?” “我不打算做狼了,另谋生计吧。” -“你觉得可以么?你还能习惯不做狼么? 做狼的话,只要不怕杀人和被杀,不惦记着被官府通缉,来钱应该比正常的营生轻松的多吧。” “你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懂她说的话,怎么开始说做狼和杀人的好了? -“我是说,如果你原本就可以做正常的营生的话,应该早就去做了的吧;可是你哪怕要冒着被杀的风险去杀人,还要想着躲着官兵,你还是做了狼。” -“你不觉得做狼对你也很重要么?” ...... 还是不太懂,但是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她好像在问我做狼的原因,但又不完全是。 我想起了以前的种种,好像就是莫名奇妙的和舌头走到了一起,就做了这一行。 “我没想过,我只是巧合做了狼,做了好几年。”我把我的想法尽可能的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想过你喜欢或者不喜欢做这件事么?” ...... “想过吧,我不太喜欢做狼,我也不知道不做狼了以后那些人会不会放过我,就这样得过且过的,更何况我也不知道我除了杀人还适合做什么事情。” -“你不是说你小时候要成为大侠么?” ...... 我小时候是这么想的,但那个时候我想的更多的是当大侠会被人喜欢,可以独来独往,不用和别人打交道。 直到慢慢大了一些才知道做好人都是需要代价的,更别说做侠了。 惹了不该惹的人,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大概是怕了吧。 “当大侠没那么简单。” 说到此处,却觉得莫名的羞耻。 教书先生说的可能是对的,我就是没出息,整天像做梦一样想着当大侠,练就了些功夫也只是用来杀人劫道。 “良啊,你听我一句劝,别想着做大侠了,天下要乱了啊...... 跟你爹爹多学点本事,赚点钱糊口才是,唉.......” 这是先生最后一次教我书的时候说的话,他同样没说错。 我一直不喜欢他,觉得他迂腐,而现在看来,他说的却是大实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了。 可是我并没有想跟爹爹学些什么,只是打打下手,爹爹让我帮他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我总觉得和爹爹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以后再学也没事的。 可是什么事情都来的这么突然。 第23章 良篇 小羊 安静了许久。 “喝吧。”她端起了酒,喝了一大口,在微黄的灯光下脸上显现出若有若无的红色。 她倒是对我放心,看起来她相比于她的酒量喝了不少。 我也端起了酒一饮而尽,感受着那幸福的醉意,好像什么烦心事都不用想。 她又一次站起身来给我和她自己添了酒,边添着酒边说着。 “我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添了,有点晕,后面你自己添。”说着她把酒坛放在了我的左手边。 -“你为什么这么招待我?明明是你救的我。”接着酒劲我把我的疑问直说了出来。 “你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吧,干了不少坏事,人却又不是坏到了底,只是笨。” “笨”这倒是挺符合我的,我的脑子里总是不那么现实,想当大侠也是,欺负小妹也是,放走小羊也是。 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后来怎么样了?” “见不到了,最好是再也见不到。” -“你不想见为什么说我像他?” “就是个念想吧,有些人不如相忘于江湖,也少了些牵扯。 能看到相似的不相干的人,倒也有几分亲切,好像他就坐在我旁边。” 她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居然能知道有些人如果互相忘了反而是最好的。 小崽子......应该忘不了我吧,我倒愿意把她忘了。忘掉了,就不用想着怎么找她,怎么救她了,以我现在这样完全是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便不由自主的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希望可以借着醉意赶紧忘了这件事。 接着拿着酒坛又给自己添了一碗。 “你想到什么伤心事了么?这样子喝。”她托着下巴看着我,边说着边闭上了眼打盹儿,应该是酒劲上来了,但说的话还挺清醒的。 就跟她说说吧。 “我想起了我放走的一个小羊。” -“哦,有个小羊很特别么?” “是,我是她的杀父仇人。” -“就是你白天找的那个?” “嗯。” -“她怎么了,你去找她?” “她自己跑了,没杀我就跑了,可是她一开始是想杀我被我发现了。” -“你那没杀了她?” “没有,我就当她是个小女孩,翻不起什么浪。” -“那她可能是突然发现你还有点人性不想杀你。” “可能吧。”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她?” ...... “她算是救了我一命,我跟一起的狼在送小羊的事情吵起来了,她提醒我那个狼要杀我,我躲过了一劫,先把他杀了。” -“所以,她成为了你不做狼的理由么?” “算是吧。” -“那你为什么明知她不想见你要去找她,你喜欢她?” “有点吧,她古灵精怪的有点像小妹,再加上她也是借着解手的名义偷偷的跑了。 也是像小妹一样不辞而别,我想跟她把话说清楚。” -“但是你不觉得,她或许根本不想跟你说清楚么?” “那我也希望确认她能活下来,她总是把死挂在嘴上,虽然是我害的,但是我却不希望她寻死。 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养活她赎罪。” -“就为了她不做狼了?如果你的小妹也出现了呢?也需要你养活呢?” “如果那样的话肯定就是不做狼了,如果小妹也需要我养活,那我就尽力吧。” -“你想的倒是美,又养小羊,又养小妹,坐享齐人之福啊?” -“如果只能养活一个呢?小妹还是小羊?” “那肯定是小妹,毕竟她也是我的半个亲人,对我很重要。” -“哈哈,那你就不找小羊赎罪了?” “......” “好啦,我不逗你啦。”女子又夹起了菜往嘴里送,看起来吃的还挺开心的。 “我可以帮你把她找回来。”她咽下了吃的以后缓缓的道。 “......?” 我倒是没怀疑她的话是假的,她在洛阳城应该有些人脉,找到可能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她可能不知道那是豚妖,也就是王爷要的东西,把她牵扯进来有些危险了。 算了,跟她直说吧,她救了我之后就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浑身发凉,要是她真被查到了,说不定就要死在家里。 我看着面前的女子正吃喝的开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也不能死,她,小妹,满穗,都不能死。 “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么?”她应该也是喝的尽兴了,没等东西咽下去就开始说话,听起来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 -“你脸上没有东西,我觉得你还是别参与这件事了。” “为什么?” -“既然你救了我,牵扯进来了,我就跟你直说了。” -“我放走的小羊可是洛阳的当今王爷要的。” “你就说,我可以帮你找她,你有什么想法?”她倒是没有露出我以为的惊讶表情,反而又强调了她之前说的话。 看来她连王爷都不怕,那她不会是王爷的人吧。 “如果你帮我找到她的话......我可以看情况满足你提的要求。” -“我不是说让你报答我,我说的是,我找到她的话,你想对她说些什么,或者希望她怎么样?” “放她走就可以,让她活下去。” -“那你还要找她么?” “要的,我要跟她把话说清楚。” -“要是她不想见你呢?” “.......” 女子看我有些犹豫,给出了她的想法。 “这样吧,我找到她之后,她不想见你我就放她走,她想见你,我就把她带回来,如何。” “好。” 如果能保证小崽子活着就行。 真的像是做梦一样,眼前的女子居然有这种能耐,让我有点兴奋。 小崽子能活下来就好。 -“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她提出要求才对,如果不图我点什么东西,我反而觉得不对劲。 自己有价值,才会对别人提出要求。 可是,我有什么她看得上的呢? “告诉我其他三个小羊在哪?” 她是笑着的,我却感到了万分的恐惧。 她问这个干什么?她怎么知道还有三个小羊?在树林里那个距离她是听不到我和那些人牙子说话的。 该不会......她就是人牙子那边的人? 这样,她能来救我,请我吃东西,喝酒,以及她能找到小崽子,并且不害怕王爷的事情就都说的通了。 第24章 良篇 难全 但是还有些事情解释不通,如果她只是骗我,为什么不像小崽子那样把我所有的过去都套出来之后再突然消失呢? 而是如此正大光明的问我这个问题。 如果她是人牙子那边的人,我的事情她应该都知道,她甚至可以把满穗抓过来然后当面要挟我。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打伤我,救我,请我吃喝,然后再摆在台面上问我呢? “你要干什么?”我问她。 凭我自己想肯定是想不出来了。 -“看看她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不是比其他小羊加起来还要高。 而且你不会觉得,什么都不付出就可以从人牙子手下要王爷的人吧。” -“当然你也可以把刚刚的话都当作没听见,就当我没问你其他的小羊,也不会帮你去把那个小羊救下来。” -“你都可以选,但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我依然是在帮你,对吧?” 帮我?确实也没错,在此之前我大概是已经没有了救下小崽子的选择。 “良爷,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这句话是满穗对我说的,我的选择是杀了舌头,相信满穗。 可是选择又来了,一边是满穗,一边是红、翠和琼华,可能还有鸢。 我没有理由相信鸢可以在那些人面前保下那三个女娃,甚至可能自身难保。 可是满穗已经被他们抓住了,说不定她晚一点就会被送给豚妖被折磨死掉。 我如果用红、翠和琼华的死换来满穗的生,她会更恨我吧,就像是之前说的,她本来就不想见我,更别说我以她活下来的借口去杀女娃。 我真的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么? 我又想满穗活着,也不想红、翠和琼华死。 “时间快到了。”桌子另一边的女子提醒着我。 -“我不能说。” “你的意思是不想用其他三个小羊换你最喜欢的那一个么?” “那就是选择咱们都把刚刚的话忘掉么?” -“只能这样了。” “你会不会怪我,我跟你说了我能救她,但是没去救。” -“我有什么资格怪你,没有你我都自身难保了。” “没想到你喝了酒之后还挺清醒的。”说着她又喝了一口碗里的酒,又夹了一块烧鹅送到了嘴里。 “不过你为什么不试着威胁一下我,或者求一下我?” 威胁?求?这我倒是没想过。 她提到的这些,似乎确实是我可以尝试的,但哪怕现在我也觉得哪怕是威胁她,或是求她都不会有什么改变,甚至可能让事情变得不好。 “我没想过这种事,而且我觉得威胁和请求不会有什么用。”我跟她说着我的想法。 “所以你就一直在别人的话语里做选择么?哪怕那是你冒险在做的事情。”她的语气似乎咄咄逼人了起来,至少刚刚言语中的平淡已经消失不见。 像是一种拷问。 但是还是不太懂她在问什么。 “不是你问我的么?”我被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的有些恼火。 她白了我一眼,沉默了一段时间。 “如果刚刚你真的求我,我至少可以放她走。”她这么说着。 “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我有点烦,没好气的问她。 我这一天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对我这么好,现在又说可以帮我救小崽子。 只要刚刚我求她?这是什么难事么?为什么她要从我这里找救小崽子的理由? 我何德何能只要求一下别人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又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想让你说,你为了自己想找的女娃愿意付出什么?” ...... 我能为小崽子付出什么?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能找到她最好,找不到的话只要她活着我也觉得不错,我只是不希望她死。 “我为什么要为她付出什么,她能不能活着是她的命,我花时间能找到她算我幸运,找不到我又能怎么办?像你说的,她本身就不想见我。” 这就是我的答案,也是这个乱世的情况,我已经自身难保了,没必要非执着于小崽子。 “好,我知道了。” 她说她知道了,她能知道什么? 她能知道小崽子为什么骗了我那么久,最后没杀我么? “我懒得跟你聊这些听不懂的话。”说着我又喝了一碗酒。 这时我也不觉得这酒辛辣了,只能感受到格外的顺口,也全然忘记了白天她待我的好。 “你自己喝吧,我要去睡了。” “这些没吃完的你放回食盒里,明天吃。 ” 她倒是没对我的叫嚣很在意,站起身来便说要去休息,把酒和菜都留给了我。 因为刚刚的不快,我也不想吃什么了,只想喝点酒,便直接把饭菜都收了起来,喝光了酒坛里剩的酒,回厢房休息了。 ...... 等我醒来走出时,宅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时间也将近午时了。 今天起的有点太晚了。 她像是出门了,但是大门没有锁,正房也没有锁,我依旧可以来去自如。 但是她对我放心让我有些害怕。 ...... 我这一天都没出门,只是在院子里待着,吃着昨晚的剩饭是才想起来昨天是不是说话有些没有分寸了。 才想起吃人嘴短这件事,便打扫了一下院子和石桌。 之后就一直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她说她可以救小崽子,我似乎说的却是小崽子不怎么重要的事情。 算了,跟她说了就说了,小崽子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知道也无所谓了,我现在又救不了她。 要不,我还是求那个女子救下小崽子试试? 不知不觉的,赤色又从山边爬上上了天空,那女子在那不多时后又回来了。 她看到我在院子里,便径直走过来把一个用纸包裹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塞到了我手里。 “我托人把那女娃放走了,也把你昨天说的话跟她讲了,她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她还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问着她说的话。 “那女娃说: 良,总有一天我会来亲手杀了你。” 我连忙打开了包着的纸,只是一抹蓝色露出来头,我便知道其中的所有了。 ...... 第25章 穗篇 良 正当我满足于昨晚的新鲜感,好奇着青乾和顾熙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时,我却随着良送我的鞋子被青乾带了出去。 我被带到了一个女子面前,那女子相貌平平,身上的衣服却一尘不染,看起来年龄比顾熙年长一些。 “你要这个?”青乾问着面前的女子。 “对,就是这个。”女子道。 -“你要这个做什么用?” “给良哥,给他找点念想。”女子缓缓道。 良哥?良还有妹妹? 把鞋,或者说我,送到良那里去? 我是在做梦么? 我想掐一下自己确认是不是梦,却掐不到,但是却不影响这就是真正发生的事情。 不会是名字重了吧?不会这么巧合吧? “你昨天跟他聊的怎么样?”青乾又问。 “我问了问他还要做狼吗,他说他不做狼了,好像是因为那些小羊里有他杀的人的女儿。 我就把他说的那个女娃当作这个鞋的主人,问他了一些问题,他也没质疑我说的话。 大概他就是在找这个女娃,可能是看到被害了的人的亲人还是觉得有些亏欠吧。 他现在也铁了心不害人了,就随他去吧。 我把这双鞋给他,找个理由让他去找那个女娃吧。 他不做狼之后,心里能有点人,也不至于立刻又重蹈覆辙了。”女子说着。 -“你确定他会去找那个女娃么?” “我觉得会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良哥从小没了娘,总是迷迷糊糊的,也不爱跟别人相处,但人没那么势利。 他能冒这个险放走那个女娃,还愿意去找,总归是在意的。 良哥在意的人可不多。” -“我记得他还挺在意你的。” “哥,你就别说了,他现在和咱们不是一路人,我也不想他是。” -“所以他没认出来你是谁么?” “没有,都说了他迷迷糊糊的。”女子撇了撇嘴,但不多时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不过良哥昨天还讲了我的故事,夸我了来着。” 她说完之后脸上的笑意便转瞬而逝了。 -“那你不提醒他一下你是谁?我记得你之前没事就在缠着我说你良哥呢。 怎么现在不说了?” “不了,以前的误会说出来当然会让他心里舒服的多,但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 他本来就不是个爱往前看的人,更不应该再拉着他想着之前的小妹了。” -“行,就按你想的来吧,他惹的事你也别太放心上。”青乾对女子说着,把鞋递给了女子。 “燕,你来啦?”顾熙这个时候从屋子里出来了,看到了那位女子,打了个招呼。 “嫂嫂,我来找哥拿双鞋。” -“那双鞋呀,拿走也好。 你自己要小心,别把那双鞋放屋子里,我总感觉上面有点邪气。” 顾熙看来对我很有意见,但是也没错。 “顾熙,你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吓唬小妹。”青乾似乎不太喜欢顾熙的话。 “我哪有吓唬燕?是你自己整日不回家,看不到萍儿那几天被惊到几次。” 顾熙倒是没给青乾太多面子,跟着青乾正面辩驳着,完全没有以往的柔弱感。 甚至上了些淡淡的桃花妆,眉毛也像刚刚修过,看起来细长了许多。 顾熙今天心情应该还不错,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哥,嫂嫂,那我先走了。”燕拿到鞋后倒是没有在多留,转眼就要告辞。 当然也可能是不太喜欢这夫妻俩剑拔弩张的样子。 燕匆匆的把我带了出去,天色已经不早了,天上不时飘过几缕炊烟。 我回想着刚刚燕和青乾的对话,还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怎么和良认识的?听他们说的话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但是良又认不出他们。 他们怎么知道这个鞋子跟他有关系? 我和良来到洛阳城的时候应该根本没有见过他们吧。 想不通。 成为魂魄的日子里,我没法控制我的去处,也没有办法控制去听到什么话,话里的意思也是支离破碎的。 不过通过刚刚的话可以确认,燕说的良哥和我认识的良就是同一个人,我要被送去良那里。 我要迫不及待的让良好好体会一下我的难过了。 但是燕却走到了一个医馆里,刚进去就对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夫说。 “爷爷,昨天药钱多少,我来结一下,再帮我找个大点的纸吧。” “纸你看去那个柜子找找,钱昨日已经结了。”那大夫还在给来看病的人把着脉,头都不回的答复着燕。 “我不是说我来结么?”燕问着那大夫,但手上已经把鞋放在一边,在柜子里翻找着纸了。 -“我看他不是啥好人,便让他给了,不过你这个娃子跟我说了钱的事,我已经给他便宜很多了。” “收了多少,五两?” -“一两。” “爷爷真好。”燕捧着笑脸对那大夫说着,手里展开着刚从柜子里找出的叠放的纸,又拍了拍鞋上的灰尘,把鞋包进了纸里。 -“你要是真觉得你这个爷爷还不错,就经常来看看我就行。 奥对了,想吃你做的菜馒头了,你哪天做了菜馒头记得带几个来孝敬下我。” “好,我这几天就给爷爷做菜馒头吃。” -“好好好,我这也算沾了那小子的光了。” “哪有~我就是单纯的想给爷爷做馒头吃~”燕把“有”和“吃”两字拖得长长的。 没想到燕这么大了,还会撒娇。 不过这大夫岁数也挺大了,燕对于大夫来说像个娃子一点也不会冒昧。 而且燕和大夫似乎关系挺好的,很像是亲的爷爷和孙女。 只是这个爷爷不太严肃,还调侃燕。 “好了,赶紧回去找那小子吧。 你这年纪也挺大了,还是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 燕啊,你听爷爷一句劝,再多看看,多挑挑,看好哪个爷爷去帮你说媒。” 没想到这个大夫比我想的还不严肃。 “爷爷你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正经。”燕好像不太高兴,怪罪着那大夫。 -“唉,你看我又多嘴了。” “爷爷我先走啦,过几天给你做菜馒头吃。”燕拿起包好的鞋跟那大夫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第26章 穗篇 好奇 又和良见面了,不过他看不到我。 他好像是受伤了,吊着一个胳膊,在燕的院子里的石桌旁坐着,旁边还放着一个扫帚。 地面还挺干净的,没想到良还这么勤快。 听燕和青乾说的话的意思,良没认出他们,但是他们认出了良,似乎他们和良之前关系还不错,应该是他们找理由收留了受伤的良。 进门之后,燕二话没说就把用纸包裹好的鞋子塞到了良的手里。 “我托人把那女娃放走了,也把你昨天说的话跟她讲了,她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她还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良面无表情问着燕。 “那女娃说: 良,总有一天我会来亲手杀了你。” ......? 燕说的是我么,可是我已经死了啊? 虽然燕自己编造的这句话我也很想说,但是我却没法为这句话履行什么了。 ...... “你把我昨天说的什么话跟她讲了?”良问着燕。 “就是你说的不太想救她,她是可有可无的。”燕抱着胳膊漫不经心的回复着良。 “我什么时候跟她说这句话了?”良语气里有些急。 “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我跟你暗示了这么久,你只要付出些代价,我就可以帮你救她。 但是你一句确定的话都没有,那不就是不想救她?”燕依旧平淡而清楚的答复着良。 燕是说救我么?她在骗良吧,到目前为止她说的话都没发生过。 良倒是不说话了,应该是被燕说中了,看着纸包中露出的蓝色鞋尖。 看来良当时说要带我走也是一时兴起罢了,那我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我也被良骗了,牵手,鞋,对小羊的好,都只是他临时的想法罢了,按照燕的话来说,良就是“迷迷糊糊”的。 我以为他变好了不忍心杀他,实际上只是那一段时间变好了。 或者说不定是因为良就是喜欢女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太恶心了。 我也真是的,我只是和他相处不到一个月,怎么就能相信他真的变好了。 良依旧坐在那里,脸色不太好,燕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回了房间。 我倒是乐于见到良这个样子的,但这还远远不够,甚至连我过去痛苦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不多时良便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拿着鞋子回到了另一个房间。 他把鞋子完全从纸包中取出后,把鞋子用纸包垫着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就躺到了床上。 但是视线倒没从鞋子上离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管他呢,还是赶快想一些难过的事情影响下良比较要紧。 ...... 不知道该怎么难过了。 专心想难过的事情反而有些想不出来了,尤其是死了之后,反而没有那么多痛苦了,更多的是麻木和无聊。 只要不无聊,哪怕是伤心也会感觉好一些。 但是,伤心事情想的多了好像也没有那么伤心了,只能希望能够看看周围发生的新鲜事情让心里舒服一点。 ...... 却偏偏这个时候又遇到了良。 ...... 为什么?为什么? 我想做些什么的时候的时候却总是做不到。 我希望和家人在一起,可他们都离开了我。 我想为爹爹报仇,却下不去手。 我现在要难过的事情,却想不出来。 为什么我总是什么都做不到啊!!! “咚——” 良?听声音是良在打什么东西。 他左手紧握着拳,床褥的褶皱汇集在那下面。 他是在砸床么?正当我这么想时,良却走到了桌前端起了鞋。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双鞋,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在气愤什么么?他又在想什么呢? “穗,唯有这件事我只教你一次—— 你要去报仇,要收起你所有的好奇心,就把他当作十恶不赦的人。 从始至终你都要把他当成罪该万死的人。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就只当他是在骗你。 ...... 我这一次教你的,记不住也没关系...... 这都是你的命。 ...... 穗,你是个好娃。”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当时芸姐跟我说的话。 芸姐让我不要对良好奇,把他当成纯粹的坏人。 可是这件事我同样也做不到。 这就是我的命么? 因为......我是个好娃? 我不太懂,为什么好娃的命是这样,我明明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有想过害过谁。 所以这就是我没有杀了良,而是杀了自己的原因么? ...... 良? 良捧起了那双鞋,然后,闻了闻??? 你在干什么啊!良!!!? ...... 他为什么会去闻鞋子啊??? 难道说他真的喜欢女童? 我真的被他骗了,他绝对是罪该万死的那一类,当初马车上我就不应该心软。 良倒是没有停下闻鞋子,甚至靠的更近了一点。 我现在闻不到气味了,但是就萍儿整天穿着这双鞋跑跑跳跳的,想必是不会太好闻。 这他都能快贴到脸上闻。 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 虽然想主动的难过或愤怒起来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但好在我也不用睡觉。 我一晚上都在回味以前的伤心事,没想到良的反应还是挺大的。 大概夜里是醒来了四五次,有一两次是惊醒。 我对我的报复还挺满意的,虽然我也算是难过了一晚上,但是那些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 你也有今天啊,良。 你知道我等你的痛苦和忏悔等了多久么? 只是一晚上下来我也好困、好晕,大概是之前河边的那道魂魄说的,不好的情绪是会让魂魄魂飞魄散的。 可能困和晕就是代价吧,也不知道我能坚持这种魂魄的样子到什么时候。 如果注定要折磨良到魂飞魄散的时候,那怎么能让良更痛苦一些呢? ...... 我好像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 还活着的时候,我总是想着如果我这条命就是用来复仇用的,我该怎么复仇呢? 我幻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却没能想到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没能报仇,没能杀掉良。 现在我又问到自己了,我以这魂魄之躯又该怎么报复良。 “你要去报仇,要收起你所有的好奇心,就把他当作十恶不赦的人。”芸姐的话又回荡在心中。 ...... 芸姐说的对,只需要像对待十恶不赦的人就好了,不要考虑那么多,只是折磨良就好了。 第27章 良篇 梦 “良爷,快醒醒!” 谁在叫我?还摇着我的胳膊。 我努力止住困意睁开眼,原来是小崽子。 “良爷,兴爷找了两个人要来杀你!”满穗压低声音道,但吐字的速度略显尖锐。 “咱们快跑吧,我刚刚看兴爷和两个人在下面磨刀呢!” “什么?舌头怎么了?”正当我诧异着,满穗已经把我拉起来床。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瘦弱的身体是怎么拉得动我的,但我确确实实被她拉起身来了。 “因为你不想送我们去豚妖那,他们要杀了你!”满穗嘴上说着,去打开了房间的窗。 “咱们快跑吧!”满穗可怜的看着我,不是她可怜,像是在看可怜的我。 还透出几分无助,也不是她无助,是她看着的我无助。 我还没死吧,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哦,我还没穿衣服,我得先把衣服穿上。 我才发现我我光溜溜的身子,想着还是先穿上衣服在说,毕竟我和舌头的关系那么好,小崽子说不定是在骗我。 我便坐了起来看了眼满穗,才开始找我的衣服。 “良爷,快跳下去,他们要来了!”满穗又拉着我往窗口去。 房间外传出了一阵阵脚步的响声,不知道谁拍打着门。 “良,快打开门受死!” “良爷,良爷,你信我,求求你了,跳下去会没事的。”满穗苦苦哀求要我从房间中跳出去。 我没得选,我只能跳出去再想办法了,反正二楼也不高。 我便走到了窗前,往外面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外面居然有五六层楼那么高,这怎么跳啊,跳下去命都要没了吧。 正当我想着,满穗已经爬上来窗,她又拉着我的胳膊。 “良爷,求你了,快跳吧,我陪你跳!”她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哀求我。 “这怎么跳啊!”我还是不敢往下跳。 但是房间外的砸门声、脚步声、磨刀声和叫嚷声变得嘈杂了起来。 “没事的,我可以在下面给良爷垫着。”满穗松开了拉着我的手,后仰着向窗外跳了下去。 房间的门这时却被撞开了,许多人冲了进来,那里面却没有舌头。 是我那些被我杀死的那些人,他们红着眼,手里拿着被打磨的耀眼的刀,向我冲过来,连房间门旁的墙壁都被挤碎了。 跳吧,我不知道再多待一秒会是怎样的下场,于是向窗外扑了出去。 但是在空中的时候我却有些后悔了,周围全是空荡荡的,我就这么高高的向地面落去。 时间像是变慢了,我只能再控制感受到无力的挣扎。 好想抓住些什么,来阻止我的下落。 满穗? 我看到满穗在我正下方地面上出现了,她躺在我坠落的正下方。 “快躲开啊!!!”我喊着满穗,希望她能躲开。 但是满穗却无动于衷,好像还在笑。 我却感觉到了窒息,我好像看到了我跌落地面的惨状和满穗被我砸到的惨状。 !!! 在我即将坠落地面的时候,一股床褥的味道钻入了我的鼻子里。 “哦,原来是一场梦。”意识却没有清醒很多,转眼又回到了黑暗当中。 “良爷,我就说没事吧。”耳边满穗的声音传来,我才发现我把满穗压在身下了。 我连忙起身来,查看满穗有没有被我压坏。 满穗也站起来了,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她却没停下来,又拉住了我的手向城外跑去。 “良爷,快跑!” 我和满穗跑着,街上两旁的人都在看我和满穗,也可能是在看我,我没穿衣服。 但是身后远处始终有黑压压的人追着我和满穗,但满穗跑的很快,拉的我跑的也很快。 就这样前追后赶的出了城,但是事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我和满穗依旧在逃命,直至满穗拉着我躲在路边的一个大树下,我不确定那颗树能不能挡住我们俩,但我更相信树挡不住。 我能看到后面追着我们的人,他们也就能看到我们拐到树下。 我想拉着满穗继续跑,却拉不住。 “良爷,咱们在这里挤一挤就行。”她拉着我蹲下,接着她也紧贴着我蹲了下去。 我静静的听着后面传来的令地面都有些震颤的脚步声,有点心慌。 “良爷,没事的。”满穗对我笑了笑,拉着我的手,靠在了我的肩上,脸上却有说不尽的忧愁。 但是如我所料的那般,那些人就在树边停了下来,虽然他们没有靠近,但是我能感受到我和满穗在他们面前已经一览无余了。 我该怎么办?我想不到。 不会马上被他们杀了吧...可我不想死啊。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满穗? 正当我害怕时,满穗却站了起来,她没有朝向人群,只是站了起来,一只手紧握着,一只手拉着我。 像是在很生气的样子。 “我和你们走,你们放了他!”满穗突然大喊了起来。 “好,好,穗儿你回来了就好。”一个男子答应了满穗,我不敢看他是谁。 满穗的手从我的手中滑了出去,他背过身去走向了人群。 我连忙回头看,发现那个人群只剩下了一个农民装扮的人,而满穗跟在他后面向城里走着。 我跟了上去,却发现前面的路上站满了人,还对我指指点点,笑我没穿衣服,不时还能看到些极为美丽的女子掩着笑脸看着我。 “满穗!”我看着前面的满穗跟着男子跑了起来,便喊着小崽子的名字跑着追了上去。 可是我跑的总没他们快,我只能看着他们越来越远,但我也没有停下我的脚步,只是一直的向前跑着。 直到前面出现了福王府。 小崽子不会被送进去了吧,我得赶紧去找她,不能让他被豚妖吃掉。 但是门口却站满了守卫。 “去去去,哪来的乞丐,连衣服都不穿。”他们边说着边来踹我。 娘,我的娘呢?我突然好想娘,想我看到过的那些抱着摔疼了的孩子的女人,想着左右手牵着娃子满脸开心的女人。 有娘在的话,就不会被欺负了吧,我也能让人开心了吧。 可是为什么我都没有。 第28章 良篇 怖 “良爷~”突然一阵温柔的女子的声音传来。 我看了过去,是一个穿着一袭红衣的女子,那个红衣,应该是嫁衣吧,我不太确定。 “你们别打他,他是良爷。” 我看着那说这话的女子,身形瘦弱,脸庞却无比的精致,那泛着蓝色的眼睛好像满穗。 只不过她的身高比满穗高了不少,如瀑布般垂落的玄发映的涂满脂粉的脸色更加皎白。 她笑着跑了过来,开心的像朵花一样。 不,她就是一朵花。 “良爷,我是满穗啊,你不认得我了么?” “小崽子?啊不,满穗?你长这么大了?”我有点难以相信,她不是才十四岁么? “对呀,我已经二十了。”满穗开心的说着,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 “啊,我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是能看到满穗长这么大,我还是挺开心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嫁衣是穿来干什么的。 “良爷,我给你看看我和王爷的孩子,长得特俊!”满穗说完没等我说话,便一路跑回了王府里。 !!!? 和王爷的孩子,是豚妖么?满穗嫁给了豚妖? 我被满穗刚刚说话震撼了许久,却没见她出来。 我想进去问问她,便尝试着往福王府里走去,这一次门口再没人挡住我,我越过了门口一路向福王府深处跑去。 我跑了好久好久,像是进入了山林般,两侧都种满了树,只不过树上都没了皮,正当我还在想着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时。 一个小茅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满穗会在里面吗?福王府里面这么寒碜么,居然会住在茅屋里? 我加快了脚步冲进了昏黄的茅屋中,眼前的景象却让我说不出话。 满穗穿着嫁衣躺在了地上,脖子上手指宽的伤口在不断的往外涌着鲜血。 她身前一个体型巨大的人趴在满穗的小腹上,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满穗还睁着眼看着灶台,只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个眼眸似乎不会再转动了。 我这才发现锅里在煮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头小猪。 我还没彻底弄懂眼前发生的事情时,眼前的“豚妖”回了头。 我没看到豚妖的脸是什么样子的,却能看到他的嘴上都是鲜血。 顺着他之前趴着的地方看去,红色的嫁衣颜色变暗了,还泛出了些许白色。 不对,那不是嫁衣,那是—— 被吃穿的,露出脊骨的肚子。 ...... “啊!!!!!!!!!!!!!”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是一场梦,但我却像是真正经历过了一样,似乎刚刚的一切都刻在了我的心中。 正常的梦不应该醒来就都忘了么? “呼~呼~~” 我回想着刚刚的一切,想着小崽子每次都陪着我,又离开,我以为是有惊无险,没想到却能梦到这种场景。 朝夕相处过的人被吃掉的场景。 我从未想过场景会是这个样子的,看到的远比想的要吓人。 我没有把那些小羊交出去是对的,在看到梦里的场景之后,才能知道现实比想象更残酷。 至少我还没看到满穗和琼华他们死去时的场景。 我得出去透透气,赶紧把刚才的噩梦忘掉。 我披着衣服出了门,感受到夜晚的风,才感觉好了一些,脑子也清醒了一点。 回味着刚刚的梦,好像也不全是噩梦,我想念梦里满穗可怜我的眼神,我想念梦里满穗拉着我的手,我想念梦里满穗在我被追杀时倚靠着我的感觉,我想念梦里长大的满穗看到我的笑...... 可是结局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被豚妖——。 不,我也是豚妖,是我夺走了满穗最重要的人。 可是为什么我梦的是满穗,明明我这几天脑子里都在想和小妹之前的事情。 夜晚的月亮却是明亮。 “吱——”门响了,正房的门开了,透出了正房中深不见底的黑暗。 过了一会儿女子点着灯走了出来,她好像出门以后身上抖了一下。 “是良么?”她此时的声音倒是没有白天那么亮了。 像是在努力大声的说着悄悄话。 “是。”我也压着声音喊着。 她听到了倒是加快了脚步朝我走了过来,上来打了我一拳,但没有很用力。 “你晚上叫那么大声干嘛,不好好睡觉还站在这。”她这个时候倒不收着声音了。 但是感觉到她好像有点生气。 -“我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做噩梦哪有叫那么大声的,吓死我了。”她依旧盘问着我,语气倒是柔和了很多。 只是晚上灯的光照着脸感觉还是让人看着不太舒服。 “你没睡么?你怎么听见的。”不管怎么说,我和她之间还是隔着两道房门,她要是不是醒着的应该听不到。 “我刚醒了一下,就听见你叫了一声,我还以为进贼了呢。”她的衣服倒是穿的整齐,腰上还别着两把带鞘的短刀。 她现在看起来好像比傍晚时分的她更像女人了,她傍晚回来的时候语气趾高气扬的,现在又被我一声喊叫吓到了。 她出门抖那一下估计也是看到我在门口站着被吓到了。 比之前可爱多了。 “没事你就继续睡吧。”她把灯放在了石桌上,在旁边坐下了。 -“你不睡么?离天亮还早呢。” “我等会儿再睡。” -“好吧。”说着我又回到屋里关上了门躺下了。 不多时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但不算踏实。 直到天亮我的脑子里都是刚刚梦到的事情,中间又醒了好几次。 困,晕,头疼。 还好梦总归是假的,或者说和现实相反的,小崽子昨天被救了出来,没有落到豚妖的手上,就已经很好了。 虽然她把我送她的鞋子又还了回来,应该是不想见我,但是我还是很想见她的。 我想着不多时又睡了过去,大概是做了一晚上梦没休息好,天亮睡得反而沉了一些。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我看向门时发现阳光已经洒满整个屋子。 坏了,今天起的太晚了。 第29章 穗篇 饱 良倒是心大,在别人家里睡觉能睡到午时。 虽然原因里有我,但是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注意一下吧。 当然不注意也好,最好燕把良给轰走,能让他露宿街头。 “咚-咚-咚--”门响了,应该是燕在敲门。 “醒了么?我煮了粥,来喝一些吧。” 这句话是我没想到的,良刚醒饭就端上了,养猪也不能这么养吧。 良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妹妹,还不是亲的。 良都认不出她了,她还对良这么好,又管吃又管住的,还帮良救“我”。 难怪良不喜欢其他女人。 ...... 但喜欢闻女童的鞋子着实让人有点令人胆寒。 “来了。”良应该也是知道他起来的时间有些晚了,那衣服七扭八歪的被拽到了身上。 黑色的衣服倒是挺适合他这种不利索的人,穿丑了也不太容易看出来。 燕就穿的干干净净的,和良完全就不一样。 没过多久良就出了房门,房间里就又没有人了,如果我也能出去看看就好了。 我很好奇燕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和良会发生什么故事,也不知道燕知道了良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又会怎么样。 “……,你昨天没睡好么?”一阵细小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是燕的声音。 他们好像还在院子里,仔细听能大体听到些说的话。 “嗯,有点。”是良的声音。 -“你下午帮我个忙,去买点菜,你用一只手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我右边感觉也好的差不多了。” -“你别勉强,就听大夫的,买个菜而已,一只手够用了。 你再买点咸菜,钱给你。” “这么多?买菜的话我这就有钱。” 良终于是懂事了一次,知道在别人家的时候要自己表示一下。 -“给你就拿着。” “不行,这太多了,我本身就住在这就给你添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再花你的钱。” -“那你走?” -“我正经给你钱,你收着就行,又不偷又不抢的,想那么多干啥。” “可是......” -“可是什么?” “这不对吧,我什么都没干,命也是你救的,我还没报答你呢,却天天住你的,吃你的,喝你的。” -“你不是给我讲故事了么?你说的其他的也是想多了,房子本身就是空的,吃的喝的我都不差,在你这花费的可以不计。 不是所有人都天天为了吃饱肚子发愁。 对我来说,有意思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 燕说的话好赤裸,尤其是“不是所有人都天天为了吃饱肚子发愁”这句话。 我听到这句话是有些不解或是难过的,但是燕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世道就是这样的,就像豚妖吃小羊只为了取乐。 可是我为什么会难过呢?为什么我,我们家承受的一切没法被看到呢?明明他们那么富有,为什么不愿意拉我们一把。 而为什么他们都活着,加十双筷子也不算什么,而我们却饿死了,代价还是拼尽全部的家人。 我想不通。 ...... 燕喜欢有意思的东西,总感觉这句话好像在哪听到过。 “......你就不好奇这女娃子为何到这来找爹爹吗?轰走了多无趣呀!” 是芸姐说过的,只不过芸姐当时说的是不要无趣,大概想我是有意思的,所以把我留在了她身边。 可是我哪里有意思呢? 大概是一个小女娃到青楼里找爹爹。 那天芸姐问了我为什么到这里找爹爹,我跟芸姐说我觉得这里有害死我爹爹的人。 但是芸姐却不觉得她这里的客人会害我的爹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芸姐看出了我当时有些迷糊,让我跟她具体说说我的事情,我没有细说之后发生的事情,只是说家里人除了我都死了。 那天我跟芸姐说着说着我就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不去想起我家里发生的一切,我越是不想想起的时候,那种地狱般的画面就越是清晰的出现在心中。 芸姐倒是很同情我,之后就把我留在烟月楼了。 我时常觉得这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幸运,我不知道为什么芸姐偏偏没有赶走我。 当时我只能用芸姐是个好人来解释。 但是我在烟月楼时间久了,发现那些杂役也不是坏人,也都是好人,甚至有时会给我带一些好吃的,虽然可能只是一两个果子。 除此之外还夸我长得好,还懂事。虽然每次听到都会有点难堪,但是还是会感觉到一点开心。 但是有一次他们夸我被芸姐听到之后,把他们叫了出去说了一顿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夸过我的样貌。 从此之后,那种开心就没有了,但好像也若有若无的知道了我的样貌真的会讨人喜欢。 我的这个想法后来在尹三那里证实了,他觉得我这个样子长大了可以卖个好价钱。 当时我只顾着想怎么能和良近一些,尹三说的话倒没有引起我的过多抵触,反而觉得我的样貌是个可以尝试吸引良的地方。 以至于我在陕州洗澡的时候,还好好的把脸和头发洗了洗,和良一起洗澡的时候也要把脸正对着良。 对着良。 所以说良变好了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了我的样子?还是他本身就心疼我们这些女娃? “不行的。”是我回答良的,他想把我带走往南走。 果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良根本就不是好人,是我,都是因为我骗了良,所以他只想带走我,把其他小羊都留在了解州。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如果鞋子和拉手都是因为喜欢我,那为什么要在河边施舍钱给乞丐。 “……,要收起你所有的好奇心……” “……你就不好奇这女娃子为何到这来找爹爹吗?……” “……有意思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 我好像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无论我怎么想都没有答案。 越是回忆,看良时我的心里就越混乱。 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又是坏人,什么时候要好奇,什么时候又不要好奇。 唔,好想再问问芸姐啊。 第30章 良篇 买菜 “醒了么?我煮了粥,来喝一些吧。”门外是那女子的声音。 在我想着我起晚了这件事不太好的时候,传来的却是让我吃饭的话语。 那种舒服的感觉,让我觉得我回到了小时候。 但是好像小时候也没法这么晚起来,还有人给做好饭叫我去吃。 不确定是不是梦,但我没停下拉扯着衣服的手。 “来了!”我边说着边向外走去。 ...... 和那女子闲聊了几句,喝了粥,便出门去替那女子买菜了。 她让我帮忙买菜,她给了我二两银子。 好像钱在她那不叫钱一样,更像是柴火,烧掉了还能长出来。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她自己都说了她不愁钱这些东西,给她买好菜就好了,剩下的钱再还给她。 我在市上走着,把那女子要的菜基本都买了,但总是看不到卖她要的咸菜的,她说要腌的甘露子。 时间还早,我只能来回找一找,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 ...... “小兄弟,这个地方等会儿有人来,你可别占了他的地方。” 正当我在路上找着要买的咸菜时,看到有个有着星星点点白发的男子在对旁边一个约么不到二十的卖东西的小兄弟提醒着,告诉他摆摊的地方占了别人的地方。 这倒也正常,这市集上虽然看似都是空地可供摆摊,实际上早已经有了约定的主人,他们很多人还经常额外的用钱打点一些管市集的大人。 说是“大人”,实际上只是给那些动不动来市集里走来走去的官吏,他们也没有太大权力,只是这些叫卖东西的人都本着“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寻一份稳定罢了。 那小兄弟倒是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声谢谢提醒便起身离开了。 正当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才看见他挑着的担子里像是装着咸菜,看着还有些油亮。 跟上去看看吧,本身甘露子今天就没看到有卖的,这个机会也不能错过。 那小兄弟又走了一阵,我也跟的有些不耐烦了,便打算直接打算叫住他问问,加快了步伐与那商贩并肩走。 “喂,你这有咸菜卖么?”我问着先前那小兄弟。 他看了我一眼,便赔上了笑脸来,只是不如那些老道的商贩千篇一律。 像是只是遇到了买他东西的人比较开心,像是偶尔从城外进来叫卖的。 “有,有,有!客官你看看要哪种咸菜。”他连忙找了两个摊位中间的空隙站定,要翻出来他卖的东西给我看。 他这么翻着,旁边摊子的小贩就张口了。 “你没看到这有摊子么?!还来这摆?” 那小兄弟估计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摊子侧面就惹上了那小贩,先是错愕了一下,便又赔上了笑脸向那小贩道歉。 “大哥,不好意思,我给这位客官看看我的东西,马上就走了。” 那小贩的脸色不太好,朝我这个吊着胳膊的“客官”白了一眼,又看了一下我吊着的胳膊,估计觉得我不是什么善茬,便看回到了那小兄弟身上。 “快点,我还要做生意呢。” 他语气柔和了不少,然而他摊子前什么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做的什么生意。 那小兄弟拿出了包的咸菜给我看,我没看错,就是我要的那种。 “给我称一斤吧。”我跟那小兄弟说着。 “好嘞。”那小兄弟三两下就给我包好了。 “客官,这是一斤一两的,你给我一斤的钱就行。”他递给我咸菜,嘴上说着价格,手上却忙活着收起咸菜,挑起担子准备离开。 我给钱的时候才发现只剩那女子给的银子了,铜钱刚刚买菜都已经花了,只能找出一两银子给他。 “你就按一斤一两算钱就行。” 咸菜又不容易坏,那女子也不差钱,重要的是,我感觉这小兄弟根本没那么多钱找我。 事实确实如此,那小兄弟犯了难。 “客官,我没那么多钱找给您。” -“没事,我先把我买的这咸菜放你这,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些零钱。” 说着我就把咸菜给他,打算去换零钱。 “客官,你要去多久啊,我就在这等你么?”我这才想起来他还在找地方摆摊。 “要不咱们一起,我刚刚看剪银子的地方不太远,你顺路也看看有没有摆的地方。” 我想了想还是让他一起过去吧,他要是不知道去哪了我也没咸菜去找那交差了。 “好,谢谢客官。”那小兄弟倒是也没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我们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不多时就把银子剪了,又换了点铜钱给他,最后还是按一斤一两的咸菜给他结了账。 “谢谢客官,你要不要别的咸菜,我给你装点尝尝。” -“你这咸菜都不要钱的么?见人就送。” “哈哈,当然要,我觉得客官人不错,您想尝尝我就给你装点。” -“你还是拿去好好卖钱吧,现在多少人吃不上饭,多给自己留点钱和东西才是。” “是啊,就是吃不上饭,才多来往,互相多个帮衬不是。” 呵,人真要饿着了,都是烧杀抢掠的,什么来往帮衬,这小兄弟还是太年轻了。 “我有事,先走了。” -“好,慢走啊,客官。” 买到了咸菜,我就直接回去了,进门我就把买的菜带到了伙房。 那女子在里面和着面,旁边还放着酒,大概是在准备老酵。 “你要的菜我给你买回来了。”说着我把买到的菜放在了一旁。 “你给我的钱也没花完,我放在旁边了。”我连没用完的钱,一并放在了买的菜的旁边。 “你把钱拿着,以后还要买些贵的东西我就不给你钱了。”那女子没回头,背对着我说着让我把钱拿着。 算了,她让我拿着我还是拿着,正好帮她出去买些东西。 我拿着钱,始终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好。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没有,你先歇着吧,或者打扫下院子。”她一边往面里倒着酒一边跟我说着。 那酒看着与前几天喝的那坛酒并无二致,拿这酒做老酵也算奢侈了。 好在用不了多少,也说不上心疼。 说起来这个酒确实不错,那天喝了不少睡过去后,醒来倒是没有太难受。 “好。”她好像挺在意院子干不干净的,以后多给她打扫一下吧。 第31章 良篇 镖师 打扫院子并不难,要是按我的习惯简单扫扫就更简单一些。 按照以前,只有院子沙土多的时候我才会打扫一下,相比于我之前住的地方,她这个院子就好比是新的铜镜。 尽管我已经尽可能的细致打扫院子,但总感觉自己在这里啥用都没有。 但她从豚妖手里把小崽子救出来,也是极大的解决了我的担忧,她连王爷要的小羊都能捞出来,在她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这几天住着除了无聊还是很舒服的,饭都不用自己去找着吃,吃的还比以前在山里的好。 要是这种日子一直可以持续下去该多好。 我的右胳膊除了直接被砸中的地方还疼着外,似乎其他地方都已经好了。 我胳膊的伤大概是她留我在这的理由,当然这也是我猜的,我只能这么解释我赖在这里的原因。 等胳膊好了我就启程去找小崽子吧,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 “良,吃饭了。”燕叫着我,似乎还能听出碗碟与石桌碰撞的声音。 我待那女子在石桌旁坐下后,才跟着坐下。 “在这里待的还舒服么?”她倒是没急着吃饭,先向我问着话。 不知道,我总觉得她有点像那小崽子,总是爱向我问些没啥意思的话。 不会那小崽子真的在洛阳真有个姐姐吧。 “这挺好的。” 我对现在的环境还是很喜欢的,这才是普通人家的感觉,我都快忘了我之前也过着相似的生活,那时候爹爹还在。 “嗯,那你就先住着,可以放松一点,你想吃什么也可以自己去买,算我请的。 过几天完全没问题了就自己做打算。” ...... 是不是太巧了,我刚刚还想着呆在这女子家里的事情,她就把话说明白了。 “谢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表达下感谢。 “你有什么想问的,想做的,你就跟我说。 我不一定能帮上你,但是有些东西能帮你顺手解决的我会帮你解决。”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女子说的每一句都是我很希望听到的话,但却又一种十分陌生乃至不适的感觉。 她想要我做什么?为什么要把话说的像我们关系很好一样。 难不成...... “你是燕么?”我看着她,却对不太上记忆中小妹的模样,而且记忆中小妹的模样本身就是模糊的。 “燕?”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我,大概是不知道我突然问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哦,没事。”既然她不是,就赶快停止这个话题吧。 “你想说什么?”她倒没打算放过这句话。 “没什么,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说那些看起来我们很熟的话,确认你是不是故人。” 既然她问了,我还是老实说吧。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和这女子说话还挺舒服的,好像话说的可以很明白也没有什么负担。 “哦,你说这个事情,别人也跟我说过,说我不守妇道。 可能是从小身边的人都比较惯着我,生活却经常不顺,经常是一个人,我每次觉得我不是一个人的时候,身边的人就又不一样了。 一个人时间久了,就没有太多家庭的观念,可又偏偏我在外面混的还可以,对外人不比家里人差多少。 ...... 我又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正常人出门在外也不敢这么说。 ...... 哎呀,要说原因的话可太多了。 你呢,你觉得我这样对你不舒服么? 我看你除了那天讲故事的时间,其他时间都不太爱说话。” 那女子倒是对我说的话挺感兴趣,一句接一句的说了不少。 “不守妇道”描述她可太合适了,一万个女子里面挑不出一个敢带我回住处的。 偏偏她算是光明正大的把我带回家里。 就凭这一件事,就快把祖宗们的规矩坏完了。 只是她说的话里面有些自言自语的部分,我没太听懂说了什么,但大体说的就是她性格就不守规矩。 “没有,我觉得和你说话挺舒服的,就是......”我回着女子提的问题。 -“就是什么?” “就是你前几天又问小羊,又救小羊的,我感觉有点看不懂你。” -“哦?你想懂什么?” “也没有想懂什么吧,就是感觉不懂。” -“不懂还没有问题?” “......,那能问下你是做什么的么?” -“哦,跟你说说也无妨。 我平时在镖局忙些账目上的事情,有些时候负责送下那些大户的女眷,在那些大户那里,男女之间始终是不方便。 有些大户中的小姐喜欢我的性格,之前护送她们又没出什么差池,就每次借出门做理由,要我一起陪她们说说话。 护送那些女眷时,那些男的碍于规矩,也离的远远的,我一路上就陪那些女眷说话,年纪大的喜欢聊家长里短,年纪小的就喜欢听我讲我的故事。 她们就比较信赖我。 认识的人多了,加上口口相传,我也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对了,过几天我还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看下门吧,你想自己出去也可以,别带人回来。” “好,这些规矩我还是懂的。” -“规矩懂又不一定要照做。 是吧,狼。” ......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狼”的称呼这么在乎,而且一点都不怕。 甚至每次说的时候都有些玩笑的样子。 她说的也没错,狼本身就是坏了规矩的人,这一点倒是和侠没太大区别。 “好了,吃饭了,尝尝我的手艺。”她可能是看我对她提到的“狼”有反应,便用吃饭来换话题。 ...... 不多时我和她便把桌上的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不得不说,她的手艺确实可以,我感觉我饿了可以把这些饭菜全吃了。 但毕竟是在别人人家里,总是不能做的那么过分。 这么想着,我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你干嘛,快吃。”那女子说着。 她是不是有些太敏锐了,我放下筷子的意图都被她发现了? “我饱了。”我还是想嘴硬一些。 “别装了,来我这吃饭的人每次都一样,明明吃的人高马大的,到我这还没吃多少就不吃了,在我这你只要别害我,没那么多规矩。 我不喜欢吃剩饭,这顿本来就是往少了做的,你快吃。”她说着,倒是把她自己的筷子放下了,示意让我把剩下的吃了。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勉为其难的都吃了。 好吃。 第32章 良篇 睡觉 吃了人家的饭总归是要表示一下,我把碗筷盘子洗刷,又按那女子的意思把伙房给打扫了。 只是不知道那女子去哪了,明明快到宵禁的时候了。 趁天色还不是很暗,我在院子里拆下来吊着胳膊的布,活动一下右胳膊,确实好的差不多了。 以后就吊半天吧,涂点药应该问题不大。 ...... 还是一直吊着好一些,毕竟是那女子找的大夫说的,而且吊着的话始终看着像个病人,吃人家的时候心里总归是能好受一些。 但是就刚刚女子说的,又好像没必要。 ...... 算了,还是吊着吧。 “吱——”随着一阵响亮而快速停顿的开门声,那女子手里拿着一包像点心一样的东西回来了。 回来的还挺及时,看起来是出去买吃的去了,难怪她说饭菜就是往少了做的。 “你吃不吃?”她向我挥了挥手里的点心。 “这是什么?”我不知道她手里拿的什么。 -“糖堆!” 糖堆?她也爱吃这个? -“你那天讲故事提到了,我好久没吃了,还挺想吃。” “你吃吧,我不吃了。” -“不吃么?怀念一下不好嘛?” 说实话,我也挺想尝一下的,那天看到舌头给那些小羊买的糖堆,我还挺怀念糖堆的,或者说怀念之前吃糖堆比较多的时间。 但是四个小羊在,总不好跟小孩子争这个吃。 “那我尝一个吧。” 那女子已经坐到了石凳上,在石桌上打开纸包,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糖堆。 “来吃吧,有不少呢。” 她说着便用手拈起了一颗咬了下去。 经过这几日和这女子的相处,也知道了她不是一个计较小事的人,便坐到了石桌的另一边,拿起一颗吃了起来。 那滋味依旧是红果的酸香夹杂着包裹的甜蜜,酸酸的,甜甜的。 在这秋高气爽的日子里,眼睛中又觉得有些干涩,糖堆上的糖却是不容易化成一滩水了。 “许久不吃,现在这东西吃起来还挺好吃的。”旁边的女子也不加掩饰的又拿起一整颗糖堆塞到了嘴里。 我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当时舌头还给满穗她们这些小羊买了一次,她们一人吃了一块。 满穗的家境不比小妹,更不比琼华,应该是没怎么吃过糖堆或者说糖球。 当时看小崽子吃的时候,她先是咬了一口,后面就在嘴上蹭了起来,大概是不舍得吃吧,就像当时我和小妹能吃的耽误了学书。 ...... 如果还能见到小崽子的话,找机会给她买一点吧。 ...... “你在那楞啥呀,怀念小妹么? 你是不是喜欢女童啊,又是惦记小妹,又是惦记小羊,也没听你说过女人的事。 那还挺糟糕的,哈哈。” ...... 这女子还真有点像满穗,嘴上没什么遮拦。 不过我确实对女人没有那么感兴趣,虽然看到好看的女子会有些反应,但我却觉得很远,是一辈子都不太会有交集的那种感觉。 可能还是小时候先生教的规矩太多了,总是觉得需要男女授受不亲,不过就算男女授受不亲,小时候倒是也无所谓这些。 反而感觉自在一点,那个大小的女娃反而更自在一些,也更有意思一些,但是年纪大些的女子哪怕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是冒犯。 眼前这个女子也算是例外,有一种像小妹的那种感觉,有几分天真烂漫的样子。 但是按照俗世的话来说,也是“不守妇道”。 ...... 一颗糖球很快就吃完了,我也没搭理那女子的玩笑话。 后来我们又聊了几句,就都回屋子休息了。 我躺在床上,又想着昨晚的梦。 梦的内容很混乱,也很吓人,但是全都是小崽子。 在小崽子不见的那天晚上我也做了梦,但是梦的结束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有些令人慌乱。 梦中的感觉就像真的看到自己的熟人被吃掉一样。 还是困,虽然睡了一早上,但是做噩梦的那种疲惫并没有完全缓解。 睁不开眼了有点。 ...... “良爷,我们这是要往哪里走啊。”小崽子拉着我的手说着。 手很软,虽然看起来瘦的皮包骨头一样。 秋风吹拂着泛黄的落叶;味道像是被雪水洗过的清凉干净,一缕一缕如游丝般摩擦着衣角,安抚着中午的暖阳。 只是小崽子的手摸起来有些冰冰凉凉的,不过用手掌包住应该就好多了,说着我便没再牵着她的手,而是一整个握住。 小崽子看了一眼我,弯弯眼角好像在偷笑,脸旁发尾也随着秋风欢快的跳动着。 “冷不冷啊?”我问着小崽子,她身上还穿着那破旧的衣服,衣服上一个洞一个洞的,裙角也破了。 这个天气在外面时间久了会着凉的。 “有点冷。” 我松开了小崽子的手,从包袱中取出来了一件我换洗用的衣服,虽然对于小崽来说有点大,但是把衣服叠起来给小崽子披一下总归是要暖和的多。 我把衣服仔细的搭到了小崽子的肩膀,再在小崽子胸前系了起来固定住,宽大衣物便把小崽子的周身包住了七七八八。 还挺合适的。 “还冷么?”我又问了一下小崽子披上衣服怎么样。 “还有点冷。”小崽子声音比之前却高了一些。 -“那也没办法了,等到城里给你再买一身衣服吧。” “良爷,可是咱们没钱呀!”小崽子歪着头疑惑的看着我。 这小崽子怎么胡言乱语的,她没钱又不是我没钱。 “先走吧。”我没打算多做停留,就往前走着。 “良爷,冷。”身后小崽子似乎却不愿意走了,没有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 “刚刚不问你你也不说冷,怎么给你披了件衣服还冷起来了?”我不太懂这小崽子想干什么,但是让我有点烦。 说着我回过头,看小崽子笑着站在后面,向我伸出了她的左手。 虽然小崽子的肤色说不上白,但手心映着的阳光却有些晃眼。 “良爷,手冷!” 我本想拒绝,但一副满穗惨死的景象却出现在我的心中,她穿着红色衣服被豚妖啃食着。 再看小崽子时,心情却是无边的庆幸。 我拉起了小崽子的手,像之前一样的牢牢握住,往前赶着路。 第33章 良篇 饿 上 走的时间久了,我的手心也被小崽子的手捂得暖和了起来。 “良爷,我们今天能吃上饭么?”小崽子突然说话了。 -“不是每天都吃饭吗?你在说什么?” “可是我前几天没吃饱,昨天饭也没吃,现在好饿。”小崽子皱起了眉,另一只手搭到了肚子上。 不像是在说假话。 昨天真的没吃饭么?我怎么有些记不得了? “我给你拿点吃的。” 说着我就翻起来了包袱,但是却没有翻出来一点儿吃的。 “我这也没吃的了,前面就进城了,咱们再买点吃的吧。”我跟小崽子说着。 “良爷,可是咱们没钱呀!”小崽子依旧疑惑的看着我。 “有啊,怎么会没有,还有十几两银子......”我继续翻着包袱。 “!!!”真的没钱了,包袱里没有找到一点钱了,什么时候都花完了么?不应该呀。 “走吧,良爷,咱们去城里找吃的。”小崽子似乎看出了我没钱的惊讶,拽着我向前走。 我和小崽子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进了城。 城里倒是繁华,刚进城的一条街都是吃的,商贩都在大街上叫卖着,显得格外热闹。 我正要往前走着,小崽子停下了脚步。 “良爷,良爷...... 咱们别往前走了。” -“为什么不往前走了。” “我好饿,前面又好香!”小崽子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这时旁边却路过了一男一女两个娃子,他们手上都捧着好几个红彤彤的糖球。 小崽子的眼神也跟了上去,直到我看向她时,她的眼神依旧被固定在了走远的两个娃子身上。 “走吧小崽子,我去赚点钱,给你......” 还没等我说完,小崽子就挣开了我的手,向那两个娃子跑去,我没多想也跟了上去。 “小崽子!”满穗跑的还挺快,我居然有些跟不上。 但小崽子很快就停了下来,弯着腰捡起了地上掉落的一个糖球。 她用嘴小心的把糖球上沾的灰吹了吹,用另一只手一点一点的清理糖球上沾的小沙子,看起来生怕把上面裹上的糖弄掉。 她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嘬了一口刚刚清理糖球的手指,不知能不能尝出些许甜味,但是她确实满意的笑了起来。 她没有把糖球塞在嘴里,而是递向了我。 “良爷,给你吃。” 小崽子这个时候眼神中已看不出了刚刚的眼馋,反而是开心而坚定。 “你吃吧,我不饿。”我总感觉我有好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只能让小崽子吃。 虽然我看多了在地上捡吃的的乞丐,包括我之前逃荒也做过一样的事情,但是还是第一次遇到小崽子做同样的事情,还是在这么繁华的地方。 这里大家的穿着无比的体面,旁边叫卖的也都是吃的,可是小崽子却要在地上捡着吃,还要先递给我。 “良爷,你吃!”小崽子却没有放弃给我吃,甚至有些更坚决了。 周围的行人也被我和小崽子吸引,开始看我和小崽子的热闹,让我很不舒服。 我没多管,拉起了小崽子就离开了,直到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两面都是宅院的高墙,墙边和地上的缝隙中窜出来一撮又一撮的杂草,应该是没人走这种地方。 天气很晴朗,没有云的遮挡,遥远的九霄是清澈到无法言说的蓝色。 “良爷,这里没人了,你吃吧。 刚刚我忘记了人多,只记得找吃的了,不太好看,嘿嘿。” 说着小崽子又一次把那糖球递给了我。 “你吃吧。”我没有接受满穗的要求。 “你吃,你肯定饿了。”小崽子依旧没有放弃让我吃下这件事。 但是我确实不饿,她喊着饿,肯定是要让她吃的,她应该饿坏了。 刚刚在那个街上的时候,我感觉小崽子的眼睛都在发光。 “我不吃,你吃吧,你刚刚还说你饿。” -“我不管,良爷吃。” ...... “怎么跟你说话你听不明白,要你吃你就吃!我不饿!”我俩又互相推辞了几轮之后,我有些生气了,说的比较冲,声音也比较大。 怎么一个糖球要纠缠这么久。 “我不管,就要良爷吃! 良爷又好几天没吃饭,把吃的都给我了,每次我跟良爷分,你都说不饿,...... 呜呜呜。”小崽子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一滴又一滴的从看着我的眼睛中满溢出来,掉在了地上。 不确定能不能听到那豆大的泪珠与地面的碰撞声。 我好几天没吃饭了吗?为什么不记得了。 那我真的百口难辩了,虽然我真的不饿。 满穗如果真的看到我好几天没吃饭,我说我不饿我自己都不信。 “所以我想要..哧~..要良爷吃,我怕...哧~...怕良爷饿坏了....”满穗边哭边解释着,啜泣声把关切的话语都折断了。 看来小崽子真的是受委屈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崽子了。 我只得赶紧接过那糖球,一掰两半。 “我比你胖,你这么瘦,咱们一人一半吃好不好?” 我蹲下来把大的那一半糖球递给了小崽子,看看能不能分着吃,希望她多少能吃点。 小崽子这样,我也有说不出的心疼。 小崽子抿着嘴唇,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里面的委屈似乎更盛,眼角也颤抖着不让委屈露出来。 可是那委屈是拦不住的,小崽子哇的一声抱住我哭了出来。 我也想抱抱她,但是两个手里都小心的捏着小崽子视若珍宝的糖球。 我就用手臂搂住小崽子,安静的听着小崽子在我的脸旁哭着。 又过了一些时间,直到小崽子哭的声音浸透了我的衣领,才渐渐安静下来。 她离开了怀抱,把两只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睛红红的,不说话。 “吃吧。”我把那一半糖球往她的嘴里塞着,糖球顶到嘴唇的感觉无比柔软。 她没再拒绝,张开了嘴,我把糖球塞了进去。 只是又哭了起来,边哭边吃着,这次也不知道她哭啥,但我现在腾出了一个手想抱一抱她。 她推开了我想抱她的手,从我的另一只手是找出了那半糖球,塞到了我的嘴里。 然后把我的两个胳膊压到了她的两侧腋下,又一次抱住了我。 这下我腾出了手,也可以好好抱抱她了。 可是她太瘦了,总觉得抱不紧,只是用大臂“夹”住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小崽子彻底安静了下来,也不说话了,好像还有些害羞。 开始用衣服擦着眼泪。 我也得想想办法怎么让满穗吃饱饭了。 我拉着满穗走了好多当铺、酒楼、茶楼,却没有一个地方愿意留我们做些工。 他们总是叹了口气,招了招手让我们走,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 好不容易有个老人给了我们一个包谷,晚上烤来和满穗分着吃了。 第34章 良篇 饿 中 勉强吃了些东西,但是在哪住下这个问题是完全没有头绪。 城内也不好生火,我们只能去找找桥洞看看能不能挡下风,过下夜。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过夜的桥洞,里面早已挤满了乞丐。 看来只能找个没风的角落过夜了,可是也没找到什么好去处,我和小崽子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分糖球的地方。 小崽子也走累了估计,加上本身就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但是刚坐下就又站了起来。 “怎么了?地上有石子么?”天色不太好了,我也看不出地上有什么。 -“没有,就是有点凉了。” 哦,还真是,这个时候地都被白天的风吹冷了,小崽身子骨也弱,应该受不了。 我这件多的衣服也不能给她垫着,这样晚上的寒气会把我们冻坏的。 “我坐会,稍微热乎了一些你再坐过来吧。” -“好。”小崽子就在站着等我暖和一下地面。 可是越坐在地上,我越觉得反而是地面把我给冻住了,这可怎么办,再去找点草垫一下么?可是天都黑了,路已经看不清了,宵禁的时候出去被抓到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良爷坐在地上不凉么?”小崽子蹲了下来跟我说着悄悄话。 -“有点冷,但是还行,就是有些暖活不过来这个地面,对你来说可能还是有点冷。” “要不把我的包袱垫在下面吧。”小崽子提议道。 -“不行,晚上多少还是打开包袱盖着身子比较好,越到晚上会越冷。” “......”小崽子也不说话了,估计是感受到现在我们处境的尴尬了。 “良爷,那我坐在你腿上吧,我不重。 这样应该你也能暖和一点。”小崽子说到最后声音我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坐到我腿上我抱着小崽子过夜肯定是最优解,但是对于女孩子家却又太冒犯了。 小崽子应该也是害羞的说不出话来,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你坐上来吧。”我赞同了小崽子的提议。 小崽子便把白天披着的我的衣服解了下来,又解开了包袱的布搭在了我和小崽子要发生身体接触的部分。 果然她心里还是挺在意这件事的。 待她坐下,将我的衣服把我们俩一并盖住后,她顺势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便又整理了一下披着的衣服,希望可以盖住小崽子的腿脚,这个天气穿裙子还是太勉强了。 把手收回披的衣服中时,不小心碰到了小崽子无处安放的手,依旧是比较冰凉的触感。 白天就暖了小崽子的手好久,在这个时候就更没什么好拘束的了。 我便用手捂住了小崽子叠放在她身前的双手,希望可以让她稍微暖和一点,只是有些担心晚上的寒气会不会冻着比我更靠外的她。 “良爷,满穗要嫁不出去了。”小崽子突然在我耳朵旁边说着悄悄话,吐出的气让我耳朵有点痒。 但是她离我太近了,我都没法转头看她。 也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了还在开玩笑,不过也不算开玩笑;如果被人看见了,满穗可能真的嫁不出去了,但是谁又知道呢? “天这么冷都冻不住你的嘴。”我怪罪了回去。 “嘻嘻,天这么冷才要多说些话,才好不去想外面的冷。”小崽子这么说着,身体还是有点发抖,应该是冻的。 “良爷觉得呢?是不是我要嫁不出去了。” -“你不说,谁会知道。” “良爷会知道呀。 有了,要不嫁给良爷吧。”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是在以前我肯定要说不要,但是到了现在小崽子饥寒交迫的地步,我反而觉得我和她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我对小崽子今天的误会也让我感觉到些许愧疚,也知道了小崽子真的很在乎我。 可是,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我总感觉我和小崽子不应该这样的。 “良爷犹豫了是么?还要再考虑考虑其他女人?” -“别说这个了,换个话题。” “哼,你想聊什么话题。 咕噜噜~”小崽子嘴上问着我想聊什么,肚子里又传出了响亮的声音。 真的是把小崽子饿坏了,唉,还要在外面挨冻。 “良爷,今天那条街上好香啊~”满穗兴奋的说着白天看到的那条街,街上卖着好多好多的好吃的。 -“是啊,我都没吃过,也想尝尝呢,可惜身上没钱了。” “等到明天,我去街上去讨要些吃的,良爷你看看能不能去做些工弄些吃的,先吃饱肚子。” 小崽子转眼间已经开始规划好了明天我们俩要做的事情。 -“怎么能叫你去街上讨吃的。”我还是有些不满意满穗的方案,她虽说十四了,但我觉得还是个小娃子。 “怎么不能,我看着年纪小,我去装的可怜一点,说不定连良爷的饭都能讨来呢!” ...... 满穗说的也对,之前在一些乞丐多的地方,往往在行人多时,让老人小孩先去要钱要饭,比看起来游手好闲的乞丐能要出更多,然后再去分老人和小孩的。 我这么大的一个男人,怎么能让小娃子要饭给我吃。 -“也是,你这一身破衣服也挺适合讨饭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先去讨点饭吃。”小崽子说着,一阵肚子里的声响又传了出来。 看来是真的把小崽子饿坏了。 -“什么说定,我还有手有脚的,怎么能让你去讨饭。”最终我还是拒绝了小崽子的提议。 “可是,可是咱们都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总不能饿极了才去讨饭,何况那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讨到呢。” -“讨饭也得有点力气呀。” 正当我想再强调下我根本不饿的时候,又想到了下午时小崽子哭着说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但真的不忍心让小崽子去讨饭。 “良爷,你说什么时候,天下的人都能吃饱饭啊,挨饿好难受啊。”小崽子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让我想到,忘了谁跟我说的,饿到极处,据说根本就说不出话。 -“谁知道啊,以前从来也没有过都吃饱饭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过来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有饿死的人。” 第35章 良篇 饿 下 “良爷,你说,我们会饿死么?”小崽子又问我。 -“不会的,会有饭吃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有底气跟满穗说出这句话,可能是我不饿吧,也可能是看她太饿了。 “良爷,你如果吃饱了饭,回去做什么呀?” -“......” 我还真没想过,不用为了生计奔波之后,我想去干什么,要是说小时候是有的。 -“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 要是我能吃饱了之后,我要去做裁缝,去做一些好看的衣服。” -“做裁缝作甚。” “当然是缝衣服,缝鞋子,衣服做的要比那些有钱人的衣服还好看,鞋子要做的比良爷送我的还好看。 ...... 然后把良爷这一身黑色衣服都换掉,换成那种正大光明的,做大侠的衣服。” “良爷,是想做大侠的,是吧?”小崽子边问着,边用头轻轻的撞了一下我。 “我总觉得,这身黑色的衣服不适合良爷。 可是我忘了,是哪里不适合了。” 说罢,小崽子像脱了力一样,摊在了我的怀里,只是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表明小崽子可能只是饿了,累了。 “小崽子?”我小声试探的叫着满穗,看看是不是睡了。 -“嗯?” “我还以为你睡了。” -“没有,冷。” ...... 确实是冷,我搂着小崽子的胳膊都被风吹的又一点点麻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突然想到了小崽子垫在屁股下面的包袱。 “小崽子,我帮你把下面的包袱抽出来盖着吧。”反正小崽子坐在我腿上的地方又不会被吹到,我便伸手抓住了小崽子的包袱,打算往外抽。 小崽子也很配合的稍微倚着我抬了一下身子,把包袱抽了出来。 抽出来之后,我便小心的在我和小崽子一起盖着的衣服里把包袱布一点点的盖在小崽子的上半身,生怕让一丝热气漏了出去。 “好点了么?” -“嗯。” “早点睡吧,明天一定不这样凑合了。” 所幸还没到深秋,这么凑合一晚上应该还行。 至少我还行。 ...... 不知道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终于天才开始蒙蒙亮了。 小崽子依旧是均匀的呼吸着,和我贴在一起的地方还挺暖和的,只是靠外面的地方有点凉。 估计小崽子和我一样不好受,我贴着地和墙上的地方也被冻的有些僵硬了。 “天赶快亮起来吧。”我在心里默念着。 我,还有小崽子,太需要太阳了。 没过多久了小崽子也醒了过来,这是她努力的往我的怀里贴了贴之后知道的。 可是我怀里的热乎劲就这些了,也没法帮她多取一点暖,我正这么想着,小崽子便开始颤抖了起来,是被冻的止不住的哆嗦。 怎么办,怎么办.......我总感觉我的心也在跟着颤抖。 “良亦......了。”小崽子说她冷,虽然已经到了吐字不清楚的程度,但是依旧能清楚的知道她没出的那口气是什么声音。 “满穗,咱们起来活动一下吧,让身子暖和一点。”我向小崽子提议着我的打算,使劲运动一下,应该能让身子暖和过来。 “饿。”小崽子嘴里过了许久蹦出来了一个字,我才又想起来满穗已经好多天没好好吃饭了,只是我感觉不到饿,所以经常忘了小崽子的饿。 怎么办啊......我感觉我还有很多力气,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树挪死,人挪活;先不管宵禁了,出去找人求助一下吧,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小崽子继续挨冻和挨饿了。 只要小崽子吃饱穿暖,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把小崽子抱了起来,把所有的能取暖的东西都裹在了她身上,往外面跑。 “良!”正当我一脚踏入了街道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 “舌头?”我朝那男子看了过去,才发现那是舌头,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确实是能帮上忙的熟人。 -“你怎么抱着满穗在这,多冷啊?” “我们没地方住。” -“早说啊,我那房间还挺大,先去我那吧。” “太好了,走吧。” 已经没时间具体询问舌头为什么在这了,他能救现在的急就好。 “跟我走。”舌头也是二话没说,带着我们就在街上走着,但是街上什么人都没有,连更夫都没有。 没过多久我们就走进了一家客栈里,舌头带我们上了二楼,安置好了小崽子。 “良,你来。”舌头好像有什么事要找我聊,在门口等着我。 我看了下盖着被子的小崽子,便出房门找舌头去了。 “良,是不是手上又没钱了?要不要一起去搞点?”舌头问我。 -“好啊,怎么搞。” “当然是继续做狼啊。 良,我知道你不想干了,也不勉强你,但是现在粮的价格天天都在涨,都要吃不起了,总得给留点后路不是?” 我又想着房间里饿了好几天的小崽子,她现在张口就是冷和饿,我得赶快想办法给她弄点吃的,舌头的提议也不错,那大概是最快的方法,只要钱到手,买些吃的穿的,再带小崽子跑也不迟。 “好,什么时候。”我赞成了舌头的建议。 -“现在就去。” “我去跟小崽子说一下。” -“有啥好说的?......算了,你爱去就去,快点!” 我立刻又回到了房间,看到小崽子躺在床上,看着刚进门的我。 “小崽子,我出去弄点吃的,你在这里等我。” “不要,良爷不要走。”满穗大概是身子暖和过来了一些,说话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没事的,很快我就带吃的回来。” -“我饿死也不要良爷走!”小崽子声音又大了一些,她想爬起来但是好像没有力气,只是在床上挣扎着,但这也让我心安一些,这样她应该不会跟出来乱跑了。 “听话。”我没再多说便出门去找舌头了。 “走吧。”我跟舌头说着,我们便又一起启程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在一条两旁都是树的小路旁停了下来。 ...... 像往常一样,我躲在暗处,舌头负责把人骗过来,我负责杀人劫财。 又不知道等了多久,有一个陕北农民装束的男子走了过来,应该是被舌头引过来的。 但是看他那个样子,我不知道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不要杀眼前的男子。 可是为了小崽子,他必须死。 我没再多想,手起刀落,便送他上西天了,接着我连忙搜起了他身上的东西,可是除了一个红色的荷包,什么都没有。 好在荷包里应该是有钱,也算有收获,再差再差,应该也能给小崽子买点吃的。 可是正当我打开荷包时,才发现荷包上绣着浅浅的“满穗”。 !!!这个人为什么会有绣着满穗二字的荷包,难不成他是满穗的爹爹? 我克服着之前的恐惧,重新把杀死的人翻过来,好好看了看他的脸。 他的眼睛中同样泛着幽幽的蓝色,却没有死人的那种狰狞,舒展的眉宇间反而透露出些许亲切,和小崽子有些很像的地方。 我杀了满穗的爹爹?我不敢相信,为什么满穗有爹爹会不去救她,留她一个人在外面? 他肯定不是满穗的爹爹......应该就是巧了。 “良?他身上多少钱啊,赶快咱们分分,我还有事。”舌头这么问我时,才想起还要看看荷包里有多少钱。 我打开荷包看了进去,只有一枚折十钱。 “就一个铜钱,就不和你分了。”这一个铜钱应该够小崽子吃一顿了,我自然不想跟舌头分,而且一个铜钱本身就没法分。 “不行,我把他引来的,得给我。”舌头这时候却想把这个铜钱独吞了。 “人是我杀的,这钱该是我的。”我又亮着那沾着血的刀。 舌头应该是看到我的刀也怕了,他本身就打不过我。 “好好,是你的,他妈的白忙活一上午。 但是良,以后你有钱了,要把那小哑巴的住店的钱结给我。”舌头最后还是妥协了。 “好,有钱了还给你。” 说着我便向满穗住的店走,顺路把刚刚得的钱花了,买了好几个菜馒头。 正当我打开小崽子住的房门的时候,房间内的景色却与我离开时不同。 小崽子被绑在房间中的一个大桌子上,桌子上还摆着一圈餐盘,小崽子瞪着眼睛看着我。 桌子旁有个胖的像猪一样的人仔细的磨着刀,看到我进来了,便转头看向我。 “良啊,你来了咱们就可以开饭了。”说着他毫不犹豫的用那明晃晃的刀刺穿了小崽子的心脏。 满穗一阵剧烈的挣扎着,然后疼的喘了起来。 正当我从这突如其来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时,我拔出了刀砍向了那头猪妖,但紧跟着我浑身遭受了重击倒了下去。 当我被拉着到了桌子旁,又被人抓着头发仰起头时,我看到了小崽子通红的眼睛,她流着泪,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着。 “良,我恨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恨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对满穗做啊,我还给她去找吃的。 “你为什么恨我啊!”我连同我所有的无助和不甘,吼着满穗。 但此时猪妖快速的拔出了刺入小崽子心脏的刀子,又刺了回去,一刀又一刀的,满穗看着我的眼睛再也不动了,依旧是无边的怨毒。 接着他又满穗的身体里挑出了一些刺碎的肉块,搭到了死去的小崽子的嘴上。 “你这女娃一直喊饿,得先给你吃,吃好了才能好好长大。”猪妖满脸嬉笑的,用刀把肉往满穗嘴里塞。 “你给我去死啊,死啊!!!!!”我大吼着,让眼前的人停下来。 “看来你也想吃,我给你也切一块。”他便又从心脏的位置扒拉着,挑出一块暗红色的肉,要塞到我被侍卫强行打开的嘴里。 正当那肉要落到我嘴里时,我只觉得我有了无边力气,挣脱了侍卫的控制,大喊着。 ...... “死啊!!!!!!!!!!!!!!!!!!!!” 第36章 穗篇 挽留? 昨晚折磨良,把我自己都吓到了。 在良睡觉时,我回想着我不想面对的过去的一切,希望可以把我的梦魇带给他。 没想到他的反应特别大,半夜的时候他突然坐起身来大喊着“死啊”什么的,声音特别特别大,应该是做梦做到了很气愤的事情。 而且那时我倒是没有想生气,只是想着难过的事情,良大喊一声之后,就哭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么无助的哭泣,我竟有些不忍心。 没过了多久,燕就敲响了良的门。 “你晚上叫那么大声干嘛呀!” 良没作声,只是赶紧拿起了衣服往脸上摩擦着。 “不好意思,我注意。” 想不到良还挺严谨的,他也知道做梦这件事是他不能控制的。 虽然有一点点点点心疼良,但是更多的是觉得神清气爽,这是我对他的报复,似乎他多少能感受到一些我的感觉。 我之前也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会被这样吓醒,然后一个人自顾自的哭,待到掩面的衣服都湿透了,我才能舒服一点。 只是还是不懂,为什么他会生气,我虽然恨良,但更多的是难过后找内心舒服一些的说法,直到最后,我也没忍心杀了他。 所以生气或者说愤怒应该是良自己的反应,不是我传给他的心情。 ......也说不定是他当场经历了我想的家人被害的场面,所以有生气的地方,而我当时生气都不知道找谁生气。 明天再折磨良吧,感觉今天这样就可以了,现在的样子已经远远超出我想看到的了,良还又吵到了燕,燕到时候还可以数落他一下。 他为什么会哭的那么伤心呢?平时都呆呆的。 我又有些好奇了,他梦到了什么。 “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可以跟我说说,别半夜大喊大叫的,明天白天旁边的人家都要找过来了。”燕在门外补充着,但说完了没多呆就走了。 不错,这也是我想看到的。 良是罪有应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有一些心痛。 明明是他该死啊。 ...... “穗儿,今天教你的是,不要跟无关的人牵扯太多。” -“芸姐,什么叫无关的人啊。” “无关的人,就是不在你要做的事情里的人。 就像是来烟月楼的客人,他们做的事情是循环作乐,被别人陪着,伺候着,我、杂役、还有其他姑娘,都是他们要做的事情里的人。 但你就不是,你就是无关的人。 他们不想从你这里取得些什么,也不能取得些什么,反过来也是。 你呆在这里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外面的事情尽可能学一些,然后等我给你打听你爹爹的消息。 你就不要跟那些客人有所牵扯,他们就是对于你来说的无关的人。 你不能看到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就去帮他们。” -“芸姐,为什么不要帮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啊,不就是要互相帮助么?” “这件事你记住就好,以后慢慢的你会懂的。” -“那芸姐为什么要帮我?” “...... 因为我喜欢你这个小女娃。” -“......” “穗儿,这是给你买的新衣服。我还特别找人在上面绘了一些麦穗,正好配你的名字。 明日,晚上有灯会,到时候我要和客人一起去,你也陪我一起吧,可能需要你帮忙拿些东西。 记得别跟客人说太多,他跟你说你就应着。” 芸姐把一套衣服递给了我,应该就是上个月芸姐找人给我量身之后做的。 ...... 我又想起来了以前芸姐带我去灯会的日子,我后来一直穿的衣服也是芸姐那时候送我的。 那天芸姐给我讲的事情不太懂,但是应该就是说灯会和客人一起出去的事情,叫我别跟客人有纠葛,这个我是记得的。 我真的很开心芸姐说她喜欢我,也很开心收到带有麦穗图案的新衣服。 那衣服是灰白色的短衣,还配有一套深色的裙裤,我后来一直穿着,哪怕是破了碎了也不舍得换掉。 我感觉,这个衣服是最配我的,其他人穿的好看也和我穿不一样。 因为这个衣服上有我的名字。 第二天我便换上了衣服,那天我端茶倒水都小心了很多,生怕被茶水弄脏。 但那天又是我干活最不辛苦的一点,因为一天都在在意衣服,就有些忘记干活的辛劳了。 转眼就到了晚上,到了去看灯会的时间。 我帮着芸姐整理好衣服,芸姐自己梳妆着,边对我说。 “穗儿,等会儿和客人出去的时候,你就装的笨一点,害怕一点,千万别自己主动去做些什么。 他问你想干什么,你就说想一直吃饱,千万千万别说为爹爹报仇的事情。”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芸姐这么清楚的跟我说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好像那个客人很可怕。 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又要带着我,那不是害我么? 但我又不信芸姐会害我。 ...... 到了灯会的时间,我便和芸姐出了烟月楼,但是没有看到客人,也没有看到杂役。 平时芸姐出门的时候,都会有几个杂役陪着,与其说照顾芸姐周全,更像是怕芸姐跑了。 于是我和芸姐在街上走着,而且是向着灯会相反的方向走着,直到走到身上有些热的出汗的时候,才看到了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但身形却不像普通的读书人那么单薄。 当然我所谓的普通的读书人都是在烟月楼吟诗作对的客人,外面的读书人应该比烟月楼的客人更普通一些吧。 “许久不见啊,芸。”那男子对芸姐打着招呼,眼睛却没有向其他客人那般被芸姐吸引太多,而是看着我。 -“是啊,只可惜你这个大人物却不只是为了见我。”芸姐应着。 “哦?此话怎讲,我此行还有别人要见?” -“可不是么?眼睛盯着女娃都移不开了,都不愿多看眼我。” “哈哈,你收留的这女娃也是生得俊俏。” -“那还用你说?那些烟月楼的杂役们都快说烂了,在烟月楼久了,他们眼光也不是一般的高。 你不会没听说吧。” “百闻不如一见嘛。” -“你打算怎么办?” 那人没搭理芸姐,而是对我说。 “喂,小家伙,想不想留在这里。”他这么说着,芸姐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了。 第37章 穗篇 灯会 “啊?在问我么?”男子突然向我搭话,弄得我有点懵。 “对,就是在问你。” 我努力的回想着芸姐之前跟我说的话,叫我别跟客人牵扯太多,可是这个客人却看起来对我很有兴趣。 可是,我该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冥思苦想了很久挤出了四个字。 -“在这里寻爹爹寻得不顺利么?” “你跟一个女娃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作什么?”芸姐有些忍不住了,赶紧打断了,想把话从我这接过去。 -“我又没问你,芸。” 怎么办,气氛紧张起来了,他们俩一副要吵起来的样子。 我还是说点什么吧。 “什么爹爹?”芸姐说了,千万不能说找爹爹的事情。 “就是你第一天来烟月楼的时候,说要找的爹爹。”那男子依旧是一副温柔的样子。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我没法再说什么了,再说就说多了。 “芸,你是怎么把一个敢来烟月楼找爹爹的女娃带成这样,话都不说一句。” “话说多了容易被人抓到软肋。”芸姐看着不太高兴。 “我觉得你对咱们的关系有些误会。” 说着那男子从衣服中取出了像是一封信的东西,递给了芸姐。 芸姐翻看着那封信,沉默了许久。 “你当真找到她了?”芸姐突然就又变成了喜笑颜开的样子。 -“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骗你。” “怎么找到的呀?” -“还用找?她又没往外跑。” “没跑?她还在家里等我?” -“别说了,她在那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谁欺负她了么?” -“没有,你想听发生了什么的话,你把这女娃留在烟月楼,让她给你接班。” “那我不听了。”芸姐边笑着边把信收了起来,好久没看芸姐笑得这么美了,很少看到芸姐陪客人笑以外的笑脸,今天应该是少见的,芸姐发自真心的笑。 -“好好干吧,以后你们还有机会一起团聚的。” “嗯。”芸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在看路边? “你看你芸姐的愿望实现了,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比如找爹爹?”男子又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 “她和我不一样,她爹爹估计被人害了。”芸姐一直在帮我说话,大概是不想让我说错话。 但是为什么我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人还挺好的。 “这样啊。那你想报仇么?” “我......我不想。”我立刻说出了我的想法,但刚说完“我”时,我便做了些更改。 我想报仇,我太想了,我做梦都想害死我全家的人折磨至死。 我对眼前男子的提议很心动,但是芸姐说过,让我别说爹爹的事情。 “是你芸姐教你这么说的的吧。”男子看出了我的不自然,大概知道了是芸姐对我说过什么话。 “芸,你后悔跟我做这场交易么?” -“不后悔。” “那你教她这些做什么?” -“她看不到留在烟月楼意味着什么,而且烟月楼留不住她,有些事情只能亲手去做。 你就放过她吧。” “你不在烟月楼看到的就一定比在烟月楼好么?现在这样,对你来说已经很圆满了吧。” 芸姐又沉默了许久。 “我不跟你说了,我说不过你。 但我求求你,别把她留在这里。”芸姐开始请求着眼前的男子。 “好吧,这次就依你的意思。 今日灯会玩的开心点,你这么休一天,烟月楼得少进账多少银子。 你明天还要接待客人呢,别坏了客人心情。” “谢谢。”芸姐小声对那男子说着。 -“以后少有着没代价的喜好。” 那男子说罢,芸姐看了我一眼,便和那男子并肩走向了灯会的方向,我就悄悄的走在他们后面。 虽然气氛算不上融洽,我就是烟月楼的局外人,但是那天穿着新衣服总归是开心的,又恰逢灯会,那个时候的我感觉我漂亮极了。 不过后面在烟月楼我一直穿的都是杂役的衣服,就一直没怎么再穿过那件新衣服,只是没事拿出来看看;直到离开烟月楼时,我依旧是穿着杂役的衣服,把新衣服放在包袱里,也不舍得穿。 直到我知道了杀父仇人是谁后,我才又把这套衣服拿出来,穿到了现在;我当时是觉得,如果包袱里带着一套新衣服被仇人发现后,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的。 而且我也害怕再不穿的话,以后就再没机会穿了,至少是没有活着的机会穿,没想到直到把这套衣服穿破我也没对仇人怎么样,这是后话了。 灯会那天我就跟在芸姐两人后面,在路过一个糕点店时,芸姐停了下来。 “客官,来看看想吃点什么?我们这的糕点用的都是上好的食材。”那糕点店伙计看来了客人,立刻就向芸姐叫卖着糕点。 “我给她买点吃的。”芸姐向男子提议道,那个“她”应该就是我。 “哦?我也想吃芸姐买的。”那男子笑着附和道。 没想到他还有点孩子气,说的话并不像他长相那般稳重,但他具体的样貌我也不记得了,毕竟就见过一晚。 “你吃什么?今天芸姐请。”但是芸姐这一句不是对我说的,是对那男子说的。 我有点不太舒服,我感觉他抢走了我的芸姐。 “你看看她吃什么?”那男子倒是想起了我,他那个岁数被当小孩对待应该也不舒服。 “穗儿,你看看你想吃什么?”芸姐招呼着我去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你叫穗呀,是你衣服上的穗么?”那男子好像对我的名字来了兴趣,打断了芸姐问我的话。 有点让人讨厌。 -“是。”但是总归要应着。 “这衣服上穗倒是绘的细致,还沥了些云母粉在上面,正好配你的名字和长相。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芸姐给你买的。” 那男子评着我的衣服,我才注意到那穗上有些星星点点的闪光。 “一件衣服,就不劳掌柜的吹捧了。”芸姐嘴上说着不用夸她定做的衣服,但是眼中却能看出是开心的。 “穗儿,快看看想吃什么?”芸姐又一次让我看看我想吃啥。 我也是第一次在长安买糕点,那天我看到的东西似乎都没有吃过,那些糕点都香气扑鼻,要么雪白,要么泛着晶莹的光,无论是哪种糕点都比衣服上的云母粉耀眼,一看都是我吃不起的东西。 但是有些糕饼、糖堆一样的东西我大概是知道怎么做的,但是有些东西我就完全不了解了。 有一种晶莹的方块状的糕点吸引了我,它不光看起来闪闪的,里面还包着一些东西。 我能看出来,外面裹着的是糖,是那种像石头一样的糖,里面好像有些花、果仁、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丝和薄片。 芸姐有钱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也没客气。 “芸姐我想吃这个。”我指着那个发着光的糖。 “哦,糖缠啊,你还挺会挑,我之前也喜欢吃这个。” 我好想问问芸姐难道她现在不喜欢吃了么?但是旁边有客人我有点不太敢说话。 第38章 穗篇 看见 芸姐买了两份糖缠,并让糕点店的伙计打包好,先把一份给了那男子,又把剩下的一份给了我。 我把我的那份沉甸甸的糖缠拿在手上,又看着那男子手中的糖缠,倒不是我全想要过来,而是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可以吃。 于是我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捧着的糖缠,又看了看芸姐。 “别瞅啦,你打开吃就行。”芸姐又从我手里拿过了装糖缠的纸包,帮我把纸包打开,又放回了我的手里。 我又看了看旁边的男子,他笑着看着打开纸包的芸姐,似乎不介意我吃糖缠。 待到芸姐将打开的纸包又放回我手上时,那男子也打开了糖缠的纸包,递给了芸姐。 芸姐从纸包里挑了一块,掩着嘴巴塞了进去。 但是我一只手拿纸包,一只手拿糖块,并没有多余的手掩住嘴了。 所幸那男子和芸姐都没看着我,我也赶紧把糖缠塞进了嘴里。 没人看见,那我也算掩着嘴巴吃的。 只是吃进去的时候我才发现糖缠的块头好像对我的嘴巴来说有些太大了,都怪我看这个东西香香甜甜的,忍不住了。 好甜!我好想喊出来,但是嘴里已经全都是糖缠了,糖缠还四四方方的,把我嘴巴两边都顶起来了。 芸姐估计是把糖缠吃到了嘴里,才想起来了要招呼我吃。 我这么猜的原因是因为我刚来烟月楼的时候和烟月楼的好几个杂役一起吃饭,芸姐特别嘱咐一个杂役要招呼我吃饭,说我是新来的不太敢下筷子。 芸姐是知道我在这个新的地方不太习惯,就像我刚刚也不太敢下嘴。 芸姐转过了头看过来时,马上又掩住了嘴。 不过不是她又吃了一口糖缠,而是看到了我塞的鼓鼓囊囊的嘴巴和无辜的大眼睛——这是芸姐后来告诉我的。 我就看着芸姐的笑得花枝乱颤。 那男子看了我一眼,就又看回了笑着的芸姐,然后他也笑了。 他笑得和芸姐还不一样,是那种很放松的笑,不像芸姐笑得那么用力。 大家都笑着,我也很开心我能逗得大家都开心,我努力的控制着被糖缠顶住的嘴角也跟着一起笑,却不曾想到把芸姐逗的更开心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芸姐手里的糖缠只是被咬掉了一小块。 ...... 有点丢人。 不过我们没多作停留,芸姐和那男子又走在了前面,我们继续逛着灯会。 只不过那男子手里的那一包糖缠到了我的手里,他让我带回去吃。 要不是芸姐之前那么紧张,又或是芸姐教过我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我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大好人。 可是他说爹爹的事情时,倒也是很认真,一副要帮我找爹爹或者替我报仇的样子。 如果他真能做到的话,像芸姐一样留在烟月楼感觉也会很好吧,不知道为什么芸姐那么不想让我这样。 不过爹爹还活着的话,我留在烟月楼就不好了,也不能说不好,只是爹爹应该会不高兴,但这样我也能养活爹爹了。 ...... 爹爹,你在哪里呀? ...... 这么想着,嘴里的甜味都散了,好像没那么甜了。 不多时夜晚的帷幕缓缓降下,天色逐渐暗淡,宁静而深沉,长安街边的灯却一个又一个亮了起来,配上摆出各式各样的东西的坊间,三三两两的行人也涌入了街道,一时间热闹非凡,耳边不时传来悠扬的古筝声与欢快的锣鼓声,难掩灯会中的喜庆与欢乐。 我突然感觉好寂寞,我好希望我们全家都可以来长安看灯会,我跟他们分享着我手里的好吃的,让他们也尝尝糖缠的味道,听他们说说笑笑。 我努力的仰着脸眨眼,试图化解眼睛中的湿润,但又不敢仰的太高,因为我不想引起前面两人的注意。 哭出来就太破坏芸姐他们的气氛了。 难过的有我一个就好了,芸姐难得能在这种日子歇息一天。 我又拿起了纸包的一块糖缠吃了起来,让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情。 这次我吃的没之前那么快,而是拿在手里一点一点的咬着吃,边吃边跟着芸姐他们。 ...... 正当我跟着芸姐他们,我突然发现前面的路边有一个小乞丐。 约莫六七岁大小,旁边却没有其他人,只是安静的在那里站着,捧着一个破碗。 “姐姐,行行好吧。”他习惯性的叫住了我,就像叫其他路过的任何人一样。 但他看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中的糖缠,他这么盯着,直到又过去了三两个人。 他都没再说出一句“行行好”。 我看出来了,他是馋糖缠了。 我看走在前面的芸姐没注意到这里,我就走到了那个小乞丐的面前。 把我正在吃的糖缠放到一边,打算从纸包里找一个最大的糖缠给这个小乞丐,只是数息的时间,我找出了那块最大的糖缠递给了那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满怀期待的看着我递过去的糖缠,正要接过去时。 “穗!”听起来特别冷的一声叫喊吓了我一哆嗦,那糖缠掉到了地上。 但那小乞丐倒没多管,直接从地上捡了起来,攥到了手里。 “我昨天怎么跟你讲的!”芸姐走了过来,依旧是冷冷的问着我。 我低着头,想着昨天芸姐说什么。 好在天天芸姐都问我她前几天教我了什么,我很快就想起来了。 “芸姐讲的是,不要跟无关的人牵扯太多。”我不敢看芸姐,印象里芸姐很少这么说话,我有点害怕。 那男子也走到了芸姐旁边,大概是在盯着我看。 完了,闹大了,估计烟月楼不能惹的两个人都被我惹了。 但是我还是偷偷的往上面瞟,看看芸姐什么脸色。 好像没有很生气。 “芸,这件事怪我,可能你之前看见的乞丐和普通乞丐差的有些大了。”令我万万没想到是,这男子先跟芸姐道歉了。 啊?他为什么道歉?怪他什么?我立刻又在芸姐教我的东西里翻找着。 芸姐之前说过:“每个人说的话都有他的意思,你觉得最不合理的话里藏着最真的人; 不要不管那些听不懂的话,你只是记下来,过几天就可能了解那些话中的很多。” 按照这些,应该是他和芸姐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事情。 “她也只是看见了她自己看到的,就是个普通的小乞丐。”那男子又补充着。 听这男子的意思,好像是芸姐不喜欢乞丐,有乞丐之前害过芸姐? 这样倒是可以解释的通,不过都是猜的。 “你别跟我扯这些道理,我又没怪你。”芸姐瞪了我一眼,又看着那男子的眼睛,接着背过身去了继续向前走着,我也只好跟了上去。 怎么这些大人变脸这么快,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生气的,说话又不清楚...... 好在芸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这样。 ...... 看到良哭心痛,大概是我看见过哭着的我吧。 第39章 良篇 哭 昨夜又做了一个梦,比前一天的更真实,像是真正发生过一样。 我甚至能从梦里感受到冷和温暖的感觉,梦里的一切都刻进了我的脑袋里。 梦里的小崽子我好喜欢,是我之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喜欢,感觉有小崽子在身边,我什么都不害怕,可是为什么,我会看到那种画面,她为什么要说恨我。 我明明好久没哭过了,为什么却没出息的止不住的流泪。 是我喜欢上了小崽子么? ...... 所以前几天一直心里很难受? ...... 到现在我已经忘不掉她了,她在我面前惨死了两次,又陪伴了我两次,但我总感觉我还能梦到她。 虽然每次都是难以忍受的噩梦,但是那种被人信赖和陪伴的感觉也令我痴迷,哪怕是小妹也没有给过我那种感觉。 醒来的我应该没有机会让小崽子这么对我了,我是她的杀父仇人。 她应该会对我梦里的她很失望吧,居然整天和仇人在一起。 ...... 幸好下半夜没再做噩梦,我已经连续两天晚上说梦话了,害的那女子也没睡好。 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天没这些事情的。 ...... 醒来的时候时间依旧不早了,我赶紧收拾了一下出了房间门。 便看到了石桌上放着一盆清水还搭了一块干净的布,不知道是给谁用的,从起来的时间来看大概是我,但是我又没法自作多情的认为是那女子给我打的水。 我吃了些之前买来用来在路上吃的干粮,又打扫起了院子。 我刚把巴掌大小的灰尘扫到了一起时,那女子从伙房里出来了,看到了打扫院子的我。 “你起来了啊。” 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多少让我有些不舒服,起来这么晚总是有些难看了。 和人相处真的好难,做狼的话,只管接点活,或者劫一些羊,干完了就算完了,需要说话和打交道就靠舌头就好了。 这种日子我真是有些不太习惯,以前是,现在也是。 “嗯。” -“你这两天有什么心事么?那女娃不来找你是不是对你的刺激有点大?” 嘶,就根据我做梦的内容来看,我也很难说不是,但是这件事应该不适合说出来吧。 “我不知道。” -“要不要去看看?”那女子倒是关切,看来她应该是没想过轰我走,现在是想着办法让我晚上别大喊大叫,倒是有点梦里小崽子的样子。 “去看看?”虽然我知道那女子是好意,但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做梦可以看的。 这毛病还得小崽子回来看吧。 ...... “对呀,去之前你去的那个医馆,那个爷爷好像还挺懂做梦这些的。” -“......” 要不要去看看?如果不去的话,晚上又叫出来了是不是有些太不懂事了。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你把那双鞋放到我这。” -“什么?鞋?” 那女子突然提了一句鞋我都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理解了她大概说的是我送小崽子的那双鞋。 她的想法还挺可笑的,居然觉得是那双鞋的原因,本就是一双普通的鞋子而已,能让人做噩梦么。 算了,她也是好意,而且这样我也算吸纳了她的意见。 “对呀,就是那天我带给你的那双鞋。” -“也行。” 接着我又回屋子把鞋包起来了,而后交给了那女子。 “我先帮你收着,你看看会不会好点。”她说着就接过了鞋子回到了她的房间里。 她这搞得还挺玄乎的,也好,至少我也算配合她了。 “良?”不多时,那女子就出来了。 “你洗漱了么?” -“没有。” “那有水,干净点。”她指了指我刚刚看的那盆水,原来就是给我打的。 ...... 想不到这女子还挺爱多管闲事的,洗漱都要提醒我。 也罢,毕竟是在她家中住着,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仔细的洗漱了一下,把水倒掉了,只是不知道该把盆放在哪。 “喂,这个盆给你放到哪里。”我又进了伙房问着那女子,她好像在做馒头什么的。 “哦,你拿着用就行,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新的。”她搓了搓手上的面回过身来。 -“好。” 给我准备的新的?她真不介意我在这待着么?她不会是喜欢我吧。 但是到现在今天我都不太舒服,在别人家里总是有一种拘束感,让我心烦意乱,之前的狼的生活虽然要经常躲着,但是和其他的相处根本不像在普通人家那么细致,也有点为所欲为的感觉。 也可能是没睡好导致的,而且昨晚的梦太真实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崽子。 *了,心里比小崽子不见那几天还要难受。 “良,你有空么?可不可以帮我剁下菜。”那女子又在伙房里叫着我。 -“来了!” 伙房的菜板上摆了几种菜,一点猪肉,还有那天我买的咸菜,那女子就在一旁揉着面。 “帮忙切一下吧,然后剁的碎一点。” ...... 没多久那些菜和肉就被我剁好了,虽然是很小的事情,但总觉得今天过的好累,什么都不想干,心里难受。 “良,帮我去打一桶水可以么?”那女子又叫我。 ...... 烦。 ......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那女子用我打的水蒸上了菜馒头,该说不说,闻起来让人还挺有食欲的。 她做的菜馒头里有我的一份么?按照早上那盆水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的。 别扭。 ...... 又过了没多久,那女子便用盘子装了些菜馒头端了上来。 “吃吧,做的有点慢,过饭点了。”说着她把那盘菜馒头放到了桌子上。 她说自己做菜馒头有点慢的时候,突然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本身就是在她家白吃的,刚刚还在嫌弃这女子事儿多。 但惭愧也是一种不舒服,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还不舒服么?”那女子突然问我。 -“没有啊?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嘴硬更适合我。 “你好像身子和眼神都有点僵了。” ...... 第40章 良篇 因为 我没再多说什么,真的有这么明显么? 不过我也确实骗她了,我确实今天一天都别扭。 “你等我去送点菜馒头,回来跟你聊聊。”她说着就抱着一篮东西出去了。 聊聊?有什么好聊的,聊聊就不难受了么?我和这女子本身就说不太上话,聊聊会更不舒服吧。 女人啊。 “还挺好吃。”我拿起了女子刚蒸好的菜馒头尝了一口。 ...... 等到我吃完了那盘包子,收拾了下院子,又小憩了一会儿醒来,那女子才回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比巴掌大点的纸包回来了,回来时又把那纸包在我面前晃了晃。 “请你喝茶。” -“......”有钱人真的是有雅致。 她倒是没多管我,转身就去伙房烧水去了,我却更不自在了,那女子整天又给我做饭又带东西回来给我吃喝,我却什么都干不了。 “来来来,久等了。”没过多久那女子便一手提着壶,一手拿着两个碗从伙房里出来了。 “我不会泡茶,只会都扔到壶里拿开水泡。”她把把两个碗放在了石桌的两边,便开始倒起了茶。 我坐在了石桌的一边,等我坐好后,那女子也坐了下来。 “来聊聊吧,聊聊你在这都哪里不舒服。” -“这有什么好聊的。” “好,那你陪我聊聊我的可以么?”那女子话锋一转,回到了她那里。 -“那我倒可以奉陪。”也算是可以为这女子做些什么了。 “我想聊我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这里。”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 “为什么?”这个话题我还挺想听的。 “这个也说来话长。” -“你说。” “其实我来洛阳有些年数了,但是我觉得我从来洛阳到现在性子一直是这样,喜欢有什么说什么。 但是很多人不太喜欢,尤其是我说我想要什么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迁就我一下。” -“那也正常,这世道除非家里人谁会管你要什么。” 我觉得那些人也没做错什么,正经的要求别人多半得到的就是拒绝,还很没面子。 “是啊,但是我总爱坚持着,经常有些人开始骂我。 我一直不太懂为什么可以简单的拒绝,非要恶语相向。 很多时候也只是一些小事,一般三四次都没有收获的时候,我也会停下来。” -“你缠着人家不放,肯定人家是要骂你的。”这女子也是天真,一点常识都没有,换句话说可以被称作没教养了。 “那为什么要出口成脏呢?” -“因为没人有那么多功夫管你这些,人人都过的很忙很苦,人不高兴了,不就会骂人么。”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也不要去管别人么?” -“对呀,管那么多干嘛,自己好好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 “良,这就是我和你不一样的地方。 我总是觉得很多人都和我有关系,我去帮助他们,他们也帮助我。 这也是我留你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我听不懂,你是说让我帮你么? 可是我每天也没帮你什么,反而是你救了我的命,还给我吃住的地方。” “你是觉得我是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有些无事献殷勤?” -“算是吧。” 我是不知道这女子在我这里想得到点什么,我本身就一无所有了,就还剩条命。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对你好的原因是,你是狼,是笨狼。” 这句话说的让我有些懵,以至于她说我笨我都没在意。 “我是狼,你就更不应该对我好了。”我紧接着说出了我的疑问。 -“为什么你这么觉得?” “因为狼是要吃羊的,换句话说就是谋财害命,大多数人躲都来不及呢。” -“那你为什么放走那些小羊?” “......”她提到了这个,我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是狼,但是我保护了那些小羊,给了他们继续长大的机会,却给自己揽了许多的麻烦。 按照这女子的提问,我确实难以说我就是一个彻彻底底谋财害命的狼,大概在她眼里就是她所说的“笨狼”。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 “我都说我不知道了。”我觉得这女子有些找茬了,难道我没她知道我自己怎么想的。 -“我敢说你就是知道。” “你凭什么说我知道?” -“因为你把小羊都放了。” 好绕,怎么感觉她在翻来覆去的说,想的我有点烦了。 “我就是脑子有病给她们放了,有问题么?” -“是啊,你这不是知道么?”那女子倒是乐了。 原来她在耍我,艹。 “快喝茶吧。”那女子提醒道。 我没好气的端起了那茶碗,正好喝一口茶压压心中的火气。 温热的茶汤刚被我饮下时,我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这个茶好苦呀。 专门找苦茶给我喝,这女子好生招人嫌,本身我就烦,现在感觉更烦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那女子直接把喝进去的茶吐了出来。 “这个茶怎么这么苦啊。”她倒是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你自己带回来的茶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夹杂我的不满把话没好气的说了出来。 那女子倒是没多在意,只是皱着眉头处理口中的苦涩。 “我也没喝过啊,爷爷说这个是武陵山那边做的莓茶,可以延年益寿,让人睡得更踏实,而且喝起来很有滋味。 谁知道这么苦...... 也可能是我加多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了这个茶的来历。 我一时间不知道又该说什么了,她说这个茶是可以让人睡得踏实的,大概是为了我跟她爷爷要的吧,而且现在细细品味一下,似乎口中弥漫着一股厚重的甘甜味道,加上不是本地做的,应该是比较稀罕的茶。 这女子带来的东西,虽然说可能一时不习惯,但品质都符合她的家境。 所以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刚刚只是说因为我是狼,后来就聊到狼了,她没再说为什么我是狼所以对我好。 我想不通,便又小口抿了一口茶水,仔细咂摸着味道,还真是挺有滋味的,茶汤中有一种普通的茶味,稍带些苦味,回甘很快,确实是好喝的。 应该就是把这个叫什么莓茶泡的太浓了,然后我和那女子又把这茶当是普通的客栈茶水,一口喝的太多,所以很苦。 一时间感觉我的心里都平静了很多,不知道是茶的原因还是因为那女子待我的好。 这么想着,茶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第41章 良篇 运气 “镖局带头的人正向前准备对付一下呢,他们直接就动手了,虽然镖局的镖师个个都是能打的,但是由于对方人多,加上没有太多防备,没过多久就死伤的厉害。 对方看我们这么能打,多少有些胆怯,但又看我们没多少人了,估计是一咬牙就上了,觉得都打到这样了,就豁出去把镖劫了。 可是那次押镖的人也是镖局的老手,功夫老练,感情也深,看其他镖师死了,也杀红了眼,已然不死不休了。 镖师嘛,很多刚入镖局的时候都从头学功夫,也算是同门师兄弟,练功时候一起叫唤,拿钱了就一起喝酒,相处的久了,平日里谁死了大家还是很在乎的,更别说那个身上沾着彼此血的时候。 后面那些镖师就杀疯了,虽然也没剩几个人,但是很有气势。 越打他们也感觉不对劲有些人摆出要跑的样子。 但是又被一个冲在前面的劫匪一句‘他们没人了!’给勾引了上去。 打到最后他们还剩三个人,镖局的人除了我和护送的那女子都死了。” -“那你呢?” “我撂下那女子往劫匪来的方向跑了。” -“你就跑了?” “对呀,不然呢? 我在前面也打了很久,杀了两个劫匪,最后一打三的话,我用尽力气也只能跑。 那些劫匪也不完全是外行。” -“你就不怕他们把那女子害了?” “怕啊,但是我也只能跑啊,跑了才可以找机会。 我用暗器多,一打一优势会比较大,暗器虽难以致死,但是可以靠时间拖垮人的力气。 我要等他们人走散了再动手,正好也找个地方歇一歇。” -“他们就给你了这机会?没拿那女子要挟你?” “是啊,就是抓着机会才出名了,要挟倒是没要挟吧,我都跑了,也看不到他们要挟什么。 我当时想着回去叫人,但是一想等我把人叫来之后,人和货得两空了。 当时的镖银比较多,用了不少镖车和骡车,我觉得那强弩之末的三个人应该带不走什么东西,可能会和我一样打算去叫人来帮忙。 我心想那我就蹲在他们来的路上,如果他们敢派一人去叫人,我再把叫人的劫匪拦下来。” -“然后呢?他们就一个人一个人去叫人了?” “没有,我当时是希望他们这个样子,然后一个一个把他们都处理掉,但是迟迟没人来,我又绕了回去。 他们三个人就把一个镖车的镖银给分了分,然后带着我护送的女子要跑。 倒是一点都不贪,估计也是没有其他帮手了。 该说不说,女子有点姿色也是好的,要是那女子和我一样,估计就被那劫匪给害了。” -“......,你要是和那大小姐一样的出身,我觉得也不会被害。” 这女子就是风吹日晒的多了一点,五官还是挺端正的,就是眼睛有点大,得梳妆一下才好看。 “出身怎么了?”那女子有些不解。 -“出身好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风吹日晒了,能好看点。” “我觉得你可以夸我底子好,而不是说我被风吹日晒的久了。”那女子又怪我说话不好了,不过她还挺开心的,应该是听懂我的意思了。 “你说话真让人难懂啊。”她又补充着。 -“后来那三个人怎么样了?”我没打算再跟她聊这个话题,赶紧把话题再扯回去吧。 “哦,对,刚刚的还没说完。 然后那三个人就把那女子手给绑了,估计是打算带回山里。 我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他们倒是有所防备,不断提防着周围,由于那条路周围虽然不算开阔,但可以躲藏的地方也不多,我和那些人的距离拉不近。 幸好他们带着那女子,身上带的银子又多,走的就比较慢,我跟了很久也没有跟丢。 但我始终心里没有个底,这三个人有没有其他同伙,正当我这么想着他们就走进了一片树比较多的地方。 这个地方倒是挺适合我躲藏的,我跟的稍微近了一点,但是还是没有机会,同时我也没理由跑。 我当时心慌的不行,一边是人命,一边是前途,还有一边是镖局的钱。” -“镖车都被你扔在那了,你还说你担心镖局的钱?” “那也没办法啊,我回去报信更没人看着了。 而且你想想啊,那边横七竖八的死了那么多人,地上、镖车上都是血,谁还敢上前把那个镖车全带走啊。 不留痕迹的带走更不可能,只要不是出来另一群劫匪,也还是好追回的。 总之我当时根本就没心思管那些镖银,这些也是我后来跟别人讲故事的时候加上去的。 我接着说,当时心慌的久了就想要不不管了,我还是自己跑了吧,他们三个人不一定什么时候才会分开。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小路里远远走过来一个人,那三个盗匪估计不想让他们劫的女子被看见,就让跟着最后的一个人带着最后面的女子躲了起来。 我心想着是时候出手了,但是又害怕伤着那女子,我只能尽可能摸近一点,但距离还挺远的。 我又把我能用飞刀伤到他,却没把握保下那女子。 但是剩下的两个盗匪估计还是心虚怕暴露行踪,打算偷袭那个走来的路人。 那路人估计不是什么善茬,也有所准备,在那盗匪背后偷袭的时候躲开了,拔出刀和那些盗匪打了起来。 那盗匪估计也没想到一个路人有这种身手,没第一时间卸下身上的银两,当场一个盗匪被杀了。 带着女子的那盗匪眼看形势不对,丢下背的银子就要去帮忙,我就赶紧去护住那女子。 那盗匪也没注意到我,我带着那女子就想跑,这个机会太好了。” -“你没管那路人?” “管了,我就在旁边看着。 我刚刚就是说想跑,后来觉得不跑也行,当时想的是那路人稍微牵制些那盗匪,我就可以配合路人把他们都杀了。 但是我又不确定那路人是不是也有歹意的,万一他功夫出人意料的好,我栽在那里就亏了。 但是最后运气不错,那路人一打二负伤了杀了一个劫匪。 另一个劫匪带着银子就想跑,我追了上去把那劫匪也杀了,这个时候那路人有没有歹意我都不怕了。 就以他负伤的程度来看,随便他跑,我都能把他扎成刺猬。” 第42章 良篇 出名 “我后来又回去确认那路人的状况,那路人说话倒是和气,但我总感觉他不像好人,他当时夸了我几句,给伤口上了药就要走,说什么都不愿意跟着我回去疗伤。 想来也怕官府找上门来......我当时还想找他当帮手呢。 然后我和护送的女子逃了回去,所幸没再出什么事,镖银基本上算是没丢,但是死了这么多人事情闹得是挺大的,官府便去查,但是官老爷办事哪怕喝个水都少不了要给些钱,这些银子的主人也是上下打点了一番,最后官府说要剿匪,没管这些银子的事。” “后面人再来查这件事的时候,就只能问我那天发生了什么,我其实看到的也只是两面打打杀杀人都死了,然后就是剩下那三个劫匪的事。 我又想着那帮忙的路人不愿意牵扯进来,便跟那些官兵说劫匪都是我一一斩杀的,没看到还有其他的劫匪。 当时我也算是花言巧语胡说了一番,那些官兵信以为真,便收拾了一些那劫匪的人头回去禀报说一个不剩都给清理了。 估计他们也怕我说他们其实什么都没干,就在那边一顿吹嘘我以一当十杀了好多劫匪,一边说剿匪很顺利一个不剩了,然后又被打点了一番,便回去了。 由于历经这么大的事情镖银也没丢,那些大老爷们也很高兴,把一切的夸奖都加到了镖局这边,安抚死者家人的钱倒没怎么出。 对镖局的夸奖再具体一点就是对我的夸奖,因为其他人都无福消受了,那天以后大家都知道了我们镖局有个武功盖世的女侠。 我护送的女子估计也是被那些盗匪吓坏了,眼睁睁看着死了那么多人自己又被捉走,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就完了。 但是后来我又去把她救了,她便对我夸赞有加,她本身也是唯一看到事情经过的人,大家就更相信我们镖局有个女子武艺高强。 再后来我的日子就好起来了,因为天灾人祸,路上的劫匪越来越多,不少达官贵人就来让我去护送他们的女眷,图心里一个踏实。 他们给的价钱都不低,甚至有时还竞价要我去护送。” -“那你护送的那小姐就没怨你抛下她跑了?” “没有啊,本身剩下的那三个男子身强力壮凶神恶煞的,他们三个一起上我怎么都打不过,她也知道我跟他们打没有胜算。 但是我最后还是把她安全的送了回去,她还觉得我有勇有谋。 我跟你说,我回来的时候那小姐还挺心疼我的,虽然我没受大伤但是伤口还是有的,她就给我包伤口,夸我从来没想过女子也能这个样子。 我就又跟她讲了我平时的生活,她听的还挺开心,一路上对我赞许有加,说下辈子也要像我一样活着,不想整天被关在家里了。 你听她这话说的,就像忘了她刚刚有多危险一样。 如果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愿意出来做这种刀口舔血的事情,虽然说镖局一般不会出事,但是这行的万一比其他行当多太多了。 我就又跟那小姐说了我挺羡慕她的,在镖局多危险啊,那小姐听了觉得我说的也对,心情更好了。 总之,我都不知道那小姐后来给我美言了多少,但是这件事过去以后,我的好名声是有了。 后面我护送的女眷听说我的事之后,就觉得我是个女中豪杰,也愿意听我讲故事,讲到精彩的地方还拍手叫好。 偶尔还有女子送我点首饰,虽然说没有特别贵,但就这些也比镖局其他人赚的多了。” -“那你是真不错,逃过一劫还赚了名声。” “是啊,要是那些人没死就最好了。” 说到此事时,女子一顿,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说了下去。 “其实当时让我讲当时押镖出事的故事我讲不大出来,那估计算是我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场合了。 但是跟别人讲这个故事他们却喜欢听。 我就突然感觉,人死好像也不是多让人悲伤的故事,因为除了亲朋好友之外,没人会在意。 说不定就成了别人嘴里津津乐道的故事。 再后来我也接受了,觉得死了就死了吧,我尽量好好活着,我要是哪天运气差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我也变得不爱和人交朋友了,我觉得虽然我认为死了就死了是简单的事,但在熟人那里又免不了一阵悲伤和感慨。” “...... 你也是吧,良。” -“......” 我很想说不是,我觉得自己还是挺惜命的。 但是从小崽子这些事来看,我有的时候做的决定并不像我心里想的那般,也有点不要命的意思,但朋友倒是没几个了,非得说有朋友也就是像鸢这种一起经历过什么的熟人。 如果在这些朋友见不到面的地方死了,他们也不会在意吧。 那我觉得也挺好,毕竟我也是经历过亲人离去的人,那种感觉我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算是吧。”好像真如那女子所说的那般,我和她在这一点也有些相似。 -“良,那你连死都不怕,在我这为什么这么拘谨?” ......她居然还惦记着我的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事情本身也没什么好问的。 不过她好像说的也对,为什么我做狼的时候心里反而要比在这里待着平静些。 明明做盗匪的时候更危险,更让人紧张,在女子这里反而住的不舒服。 是因为小崽子么? ...... “我不知道。”不知怎的,竟有些希望那女子告诉我这个问题的原因。 -“你知道吧。” “我知道什么?” -“和你之前山里的日子哪里不一样了。” “不在山里了,不杀人了,不喝酒了,住的好了,吃的也比以前好了,身边的人不一样了。” -“那你以前在山里习惯的有哪些呢?” ......,就从刚刚我自己说的来看,山里的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喜欢的,这里住的干净些,也不用杀人就能吃饱饭,这女子也颇关照我...... “习惯独来独往吧。” -“你在这里也可以独来独往啊。” 我倒是相信女子说的这话,我在这也能独来独往,但总觉得是不合适的,城里的一切都不像山里那么无序,就像那卖咸菜的小兄弟都需要在那么多规矩里找卖咸菜的位置。 还不知道有没有尹三的人来寻仇。 第43章 穗篇 大意 说回来良也是罪有应得,活该晚上做噩梦被吓哭。 昨天晚上我就在想,其实杀了良并不是并不是最好的报仇方式。 就像良对我的伤害并没有杀了我,而是让我看到了比活着更可怕的事情,他夺走了我的亲人,还有最爱我的爹爹。 更可恨的是留下了一个没陪娘和弟弟的我。 他不知道我这一路上多害怕,任何风吹草动都在提醒我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 哪怕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很多的好心人,运气也好到了没遇到什么歹徒,但是我所有的夜晚都有逃不开的梦魇,白天的生活越是清净,梦中就会越吵闹。 像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不能沉沦在那美好又平稳的日子里,我身上依旧有无法逃避的责任。 我要报仇,就要让良也感受到我的感觉——要等到他遇到他最心疼的人的时候,再好好折磨他。 天天折磨他的话,说不定我很快就就会把自己的魂魄耗尽,消失在这个世间了。 而良现在吃住也不愁,还有燕的关心;只是给良加上连续几夜的噩梦,说不定良休息几日就好了。 现在的我根本没有把握可以拖垮良。 ...... 我一边想着以前一家人的日子,虽然说很穷,但是家里是很和睦的,我们都互相依赖着。 又一边想着如果没有良这样的人出现的话,爹爹卖传家宝的钱应该够我们路上逃命吧,我们就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弟弟去传宗接代,我去相夫教子。 ...... 不行,我嫁人了的话,爹爹老了我就没法去照顾了。 ...... 最后我又想到了良对爹爹做的事,他杀了我们家的顶梁柱,抢走了我们活命的钱。 我竟然被他送的礼物给感动了,真是不应该,想着想想我是真的蠢。 用杀爹爹抢的钱送女儿礼物,没有比这件事更令人作呕的了吧。 ...... 我一定要让良付出他此生最沉重的代价,心痛欲绝的那种,至少也得像他爹爹死去的那样。 ......,好像良的爹爹也挺无辜的。 ...... 转眼间又到了白天,这时我才发现我还是欠考虑了。 现在想来顾熙早就和燕说过我这双鞋子并不像普通的鞋子。 然后我见到良之后立刻折磨了他两晚上,哪怕燕不是相信什么神鬼之说的人,应该也能看出来这双鞋子不对劲了。 唉,不应该折磨良这么频繁的。 这下好了,良真的听了燕的,把我这个鞋子搁置到燕的屋子里了。 燕的屋子就像院子一样一尘不染,感觉有些空旷了,燕应该是整天没什么事情,就拾掇屋子了。 直到傍晚,我才看燕回到了屋子里,果然一回来就又开始收拾屋子,虽然只是简单的打扫一番,但足以维持屋子的整洁。 收拾完燕就坐了下来,从后面的橱子里拿出了一个纸包,放到了桌子上,迫不及待的打开。 是一粒粒的糖球。 燕也不贪,只是捏起一个咬在嘴里,就又把剩下的糖球包了起来放了回去,才一手捏着糖球小口吃了起来。 燕边吃着,边用手翻开了装着鞋的纸包,仔细的端详着这双鞋子。 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这双鞋有没有什么邪门的地方。 “你在里面是么?” ——!!! 燕知道我?怎么可能?? 燕愣了一会儿,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有魂呢?都是傻话。”燕喃喃的说着。 正当燕又包起了鞋子时,她停下了,她也凑到了鞋子上闻了闻。 但是她不像良那般闻了又闻,只是稍微闻了一下,便把鞋子包了起来。 我好像懂了,这个鞋子上应该有什么味道,但是死了之后我就闻不到味道了。 可是这双鞋子萍儿穿完之后就被放在卧房的地上,能有什么味道呢? ...... 在收拾完鞋子之后,燕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早早歇息下了。 而是先练习着功夫,看着是挺好看的,就是不确定打到人身上怎么样,练了整整一个时辰有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燕歇息了一会儿之后又掏出来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又把这些东西向着一侧的墙上扔。 扔的时候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有的像是碰撞声,有的是掉落的声音。 燕就这么一直抛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慢慢少了,但是还是有,我听了许久,应该是针的声音,但是听起来要比普通的针沉一点。 没多久燕就把手中像针一样的东西抛完了。 燕就走到了墙的跟前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又拿起了笤帚扫着地上的东西,几乎是把整个屋子扫了一遍,应该是把刚刚扫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燕又重复了一遍抛针和扫地,这才算完,又收拾了一通之后,才算完。 我估摸着燕应该忙了两个多时辰,说不准有三个时辰。 良应该早就睡了吧,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的觉,长的个头这么大,却整天游手好闲的。 当然燕也是真的努力,我觉得她把良杀了不是什么难事;燕这身手给我的话,那天晚上就不会被良躲过去了。 我就这样看着燕,看了一晚上,看的我都有些困了。 燕却不像我想象的那般,因为先前的疲惫而很快的入睡。 她只是翻来覆去的,在床上躺着,她好像能看见周遭的一切,却无缘眼睑落幕的黑暗。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大概是只能听到窗外的风声的时候,她才稍微安稳了一些,虽然时不时的动一下,但是好像是已经半梦半醒的睡着了。 我这才发现这个时候应该就是良前几天叫的时间,他的每一嗓子喊叫我都敢保证能把现在的燕吵起来。 难怪燕听到良的声音总会第一时间赶来。 这事情也怪我,良应该是被我想不好的事情而影响的做噩梦。 但是话说到底都怪良,真是该死的。 突然有些心疼燕,尤其看着燕蜷缩的睡着了的样子,虽然他住着这么大的屋子,却更显得寂寞。 也稍微了理解她为什么把良留在家里。 ...... 我还是先心疼一下自己吧,无聊的日子又开始了。 ...... 燕不但睡得很晚,而且起的很早。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燕看起来却可以这么精神,前几日从华州来的时候每天都困,感觉全身都空落落的,像是被风吹倒的穗,要长不大了。 主要还是那段时间的晚上还要陪着良聊天,还有玩影子戏,算上还要盘算着继续和良做些什么来让良对我放松警惕的时间,一天睡不了两个时辰。 良倒是好哄,到最后都让我下不去手了。 他在看烟火那晚上看我的眼神,藏着小孩子那般天真;他的嘴上却可以说出让所杀之人的女儿跟自己走的话。 我能听不懂他什么意思么? 他哪怕没有下流到奸污幼童的程度,也或多或少的对我有些不太正常的想法。 但是我不确定那种想法是好是坏,我只能感觉到他深深的希望我能陪着他,对此他愿意放下手上杀过不知道多少人的刀,再付出一路逃亡的代价。 要是这是一场交易,用我换爹爹的活,或者说换良当时不杀爹爹,而是放爹爹走。 我会不假思索的答应。 可是这太迟了,终究是太迟了,我去不到那天,就像荷包变不作裙子上的那块布。 我又能说出什么呢?只能可怜可怜自己,再可怜可怜他。 然后继续怀恨在心的,把所有心疼作眼泪挤出罢了。 第44章 良篇 兄弟 “我还是担心我出去会给你添麻烦。” -“什么麻烦?” “小羊那些事,还有进出外人看到说你的闲话。” -“看不出你心还挺细。”她感叹了一下。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我承认这女子可能救了小崽子是可能的,但是她真能给我摆托那两千两的生意? 这世道普通人得活多少辈子才能有两千两,我有点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除非她真的拿出了两千两去摆平这件事.......,那就更不可能了。 -“对呀,没事了。” “你怎么做到的?” -“这事不兴说。 ...... 这样吧,你哪天让你喜欢的那个女娃原谅你,我就告诉你我怎么做到的。 在此之前,你就别管这些事了,放心就行。” -“哦对了,你打算干啥以后再说,先帮我看下门。” “好。” 不过是看门而已。 ...... 第二天那女子就出去办事了,我一个人在她的家里住着。 没有人盯着我,感觉是好多了,这一段日子里睡觉也没再怎么做噩梦。 该不会真的满穗的鞋子里有鬼吧,还是她找了什么人做了法,被那女子看到了? 要不要再把鞋子取回来,试一试是不是鞋子真的有问题? ...... 算了,还是不要随便进那女子的屋子里,她这么信任我。 ...... 又过了几天,右胳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便不整天吊着了,便有事无事去到洛阳城中闲逛,也像女子说的那样,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这不愁吃的日子也是挺舒坦,有些不想走了。 只是糊口的手段还没有着落,我除了打斗好些,还真没啥,农活也干不来。 那女子说她是镖师,我感觉我也可以试试,反正都是打打杀杀的事情。 于是我后来就在洛阳城各处的镖局间来回走动着,看看镖局是怎么样的。 几天看下来好像也没几家镖局,有的还像是新开的,以前爹爹经商也没怎么听说找镖局的事情,当时都是靠官府的驿站护着,镖局也算是新东西。 话说回来,当时遇到的李闯将是不是说过他之前就在驿站来着? 有点记不清了。 ...... 听说镖局吃喝是都包的,还会给银子,感觉还不错,便找了一个镖局进去试了试。 里面和我想的还真的不太一样。 刚进镖局就有人招呼了过来。 “客官,您这是送货还是护送?” -“你们这还要镖师么?” “哦,您是打算来我们镖局做镖师?” -“对,我来试试。” “那您稍等,我找我们的镖头来看看。 不瞒您说,我们镖局现在四处网罗武艺高强的镖师,最近的工钱还说要涨,但是我也不知道具体的。 您先随我来坐会儿。”说着便把我带进了正房里坐下。 进屋时,我瞥到院子里满是正在练武的人,估计是刚来的,不少人看起来年纪不大。 虽说镖局给的银子要比其他行当赚的要多得多,可是现在天下都是乱的,危险也很多,年纪这么小的哪怕练一年也不容易打的过那些匪徒,大多是白白送了性命。 我之前做狼的时候也算是运气好,但是做狼的几年间我周围的新面孔不下百数了,前年时,我和舌头就算是老前辈了。 也不能这么说,舌头早就算是前辈了。 话说回来,现在镖局这么缺人么,聘一些练家子好一些吧?最好是老捕头什么的,好歹不会被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吓破胆。 ...... 好像那些人也不能都算是穷凶极恶,很多都是没办法了,然后不要命了。 算了,不分这么细了。 ...... 不知道多久,那所谓的镖头来了,看他模样也不大,应该和我差不多。 “兄弟,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镖局?” -“不是应该我来问你们镖局要不要我么?” “平时肯定是这样的,但是我看到兄弟你的时候,就改主意了。” -“什么改主意?” 我问着这镖头的时候,那镖头却跟旁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便出门把门关上了。 “兄弟你别紧张,咱们细说。”那镖头又把头凑了过来。 “兄弟以前是干过劫道吧?” -“我何时说过我以前是劫道的?” 这镖头说的话吓了我一跳,他怎么知道我以前是狼?他见过我?难不成那女子就是这个镖局的人? “兄弟你莫慌,不瞒你说,我以前也干过。” -“哦?你也干过?” “看来兄弟确实干过了。”那镖头语气中兴奋了起来,但却不是那种套出我话的兴奋,而是真的很希望我干过劫道的事情。 真是奇怪。 而且我最讨厌套话了,要是以前我肯定不管他是死是活得来一刀。 -“你问这个作甚?” “既然兄弟你问了,我就跟你直说了,我们镖局现在在笼络一些道上的朋友,你要是能给介绍一下,银子也不少给你。” -“我不认识。” 我这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有两个原因,第一点是我确实认识的人很少,平时都是舌头去联络的;第二点就是道上的规矩也不允许随便跟别人说这些关系。 “兄弟,你别着急,咱们可以多聊聊。”那镖头看到我这么直接的回绝了他,他嘴上说别急,语气里却有些急了。 “道上的规矩我懂,但是现在对兄弟们是个好机会。 我们总镖头啊,跟那些官府的老爷们关系不错,你把兄弟介绍来,只要别是人尽皆知的,那以前的事情都算是一笔勾销,如果能联系到那些大当家的,那更是有银子拿。 你说劫道最后不都是为了安安稳稳过日子,对吧?” 他说的大当家的,应该是那些成群土匪的头子。 他提到的条件倒是不错,我之前认识的狼里也有不少劫道多花销少的,都是打算存点钱以后过日子的。 可是存的钱多了,其他的狼也眼红,很多存够钱走的狼也会被其他狼杀死,整天挥霍有时反而能活得久一些。 但是这个镖局可以把过去一笔勾销,能联系上大当家还给银子,这般好事说出去应该能吸引不少有心不再杀人的狼。 第45章 良篇 拳脚 “你说的都不错,可是谁知道你说是真的假的。”我又问着这人。 虽说他条件说的不错,可是哪个嘴上沾满鲜血的狼能放心来这种地方,捕头和捕快不知道比外面多了多少。 -“兄弟,你可能没听懂。 我说的意思是,能联系上就行,兄弟们不想来的也不用来。 咱们都经历过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都知道这件事得小心点。 只是需要联系上,然后聊聊以后的事,聊妥了就有钱了。 本身兄弟们和官府也算井水不犯河水,虽说官府理应查这些事,但是咱们也都懂,不乱跑基本不用怕的,那些人也惜命,哪敢直接上山和兄弟们直接打起来。 否则那又怎么有拿平民去领功的,你说是不?” 这个人说的也没毛病,尹三的黑客栈那么多其实都是关系在里面,我之前做狼的时候住在山里也不是那个山谁都不知道,而是大家都知道那个山上的人不好惹。 换句话也是官府懒得剿匪,世道乱的时候官府更是付出不少人命才能剿灭,过几天不知道又从哪冒出来了一堆土匪,大多数时候官府和土匪也好,歹徒也好,也算是相安无事。 当然这说的是城外,在城里手上有人命的人还是要忌惮一下的。 话说回这个人的解释这里,如果镖局只是找人联系一下山里的人图一个畅通无阻,确实是不错的生意;去聘一些把命当命的狼也是不错,虽然不及官府的一些人,但是比院子里这些刚开始练的要好多了。 “嗯,但是我就一个人想来当镖师,也不认识什么兄弟或者当家的。” -“哎呦,兄弟,这话不着急说,你先考虑考虑,今年都算数... 或者你能介绍个路子就介绍个路子,我们自己去找,也不说是你告诉我们的。 谈成了好处自然是不会少你的。”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来做镖师的。” -“哦,不干了?” “不干了,再也不干了。” -“也好,也好...... 你没那些大当家的有什么仇怨吧?” 看来这个镖头现在满脑子都是要跟那些占山为王的人有点交集。 他这样也没什么问题,不长眼的劫匪直接开打也没什么好怕的,但是成群的土匪真对镖银动了心思,那事情就不简单了。 双方真要打起来,无论是土匪还是镖局估计都要死不少人,无论是镖局还是土匪的头目不想看到这种事情。 那些土匪我也见过几个,都也不是傻子,但也没那么有野心,很多只是想跟着拣点残羹冷炙。 如果看到其他土匪送了性命抢来的银子全给别人花了,谁还愿意拼命。 镖局愿意给那些土匪钱来买平安,对彼此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没仇。” -“那也行,兄弟你拳脚功夫怎么样?” “你问我?”我不太明白他问这个作什么,想试试就试试。 -“对啊,我看兄弟你也不是一般人,也不跟你说些虚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镖局有几个功夫赶得上你的,别找来一些学艺不精冒犯了兄弟,再落一身伤,那样就不好了。” “哦?我看着就如此能打?”长这么大,除了舌头还没几个人当面夸我功夫好的。 也不能这么说,很多人估计还没夸出来就被我砍了,毕竟我杀的练家子也不在少数。 但是那些人大多是见过我出手的,这个镖头眼光真能这么好?不打就知道我几斤几两? “可不是么兄弟,一看你就是那种武功盖世的好手啊。” 听他夸的话,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功夫自以为还行,就麻烦镖头来安排人试试了。” “好嘞,兄弟你稍等。”说着那镖头就出门了,大概是去找人来试试我的身手。 不多时镖头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兄弟,出来试试吧!” 看来那镖头已经找好人了,还挺快。 我立刻出了门,此时的院子里已经一个壮汉,看起来还要比我高一个头,那胳膊的粗细要有我两个粗了,而镖头和那壮汉间让出了一块地,多半是留给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镖头真的高看我,给我找了个这样的对手。 这个壮汉肯定也是懂拳脚的,无论是手上的突出的茧,还是那有我三个粗的脖子,再加上两肩高耸的筋肉,都能够说明这一点。 如果非得说再说一个这壮汉厉害的一点,就是那无比放松的表情,一看就是高手。 交手的过程中最忌过分紧张。 这壮汉显然是鸢客栈里的打手远远赶不上的,当时的那壮汉只是空有一身肉。 “兄弟,这就是我们镖局拳脚功夫最好的了,你尽管出手,不必有顾虑。”镖头介绍着眼前的壮汉,用“最好”来标榜他的功夫应该也不过分。 只是这个“不必顾虑”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了,哪怕是我和那么多人交过手,都能感受到这壮汉的压迫感。 我现在还挺顾虑的,我挨上他一拳和他挨上我一拳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只比试拳脚功夫么?”我不确定让不让用什么木棍、竹竿来比试,但是我是希望能有点东西在手里握着的。 “对呀,咱们一开始不就说的拳脚功夫么?”那镖头一句话把我的话堵死了。 “艹,这怎么打啊。”我在心里嘀咕着。 “没问题就开始吧,麻烦兄弟使出全力了。”那镖头接着就嚷嚷着要开始。 “你他妈的,我问题多了去了。”我只能这么想想,没法说出来,毕竟打斗这件事也一直是我的骄傲。 虽说有点担心,但更多的是兴奋。 不管怎么说,这种不用以命搏命的比试机会可不多。 那镖头的话音刚落,那壮汉的拳头就打了过来,看架势要一拳结束的样子。 他这倒也算收手了,虽然刚刚的镖头嘴上一直在抬举我,但这壮汉却没把我当回事。 他这样开始就用这么多力气出手,很容易露出破绽的。 当然我也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闪身的准备,在他出手的一瞬间我便开始了躲开的姿态。 虽说他的第一拳根本打不到我,但是我还是决定教训一下他对我的小觑。 我再闪身的同时尽快的调动着左拳直冲他的腹部,当然我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避免底盘不稳。 只是点出了他的破绽。 像这么大块头的练家子,哪怕是用力击打他腹部也不一定能停止他的动作。 只是一击,我便又与他拉开了身位。 正如我想的那般,我左拳打在他的肚子上,就像打在了石头上一样,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妨碍。 第46章 良篇 意外 “好身手。”镖头在旁边突然喊了一嗓子,让我有些分了神。 那壮汉也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我打的地方,估计是不太敢相信。 如果我刚刚手里有把刀,那就足以给他肚子上开个口子。 壮汉便也不再轻敌,一招一式都变得收放自如了起来,我用手臂硬挡了他一拳之后便知道了我和他的差距。 我如果就这样跟他一拳一拳的打,那肯定毫无胜算,这打斗的院子也小,也不能被逼到角落。 我并没有专门练习过腿脚功夫,必须尽快想办法打中要害分出胜负。 又经过几次躲闪之后,我已经离院墙仅有几尺的距离,这时我终于有了一点机会—— 他右拳出拳的空隙。 “是个好机会!”我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尽快的摆脱只能防守和躲避的窘境。 于是我全力右拳打出,直击他的下巴。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紧接着用左臂挡开了我的右拳,逼得我在后撤时一个踉跄。 坏了,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想让心急的我用更大破绽的反击。 可是在我踉跄时,他又一次出拳,我已避无可避,胜负已分。 要顺势坐到地上投降?还是硬挡住这一击。 哪怕挡住,我也会失去平衡,撞到背后的墙上。 “好歹要争口气。”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直接投降,而是用手臂招架着来袭的拳头。 挡住这结结实实的一拳后,我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地上却不算很硬,不像那女人的院子铺满了石板又打扫的那么干净,而有很多沙土。 正当我要抓起一把沙土扬到那壮汉脸上时,那壮汉立刻摆出了要躲避的姿势。 “妈的,输的倒是不亏。”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已经抓起了沙子。 这么灵活的壮汉我还是第一次见。 “好了好了,别打了。”那镖头叫喊着打断了我和那壮汉的动作,立刻走到了我身前扶我起来。 我用另一双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却不敢松开另一只手里的沙土,因为我不知道那镖头看没看我抓了沙。 要是没看到,我把沙丢出来让他看到了,多少有点不体面。 比试嘛,都讲究点到为止......扬沙有点不太好了。 “不错啊兄弟。”那镖头又是对我夸赞着。 -“还是这兄弟厉害。”我有点不太敢接这镖头的夸了,连忙夸回了那壮汉。 “胜之不武了。”那壮汉抱拳说着。 他倒也实在,知道他在这占尽了优势。 听到这些话以后虽然上没打过的心情好了不少,摔到地上的疼却没好太多,......算了,习惯了。 “兄弟不瞒你说,平时能在这大块头走下一个来回的人都不多,你已经是我见到的里面最厉害的了。 大多数光看到就吓破胆了,更别说能打上一拳。”那镖头立刻补充着。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是还是觉得他说话不太靠谱,让人不太舒服。 舌头死之后,我对这些像是舌头说出的话都有些莫名的反感,不确定里面有没有骗我的地方。 -“那还有什么其他的事么?” “没了,没了。”那镖头又露出了舌头骗人时一般的笑脸。 “兄弟咱们再谈下这个工钱,登记一下姓名、籍贯......” -“那个不急,我还要再看看。”我本来就是来试试水的,没打算真就在这待着。 再说了,我现在还要给那女子看门。 “好,兄弟你考虑好了直接来找我就行。” -“嗯。” 我没再多等,转身就要往外走,沙子捏久了多少有点不舒服。 “兄弟慢走啊。”那镖头话倒是挺多,哪里有什么头头的样子。 我走出门口,确认了那镖头没有跟上来以后,连忙把手里沙子甩到了一旁,扬起了一小片尘,风一吹散了开来,有些飘到了行人身上,我才觉得有些不太好。 不过应该也没啥事,不注意看都不会看到有灰尘落到衣服上。 但我回头时,却看到一个从背后走来的女子白了我一眼,不确定是不是不高兴我刚刚扔沙子的事。 我倒是没多想,因为那女子是真的好看,按舌头的话来说,就是和西施一样。 虽然我也没见过西施长什么样子。 我也是只看了一眼,没敢多看,怕有什么误会。 那女子路过我身旁时,我便知道不能只看一眼了,因为她身上有一股很熟悉很熟悉的香味,我刚闻过不久。 就是小崽子鞋上的味道,是我从来没闻过的一种香味,所以印象很深刻。 虽说我一个粗人平时并接触不到什么女子用的香药,但舌头从花柳场所出来时,总归会沾染上很多脂粉味。 和这个女子身上的味道比起来,那也是西施和胭脂俗粉的区别了。 我觉得这个女子和小崽子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说不定她们之前就在一起,否则小崽子鞋上怎么会有一样的味道,甚至还很浓郁。 这么想着我就跟了上去,看看那女子的去处有没有小崽子的踪迹。 那女子就在前面走着,不多时就到了市集上,先看了些衣服,又看了看鞋子...... 她应该看的还挺开心的,我在外面等的有点难受,看这女子也是有夫之妇,不知道她相公会不会陪她看这些。 应该不会吧,那女子衣着华丽,相公估计也是非富即贵,怎么会来逛这些。 但是话说回来,非富即贵人家的女子又怎么会一个人出来。 那女子也是能逛,又逛了一番扇铺和卖小孩子玩具的,最后停留在了表演杂耍的地方。 不少人围观着,那女子在人群中很快就不见了。 都跟了这么久了,自然也不能就算了,于是我也装作去看杂耍,实际上在外围找那女子的位置。 我探头看向围观杂耍的人时,余光却看到了一个巴掌朝我招呼了过来。 当然这种一看就没练过的巴掌,我挡下来自然不在话下,转眼间我迅速出手抓住了那个要扇我巴掌的手臂。 很细,很软,一看就是没练过的。 这时我还没看谁要打我,不清楚是什么状况,还有点懵。 “非礼啊~!”突然一声女子的尖叫瞬间让我清醒了。 我看清了我抓住手臂的主人,正是我要跟着的那女子。 ...... 坏了。 第47章 良篇 非礼 “非礼啊~!”那女子喊叫着。 我已无心庆幸与这样美丽的女子有了些许肢体接触,只是感觉这个事情的走向有点让我无法接受了。 看杂耍人群的目光在短短的时间里就都转向了我这边。 天气有些凉,那些视线却是让我的脸上有点火热。 那女子能用脂粉搽出白里透红的模样,能摇着被我抓住的她的胳膊叫嚷着,装作被我非礼的样子,我却有十足的信心相信我现在的无地自容是她一时半会儿装不出来的。 不过老实说我尾随了她这么久也不能说不是非礼。 虽见过江南的女子可以在大街上自由自在的做着各种事,却实在难以想象在这洛阳城会有女子敢对一个尾随他的壮年男子打耳光。 那些围观的人也不是都看着我,这大概是我此时为数不多可以欣慰的事情了。 可能也是受非礼勿视的影响,也只是一小会儿,那些没看我的人也从面前的女子身上挪开了目光。 全部,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我没有。”我好想再解释些什么,但是却没法说出口。 或者说什么都没有我手里捏着的那绝美女子的手臂更有说服力。 这么美的女子被尾随应该也是一件很有可能的事情吧......? -“这歹人跟了我一个多时辰,现在又对我动手动脚的!” 那女子倒是不依不饶,我却感觉我要疯了,要是在野外我一定要打她的嘴。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非礼你。”我有点不甘心,还是要辩解一下。 但是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那鞋铺和扇铺的人都能给我作证,这歹人看我进了店都在就在店外面偷偷等着!” 坏了,她这说的都是真的,虽然不是说的非礼的事情,但是我也没法跟她解释来龙去脉。 我显然是被这女子给暗算了。 虽然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如果不是她算计我,我绝对不会陷入现在的处境。 当然这些是后面才反应过来的,现在我只觉得尴尬,我无话可说了。 尤其是这么多人还在看着我。 “你还要抓到什么时候。”她越这么说,我越觉得不舒服,弄得和我真的非礼了一样。 明明是她要打我。 但是我也不能说:“我抓住你是为了不让你打我。” 这句要是再让那些路人听了去了,不光会觉得我非礼民女,还会觉得我肯定得了什么疯病。 那人群里也有人看出了我哑口无言,应该是坐实了非礼这件事,便要出来主持公道。 说白了就是要制服我,但是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是把那女子的手臂松开了。 要过来动手的人也被我三两下都扫倒在了地上,他们估计也看到了我是练过的,也不敢来当这个出头的。 但是面前的女子却装成了特别害怕的样子,她是真的不怕我一着急把她砍了。 也就是她不知道我以前杀了多少人,妈的! 我想冲出人群,巡逻的人却来了。 ...... 坏了,事儿闹大了。 ...... 那捕快看围观的人这么多,也有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女子确实是要打我被我挡了下来,好好说说尾随的原因应该也可以说得通,而且这女子让我丢人的目的也达到了,顶多是罚点钱罢了。 但是千万千万别查我的身份,要是被查到我是被通缉的人那就完了。 当然被通缉也是千里之外的事情,洛阳应该还好,还是先想着眼前怎么解释吧。 “什么事儿啊,都在这看?” 我能想到如果算舌头的话,这个时候一定会笑脸相迎说明一下情况。 但是我做不到。 “大人,这个歹人一直跟着小女,被揭发之后就光天化日之下就握住了小女的胳膊,一看就意图不轨。”果然这女子到现在也不愿放过我,立刻跟着那巡逻的人诉说着情况。 她说的也倒属实,但是揭发的方法是要打耳光么? 这女子,和舌头有一拼。 不,她比舌头还厉害,舌头没有这么好看的脸,还能矫揉造作的装成害羞又害怕的样子。 说到关键的地方还专门顿了顿,有些后怕的轻皱一下眉头,像是我刚刚做了什么多么糟糕的事情一样。 我真的要疯了,这女子不卖到青楼去伺候那些有钱人真是可惜了,干巡逻这种烂活的人还能被称作大人。 “大胆,这么多人在你就敢非礼良家女子,真是无法无天。” ...... 这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样子。 但我也没法说什么,周围全是看到经过的人,算上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解释不清了。 “大人,这个人还打人!”刚刚被我撂倒的人也开始添油加醋。 这些人一个一个的真的行。 “是你自己走着去官府?还是等我找官府的人来把你抓进去?” 那巡逻的人说话更高傲了一些。 “你要报官就报官,说什么找官府的人?弄得和官府很熟一样。”我心想着。 一时间大家都不作声,只能听到外面的人群在窃窃私语。 “这是个误会。”我对那叫嚷的人说着情况。 我还是争取把话说开了吧。 “误会,哈哈。”那巡逻的人笑了起来,转而表情又变成了阴险的样子。 “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非礼这女子还说是误会?是你瞎还是我们瞎?” 这城里是不是没什么正常人啊? 那巡逻的人也不再啰嗦,找他同行的人报官去了。 我见和那巡逻的人说不通,只能跟那女子把话说清楚。 “我就是想打听一个人。”我跟女子说着,但是旁边太多人看着,我又觉得这件事不方便说。 我要找的满穗可是我带来的小羊啊,我要说我找不到满穗了这个事情被别人听了去就更难解释了。 其他人肯定会问,找不到人跟着这女子干嘛?为什么不去报官? 我能怎么说?我害怕官老爷一查把我捉进去?还是说我就是一个盗匪? “什么人?”那女子疑惑的看着我问。 算了直接说小崽子名字吧。 “满穗,你认识么?” -“不认识,从来没听说过。” “这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在这瞎说? 打听的人还需要跟着人家?”那巡逻的人又嚷嚷了起来。 真烦啊妈的。 小崽子不想见我我怎么明说,搞不好她和这女子还是一伙的,说不定这女子就是小崽子的姐姐。 我不是只能跟着这女子看看,看看她住处有没有小崽子? 可是这说不出来啊。 ...... 第48章 良篇 受罚 最后我还是和那巡逻的人与那女子去了官府。 那巡逻的人替那女子说了些话,那女子就回家了,我被当成非礼那女子的人被留了下来。 少不了又被一顿盘问,但是我还不知道怎么说我要找小崽子这件事。 算了,防止节外生枝,还是将错就错吧。 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用对簿公堂,就说因为看那女子好看,多看几眼就算了。 “说吧,你尾随人家女子作甚?” -“看那女子生的俊俏,就多看了几眼。” “生的俊俏不假,但是多看了几眼不像是真话。 可是有人看到你跟了人家一个多时辰,你有什么话说?” -“看入迷了。” “你这还挺诚实,但是你看入迷了光天化日非礼那女子就太无法无天了。”官府的人说着狠话,脸上也随之阴森了起来。 像极了舌头吓那些小羊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也变成了小羊。 那人看我似乎也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便装作指点我一下。 “你这样可是要挨板子的。 但我看你是初犯,后果有没有很严重,但是被市集那么多人看到了总归是影响不好,要是不好好处理这件事那肯定也不行。” 那人说着又瞟了我一眼,他这话的意思我都懂,但是也没细说我该怎么做。 说要打板子应该是比较严重,但是说初犯似乎又是想从轻。 但是又说回影响不好,似乎又严重了,云里雾里的。 随着一阵沉默,那人也有点不耐烦了。 “这样吧,端正风气我们也有责任,肯定这几天要再多派点人去市集看着,你掏点他们的酒食钱这事就这么算了。” 原来是要钱啊,还挺合理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话头怎么从我败坏风气到他们主动负责的。 “要多少。”我直接问了,这事都正常,交点钱已经是不错了。 “我算算。”那人掐着手指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总算是憋出了三个字。 “五钱吧。” 妈的,要的还真不少,好在我身上带的前几天买咸菜的钱。 我找了五钱银子给那人。 “欸?我怎么感觉你好面熟啊。”那人接过去又看了看我。 “我去翻翻其他案底。”说着就起身要走。 “什么面熟?”听到这我心一惊,想到该不会我在洛阳也被通缉了?不能吧? 还是说他之前去过华州? 被他看出来就坏了。 看这人也是贪赃枉法的老手了,干脆给他弄点实在的。 “我这还有钱。” 那人突然回头了,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 我这不是做的挺好么?他就是想要钱不是么? “哎呦我都忘了点钱,你居然还漏给了两钱。”在一阵沉默之后那人终于开口了。 我又找了两钱给他。 “下次可不准玩这种花招了,小心板子落在你屁股上。” -“好。” “行,那这事就这样了。”我应了他之后,他才心满意足的坐回了原处。 -“那我走了。”说着我就要转头往外面走。 “慢着!” 两个捕快立刻堵在了我的面前。 “你这人还真是笨,真敢走啊?” -“为什么不敢?” 那人听了我说的话叹了一口气。 “那女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人,你这样回去了多半会被人盯上,以后肯定被处处作对。 但你毕竟是初犯,爱美人也是人之常情,我就留你在这过一宿,他们肯定也不会盯一天。 这样你也方便。” -“没事,我不怕。” “这可由不得你。”那个人却有点急了。 “押他下去。” 那两个捕快押起了我,往大牢走,我倒也没太害怕,他说就一宿,估计就是关一晚上睡觉醒了再走。 “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呢,都犯事了不知道好好听啥就是啥! 刚刚还以为你挺机灵的。”押着我的捕快在路上没人的时候突然跟我说着。 -“现在懂了。”我有点无奈,也不知道这些人为啥说话这么弯弯绕绕的。 “我跟你说,等会儿你还得机灵点,否则没人看见的地方就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了。” 这捕快说的机灵,就是拿钱吧。 唉,本身就没多少钱了。 没过多久走到了牢狱门口,那捕快跟狱卒说着什么关我一晚的事情,和我想得差的不大。 牢里睡对我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了,毕竟以前都是在野外睡得,还睡不踏实。 牢里好歹还算安全,也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说着我就被狱卒带到了一个有好几个人的牢里。 “牢里不准打斗,否则就不是待一晚上这么简单了。” 打斗?这几个人一起上也不定打的过我吧。 我还好好看了看,就七八个人,身上都没啥肉,更难以让我把他们当回事儿了。 “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我。”这狱卒倒是客气,有什么好找他的? 我进了牢里就找了一个看起来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去,但还是能感受到地下的潮气,味道也很奇怪,有点酸臭和泥土的味道,还夹杂着粪味。 好像还是野外好。 算了,今天老实待一晚上,应该问题不大。 正当我这么想着时,有几个犯人却凑过来了,难不成他们真要打一架。 一个犯人先开口了。 “你有钱不?等会儿晚上吃饭的时候你给他们些钱,对大伙都好。” 这个我倒是懂了,但是多少还有些不爽。 犯人都来教育我了。 不过他们毕竟是犯人,应该顶撞下他们也没什么事。 “我要是不呢?”我问那犯人,另一个犯人却开口了。 -“不的话,我们就会给你打我们。” “我没听懂,不给钱就打你们?” 那人又笑了笑。 -“就是要多呆几天,我们一起让你过的不舒服,直到你给钱为止,或者这么再关个三四天。 给了钱,我们也能吃饱一点,你呆一晚上就能出去了。” “要给多少钱啊?”我又问。 这些人应该也不坏,都是被那些狱卒逼的估计,没必要跟他们较劲。 估计这些犯人能先这么好好说话都是被教育过的,先软再硬。 -“一两就够。” “一两?还能让你们这么多人吃饱点?”我问了这个问题,其他不说话的一些犯人开始有些凶神恶煞了。 他们要的也是真多啊,一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吃半个多月了。 “他们能多剩点烂菜叶子就算不错了,真吃饱怎么可能。”还是有个“好心”的人给我解释了一下。 他这么说了,我应该也能猜到这里的饭是啥样了。 多一口就算更饱吧。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什么不给钱的道理了,正好还有点那女子给我的银子。 那女子应该也想不到她给我的钱用来做这种事情了。 第49章 穗篇 秋日记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谁~来~陪~我~说~说~话~呀!” “啊!!!!!!!!!!!!” ...... 呼~ 没想到大喊大叫是这么放松的一件事,尤其是还不用担心吵到周围人的时候。 过去的我并不喜欢这么做,因为只有爹爹在田里干活时我才会喊。 在田里喊得久了,很累啊...... ...... 又想起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天天到处跑,娘的肚子也已经大了起来,应该是我六七岁的时候。 ...... 娘怀了弟弟还要操持家务,那时候我也不懂要帮娘分担些什么。 我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小的时候总是觉得家务的繁琐,我也做不好太多家务,有的时候娘看不下去,还会再把我做过的家务再重新做一遍。 娘没说我做的不好,但是我自己是能感觉到家务没做好的,即使不是多么坏的事,那时我也避不开这些。 “穗儿,你的弟弟妹妹出生之后你就是姐姐了,不能到处乱跑了。”这是娘那时经常对我说的话。 那时我也经常偷听到爹爹和娘说弟弟的事,娘经常跟爹爹说害怕不是男孩,爹爹就安慰娘说女娃也行,穗儿不是也挺好。 虽然爹爹在夸我,但是我总感觉怪怪的,那个‘不是也’让我有点不太懂。 我看得出娘想要一个男娃,爹爹肯定也想要。 别人家有的我们家也要有,那时的我也想要有个弟弟。 奶奶就更不用说了,天天都说着她当时家里就爹爹一个独苗,不能再只有一个了。 看来娘得生两个男娃才能合奶奶的意。 那我更希望要有个弟弟,这样娘再生一个弟弟就够了。 生孩子可太难了,我看娘怀弟弟的时候经常吐,后来腿都肿了,我还心疼娘的。 我天天都期盼着娘怀的是弟弟,不是妹妹。 有一种只要许愿娘生的是弟弟,就帮了娘大忙的感觉,按照奶奶的意思,我如果许愿成功了,娘也能少遭一次罪。 但是后来我就感觉到事情不对了,爹爹再花钱或者用粮换回什么的时候,娘就说孩子出生以后还要多一个人吃饭,要多存一些钱才好。 那段时间爹爹给我买鞋的时候,娘更会说: “穗儿现在的鞋就够穿了,碎了我可以给她补。” 爹爹只是笑笑也不正面回复娘些什么,只是招呼我去坐着。 “穗儿,来试试爹爹给你买的新鞋子。” 爹爹亲手脱下了我的已经缝缝补补的旧鞋,托着我的脚腕给我换上了崭新的新鞋。 我那时候开心的不行,我好想让所有人来看看我的新鞋子。 正当我将视线从鞋子上挪开,望向娘准备分享我的喜悦时,却对上了娘冰冷的目光。 我知道了娘正对对爹爹破费这件事非常不满意,我也不敢再表现出自己有多么高兴。 “穗儿天天在外面跑,你买一双新鞋给她没几天就穿破了,不是糟蹋了东西!?” 娘对着爹爹说了一句气话,那时的我读不出这是气话。 只是觉得不能乱跑了,否则真的会把鞋子糟蹋了。 “没事儿!”爹爹没有跟娘斗什么嘴,笑着回了娘一句,然后又笑着看向了我。 爹爹的眼睛好暖和,把我笑脸上的冰封都一并融化了。 “爹爹真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叫着爹爹。 爹爹笑得更开心了。 娘看到我和爹爹都这么开心,便不再说什么。 ...... 娘后来几天心情好了一些之后,也说我的新鞋子真好。 我听了娘的话,也别提有多开心了,我那天帮娘做了许多家务。 我知道我有些家务做不好,那我就做一遍,又做一遍,再做一遍。 不是因为我能确定这么做家务一定会做好,但是那天我有使不完的力气去做家务。 做完家务之后,约么还不到申时,我便又跑了出去,去找爹爹,这个时间天也不凉,还暖洋洋的。 到了晚上就有点冷了。 没多久我就跑到了我家的田边,田里的土被爹爹通通翻了起来。 之前爹爹翻土的时候我总是在旁边一脚深一脚浅的再踩平,当然我脚小,虽说在踩翻起来的土,却不会影响爹爹什么。 爹爹就开玩笑说我在帮倒忙,让我去一边玩去。 我肯定不会听爹爹说的,我一直在他旁边跟着他,爹爹也不会觉得烦,就让我在旁边陪着他。 我也很喜欢爹爹在旁边陪着我,感觉很踏实,比我努力踩平的田地还要踏实的多。 但是那时的我却不会再去一深一浅的走进田里找爹爹了。 我穿着新鞋呢,这样走过去肯定会把鞋子弄脏! 那时候我就会大喊叫爹爹,告诉爹爹我来了。 爹爹的田还挺大的,我在土埂上看着的远处的爹爹大概和脚下翻起的土块一样小。 “爹爹~!”我把身体里所有的气都挤出来叫着爹爹,但是他好像忙着干活没听见。 “爹爹~~!”我又更努力的喊了一声,爹爹还是没听见,继续干着手上的活。 我有点累了,怎么爹爹一点反应的都没有?! 有点生气。 “爹爹~~~~!”我借着刚生的气使出浑身解数大喊着爹爹。 爹爹这才听见了我的声音,看向了我,跟我招了招手。 我看爹爹注意到我,才放弃一定要在土埂上叫住爹爹这件事。 我就脱下了新鞋子光脚走到了爹爹身边。 “爹爹你怎么听不见啊!”我还不忘埋怨下爹爹。 爹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略显疲惫的看向了走近的我。 “风太大,都把穗儿的声音吹走了!”爹爹也不忘记逗我。 “那怎么能不被吹走啊?”那时的我也不知道爹爹在逗我,就问着爹爹。 “到爹爹身边来就不会吹走了。”爹爹又忙起了手上的活。 “那我不走了!”我那时候脑子也转的快,转眼就转到了这个答案。 “好啊,好啊。”爹爹又笑着跟我说。 我却有点不高兴。 我那么多的声音都被风吹走了,有什么好的? ...... 现在想想,爹爹那时候说的“好啊”,应该是说我在爹爹身边是好的吧。 我用手擦了一下眼角,对眼泪来说却有一些多余。 眼泪并没有沾到手上,而是不受控制的跌成了碎片。 诉说着我作为魂魄的寿命又少了一分。 ...... 天暗了下来,今天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良出门了么?这么晚应该回来了呀? 第50章 穗篇 挂念 良不会撂下鞋子一个人走了吧? 有点担心。 不对,我为什么要担心这件事,明明看到他就烦。 可是,我不报复他的话,又能做些什么呢?就看着燕这么空的大屋子么? 好奇怪的感觉,好像报复良是我现在为数不多喜欢做的事情了。 以前喜欢跑跑跳跳的我没事就到处找花花草草,还有摘外面长的小果子吃。 有些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不早点摘下来的话就被别人摘走了,就吃不到了。 不好吃的果子,我就会留给爹爹。 因为我第一次摘回去给家里人吃的时候,娘和奶奶不爱吃,爹爹说他爱吃。 于是我每次都会再多摘一些不怎么甜的野果,想着酸的吃多了应该也不舒服,就又留了一些吃剩的甜的野果一起带回去。 让爹爹先吃酸的,再吃甜的,这样甜的会更好吃。 爹爹后来也知道那些甜的果子好吃,就留给了娘和奶奶吃。 那时候我才知道好吃要和大家一起分享,是爹爹跟我说的。 “穗儿,好吃的不能只爹爹一个人吃,你要分给你娘和奶奶。” -“好。” 那甜果子被爹爹递给娘的时候,娘一般也不吃,又推给了爹爹。 “你吃了那么多酸的,难得有点甜的吃,你自己吃了吧。” 娘想的和我一样。 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最后都是爹爹吃,爹爹还要先给娘,然后再被娘推辞回来。 多麻烦啊。 爹爹不知道吃完酸的再吃一些甜的好么? 明明我和娘都知道的。 “爹爹真笨。”我当时是这么觉得的。 后来大一点了才懂了一点。 好吃的东西就这么多,我多吃一点你就要少吃一点,反过来也是。 而现实是,我希望我能吃更多好吃的,也希望喜欢的人能吃更多好吃的。 于是慢慢开始被夹在了中间,想让大家都有的吃,哪怕大家吃的都少一点,也算是愿望没有落空。 再后来就不是好不好吃的事情了,而是有没有吃的。 爹爹是家里的顶梁柱,理应爹爹多吃一点。 可是爹爹又是爹爹,也不想我和弟弟饿着。 爹爹还被夹在了中间。 最后啊,就变成了谁快要死了谁先吃。 按理说也挺好的,这样就可以一家人团聚了。 也终于不用被夹在中间了。 只剩我被夹在这里了。 ..... 怎么又想到以前家里的事情了。 天天这些难过的事情让我头疼。 怎么想到这里的来着? ...... 奥,我想玩的事来着。 小时候我还爱在河边摸鱼儿,摸到了就放到罐子里带回家。 摸鱼很有意思,而且很有用。 人可以吃大点的鱼,小猫也可以吃小鱼。 我还记得第一次把小鱼带回家,爹爹和娘他们都—— ...... 不对,怎么又想到爹爹和娘他们了。 好累,好难受,明明已经打算先不想了的。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事情都在往心里钻啊,感觉身上有虫子在爬。 不要想了,我不要再想了。 这样下去,我的魂魄也会很快死掉。 我就没法报复良了,我要等机会,让良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他无依无靠,直到他死。 对,我要报复良,我应该多想想报复他的事情。 我能让他做噩梦,让他睡觉的时候大喊大叫,那我就可以在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折磨他。 良做完噩梦还会起的很晚,那我就可以在他早上有重要事情要做的时候耽误他的时间。 人老是睡不好就会没劲,那我就可以在他要和别人打斗之前让他做噩梦。 ...... 对,就是这样,这样才会更好的报复良,哈哈。 ...... 不对,不对,我为什么想起爹爹他们的时候会难过,想起良却会感到兴奋。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那么喜欢爹爹,那么恨良。 也对,我就是因为喜欢爹爹,爹爹他们死了我才会难过,而因为讨厌良,所以报复他才会有快感。 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 欸?有开门的声音?听脚步声是良回来了? 他昨晚上去哪了怎么没回来,不会是找女人去了吧。 “吱呀——”良打开了燕的房屋门。 他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径直的向我这边走来,他打开了纸看了一下是鞋子之后就拿了出去。 接着又把鞋子贴到了鼻子上嗅了嗅。 这鞋子果真有这么好闻? 奥,我想起来了,当时这双鞋子被放在顾熙梳妆的地方旁边,说不定有什么带香味的东西落在鞋子上。 有的香药还是挺香的,我之前闻过芸姐的,很香很香。 我挺喜欢那些香药的,但是我不配,因为真的好贵,芸姐说价格的时候差点吓死我。 芸姐说这些香药都是从南面千里迢迢运到这里的,因为远所以卖的价格也更高。 还要请专门的人把香药调制之后才更耐闻一些。 芸姐说,以后如果我不知道做什么,可以去试试卖香药,虽说运起来比较麻烦,但是卖的价钱肯定是值得的,他看到有人赚了许多。 芸姐还说北面虽然没那么多香药,但是客人都喜欢浓重一点的味道和打扮,平时用的香药却比较多。 还说南面不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不知道芸姐是怎么知道南面的事情的,但是让我知道了以后我可以去卖香药。 不过现在看来芸姐的建议有些多余了,我再也用不上芸姐告诉我的这些了。 ...... 良一回来就找鞋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想我了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和这个鞋子有关系的事情。 最好是别想我吧,那也太糟糕了。 良把鞋子放好之后没有像之前一样两腿一伸躺倒在床上,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看着鞋子。 “小崽子,该到哪去找你啊。” 突然的一句嘀咕,让我有些许不适。 良还有羞耻心么?来找我? “我全家都是你害死的!!!!!!”我向良生气的喊了一嗓子。 反正他也听不见,我也不希望他能听见,我要是想说的话早就说了。 “那天晚上怎么不去找找啊?”良突然狠狠的捶了一下头。 良也生气了?是因为我么? 如果我的情绪会影响良的情绪,那确实现在良突然怪罪自己有可能是因为我生气了。 但是我对他的讨厌的生气,变成了他失去我的生气让我有点乱。 良的脑子里好像装的事情是另一件事。 他的生气并不是后悔了他之前杀的人,害死的我爹爹,而是不甘心没留住我。 也对,他要是后悔害死了我爹爹,就不会继续做狼了,我还真不好找到他。 这么讲的话,如果我想找良报仇,他最好是继续杀人? 所以是我希望良杀人? ...... 我在想什么啊!? “唉。”良这个比木头还死板的脸居然也透出了几分愁绪。 第51章 良篇 熟人 昨晚听了那些犯人的话,直接给了那些狱卒一两银子,果然那些狱卒变得和气了很多。 还专门给我换了一个专门的牢房,虽然同样是阴暗潮湿,味道却是好多了,而且比较安静。 虽然不比在床榻上睡,但也算睡得踏实,甚至比前几天做噩梦的时候睡得好多了。 醒来竟有些神清气爽。 这几天心里总是窜出来小崽子的事情,让我有点烦躁。 倒不是烦小崽子,就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突然缺了什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狱卒来了,应该是要放我出去了。 “喂,有人要见你。”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完全没提到放我出去的事。 “你也是倒霉,惹了不该惹的人,自求多福吧。 你一时半会儿也应该是出不去了,要怪就怪自己冲动吧。 看你这人挺机灵的,赶紧想想等会儿怎么说能对自己好点。”那狱卒又补充着。 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女子事儿多就是了,没想到她家里人比她还计较,真是晦气。 没过多久,一个人就过来了,还没等我借着牢狱里不多的光看清那人的相貌时,他却喊出了我的名字。 “良?” 有点不懂了,难不成现在官府还得给人介绍犯人的名字? 看了半天,我才看出来这来的人是谁。 是当时在河边告诉我小崽子往北面去的那个人。 -“是你?” 但是我还是有点奇怪,这人虽然问过我的名字,但不应该如此脱口而出,好像我们俩很熟一样。 “嗯。你昨天拉着的那女子正是内人。” -“那真是得罪了。” 我赶紧站起身来,没想到那女子是这个人的妻子,真是巧了,不过也是真的尴尬,动了熟人的女人。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咱们出去再细说吧。”那男子倒是没多说,转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看见狱卒回来了。 与他之前“好心”的提醒不同,现在完全就是佩服的眼神在看我。 大概是像在疑惑我怎么只需要不到三句话就能把自己救出去。 我也不太明白,但是能出去总是好的。 等再次出去的时候,别提有多神清气爽了,当然只是牢狱里的环境太压抑了。 我之前常常在担心那天被那些官府的人抓起来,然后把我扔进大牢等死。 没想到真正进牢狱的又是另一副样子。 那狱卒带我出去的时候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前面引着路。 这时我才看到刚刚找我的男子在门内和官府的人说着话,似乎聊的很开心。 他看到我出来了,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又继续聊着。 带我的狱卒也离开了,我应该算是自由了,我便径直的走向了门外等着。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和以前一样。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男子终于是出来了。 “走,去吃个饭吧。” 他没什么开场白,一来就要说去吃饭。 -“吃饭?”洛阳城的人都这么好客么?来碰到的两个人都来招呼我吃饭。 这不对吧? “你今早没吃吧,多少吃点,然后聊聊昨天的事。” -“我非礼你娘子,你找我吃饭?”虽然说我确实不是打算为非作歹什么的,但是当街拉住女子的胳膊是坐实了非礼。 “哦,她跟我说了,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讨厌别人跟着她。 然后我来看看要不要帮她出出气,打一顿的什么。 没想到是你。” 他这么说还挺合理的,自己娘子被非礼了肯定不能轻易放过的,但...... -“我怎么了?” “你没怎么,只是觉得你不是有意的。” ...... 接着我和他进了一家客栈,他只是点了一些充饥的饭菜,然后直接把钱结给了小二。 “你昨天问我内人打听的,是你上次要找的女娃么?” 他倒是开门见山,居然一下就说到关键了。 -“对,我找到的那女娃的鞋子上有和夫人一样的香药味。 那香药味应该是比较少见,我闻到了就跟着看看有没有那女娃的下落。” “我问她了,她不知道,她也不认识什么女娃。” -“懂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有点事情。 失陪了。” ??? 这男的也太利索了吧?几句说完就要走。 桌子上饭还没上呢。 ...... 待菜上齐了我吃了些不方便带的,就把其他的都打包带回住处吃的。 真没想到天下真的有免费的饭。 让我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现在这么多人吃不饱饭,我还能在这白吃白喝的。 奥,也不是白吃白喝。 都是被他娘子害的我这样。 回住处之后我打扫了一下院子,洗了一下衣服就躺在了床上。 真舒服啊,有点不想出去遭罪了,就是整天没事做也有点无聊。 再去看看小崽子的鞋子吧,反正那女子的屋子门也没锁,虽然说没经允许就进去有些失礼,但是只要不动她其他的东西就没事吧。 而且那女子也好说话,明说我想拿鞋子看看所以进了她的屋子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 我把小崽子的鞋子拿出来了,那女子放的地方很明显,就在桌子上。 我又闻了一下鞋子上的味道,真的像极了那女子身上的味道。 当初应该问问那男子这香药在哪里卖,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再看看小崽子,让我知道她现在不像我梦中那般凄惨,她还好好的活着。 可是我现在完全没有思绪怎么去找。 下次遇到那男子再问问香药的事情吧。 真没想到小崽子最后把鞋子退回来了,我给她穿完的时候她倒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她还挺可爱的,有了小孩子的样子,不是一直说假话的嘴脸。 这事也怪我,把她爹爹害死了,细想一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小崽子在恨我。 以后还是多做一点好事吧,能做个好人还是挺好的。 当初运小羊的时候没想到我们最后是这个关系,琼华她们还挺舍不得我的,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了。 不知道我现在回去看看他们会不会很高兴。 等那女子回来以后我的问问她镖局的事情,要不我去他们镖局试试,说不定有路过解州的活。 我就去捎带着看看她们,正好还能赚点钱。 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吧。 第52章 穗篇 心里话? 正当我以为良只是叹了一口气就要结束的时候,他倒是开始对着鞋子说出话来了。 “小崽子,你害的我不轻啊。 你以前一直说你之前一直做梦,所以要给姐姐报仇。 现在我也一直做梦,也想给你报仇了。” 什么?良做梦里是我么?为什么要给我报仇。 “梦里你死的特别的惨。 我自认为我之前杀了不少人,这些事情应该早就司空见惯了。 可是看到你死的时候我却没法与杀人混作一件事。 我杀人的时候总是不敢看被杀的人的眼睛,我怕他们在梦里缠着我,只要不去看就不会在梦里出现。 可是你不一样,你死的时候我却没法忽视你的眼睛,我希望下一秒还能动一下。 尤其是在你要死去的时候。 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 突然感觉我的报复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是希望良能梦到自己的亲人去世,然后后悔以前做过的事情。 但是听他说的意思,好像里面都是我,而且我还要被人杀。 什么呀?我明明一直想的都是娘、弟弟还有爹爹的事情。 怎么到了良这里就变成我了,不应该是他的爹爹么?他说过他爹爹惨死在一个大爆炸里。 梦到他的爹爹才合适,不应该梦到我。 难不成良把我当成了亲人? 我们才认识了二十多天不会这样吧,虽然我只花了二十多天就了结了自己。 ...... 但是杀了你是我朝思暮想不知道多久的活下去的意义,我想了无数种可能,都没能想到你变的不像坏人。 你还杀了一起为狼好几年的舌头,我应该相信这是有点决心的,不杀妇孺的决心。 可是你是第一次见我,知道我吧?我不跟你讲的话,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就我这样对你素昧平生的人,现在就让你魂牵梦萦? ...... 良估计还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包括他为什么不和舌头一样出去找女人,就让我很奇怪。 我怀疑他再过十年也不会娶妻生子,他很可能根本不喜欢女人。 芸姐跟我说再正经的男子,遇到可以一起睡觉的女人也会急不可耐,尤其是身边一直没女人的人,就算嘴上不说,身体也会很诚实。 我看鸢也有点姿色,但良却是一本正经找她托付红儿她们的。 说到这件事,他的处理方式我还是挺满意的,没有把她们卖到勾栏,让我还能相信他不是只为了自己的人,还有些良心。 但是让我对红儿她们心安却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我相信鸢很有可能可以照顾红儿她们长大,但是她毕竟也有卖给黑勾栏的路子,也不能保证鸢不会把她们卖了。 人遇到不顺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变得不像原本的自己。 哪怕鸢现在可以爱护她们,但是真的遇上了官兵土匪,被狗官害的自顾不暇了,多半是另一幅场景。 鸢是开黑店的,坏事应该也做了不少。 ...... 算了不想了,我早就不如她们了,红儿翠儿还有人相依为命,琼华还有惦记她的爹娘。 芸姐说的对,这都是命。 ...... 良倒是没再多说什么,躺倒在床上,枕着交叉的双手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不会他真的想着找我吧? 虽说不是一件坏事,但是我现在应该没有办法让良更惦记我了。 如果能让他每天都更想念我一点,那对他也算是最好的报复了—— 那是他永远都找不到的人。 怎么能让他更喜欢我呢?当初那人只说了不高兴的情绪可以传给其他人,却没说高兴的情绪是什么样的。 等下次良端详着鞋子的时候想开心的事情试一试。 真好,报复良的手段似乎越来越多了。 ..... 良不在的那天晚上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良回来之后,便买了一些干粮放在屋子里,饿了就掰点吃。 而那之前良一直是在院子里吃的,虽然不知道吃的什么,应该是比干粮要好些的。 当初我们一起赶路来洛阳的时候也没有看他吃的这么省,没事还要点点有多少干粮。 那天晚上良应该出去花钱了,甚至花的还不少。 很有可能是去找女人了。 良这几天也一直往外跑,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前一阵子都是打扫完院子之后在院子里练习些拳脚之类的。 真是的,明明功夫这么好为什么要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去保家卫国不好么? “——有粮交粮,没粮的,拿等量的银子换。”突然当时收粮人的话语突然在心里响了起来。 是啊,良也没有家需要他了,至于国,好像也没多好。 呸呸呸,我怎么还替良说起话来了了!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但听走路的声音却不像良。 是燕回来了么? “你先在这里稍等,我马上就写好给你带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另一个刚进来的人说着。 我却记不起来是谁,只是觉得熟悉,但很快谜底就随着房门打开揭晓了。 是青乾啊。 他怎么会来这里,虽然燕和青乾是兄妹,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青乾来到燕的家里。 青乾拿着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笔墨纸砚就走了进来,在桌子旁坐下写了起来。 虽然我不想偷看别人写的东西,但是他写的第一个字就吸引了我。 芸! 青乾一笔一笔的写着,我却觉得像做梦一样。 “芸: 进来可好? 最近洛阳城和长安城的事情很多,都需要我来处理。 可最近几日熙身体渐好之后却更加抱怨我无法在家陪她,可是我又如何能留在家中过上太平日子讨得她欢心? 你平日中多有屈辱和诸多不便,我却觉得我更甚。 平日的生意与应酬只是谄媚或低声下气,也算是能达成目的。 而我把家里的积蓄都交给熙也难以满意,只会让我少赚些,多留在家中,不要夜不归宿。 此时才知道当年许你的给熙荣华富贵是多难的一件事。 我时常感叹熙是一个不贪图虚荣的好女子,可哪能知道万贯家财却没法抵熙见我时的愁怨。 便又时常觉得以现在这样,熙何来荣华富贵。 所以我只能来找你,哪怕用药的事情败露,只要向她提起你,便能让矛盾烟消云散,我也大概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步的。 现在我刚撤去了药几日,熙便开始整日梳妆打扮到市集上抛头露面,只怕会引来灾祸。 每次劝说她不要老是出门,却总是讨不到好处,总对我说‘这家里哪里用得上我?你就更不用上我了。’之类的话。 你也知道,我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向她讲的,她也自然没什么能帮上的地方,强留顾熙在家里也行不通。 我也只好尽力腾出几晚来陪她,只希望能劝她安分一些,日子能平平安安的过,但也难以避免的耽误很多事情。 你应该更懂她,我想知道现在可如何是好? 写的比较急,不妥之处还望见谅。 青乾。” 第53章 良篇 伙计 这几天我又在外面看有没有其他镖局需要人,打听了半天才发现现在根本没什么镖局。 除了我之前去过的那一个,还有一个叫安澜镖局的。 我进去问了一下,他们的要求比前一个镖局高很多,要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捕头或者捕快。 要么就是功夫好的人。 除此之外还要得押银子并说清楚自己的来路,还说如果查出来不属实银子就不退了。 虽然身上还有些鸢给的银子,我却没有什么兴趣把银子押到别人那里袒露自己的过往。 而且这镖局要的银子上来就是二两起,不是洛阳城的人还要加钱,还有其他需要加钱的条条框框。 说是什么“要对客人负责。”,看着是比我之前看的那个镖局要靠谱很多,但是出来赚个辛苦钱的人会把这么多钱押在这里。 还是头一次见以这种方式聘镖师的营生。 但是这个镖局有个还非常吸引我的一点,那就是镖局会委托有不少护送客人的活,这种护送的任务不需要太多人,护送的距离也不远,一个月能做好几个。 话说回来想要加入这个镖局的话,我现在是被我的来路卡住了,如不是之前做过狼,我肯定愿意立刻押点银子留在这个镖局。 从之前谈的工钱来说,这个镖局给的银子不少,返程路过家乡还能歇息几日,而且包吃喝。 真的是以前没了解过,否则肯定不能去做狼了,白白杀了那么多人,弄得每天睡觉都睡不好。 ......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感觉能遇到小崽子也挺好的,虽然说出不出来哪里好。 ...... 可是现在该怎么说清楚自己的来路呢? 我在洛阳城也算是人生地不熟,只是认得那一个女子,她现在还不在洛阳城里,还没有办法找她帮忙。 要不是她救了小崽子,我都不敢在洛阳城里瞎逛。 不过我这么觉得的原因也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进了洛阳城没再见过当初在树林里埋伏我的人,便觉得应该是那女子摆平了。 我觉得这么想是比较合理的,在救下我之后那女子一点儿都没担心这件事。 否则她怎么敢收留我呢?不怕引火上身么?我放走那四只小羊可是两千两白银啊。 ...... 现在我只能每天在那镖局周围晃来晃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认识下什么人。 虽然我不怎么会说话,也交不到什么朋友,但是我一天一天的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更何况之前里面的伙计说过...... “也不是非得把来路说的清楚,只是......” -“只是什么?”我听着镖局介绍情况的伙计说的话,确认了确实有些别的路子可以不用坦白之前做过什么。 “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们查这些,就是为了防止我们镖局出来的人在路上对客人不利。 你想想,我们这的客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若是有镖师护送客人的时候贪图客人的财物,把客人害了跑了,我们到哪去找?” 这伙计说的也对,现在这么乱,肯定有一些镖师日子不如意,说不定就在人少的时候闹出什么事情。 实在不能不防。 说到这,我应该就是那种镖局最应该防的狼了。 ...... “你不想说来路也没关系,你只要拿出比我们这客人身价高的财物,或者找有这么多财物的人给你担保就可以。”那伙计看我不说话,便又说了下去。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伙计给了我一个眼神,我好像从里面看到了些希望。 -“什么办法?”虽然听了之前的话,感觉这伙计也说不出什么好办法,但我还是问了一嘴。 “就是看看你和我们掌柜的有缘没缘。” -“掌柜的?怎么说的和做生意一样?这不是镖局么?” “行了,别问那么多没用的。我们掌柜的爱这么叫就这么叫了。 不过你说的还真不错,我们掌柜的就是喜欢做生意。” 我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注意错了这伙计说的话的关键。 -“那这个有缘没缘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那伙计挠了挠头。 “反正我们掌柜的有的时候看上谁了直接就可以进来。” -“就不用你之前说的那些了?” “对,就是不用把钱押在这里了,你也不用说你的来路了,只要你想就可以来我们镖局了。” -“这么好?” “好啥好,我就见过一次,也莫名奇妙的;更何况你都不知道掌柜的长什么样子,你要是碰这个运气啊,那要准备好一年到头都在这镖局门口静待了。” ...... 前几天跟那伙计聊完了这些之后,我就三天两头的往镖局这里跑,希望能遇到那个掌柜的。 顺便也看看镖局平时都干些什么。 毕竟是之前没接触过的事情,倒也有一些乐趣在里面。 当时招呼我的伙计看我经常来,偶尔还会出来跟我聊聊。 聊的事情大多也是镖局和杂七杂八的事情,但聊的也不深,他就介绍一下镖局都接去哪的委托,还有洛阳城里的一些情况。 不时还会刁难一下我。 比如说...... “你也是挺闲啊,每天都在我们镖局门口转悠。 你最好别是其他镖局派过来打探消息的,否则有你好受的。”这伙计虽然话里是威胁,嘴上却像是在讲什么笑话一样。 -“什么好受的?” “你这个人真没趣,就知道问,问还问不到点上。” -“那怎么才能问到点上?” “想知道啊?那你得请我吃顿好的,我给你讲讲,顺便跟你透露一点我们掌柜的消息。” -“那算了,没钱。” “嘿,你这个人。 我们掌柜的最喜欢的就是能给他带来些好处的人,像你这样一毛不拔的,们掌柜都不多看你一眼” 这伙计给我的感觉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他似乎总能把一些严肃的话说的轻松一样。 他嘴上打压着我,脸上却是一副神气的神情。 似乎非常满意自己可以这么自由的点评着我,然后把我看作是一种什么样的人,一并炫耀着他对他掌柜的了解。 -“......” 不过每次跟他聊天,我还是能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镖局的事情,就像他这次刁难我的时候说出来了掌柜喜欢有对掌柜好处的人。 那怎么才算有好处呢? 第54章 良篇 打赌 今天我也算有备而来,早早的又到了镖局门口。 跟我比较熟的那伙计还在忙着镖局里的事情,只是跟我打了个招呼,让我门口等等他。 经过了这几天的认识,我感觉他在镖局也是大闲人,整天不务正业的,没事就出来找我闲聊。 也不能说是聊天,只是他侃侃而谈,我就在旁边听着,他也乐于我这样,每次能给我讲不少事情,只不过有些事情第二天可能还会再重复一遍。 没多久那伙计就又出来找我了。 “你整天在门口跟我掰扯,不怕你掌柜的看见扣你工钱?”今天是我先开了口,省的他又感叹我好闲,不像他这么“忙”。 -“你说到点上了,反正我又没工钱。”他倒是一副来了兴趣的样子,又是一脸的自豪。 “没工钱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在这傻乐什么?” -“镖局管吃管用的,平日还不累,为什么不乐? 跟你这种大闲人肯定没法比,我这个人啊,就是容易知足。” 没想到他夸自己还不忘要点下我。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怎么会有对自己这么满意的人? -“良,你是一点都不会聊天啊,每次多说几句你就不说话了。 你这弄的气氛多尴尬。 不像我,特别能照顾场面,哈哈哈哈。” “......” -“你今天又是来蹲我们掌柜的是吧?” “没事来看看。” -“虽然我不太愿意少你一个陪我聊天的人,但是你这几天还是别来了。” “为什么?” -“那肯定是我们掌柜的最近比较忙,应该不会来了。 你要是就喜欢跟我聊聊,来的话也无妨,可以请你尝尝镖局的茶。” “他忙什么?” -“我怎么知道,掌柜就是把一些平时他需要干的活派给我们了,一看就是有事情。 唉,可惜就是没提工钱的事,我们干的活多了钱却不见多。 你说是不是啊?良。” “那我先走了。” 既然那掌柜有事,不如我回去待着,整天在镖局门口逛久了也没啥意思。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我告诉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客套一下。”那伙计却有点不高兴了。 不过他说的也对。 “谢谢。”还是要客气一下,表达一下感激,虽然我并没有感觉他说的是多重要的事情。 -“哎呦,你是个木头吧?良? 你看兄弟我都给你透露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一句谢谢就完了? 最起码不得请兄弟喝一杯?省了你好几日的工夫还抵不过一顿酒钱?” “抵不过,我现在没钱,就是有时间。” -“好好好,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哈哈哈哈哈。”那伙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乐了起来。 -“我们掌柜的说不定真能多看你一眼。” “那还挺好的。” -“哈哈哈哈,我笑你是个奇葩你都听不出来?还在这‘挺好的’? 你真是要笑死我。 我们掌柜的肯定不会要你这么没趣的。” “......” -“哎,良,要不咱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就赌我们掌柜的能不能要你。” “怎么赌?”虽然嘴上我问那伙计具体怎么赌,但我却不太想赌,我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没银子,连赌注都没有。 更何况跟这伙计聊了这么多,我并不觉得那掌柜的真的能留我在这。 -“这么着吧,如果掌柜的真留你在这了,我就给你一两银子。 如果你哪天没有来我们镖局的想法了,你就请我喝一杯。 怎么样?也不枉咱们聊了这么多。” 看不出这人的提议还不错,如果我能进镖局他还给我一两银子,算得上好事成双。 如果进不了也就是花个酒钱,老实说这几天他给我讲的事情倒也值这个价。 “还有这么好的事?你花一两银子跟我赌?” -“我让你也出一两银子你也不跟我赌啊。 我还记得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遍我们掌柜挑剔呢,肯定是我要多压一点在上面。” -“而且实话跟你讲,我也是有私心的,如果你不来了,我还有点不舍得。 难得有个这么会听人说话的。 所以我就跟你打这个赌,这样你能来镖局咱们就算互相多个朋友,你来不了请我喝个酒也算好聚好散。” “那我就跟你打这个赌。” -“好,那咱们就愿赌服输。” “你当真能拿出这一两银子?” -“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天天都镖局待着,又不能跑了。 我还没说怕你跑了呢,一看你就不是本地的。” 这人说话倒是实在,没有舌头说话的那种怪怪的感觉,还真有点交朋友的样子。 -“良,那你这几天还来么?” 他问我还来不来的事,我才想起来我今天来的目的。 “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那你快说,难得你能找些话题。” “你之前说,来你们镖局又要讲来路又要押银子在这里,都是为了出去以后不要给镖局添麻烦。 那没有不需要出去的活可以干么?” -“现在没有,缺的都是需要出去的。 我这样不出去的,也就是自己吃饱,基本没钱赚。” “那你还拿一两银子跟我赌?” -“嘿嘿,那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们掌柜的说了,如果我们帮他找到他看的上的人,会给至少二两银子,你要是真被看上了,分你一两又何妨?” “......”看来这个伙计也是稳赚不亏,不过他能直接告诉我还是挺好的,我不太喜欢被背着算计的感觉。 很难说当时杀了舌头是不是因为心里不舒服,那时小崽子说出了我最担心的事情——舌头在背后干着要害死我的事情。 毕竟我和舌头的相遇就建立在他抛弃他的同伙之上的,而我也实在没法保证我这个同伙会被舌头区别对待。 我也很有可能被舌头抛弃。 -“你在想什么?怎么总是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哦,我原本是打算问问你这里缺不缺陪练的。” -“哦。不缺不缺。 陪练随便可以就找到,缺的都是能出去的。 我们镖局不少镖师都挺能打,如果真的需要陪练,那他们都乐意做。 虽然做陪练的钱不多,那也比每次出门都得交代下后事要好吧? 唉,现在外面也不太平,镖局里出事的也不少,出去一趟命没了也是很常见的。 好在现在驿站都少了,需要镖局的活就多了,工钱给的也比较多。 不过啊,你要是能找点安稳的营生干,就最好不要趟这个浑水。” 第55章 良篇 夫人 这伙计说的不错,现在外面确实比我小的时候乱多了。 我时常感觉自己能活到现在真的是运气,比如说当年的天启大爆炸刚好没把我炸死。 后来做了狼也经常与人发生打斗,几次我都是死里逃生。 就包括做狼之前遇到舌头那次。 “你怎么还把人往外推?正常来说不应该多说好话把人招揽进来么?” -“我跟你讲,我们镖局和别的可不一样。”那伙计说着又神气了起来。 -“我们掌柜可说了,人来不来说到底都是钱的事,要跟客人和兄弟多说实话。” 听起来这掌柜还不错,像是个正人君子。 “那你们掌柜不错。” -“那可不,我们掌柜黑白两道的朋友都不少,美女都忍不住想倒贴。” “哪有美女要倒贴你们掌柜的?”突然一声略显尖锐的女声响起。 伙计回头看了过去,刚好挡住了那女子的样貌。 但是那伙计半天都没说出来什么话,没有了刚刚骄傲的样子,支支吾吾的挠着头。 “没有没有,开玩笑呢......,开玩笑。” -“我怎么听都不像是开玩笑,你赶快跟我交代你们掌柜的在哪被美女倒贴了?”那女子不依不饶的问着。 我探头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正是前几天说我非礼她的女子。 可真是冤家路窄。 那女子也看到了我,露出来一些惊讶的神色,又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怎么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女子我就很无语,甚至想抽她。 看着她一番梳妆打扮的精致样子,我有点怀疑我是不是真能忍心抽下去? “你哑巴了?话都不会说?”那女子蹬鼻子上脸的在我面前开始耍起了性子。 “哎呀,夫人您别生气,这个兄弟对咱家镖局比较感兴趣。”那伙计赶紧招呼着那女子,然后立刻又转头把我拉开跟我说。 “良啊,这可是我们掌柜夫人,怎么听这话你们之前还认识?” -“是啊,确实认识,前几天......”还没等我说完,那伙计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立刻又回去招呼那女子了了。 想不到那女子是掌柜夫人。 .......那不就是说那男子就是掌柜?就是不确定我之前和他认识对我要进这个镖局有没有什么帮助。 “夫人里面请吧,里面有地方坐。” -“我不进去,你把你们掌柜的找来就行。” “我们掌柜不在镖局啊。”那伙计赶紧回着那女子掌柜的事情。 -“那他去哪了?” “小的也不知道啊,您也知道掌柜整天见首不见尾的,他去哪我们怎么知道。” 好巧不巧,我看那女子的时候,发现那有个像“掌柜的”的人影向这边走来,似乎那人影是发现了这女子,停下来了一会儿才走了过来。 伙计似乎也察觉了掌柜来了,连忙兴奋的指向那女子背后来的人。 “夫人,您看,掌柜来了!” 那男子走到了女子跟前,让伙计先回去,那伙计便走过来叫着我进了镖局。 “你们掌柜叫你进来,你带上我一起干什么?”我问着那伙计。 -“你傻呀,你在旁边听掌柜家里事礼貌么?” “我看那女子倒是不介意。”我还是没办法放下对那女子的敌意。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哪怕我当着那么多人拉了那女子胳膊那么久。 虽然挺影响那女子名声的,但我不会因此对她有什么歉意。 说到底还是她先想打我,还诬陷我,让我亏了不少银子。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的夫人?” 这伙计应该是想起刚刚那女子问我的话,开始问我和那女子是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算是交过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之前那档子事,随便用‘交过手’省略过去了。 确实用交手来说也没错,毕竟就是她打我,然后被我挡住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夫人她还懂些打斗?” “那倒是没有,就是爱掌嘴。” -“那你被夫人掌过嘴?” “那也没有,就是......她没打到我。” -“哦,这才对...... 不对不对,夫人为什么要掌你嘴呢?” “这个不好说。” -“算了,你说不好说我也不问了,可是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惹到夫人头上。 我看你想来我们镖局这件事啊,是没戏啦!”说罢这伙计又往门外望了一眼。 “谁能知道这里的掌柜夫人是她。” -“事到如今只能看看掌柜的怎么说了,我们掌柜每天想的和一般人也不一样,兴许就把你留下了也说不定。” 这伙计说的倒是实话,我见过这“掌柜”两次,每次我都感觉他不像个正常人。 和这伙计又聊了一会儿,那“掌柜”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似乎提着一个包袱,大概是是衣服什么的。 “良,你来了。”他倒是没把我当外人,直接跟我打着招呼。 旁边的伙计瞅了我一眼,没说话便回了镖局的屋子里。 院子里又剩下我和那掌柜在院子里。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青乾。” 还没等我跟他客气一下,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你来镖局就算了,这也算不上多好的营生。 你要是只是混口饭吃,我这儿还有个路子。”他自顾自的说。 虽然我很讨厌别人直接猜出了我心里想的事情,但是他倒是一点没废话。 感觉和这种人做事一定非常省心。 “有什么路子?”我连忙问着,却想不出留在镖局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适合我做的事。 -“你帮我保护一个人,每十天你就来镖局领银子。” “什么人?”保护人这个事倒是挺简单,如果是在洛阳城里就更简单了。 确实是好事。 -“就是内人,你每天白天就在我住处门口等着,白天她出去的话你就陪着她一起,防止有人图谋不轨就是了。” 什么东西!?那女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我嘴上没透露出我的惊讶,只是换了个说法说出来我的疑问。 “这样不好吧,前几天刚闹出那么一档子事。”我又提起了我前几天“非礼”的事情。 -“没事,不碍事。”他倒是一脸无所谓,像是说的不是他妻子一样。 “你要是没问题就去吧,内人等你要等急了。”他这一句又把我的思绪炸开了。 “等我等急了”是什么意思,她在外面等着我? “小四,给我准备下纸和笔。”青乾倒是没给我多解释,已经向镖局里招呼了。 第56章 良篇 护卫 “好嘞,掌柜您稍等,账房现在在用,我去跟他们要一下。”那伙计听到了喊声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答复着青乾。 “不用了,今天你找时间再去买两套备着,下次不能这样了。”青乾说罢又转头向我。 “你考虑好了没有?” “考虑好了,我觉得可以。”我实在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提议,洛阳城里保护那女子可太简单了,换句话说就是陪着看热闹。 “走吧,别拆穿我。”青乾走在了前面,我便跟在后面走出了镖局。 “别拆穿我”又是什么意思? 果然那女子还在门口等着,青乾一出门她就迎了上去。 “你记得添衣服啊,别每次答应的好好的,又把我给你带的衣服原封不动的带回去了。” 那女子现在倒是有了点女人味,看着比刚刚顺眼多了。 她也察觉到了我在看她,她看了我一眼之后便又看向了青乾。 只不过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我这兄弟就是嘴上说不出来心里话。”青乾跟那女子解释着。 大概说的就是我吧,这个我倒是没什么话说,确实不怎么会说话。 之前经常说话一不小心就说多了,然后就感觉很羞耻。 与其说是不爱说话,不如说是说完了话感觉会不好。 “嗯。”那女子又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对青乾答应着。 “那我先走了。”青乾拍了拍那个女子的胳膊,就先道别了。 那女子没再说什么,只是目送着青乾离开。 待青乾走远了之后,她才又一次看向了我,可能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回不到青乾身上了。 就刚才我都想走了,这女子对她相公的热情像洪水一样让人窒息。 她先开口打破了此时安静,只是声音没有像之前那么尖锐。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你是青乾派来的呀,把事情闹得那么大。” 她这句话是以一种十分安静的语气说的,真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 怎么感觉这个女人的态度一会儿飞到天上,一会儿又掉到地下的,刚刚还激烈的说我哑巴,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像就事论事的样子。 “对不起冤枉你了。”这女子把说话的声音变小了之后,还怪好听的,清楚的咬字中还夹杂一丝如清风抚绿叶的沙沙声。 再看着那张俏脸,我是真的一点话说不出来。 虽然我确实想支支吾吾说两句。 “还有之前说你哑巴也很抱歉,不知道你不太擅长说些什么。 前几天那么多人难怪你说了让人听不懂的话,真是难为你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都快要让人听不见了。 看不出来啊,这个女子还挺能换位考虑事情,而且道歉也不是装的,我之前生的气几乎没有了。 只是有点心疼我在衙门里被敲诈走的银子。 真的是白花了。 不过问题不大,青乾都说了每十天可以来镖局领钱,有些收入可以糊口就行。 我光顾着想着种种,一时间又没来得及回复那女子。 这女子倒是不像那伙计可以滔滔的不绝的一直说话,气氛转眼间就冷了下来。 我反应过来才想起来这女子在跟我道歉,时间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又挤出了两字。 “没事。”但我却不太敢看那女子。 小时候先生也没少教非礼勿视这件事,虽然没明说非礼勿视是不是不能盯着女子看,但是仿佛周围的人都在把非礼勿视放在男女之间上。 很难想象我前几天还刚抓着那女子的胳膊不放,现在脑子里想着的却是礼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这女子的胳膊握起来确实好软,完全不像小崽子那样皮包骨头的,只能感受到有些弹性。 “你还真是不太爱说话。”那女子说着便看着我笑了,倒是没有嘲讽的样子。 不太能想象这女子笑起来有多好看,却让我更不敢看了。 我小的时候经常会看漂亮的女子失神,经常被父亲看到,然后免不了被父亲教育一顿说无礼。 后面只要知道面前的女子好看,便早早挪开视线,防止又原地看到愣住引人笑话。 虽然不会当面盯着美女看,但是脑海中刻画的女子却丰富而生动,让我有些沉迷在脑海中难以自拔。 想的多了,普通的女子已经无法让我产生什么欲望了,毕竟脑海中的女子各个都美的不像话。 我也接受了我在现实中不可能遇到像想象中那般美丽的女子。 但是今天变得不一样了,想象中的女子就站在了我的面前,在这里对我有说有笑的。 虽然我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把气氛拉入即将到来的寒冬里。 心中确是烈火烧灼般的震撼,我大概是要继续呆住了。 “那咱们走吧。”那女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背过身打算要走。 青乾跟我说要保护这女子,应该也跟这女子说了我是被青乾找来保护她的,我就跟在了后面。 她不看着我之后,我心里舒服多了,趁着大街上没多少人,我又从后面从上而下的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女子的背面。 从来没像今日这样理解了“婀娜”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又回到了思绪中深深的震撼里。 印象里我偶尔也能想到几首诗或者词语形容下所见所想,但现在只觉得词穷了。 待我又一次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自己又失礼了。 便又一次把视线避开,不去看那女子的背影,一直打量着路过的行人是什么反应。 有趁着照面的时间看了那女子一眼又一眼的;有像我一样看了一眼之后强装镇定的;还有装作忙着手头的事一直偷偷看的。 原来大家都是这样啊,看到美女就会很不自然。 这时我才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一个多么“无礼”的人,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 不过青乾也是,竟然敢让妻子这样在大街上招摇让人看,而且直接派我来保护那女子。 我一时间有些怀疑,我跟他很熟么?他就转眼给了我这么一个好营生干。 而且这种家境的女子一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能天天到大街上逛荡? 不怕人说闲话么? 第57章 良篇 现眼 我不是青乾,我也不懂,只是享受着跟着那女子的快感。 虽然有一种被围观的尴尬,但是我知道那种围观的眼神中其实还夹杂着羡慕,有让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我不忍心破坏这种莫名的优越感,走的离那女子稍微近了些,跟在她的侧后方。 大概会被和那女子一并的被迎面而来的人看到。 “你好点了么?”突然走在前面的女子察觉到了我的靠近,看着我问。 说话时脚步也慢了一步,变成了与我并肩走。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我现在感觉确实不错。 “嗯,还好。”我也装作懂了她的话,应了她问的。 我离这女子近了些,便又感受到了她周身萦绕的熟悉香气。 这气味稍微有点浓,但也没到呛的程度。 这个味道和鞋子上的味道有点差别,但应该就是一种。 上次没机会问青乾这个香药是从哪里买到的,这次我得问问这女子。 “嗯,我也不客气的说一句,你不喜欢说话的话,可以不说的。”还没没等我我问香药的事情,这女子先开口了。 依旧是平易近人的语气,语句之间的停顿还包含些许犹豫和模棱两可的歉意。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陪我聊聊。”那女子又说道。 那种感觉又来了,就是“我跟你很熟么?”的感觉。 把屋子借我住的女子是,青乾也是,这个女子也是。 这个女子和前两者可能还不太一样,前面两个人见面就请我吃饭。 这个女子更像是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见外”,毕竟前几天她诬陷我非礼她,就因为这场闹剧让我感觉她不是一个能跟我正常聊聊的人。 唉,可能是和狼,也就是盗匪们呆的久了,总感觉人和人之间的矛盾应该经过更激烈的方式解决。 比如咱们之间总得死一个。 这种你死我活的事情虽然并不是经常发生,但是一旦知道了就不得不防备,直到把拼命刻在心里当成一种正常存在的可能。 而现在进入平常人的生活给我带来了一些不真切的感觉。 “可以。”虽然感觉很怪,但是我还挺想多听这女子说几句的。 “你认识青乾多久了?”她倒是没客气,立刻就问了起来。 -“有一段时间了,大概十几天?”还是多说一点吧,我怕女子知道我和青乾只是萍水相逢不放心。 “那你听过他提到过我么?” 呵,她好像真的挺在意青乾的,还问我青乾跟没跟我说过她。 谁没事提自己妻子啊? -“没有。” “哦。” -“你问这个作什么?”我倒是来了兴趣。 “就是想知道相公他在外人那都说我什么,我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这女子倒是敢说,居然敢跟外人说怀疑相公的事。 “你没有感觉到么?就是明明就是他派你来保护我,但是他又不说好,结果害得你进了衙门。” 我听了女子说的话,却没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很明显就是她被骗了。 难怪青乾要跟我说别拆穿他,他骗自己的妻子倒是不含糊。 不过我也确实是占了好处,有了一份营生做,这女子还跟我道歉了。 “也怪我不会说话。”我还是没拆穿青乾,把原因揽在了我身上。 既然她以为我不会说话,我就拿不会说话的理由搪塞过去吧。 “是啊,要不是看你总是支支吾吾的,真是这个样子,我肯定觉得相公在骗我。” 说完之后她似乎察觉到没必要强调的缺点,她看了我一眼又尴尬的笑了笑,两只手搭在小腹前抠着掌心。 还挺可爱的,不像之前那般刁蛮了。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呀?”那女子又问着我的事。 这我怎么说?我说我之前杀人无数,在林间小路上害人劫财? 算了,就是我以前也是护送人的吧。 “和现在差不多。”这种完全就是假的话对我来说压力还是不小,说的并不顺利。 -“那托你护送的人还是真的不讨人喜欢,害你脸上都留了这么多疤。” “还好吧。”我有点编不下去了,简单回了一句后,我和那女子便又不作声了。 街边的人仍是来来往往,但向我投来的眼光照旧,像是看着穿奇装异服一般的人。 女子穿的虽然算不上奇装异服,但是大概是平常女子一般不会穿的明亮红色,看起来还是厚实的绸缎。 时间久了,我也慢慢开始为这个女子感到些尴尬了,居然被那么多人看,实在是不体面。 就算不说她这一个女子在这大街上闲逛好不好,她穿着这么华贵也会招人恨吧,现在到处都是饿死的人,看到富人都气的牙痒痒。 说到这事,让我想起来鸢,我之前跟着逃难的流民抢东西的时候救了被流民拖进屋子里的她。 老实说当时真的很冒险,那么多个流民围着衣衫不整的她,我居然生出了莫名的勇气把她拉起来带走了,鸢当时抓着散落的衣物遮挡身子,因而跑的也不快,还有几个骂骂咧咧的人追上来。 好在追来和阻挡的人不是一起上的,根本打不过我,又多半是因为饿的既没力气又没那么壮的色心,一一被我赶走之后就没在追上来。 所以,当时那些流民是不是也只是记恨有钱人所以要糟蹋鸢呢? .....可能都有吧,具体什么原因谁都不知道,谁脱了裤子的时候还想着自己自己为什么脱裤子,他们自己大概也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难分个因果,可能仇富只是他们掩盖兽性的借口罢了。 现在想想舌头当时说小羊的“反正她们都要死,为什么不能造福我们?”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小羊们过不好所以我们就要送他们去死。 好像是错了,但我也说不出来哪里真的不对,不过跟我也没关系,我可是放小羊走的。 “你在想什么?”那女子边走着边看着我问我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那女子又不作声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出一句。 -“那你可以听听我在想什么吗?” 第58章 良篇 衣着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街上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看来这女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那我提醒一下她也好。 “是有点奇怪。”只是我没说的那么大声。 -“哦?哪里奇怪?”这女子突然来了兴趣,眉目间舒展开来,带出了些嘴角的弧度,笑盈盈的。 之前看舌头经常做些笑里藏刀的事,这女子一笑,让我也有点慌。 现在我才发现她问的问题好像不太对劲,她只说了奇怪,却没说哪里奇怪,现在她让我说。 算了说就说吧。 “平日没有女子打扮成这样上街吧。” -“哦,你说的奇怪是这个呀?” 听着女子的口吻,似乎她说的奇怪并不是我说的意思。 “那你说的奇怪是?” -“我说的奇怪当然是为什么旁边跟着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你啊。” “......” 这女的还真是口无遮拦,居然被这女子给取笑了。 我又看了一眼我的衣服,虽然经常洗,但是因为我经常在野外赶路睡觉,我的衣服被草木剐蹭而变得毛毛躁躁的,黑色的衣物都开始泛起了白色。 更别说还有很多许许多多的小破洞,确实也说得上是破破烂烂的。 小崽子在和我一起看烟火之前也提到过这事,她当时问我为什么抢了钱不去换一身好的衣服。 我便跟她说,我天天在外面赶路见血,衣服一不小心就脏了,买好衣服干嘛? 小崽子回答我的那句话我到现在还一字不差的记着——“那良爷就一直这么穿下去么?可能换身衣服,良爷就可以可惜穿在身上的衣服,然后觉得穿着好的衣服不合适做狼,就变成好人了。” 后来做的梦里小崽子也说要给我缝衣服。 唉,过几天领到工钱了,找机会换一身吧。 “是我说的让你不高兴了么?”那女子在我沉默不久后突然开口问我。 确实有点不高兴,不过想起小崽子说的话之后,这女子也算是提醒我了,我要换一套衣服。 -“......,还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说没有不高兴或是有不高兴不太合适。 “其实我刚刚是开个玩笑。 之前你说的奇怪没错,我也觉得我穿的衣服有些不太合群。 但是被你一眼看穿了,还是有些......”那女子声音又小了下去,尴尬的笑了笑。 注意到这些的我又看的有些失神。 “但是我是喜欢听实话的,你很实诚。”她又立刻郑重的补充着。 好久没听到别人夸我除了打斗之外的事情了,竟有些感动,而且夸我的还是美女。 “然后我经常也有些口无遮拦,冒犯到你了,你可以和我说。”她的语气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想不到这女子都知道穿的衣服不合适,也知道说的话也不合适。 倒是挺有意思,我想好好问下她。 “你知道穿的奇怪,为什么还要这么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让我想一想。”那女子停下了了脚步,驻足在人群中思索着。 -“就像是,你没有觉得很多规矩都不对么? 穿衣打扮,抛头露面,明明都是人做的事,为什么这样穿衣打扮可以,那样穿衣打扮就不可以,男人出门是出门,女人出门就是抛头露面。” “这个,应该是大家都约定好的吧。” -“你有约定过这个么?” “但是我感觉没问题啊,打扮的好看很容易被歹人盯上,所以少打扮,少出门对女子也好。” -“那错的不应该是歹人么?歹人太多了才会这样。” 她这么说也没错,但是歹人总是不会轻易露面说自己是歹人,比如说......我?之前的我? “...... 但是歹人在暗处,你在明处,歹人又不会提前跳出来说自己是歹人让你防备,所以总归是不安全。” -“......”那女子听了以后又陷入了一阵思索。 -“你说的蛮有理,难怪相公找你保护我。” ......怎么就又说到青乾了,整天相公相公的烦不烦啊。 -“他整天劝我不要天天在外面呆着,怎么穿衣打扮倒是无所谓。 但我不听,我总觉得他和那些迂腐的人一样不理解我,你现在这么说我能懂点他了。” 心里想她烦,想不到还在这给她相公找上理由了,我说的这个原因又不一定是真的。 现在大家都逮着老实人欺负,哪有人出来祸害像这女子般出身不凡的。 都怕引火上身。 就算有懒得活命的人,有死前要报复下有钱人,在洛阳城的闹市里也翻不起多大的浪。 “我就说嘛,他一直很照顾我,怎么在这件事上跟我过不去。” 大概又是在说青乾,也不知道怎么换个话题聊,我实在没心情听她说她相公有多好。 但是看到这女子心情不错,我也没去坏了她的兴致。 我和这女子说话的时间里,不知不觉已经在市集里逛了许久,走过了大半店铺。 那女子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就要往回走。 “你跟我先往回走走,去买点布。” -“嗯。”反正青乾给我钱陪她,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过今天这个营生来的也是够突然的,青乾给我开多少钱我都不知道。 算了,我跟那伙计也说,回来问问他。 不多时我和那女子便走到了布庄门前,各色的布匹陈列在其中,多的在门外便可以看到。 “刚刚笑话你衣服不好,我出钱给你做一套。”她在门外跟我说着。 “你刚刚说的是?”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那女子一嘴。 -“我说,我送你一套衣服。” “不必了,我现在的就挺好的。”听清了这女子说的话,赶紧推辞过去了。 这女子也是不害臊,带着外人去买衣服,也不怕别人误会,我看我和她年龄也差不了多少。 万一真被当成了她相公,我怎么跟青乾说? “你这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样墨叽,又不用你出钱。”那女子突然有点急了,声音又往要喊非礼那样去了,但是很快她也发现自己好像这么说不太妥,便又换了一套语气和说辞。 “你看相公让你跟着我,我又喜欢穿好衣服,不更显得你穿的破破烂烂的,多影响你形象啊。 而且你又不是只陪我这一天,以后时间还长呢。” 第59章 良篇 新衣 ......怎么又到来日方长上了。 不过这女子说的有理,虽然说我穿的破是影响我形象,但更多的应该是我影响她的形象,她这种身份身边的人穿的破破烂烂的也不合适。 可是自从来了洛阳便有吃有喝有地方避寒,现在还有得穿。 总让我心里不是滋味。 我之前都在做些什么,没苦硬吃么? 不禁又让我想到了之前杀过的人,我难道之前是凭空的害人性命? “那先谢谢了。”我也没理由再推辞些什么,虽然现在是占了便宜,但以后这女子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再顶上,就算还她了。 “那就走吧。”我和那女子便一起走了进去。 我刚进门,布庄的伙计便招呼了过来。 “客官,您是买布还是做衣服?” “我来挑块布,然后你们帮我给他来做一套细工的。”那女子嘴里的他应该就是我了。 也不知道那女子要给我挑什么布,我可不想穿的像她穿的那么显眼。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却招呼我去选。 “来吧,来看看你想要什么样。”她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陈列的各种布。 眼神中透露出了些许兴奋,边说边触碰着不同颜色的布料。 “你要不试试这个蓝色的?”她看到一匹蓝色的布时,停下来问了我一句。 那块布质地比较细腻,蓝色比较深邃,但却很抢眼,像是宝石的颜色。 想来应该价格不菲。 和我想的也没差太多,这女子就喜欢这种张扬的颜色,但我对穿这种料子的衣服是一丁点想法都没有。 “我觉得这个就可以。”我指了指近处的布料,那是黑色的麻布,我平时外面穿的就是这个料子,所以一看就看到了。 “你真不试试这个颜色么?”她有些爱不释手的双手摸着那料子,一看就是她喜欢。 这女子真是让人不懂,她喜欢什么就自己买回家就好了,何必给外人挑的的这么用心? 算了,可能女人就这样。 “不了。”我回绝了她。 她倒是没怎么失望,只是来到了我旁边看着我选的那个布料。 她过来时只盯住了那黑色麻布,丝毫没注意她胳膊和我碰到了一起,站得也很近,吓得我赶紧向旁边退了一步。 这女子还真是不守规矩,能和外人走的这么近,一点都不检点,听说家规严的人家女子和外人接触都是要被打断胳膊打断腿的,这女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虽然我是看了一眼就确定了那麻布,那女子却非得叫伙计帮她递过来摸摸。 “这料子太粗了。”她显然是对我选的不满意。 “你要是就喜欢黑的,我帮你挑一块好点的。”她又没看我自顾自的说着,转身便看起来其他的黑布,看了一遍才定下来。 “就这个吧?”她这时才又看了我一眼,像是炫耀的指着她选好的布,我走了过去看了一眼。 虽说颜色和她刚刚选的蓝色的布不一样,但布料本身是基本一样的。 “好。”我也懒得再跟她推辞什么,赶紧选完算了。 -“那就这个。”那女子转头就招呼来了伙计。 -“你带他去找裁缝量量,看看要多少布。” “好嘞。”那伙计回着女子,转头又招呼着我。 “客官,跟我这边请~” 于是我便被带到了裁缝那被拿着尺一通比量。 裁缝告诉伙计需要三十尺布后,在我身上又一通比量,那伙计便出去转告了那女子,那女子应该找伙计结了账,待我出门时,那女子已经在门口等着我。 也没看到那女子到底付了多少钱。 待我和她走出门时,她跟我说了衣服的事。 “三天之内应该就做好了,你要是急着穿,你就自己来取,就跟他说是顾熙订的。” 顾熙?这女子居然直接用大名?不是应该叫什么青顾氏? 算了,管这些闲事干嘛?叫顾熙也挺好听的。 ...... 也不知道小崽子嫁人了以后是不是得叫什么满氏? ...... 出了布庄我和顾熙便又在市集里逛了一会儿,便往回走了。 “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呀?”她像是憋得难受了,又来找我搭话。 -“没什么喜欢的,顶多就是练练拳脚什么的。” “那你是不是经常和人打打杀杀?”不知道是不是女子看到了我脸上的伤疤,问起了这些。 -“也算是。” “那你杀过多少坏人啊?” 顾熙这个问题还挺可笑的,真杀起来哪里管他好人还是坏人,更何况我应该是杀的好人多。 ......也不能这么说,我杀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不知道,满穗的爹爹算好人?舌头算坏人? -“数不清了。” “这么厉害啊,看不出你还是个大侠。”看着顾熙满脸的兴奋,不像是演的。 她就用她那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竟让人有些害羞。 原来大侠是被这样看待的,倒是和我曾经梦想中的场景一样——当了大侠变成了一个有用的人,一个被喜欢的人。 但是顾熙说的大侠与我想的大侠有不一样,我想的大侠是替天行道的人,而顾熙以为是大侠的我,其实算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大侠”是假的,我是个假大侠。 “我不是什么大侠。”我还是决定告诉那女子真相。 -“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要是觉得自己不是大侠那便不是。”顾熙听了我的话依旧以一直相当放松而轻柔的语气说着。 -“我之前还跟青乾说,镖局也很厉害,可以保护东西不被那些歹人抢走,还能顺便杀坏人。 青乾就笑话我说,不少人只是被逼急了,来抢东西活下去,也算不上真的坏。 我便问他,那什么才算坏人? 他说他也不知道。 ......” 那女子说到这便沉默了,但我总感觉她要说的没说完;方才刚说杀坏人的事情,又聊到青乾说坏人不一定是真的坏人,有些自相矛盾了。 “然后呢?怎么不说了?”我便问了下顾熙。 “然后啊,我又想聊我家相公了。”顾熙突然看着我笑了起来。 ...... “刚刚我跟你一聊到青乾,你就看别处了,我以为你是不感兴趣,所以刚刚我又想说的时候,便觉得不说会好一些。”她又解释了一下她刚刚为什么突然不说了。 ...... 第60章 良篇 下人 原来我刚刚的反应那么明显么?难怪之前我总觉得我在想什么舌头都知道。 “这个说一下也可以。”我没否认女子的想法,只是说想听听她当时怎么聊坏人的。 谁让我就是一个坏人呢? “那我说啦。”顾熙听了我的话看着更精神了一点。 -“你说。” “我当时就觉得,他真的好有同情心,我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一直以为坏人就是坏人。 没想到坏人还有可能是好人,是那些活的很辛苦的人。 他还跟我讲,有不少卖女儿的人哪怕卖的钱低一点,也希望能把女儿卖给富裕一点的人家,这样不会被饿着。 我也才知道了,原来卖女儿也可能是一件好事情? 当时只觉得青乾知道的东西好多,我从小都没接触过这些,也没想过这些。” 呵,想不到青乾还跟顾熙说出这种事情,不过顾熙也是怪天真的;鬼知道那些被卖掉的女儿会被怎么处理呢? 说不定就会被以更高的价格卖给黑勾栏,而且那些父母与其说是为了女儿过的好,更多的应该是心里过意不去的一厢情愿。 把女儿卖给别人就是任人宰割了。 不过这种事倒也没必要跟顾熙说,她过的生活大概是遇不到这种事情,青乾也算是报喜不报忧了,居然能把这种事情给顾熙说,也太抬高了那些卖女儿的父母。 虽然没帮尹三害小羊,但是他干的那些事我也是听说过的。 “哦哦。”我只是回应了一下顾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者说无法理解她说的这些,根本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事情。 “你跟外人说你们家里的事情,青乾不会介意么?”我问着这女子。 -“不会呀,这算什么,说到底都是我想说的,而且我就喜欢和像你这样的人说。” 这女子说话总是不一会儿就甩出一句无法理解的,喜欢跟我这样的人说? 怎么到了洛阳城还变得受欢迎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我小的时候就有一些像你一样叫‘下人’或者‘仆人’的人陪着我。 我说这些没有恶意,平时也不会这么称呼她们。 我觉得她们和我都一样,只是我家给了她们些工钱,所以她们会陪着我,帮我打理一些事情。 然后她们也很愿意听我说话,虽然她们不一定都能听懂我说的或者跟我说她们的事情,虽然很多时候只能偷偷说,但这对我很重要,我也把她们当朋友。 小时候的长辈都说我话太多了,不喜欢我,喜欢懂事的姐姐,所以我也不太喜欢和长辈说话。 所以大多数时间陪着我的只有那些我家花钱找来的人,我家出了钱,我找她们陪我说话也心安理得了一些。” -“你也是青乾花钱来陪着我的,所以你在旁边,会让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想和你说说话。” 原来顾熙说的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她就是喜欢我呢。 不过我能被她喜欢也是痴心妄想了。 -“而且你有一点特别好,就是哪怕你不爱听的事也不会像长辈那样呵斥我,教育我。” 顾熙说的话我是一点接不上,她说每一句都特别的难懂,我怎么敢呵斥她? 她告到青乾那我还拿什么钱? 不过青乾不给我钱我大概也不会说她,先不说跟美女发脾气是我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哪怕只是跟普通女子,我大概也是不会发脾气的。 她运气也是不怎么好,我大概是不会和她说什么的,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聊,即便这女子说的话已经相当坦诚了。 ...... 等我和顾熙又出了市集时,我才想起来有个重要的事情还没有问顾熙,就是她身上的香药是从哪来的。 “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身上用的香药是在哪买的?” -“想不到你一个男的,还喜欢香药,买来送心上人么?”顾熙一听到我说香药的事情,又来了劲。 “......” 顾熙看我又不知道说啥的以后,便直接说了。 “相公送我的,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原来是青乾弄的,当初早早问问他了,算了,不如直接托顾熙帮我问问,反正她和青乾天天都能见。 “那你能帮我问问你相公么?”等话说出口了之后,还是觉得用“相公”称呼青乾比较好。 -“可以啊,但是你估计要等几天了。” “等几天?” -“对呀,他经常晚上就不回家了,就我一个人在家。” 青乾也是有种,竟然留这么一个大美人独守空房。 “哦哦。”我没再多说什么,直到送顾熙回了住处。 她的住处虽然是个宅子,但并不大,看起来也没有其他什么人,听声音有个小女娃在跟谁嚷嚷些什么。 顾熙邀请我进去坐坐,被我拒绝了,我可没那么不客气。 我看时间还早,便在旁边转了转了转。 不转不知道,转了才发现旁边就是瀍河,有一条小路连着小崽子不见的地方。 再回去的时候,河边的脚印已经不可见了,但遇到小崽子却像在昨天。 毕竟虽然白天看不到,晚上却能经常遇到,就是在梦里遇到,只是小崽子在梦里的惨状很难让人接受。 我在湖边好好想了想和小崽子一起的日子,又想了想现在和将来。 小崽子的去处我是一点都捕捉不到了。 我也不想去面对那些来追杀我的人,让他们拷问我把小崽子往哪个方向放走了,或者说他们是不是真的把小崽子放走了,还是只把鞋子留给了我。 其实应该问那个女子的,但是她不想说,我也没办法。 ...... 回到现在来看的话,能拿到工钱也算是好起来了,等到攒些钱,打听一下小崽子下落,再去找找也不迟。 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做噩梦了,以前杀人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如梦中的那般恐怖的画面,实在不忍心看小崽子以那种方式死去。 如果能做个那么真实美梦就好了,做个美梦,也不至于心里总是回想起小崽子偷偷离开的不舒服和让人崩溃的梦了。 第61章 穗篇 富 不知道我该不该这么理解,青乾写的芸会不会是芸姐。 我不能确定,因为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芸姐远在长安城,而这是洛阳城,虽然谈不上天涯海角,但一个来回有马车也得快一个月吧。 但是细想一下的话好像顾熙和芸姐岁数差的也不大,然后长得都挺美的,倒像是一家人。 嘶,真的有点无法判断具体是什么情况了。 我当时跟着芸姐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芸姐有个妹妹,芸姐也没说她家里人的事情,只记得她说她是从山村被拐来的。 顾熙看起来也不像是山村里出来的,平时的穿衣、做事和花销也不像是山村里出来的人。 大概是巧合吧,顾熙的姐姐刚好也叫芸。 也不知道良最近怎么样,现在他又把鞋子拿了回来,又到了我发挥的时候了。 不过暂时不能折磨良了,我要让良喜欢上我,让他去找我,然后看他傻傻的为我奔波的样子。 对他来说应该是比直接让他做噩梦更好的惩罚了。 一直让他做噩梦的话,估计这个鞋子不吉利的事情良就都知道了,说不定就直接丢到火堆里烧了什么的。 如果我真能让他做上美梦的话,他也应该能护这鞋子一个周全。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能让他最后知道我早就死了呢,还有他万一找累了不找了怎么办? 真是一个难事。 当初刚化为魂魄的时候只是说不好的心情会传给周围的人,也不知道好的心情能不能传给周围的人,今天我一定要试试。 等良睡着了,我想一些开心的事情试试,之前无聊的时候偶尔也会想一些......虽然很快乐,但是不那么好的事。 只是想着还要报仇,便把那些男男女女的幻想给压下去了,或者说每次开心的时候,过去的记忆总会排山倒海的赶来。 今天也是报仇的一部分,应该想一下没事的。 ...... 等我再发觉良的动作时,已经是早上了。 他这次没有晚上再大喊大叫,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沉浸在幻想中的开心有没有带给他。 也不知道他的梦中我是不是主角,良有没有更想去找我。 良应该是做梦梦到了什么,因为我看到他今天和前几天醒来时的反应不一样,他好像在努力的闭着眼睛回想着一些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 直到太阳出来了,他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窗外,疲惫的叹了口气。 他不开心么?明明我昨天想的都是开心的事情。 看来开心这个事情还是很难影响到良,我的好主意就这么落空了。 那怎么办呢?继续让良做噩梦,让他心疼我? 可是,这样下去真的会有结果么? ...... 还在烟月楼的时候,我还在干着杂役的活,帮芸姐上酒端茶,也能经常能碰上其他姐姐。 虽然我心中称呼她们是姐姐,但我肯定是不会叫的。 “穗妹妹,芸姐最近可好?”有一天早上突然三个姐姐围住了刚吃完早饭的我,把我拉进了一个角落。 -“芸姐她很好。”我当时也听不出她们的话中有什么意思,只是老实的应着。 “我可听说芸姐最近揽了两个大客人,她没分你这个好妹妹些金银珠宝么?”一个姐姐弯下了腰,低下了身子平视着我。 “没有。”芸姐从来就没提过这件事。 “你想想啊,你自然以后是不会留在烟月楼的对吧。” -“对。” “你一个女娃子出去总是得有些东西傍身,否则怎么去找爹爹,对吧。” -“......对。”她说的这些没错,虽然我现在知道要给爹爹报仇,但是也是在找人,但我还不太懂这些大人。 “你芸姐姐收的宝贝妈妈也不取,那些金银珠宝早就够她从良了,可是她还在这,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呀?” “那自然是你芸姐姐还想要更多咯,想要数不完的钱。”另一个姐姐开口了。 -“......”这些我都不知道,原来芸姐有这么多钱;而且我确实知道最近芸姐有新客人,每天都要和芸姐一起待到很晚,那自然是会有更多钱。 “你知不知道你芸姐姐有多少钱啊?”这个姐姐又问。 -“不知道。” “我告诉你,至少有这些。”她张开了手掌,露出了五根手指比在了我的面前。 -“五十两?”我努力思索着,说出了我觉得很多的钱。 这个姐姐摇了摇头。 -“一百五十两?”我还是没有勇气说五百两。 “五千两,银子。”剩下的那个姐姐神神秘秘的跟我说着。 -“五千两?!”我好好想了想五千是多少,想了许久才确定了是十个五百两,然后震惊的发出了声。 这三个姐姐对着震惊的我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而我愣在原地想着芸姐这个整天在我身边的人居然有这么多银子,那能买多少吃的呀? “你看不出来吧。”那些姐姐又问我。 -“看不出来。” “你芸姐姐藏得深啊,你看你整天和她在一起,她都不跟你说,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芸姐有这么多钱我看不出来。 “说明就没把你当自己人,你要是有五千两,有个妹妹整天帮你端茶倒水,总得分她点钱吧,不说五十两,也得五两不是?” -“可是......”虽然我有五千两的话我会分出去,但是总觉得芸姐不是故意不给我钱的。 “你看不出你芸姐姐掉钱眼里了么?平时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你芸姐姐从来不和别人多说一句。”另一个姐姐立刻打断了我。 “她就是看你小好骗,你可要注意别被给卖了。”又有人插嘴了进来。 好像还真是,芸姐平时除了和客人在一起就是和我在一起,和其他人没有太多的来往。 可是,我觉得芸姐她没她们说的那么坏啊? “你刚来不久还不懂,这不怪你。”突然的一句让我又回到了怀疑里。 我是真的不懂,烟月楼里我只认得芸姐,芸姐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因为芸姐收留了我,所以芸姐是好人。 芸姐会打算卖了我么? “你可要小心啊,你芸姐姐可会骗人了,你要是跟她说我们跟你说的这些事,她肯定跟你说是我们骗你。 但是你只需看你芸姐姐有多么孤僻,你就知道大家都不喜欢她,因为她坏,想着的都是钱,都是生意。” -“......”我开始有点乱了,我看着面前的三个姐姐,她们都这么说,我是不是要相信她们。 “妹妹,你感觉事情不对了就赶快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一个姐姐向我手里塞了一个漂亮的手镯。 说完她们就走了,只留我一个人拿着手镯站在那里。 我望着手中的手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卖了钱走么?还是给芸姐? 第62章 穗篇 遭殃 芸姐在我来的第一个月之后就没再说过帮我找爹爹的事情,我也怀疑是不是芸姐忘了这件事,或者,根本就没想让我走? 那可不行。 于是我把手镯塞到了衣服里。 ...... 随后我打理完芸姐的住处,便去为芸姐沏了一壶茶,待我再回到芸姐的房间时,芸姐已在那等我了。 芸姐在桌子上托着头眯着眼,并没有太在意我的到来。 对于这种情况我也习以为常了,芸姐早上醒来之后总会简单洗漱一下,然后出门散散步,在我差不多打扫完屋子之后回来教我些东西。 芸姐晚上经常要和客人聊到很晚才能休息,因此经常会边教我边打哈欠,因为教我东西往往会占用她的睡觉时间。 但我却特别喜欢芸姐打哈欠的样子,尤其是在我面前张大了她的嘴巴之后对我充满困意的尴尬一笑,眼角还会挂上些因为没睡够而留下的泪珠。 但芸姐大多数依旧是很清醒的教我东西,哪怕早上起来的晚一些。 当天教我的什么我都已经忘了,应该就是识了一些字。 “芸姐,你有钱么?”我想着早上和三个姐姐发生的事情,忍不住问了芸姐一嘴。 -“怎么?你要用钱?” “没有,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芸姐那天很没精神,依旧是一副托着下巴打瞌睡的样子问我。 “好奇芸姐有多少钱。” -“那比你这个娃子肯定多多了。” “那是多少啊?”我心里想的全都是难以置信的“五千两”。 -“没数过啊。”芸姐打瞌睡打的晃晃悠悠的,迷迷糊糊的说着,眼看就要睡着了。 那天也是巧了,我从来没见过芸姐这么困。 芸姐也不想再教我什么了,一下躺在了床上,看样子今天教我东西的时间到此结束了。 正当我要为芸姐关上门出去的时候,却被芸姐叫住了。 “穗儿,来陪我睡觉。”我一度我怀疑我听错了,芸姐说的是不是“穗儿,我要睡觉。” 芸姐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往床里面挪了挪,又闭上了眼。 “来嘛,先把门关上。”看芸姐的动作和她说出的话,我大概是没听错。 我把门关上之后,也爬上了芸姐的床,但没立刻躺下。 果然芸姐的床就是舒服一些,我感受着屁股下的触感,软绵绵的。 看着芸姐的精致的床榻,我开始思索起一个问题,要不要脱衣服? 毕竟我身上穿的都是杂役穿的衣服,虽说还算经常洗,但总归和灰尘接触的比较多。 还没等我问芸姐这个令人难堪的问题,芸姐便一把把我揽在怀里躺下了。 哇,芸姐的怀抱好舒服。 芸姐便就这样睡了起来,正当我以为芸姐睡过去的时候,芸姐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 “穗儿,你好瘦啊,在这你要多吃点,多吃点就......”芸姐说的话逐渐变得含糊不清,不知道后面说的什么。 我就安静躺在芸姐的怀里,不想把芸姐吵醒,但是头下面却没有垫的东西,时间久了脖子有些不舒服。 于是我便把手垫在了头下面,可还是不太舒服,我也没什么办法。 “穗儿,你这么睡不难受么?”突然芸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倒是不模糊了。 “来,枕着我的胳膊。”芸姐毫不吝啬的把胳膊给我枕着。 我也没说什么,就枕了上去;这下突然就不是一般的舒服了,芸姐的袖子上还是香香的。 于是芸姐就抱着我睡了一会儿,我也因为太舒服了也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到午饭的时间了。 睁开眼看到了芸姐的手,我这才想起来还枕着芸姐的胳膊,被我压这么久估计都要麻了。 这么想着,我就连忙坐了起来,回头看了一下芸姐。 “怎么了?”芸姐似乎早就醒了,在我赶紧起身的一瞬间就问着我。 -“没怎么,就是害怕给芸姐的胳膊压得不舒服了。” “你就压嘛,没事。”芸姐又用我枕着的胳膊拍了两下床,示意我再躺上去。 那我自然是愿意的,我高高兴兴的又躺了回去,和芸姐开始了聊天。 “芸姐的胳膊不会麻么?”我又向芸姐确认了一下。 -“麻了就麻了呗,好久都没人这么枕着我的胳膊了。” “那客人也枕不到么?” -“不行,他们都很沉,要是他们这样枕着我,那我这胳膊就不用要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回想着客人的样子,确实他们的个子都很大,要么就是有点胖,应该很重。 -“穗儿,你是不是问我钱的事来着?” “嗯对,睡之前问的。” -“看上什么东西了么?还想吃糖缠么?” “也没有,就是好奇。”我不知道要不要跟芸姐说白天我听到的事情,我不敢相信芸姐是坏人。 不,在芸姐怀里的我就是不相信。 -“好奇什么?”芸姐问道,应该是真的忘了。 “芸姐有多少钱。” -“没数过,可能有个几千两。” “哦。” 我没太震惊,但是确实确认了芸姐有很多钱,芸姐自己都说了,可能就真的有五千两。 看来那三个姐姐也没瞎说,我又想起来早上她们跟我说的话。 想着的时候,芸姐揽着我的肚子又抱了紧一点,贴到了芸姐身上。 还没等我继续沉浸在芸姐的怀抱里,便感到了身上一硬,最后只能暗叫不好。 “这是什么?”芸姐抱着我的手也察觉到了那硬物,也就是早上的镯子。 然后芸姐又好好的摸了摸那硬东西,命令我拿出来。 “穗儿,把镯子拿出来。”芸姐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没敢说话,只是坐起来把镯子掏了出来。 “好啊,都会偷东西了。” -“不是,我......” “不是是你的不是,下去!”我从没见过芸姐发了那么大的火。 我连忙到了床下面站好,等着看芸姐怎么处置我。 心中也因此开始慌乱了起来,又害怕起芸姐不要我了,那我还怎么给爹爹报仇,想着这件事我便害怕的哭了起来,边哭边想解释一下。 “芸姐,其实......” -“闭嘴!”听着芸姐的呵斥,我又收了声,只是已经不是我想收就能收的住的了。 芸姐也起来了,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便揪着我的耳朵把我甩到了门外哭。 我真的好委屈,早知道就跟芸姐把镯子的事情先说了。 芸姐不知道又回屋子里拿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出来。 “你过来。”芸姐让我跟着她。 我跟着芸姐下了楼,到了伙房门外后面的后院,穿过伙房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在吃饭,但是没敢抬头看都有谁。 “说,你这是偷的谁的?” -“我不是偷的。” 我刚说完,芸姐的巴掌便落在了我的嘴上,直接扇的我眼冒金星,差点晕过去,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第63章 穗篇 委屈 我现在不敢说了,只能继续哭着,心中又不免想起了爹娘,哭的大声了一些。 “不准哭!”芸姐又吼了一声,估计伙房的大家都能听见。 我也只能收声,但是还有些收不住。 “说了不准哭。”芸姐的一巴掌又招呼到了脸上,却真的帮我收住了声音,但心中却有万般煎熬。 “偷的谁的?” -“我不是偷的。”我这么说着,巴掌又按惯例落了下来。 当时我感觉再多挨一巴掌我真的要晕过去了。 “谁的?”芸姐咬牙切齿的说着。 -“一个穿着绿色衣服姐姐的。” 芸姐没再多问,只是去了伙房,我就在后院里站着。 过了一会儿,芸姐带来了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姐姐,就是给我手镯的那个姐姐。 “妹妹,我真是瞎了眼,把贼带到了家里,你看看你丢的是不是这个。” -“对就是这个,我说怎么我放的好好的就没了呢?”那个姐姐连忙应着芸姐的话。 !?什么?不是她亲手给我的吗?她怎么可以这么说?! 骗人!!! 我那时变得又难过又生气,还害怕芸姐扇我巴掌,只能默认了这一切。 芸姐,还有穿那个绿衣服的,原来都不是我以为的好人。 都是坏人! “你等我给她胳膊打断了丢出去。”说着芸姐就抄起了后院用的斧子要来打我,当时我害怕极了。 -“芸,你消消气,孩子她不懂事情,兴许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她们这乡下的孩子哪懂这些。”另一个姐姐连忙拦住的芸姐,开始给我求情。 -“没事的,这镯子也不比石头贵多少,她喜欢就拿着玩吧。”那个姐姐边说,边用手拉住了芸姐的胳膊。 -“你也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而且离梳妆的时间也不多了。” “唉,真是家贼难防。”芸姐由生气一转成为难过,哭了起来。 那姐姐又安抚了好一会儿芸姐,芸姐这才又想起了我。 “今天看在这个姐姐的份上,我饶你一次。”这么说着的时候,芸姐还要用那斧头指着我。 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站着。 “还不谢谢你这姐姐?”芸姐又开了口。 “谢谢姐姐。”我也只能听芸姐的,给这姐姐道谢,心中却有说不出的不甘,紧接着又想起了厨子爷爷,又哭了出来。 那姐姐便连忙走了过来给我擦着眼泪。 “你看你为了这点小事给孩子打的。”她轻轻的用手绢抚着我红肿的脸说着。 芸姐也不作声,只是把斧子扔回了地上,依旧是阴着脸说。 “回去吧,这几天就不用你干活了,明天照常来找我。” 我这才一个人回了房间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好委屈啊,我好难过啊,我该怎么说啊。 我没偷东西,是那个姐姐给我的,可是为什么她也说是我偷的。 呜呜呜呜呜...... 我就捂着脸在房间里哭,却也不敢捂得太紧,哪怕弄疼肿胀的脸。 芸姐她为什么要打我啊,我心想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爹爹,娘...... “哇啊啊啊啊啊......”想起爹爹和娘都不在了,我也不再掩饰的大哭起来。 在我刚放声大哭不久,突然门响了,给我吓了一哆嗦,想哭的感觉刹那间便不见了。 我真害怕芸姐突然出现再给我一巴掌,让我不准哭。 我向门走去,心中却有万般煎熬,迈出的每一步都让我感受到疲惫。 当我打开门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是早上给我镯子那个姐姐。 “我找来了一些跌打的药。”她心疼的看着我说,随后拉着我的胳膊在旁边坐下给我上了药。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但心中总有不甘。 “你......你为什么不跟芸姐说是你给我的。”我还是把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她不作声,停下了擦拭着药的手,过一会儿才缓缓道。 “你芸姐她就这样,你看她就不讲道理咬定你偷东西,我哪敢多说什么东西。 我说是我给你的话,她也会觉得是我在给你求情。 若是让她气急了,怕是还要接着打你,她心再一狠说不定真就把你胳膊打断了。” 我听了这个姐姐说的话,又想起刚刚芸姐的可怕样子,好像还真是这样,我赶紧捂住了我的胳膊。 我当时觉得好像抱怨错了人,原来这个姐姐也是为我好。 “......”我累了,不想再说什么了。 “好啦好啦,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你这娃子也是命苦,以后有什么事不方便跟芸姐说,也可以来找我。”那姐姐又说。 说着她又拿出了一包点心给我,跟我说疼的时候就吃点甜的,心里能好受点。 她又安慰了一会儿我,给我上完了药之后,便匆匆去招待客人了。 她们不像芸姐,并不是只有晚上才会去招待客人。 我看着那点心,也不太敢吃,生怕又被怪罪到什么。 约么晚饭时,我才反应过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件事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了,知道我满穗是个手不干净的小偷。 于是便没出门,心想着明天脸好些了再出门吃饭,防止别人看到我的脸问我发生了什么,再传的大家都知道了。 可是心想的东西总归不是现实。 现实是—— “穗儿,昨天晚上你没来吃饭,大家都说是你偷了人家东西,不好意思了,所以没吃,这是真的假的啊。”经常和我说话的一个大哥在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问了我一嘴。 这一问不要紧,让我又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眼泪又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我真没偷!”我向着问我话的大哥扬起我肿胀的脸,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好好好,看出来你委屈了,我信我信。”大哥连忙安慰着我。 这时候我才知道了事情有多糟,就因为我没去吃饭大家开始讨论我怎么了,然后就都知道了我是小偷了。 那个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我自觉脸上挂不住,第二天我就没没敢抬起头,感觉谁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看小偷一样的充满鄙夷。 吃完了早饭之后,我便照旧去到了芸姐那里学东西。 进芸姐房间的时候,我还是非常害怕,但是看芸姐的表情却依旧如往日,是严肃而不失温和的端庄。 和昨天的芸姐像是两个人,然后又想起了昨天那些姐姐说的,芸姐或许真的有两副面孔。 我颤颤巍巍的走了进去,芸姐也没再提昨天的事情,也没怎么安慰我,只是教我学新的东西,考考前几天教过我的。 我也庆幸芸姐没有安慰我,我其实看到芸姐就想哭。 她分明就像我的姐姐一样,尤其是她昨天抱着我的时候,怎么就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而且都说打人不打脸。 ...... 好在芸姐没有赶我走,也还教我东西,所以我慢慢也就放下这件事了。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芸姐在每天问我问题的时候问了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 “穗儿,你说我教你的这些多少是有用的?” -“芸姐教的都很有用啊,这些天我跟着芸姐又知道了很多东西。” “我就喜欢你这天生嘴甜。”芸姐夸了我一句,然后摸了摸我的脸。 “还疼么?”芸姐问我脸还疼不疼,应该就是问前几天打我的事。 -“不疼了。” “是么?那我下次再下手重点。”芸姐又笑话起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芸姐那天的可怕我已经有点记不住了,只有细想才会觉得有点委屈。 “当时还挺疼的。”我连忙说着。 芸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看到芸姐皱眉的我又有些害怕。 她又摸了摸我的脸。 “这是我唯一一次狠下心教你的东西了。” 芸姐说的是,她打我的事情么?可是我本身就没偷东西,之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根本不用被教。 第64章 良篇 悬崖 晚上我早早的就睡下了,毕竟钱的事情有了着落,今后先跟着青乾攒点钱,再少喝点酒,差不多了就再去找找小崽子,再看看其他几个小羊。 这几天我都在吃干粮,没敢多花钱,主要是也真没多少钱,鸢当时留给我的小羊钱我并不打算用。 现在就不用想这些钱的事了,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这几天晚上我都在祈祷不要做噩梦,最后也确实没有做噩梦,看来当时那女子要走小崽子的鞋子估计只是为了让我少睹物思人一些吧。 算了,睡觉。 ...... 当意识沉下去后,没过多久周围就响起了声音。 “良爷,良爷!” “起床了,良爷!”这个措辞倒是熟悉且动听,令人安心。 “良~~~爷~~~~”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女子,用拖长的声音叫着我并不熟悉的名字,声音却是压低了的,但却无比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但好像没多少人用“良爷”这个称呼叫我。 会是谁呢?我努力的边回想着,边努力的睁开眼睛,但却使不上力,困意像是一块布盖到了我的头上,把我困在了黑暗中。 “啊呜。”耳朵上柔软且湿润的触感传来,我只想躲开,但同样无法奏效,我只能在黑暗中无助的感受即将发生的事情。 不出所料,坏事就这么发生了,我的耳朵像是被什么硬物夹了一下,一阵刺痛传来。 吓得我立刻闯入了光明中,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终于脱离那硬物的掌控,好像还撞到了什么。 “哎呀。”在我突然起身时,旁边一阵娇呼声传来。 我看过去时,发现原来是一个女子穿着亵衣躺在旁边,我起身带起的被子将原本覆盖于其下的秘密暴露了出来。 还好我身上的衣服是齐全的。 这谁呀???我这一眼根本没法判断这女子的身份,只是觉得还挺熟悉。 吓得我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跳到了地上,连带着被子也掉到了地上。 到了此处我有些后悔了,应该小心点别碰着被子的,搞得我现在没眼看床上的,或者说刚刚躺在我身边的女子。 “刚刚咬疼你了么?”突然那女子开始关心起了我,我这是才感觉到耳朵上火辣辣的疼应该是被这女子咬的。 “你谁啊?怎么在我床上?”我带着我所有的疑惑和惊慌拷问着眼前的女子,感觉白天刚见过,却说不出的是谁。 “我?”那女子疑问的起了身,抓起了衣服往身上披,“你不认得我了?” 她又反问起了我,我只能看着她努力的回忆,想着事情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对视了许久。 突然有些习惯了,虽然没法具体描述那女子长得如何,但“美”这个字像是烙在了我的心头。 心止不住的躁动起来,呼吸也感到有些燥热。 “我是穗呀?”那女子不解的解释着,满是关切的看着我。 我又仔细看着她的眼睛,是有些空洞的灰蓝色,确实是满穗,但是满穗不是还小么? “你不是还小么?”我又问着穗。 “我长大了呀。”她又跟我解释着,简单的五个字却解决了我心头所有的不解。 是啊,满穗会长大的,满穗长大了。 我这才放松下来,一副释然的坐回了床上,原来是满穗。 不对,不对,不对,我光想着不对,又回头确认着,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脸撞到了那女子的嘴巴上,算是被亲了一下。 但是我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哪怕是这么赚的事情对我来说也有些惊吓了。 我赶紧又往旁边坐了一下,注意着满穗有没有再对我做些什么。 “你要做什么?”由于接二连三的惊吓,我喊的有些大声。 “看你耳朵红了,感觉应该很痛,想帮你吹吹。”满穗倒是不为所动,面带微笑一本正经的看着我。 帮我吹吹?这不对吧? 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总归是不合适的。 “谁让你怎么叫都不起来。”满穗把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说着就要拥过来。 但我却感受到了满穗的双手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反倒把我拉到胸前了。 不对不对不对,这明明是把我拉过去了,还只是身子过去了,顺势跪在了地上。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觉得不对但是说不出来了,因为哪里都不对。 我感受着压在头下面的满穗垂下的长发和怀里的温暖,突然感觉好像也不错,有一种回到小时候感觉。 不过我只记得为数不多的几次爹爹的怀抱,但是却不记得娘的怀抱是什么样子。 大概就是这样? 但是我的身形还是太大了,小个子的满穗把姿势无比怪异我抱在怀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跪在地上的腿开始有点疼了。 我挣扎的站起身,满穗也把抱在怀里的我松开了,踉跄着站起了身。 我仔细端详着现在满穗的样子,却总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怎么后面有些头发是白的? 我看到了满穗头右后侧有白头发,当我想绕着满穗看看她头后面到底怎么样的时候,满穗也跟着转向了我。 她又抬起了手,不知道要干什么,想着醒来的奇怪事,我又向后方躲了一下。 满穗看我躲开后,便放下了手,眼神中却是无限的宠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样的处境下人会露出的眼神。 但是正常人应该不会露出来吧?我突然感受到一丝惊恐,这个女子不一定是满穗。 事情不对劲。 我看着屋外透出的阳光,便赶紧跑了出去看看这是我在哪。 “良爷,你要去哪呀?”满穗跟上了一把拉住了我腰间,力气又是无法抗拒的把我顺势坐到了她的腿上,她也顺势的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我像是被当成小孩子一样被满穗抱在了怀里,但是我和满穗的身材总是不和谐的,我开始担心会不会把满穗腿压疼了。 满穗却一副没事的样子,开心的抱着我,嘴角都咧开了。 突然一阵羞耻感袭上了心头,我怎么会被一个女子抱在怀里,也太难看了。 “良爷怎么这么急啊。”满穗开口了,看着要挣扎出去的我。 -“我急什么了?”我依旧挣扎着。 -“你赶快放开我。”我被抱的很不舒服,也不能说抱的不舒服,我现在四周都能感受到柔软的反馈,只是心里受不了。 太难看了,太难看了。 “你难受么?”满穗终于发现我心里不舒服放开了手。 真是见鬼了,满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又重新站回了地上,满穗也站起身来,不得不说满穗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真是没想到。 但满穗却没停下来,走到了门前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院子,而是一片高山,看起来很远,中间没有任何的阻隔。 我连忙上去查看,发现门外居然是万丈深渊,吓得我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第65章 良篇 新生 准确的说并不是万丈深渊,而是一个崖壁,崖壁下是起伏的山丘和数不清的树,只是已经秋天了,是一片金黄色,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和绿色。 天气倒是不错,湛蓝的天空的漂浮着恰到好处的白云,丝毫没有阻隔天空的晴朗。 “良爷喜欢么?”满穗在身边抬起头问着我,手却和我的手掌相叠,十指相扣了。 -“喜欢什么?” “当然是我给良爷准备的屋子,你看咱们就像在天上一样。”满穗拉着我又凑近了门外一些。 又一次看向门外的时候我的腿都有些软,我有点不敢想满穗要拉着我干什么。 现在满穗的力气只要想把我扔下去就可以把我扔下去,我也没什么办法。 她大概要把我扔下去吧,我害了她爹爹,她原本可以一家团聚的,都是因为我,我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她爹爹。 她一定是要把我扔下去的,这样也好。 满穗满心欢喜的看着窗外的美景,看的竟有些失神,眼神都有些空洞,她没再看着我,我倒也有了勇气看着满穗。 看着她如瀑布般垂下的头发,我才看到她头后面有一地方长出的全是白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盯得久了,她拨出一缕白色的头发绕在了手指上,待将那长发绕满了手指,在手重新垂下时,那一缕发尾也一圈又一圈的旋转回到了垂下的样子。 她就这样看着我,用着有些可怜或是怨恨的眼神,只是感觉其中有千言万语。 她大概是准备的动手了。 我看着身旁长大的小崽子,却有说不出的舒心,如果她把我扔下去也接受。 这是我欠她的。 “良爷,你后悔遇到我么?” -“后悔啊。” “为什么呀,穗儿不好么?” -“我还想多活一会儿。” “哈哈,良爷想怎么活?” -“反正不想从这跳下去。”在接受自己是将死之人之后,说话倒也自由了不少。 “不跳么?” -“可以不跳么?” “当然不可以啊。”满穗大声的跟我说,然后咯咯咯的笑着。 听着满穗的笑声,却有一种陌生感,好像这声音特别清楚,就像直接笑在我的耳朵里一样。 满穗的声音好像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那咱们要跳了哦。”满穗提醒着我。 -“你就别跳了吧,活着不好么?”我死就算了,没必要让满穗一起。 “就是因为活着很好,所以才要跳啊。” 算了,是死是活就让满穗决定吧,反正死了这事就算完了,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我死之前对我做那些事情。 和杀父仇人睡觉也太不合适的了吧。 还没等我多想什么,满穗便拉着我背过身去在门槛上站好。 “良爷你也这样站好。”她甩了甩拉着我的手,让我和她一样背过身去。 我站在原地纠结了许久,感觉和满穗死在一起也挺好的;满穗倒是没说什么话,一直在看着我笑,也不知道笑啥。 可能是可以为她爹爹报仇了。 我也没再多说什么,和满穗一样背对着门外站好。 “要出发了哦,良爷。”满穗又看着我笑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向身后倒去。 我自然是没做好准备的,不敢轻易的就跳下去,想先拉着满穗,让她再等等,等我准备好了。 但是从手上传来的如巨石般的重量没有给我留任何喘息的时间,我被重重的被带了出去,向悬崖下坠落着,心中是无比的恐慌,感觉时间的流动也变得缓慢起来。 我看着远去的,挂在峭壁上的房门,确认了自己是正在飞速的落下。 惊恐之余我又看了一眼拉着我的满穗,她依旧是微笑的闭着眼。 “良爷,是不是感觉很不一样?”满穗说着便又睁开了眼。 -“你不怕么?”我问着满穗,我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能这么惬意的跟我说这些。 “第一次的时候会有点怕啦。” -“第一次?”当我还在想满穗说的第一次是什么意思时,余光已经可以看到我和满穗即将到达的地面。 很难想马上会是怎么样的惨状,吓得我立刻闭上了眼睛。 但过了好一会儿,我都没有感受到痛苦的到来,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 “良爷,良爷!”满穗的声音又如我起床前的样子传来。 这次我的眼睛睁开的却很快,发现满穗正和我在空中漂浮着,并没有重重的撞到地下,只是虚惊一场。 我连忙看了下四周,想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我才看到了满穗头上头发不一样了,虽然垂落腰间的长发照旧,但白发的发尾似乎散出千百道散乱的游丝直连天空,在阳光下隐约的映射出彩虹的光芒。 如果满穗被挂住了,头发不应该在上面么? 我这么思索着眼前的不合理,却发现我想的多余了,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就没有不怪异的。 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满穗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大我也没印象。 还没等我处理好眼前的震撼,满穗便已经带着我向前飞去了,我和满穗有规矩的上下晃动着向前,倒有些踏着树梢向前的感觉。 ......居然还不错?好像此时此刻我俩都成为了故事里的仙人。 我就和满穗这么一直向前,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只能看到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金黄。 “这是要去哪?”待我从新鲜感中脱离出来时,才想起问一下满穗。 -“去吃早饭呀。”满穗这么说着,她在空中飞的速度也快了。 “吃早饭?”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去吃早饭。 前面有什么村子么?我什么都没看到。 正当我努力的张望着前面,看看有没有村子什么样的地方时,满穗却慢下来了,带着我缓缓的落到了地上。 “到了。”满穗跟我说着。 我这才看到眼前的金黄不是其他的东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 里面的麦子高低错落的生长着,有的像小树那么高,有的只有狗尾巴草的大小,以至于刚刚我根本没发现这是一个麦田。 但一个个饱满的麦穗告诉我这就是麦子。 “你就坐在这。”满穗指了指一个高耸的小土堆,看起来是人为堆出来用来坐的。 我也没多想,便坐了上去,感受着接触大地的踏实感。 满穗却径直的走到了麦田边上,折着麦子,正当我想去帮满穗的时候,却发现麦秆如同干裂的细枝一样可以轻易被折断,丝毫没有了印象中的韧劲。 她就这么一个一个的折着,我就坐着看;她身后依旧有密密麻麻的细丝散射出彩色,像是背后有一道光照着她。 第66章 良篇 养育 没过多久满穗手中便带着一捧的麦穗向我走来,上面的麦粒有我小手指尖那么大。 “你拿一下。”她走近之后立刻把那一捧都卸给了我,我小心的接过,以防被上面细长的麦芒扎到。 满穗待我接过麦穗后,便从我这抽出了一株麦穗搓揉了起来。 “不疼么?”我看那麦芒在满穗的手中来来回回的摩擦着,有一种被针扎的感觉。 “不疼呀。”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便又搓揉着手中的麦粒。 由于麦穗太大,她只是稍稍等麦粒脱落之后,把挂着剩余麦粒的麦穗放到了我拿着的麦子上搭着。 然后继续搓揉着麦粒的表皮,没过多久她便走到了我的面前站好,把手端平的放在我面前,向我展示着手中交杂着的麦壳和麦穗。 还有白里透红的娇嫩手掌,似乎没有受到麦芒的影响。 正当我盯着满穗的手心看着时,她突然向手中呼了一口气,轻盈的麦壳便从手心飞向了我的脸上,我连忙闭上眼睛后仰,无意间却闻到了其中夹杂着浓郁的青草香。 再看向满穗的手心时,只剩下一个个饱满的麦穗。 “啊~”满穗张大了嘴发出着声音,不知道要干啥。 一阵沉默和满穗张大嘴巴过后,她提醒了我。 “良爷,你像我这样。啊~” -“啊~”我也学着长大了嘴巴。 满穗走到了我的侧面,用小拇指和手掌卡到了我的唇边,将手中的麦粒悉数倒在了我的嘴里。 虽然被喂到嘴里的感觉怪怪的,但这无疑是我平日轻易体验不到的事情。 我仔细的咀嚼着嘴中的麦粒;每一个麦粒都很饱满耐嚼,还有带着淡淡清甜的稻草味。 还挺好吃的。 满穗依旧是一副开心的样子,又开始揉着剩余的麦穗,把麦粒完好的剥离出来。 “啊~”满穗又一次示意我张嘴。 但是这一次我可不会听她的了,这也太难为情了,被女孩子一口一口的喂。 “你吃吧。”我对满穗说。 -“听话,张嘴。”她没管我说的话,只是让我张嘴吃。 “我不吃。” -“不吃饿了怎么办?” “那我自己剥。” -“你不喜欢我给你剥的?”满穗怔怔的看着我,看起来有点难过。 “也没有。”我看着满穗的样子,也不忍心说出真相。 -“啊~”她便舒展了些眉目,又一次张开嘴发出声音。 “啊~”我光顾着看满穗张大嘴时粉红的嘴唇,结果被满穗诱导的我也发出声来。 明明只要就张大嘴好了,......连我也变得奇怪了。 又是一把麦粒被送到了嘴里,转眼间口中又弥漫着甘甜温柔的味道。 她又是一脸慈爱的样子看着我,伸手又要剥麦穗;我看着我手里把住的一捧麦穗,心想要是这样吃估计吃到晚上也不一定能吃完。 “我饱了,你吃吧。”我确实也不饿,倒也不撑,如果不像这样被喂着吃,我倒是愿意多吃一点。 -“我给你再剥一点路上吃。”说着她又开始剥起来了一些麦穗,用随身带着的口袋装了起来。 她又剥了一株又一株麦穗,口袋已经明显的鼓了起来。 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剥麦粒的样子,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这感觉有点像是害怕? 此时此刻像是一场骗局,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 我看着面前的满穗,此时此刻的我能干些什么? 要不我先把这些麦穗放到地上吧,然后和她一起剥,光让她剥也太累了。 正当我准备弯下腰放下麦穗时,满穗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把这些麦穗先放地上,然后和你一起剥。” “哦,好。”她二话不说的把我手中的麦穗接了过去,弯腰放在了地上,随后又拾起几株塞到了我手里。 想不到我说的话居然有用了。 我和满穗又剥了一会儿,她身上带的小口袋满了,但是还剩了很多麦子没剥。 “够了,咱们走吧。”满穗说。 -“这些不要了?” “要它干嘛,那边还有好多。”她指了指那一望无际的麦田。 -“这些麦子都是你的么?” “不是。” -“那跟你有什么关......”还没等我说完这句话,就被满穗打断了。 “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怎么可能”我看着眼前望不到边的麦田,里面的麦穗个个都很饱满,要是用来吃的话估计够我吃一辈子,不,至少是一百辈子。 要是把这些麦子全部收出来换成银子,应该也能堆出一个小山。 “是啊,都是你的。”满穗这么说着,又看向麦田。 “又没有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我才想起来虽然“飞”了这么远,但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没有其他人,只能我自己收麦子吗?或者叫上满穗一起? 我想着满穗刚刚喂我时露出的细嫩的手,让她帮忙总归是不合适,满穗要是用她的手收麦子估计得脱好几层皮。 那只能我自己来了。 “有镰刀么?这些麦子一直放在地里也不合适。”看着眼前刚成熟的小麦,虽然不能全部收上来,至少要收够我和满穗吃的,就像满穗刚刚剥进口袋里的麦子,那是一天的准备,而我要做的是一年的准备。 -“镰刀?没有啊。” “那怎么收麦子啊?总不能让它烂在地里吧?” -“怎么会烂在地里啊?”满穗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不是常识么? “不收麦子就会烂在地里啊。”我也开始茫然了,都有点不知道在说什么了,想到啥说啥。 -“所以你想把这些麦子都收起来?” “对啊。” -“那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啊。”满穗笑着,我却又感受到了恐慌。 她的白发这次真的悬到了空中炸开为数不清的发丝,如同绸缎重新分解为细丝,再被太阳映照为一片光彩直上天空,照亮了身边的一切,整个世界氤氲了起来。 紧接而来的是瀑布般的七彩霞光从天空中倾泻而下,在麦田中流流淌着,流光冲洗着麦穗,一个个麦粒汇集到光彩的洪流中,化成新的金色的麦粒洪流。 麦粒本身只是黄色,但在光中变得有了光泽,真的如一粒粒黄金一般。 最终收获的麦穗围绕着我和满穗所在的地方掉落而下,没过多久视线便被四周堆积的麦粒挡住了,但洪水般的麦粒依旧一浪又一浪的撞击在四周的麦堆上,渐高的麦堆不断压缩着天空。 不知道现在这种场面还要持续多久。 满穗倒是淡定,贴着我的身旁坐了下来,她发丝中绽放的光依旧没有减淡,让我觉得她有些刺眼。 第67章 良篇 粮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我似乎理解了这个世界。 我似乎是无所不能的,或者说陪着我的满穗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根本想不起来了?而且满穗对我的态度也不对,她不应该对我这么好,她无所不能之后肯定是要杀了我才对。 就算不杀了也要折磨我吧。 可是胳膊上传来的温度又一次提醒我这不是折磨,这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的温暖,好像身旁一直有个人在看着我,陪着我。 可是我总有一种施展不开的感觉,我躲不过满穗的目光,也躲不过她的耳朵。 我从未如此幸福而惊慌的活过。 满穗只是挽着我的胳膊看着从天而降的麦粒。 我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我也望着从天而降的麦粒,似乎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数不尽的粮食给我的欣喜在兑现的同时也就消失了,反正我和满穗也吃不完。 我现在想要什么呢,我又看向了满穗,看着她头发下若隐若现的耳朵,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看着她不知何时整理好的一袭蓝衣。 麦粒越是堆积着,越给我一种割裂的感觉,我好像是被这个世上排挤的,我什么都做不到。 从悬崖上下来的时候是,吃麦粒的时候是,到现在看着漫天的麦粒也是,我虽身处其中,却也什么都没做。 随着麦粒的坠落接近尾声,我已经被高耸的,由麦粒组成的山脉给包围起来,深处的环境都变的阴暗了。 我似乎有陷入了无能为力当中,面前的麦堆,绝非我可以轻易跨越的,我要从这里出去至少得一个月,或是一年? 我只能再看着身旁的满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咱们怎么出去。”我问了满穗,我相信她能带我出去,那种确定感与我不相信自己能出去是一致的。 -“良爷想出去啦?” “也不是,我只是有点害怕被困在这里面。” -“不会的。”她温柔的回应着我,同时侧过身来缓缓的不断拍打起了我的背部。 我只觉得难为情,我往旁边挪了挪,想摆脱她对我做的莫名奇妙的动作。 “没事的。”满穗察觉到了我的躲闪,又开始安慰起了我。 -“你又知道什么?”我反过去质问着满穗,我已经开始忍受不了这种近距离的相处,只想离开,然后一个人呆着。 “在害怕吧。” -“......”她说的没错,我在害怕,可是她越这么看穿着我,我就越难摆脱这种恐惧。 “我没有。” “没事的。”满穗慢慢站起身,在我还没弄懂即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她把我的头抱在怀里,缓缓的用手抚摸着我的头,黑暗中软绵绵的触感让我怀疑面前的人是谁,满穗应该很瘦来着? 难道是满穗吃饱了长胖了? 突如其来的怀抱并没有让我感受到平静,反而是更加的紧绷,现在发生的一切一切都让我感受到不可思议的。 我和你很熟么?为什么会这么的亲密。 我是幻想过这番场景的,幻想过两人的亲密无间,但这真正到来时我却想退缩。 如果这是小崽子,那她是在做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如果她不是小崽子,她又是谁? 我思索着,身体却在僵着。 “你在怕什么呀?”满穗的声音变得颤抖了起来,一度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在自言自语。 但她依旧轻抚着我的头。 “你在怕什么吗?”我问着她。 “我在怕你的怕。”她答着我。 “你在说什么啊?我哪怕了?”我使劲推开了她,再次大声的问她,尝试着摆脱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这才看到她眼睛变得红了起来,似乎有眼泪在眼中打转,但她努力的没有让眸中的光亮掉落。 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明明满穗一直在努力的安慰我。 “对不起。”先前的恐惧转眼间被推开满穗的愧疚取代。 “你在难过么?”满穗又看穿了我,关切的问着。 不知道是不是恐惧过了头,刚刚紧绷的身体已经软了下来,不想再抵抗了。 “我在难过你的难过。”我用了刚刚满穗答复我的说法又答复了她。 现在想想她说的也没问题,我会因为看到带给一个人的难过而难过。 可能她比我想的看的更透彻,她感觉到了她给我带来了很多害怕的东西,因此她也有些无所适从的害怕。 “是吗?”她笑了笑,方才积蓄的眼泪却无声无息的掉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样子,我也有些想哭。 “良爷真好。”满穗又一步一步的走近,低下身吻了下我的侧脸。 被吻时对眼睛的松懈,让我眼中的眼泪也不小心的掉了下来。 满穗开始不紧不慢的给我擦着溢出眼角的泪水,神情却放松了不少。 我是不是也该给满穗擦一擦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便伸出了食指,想刮去满穗眼上的泪水。 大概只是一瞬间我就又被看穿了,满穗蹲了下来,这样我不用举高手臂就可以擦去她脸庞上挂着的泪水。 她脸上表露的心情随着泪水的离开而绽放开来,高兴的看着我,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立刻站起身来又一次把我的头压到了她胸前,这次没有安抚,而是一个大大的怀抱,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非得这个样子抱住我,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不过这一次我倒是适应多了,开始不想那些男女之间的规矩了,只是享受着满穗对我的喜欢。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我感受到她对我的喜欢已经无比纯粹,我深处的一切似乎她都能理解。 甚至她在我开始有些憋气的时候,便松开了对我的怀抱,好像我和她是一个人。 此时我才能确定此时此刻是惊喜,不是惊吓。 我似乎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因为我有满穗。 “满穗,那咱们怎么出去。”我开始接受了这无比美妙的现状,想让她带我出去。 -“你叫我什么?” “满穗啊?” -“可是,”她停顿了一下,没再把这半句话说下去,只是拿出了她带的口袋,四周的麦粒便又变成江河的样子汇集到口袋中。 第68章 良篇 分别 口袋始终未曾变化,就是当时被我和满穗剥的麦粒填满的样子。 袋子里的也依旧是一颗颗饱满的麦粒。 那么多麦粒像是都凭空消失了,麦田又出现在我的面前,麦穗上依旧挂着数不清的麦粒。 满穗又把袋子收了起来,我也不在乎什么麦子了,反正有满穗就好了。 她再一次拉起了我的手,这一次我再也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只有说不出的畅快。 我就这样又被满穗带着飞了起来。 “良爷,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方向转向了远处的高山。 又飞了很久很久,一路上我也放松下来看着逝去的风景,按照草原、树林、冰雪的场景变换着,看的久了就感觉有些枯燥。 当我再看到满穗时,我们已经到了一座高山的山顶的,一轮红日缓慢的下坠着,映出万道霞光。 虽说晚霞的光芒很温暖,但始终是高处不胜寒。 微微的寒冷让人分外清醒,我看着身旁的满穗,千万种情绪在心中交杂着;她没多说什么,也若有所思的拉着我坐下看夕阳。 我没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地上还有些日光的余温,说不上冷,但我依旧自作主张的把满穗拽到了我的腿上坐着。 满穗已不像刚醒来时那般难以控制,变的轻飘飘的,一拉就摔到了我的怀里。 我从后面抱着满穗,看着美丽的落日与晚霞。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还没等我在如此温暖的景色中沉沦多久,夜幕便降临了。 满穗先站起了身,但始终没松开拉着我的手。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背对着我的满穗——她正向着升起的圆月。 月亮面前,她在前,我在后。 她静静的望着圆月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也不动。 我便扯了扯她的手,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她感觉到了我在叫她,便回过了头,以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在看着我,其中好像有欣喜、遗憾、疲惫、忧伤和欣慰;总之是不同于大悲大喜的样子,在她脸上微微变换着,我便知道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感受,可以把满穗的表情和心情一一对应了。 最后的最后,满穗的表情回到了淡然,竟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寒冷。 但我也已与之前都不一样了,我知道我想抱抱,抱抱满穗。 满穗也在那一瞬间的对视中了解了我的想法,便张开双臂直接埋入了我的怀中。 好暖和,真的好暖和。 不知道我们这样抱了多久,大概是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我们才又变回了拉着手的样子。 “该睡觉了。”她这次没再叫我良爷。 说着,她又带着我飘了起来,落到了不远处的云朵上。 没想到云朵真的是软绵绵的,躺在上面有着说不出舒服,以至于我松开了满穗的手在上面翻滚着。 “良爷,我去解个手。”满穗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连忙爬了起来拉着满穗的手。 我想起来了,之前满穗就是这样离开我的,这次我再也不会松开了。 “你不准去。” -“那我总不能在这里解手吧。” “你就在这里。” -“没事的良爷,我绝对会回来的。” “你神通广大,为什么还要解手?” -“不......不一样!” “我不管,你不准走。” -“听话,回来会奖励良爷的。”满穗便说着便用温热的手搓揉着我被风吹冷的脸。 我看着满穗看着我的眼睛,好像和那时候不同了。 “好吧。”满穗在被我同意之后便离开了。 我一个人呆在云朵上,想着满穗会不会不见了,随着满穗离开的时间越久,就有越多的恐慌出现在心里。 云朵也开始慢慢变薄,似乎已经没法再支撑着我的身体,我开始慢慢的向下坠去。 我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身体下的支撑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 我已经控制不住了我心中的恐慌,变的有些喘不过来气。 直到坠落前,满穗还是没有出现。 算了,满穗本身就是个骗子—— 突然万千闪耀光茫的丝线包裹着我,把我带到了一块新的白云上,满穗在那坐着等我,头上的白发正是丝线的来源。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满穗,使出了浑身上下的气力。 “没事的。”她也紧紧的抱着我,轻拍着我的后背。 此时此刻我才感受到她拍打着我的动作有说不出的玄妙,我的悲伤被慢慢扫出了心中,留下的只有心安的困倦。 我没有抵抗,睡了过去。 待我醒来时,依旧是圆月高照,天上依旧是深邃的黑色。 我枕着满穗的胳膊,她只是看着我。 “你刚刚说要奖励我什么。”现在的我心情好多了,开始问着刚刚的问题。 -“看你想要什么。”她笑着跟我说。 “我啊。”在我说的时候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起来,畅通无阻感受着说不尽的柔软。 正当我打算进一步打算解开衣服时,却被满穗的手阻止了。 “这个不行。”满穗嘴上又补充着拒绝。 还没等我来得及灰心丧气,她又补充了起来。 “都怪良爷让我不舒服,所以不行。” -“我什么时候让你不舒服了?”我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像确实好几次让满穗不舒服了。 “你叫我什么?” -“满穗啊。” “哼,还这么叫。” 我有点弄不懂了,难不成叫娘子才能干那种事? -“那应该怎么叫?”我还是怂了,没敢直接喊娘子。 “现在良爷的心思也让我不舒服了。” -“你都知道了?” “是啊,良爷居然笨到觉得做那种事情只需要改口成不一样的称呼就好了。”虽然满穗没直说,但是显然她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也无所谓了,看她取笑我的样子应该也没把我想的放心上。 “不过这也不怪良爷,我们就是不行,不能那样。”满穗思索了一会儿,一脸释然的说着。 -“所以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了,我改。” “我说我叫什么来着?” 听到满穗问我她叫什么,好像她今天真的说过她叫啥,但是我的印象里就是满穗啊? 可是刚刚说满穗,她说不对。 “那应该叫什么?” -“穗。” “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我不是她。” “你不是满穗?”她越这么说着,我看她越像满穗,长得样子和我印象里满穗的样子差不多,只是长大了。 -“我是穗啊,和满穗不是同一个人。”她说罢深深的叹了口气,调整成了温柔的样子。 “太遗憾了,良爷。” -“什么遗憾?” “当然是不能按你想的方式奖励你,还有你现在注定认不出我是谁。 可是,我好想让你认出现在的我啊......”穗幽幽的说着。 听她说的话,她好像真的不是满穗,是叫穗,还真的很容易让人弄混。 “没事的,良爷也是会变的,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穗像是下定了决心的一般坚定的说着。 在得知面前的人不是满穗的时候,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如此重要的人是谁呢?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心思又一次被穗看穿了。 穗说出了在我心中炸裂开来的一句。 “是娘啊,良爷。” ...... 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天已蒙蒙亮。 果然又是梦。 只是这场梦好多了,我连忙闭上了眼,希望这场梦可以继续。 我辗转反侧了一个时辰也没能再睡过去,我似乎进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中。 第69章 良篇 娘? “娘?”我终于接受了回不去的事实,回想起梦里发生的一切。 唯一让我庆幸的是,这个梦像之前噩梦那般真实而清晰,我还能回想起梦中的点点细节。 但这梦中最后的那一句话让我有前所未有的羞耻。 为什么是娘? 明明她看起来和我一个年纪,怎么会是我的娘。 娘的名字也不叫穗,我也未曾听过爹爹说起娘有白头发。 她说话的语气和样貌分明就是满穗,应该不会错,哪怕梦醒之后我也觉得那就是满穗,长大了的满穗。 还有我为什么又会有那种难以启齿的冲动,太不应该了。 ...... 直到现在我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异样,我不知道那是怅然若失还是意犹未尽,又或是心潮澎湃。 梦里的满......不对,应该叫穗,好像什么都懂我,和我很亲密,好像我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至少是可以想的,哪怕想的事情不能做,她也会指出来。 我回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好像她的性格也挺像满穗的,当时就是她和我一起玩皮影戏,然后聊我的梦想,我的过去。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穗回来了,满穗却没回来。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梦中的穗和我没仇,但是满穗是有仇的。 ...... 难道满穗就是知道我没有娘,所以像娘一样照顾我,来让我放下防备? 好像也说不通,她应该是后来才知道我没娘的。 所以说,娘是什么样子的呢,真的像梦中一样么? ...... 算了,还是起来准备一下去找顾熙吧。 ...... 我稍微洗漱了一下,吃了点东西便去了顾熙住处的门口等她。 我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她根本就没说我应该什么时候来。 还没等我敲门,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女人,一身素衣,似乎是仆人。 “您是?”那人先开了口。 -“我来找夫人。”我也只能说明来意。 “哦,你就是夫人嘴里说的大侠啊。”那人笑了笑,说着就要请我进门。 看来顾熙还真的挺爱跟仆人胡言乱语的,我要是大侠,那全天下估计就没几个坏人了。 我跟那仆人说这话的时候,顾熙也出了房门,与昨天不一样的是,她在家中穿的衣服倒是挺正常的,就是良家女子的装束。 “你来啦?”我看向顾熙的时候,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想不到青乾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看着应该有十岁了;她脚上还穿着一双蓝色的绣花鞋,应该就是当时河边遇到青乾的时候,青乾手里拿着的。 “萍儿,你先跟柳姨吃饭去。”顾熙嘴上说着,先动身的却是这位叫柳姨的仆人。 那小娃子完全是置若罔闻的样子,好奇的盯着我看;但柳姨拉着她去吃饭的时候,倒是还挺听话的去了,既不像大人家里的琼华,也不像机灵的小崽子。 “良,你来。”顾熙神神秘秘的把我叫进了客堂。 “坐吧。”顾熙说着就先自己坐了下去,颇有男主人的样子。 正常人家应该都不会让女人待客吧。 哦对,我还不是客人,我充其量算是仆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顾熙这么正式的来这找我说话。 “良,你帮我一个忙。”顾熙开门见山的说。 “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个人。” -“找什么人?”我心想着找人这件事弄得这么神秘作什么。 “找我姐姐。” -“你和她走散了?” “嗯。” -“天下这么大,我去哪找?” “去陕地找。” -“不去。”我听了这女子说的地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去陕地和往火坑里跳有什么区别? 先不说现在兵荒马乱的,就这一路上都是尹三的人,尹三这个时候估计恨不得我赶紧死呢。 而且我还得给那女子看门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你就帮帮我吧,路上的钱我出,你要是帮我找到了,我再给你额外的钱。”顾熙似乎很相信我,认准了我是适合帮她找人的人,立刻开始谈钱的事情。 只是她不知道,现在我想干的事情只有找小崽子,安稳的活着,还有等那女子回来。 小崽子的信我还一点都没有呢。 “好吧,” 正当我以为顾熙放弃这个念头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下去。 “可是你不去的话,我好像也不太想出门了,也用不上你了,你看这怎么办。” 用不上我了?那不是更好么? 这样我到日子就去镖局领钱就可以了,都不用陪顾熙逛那无聊的市集了。 好想回她一句“什么怎么办,这可太好了。” “你也不想去镖局干那些出生入死的事吧。” -“什么?”我没太听懂,怎么就镖局的事了。 “你怎么听不懂呢?你在镖局的话,也经常要去陕地的,怎么就不能帮我去找人呢?” 我好像听懂了一点,顾熙是认准了我是镖局的人,干着镖局的活,镖局里要跟陕地有往来。 -“我在镖局也不去陕地。”总之还是先告诉她我不去陕地吧。 “那你也别在镖局里了,爱去哪就去哪。”顾熙一副很失望的样子,但随后还是脸色一沉。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顾熙前面几句话说的什么意思,应该就是想威胁我去陕地。 “行。”我也没跟她啰嗦什么,转头就要走。 我最讨厌被威胁了,要不是不想给收留我的那女人添麻烦,我都想好好教训她一下。 “等等。”顾熙喊了我一声,但我丝毫没有理会直接出了门。 顾熙真是不怎么样,空有美貌,也不知道青乾为什么会娶她。 刚迈出门的一刻,后面响起了顾熙急促的脚步声,但没多久就戛然而止了。 ...... 我便直接回到了住处继续回味起了昨天的梦,这才发觉梦中的穗和顾熙只有相貌和头发不一样,其他基本是一致的。 回味久了,便不自觉的对顾熙生出一些好感,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便觉得刚刚没搭理顾熙是不是不太好,我这么做说不定还会让青乾难堪。 但也始终没有那个脸去找顾熙道歉,我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种事,就算面对小妹,我也没正式道过歉。 道歉这事没面子。 第70章 良篇 应付 还有什么办法呢?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去镖局再去找伙计聊聊怎么办比较好。 毕竟那伙计对镖局的事情比较熟,应该也认识青乾和顾熙。 我便赶快动了身,去镖局找那伙计去了。 当我进了镖局找上那伙计的时候,看他却不像往日那么轻松,似乎在急着抄些什么,等我走近了才察觉到我。 “良?你怎么来了? ” -“来找你问点事。” “你想问什么?哦... 你是来找我要赌注的是吧? 我跟你说啊,我们掌柜的是留你保护夫人的,可算不上进了镖局。 这样即不算你来了镖局,也不能说以后不见了,咱们就扯平啦。” 那伙计嘴上说着,手上的笔根本没停下来。 -“不是这事。” “那你倒是说,是什么事啊?” -“是夫人的事。” “夫人?”那伙计终于是抬起了头。 “夫人怎么了?” -“今天和夫人闹了点矛盾,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来问问你。” “嘿!良,你这才一天啊,怎么就招惹上夫人了? 你平时想骂骂人你来骂我就行,你惹急了夫人能有你好果子吃?” “你是不知道啊,我们掌柜的可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你惹恼了夫人,掌柜的也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我才来问你怎么办,而不是让你在事后给我讲这些利弊。” “我当然要给你讲这些利弊啊,我吃饭还得看掌柜呢。 你来找我,我也就能给你对付两句,这事怎么发展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 “好好好,那你也别在这没话说了,赶紧跟我讲讲,你和夫人哪里有分歧了?” 我便把早些发生的说给了这伙计听。 “妈的,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去啊?我看你在外面闯荡了也有好几年了吧,去找个人怎么了? 就算你不去陕地,去游山玩水一番,这钱不是该拿还是拿?” -“我本身答应青乾的就是保护他夫人,现在又让我出去找人,她出事了怎么办?” “掌柜让你保护夫人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知道,我知道,夫人也知道。 那夫人为什么专门告诉你别在她身边了,让你去找人?” -“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就是她要求的?” “你有没有想过,或者问过,夫人她为什么找你去啊? 你也说了,夫人她也有钱,为什么之前不找人,偏偏找你?” ......,这个我确实没有想过。 -“不知道。” “那肯定是夫人信的过你,觉得你靠谱,负责!” ......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高深莫测的话呢,突然就吹捧起来了。 -“但是我不想去。” “哎呦,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我不是说了么?”他把脸靠近了一些,声音也压低了一点。 “你随便去哪快活,说没找到人不就行了?” -“万一要带什么东西呢?” “这就是你不懂了,陕地那就没有我们镖局带不去或是带不来的东西。 夫人说的找人应该是找不知道在哪的人。 找人这种活就说不清楚了,找个一年半载或是更久也是不可能。 所以我觉得啊,夫人想专门找个人就一直在外面帮她找。” -“那肯定也不行,我哪有时间给他找一年半载?” 我还得去找小崽子呢。 “良,你以前都干过啥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夫人为什么让你去找人,让你找什么人,咱们都不知道。 你得去了才知道。 ...... 良,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觉得你还是跟夫人说你想通了,这样才有缓和的机会。 你有什么困难,你也可以说,夫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见过夫人是会读书写字的,说不定眼界比咱们都要高,你去的话不见得是坏事。 万一找到什么达官贵人,你也多了一个人脉!只不过夫人可能觉得这个事情见不得人,所以你也别再跟别人说这件事了。 尤其是别跟掌柜的说,夫人亲自找你说,肯定是不想让掌柜知道。” ...... 这倒是提醒了我,顾熙正常应该跟青乾说这件事,毕竟青乾的人脉比我要好得多。 而且听这伙计说的,青乾作为镖局的掌柜肯定比我更熟悉陕地。 我虽在陕地待了不少年,但终归是不入流的,平时和其他人或是其他事并没有太多交集。 ...... 现在的问题就出在我的过往了,但凡我没坏了道上的规矩,去陕地帮顾熙找下人也不是不行,而且是背着青乾去的,只要顾熙不说我去陕地了,我还能拿青乾给的钱。 那就相当于拿了顾熙和青乾的两份钱,干的活还是不能强求的找人。 毕竟找的人是死、是活还是去了别的地方,这都说不准,找不到也怨不得我。 虽说如此,但是当初我是答应过青乾保护顾熙的。 “小四~!”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是夫人!”那伙计马上确认了来者。 -“你进去一点,别让夫人看见了,我去门口看看夫人有什么事。”他说完就去了镖局门外。 ...... 过了好一会儿,那伙计才提着一件衣服进来。 “良啊良啊,我可是羡慕死你了。”他这么说着就把手里的衣服塞到了我的手里。 -“这是?”我看着手里的衣服。 “夫人说是给你做的,你不知道?”在我刚回想起是昨天的订做的衣服的时候,伙计便开口了。 -“知道,只是没想居然会这么快。” “咱们这种差钱的人肯定是想不到的。” “唉。”那伙计又感叹了一声。 “要是有像夫人一样的美人亲手给我做一套衣服,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你怎么还打上夫人的主意了。” “什么夫人啊,我说像夫人一样美的别的人,可没说夫人。” “哎,良,你不觉得夫人她......” -“她怎么了?” “人美,又好说话......你和夫人呆在一起能不胡思乱想?” 这伙计嘴上说没有夫人的主意,嘴上倒是没放夫人走。 他说的也对,我和顾熙在街上走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莫名的躁动,但是这事还是别说了吧。 -“有一点吧。” “还一点儿?你这个表情就不像一点儿的样。 虽然掌柜的对夫人也没太上心,我劝你还是别打夫人的主意。” ...... 这话说的,怎么也不像劝人的,倒像是怂恿人的。 第71章 良篇 委托 青乾对顾熙不上心,那不正好下手么? 不过这事也就是说说,现在顾熙对青乾很上心,根本不好下手。 不对,我怎么还真研究起来了。 ...... “哦对了。”那应该是叫小四伙计的伙计又补充着。 “这次你可少不了我的酒了。” -“怎么?” “我刚刚啊,可是帮你好好的跟夫人美言了一顿,这事应该就过去啦。”他这么说着,便倒上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你怎么说的?” “我就跟夫人这么说: 我说良先前不久才来找我,问我说惹夫人不高兴了怎么办。 我一听良这话就狠狠的骂了他一顿,竟然敢惹夫人不高兴,后来他才说,他害怕没法保护夫人,担心夫人的安危,最后辜负掌柜的嘱托。 我就跟良说,你这不是想的挺好的么?为什么不跟夫人说? 然后他才说出他那样是因为从来没见过像夫人这般美貌的人,一看到啊,就不知道心里的话怎么说,然后就惊慌的推脱跑了。 说到底良还是担心夫人的安危啊!” 想不到这伙计还挺会忽悠,把我描绘出了一副坚持好心的样子,还不忘夸顾熙的美貌。 “听了这些啊,夫人看着心情就好多了,告诉下次看到你让我把衣服给你。 夫人说她今天也是出于私心,为难你了。”小四又说。 “而且我跟你讲,我真的是料事如神啊。 我刚跟你说夫人肯定是背着掌柜的跟你商量这件事,这下一刻钟夫人就让我别告诉掌柜的这些事情,给他保密。” 说罢,小四又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看来他是真的渴了。 不过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倒是满意的,顾熙确实算得上人美还好说话。 就是性子比较急,一言不合就会突然朝我发个小脾气。 我又掂量了一下手上的衣服,顿时对顾熙的意见少了几分。 说到底现在的我还是欠顾熙的一个人情,已经好多年没人送我新衣服穿了。 这感觉让我想到了小崽子,难怪我送她鞋子的时候她看着那么开心,和此时此刻的我大概是一样的。 小崽子可能会更开心一点吧,毕竟女娃子是喜欢那种花哨的鞋子,我的衣服也只是避寒用的,大多数的时候就是能穿就行。 但顾熙给我的衣服总归还是不一样,明显要比我之前穿过的衣服都好些。 “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说,我请你喝一杯。” 今天这件事还是多亏了小四,还是要报答一下的。 -“良,难得你这么痛快。 唉,最近还挺忙的,再说吧,白天抽空喝还容易耽误事。” -“等过几天给你的银子开出来,咱们再好好喝。” “多少钱啊?” -“掌柜的没和你说么?” “没有。” -“六钱。” “六钱?”我听了感觉有点少,但想起来是十天的工钱。 那确实不少了,一年能有二十两。 只是我对这个营生能不能干下去存有怀疑,说不定哪天顾熙真的就不怎么出门了,用不上我了。 要不就答应顾熙去陕地看看?好歹可能是一年半载的活可以干。 这么远的路估计顾熙也会给我不少路钱。 真要像小四所说的不用负责,我甚至可以拿了钱去找小崽子,最后回来再跟顾熙说找了一圈人也没找到。 ...... 算了,还是有机会找顾熙确认下吧,看看需要找的是不是不知道在哪的人。 ...... 于是我还是先回了住处,试试顾熙送我的衣服怎么样。 我换上了顾熙送我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穿上新衣服的模样,确实现在的我比之前的干净利落多了。 这新衣服的布料也很厚实不容易起皱。 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穿的还好一些。 这些也都是拜青乾和顾熙所赐。 借着这个机会洗洗头吧,难得换了一身新衣服。 ...... 等到洗完头,换上了新衣服,吃完了早饭后便又到了顾熙的住处。 我敲了敲门,那个被顾熙称呼柳姨的女子给我开了门。 “哦,是你啊,夫人现在在休息,我帮你问问她有没有空。” -“不用了,我晚点......” “是良么?”里面又传来了声音,一听就是顾熙的。 柳姨听了顾熙出来了,便开了门放我进去。 我越过柳姨看到顾熙的时候,顾熙已经开始在抱着胳膊打量起我了。 “不错啊,看着比以前精神多了,果然还是人靠衣装,看着更像是大侠了。”顾熙看着我笑了笑,开起了玩笑。 -“还是别叫我大侠了。” “为什么不叫?青乾说你杀过几十个山贼土匪呢!” -“......”顾熙的这话听的我一哆嗦。 我确实杀了不少人,其中也有不少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不是好东西这件事还是从平常人家看的,手脚不干净的,身上有人命的,太多太多了。 相应的,这种人身上的油水不少,不像满穗的爹爹...... 可是青乾怎么会知道? ...... 可能是他瞎说的吧。 “怎么了?”顾熙关切的问了我一句,才让我回过神来。 -“哦,没怎么。” 顾熙又看了我一眼。 “小四把事情给我说了,确实有些为难你了。” -“没事,我也有些急了。” “不过哪天你想去了,或者你要去陕地的时候,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出你的路费。” -“要不你提前给我说说?” “也行,你来吧。” 顾熙又把我带回客房坐下,说起了找人的事,但是这场谈话的开头却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你去过什么风月之地么?” -“什么?”我不是真的没听清,只是有些震惊于为什么顾熙会跟我谈这个。 “哎呀,就是那些男人花钱找女人享乐的地方。”顾熙稍微扭捏了一下,但也算是大方的讲出来了她的她说的什么意思。 我听了顾熙的话,也是佩服她如此敢说,竟然和外人聊起这个来了。 -“没有,你问这个作什么?” “我想让你去找的人可能就在里面,想问问你里面什么样的?” 这个确实舌头熟悉,我还真不熟。 -“这,我还真没去过。”我也不是完全没去过,舌头带我去的时候大多是我一个人找个地方喝酒,和那些女子并没有太多接触。 我不喜欢那些不检点的女人,整天投怀送抱的说不准身上有什么花柳病。 “哦,那你介意进去看看么?” -“所以你也不知道你要我去哪找,找哪个人?” “是啊,我要是知道想找的在哪我就自己去了。” 顾熙的说法倒是印证了小四的猜想,顾熙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第72章 良篇 风月 我也不适合直接推辞掉,算是给自己留一个后路。 “要是有机会倒是不介意进去看看有没有你想找的人。”我又跟顾熙说。 -“那可太好了,那你听说过里面的事情么?”顾熙高兴的又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头靠近了一点,看着我说。 要是听说的话,倒是听说过不少。 “听说过一些。” -“那你知不知道,哪些地方有那些所谓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啊?” 顾熙这话一说,又是我没想到的,我听说的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哪里听说过这些陪文人玩的地方。 就算有我也去不起啊。 “听说过一些,但是大多在江南吧,那里比较多,在陕地的时候没怎么听说,应该基本没有。” -“这样啊。”顾熙咬了咬嘴唇,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不过,” -“不过什么?” “大城里可能有,比如说长安城,但是应该也比较少?”我大概推测了一下跟顾熙说着。 我之前是去过江南的,那边的文人墨客是真的多,去了陕地之后确实见的读书人就不多了,如果有的话,陕地里非长安城莫属了,毕竟那里的达官贵人比较多,也算是消费的起那些会吟诗作对的风尘女子。 “长安城...长安城...”顾熙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嘀咕着。 “长安城!”顾熙拍了一下手站了起来,确认了长安城是个她满意的地方。 “我让你找的人很可能就在长安城。” ......顾熙只是听我说这几句话就确定了? -“你就这么笃定?”陕地还有那么大的地方呢。 “我觉得应该就在长安城,她什么都会,会奏乐会跳舞,吟诗作对也不在话下。” -“你怎么会认识那里面的人?” 我还是没太懂顾熙和青楼里面的女子为什么会有联系,按理说顾熙这样的大户女子是不可能结识这种不被世人待见的女子的。 “这个说来话长。” “那你能不能去长安城帮我找一下,不用整个陕地找了。” 我听了顾熙说的话,摇了摇头,毕竟要去陕地还是躲不过尹三的人,谁也不知道尹三手底下有没有几个认识我但我不认识的人。 被那些人看到就坏了。 “那就再说吧。”顾熙倒是没再像上午那般执着,看起来也算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应该是她知道找人的方向。 “对了,那个香药的事......”我又问了问顾熙。 -“不是说了么,青乾他经常晚上不回来,我也没法帮你问。” 我这才想起来顾熙好像跟我说过这事,香药从哪来的这件事只有青乾才知道。 “我还是想问问你,你不去陕地是有什么难处么?”顾熙似乎还是没打算放过我。 -“我在陕地里得罪了不少人。”我也不绕圈子了,直接跟顾熙说明白了。 “你做的这些,得罪人也是正常的。”顾熙应和了一下,紧接还是回到了长安城的话题。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能保你周全,你也是可以去的是吧?” -“嗯。”毕竟我在陕地也住了很久,要是没人寻仇回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有人出钱去长安城,说是去快活也不算过分。 “好,我想想办法。”看顾熙的表情,已经是在想这件事了。 但我却觉得,凭她一个人肯定是没有办法了,毕竟她说了她不想让青乾知道。 她不靠青乾,还能干的成什么? ...... 随后我跟顾熙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她便让我回去休息了。 这营生还真是不错,和白送钱也差不了多少。 回去之后,我又扫了下院子,活动活动身体,吃过晚饭便早早睡下了。 随着困意袭来,眼前又是另一片景色。 清晨的河边,一袭蓝衣的女子在地上蜷缩着,全身都已被河水浸湿,口鼻中还漫出一股一股河水,紧随其后的是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咳咳......”黑色的头发如浓墨般粘稠的糊住了她大半的脸,看不出是谁。 不知为何,竟有些对头发的颜色感到失落。 为什么头发都是黑的? 一阵风吹过,我才觉出同样被河水浸湿的不止她一个,我身上也不断有有河水滴落。 我像是刚救起眼前的女子,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咳咳......”咳嗽声依旧没有停歇。 我连忙抱起了眼前的女子,一只手揽住腰,让她的头自然的垂落下去,拍着她的后背,只希望她能赶紧好过来。 随着那女子又一阵剧烈的咳嗽,便安静了下来;我检查了一下她的呼吸,她还活着。 又救了一个人。 我自认手上有数不尽的血污,所以我每杀一个人就会救一个人,只希望能多少洗刷一些自己的罪恶。 这女子安静下来之后便不省了人事,浑身冰凉。 我立马背着她回到了住处,生了一把火,再烧上了水,把她放到了靠近火的地面上,任由她衣衫流下的水在地面上蔓延。 好在我的住处没有其他人,倒也省去了解释的时间。 我又确认了一下那女子是真的昏了过去,便换起了衣服。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刚脱去最后一件衣物时,那女子便醒了过来。 她垂着头坐了起来,散乱的遮挡住住脸面的黑发让这女子显得有些阴森了,所幸这女子并没有抬头看向我,我急急忙忙换上了干衣服,马上过去查看了一番。 她像是又昏过去了一般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早知道这女子这样,我就先擦干身体再穿衣服了,现在倒好,新穿上的干的衣服也有些被身上的水沾湿了。 我就在女子旁边陪着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衣服一直在向下滴水,这样下去她的身子根本暖不过来,可能要被冻坏了。 我总不能帮她换衣服吧...... 我又摸了摸她的手,已经感受不出什么温度了。 今天冒犯她一下也总比明天去处理尸体好吧? 我一狠心便开始帮这女子脱衣服。 可是不巧的是,我刚用手抓住她的衣领时,她又一偏头朝向了我。 “我帮你把湿衣服脱下来,别把你冻坏了。”我连忙收回了手解释着。 可是那女子再没了反应。 我只能当她默许了,便开始着手帮她脱起了衣服,给她留了里面的亵衣。 衣服脱完了,水却没烧开。 第73章 良篇 歧途 我感受着这女子冰凉的肌肤,心想还是要赶紧想办法让这女子暖和过来,便拿起来布给女子擦起了身体。 稍微帮这女子擦干了头和后背之后,我开始犯了难。 剩下的都是敏感部位,我下手的时候被这女子发现了怎么办?我又试了试这女子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若有若无了。 显然我没时间想这些了,还是人命要紧。 心一狠,便把布料塞进了衣服擦拭了起来,正当我庆幸于垫着厚厚的布擦干了大腿后女子没醒过来的时候。 一抬头却看到了披散的头发中看着我的眼睛,给我吓了一哆嗦。 那女子算是醒了过来,用胳膊抱紧了身体,似乎是拒绝我对她做的事情。 她穿过头发的视线让我心里不太舒服,便又用新的干布裹起了她的头发擦拭着,这样也算挡住了她看我的眼神。 我依旧不敢怠慢,毕竟现在的她相当于根本没穿衣服,虽然旁边有火但暖不过来整个身子。 我好好擦了擦她的头发,并分到两旁,精雕细琢的脸庞便显露了出来,才发现这女子生的倒是俊俏,眼神这时看起来也不像刚刚那么阴森了,但依旧是十分平淡。 我也没有多余的欣赏,我把女子抱到了我的床榻上,先为她披上了一块干布,然后盖上了被子。 希望她能暖和一些。 我没再管她,也没敢再管她,只是一直添柴烧水,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把水烧好了;便找来一个木桶,把开水和冷水都浇了进去,获得满满的一桶温水。 救这女子的事总算接近尾声了,把她抱进来暖和一下吧。 我小心的又把女子抱到了水桶旁,扯下来她身上的干布,把她抱了进去,泡在热水中。 忙活这么一通真的有些累了,我便一头倒在了床上,只是一合眼便睡了过去,等到我再醒来的时候,已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连忙查看桶中女子的情况,别水凉了又给她冻着了。 我把手伸入了水中试了试水的温度。 还好,水还算不上凉,依旧是温温的,没想到我醒来的正是时候。 那女子倒是没醒来,依旧闭着眼睛,大概她也是累的睡着了。 我又找来了一些干布和衣物把她裹起,把她又给抱进了被褥中躺好,待时间差不多了,我便扯下了包裹着她的湿布料和衣服,确定她身上已经几乎都已经干了之后,我便找了个地方倚着睡了过去。 ...... “良!”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门外的声音吵醒了我,听着像是舌头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揉了揉满含困意的眼睛,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给舌头开了门,看天色才刚蒙蒙亮。 “你怎么起这么晚了,忘了今天的事了?” -“昨晚救了一个掉在水里的人,忙到大半夜才睡下,真起不来了。” “良,你还是这个尿性,没事招惹些无关的人。” “你呀,小心害人害己!”舌头说着,便看向了屋子里的床上。 “男的女的呀?” -“女的。” “哦?你这也算英雄救美了啊,让我来看看姿色怎么样。”舌头说着就闯了进来,要看看床上躺的人。 我没多管,只是又靠在墙边闭上了眼,实在是太困了。 “喂,你看看就算了,别动手动脚的。” -“我哪敢动良你的女人,哈哈哈哈哈。” “我怕你把她吵醒吓到她。” -“确实是个美人儿,良,你下次救人的时候记得带上我,说不定哪天就有美人感动到投怀送抱了。” “你平时左拥右抱的还看得上这些?带回家还得你养着。” -“那可不一样,英雄救美的感觉和花了钱的可不一样,我就喜欢那种又中意你,又害臊的。” 虽然嘴上说别吵醒那女子,但我嘴上和舌头聊的就没停下来,只是一直闭着眼。 “良?不对啊?”舌头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 -“怎么了?”我连忙问道。 “这女人没气了。” -“什么?”我睁开了眼,连忙跑到了床旁边,看着没有血色的脸,确实像是死了。 -“为什么?”我不敢相信的试了试那女子的呼吸。 已经没有了,感受不到任何的气;脸上也没有了一点儿温度。 “可是她昨天水都吐出来了,身子也暖过来了,为什么会这样?”我难以相信的看着床上的尸体,一时间慌了神。 -“你昨晚都干了啥你跟我说说。”舌头倒是淡定,不紧不慢的问着我。 我就把昨晚的事情滴水不漏的都告诉了舌头。 “我就说你整天做这种事容易把自己搭进去,你知不知道那些冻坏了的人不能泡热水?” -“不能泡热水?” “你不知道?你就是脱光了跟她美美的过上一晚都比给她泡热水强。” -“废话,我知道的话,我怎么会给她泡热水。”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还生怕温度不够把水弄的更热了一些。 “行了,良,赶紧找个地方给她埋了吧,我看这女人啊,说不准是谁抢来的,现在趁天还没亮,也没人看见,埋了能少点麻烦。” “倘若谁找上来了咬定是你偷的,这事又麻烦了。 唉,这样的美人被你救死了,哈哈哈哈。” 舌头在旁边调侃着,我的心里却像是冬天,为什么,为什么我好心杀了人? 我......我不是要救人的么? 我又害死了一个人,还是女人,我看着女子紧闭的双眼,可哪知道下一秒却突然睁开了—— ...... 原来是一场梦,我又昏昏沉沉的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大概还是三更半夜,便又闭上了眼睛,又回到了梦中。 ...... 温柔的火焰照亮了四周,是一个坐了起来垂着头的女子,头发上不断的流下水珠。 这是我刚救起来的溺水女子,虽然我不知道她怎么掉进了河里,但是她现在被冻的浑身哆嗦,神志不清。 我连忙帮她把湿透的衣服脱了去,帮她把身上的水擦干,再用干布把她包裹了起来,然后把她放到了床上。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感受到了一种恍惚。 我本该羞耻的。 我没有马上做出下一步行动,只是看着这女子,她依旧在颤抖着,在喘气。 她还活着就好。 我也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就是我应该用身体去温暖她。 待到我真的把她抱住的时候,只能感受到冰凉和颤抖。 感受到的不只是她身体的颤抖,还有我的心的颤抖。 我告诉自己是强者,是男子汉,大家都这么说。 两情相悦,门当户对,洁身自好,大家也这么说。 可是为什么我就开始杀起了人,又把未曾谋面的女子脱光了衣服抱在了怀里。 可是,我也在努力的救自己,救她。 那大家又会怎么说呢? 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出来,只是在怀中女子渐暖的体温和呼吸中被困意笼罩,夹杂着窗外树叶的声音听到了—— “淫贼。” 我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般清醒了起来,那女子略微挣扎着身子说着。 虽然我是抱住了她,但她并不是面对着我,大概只是无可奈何的吐露着心中的不忿。 我没多管,又借着困意睡了过去。 醒来时,那女子已经挣脱了我的怀抱跑了,床上的大半都空落落的。 这样也不错,她活着就好。 正当我打算借着彻夜未眠的困倦睡过去时,舌头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良!” 我努力的爬了起来,发现舌头已经进来了。 “你怎么晚上睡觉连门都不锁。”舌头又问。 我是锁了门的,大概是那女子逃出去时没有关。 但我也懒的跟舌头解释这些,但凡跟他提一嘴这事他就要问个半天。 -“忘了。” “你以后可要注意啊,万一什么美人闯了进来你可就麻烦了。” -“怎么会有女人来我这?” “那可说不准,昨天有个山里的头头刚掳来了一个美人,晚上就跑了。” -“他们派人找了一晚上,到今天早上才找着,只是......” “只是什么?” -“急什么,你等我慢慢说。” -“只是啊,找着这女子的时候发现她根本就没进山里,还在大路上晃呢。 那头头就怀疑是这女子在外面陪其他男人睡了,气的他把那女子打了一顿,追问她去哪了,还扒了她的衣服。” “但是打了半天,那女子什么都没说,那头头便想着先快活了再说,打算当街给弟兄们看个乐呵。 话说回来,那女的长得不错,身材也确实可以,当时看的我那是心潮澎湃啊。 只是可惜了,那头头突然发现那女子还是完璧之身,便又当宝带了回去。 我啊,还以为能再看着些什么呢。” -“.......” “良你想啥呢?” -“困了,你走吧。” “行吧,反正你现在起来连个屁股都看不着喽~”舌头说着,便走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我看着枕边剩下的几根长发,只觉得有说不出的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 “为什么......!”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呼。”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原来是又做梦了。 只不过没有了小崽子的影子,只是些从前的事。 也不完全是以前的事,只有上半夜的时候的梦,也就是那女子死去的画面是以前的事。 当时那女子最后并没有睁开眼,只是永远的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会梦到另一幅场景,我如愿的把那个女子救过来了,弥补了当时那女子死去时的懊悔。 但最后却是把那女子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也想过为什么那女子为什么会掉到河里,却没能想到有可能是为了名节而死的女子。 我当时住的地方应该算的上是很乱,那山上的人不知道牵扯了多少人命,大多都是亡命之徒。 那种女子不应该在那种地方出现的。 就结果来说,那女子死了倒也是远好于刚做的这梦了。 那女子本身就是寻死,我没救过来也不能怪我。 ...... 有些事情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是无心活下去的人,无论是救或者不救对他都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又该怎么在开始知道这些,知道有些人就没想着活下去。 “良,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后悔么?”小崽子好像这么问过我。 我当时说我后悔,那又怎么样? 救人也会后悔。 “良,你以后还是别和个蠢货一样去救人了,还是先把杀人研究好,吃好喝好睡好。 等到你把这世上所有挡着你的人都杀了,再去研究救人。”我又想起了舌头说的话。 我不敢苟同,却也说不出什么。 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救人多半不一定完满,但杀人却没有失手过太多。 我好像陷入了一个圈子,杀人总是能或多或少的有点收获,但救人就不一样了。 先不说救的人未必都能活下来,活下来的人有的去报了官,虽然告的不是我,但是最后还是会把我给带进去;还有的救下来之后话都说不清楚,吓得一动也不动,但我也管不了,只能留些干粮让他自生自灭去。 这种事情做的多了,我也成了笑话了。 好在舌头每次都会提醒我救人到什么程度就不要再管了,倒也没把自己搭进去。 舌头时不时也会跟别人聊起我,我便也成了大家嘴里的一个笑话,只不过不会在明面上说,但我是知道的。 第74章 穗篇 真相 “我真没偷。”我还想作一下辩解,便小声嘀咕着。 我想起了当时的场面,想起脸上火辣辣的,也想到大庭广众之下被说偷东西。 最后我自己都不确定芸姐是不是能听到我所说的。 芸姐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我能感受到被气息裹挟的淡淡香气,却不敢抬头看芸姐。 “我知道你的那个镯子不是偷的。” 听到这,我连忙抬起了头,看着芸姐。 芸姐抿了下嘴,才缓缓开口,又摸了摸我的头。 “这不是你的错。” -“那芸姐......”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问芸姐为什么打我,还是说芸姐为什么误会我,又或是怎么就要坏了我在烟月楼的名声。 芸姐没具体回答我,只是说着一些我似懂非懂的话。 “我其实早就想到了这般场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该怎么跟你讲。” -“芸姐要讲什么?”我有点按捺不住心中的憋屈,只想弄懂芸姐当时为什么那样对我。 “就是讲穗儿听不懂,但是很重要的东西。” -“芸姐教我教的很好啊,穗儿最后都能听懂。” “傻娃子,芸姐本身就是挑穗儿能听懂的东西讲啊。” -“哦哦。”芸姐这么一说,我也便对这个话题没话说了,只能应着。 -“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怎么说呢?”芸姐眼睛又看向了窗外,思索着什么。 芸姐就这样想了许久才又开了口。 “你知道给你镯子的人想的是什么么?” -“......”这个我当然知道,那个姐姐都告诉我了,不过里面有好多芸姐的坏话,我不太敢跟芸姐说。 “嗯?”芸姐又提醒我回答她。 -“知道。”我心想着芸姐都知道我不是小偷了,就跟芸姐说一说吧。 “哦?那你说说。”芸姐听到我这话居然挺开心的,眼睛里透露出了不少兴趣。 -“就是她觉得的我穷,然后怕我没钱去找爹爹。” 我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把她说芸姐抠门和不好相处的事情说出来。 “没说别的?” -“......说了。” “说了什么?”芸姐盯住了我,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说了......” “什么?” -“说了芸姐抠门,有钱不给我。” -“可是我没觉得芸姐抠门,我觉得芸姐对我很好,芸姐的大恩大德,穗儿永世难忘。” 我连忙低下了补充着,害怕芸姐生气,也不敢看芸姐的眼睛。 芸姐却先摸了摸我的头。 “你要是真感谢我。” 感受到了芸姐温柔的手,我便又敢看向她。 “给爹爹报了仇,就来看看芸姐吧。”她看着我的眼睛说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点想哭。 “好了好了,她没再说别的了?”芸姐看我要哭,便又用双手拉住了我的双手。 -“还说了。”我看芸姐好像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便也不隐瞒什么了。 -“还说芸姐不好相处,整天想着钱。” “穗儿觉得呢?” -“我觉得芸姐很好。” “那你那天为什么不先和芸姐说。” -“因为,因为我也觉得自己穷,然后找爹爹也确实需要钱,就没跟芸姐说镯子的事情。 然后那个姐姐也说她把镯子是送给穗儿的,不是偷的。” “所以那个给你镯子的,她想干什么?” 芸姐又问了一遍,我便梳理了一下刚刚说的,却还是不知该怎么说,便自己找了找重点。 -“说芸姐不好,然后怕穗儿没钱。” “这两个,说我不好,和怕你没钱,你再挑一个。” -“那就是说芸姐不好。”我也自认为我没有可爱到不熟的姐姐都要给我塞镯子。 “聪明。” 听着芸姐夸我,我感觉也好了一些,自在了一些。 -“那她为什么说芸姐不好呢?” “这个等会儿跟你说。” “你先跟芸姐说,那天之后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就是害怕,害怕芸姐不要我了,不帮我找爹爹了。” -“然后就是有点委屈,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这样。” “是啊,谁莫名奇妙被打骂了都会心里不舒服,有的时候会窝火,有的时候又想逃走。 穗儿很坚强,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悄悄走了。” “穗儿肯定可以给爹爹报仇。”芸姐又开始哄起了我,和打我的时候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或者说那天的芸姐和平时都不一样,凶的像大虫一样。 “穗儿,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会觉得芸姐怎么一会儿这样,又一会儿又大发脾气。 其实这件事是和你找爹爹一样的。” -“和找爹爹一样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但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却需要弯弯绕绕的。” “就像穗儿要找爹爹,给爹爹报仇,但却在这学识字,端茶倒水,还要打扫房间,认识形形色色的人,还要被人说她不喜欢我,还要被芸姐姐给打了。” “你说识字跟找爹爹有关系么?好像确实可以让你多知道有些东西,但能读书识字的人都有勇气去找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报仇么?这又远远不够。” -“.......”我能听懂芸姐说的字,但是不太懂芸姐说这些话的意思。 -“芸姐,我有点听不懂。” 芸姐笑了笑,又摸了摸我的头。 我之前真的没见过像今天这么温柔的芸姐,要是天天芸姐都是这个样子就好了。 “听不懂也正常。 你就当听个故事吧。 ...... 那我就专门给穗儿先讲个故事吧。” -“好呀。” “这个故事啊,讲的是有个人拿着一个袋子去买粮,正当他走在路上的时候,发现自己袋子破了。 可是他现在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便不想折返回家自己把袋子补好,又恰好看到一个老人家在缝鞋,便求那老人家帮忙把袋子给补了。 那老人家也好心,便帮他把这个袋子补上了。 然后那个人就又带着补好的袋子去买粮了,买完粮他就背着一袋粮往家里走。 可是走着走着,这个人觉得袋子好像越来越轻,他便把袋子放了下来看看是不是漏了。 第75章 穗篇 曲折 结果袋子果真是漏了,他看了下以后发现,是刚刚的老人家有个地方没补好,所以走着走着袋子便又破了一个洞,买的粮在他刚刚赶路的时候漏到了地上。 这个人心里就着急啊,他忙着把漏的粮都收起来,可是因为漏了一路的粮,他得一直往回走,但袋子还是破的,他捡起了地上的粮也装不进去。 他心想反正离当初给他补袋子的老人家住处也不远,不如先赶紧去把袋子补起来。 然后他小心的抱起了袋子,向着那个老人家的住处去了。 他运气还不错,在他回去的时候,老人家还在那里,他又请老人家帮忙补一下袋子,老人也没拒绝他,便又帮他补起了袋子。 但是装着粮的袋子没有空着的袋子好补;老人家的针线也是补鞋的,也不是专门用来补袋子的,再加上老人家人老了,动作也慢。 于是这个袋子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好,但是掉在地上的粮还等着来补袋子的人去收。 他想着路上掉到地上的粮,担心被路过的人捡走,又想起了是这老人家没给他补好袋子,再看着老人家慢吞吞的,然后就......” -“然后怎么啦?” “穗儿觉得呢?” -“嗯......就跟老人家抱怨补袋子没补好了?” “他是会心情不好的,但是老人家也两次都好心答应帮他了呀。” -“但是我觉得确实老人家没缝好袋子,如果缝好了袋子,那米就不会洒出来了。 但是芸姐说的也对,好像也不能怪老人家。” “要是穗儿的话会怎么做呢?” -“我?我也不知道。 我要是有那么多粮食掉在了别的地方,我也会很急,说不定也会觉得是老人家不对。” “但是穗儿是要把粮带回去的。” -“也是,可是袋子坏了呀。” “那不是应该往袋子上下功夫么?袋子好了,就可以赶快回去收粮了。” -“是啊。” “所以你看老人家补的不好补的慢,你应该怎么办?” -“应该帮老人家补,或者借老人家的东西自己来补,补的结实一点。” “那穗儿,我再问你,我给你讲这些故事是为了说什么?” -“说......说......,说什么来着?”光听芸姐说故事,问问题了,倒是有些忘了芸姐说这个是因为什么了。 “你慢慢想,不急。”芸姐依旧轻声细语跟我说着,我倒反而想了起来。 -“说的是每个人做事会......会分很多步。” “还行,能记起来一点。” “那我就直接给你讲一下,你就先听着,能理解多少就理解多少。” 芸姐把身子坐直了一些,这个时候一般芸姐都会说很多。 “刚刚跟你说,每个人心里一开始都有想做的事,但是达成目的途中是弯弯绕绕的。 弯弯绕绕的多了,人也就晕头转向的,有时就忘了自己一开始要做的事。 就像我给你讲个故事的时间,前面的话就已经快忘掉了,更别说在做事上。 尤其是遇到一些倒霉事,就像刚刚的装粮袋子破了,其实谁都怪不得。 你当然也可以说是老人家补的不好,也可以说是装粮的人没有好好看看袋子补的结实不结实。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说明这个问题在补袋子的时候是谁都想不到的,你就当这是命,你以后再遇到这件事能好好对待就好了。 千万不能在一直找以前的错误,怪自己做的不好。 当然这很难,穗儿也要慢慢的,事情总是不会太顺心,不要硬逼着自己去不慌乱,不难过,尽力而为就好。 就像是第一次找老人补袋子的人,做到你能知道的就足够了。 然后一定一定要记得你想做的是什么,不能在弯弯绕绕里乱了阵脚。” “关于做事的话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一个女娃能找到烟月楼来已经很不简单了,穗儿做事我不担心。 再说的话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也可以反过来理解。 你可能也经常会遇到一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你感觉那个人好像突然做了陌生的事情,你一时还没法明白为什么这么做。 你就往前找他一开始想的是什么,实在想不出,你就看看他最后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哦哦。”我虽然嘴上答应着,但是确实没怎么听懂。 “还是说回打你这件事吧,其实不是你的错,我也有错。”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芸姐的话,我又想哭,芸姐还是继续说着。 “你刚来的时候我其实每天过的也不太好。 因为我来烟月楼之前还有一个天天跟在后面的陪我,来了之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你也知道,烟月楼总归不是那种只做皮肉生意的,在这里呆着这也不算多么坏的事情;但每天都是些貌合神离的事,让人不太舒服。 好在承蒙厚爱,芸姐我在这里也站住了脚,可并不怎么讨人喜欢,也不想再跟其他人有太多交际。 于是时间久了,还是希望有个人陪着我。 可是我人在外面,哪怕这里的人都说烟月楼是家,我说话也总是要小心,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让她陪我一起说说心里话。 直到那天你来烟月楼,我才有了主意,觉得能来烟月楼找爹爹的女娃应该比较单纯,应该也不爱算计别人。” -“可是芸姐也没怎么和我说过心里话。” “是啊,穗儿跟我讲了自己的事之后,知道穗儿无论如何都是要去报仇的。 穗儿很好相处,很听话,但是在报仇的事情上却很执着,我就觉得不能只是让穗儿来陪我。 我想能帮上穗儿的忙,能在报仇的时候不那么坎坷,便想着教穗儿些东西。 可是教了几天之后我总感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是啊,只有多报仇才能会报仇啊。”芸姐担忧的看着我说。 “可是穗儿和她的仇人哪有那么多命去给穗儿练手。 我就天天都在想,应该怎么教才能帮上穗儿的忙,却只能想到教穗儿识字没错,但其他的教了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后来又想到了教穗儿东西不一定要嘴上说,还要让穗儿经历些什么,经历些挫折。 我看着穗儿天天忙活的样子又不忍心。 终于打你那天前我想了一晚上之后打算放弃用事情教训你了。 那时我觉得自己有多少力出多少力,穗儿能不能报仇这件事本身就是要看穗儿自己的造化。 然后借着穗儿还在烟月楼的机会,让穗儿好好陪陪我。” 芸姐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看着我接着说了下去。 第76章 穗篇 纠葛 “但是,我摸到你装的镯子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天真了,就和我当年一样一厢情愿的不去想那些很不好的场面。 那些人居然对穗儿不怀好意,我就很气,打了穗儿。” -“芸姐生气为什么要打我啊。”我看芸姐说是她的不对,便也有了几分勇气抱怨一下。 芸姐躲开了我看向她的眼睛。 “你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弯弯绕绕么?” -“记得。” “我知道穗儿当时就在别人的弯弯绕绕里,我想让穗儿知道还可以更弯弯绕绕。 我想让穗儿委屈,让穗儿不舒服,让穗儿怀疑自己。 然后告诉穗儿这些都是正常的,你心里有那么多不舒服,但是还是要把自己的目的给完成。 路上可能有挫折,有背叛,但是不能忘了自己心里想的事,哪怕觉得芸姐是坏人,你也要利用芸姐去成自己的事。 不要觉得什么事情都是正大光明摆在台面上的,要达成目的很多时候需要撒谎。 至少报复仇人要这样。” 听到这时我还是没有太懂。 “当然打你肯定不是只为了打你,也是为了让你看看她们的嘴脸。” -“......” “你给我好好说说,她当时跟你说的话的态度怎么样?” -“态度很好啊,就是她们三个人围着我,我有点不舒服。” “还有其他人?” -“嗯,还有两个姐姐。” “还真是她们能干出的事情。 ...... 她们是不是一副为了你好的样子跟你说的话?” -“对,说的像是要帮我找爹爹的样子,还很关心我。” “你被我打了之后呢?她们去没去找你?” -“去了,还专门给我上的药。” 芸姐听了我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了开来。 “真不要脸。”芸姐她骂了一句。 “但是也好。” -“什么好?” “能让穗儿看看,也让穗儿学学。” -“芸姐,我还是不太懂。” “没事,我慢慢跟你说。” -“我和烟月楼的人一直相处的没有很好,之前白天的时候我还勉强和她们说说话,对付一下。 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就没心思再去多看她们几眼了。 她们之前就说我孤僻,让我多跟她们交流下感情,还说什么都是姐妹之类的话。 我越听越烦,在你来之后也没给她们什么好脸色,而我的每天心情都好了很多。” “有穗儿在,就是感觉有说不上来的舒心。”芸姐说着,捏了下我的脸。 我也喜欢芸姐,感觉芸姐像娘一样,但是还有些爹爹的样子。 也想过要不要找芸姐撒撒娇,我觉得芸姐肯定会抱抱我之类的,肯定很幸福。 但是我不敢,我怕忘了要报仇的事情。 我不能不报仇,我不知道不报仇的话该怎么办。 “估计她们是见不得我好,来找你的事。 她们自然没胆量找我的事情,可能就想把你劝走,让我回到以前没那么舒心的日子。” ...... “所以啊,后来打你也有我的私心。 我想让她们看看,穗儿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也想拷问下她的良心。” “她们不知道穗儿身上的事,不知道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只想着让我过的不好,根本没考虑你的事情。 你后来也看到了,跟她说镯子的事情的时候,她没有否认是她给你的镯子,只是装成一副和善的样子帮你求情。 根本不敢说是她偷偷给你的这件事。 我猜那之后她还得专门跟你说,早就说芸姐不是什么好人的话。 这样以后,她想让我不舒服的目的也达到了,她也看到你为了她的破事挨了那么重的打,也不敢再怂恿你干些什么了。” 芸姐说得对,我记得当时那个姐姐给我上药的时候,跟我说了芸姐不好,不讲道理。 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情这么复杂。 -“可是她为什么要让芸姐不开心啊?对她又没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 “但是话说到这,人衣食无忧之后总是希望活的开心一些。 她们拿的钱没我多,可能觉得我过的不舒心可以让她们心情好一些。 谁都希望过的比别人好一些,不希望赶不上别人吧。” 我又想起来她们说芸姐有五千两银子,有这么多钱真的很让人羡慕,五千两够我们一家花几辈子了。 ......差点忘了,我已经没家了。 ...... “所以说啊,时不时就会有人把你往鸡毛蒜皮的事情里拉。 穗儿要擦亮眼睛,别着了这些弯弯绕绕的道。” -“穗儿懂了。”说到最后,我才开始稍微懂了一些。 “懂什么了?” -“呃......懂了要做好自己的事。”到我说的时候,我才发现似乎我也没怎么懂。 但是芸姐笑了出来。 “没事,你慢慢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想到不懂的你就记下来问。” -“好。” “还有,你每天记得看下烟月楼里的人做了哪些事,是为了干什么。 每天跟我说说,你能知道多少你就说多少。” -“知道了,芸姐。” ...... 那天我看到了我最喜欢的芸姐,也好像知道了一些不堪的事。 没想到有吃有喝的人,也会过的不如意,还要因此伤害别人。 后来我每天都会跟芸姐讲我看到的不懂的事情,跟芸姐讨论每个人做事情的动机。 芸姐也会站在我的角度听我说,一遍又一遍的给我讲能看出来的东西哪些能用,要怎么用,什么时候该利用别人,什么时候要给自己找退路。 良似乎好像很好骗,我遇到他之后也并没用上太多芸姐教我,但学到的这些也确实救了我一次。 第77章 良篇 手痒 我爬起来收拾了一下就又去找顾熙了。 真是的,每次都忘了问得什么时候去找她,又怕误了时间,只能早早去。 到了顾熙的住处时,门已经是敞开了的,我敲了敲便走了进去。 “良?”在院子里的顾熙看到了我,旁边还有一个小娃子。 看起来年龄和小崽子也没有差多少,当然小崽子是长得不像她年龄那般大,这娃子实际上肯定要比小崽子的年龄小。 顾熙旁边的这小娃子看见我就回屋子里了。 “这孩子有点怕生。”顾熙回头看了一下那跑回屋子里的娃子,给我解释了一下。 这娃子的爹妈看着都不像怕生的人,怎么娃子就怕生了。 该说不说,顾熙这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岁数,生孩子也够早的,也不像有孩子的样子,看着还是光鲜亮丽的。 “你找我有事么?”顾熙问我。 一时顾熙的话把我问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青乾叫我等你出门之后跟着你。”我原本想说“陪着”,但感觉有些暧昧了,还是用跟着比较好。 “不是去镖局找你么?” -“我平时又不在镖局。” “你不在镖局么?我一直以为你在镖局,昨天小四还跟我说你去镖局来着。” -“那是巧了。” “要不你告诉我你住哪,我要出门的时候就去找你。” 顾熙也真是不把我当外人,哪能让她去找我,真是不怕坏了名声,更重要的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根本就不是我家。 要是顾熙找我的时候让我住处的主人看见了那还了得? “还是我来找你吧。” -“我可不一定什么时候出去,你怎么来找我?我去找你就行了。 等会儿你就带我去认认路。” “没事,我可以等。” -“你不方便么?” “算是吧。” -“哪里不方便啊?” “......” -“算了算了,不方便就不方便吧。 以后你早上来一趟,我告诉你我大概什么时候出去。” 顾熙的好说话也是一贯的,就是感觉她比我更像男的,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 “行。” -“我今天不出去了,你回去吧。”顾熙倒是利索,张口就告诉我没事了。 虽然一身轻松,但我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谁不想多想看几眼美女呢? 更何况我也没啥其他的事情干了,回去也会无聊的难受。 ...... 好想找人打架啊。 这几天我在城里完全不能像之前打打杀杀的的,感觉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晚上还做噩梦。 想到这我便出了顾熙家的门,打算找小四问问镖局需不需要陪练。 反正镖局和我都是给青乾干活,我不要钱去陪他们练练也不亏。 这么想着我就出了门,到了青乾的镖局。 小四还同往常一样的在镖局里游手好闲,我刚到门外就被他看见了。 “良?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这要不要陪练。” “都说了不要,怎么还问。” -“这次不一样。” “不一样?”小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摆出一副想找出我哪里不一样的样子。 “哪里不一样?穿上了夫人送的衣服把自己当掌柜了?” -“......” “好好好,你赶快说,别一听我开开玩笑就严肃。” -“我不要钱,就想找人练练。” “哦?好像也行,但是......”小四好像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 -“但是什么?” “但我我们镖局基本都是老手,他们不一定看得上你,更何况我还没法跟他们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扛不住。” “要不你去别的地方看看?我听说这洛阳城里,还有一个镖局呢。” -“那个我知道。” “这你都知道?” -“我当时就先找的那个镖局。” “好啊良,原来你是没被别的镖局瞧上才来的我们镖局。 你等我去找掌柜的说,别人瞧不上的,咱们也瞧不上!”小四听我说的话又来了精神,要挖苦一下我。 我倒是也习惯了,他活跃气氛是有一手。 -“他们是要我的,但是我没去。” “没看出来啊,原来你这么有眼光,还知道我们镖局是洛阳城最好的。” 小四转眼又换了一副说辞,刚才还在贬低我,现在又说我有眼光。 “只不过啊,掌柜的眼光可是高的很,不愿让你进来。” ......好啊,原来是又要在这打压我。 -“那我去那个镖局看看。” “唉,不是,良,你这么就走了?” -“我留在这做什么?你们又不要我。” “留下来聊聊呗,我也闲的慌,你正好又没事。” -“我手痒,你陪我打一架我就陪你聊聊。 你要是能打赢我,以后我有空就到你这陪你聊。” “那你赶快走吧,不聊就不聊,还想着要打我。 我这小身板可没你那么孔武有力。” 小四也是放弃了留我陪他聊天的意思,我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不多时我就到了当初狼狈逃出的镖局门口,看着匾额上的四个大字“同兴镖局”,又想起来了这个镖局居然还收黑道的人,相比和官府那边的关系也不一般。 再看这个镖局的名字,倒有些讽刺的意味,黑的白的一起“同兴”? “来了啊,兄弟。”说的也巧,我刚把视线从匾额上移开的时候,才看到之前的那个镖头就在离大门不远的院子里。 他看到我之后便迎了上来。 “正好我还想去找你呢。” -“找我?” “对啊,兄弟,就是找你。” -“找我做什么?” “兄弟说的什么话,你看你功夫高强,我们镖局主人又求才若渴。 那肯定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拉拢兄弟来我们镖局的。” 这镖头话说的倒是漂亮,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我是劫道的里面能打的,但是劫道这活,只要是个愿意狠下心杀人还不怕死的人都能做。 我应该只是摸到了最能打的那些人的门槛。 再说了,走镖这活又不是可以单打独斗。 劫道时一对多的事情我干过,但是前提是让舌头先算计一下,在羊毫无防备的时候出手。 我要是去走镖,肯定是被算计的,不知道我这水平又要打多少折扣。 -“你们镖局缺陪练么? 我看你这新来的挺多。”听这镖头对我也有点意思,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不是我说,兄弟,以你的能力做这些是屈才了啊。 咱们出来,就是为了拿最多的钱,过上好日子的,做陪练有什么出息?” -“......” 那镖头看我不为所动,便神神秘秘又说。 “兄弟,在这说不方便,咱们去里面细说。”他说罢便带着我往屋子里走。 坐下之后他才神神秘秘的跟我接着说。 “兄弟,我可听说你不简单啊。” -“什么不简单?” 这镖头从哪听说我不简单的,洛阳城里还有其他人么? “听说兄弟这人脉挺广啊。 你是华州来的吧?” 听到华州二字的时候,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他怎么会知道我是从华州来的?该不会我和舌头运小羊的事他也知道吧? ...... 多半是知道,那这个事情就不太好了。 我因为之前劫道身上还挂着些官府的悬赏呢,虽然不知道多少钱,但万一有人为了钱把我抖了出去,我这条命就没了。 我越想越怕。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你来我们镖局我就告诉你。”那镖头笑了笑。 他多半也是在威胁我;用我被通缉的底细来威胁我,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虽然有些想知道真相来打消顾虑,但是被人威胁难免生出几分火气。 -“你先说。” “这我哪敢说,你找人家麻烦,那我不也有麻烦了。” -“我哪有那个能耐。” 能知道我底细的人我躲还躲不及呢。 第78章 良篇 顾芸 就像我坏了尹三的好事,我还能去提着刀去把他的人全杀了? 这事就算我有几十条命都难办到。 说到尹三,他应该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我和舌头来洛阳城的人,面前这个镖头嘴上说有人告诉了他我的底细,这么说回来那多半是尹三的人。 如果再要说其他可以从尹三那里的了解我底细的人,就我在洛阳城这里见过的,除了当时在树林里埋伏我的二人,就只剩我现在住处的那个女人了。 ...... 要追杀我的人定然不能轻描淡写的跟这个镖头说我的事,肯定巴不得第一时间找到我把我杀了。 这么思索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女人。 对了,那个女人也说她是在镖局里做护送那些女眷的,她说的那个镖局多半就是面前这个镖局了。 “你能耐可大了。”那镖头又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但是大概说的是反话吧。 我的能耐就是之前害了不少人,他应该说的这就是这件事,没想到他还要点我。 算了,还是先把那女人透露出的我的底细都问出来。 -“那女人还跟你说什么了?” “女人?”那镖头听了我说的话一愣。 难道我猜错了? “我们这可没什么女人,不过兄弟你想要女人,你来我们镖局,我帮你去找。” 这镖头倒是句句都离不开要拉我入伙的意思,一定是有什么鬼。 说不定是洛阳城里他不好动手,等到把我拉拢进镖局之后,再把我找个地方抓起来或者杀掉。 ...... 过去我是不爱这么想的,可是我当时险些被舌头害死之后不得不防备了。 当时我跟舌头因为要不要害死小崽子的问题出现了分歧,他嘴上说要放她们走,但实际上已经找好了要我命然后取而代之的人。 幸好当时小崽子提醒我,我先把舌头杀了。 让我不得不相信有些时候表面看起来是兄弟的人,实际上一方已经在背后准备好刀子了。 不得不防啊。 这镖头今天的说辞真的很可疑。 而且他之前讲的都是拉拢黑道,应该是已经和尹三搭上了线,然后知道了我的事。 看来洛阳城待不了了,就算我接下来要做个好人也得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我不能允许身边有知道我的过去的人。 -“我要走了。”我跟那镖头道了个别,起身就要离开。 “哎,兄弟别急啊,咱们再商量商量呗,你就帮帮我......” -“......” 我听着后面镖头的说辞,却加快了脚步。 没想到这镖头最后的说辞中居然能有些恳求的意味。 但是我是知道的,这些人都太有心机了,嘴上的恳求说不定只是为了先不打草惊蛇。 他们把我想的太简单了。 我这么想着,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直奔住处。 我先是收拾了一下东西,连同小崽子的鞋子一起打包好,便打算离开。 但是离开时我却有些犹豫,我身上虽说有些银子,但是这个路上应该会有不少花销。 我的钱不一定够,但我现在也不想身上背更多的人命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顾熙跟我说的,她可以出钱让我帮她去找人。 去长安城的路还有相当长的距离,应该会有不少钱,够我往南方去了。 .......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先去找顾熙,再看看之后怎么说吧。 ...... “你怎么又回来了?”顾熙看到了我有些惊讶。 -“我...我觉得帮你去找下人也不错,打算这就走。” “去哪?” -“去长安城帮你找人啊?” “去长安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顾熙又打量了我一番。 -“没有啊,我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么?” “你现在话比我都多了。”顾熙白了我一眼,没再多说。 听顾熙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显得着急了。 -“......” “你实话实说,你要干什么?”顾熙倒是沉着,不紧不慢的问我。 -“我就是想帮你去找人。” 她问我话的样子好像很像谁,我却记不起来。 “那太好了。”顾熙放下了防备的样子,转身往房间里走。 “你在这等会儿我。”她边往回走边对我说。 我虽然嘴硬,心中却有说不出的难受。 她应该是发现了我有所隐瞒,却又相信了我。 顾熙出来的时候是笑着的,两只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袋子,递给了我。 “她叫顾芸,年龄看起来可能和我差不多,也可能比我大一些,之前大家都说眼睛和鼻子和我比较像。 你就去风月场所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找到的话你也别跟她说你认识我,你只是问她认不认识顾怡。” “她若是认识,你就问她顾怡在哪,她肯定问你顾怡的事,你就说你不知道,你也在找,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然后你就回来,给我讲讲她现在什么样子就好。” 顾熙之前说的话经常给人风风火火的感觉,但是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却很认真。 我听完顾熙的话,接过了袋子,那袋子里装着沉甸甸的银子,只是掂量着便可知道其中至少有五十两。 -“我会尽力去帮你找的。” “嗯,我相信你。” 我看着顾熙,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一时没了主意。 我从来没这样被人信任过,我不想辜负了顾熙的信任。 我不敢再看顾熙的眼睛,连忙转过了身。 -“那我走了。”正当我要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顾熙却开口了。 “等等。” -“怎么了?”我又回头望向顾熙。 “你记住我的样子了么?” 我这才想起来顾熙说她要找的人,眼睛和鼻子很像她。 我便好好端详了一会儿顾熙的容貌,虽然今天没有过多梳妆的她看起来相比于之前更像是普通人,但丝毫不会影响她发散的魅力。 一时间我看的有些失了神,待我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有些失礼,气氛有些尴尬。 “好了,记住了就快去吧。” 我没再做告别,只想摆脱这个尴尬的气氛,三步两步便出了门。 “良,你还怪可爱的。” 顾熙最后补的这一句话,让我又加紧了几步。 出了门一段距离我才敢细想刚才发生的事,果然我和顾熙面对面的时候,还是不太忍心去骗她。 要不要赌一把,就去长安城看看? 还是按原来的想法,往南走? ...... 第79章 穗篇 透气 良今天不对劲,急急忙忙的回来收拾完包袱就出了门。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似乎装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的袋子。 “银子?”我看着良打开了那个袋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好像还有一个纸条。 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也不知道良出去做了什么,能拿回来这么多钱。 他数了数银子的数量,就收了起来,装到了包裹的最里面,背上包袱以后立刻就出了门。 ...... 终于又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只是能在蓝天之下便感觉神清气爽,而且现在的我不会饿也不会冷,甚至都不用自己动。 “被人背着到处跑的感觉还不错。”我看着急匆匆赶路的良,又看着四周不断飘过的风景。 洛阳城的白天的样子还是安安稳稳的,完全没有陕地那般受灾穷苦的味道。 ...... “怎么了?良?” 等我反应过来时,良已经冲到了院子里,好像有个伙计在跟良说话。 -“我答应夫人去长安城了,你这能不能弄到路引啊?” “这还不好办?我去帮你弄一个。” 那伙计出了门,很快便拿着一张什么东西回来,听他们说的话,应该就是路引。 -“这么快?” “这样就够用了,陕地那么乱,现在谁还查这个,凑合凑合就行。” 良翻了翻那东西,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别研究了,我们平时这么用也没事。 那边的人我们也都熟,他们一看这个东西就知道是我们镖局的。” ...... 长安城?那不就是芸姐在的地方? 良要去长安城嘛?我还挺想见芸姐的,只不过良不像是能进烟月楼的样子。 不对......他最好不要进,让我看到他和芸姐搂搂抱抱的话,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 不知道为什么良一副很急的样子,匆匆忙忙的买了吃的和一个斗笠,便出了城。 我倒是没多管良,只是看着一路上的风景,别提多舒心了。 之前一直在屋子里整天看良真的挺无聊的,没事还得看他换衣服,一不小心就脏了眼睛...... 可毕竟之前洗澡的时候都看过了,倒也没感到特别不舒服,只是容易想起当时我和他坦然相见还得故作镇定的事情。 那种感觉真的太不舒服。 ......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良算是正式离开了洛阳城,城外的村庄已经变得不可见了。 他依旧没有走大路,一路上都把斗笠压在脸上,生怕别人看到他的脸。 也对,当时良反复说过,如果他把我们这些被人牙子卖掉的小羊放了,会有杀身之祸,所以他想的是往南面逃命。 可是为什么要去长安城呢?反而是往回走了。 算了,他被追杀死了最好。 ...... 不多时,良捡了一些柴,然后生起了火,刚生出的火苗一窜一窜的。 现在的天气不像来的时候,比之前凉了许多。 良任由火苗吞噬那一根根木柴,眼看着就要坐到地上的时候用手撑住了。 然后他又爬了起来把包袱里的旧衣服翻了出来,套在了身上,又找来了东西铺了床铺。 看不出良也在乎新衣服。 我又看了看身上芸姐送我的衣服,已经有些破了。 这衣服其实我之前我一直保存的很好,我很喜欢。 小时候穿的衣服总是很素,也没有花纹什么的,可是芸姐送我的衣服有专门给我做的花纹。 我喜欢极了,可是找到良下落的时候我还是要把自己打扮的像逃荒的样子。 我只能拿着石头一点点的把衣服磨破一些,然后再穿在身上,四处奔波,看起来才像是逃荒的样子。 我还记得当时用石头磨衣服的时候,一边磨我一边想芸姐,一边想爹爹和娘还有弟弟,然后一边哭。 现在看当时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好像很难感受到伤心和开心了。 我看着生起的火,良也在看着。 好安静,只有点点燃烧的爆鸣声和细细的风声。 ...... 我过去很恨良,但是真的遇到良之后却没那么讨厌他。 只是他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 不对不对,我恨良,我讨厌良。 如果不是良害了爹爹,我们一家就都会活下来,一定会活下来的。 ...... 我是在恨自己吧。 为什么先死的不是我啊。 ...... 思绪又嘈杂了起来。 每一个我都有自己想说的话,而且都说的通。 如果我只相信了其中一个,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我该相信哪个啊? ...... 良第二天起的很早,我一晚上的反复纠结似乎没有影响到他。 他醒来时反而挺有精神的。 山间的小路很幽静,良带着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我又沉迷于四周的景色,每一段路都有所的不同,而非在房间中那般一成不变。 只是周围的人只剩下来了良。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远方走来了一大一小的二人,他们迎面走近时,我却感觉像见鬼了。 之前看到的那个小的身影,是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女娃,居然...... 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我睁大眼睛好好看了看,又确认了自己真的没看错。 良大概也看到了这一点,看的眼都直了。 没想到他杀舌头的时候那么利索,看到小女娃就走不动路了。 ...... 倒也有些被关注了的感觉呢。 ...... 良果然是把那个小妹妹救了下来。 真的好像救下了我一样,还挺帅的。 不过这个妹妹和我总归是两个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有点施展不开的样子,扭扭捏捏的。 算了,毕竟她还小。 ...... 令我没想到的是,中间出现了一些变故。 良遇到了燕,我本以为是好事,但是燕当面在良面前捡起了一块石头,然后趁良不注意一下就把良打晕了。 之后燕就把良给绑了起来,然后找来了刚刚被良耍阴招打倒的男子,让那男子把良背起来带走了。 燕打良的使的劲还挺大,直到良被带回了城外的一个屋子里也没醒过来。 不会是死了吧? 不行,他不能死,死了以后他来缠着我怎么办? 正当我想到这的时候燕把包袱扔到了旁边屋子的桌子上。 屋里还坐着一个人...... 居然是青乾? 旁边还有刚刚背良的男子,以及和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娃。 我好像看懂了,青乾和燕都不是好东西,旁边的这人估计是他指使的人牙子。 “那岂不是说......”我看着旁边的小妹妹。 “她要被送到豚妖那?还是其他地方?” 快醒醒啊良!赶紧来救人啊! 我好像只能寄希望于良,但此时的他应该是在隔壁熟睡着。 他这种人是怎么做坏事一直没送命,做好事一下就被撂倒的? ......我好急。 “把她送去吧。”青乾对那人说。 完了,完了,他们居然动作这么快! “怎么办,怎么办?”我努力思索着。 便看那男子把那小妹妹带走了。 第80章 良篇 满穗? 刚走出洛阳城这一天就过去了,我又回到了熟悉的野外。 没有其他人反而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有个小崽子在旁边。 我盯着眼前的火,想起以前的种种,如果我找到了小崽子,又该怎么面对她呢。 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什么好方法,却觉得脑袋越来越沉。 ...... “呜呜呜......” 谁在哭? 我睁开了眼,看到的是小崽子。 没想到一觉醒来,她就出现了,我睡之前还在想遇到小崽子之后该怎么办呢。 现在是不得不办了。 “满穗?”好久没见了,我还是先叫了一声小崽子的名字。 不知是我叫的声音太小了,还是她哭的太大声了,她根本没有没有搭理我,只是在包袱旁边坐着,把头压到双臂里哭。 我看她这么伤心,也没忍心在打扰她,只是又坐了回去。 在坐下以后,她倒是倒是侧了一下脸,用一只哭的通红的眼看了我一眼。 随后又把头埋了回去。 正当我以为她要接着哭的时候,她却说话了。 “你...你为什么不来安慰一下我啊...”她用她哭的嘶哑的嗓音说着。 我能感受到蕴含在其中的情绪,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努力在想着安慰的话语,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出来。 -“都怪我。” -“我还可以带你走,我可以养着你,让你有吃的有喝的,让你开开心心的。” “像爹爹那样么?”她听我说到最后,才向着另一边把头抬了起来,小声问起了我。 -“对,我会努力像爹爹一样弥补你的过去,虽然可能不完全一样,但是我会尽力的。” “不行的,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 “穗儿不配开心,不配活着。 我不能让弟弟和娘白死。 不能......” -“我不知道你过去发生了什么,可是你现在活了下来,你就应该继续往前走啊。 你要是死了的话,那不就都白费了?” “不是这样的。” -“那你告诉我是哪样啊?” “我...我不知道。” 听着小崽子的话让我有点急,这也不行那也不是的。 但现在算是又一次相逢,加上她还那么伤心,我也没有把心里的急切说出来。 -“那你想要什么啊?” “想要爹爹。” -“可是你爹爹已经死了啊。” 小崽子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看向了我。 “是啊,爹爹已经死了。”随后又把头埋了回去。 “我心里不舒服。”小崽子又说。 此时此刻的我才发现小崽子根本就没在跟我说话,只是她在自言自语。 她的话里只有难过,没有了对我的恨。 -“要不你恨我吧。” “我恨着呢。” -“你爹爹是我害死的,你要杀要剐都随你啊!” “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啊。”听着小崽子翻来覆去的说不行,我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烦躁,大声的质问着她。 “杀了你,我就没人可以恨了。” -“......?” 满穗的这一句话让我有点懵。 如果就按我是害死她家人的罪魁祸首来看这句话,她说的没错。 她的仇人似乎只有我一个,如果杀了我,她就没有仇人了。 可是...... “没有仇人不是更好么?” -“没有仇人的话,我......” “你怎么了?” -“没有仇人,我为什么要活着。” “......” 我看出来了,小崽子已经是疯了,满嘴胡话。 我没多说什么,直接拉起了小崽子就要走。 她这个状态我是懂得,我刚开始做劫道的事情的时候也感觉自己要疯了,觉得自己不是人,不配活着。 但是习惯了就好。 小崽子她还小,有些事情时间长了就懂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让她活下去。 我拉起小崽子的时候,小崽子没有抗拒,只是站了起来,可是她开始变得没有表情,没有声音,连模样都变得模糊。 直至消失不见。 ...... 梦醒了,一切如往常。 明明是期待的重逢,却没有感受到什么欣喜和快乐。 我好像知道了小崽子的真实样子,并没有像她之前表现的那般关心我,对我好奇,还有心情教我弄影子戏的东西。 更没有理由要牵起我的手。 这样解释才对,她一开始就是恨我的,我是她在这世界上最大的仇人。 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想试试,我要让小崽子好起来,让她脱离那些什么狗屁一样的“不行。”哪怕她要恨我,我也要让她坦坦荡荡的恨我。 我真他妈的看不惯她那副样子。 而且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再过几天还是要搭上马车才能去长安城。 我赶紧爬了起来接着赶路,顺便暖和一下身子。 还没等走几步呢,远处便走来了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小孩。 但是随着这二人的靠近,我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状态。 “满穗?”我看着靠近了的女娃,居然是小崽子。 此时的我想的最多的还是眼前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我这几天梦到太多次小崽子了,每次都是一睁眼就不见了。 我又好好看了看那女娃的样子,倒是和印象中的满穗有点不一样。 虽然容貌是几乎一致的,但是这个女娃好像个子稍微高了点,还是披着长发的,好像不是满穗。 直到擦身而过时,我才想起这像极了小崽子的女娃子的旁边还有个大人。 当我回头再看向那大人时,却感觉事情复杂了很多。 那个大人倒是平平无奇,令我惊喜的是,那女娃的头后面有一缕白发! 如果还有什么更好的事,那就是这个女娃还被绑着双手。 我已经顾不得回忆当时那场梦,只是先对她旁边的男子发难。 “你是她什么人?” 那男子并未理我,但是那个女娃回了头看向了我。 “问你话呢!”我又大声了一点,质问着男子。 那男子没有再回避着我的疑问,转过了身。 -“不知兄台有何事?” “你是她什么人?” 那男子听了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宽大的手掌捏着那女娃的肩膀转了过来,让我又看到了那宛若满穗的一张脸。 但这次有些不一样,她的眼睛如昨晚梦中的小崽子一样空洞。 -“哦,这是我亲戚家的女儿,托我送到洛阳城。” 第81章 良篇 穗? “那你绑着她的手作什么?” -“这娃子太调皮了。”这男子看了看女娃。 显然这个娃子跟调皮根本不沾边。 “......” 那女娃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我,很安静。 -“我好心劝你别趟这浑水,这个娃子可不是你能碰的。” “......”听他这么快就摊牌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不直接动手?随着那夜的梦在心中愈发清晰。 我一定要救下她。 ...... 就先把他打晕吧。 这么想着,我就把手放到了刀上。 -“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什么?”还没等我弄懂情况,他就拔刀砍了过来。 不过这也正合我意,他先动手就怪不得我了。 像他这样的出手我已经见的多了,和他刚刚说的话一样奇怪。 他使足了力气,却不知道被躲过了之后该怎么办。 离洛阳城这么近,我也没想要了他的命,不过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在我的心中浮现。 虽然我费点力气制住他并不难,但是我还是想用最简单方式——趁他的破绽狠狠的踹了他的下体。 当了这么久盗匪的我可没有那么多规矩,要是之前他现在已经被我斩于刀下了。 真到踹上去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有些生疏了,好在我提前意识到了这一点,用力量弥补了踹的有点歪的遗憾。 面前的这个男子也是很配合的倒下了,我刚刚用的力度他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我没多停留,割开了那女娃捆着手的绳子,才看见她的手腕已经被一直被绑着的绳子磨破了,而且通红通红的。 我这才发现她和小崽子还有一点不一样,好像她要比小崽子稍微胖一点,还要白一点。 显然她之前过的日子比小崽子要好很多。 我拉起了她就赶起了路,她倒是没什么抗拒,甚至跑的还挺快,但说到底还是像被我拖着走的。 拉开了距离我才开始想之后的事情,但是更多是能救下这个像小崽子的小娃子。 “你叫什么啊?” -“啊~”她没有说话,只是啊了一声,然后用手指了指嘴,摇了摇手。 这下真的遇到小哑巴了?还真有点亲切。 我又看了看她头后面的白头发,竟然也与梦中的那名为“穗”的女子的头发差不多。 只不过这个小娃子的头发没法像梦中那般发出光就是了。 虽然找到的不是真的小崽子,但是我还是很高兴能救下梦中的那女子。 话说回来,人真的会梦到以后才会认识的人么? “你的头发真美。 ”我看着侧着头望着我的小娃子表达了我对她头发的喜欢。 她的白发没有老人那般斑驳,而是雪白的一缕,与旁边的浓重的黑色显得格格不入,泾渭分明。 “梦会成真么?”我这么想着。 但只是一瞬间,我就有了答案,她可太小了,完全是可以做我女儿的年纪。 她不可能像梦中的那般,和我一样大。 但是无所谓了,只是她在旁边,我依旧能找到梦中的那种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她听了我对她的夸奖之后之后愣了一下,然后抓起了头后面的白发,抱在了怀里。 她抓白发抓的很准,头发也够长足够她压在怀里,可见不是第一次做这抱头发的事情。 然后她笑了一下,看着我。 虽然现实中只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笑,我却感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和梦中穗的笑一模一样,长大了之后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我没多做停留,继续赶着路,毕竟我没杀了刚刚的人,用不杀人的心安换来了一个令我不安的祸患。 说不定不久之后又会有新的一批人来找我。 我得赶紧走,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把这个小娃子藏起来,她的头发太容易被人给认出来了。 -“我背着你吧。”我对小娃子倒是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隔阂感,也愿意背一下可爱的她,而且她的腿相比我来说确实太短了,走不快。 我把背的包袱挂到了胸前,蹲了下来,示意我要背着她。 她也是很配合,松开了怀中的白发,把胳膊环住了我的脖子,我顺势起身背起了她赶路。 虽然背着小娃子并不是一个熟悉的事,但是我还是没心思感受其中的新鲜感。 现在的问题是,去哪?然后怎么去? 一旦被人追上来,我根本保不住她,更要丢了自己的命。 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个答案,把所有的困惑都加在了赶路的双腿上,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快速前进。 还得不断的回头看着后面有没有人追上来。 时间过的越久我越感到心烦,居然感受不到了身体的疲劳了,只是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杀了刚刚的人。 算了,像那种蠢货应该也奈何不了我。 等他叫来了帮手,我也走的远了。 ...... 正当我松懈下来时,面前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不由得让我又感到有些心烦。 但那人影却给我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会走小路? 我还没开始想这件事的时候,便有了答案。 是那个女人,之前救我的,还把屋子借我住的那个女子。 她看到我似乎也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我,还是看到我背了个娃子。、 “你怎么在这?”那女子打量着我,又看了看我背上的女娃。 -“说来话长,现在还是眼下的事要紧。” 这女子的出现完全就像救星从天而降一样,之前她能救小崽子,说明她很有背景。 有可能能帮下我。 “怎么了?” -“我刚救下了一个娃子,她应该是被人牙子拐了。” “她是人牙子拐的?”那女子说着指了指那我背上的女娃。 -“对。” “我最恨人牙子了。”她说着就在旁边找了大石头拿在手里。 我没太懂她为什么会找石头,明明身上别了两把刀。 刀不比石头好用? -“我把那人牙子撂倒了,你对洛阳城比较熟,现在怎么办比较好。 他们那些人牙子心狠手辣,应该不会放过我。” “能怎么办?肯定是除之而后快。” 没想到这女子也是心狠手辣,打算直接要了他的命,不过这也正合我意。 -“那走吧。”达成共识以后我也没打算再往后拖,赶紧杀了那个人才省事。 “等等。” -“怎么了?” “她还小呢。” 听了这女子的话,我才想起来背上的这个小娃子。 杀人这种事还是别让她看到比较好。 果然女人还是细心一点。 “我带着她,你去。” -“好。” 说着我便蹲了下来,打算把那女娃放下。 “你慢一点。”那女子提醒了我一句,就到了我的背后,像是要护着那女娃,我也稍稍放慢了动作。 只是我刚放下那娃子,便感到后脑勺便被硬物砸中了,随着一阵晕眩,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第82章 良篇 束缚 待到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绑了起来,被关在一个阴暗的破屋子里。 四周并没有人,我的包袱和那娃子都不见了。 我思索着之前发生的事,应该是那女子把我打晕了。 为什么呢? 那女娃,“穗”怎么样了? ......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进来,是那女子。 “你醒了。”那女子端着一些吃的进来了。 -“为什么?” “你是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这样。” “为什么你不好好看门?”她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明显是生气了。 天色已经很暗了,我也没敢直视她,答应她的事情我没做到,确实理亏。 -“......” “你说啊?你为什么会在那里?是住的不舒服么?还是你就是想做回老本行?”她质问着我,我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怕被追杀,我还图顾熙的钱,图了顾熙的钱我还不忍心骗她,打算去长安城一趟,寻个自我安慰。 “你有什么难处你说啊,为什么不说?” -“......”她越这么问我,我越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你为什么从小到大一直这个样子?” ......? -“什么从小到大?” “没什么!吃饭!”她又气呼呼的打开了饭盒,把饭菜拿了出来。 有饭有菜,我都没想到我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吃的这么好。 只听说有什么断头饭,难道这些人要我命也有一样的规矩? 我看过不少黑吃黑,也看过把人抓回来报复,但是没见过还给吃这种饭的。 “快吃!”那女子往我嘴里塞了口馒头,又往我嘴里塞了一口菜,我的嘴也因此变得满满当当的。 不知道我这是过了多久才醒的,只是刚刚感觉饿的不行,也因此这饭菜吃起来别样的香甜。 我这条命就到此为止了么? 不过这女子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是我的贵人了,没想到我还能被这样对待。 可是她对我这么好,又为什么要把我打晕。 “对了,你有没有哪不舒服?”她喂着我饭菜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只是依旧是冷冷的语气。 -“没有。”我努力的把饭往肚子里咽了咽,才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 “那就好。”她继续开始往我的嘴里塞剩下的饭菜。 “我下的手有点重,真怕把你打成傻子。 可是你这人高马大的,还是使点劲保险。”她没有因为跟我说话而减慢手上的活,甚至更努力的把馒头往我嘴里塞。 根本也没想让我说什么。 没多久我就把饭菜都装了进去,那女子收拾了一下就要离开。 “那个女娃呢?”我还是放不下那个像小崽子的娃子,提了一嘴。 -“去过好日子了。” 听了这熟悉的话,觉得她应该完了,这辈子和我一样到头了。 我之前也送过小羊,也知道过好日子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一种让人心安的说辞。 她应该已经被送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方。 想到这我有点不舒服,又想到了小崽子离开时的样子,我好像总是要遇到这种事情。 老天爷什么都不给我留。 一时间竟悲伤到忘了自己要死了这件事。 -“你先安静在这呆一天吧。”说着那女子便出了门。 呆一天?明天再死,还是不用死了? ...... 再见到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还是那女子,她进来之后便给我脚上绑的绳子解开了。 “走吧。”她解完就招呼我起来跟她走。 -“等等。” “怎么了?” -“腿麻了。” “......”她过来拉了我一把,我又倚着墙摩擦着站了起来。 没想到她一个女子还挺有劲,至少比我想象中的力气大一些。 -“这是要去哪?”我想着我这条命都已经是任人宰割了,也就想到啥问啥了。 “去见老朋友。” 老朋友?难不成有人打算救我一下? 能是谁啊? 燕带着我走到了旁边的屋子里,里面摆着几张椅子,坐着的两个人还真是老朋友。 一个是青乾,一个是我救下来的小娃子,或者说“小穗”。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小穗并没有被送走,而是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抱着她的白头发。 “怎么是你?”我看着青乾问出了我的疑惑。 -“先坐吧,良。”青乾不紧不慢的让我先坐下。 燕把我带到了面对大门的位置上坐好之后,对话才继续了下去。 “良,你今天可是贵客,小妹之前一直没让我来招待你。” -“小妹?” 我看了一下那女子,居然是青乾的小妹? 不过我也早就应该想到,毕竟燕在镖局谋生,青乾也是开镖局的。 那女子倒是侧着脸避过了我看她的视线,似乎不想见我。 “燕,你赶快给他介绍一下吧。” 燕?那不就是我小妹? 我看着燕,确实她的眼睛很像印象中的小妹,只不过小妹那时候没长大,眼睛显得更大一些。 再就是现在的燕风吹日晒的厉害,皮肤都黑了,以前她还是挺白净的。 -“你都说了,这样我怎么介绍啊?”燕听了青乾的话,有些不高兴。 “这不还有我么?” -“这是我哥哥,当时就是她把我从你家接走的。”燕听完青乾的话,像是被赶着似的一句话介绍了青乾。 这个我是有印象的,不过我也就见过了他一次,没啥印象了。 更何况我当时还把燕给伤了,也没脸见燕的兄长。 不过哪怕是见了故人,还是有说不出的尴尬。 当时离开的时候没有好好道别,我这几天跟他们的关系也都像陌生人一样。 我早应该是局外人了。 “良,当时我们家落魄的时候,伯伯也是冒险保下了小妹,这个恩我是不会忘的。 小妹跟你也亲,我自然也要好好招待你......” -“你别瞎说。”燕更不高兴了,打断了青乾的话。 “伯伯家只剩你一个了吧?”青乾问我。 -“是,就我一个了。” “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把你当作弟弟对待,今后成家的事我也为你操办了。” -“......” 青乾的角色对我来说切换的也太快了,他说的话也是真的没把我当外人。 听他说的爹爹帮了小妹很大的忙,但是我却不太能接受他因为这件事要给我好处。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燕这时候插了一嘴。 -“你看,小妹不仅跟你亲,而且还懂你。”青乾又忘不了调侃一番。 “你少说点没用的。”燕依旧是不高兴的样子。 -“那咱们说点有用的。” “良,你答应了小妹帮她看门然后自己跑了出去;也跟我约好看好顾熙,结果突然不见了。 你打算怎么交代。” -“我只是想活着。”犹豫再三,我还是想把我心里想的说出来。 毕竟我面前的人都是小妹和小妹的兄长,身上都有爹爹给予的恩惠。 第83章 良篇 大礼 “在洛阳城里你活不下去么?”青乾又问。 -“洛阳城里已经有人知道我的底细了。” “你什么底细?” 我看了看小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为什么青乾要让一个小孩子在场。 -“明知故问。”燕不高兴的怼了青乾一句,但是青乾只是笑笑。 “都是一家人了,总是要练习着说实话。 良,你但说无妨。” -“她不是家里人。”我对青乾示意了一下在椅子上坐着的小穗。 “哦?你不希望她成你的家里人么?” -“......” “那我可要把他送走了。” -“别。” “那你继续说吧,你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我之前在华州做了劫道的事情,杀了不少人。 后来被人托着送小羊给王爷,我把小羊都放走了。” “你为什么把她们放走?” -“不忍心。” “好,所以是有找你寻仇的人到了洛阳城是么?” -“有人跟我说他知道我是从华州来的事了。” “燕,你怎么看?” -“这还不是你的人多嘴多舌。”燕回了青乾的话。 “我也很很有诚意吧,今天送他一个大礼当作道歉了。” -“没人要的也算大礼么?”燕继续没好气。 “他自己是喜欢的吧。”青乾说罢,便起身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良,你也别太拘束,你有什么想说的咱们今天都给他说开了。” -“我这暂时也没什么想说的。”我有点受不了他俩这一副大人说话小孩听着的语气。 弄得和他们什么都知道的语气。 “你当然没什么想说,我还没把该告诉你的事情跟你说呢。”青乾收起了刚刚开玩笑的语气,变得正经了起来。 “我其实没想到能在洛阳城遇到你,而且你正好还把尹三的人放走了。” “起初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帮尹三送人的,所以没打算让你活着出洛阳城。 但是我把你的名字跟小妹说了以后,小妹跟我说伯伯家的孩子就是这个名字,而且看起来岁数也差不多。 小妹不放心打算去确认下你的身份。 确认下来之后才发现居然真的是你,我自然是想把你拉拢进来,也让你放宽心。 可小妹她不想拉你进来,说你什么不想杀人了。” 在青乾说着的时候,燕突然站起身来,把小穗带了出去。 青乾没多管,只是继续说着。 “所以小妹她留你先在洛阳城住着,留时间给你自己做打算。 可是不想你又碰到了顾熙,然后又找到了镖局。 我以为你想留在洛阳城,也算给你安排了个差事做。 但是我也知道这么弄你心里的担心也一直是在的,迟早会到今天这种地步。 昨天小妹她也给我做了保证,让我把事都给你说清楚,出了事她负责。 所以你有什么不懂的,不满的,你都可以给我说,我尽量解答,也帮你解决。 之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小妹商议。” 青乾这么一会儿说了好多话,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应该从哪开始问。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尹三的人的?” “一开始只是怀疑,那时我刚知道尹三要送的人被送丢了,恰好又遇到一个像做劫道营生的你。 恰好你找的也是娃子,我当时就怀疑是你弄丢的。 而且在河边的时候你告诉我的名字还是真名字,我派人一查,确认了就是一个叫良的人把那些娃子带走了。” 原来是因为我之前跟青乾说了我的名字,才让青乾知道了我的身份......看来我以后不能随便就跟人说自己的名字了。 不对,还有一个更要紧的事。 “那你们把满穗怎么样了?”我这么问的时候,燕又进来坐下了。 大概是燕觉得有些话不能让小穗听到,把小穗送了出去。 -“满穗是谁?” “就是之前你说的穿蓝色鞋子的陕地女娃,你当时还买了几双差不多的蓝色鞋子给我看了。 长得就像刚刚坐在这的那个娃子,几乎一模一样。” -“我没见过。” “你说你见过的。” -“是萍儿在河边捡到了一双鞋子,然后带回去了。 说是陕地的娃子,是试探你的身份,毕竟在洛阳城丢了陕地的娃子这可不寻常,那女娃多半是尹三的人弄丢的。 我当时还说了一个方向,只是为了方便控制你的行踪罢了。 那边人比较少。” 青乾没再多说,但是我是知道那个场面的,那种地方被杀了也好毁尸灭迹。 而且当时确实有两个人埋伏我。 我说怎么他们失手了,明明是他们抢占了先机,却只打伤我两个胳膊。 原来是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我的命,然后燕再出来装作把我救了的样子。 我说燕和青乾怎么对我这么好,原来是念着爹爹的好。 “所以说你们根本就没见过满穗?” -“对,只见过一双鞋子。” ......原来他们只是骗我满穗是活着的。 -“另外,尹三那边不会找你麻烦了,你没必要担惊受怕的。 以前的事情不算数了。” ...... “你认识尹三?” -“这事本身就是我托尹三做的。”青乾这么说着,燕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 .......? 青乾托尹三?那不就是说...... “是你把她们送给豚妖?” -“豚妖是什么?” “就是那个王爷。” -“那你说的不错,用豚妖来形容倒也算恰当。” “不说这个不行么?”燕还是打断了我和青乾的对话。 -“我觉得很有必要跟良说。”青乾依旧是心平气和的样子。 -“良知道之后会让他更理解现在他的处境,还有发生的事情。”青乾对着燕说。 “居然是你要把她们送去被杀死。”我想起了满穗和琼华她们,突然有些窝火。 -“是我。” “你们爱聊你们聊,我不管了。”燕气冲冲的摔门走了。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我问了青乾,但心里也知道我根本没资格说。 我杀的人也多了去了,小崽子的爹爹也是我害死的。 -“你问的这话让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我觉得你可以问的具体一点,你对我残忍的哪部分不理解?” -“或者说,咱俩残忍的哪个地方不一样?” “她们还是孩子啊。” -“你觉得我是以杀人为乐么?” “也不是。” -“那你说的这个应该算优点,小羊卖的银子多。 而且买的时候也便宜,也好控制。 她们还很可怜,让人忍不住生出些同情心,因此价钱还可以要的更高。 那可是心肝宝贝,多花点钱也是应该的......” 我越听着青乾说的话,越觉得他陌生,这都是什么混账话。 “畜生。” -“我又听不懂了,良。” “她们的命在你这就是买卖么?” -“算是,有交换就是买卖。 我还以为你能懂的。” “我懂什么?” -“当然是懂我。 懂我这么做的好处。” “好处?” -“你之前也杀了不少羊吧。 听你的意思你不杀小羊。 可是你把一个家的顶梁柱杀了,其他人也很难活下去,尤其是受灾那么久的陕地。” 没想到他说的话竟和舌头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跟好处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害了十几个或是几十个人家搜刮来的钱,可能不如我卖一个小羊。 而且那些在我这卖小羊活下去的人家还可以继续有后代,可以有将来。 但是你这边遭殃的人家说不定就是断子绝孙了。” -“我也知道让那些人家断子绝孙不是你的本意,毕竟只要是人还是多少有些良心的。 你无非只是不想天天操心吃饱穿暖的事情,还想保住自己的良心,因而不去直接害小羊。 我觉得这挺好的,只是你知道的其他事太少了,有些出力不讨好。” “......”听完青乾说的话,我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说的确实也没错,而且他说的这些我之前也没想过。 以前的日子是舌头告诉我有活,我就和舌头去杀人。 拿了劫道的钱去吃点喝点,然后回去睡觉,这样反复着一天又一天。 原来在劫道这件事上,我也一直没什么长进,平时只能依靠唯一拿得出手的身手寻一个安慰。 我什么都不知道。 “和燕回去好好想想吧,好好休息。 城里肯定不能像山里那般过日子,先慢慢接受一些东西再继续想办法。”青乾看我迟迟不说话,这么跟我说着。 “那娃子就给你了,要是你现在没什么话说,就先回去吧。” 他说的是小穗吧。 我没多想,起身就要出去。 “你的包袱记得带上。”青乾提醒了我在一旁的桌子上的包袱还没拿。 ...... 第84章 穗篇 偷听 我现在有点怀疑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我早就没有什么能力去影响那些活着的人,这个事实在我死去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虽然说可以让良做噩梦,可以吓小孩子。 但是平常人谁不做噩梦?谁又不被吓到? 毫无意义,无能为力。 我望着被带走的“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总以为自己可以活蹦乱跳的,但早已被人安排成为了枯骨。 或许真的没有办法了。 ...... 在那妹妹被带走不久之后,燕出现了。 我真的很难想象燕这种女人能做出人牙子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一直以为她是很努力的女人,甚至感觉她比很多男人都厉害。 可是我错了,燕说出不在乎平常人家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 “这事跟他没关系。”虽然周围都是椅子,但是燕站到青乾面前就开始说。 “而且,你答应我不用管这种事的,我帮你把人追回来了,怎么对他要听我的。” -“听,当然要听。”青乾看着燕不太高兴,连忙站起来来安抚燕。 “而且别把你那些事情跟他讲。” -“那不行,他现在这样跑出去多半就是因为他不知道。” “那他会怎么看你,然后怎么看我?” -“这有什么的,他现在也是一身灰,不会怪你的。” “我不放心,而且你告诉了他,他万一说出去怎么办?” -“那你不想想他又在你不在的时候闯祸了怎么办? 下面的人可不会什么事都来问我。 说不定他们哪天就来跟我说杀了几个不长眼的,里面就有......” “好了你别说了。” 燕打断了青乾说的话,估计青乾的意思是良再闯祸的话,可能会被别人给杀了。 ...... 真是被良骗了,良说他家人都死了的时候我也有些可怜他呢。 实际上他还有个小妹一直在给他擦屁股,保护他。 -“还是先坐吧,你这大老远的回来。”青乾往杯子里倒了点水递给燕,燕这才在椅子上坐下。 -“她怎么样?”青乾也坐下来问着燕。 谁?听这对兄妹说话真费劲,之前说的好歹能猜出说的是良,再有其他人我可是完全不认识了。 -“好着呢,勾搭的客人更多了。” “这就好。” -“真想不到在那种地方的女人你也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勤奋,努力,为了小妹奉献自己,正是为兄的榜样,不是么?” -“哥,你正常一点。” “你觉得我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么?” -“那你为什么不把她赎出来?” “那她还怎么给咱们赚银子啊。” -“......” -“我觉得嫂嫂就挺好的。 早点给咱们陈家留个后才是。” 燕说的这句我能听懂,嫂嫂应该说的是顾熙,前面燕说的“那个地方”、“赎出来”还有“客人”什么的,以我的认识来看,应该就是类似烟月楼的地方? 再加上“小妹”的说辞,难道说...... 他们说的就是芸姐?青乾前几天还写信了来着,真要这么解释的话也能对上。 顾熙是芸姐的妹妹? 然后芸姐是因为顾熙去的烟月楼? 那也不对啊,芸姐说她是从山里被卖到烟月楼的。 还是有些对不上...... “我觉得顾熙确实不错。 但是我自认不配有孩子了。” -“为什么?” “我不想遭报应的时候连累孩子。” “所以顾熙也不适合和我在一起,我觉得她和良在一起倒是不错。” -“你疯了?” “老实跟你说,我没怎么动过顾熙,就是一起睡了几天的觉。 我觉得她的性格和良一起不错。 顾熙容易心软,良的性格也不是什么温和的。” -“你才认识他几天,你就觉得他和嫂嫂合适?” “你认识的天数多,他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 良什么脾气? -“......” 燕居然没话说了,难道良真的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觉得良确实还算温和的,至少对我和琼华她们是很温和的了,当时洗澡的时候也是任劳任怨,就是表面上爱装,他让我陪他洗澡,但洗到最后发现就是陪他聊天。 -“那你考虑过嫂嫂的感受么?” “我这不找机会让他们培养感情么? 顾熙说到底还是喜欢有个人陪着。 她现在也就是对我着了迷,过一阵子她会认清的。 正好让良和顾熙成家了,以后也不会到处跑了,安安稳稳过日子,然后找机会让他再和咱们撇清关系。” -“...... 也不是不行。 但是良哥现在喜欢小女娃这个事......” -“我怕你把这女娃送走之后他要跟咱们急。” “没事,我会好好跟他说说的。” 听了半天燕和青乾说的话,只觉得这都是哪跟哪啊? 为什么青乾还帮良打着顾熙的算盘? 虽然我也早就看出来青乾不怎么喜欢顾熙,但是为什么青乾之前要跟顾熙以夫妻相称,现在又要让顾熙和良在一起? 这些事也太复杂了吧。 而且顾熙怎么会喜欢上良这个木头啊?就像燕说的,现在可以看出来良就是喜欢小女娃了。 良根本就不正常! -“你要跟他具体说什么?” “当然是我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的事。” -“你就说尹三那边放过他就好了,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觉得这样才会让他安心。” -“不行,你这样只会让他感觉更乱。” “他已经长大了,也杀了那么多人,应该知道没有比能害人更令人安心的事。 你看那些过的好的人,他们底下的人都要给他们送钱,求他们别害自己。 底下人想翻身不也是得一路杀上去,然后再害其他人,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哥,你少在我说这些鬼话。 你就说,能不能跟他点到即止?” “不能。” -“为什么?” “这些事就像吊胃口一样,你越是藏着掖着,越让人着迷。 不如跟他一下子说清楚了,等他想通了就好了。” -“......” 燕彻底不说话了。 青乾也是给我打开了眼界,居然能把做坏事说的头头是道。 要是让我在遇到良之前知道青乾是这种人,说不定我会想着先把青乾杀了。 既然害人在他嘴里都是好事了,那万一燕被人杀了呢?万一萍儿被人卖了呢? 他真的能心甘情愿的接受自己就是不会害人么?那他还有人性么? 平日里看青乾相貌堂堂的,没想到其实是天杀的混账! ...... “那他以后怎么看我?!”燕如同闪电一般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就你做的那些缺德事......除了我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就因为我是你妹妹,所以我认识的什么人都要跟你那些破事有牵扯么?” 燕大声的说罢便气冲冲的摔门出去了,青乾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喝着水。 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第85章 穗篇 晦气?运气? 过了又不知道多久,大概是第二天了,才又有人进来。 令我没想到的是,居然里面有昨天那个被带走的妹妹。 门是青乾开的,门外好像还有其他几人,青乾的旁边站的就是那个妹妹。 “你进来说。”青乾让昨天被良撂倒的那男子进来说话。 伴随随着门被关闭的响声,屋子里只剩下了青乾和那男子。 “你是刚来的吧?”青乾先开口问了那男子。 -“是。” “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对。”那男子犹豫了一下才从嘴里吐出来一个字。 “你为什么要把这事弄砸了?” -“小人刚来,不太懂规矩,老爷。 下次,下次一定不敢了。”那男子连忙颤颤巍巍的向青乾道歉。 “你不懂规矩,也知道那些老爷要的是正常人吧,结果你弄来一个哑巴。” -“我看这娃子长得怪好的,就没多想,觉得老爷应该喜欢。” “那你见人就拔刀又是为了什么?他们也跟你讲过规矩吧? 宁愿不要那娃子,也不能送了命。” -“小人没有啊,老爷。” “你别跟我装,有人看的一清二楚...... 你也是运气好,遇到了一个金盆洗手的。” -“冤枉啊老爷,我就是看他来者不善,所以就......” “你的故事我听说过,你比你弟弟聪明多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你和你弟弟的命,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把你们抓起来?” -“不知道。” “因为你聪明。 到现在我也觉得你聪明。” -“......”那男子不作声了。 “你是打的好算盘,以为把事情搞砸了,再送了命,你弟弟就拿上赙赠(注:抚恤金)过上好日子了,还能给这女娃争个活路。” “你的身手我是知道的,我小妹的身手我也是知道的。 你都能把我小妹阴了,我不信你昨天在他手下走不出一回合。” 这男子这么厉害呀?居然能打得过燕?青乾说的“他”应该是良吧。 -“那女人还真是麻烦。”那男子似乎是不打算演了,嘴里说的“那女人”沾上了不知道多少他的怨气。 可以说是对燕咬牙切齿的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你好好为你弟弟,还有我卖命。” -“给你做那些猪狗不如的事,还不如死了。” “那你能做什么事?” 青乾这么问着,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什么意思?” “你总得做点什么来换你和你弟弟的命吧。”青乾的语气开始轻蔑了起来。 -“那就做这个吧。” 说着那男子抽出了袖子里藏的刀——他要杀青乾。 令我没想到的是,青乾起身轻易就把那男子的攻势给化解了。 但是那男子并没有停顿丝毫,继续向着青乾躲闪的地方挥刀。 “你弟弟的命已经有人去收了。”青乾低沉的一句话,让我和那男子都停顿一下。 待我回过神的时候,那男子的胸口已经插上了一把刀。 那男子像是一身的力气都泄了,缓缓的瘫倒了下去。 青乾杀了他。 没过多久,那男子便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只是眼角的方向留下了连成一线的眼泪。 “可惜了。”青乾嘀咕了一句,便出了门。 一道魂魄从那男子的身上缓缓出现,看他狰狞的眼睛像极了恶鬼,狠狠的盯着青乾离去的方向。 我没敢出声,只是躲在鞋子里看着。 但是随后那个魂魄似乎被吸到了他向青乾挥动的刀中。 这时门开了,进来了两三个男子开始收拾起了刚刚死去男子的尸体,而青乾则捡起了那人手里握着的刀。 “等会儿就拿这把刀,让他们兄弟团聚吧。”青乾指使着他旁边的一个男子收起了这把刀,随后那人便带着刀出了门。 大概是索命去了吧。 “打扫干净点,等会儿还有客人呢。” ...... 此时此刻的我什么都想不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想。 头也晕晕的。 青乾他......他做了什么? 有人要杀他,然后他用亲人死去的说辞把那人杀了,然后又用哥哥的刀去杀死弟弟? 震撼,说不出的震撼,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心狠手辣? 那可是手足兄弟啊! 我拼命的想着形容亲密的词句,但是青乾却在我的心里一个又一个的把那些词句砍碎。 最后竟然一个都想不出来。 不是因为那些词句不在,而是它们被砍碎的感觉太痛苦了。 我不敢想。 弟弟...... ...... 我有些害怕了,我害怕青乾在我的面前再做出些什么事情。 ...... 过了一会儿青乾把那特别像我的小妹妹带了进来,让她坐到了椅子上,燕此时也进了屋子。 那妹妹很安静,一副乖巧的样子,手里一直攥着她的白头发,看来她应该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 应该是燕带着她。 “良这小子运气真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青乾看着那妹妹,对燕说着。 -“不是还得看你给不给?” “我不给也不行啊,那人说他家老爷不要白头发的,不吉利。” -“所以她是不是哑巴无所谓?” “燕,你越来越敏感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兄弟。” “我怕他们一急就做傻事,害了萍儿,害了你,害了良。” -“你越来越熟练了。” “总不能留机会给他们冤冤相报吧。 他的事你也是知道的,要不是看重他有点能力,才给他们这个机会。 否则就他差点害了你这件事,都够我把他千刀万剐了” 在青乾和燕说话的时候,那个妹妹只是在旁边安静的听着,还一直捋着她的头发。 白头发就这么好玩么? ...... 后来燕把良捆着带了过来,青乾又跟良说了不少丧心病狂的话。 好在良似乎并没有听到心里,还骂了青乾一句。 良终于说了一些有良心的话。 青乾也没生气,就跟良又说了一些杂七杂八的。 我也不愿听了,看青乾杀人弄得我有点累。 心累。 第86章 良篇 小穗 燕在门口逗着小穗玩,手里捏着一个红果在小穗面前晃。 小穗大概是刚刚察觉到我出来了,朝着我这边看着。 燕看到小穗看向了我,便也看向了我,只是脸色变得不好看了,像是生气,又像是单纯的不开心。 “你来了。” -“嗯。” “先回去吧。”燕把红果子塞到了小穗的手里,站了起来往外走。 小穗看了看燕,又看了看我,然后跟在了燕后面。 是不是我长得太凶了? ...... 一路上燕拉着小穗的手,都没怎么跟我说话。 我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稍微捋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 应该是青乾和燕他们要把小穗给卖了,然后路上我看到小穗,把小穗救了下来。 之后燕看到我救了小穗,就当面捡起了一个趁手的石头把我打晕了然后带了回来。 最后青乾在我醒来之后给我解释了一些东西。 但是小穗为啥没事?如果是小穗要被卖掉,那应该在我醒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如果小穗本身就是送我了,那为什么要打晕我? 还有,如果小穗是青乾的货物,那我当时对那个带着小穗的男的的做法是不是不太好。 说不定以后还要低头不见抬头见呢。 ...... 不多时我便和燕回到了燕的住处。 前几天离开时我还想着估计要很久之后才能回来。 没想到只是睡了两觉就回来了,甚至还多带了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能写下来么?”燕在院子里问着小穗。 小穗听见了燕说的话就开始掉眼泪,手里还不忘攥着自己的头发。 但是小穗除了掉眼泪,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表情也只是稍稍紧绷。 “想家了么?”燕连忙拉着小穗在一旁的石凳下坐下。 小穗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燕大概是不懂小穗什么意思,只能无奈的看我一眼。 “要不给她送回去?”燕开始问我。 -“还能送回去?” 正当我说着的时候,小穗突然不哭了。 看来小穗是真的想回家。 “你想送就能送回去。”燕淡淡的说着。 我一时也没了主意,我还挺想把小穗留在身边的,感觉比小崽子可爱多了。 这么小的年纪就有白头发,还是个小哑巴,还被家人抛弃了。 -“别了吧,送回去以后还不一定再被卖到哪呢。” 先找一个理由吧,一个不把小穗送回去的理由。 “那她住哪?”燕又问。 -“和你住?” “你真是......”燕欲言又止。 燕大概是酝酿了一下想说的话,随后一串没好气的话便迎面而来了。 “你怎么总是跟小娃子过不去啊? 跟小时候的我过不去,跟你放走的小羊过不去,又多管闲事跟她过不去。 你说你,哥哥真把她给你的时候,你又要推给我。 你只管救,不管养啊? ......” 燕跟我发了一波脾气,但是我没太懂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我看起来像是很喜欢女童么?燕怎么像骂人渣一样说我?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燕又转身给小穗补了一个笑脸,安抚着小穗说。 怎么看都是燕适合带小穗。 早知道带小娃子这么麻烦,就不跟满穗说想带她走的事情了,当时不跟小崽子说那些话,说不定小崽子也不会消失。 现在弄得燕也不高兴。 -“那让她住我那。” ...... 这话说的好奇怪,而且这下我都不知道我该住哪。 “我去给你再抱床被子来。” -“什么?”燕的这一句让我没听懂。 “我去再抱床被子,防止你晚上和她抢被子。” ??? -“你说什么?”我听懂了,但是感觉还是没懂。 “你耳朵听不清么?”燕没好气的说。 -“我为什么会跟她抢被子啊?” “你不是要让她陪你睡觉么?”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她这么小我怎么会让她陪我睡?” “我...”燕好像听懂了什么。 看来燕是弄错了,她真的以为我是喜欢女童了。 燕对我的看法让我有点崩溃,本来和顾熙说话对我来说都相当的有难度,更别说有这种不害臊的需求。 不能说是不害臊,干脆就不是正常人! “那你救她干什么?” -“就是看她可怜啊?” “那你之前还要找另外一个又是为了什么?” -“那个和这个长得一样。” 我乱了,答非所问了,我心里想的是因为小穗和满穗长得一样,所以我把她救下来了。 燕问满穗事情的时候,正好我想到了她俩长得很像,便脱口而出了。 “你说她们俩长得一样?” -“......对。” “然后你跟我说,你救下她是因为她可怜?”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件事。” 我想找小崽子这件事,是想把杀害她爹爹的这件事跟她当面说清楚。 我救下小穗这件事,不仅是小穗和满穗长得像,而且我在梦里见过小穗。 -“这些个缘由我说了你可能不信。” “你先说。” -“我在梦见里见过她。”我指了指小穗。 小穗听了我说的话也一脸茫然。 “你梦见过她?”燕也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对,就是梦里有个对我很好的人,也有一缕很漂亮的白色头发。” “所以你救了她?” -“对啊,就是做梦梦到了。” “这样啊,那你们还真是有缘。 我还以为你救女童就是为了...... 陪你睡觉。” 燕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说出来了。 -“我像是那种人么?” “像啊。 天天你嘴里都是女童,女娃,然后哥哥也觉得你不近女色。 我还以为你有这方面的爱好。” 燕说的这些差点把我气笑了。 原来我被迫当了这么久畜生,直到今天才知道。 “这也不能怪我啊,我身边很多人都不正常,也看过了很多不正常的事。”燕继续辩解着。 不过燕说的确实很有说服力。 干劫道的人可没有什么底线,我被当成畜生倒也正常。 而且就我听青乾说的话,燕平日里应该也见了不少很脏的事情。 这两个方面合在一起,我理所当然的就被燕当成了有什么癖好的人。 “那你说怎么办啊,你不和她住一起么? 反正她不能住我的屋子。” -“什么我怎么办?这是你的房子,这里面发生的什么事不都是听你的?” “那就你们住一起,我这就去找人做个床。” 燕很利索,说完立刻就出了门,院子里只剩下我和小穗。 第87章 良篇 沉默 我看着小穗,小穗也看着我。 “你好。” “......?”小穗摆出了一副有些疑惑的表情。 当初送小羊的时候算是“公事公办”,我还能区分得开小羊和狼。 现在我和小穗都是羊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可以叫你穗么? 就是吃的那个穗。” 小穗想了想,然后笑了笑,点了点头,手里依旧掐着她的白头发。 难道说梦里都是真的?我又好好看了看小穗,却发现了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她的手腕红红的。 我想起来了,她当时手腕是被绳子给磨破了。 我赶紧打开了包袱,从里面翻出了伤药,然后我拉着小穗的胳膊给她上了一些药。 这样的话,过几天伤口就好了。 上完了药之后,我又没了主意,我看了看四周,又瞄了一眼小穗,最后目光落到了笤帚上。 那笤帚此时此刻就宛如救我于水火的东西。 我大步走了过去,拿起笤帚打扫着燕的院子。 只是两三天的时间,燕的院子里又盖上了一层灰尘,我只能仔仔细细的扫着。 这铺满砖的地,有灰尘的地方会格外的突兀。 突然背后有人戳了我一下,我回头发现是小穗。 小穗伸手把在笤帚上,示意她要帮我扫地。 看不出她还挺懂事。 “我来就行。”我对小穗说。 “去歇歇吧。” 小穗点了点头,又在石凳旁边坐下。 不一会儿,我把地也扫完了,我又和小穗坐到了一起。 “你饿不饿啊?”我又问小穗,毕竟中午的饭都没吃。 小穗摇了摇头,然后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 “咕噜噜~”但是小穗的肚子却不想装,发出了声响。 小穗听着这声音低下了头。 大概是因为她刚刚骗了我。 但是她的骗又不像是小崽子的嘴,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我掏出了一块干粮递给了小穗先吃着,一边想着为什么明明饿却不说。 ...... 小穗她根本就不会说话,我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她。 此时此刻的我又开始坏念起了小崽子。 不管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反正小崽子的嘴是根本就不会停下来的,和小崽子在一起的时候我只管答应着就好了。 小崽子在的时候还真是挺热闹的。 ...... “穗,你想家么?” 穗听了我说的话,继续啃着干粮,但是没有立刻给我反应。 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边摇头边又掉眼泪。 “想家也没事,我们......我们不是坏人。”我想好好给穗解释一下,可是从一开始似乎就不是一副好人的样子。 可别把穗吓到了。 小穗抓住了我的手,又看着我摇了摇头。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大概确认了她是真的不想回去了,可能是之前的家对她不太好吧。 可是小穗也没被饿瘦。 ...... “没事,你可以一直在这里。” 小穗这才又点了点头。 她不会说话还真的有些不方便,只能看她点头摇头的。 平日里说话还能挑个字继续说下去,可是我看她摇头晃脑的又能说些什么呢? 我和小穗又在院子里待了一些时间,她只是坐着,我也只是坐着。 大概是怕生吧。 我没再管小穗,感觉她挺老实的,用不着我看着。 于是我把桌子上的包袱直接简单包了一下打算带回房间,等到拎起包袱的时候,小崽子的鞋子掉在了地上。 还不偏不倚的掉在了小穗的脚边。 小穗的破布鞋和那蓝色的绣花鞋相互映衬着,颇有一种当时我和小崽子在马车上的感觉。 而且小穗穿的鞋子和这绣花鞋差不多大。 小穗也察觉到了那个绣花鞋,但是依旧是表现的安安静静的。 “你喜欢不喜欢?”我拿着从地上捡起来的绣花鞋问着小穗。 小穗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我给你换上吧。” 小穗又点了点头,表情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只是把脚往前伸了伸。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还真是这样。 上次是小崽子跟我提要求要我给她换,到了这次我就可以自作主张的要求我给穗换了。 我没多犹豫,便去抬起了穗的脚踝,穗也很配合的把脚往上抬了抬。 从穗露出的脚来看就知道穗比小崽子吃的要好很多,白白胖胖的。 像是平日里也不怎么走动的样子。 “吱——”门开了,我还在蹲着握着穗的脚踝,也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你在干什么?”燕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在换鞋。” “我还以为你在干嘛呢...... 不对,鞋子不是在我房间里么?” -“......” 差点忘了这事了,我当时偷偷溜进燕屋子里拿鞋子的事。 -“额,我觉得这个鞋子不穿浪费了,就拿了出来。” “哦,好吧,以后少进我屋子。” -“好。” 燕还是让我安心的,并没有特别在意我进她屋子的事情。 “还有这个鞋子不吉利啊,你给她穿没事么?” -“没问题,我都拿了好几天了也没事......” “你都拿出来好几天了? 你不会是......” “喜欢女童鞋子吧。” 听着燕的话我连忙抬头看了看小穗的表情。 还好,并没有什么鄙夷的表情。 -“真没有。” “那你拿出来干什么?”燕也发现了我的窘迫,开始玩闹似的不依不饶的起来。 倒是有了一些儿时的味道。 -“我......” 话说到一半,我都感觉我自己和女童过不去了。 我拿出这鞋子就是想小崽子了啊。 最后我还是没把缘由说了出来。 “哈哈,没事,这个癖好也说不上糟糕。”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啊?” ...... 我没再管燕,匆匆忙忙的给小穗换上了鞋子。 “不行,这样不好看。”我刚换完鞋子,燕便开始点评了起来换上鞋子的小穗。 -“怎么了?” “你看啊,她鞋子穿的是亮色的,但是身上又是穿的又是暗色。 就像出嫁的女子把婚服换成了布衣一样。” 我又好好看了看小穗穿的灰黑色衣服,还真是和这个蓝色的鞋子不太搭。 -“还真是。” 看来小崽子之前还是很给我面子的,我把这双鞋送给小崽子的时候,小崽子穿的衣服颜色和小穗也差不多。 第88章 良篇 踏实 但是小崽子没提鞋子和衣服不配的事。 “那就找个机会给她买一套新衣服吧。” -“好。” “你出钱。” -“......行。” 我又看了眼小穗。 小穗只是看着我礼貌的笑着,并没有像当时小崽子那般开心。 都怪燕,先挑了鞋子的毛病。 “床的事情已经弄好了,大概明天就可以送来。” -“这么快?” “这不是看你着急和女童撇清关系嘛。” -“......” 燕的话有些难接,但好在又有了之前的样子。 没想到过了十几年,燕的身上还有很多没变的东西。 “今天晚上就吃菜馒头和肉馒头吧,我在外面买的。”燕说着指了指旁边她带回来的篮子。 “今天没空自己做了。” 我又看了看给小穗的干粮已经快被吃光了,小穗应该也是真饿了。 只是我好心办坏事,赶在燕买来好吃的之前就给小穗东西吃了,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肚子吃这馒头。 当我再看向小穗的时候,她已经把我给她的干粮都吃进去了。 我给她的那块干粮老实说还真的不小。 “来,吃肉馒头。”燕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个肉馒头递给了小穗。 小穗向着燕摆了摆手。 “不吃么?很好吃的。我吃过这个店的肉馒头很多次了。” -“我刚刚给她吃的了。” “哦,还是你反应快,我是回来的时候才想起来都还没吃早饭。” 燕说着,把那肉馒头递给了我。 我也有点饿了,结果肉馒头就吃了起来。 好香。 我又看了下小穗,小穗也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怪我把她肚子填饱了。 小穗冲着我指了指她的嘴。 “你要吃么?”我问小穗。 小穗摇了摇头,然后又用手放到手上。 “她是渴了吧。”燕说着。 小穗连忙点了点头。 我一下就把剩下的肉馒头塞到了嘴里,去给小穗倒了水。 递给小穗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我现在是真不一样了。 以前小崽子在的时候都是让小崽子给我倒水。 ...... 算了,谁让小穗比小崽子可爱呢。 待到我和燕都吃饱了之后,便到了确定今晚怎么过夜的时候。 “今晚你打算怎么办。”燕抱了一床被子过来,然后问我。 -“你这有草席什么的么?要不我睡地上吧。” “没有,但是可以给你去找一个。” -“那你帮我借一个吧。” “行,你先去把你屋子的地好好扫扫,别到时候把被子弄脏了。” “还有......” -“什么?” “你真睡地上啊?” -“对啊。” 我睡地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的时候甚至感觉还是睡地上踏实些,就是这个季节有点凉。 “多凉啊,你先跟她凑合睡一晚呗,我知道你不干坏事,我不笑话你。” -“我睡觉不老实,害怕压着她。” “好。” 燕答应着便出了门,不一会就抱了一个草席回来。 我抱进了屋子在地上把草席铺在了地上,顺便把小穗也带进了屋。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穗。”我喊了她一声。 她对新名字熟悉的很快,马上就看向了我。 “今晚你就睡床上,床上有帘子,睡觉的时候可以拉上。” 小穗听了连忙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上的席子。 “你是想说你要睡地上么?” 小穗点了点头。 “不行,你还小,容易着凉的。” 小穗又点了点头,然后站着不动了。 天色这时也暗了下来,我在铺被子的时候发现了地上多了几个黑点点。 抬起头发现小穗又开始掉眼泪了。 “好好好,让你睡地上。”我连忙安慰着小穗。 小穗愣了一下,对我强颜欢笑了一下,然后又拽出了她的白头发指了指,又指了指我,然后把头发压进了怀里。 “你想抱着我睡?” 小穗又愣了一下,然后又摇了摇手。 让我知道了我刚刚是多么的自作多情,说的话也不太正常。 果然和不会说话的小穗沟通起来就是很难啊。 “那你睡不睡地上。” 小穗没有反应。 “那你睡不睡床上?” 小穗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抿着嘴礼貌的苦笑着。 “你睡床上。”我也懒得再理解这小哑巴了,干脆直接命令她睡床上。 她这才点了点头,上了床,拉上了帘子。 安排好她以后,我地上的铺也铺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被打晕了一段时间,接着又睡了一晚上,现在的我竟感觉不到什么睡意。 睡在屋子的地上总归和在外面睡不太一样,感觉四周都是东西。 床帘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道小穗在里面干什么。 看来她也不是很困。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帘子被打开了一个口,小穗把头探了出来朝我这里看。 “怎么了?” 我看小穗好像有什么事,便爬起来问她。 她好像也察觉到我在看她,她连忙又缩了回去。 “有什么事么?” 小穗听到了我在问她事情,又把头探了出来,对着我摇了摇头。 “没事,你有事情你就说。” 当我说出口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这个问的不太对,怎么让小哑巴说。 但是小穗应该是懂了我意思,又摆出了动作。 她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又难过的抱着自己,然后捂住了眼睛。 什么意思? 她又指着指窗,然后捂住了眼睛。 真的看不懂,看来以后得教她写写字。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 正当我打算出去找燕来的时候,小穗又指了指我,指了指床,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床。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一起在床上睡?” 小穗点了点头,然后把帘子拉开了。 我这才看小穗身裹着被子,把枕头放在了一边。 她打开帘子后,便倚着床的一角,然后对我指了指另一角。 我这时才大概了解了她什么意思。 “你刚刚是说你怕黑么?” 小穗点了点头。 我便把草席上的被褥拿到了床上,也像小穗一样裹着被褥,倚在小穗的另一边的床上。 小穗这才闭上了眼睛。 我之前和小崽子她们一起在外面过夜的时候因为每天晚上都只能睡两个时辰,根本没心思管周围睡的其他人。 现在倒是感觉到了有个人在旁边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哪怕是小穗。 而且对于小穗不嫌弃我这件事我还挺满意的。 第89章 穗篇 先来后到 “我可以叫你穗么?” 良的这一句差点没把我气死。 为什么叫她我的名字啊,就因为我和她长得像么? 专门找来一个来代替我的? 我现在真的要怀疑一下良对我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只看中了我的脸? 还有还有,为什么还要把送我的鞋子送给她啊?还要亲手给她换上。 人家没要求你这样,你主动要给别人换鞋不害臊么? 好一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 ...... 这下好了,我都不用想报复良的事了。 之前萍儿轻易就会被我的情绪影响到,那这个也会被我影响到。 唉...... 可怎么办啊。 ...... 看他们睡觉那个样子我也不舒服。 之前洗澡的时候良这里不服气,那里又要陪他洗澡的,到了这个新的女娃这,就开始对她百依百顺了。 叫你陪她你就陪啊? 躺着不比倚着舒服么? ...... 一晚上我都在想之后的事情怎么办,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原本以为我可以让良每天过的苦大仇深一些。 这下好了,天天就看着良对着像我一样的小娃子献殷勤。 看的我感觉身上有虫子在爬。 ...... 如果当时我跟着良走的话,会不会良也这么对我? ...... 我在想什么啊? 那种事,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 也不知道这女娃本来叫什么,就叫她小穗吧。 一看就比我小。 小穗醒的还挺早的,醒来的小穗也不下床,隔一会儿就瞅瞅良。 待到良醒的时候,她反而把眼睛闭上了。 她这是要干什么啊? 等到良下床了,小穗才装模作样的醒过来。 “你醒啦?” 良居然还问小穗,小穗比良醒的早多了,只不过没起来罢了。 小穗点了点头,才开始穿上外面的衣服,然后下了床。 然后穿上了良送我的鞋子! ......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能被小穗带着到处走走可比以前好多了,不用被一直摆放在屋子里了。 等到良打了些水洗脸,小穗起来到了院子里,燕已经把昨天的肉馒头和菜馒头的都热好了,端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小穗就跟着在良后面,在水盆后面等着。 “赶紧洗洗,放久了要凉了。” -“我洗好了,我给穗再打点水。” 良真行啊,人家只是不会说话,又不是没有手,真的要什么都代劳么? 小穗就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着良给她接水。 良把水端来之后,就看着小穗洗脸,等到小穗洗完脸之后,又端起了盆把水倒了。 “也没看见你之前对我这么好。”燕对倒完水的良说着。 -“也有吧。” 良又嘴硬了。 我都不信良能这么主动,明明平时都和个木头一样。 小穗就呆在原地,摆弄着她的头发,也有点像木头。 燕都把饭热好了等他们吃,这两个人还慢吞吞的。 “行了行了,都快来吃。” 燕又招呼着,良和小穗才坐下,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小穗一直斯文的吃着馒头,良就是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燕吃的也是不紧不慢,看起来是最自然的。 “你知道我是谁了么?”燕突然问了良一句。 -“唔,资逗。”良嘴里塞的馒头太多,以至于话都说不清楚了。 “看你待我和陌生人没两样。 刚见面的时候还说小妹这好小妹那好的,知道了也不来找我说话。”燕瞅了良一眼。 小穗也瞅了燕一眼。 -“我......” “算了,先吃吧。”燕的语气软了下来,也不打扰良的胡吃海塞了。 良大概也觉得自己不太对,不应该只围着这个新来的小哑巴转,有了点惭愧的样子。 燕这一问,让这俩木头都拘谨了起来,燕倒是自己没受到什么影响,和之前一样自然。 我还是喜欢燕,干什么都大大方方的。 就是有的时候显得没有感情。 ..... 饭后的良出了门,燕和小穗呆在家里。 小穗拿着墙角的笤帚扫起了院子。 她的动作很慢,一丝不苟的扫着院子,一步一步的挪着步子,半天扫不出一抔土。 燕在东厨里不知道干些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日子将会重复一天又一天。 他们有吃有喝有地方住,我也会被耗死在这里。 ...... 小穗给我的感觉一直很奇怪。 她像是个贼,但是我不知道她想偷什么。 第一次让我察觉到这件事是在良昨天扫地的时候。 其实在良拿起笤帚之前,小穗就已经不知道瞟了那笤帚多少眼。 起初我以为小穗只是看到了那里有什么吸引她的其他东西,但良拿起笤帚时,小穗毫无犹豫的起身让我确定了小穗其实一开始就是在看那个笤帚。 她应该是看上了扫地这个事。 她当时很懂事的跟良表示她要扫地,在她被拒绝之后,便又坐了回来。 这本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她在跟良说话的时候眼睛是亮晶晶的,但在没人看她的时候就是一副疲惫且空洞的样子。 让我觉得小穗很怪,她好像在规划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小穗在人面前时一直在笑,是那种很礼貌的微笑,小穗笑的时候是好看的,但是诡异的是她每次笑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像是厨子不断打磨的刀工一样,精湛且稳定。 再就是昨天晚上,小穗关上了帘子就没消停过,把被子翻来覆去的,又用手比量着枕头和床铺的大小,忙活了半天之后把被子裹在了身上。 然后就是她对着良一顿比划她怕黑,让良和她一起。 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怕。 先不说昨晚她一开始就跟良表示她要睡在地上,一副关心良的样子,她更像是照顾良的人。 就小穗关上帘子的各种动作而言,她应该是一直在计划着什么,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我是害怕过的,我害怕的时候肯定是想先躲起来,要么就是离开我害怕的地方。 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这种害怕,只是找了个理由让良陪着她睡,然后睡觉的方法都计划好了。 两个人裹着被子,良睡一边,她睡一边。 ...... 不明白她是打算干什么,反正我不太喜欢。 第90章 良篇 坦诚 我没能遵守和顾熙的约定。 刚出发就因为青乾和燕的一些事回来了。 我得带着顾熙给我的钱,上门还给顾熙。 现在来看,我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去长安城了,现在有了小穗,燕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燕不能一直照顾小穗。 我也不能带着小穗一起去找人,更不能留小穗一个人看门。 ...... 我敲了敲顾熙家的房门,开门的正是顾熙。 “怎么是你?”我问了顾熙。 这开门的人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一般来说应该是她们家的下人开门的。 -“为什么不能是我?” “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开门。” -“哦,她今天家里有喜事,我就让她不用来了。 你不是去长安城了?” “我......”我说着便把手里提着顾熙给我的银子递给了顾熙。 我刚想跟顾熙大概说一说最近发生的事的时候,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良?你也在啊。” 我回头一看,是青乾。 ...... 老实说我不太敢跟他说话,那天的谈话让我知道了他是一个非常恶毒的人。 虽然他说的他害人害的多么好,可终归是没良心的。 ...... 顾熙看着青乾先是开心了一下,随后马上严肃了起来,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大概知道了她是不想让青乾知道我和她的交易。 但是青乾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人,我手里那沉甸甸的东西他应该也能看出个大概来。 青乾没问。 “你怎么回来了?”顾熙先把话题拉了过去。 -“有空自然要回家看看。” “叔父~”那女娃应该是听到了青乾的声音,连忙跑了过来。 这个时候这娃子也不怕生了。 “萍儿先回去,叔父有点事。”青乾温柔的对那女娃说着。 ......原来这女娃不是青乾和顾熙的孩子啊。 那女娃倒是也听话,立马就回去了屋子。 “你赶紧进屋把衣服换换,我来给你找换的衣服。”顾熙又跟青乾说着。 -“不急,我正好找良说点事。” “那你们先聊。”顾熙说着又看了我一眼。 我便把手里提着的装满银子的小袋子往身边收了收。 我看着青乾,心里还真有点发怵。 虽然他应该是帮我解决了尹三那边的事,让我能安下心过上平常人的生活。 但我始终不知道接下来以什么身份跟他相处。 把他当作自己的兄长?他毕竟是燕的亲哥哥。 还是把他当作镖局的掌柜,毕竟我现在也是帮他做事。 ...... “走吧,找个地方慢慢聊。” -“你不忙了?”我想起了之前和青乾吃饭的事,便问了一嘴。 那时点的菜刚上桌,他便以有事为由结账跑了。 “一直也不忙。” ...... 青乾带我进了一家茶楼,径直的进了一个没有人的房间坐下。 一路上青乾和我简单的聊了聊我对现在过的满不满意,还有小穗的情况,话比之前多了很多。 有了点如他外表般和善的样子。 他又叫了一壶茶,与我喝了起来。 “那天的情况比较复杂,没能好好跟你说说。”青乾捧着手里的茶杯,续上了昨天的事情。 -“......” “顾熙让你帮她做什么了么?” -“......”我好想说不是,但是我总感觉说不是会被青乾当场拆穿。 “要不我先跟你说我的事吧。” -“什么事?” “我迟早是要把顾熙赶走的。” -“为什么?” 青乾这突然提到顾熙让我有点没懂他什么意思。 “不喜欢,也不合适,她跟我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她能心甘情愿的走么?” “她不愿意就把她毁了。” -“......” 我不知道青乾为什么能这么自然的说出这么畜生的话。 -“你舍得么?” 顾熙长得好,性格也不错,而且满眼都是青乾,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女人吧。 我有点不相信青乾能狠下心这么做。 不过好好想一想,顾熙也说了青乾总是不在家。 “哪里什么舍得不舍得,我是巴不得。” 青乾虽然嘴上说的话比较难以认同,但是他的语气还算是真诚,不像是前几天刻意少说话的样子。 只是很自然的跟我诉说着一些事。 “你可能看顾熙长得俊俏,打扮的也不错,可是只是要女人的话,我能选择的可太多了。” -“那有你看上的么?” “有啊。” 青乾顿了顿。 “我也告诉你我要抛下顾熙了,你有什么想法么?”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没什么关系,但是我还是为顾熙不值。 “哦?你不可惜么?” -“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 “良,我再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其实我跟顾熙严格来说没有同房过。” -“你跟我讲这些做什么?” “虽然我要把她抛下,但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把她救下来。” -“等到她恨我之后,你就和她远走高飞,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给你们家留个后。” 青乾认真的跟我说着这些事,竟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 他真的要把顾熙让给我? 我回忆着和顾熙的种种,又看了看顾熙送我的衣服,细想之下让我有些兴奋。 顾熙虽然有些时候比较刁蛮任性,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能有这样的妻子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可是我总是觉得不太合适。 燕和青乾都和顾熙认识很久了,如果娶了青乾甩掉的顾熙,那我和燕还有青乾估计也得老死不相往来了。 ...... “这个事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青乾这么跟我说他妻子的事让我很难再说些什么。 “但是我还是建议你现在就做些准备,让顾熙更相信你一些。 你若是到时候看上了顾熙或者打算救顾熙一命,也算是能用上。” -“救顾熙一命是什么意思。” “她没娘家,你知道么?” -“怎么可能?” 顾熙一副大户人家的样子,说明她从小就有人锦衣玉食的伺候着她。 “是的,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就一个人。 也就是说,我不要顾熙之后,她也是一个人。 再加上我不愿让知道我的事情的人在外面说我的事,所以我可能会把她扔到山里,这样也能少些变数。” -“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场交易。 ...... 这个跟你说也没什么意思,总之她之所以活着只是我答应了另一个人。 ......否则她早就死了。 所以在她还有价值之前,我是不会动她的。”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顾熙每天在家里也没影响你什么啊? 为什么就一定要让她去自生自灭呢?” 第91章 良篇 真相 “良,有些事情看起来没什么,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对一些很平常的东西有过不去的地方。 有些过不去的地方像是不懂规矩或没见过世面,这种的多接触就好。 但过不去的地方不总是这样的,有些是你能感觉到却说不出来的,到最后你只能接受。 所以说回来,其实就是我不喜欢顾熙,我接受了我不想让她出现在我眼前。” 青乾在很认真的跟我说着他的想法,我也说不上什么,也听的不是很明了。 但是唯一确定的是,顾熙对于青乾就像是羊对于之前的我。 -“......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告诉顾熙?” “当然怕,如果让顾熙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我就没法按我的想法处理了,可能会让我付出不小的代价。”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 “那你为什么要和顾熙瞒着我一些事情。” -“小四跟你说的?” “他倒是没说。” 坏了,我把小四卖了。 ...... “早上我看见你手里拿的东西就知道了。 我知道那个袋子一般是顾熙装什么的。” -“......” “所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愿意为她保密。” -“因为我也想......” “说得好,有些事情,理由到这里就足够了。” “我跟你说这些,也只是让你有足够的了解,让你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得到些什么。 我不跟你说这些的话,顾熙死的时候,你都不一定能知道顾熙出事了。 我让你知道这些就是让你能有一个选择。 让顾熙有一个活下去的可能。” “你真的可以好好想想。” 虽然我杀了很多次人,也救了很多次人,但我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能轻易决定他人生死的感觉。 听青乾的意思,只要我想让顾熙活下去,她就能活下去;我想让顾熙成为我的女人,她就可以成为我的女人。 那充满色欲的场景转瞬间便在我的心里蔓延。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有温文尔雅的美女作为妻子的场景,没想到真有可以梦想成真的一天。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是不对的。 我要和青乾一起算计顾熙么? -“......” “那我们就开始聊今天的事吧。” -“什么今天的事?” 刚刚不是聊了很多么? “顾熙是不是背着我拜托了你什么事情。” -“......” 青乾还是说回了这件事,我思索了一下也没想好怎么说。 青乾也看出了我的犹豫,于是又跟我说了起来。 “你可以把你的担忧说出来。” -“我怕说出的话对顾熙不利。” “那倒不必担心她,我刚刚说过,在她还有价值之前,我不会动她的。 在她没有价值之后,是由你来做决定。” -“她让我去找人。” “还真是这事。 我就知道她哪怕懂事,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懂事。” -“找人的事么?” “对。” -“你知道为什么不帮她。” “你会告诉你的妻子说,是你把她的姐姐卖到了青楼里么?” -“什么?” 青乾的这一句话里有太多事情,以至于我好好想了想也没听懂。 “她要找她姐姐,她姐姐被我卖到青楼里了。 也不能说是卖吧,算是拐进去的。” -“为什么会这样?” “没什么为什么,就是这样。” 青乾把顾熙的姐姐卖进了青楼? 那难怪顾熙跟我说要找的女子会琴棋书画这些事情,还是在那些风月场所。 我感觉有点乱,不知道我想干什么,话该怎么说。 -“所以顾熙要找的人,就是她姐姐,然后你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她姐姐现在在哪里?” “是。”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为了你能做你想做的事。” -“我想做的事?” “对...... 在你知道真相之后,做你想做的事。” 如果青乾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知道了不少真相。 按照青乾的说法,我可以决定要不要救下顾熙,让她陪着我。 我现在也知道了顾熙想找的人是她姐姐,青乾知道她姐姐在哪。 我可以做什么呢?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带顾熙走,但更想你能做你想做的。” “我想做的”理解起来很简单,但是我现在想不到任何我想做的。 我想让顾熙和青乾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可是这样顾熙会幸福么? ..... 我想救下顾熙,顾熙会喜欢我么?会接受我么? ...... 我配得上顾熙么? 哪怕我今天听青乾讲到了很多,但是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再想想吧。” “行,你以后想找我可以跟燕说,咱们可以多聊聊。” -“你平时不是很忙么?” “怎么会?无非是应酬多一些。 平时的这个时间我也有时间。” -“所以你一直不在家是......” “不想看见顾熙。” -“但是她是喜欢你......” “我知道。”青乾还没等我说完就立刻用强调的语气说着。 我也就没再多问,他也再没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小妹这几年过的也不开心,你有时间要好好待她。” -“会的。” 我又想起来燕不久前刚说我不关心她的事。 知道了她就是小妹之后我反而没那么急着去和她说从前的事了,毕竟现在有的是时间可以跟燕慢慢说。 “嗯,燕也是好不容易等来个有意思的人。” -“我有什么意思?” “你问她吧。” ...... 刚刚青乾说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我说出那句“我有什么意思?”的时候才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良哥,你真有意思。”小时候的燕也如此对我说。 -“我有什么意思?” ...... 那是燕还在我家寄住时,秋天的一天。 那天早上小妹悄悄的跟我说着那天是她的生日。 “良哥,今天是我的生日!” -“哦,那得吃面条吧。” “什么面条啊?” -“到了生日就是要吃面条,你不吃么?” “不吃啊,之前都不吃。” -“那你来了我家,我请你吃一次。” “不用啦良哥,你今天陪我玩玩就行。” -“咱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我哪天没陪你玩?” “嘿嘿,也是。” -“你有什么想要的么?良哥我去给你找。” “我想要天上的月亮。” -“......这个不行,我又不是神仙。” “那就良哥决定吧,只要是良哥送的我都想要。”燕高兴的说着她的想法,不像是在应付我。 第92章 良篇 纸鸢 那我得好好给燕准备一个礼物,毕竟我是当哥哥的。 ...... 那天吃完早饭后,我便开始着手准备礼物的事情了。 “良哥,你有衣服要洗么?我要去洗衣服。” -“今天是你生日啊,还要去洗衣服么?” “生日不能洗衣服吗?” -“倒也不是,就是......” -“洗衣服不会很累么?” “不会啊,我还挺喜欢洗衣服的,喜欢衣服干干净净的。” -“好吧。” 小妹不嫌累,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你去吧,我去给你准备一个礼物。” -“好!” 燕说着就抱着一堆东西去河边了,但我望着自己攒的几个铜板,却犯了难。 我这几个铜板够买些什么呢? 手绢?簪子?好像有点常见,不够让小妹觉得惊喜。 我便在街上走了几个来回,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适合送给小妹的礼物。 可是走到最后我也没主意,倒不是没有看到好的礼物,而是我没那么多钱。 ...... 要是最后空手去见小妹,那可太丢人了。 越是这么想着,我越着急去找到可以送小妹的东西,可越着急就越是想不出东西来。 直到我路过一个人家时,看门外摆着一个纸鸢,那纸鸢还是燕子的模样。 送小妹这个可再适合不过了。 可是那人家的大门却是紧闭着的,也不知道这纸鸢是不是这户人家不要的,我可不可以捡了去。 想到最后还是决定敲敲门问一下。 好在里面有人。 “谁呀?”我敲了敲门,里面便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男子开了门,穿着很朴素,不像是这人家的主人。 “伯伯,我想要这个纸鸢......” -“这个啊,拿去......” “多少钱啊?” -“拿去.....”那男子又打量了一下我,“拿去的话要十个铜钱。” “能不能便宜点啊伯伯,我这只有七个铜钱,我特别想要这个。” -“不行不行,十文我都算是贱卖了。” 我掏出了身上带的七个铜钱点了点,可是无论怎么点都是七个。 还差三个。 “你当真想要?”那男子看了看我掏出的钱,便又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 此时的我都能想到把这个纸鸢送给燕她得有多开心了。 “这样吧,我告诉你个地方,你只要去帮忙劈两个时辰的柴,就能有三文钱。” -“哪里啊?” 听到这里我有些迫不及待去凑齐那缺的三个铜钱。 “别急,我跟你说。”随后那人便跟我说了我应该去哪里。 “你一定要记住了,你就说是王二让你去的,说只要你劈两个时辰的柴,就给你三文钱。 你可一定要说啊,否则给不了你那么多钱可不怪我。” -“好,那我先去了。” “行,你去吧。”那人说着,便把门外的纸鸢又收了回去。 我马不停蹄的就跑到了王二说的那个地方。 里面摆着很多还没劈的柴,还有几个劈柴的人。 “王二让我来劈柴,说劈两个时辰给我三文钱!”我立刻对里面的人说着,让他们让我进去。 一个人听到我说的,便起身走了过来。 “王二让你来的?” -“对,他跟我说来劈两个时辰的柴,就给我三文钱!” 我又强调了一下刚刚王二跟我说的,生怕他给不了我那么多钱。 “那你可要好好劈啊,偷懒的话我可要从里面扣了。” -“那是自然,我可有力气了。” 毕竟我天天练力气要当大侠,劈柴虽然没怎么干过,但我觉得只是两个时辰完全不在话下。 “好,那你来吧。” 那人便把我带了进去,告诉我劈好的柴放哪里,还给了我一个斧头。 我也没敢耽搁,便和周围的人一起劈起了柴。 他们聊着家长里短,我就在旁边劈柴,所谓劈柴和我平时劈树并没有太大差别,就是把树换成了柴,木棍换成了斧头。 我一下一下的劈着,竟有些说不出的畅快。 木头随着一斧又一斧的劈砍,化作了一条条柴火,这个过程甚至比劈树还要快活些。 转眼一小堆的木头便化作一大堆交错的木条。 “你这小子还挺能干,没吹牛。”不知道给过了多久,带我进来的那人看见我劈了那么多的柴,忍不住夸赞道。 他这一说,旁边劈柴的人也看了过来,一并投来了赞许的眼光。 “......也不知道王二从哪找的小子......我家那个也这么能干就好喽”一时间那些伯伯的夸赞声不绝于耳。 “这算什么?”我心里想着,又开始一下又一下的劈着。 虽说这木头的纹理还算顺直,没有什么木结,但就我那时的力气来说,劈一个时辰之后还是没劲了。 “行了小子,拿着钱走吧。”突然一个伯伯走进了对我说,还递给我三个铜板。 -“这就可以了?不是说两个时辰么?” “看你也没力气了,不难为你了,你这劈的不少了。” -“那谢谢伯伯!” “哎,去吧。” 我接过伯伯的钱起了身,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又把劈好的柴摆了起来。 “真是个老实孩子。”那伯伯摇了摇头,又回去劈柴了。 我把劈的柴摆好之后就要走,可是那个伯伯又叫住了我。 “你可不着急去找王二啊,记得一个时辰之后再去。” -“为什么?” “他说让你在这劈两个时辰,我一个时辰就让你走了,那我不是坏了他的面子。” -“哦。” “你要是没地方去也可以在这坐会儿。” -“也行。”我便又在那伯伯旁边坐下,继续想着把纸鸢带回去小妹会不会开心。 “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心想着。 “小子,你跟王二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就是我想买他的纸鸢。” “我们怎么不知道他还卖纸鸢?” -“我就是看门口摆的一个旧纸鸢,我看没人看着,就敲门问了问怎么卖。” “哦,那应该是员外家的。”那人点了点头。 我又坐了不知道多久,约么也过了几刻钟了,便告别了那些伯伯。 “这就走了?” -“嗯,坐的久了不太舒服。” “行,去吧。” -“伯伯再见。” “嗯。” ...... 出来以后我便听了那伯伯的,没立刻去找王二,而是在街上逛着。 这不逛不要紧,一逛正巧看到了王二,他正拎着纸鸢往当铺去了。 我原本还打算先躲着他,可看他拿着纸鸢进当铺的时候我可不敢再耽搁了,连忙跟在他后面进了当铺。 “掌柜,你看这纸鸢值个多少钱啊?” -“这个纸鸢看着倒是不错,像是杨家埠的。” “那应该值钱吧。” -“值钱是值点钱,但是这个东西我还真不太了解。” ...... “你不是说要买给我的么!?”我听他们聊价格聊的正好,便忍不住要指责那王二。 第93章 良篇 有意思 那王二看到我也是大吃一惊。 “你不是劈柴去了么?怎么来这了?” -“我凑够钱就来了。” 我想了想还是直接说凑钱算了,毕竟那个伯伯说不要告诉王二他让我提前走了。 随后我立刻把铜钱掏给王二看。 “这是?”那当铺掌柜也因为我突如其来的质问而有些困惑,问起了王二。 -“嗐,这就是一不懂事的小子。” “你跟他约好了要卖给他?” -“当时跟他开了个玩笑,不算数。” “他当时说了!要十个铜钱就卖给我!”我看王二要赖账,连忙跟当铺掌柜说,希望掌柜能评评理。 “这......”掌柜看了看我,脸上也有些犹豫。 过了一会儿,掌柜才发了话。 “其实要我说的话,我也就给八个铜板。” -“什么?你刚刚不是还说这纸鸢是杨家埠的,又说他好,怎么可能就值八个铜板。”王二立刻有些生气了。 “这......”掌柜笑了笑。 “这纸鸢再好,也都是小娃子玩的,卖的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再加上这纸鸢有些旧了,你不如就卖给他呗。”掌柜继续补充着。 “掌柜真是好人啊。”我心想,但是看着王二的样子,我也没表现得很开心。 毕竟纸鸢在他手上,把他惹生气了不卖给我了怎么办。 那我岂不是只能空手见小妹了? 那可不行。 -“好好好,你是跟他一伙的是吧?”王二说着说着就急了。 -“妈的,老子还就不卖了!” 王二这么说着,便把纸鸢折了扔到了地上,又踩了一脚,转过头就走了。 纸鸢也坏了。 我看着王二折断的纸鸢,觉得我的心也被他狠狠的踩了一脚。 纸鸢坏了。 我垂下了头,又看了看手里的铜钱,又看了看纸鸢上脚印,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唉,我也是好心帮了倒忙。”当铺掌柜在一旁安慰着我。 他越这么安慰,越觉得心里不舒服,之前我在心中描摹的小妹开心的画面就被这么折断踩碎了。 我捡起了地上的纸鸢,稍微擦了擦上面的鞋印,心中还是不甘心。 “你要这纸鸢是作什么呀?我这还有几个要不你看看?就算你十个铜钱。” -“真的么?”我一听掌柜还能卖我其他的纸鸢,便又有了精神。 “行啊,反正也放了很久,在里面放着也是放着。” -“那让让我看看。” 掌柜便带我去看了看其他的纸鸢,有蝴蝶的、喜鹊的、凤的......可就是没有燕子的。 “伯伯,这还有别的么?”我又问了问掌柜。 -“怎么,这些你都不喜欢?”那掌柜摇了摇头,随后问了我。 “我想送我小妹,她的名字就是燕,我想送她燕子的。” -“那还真没有。” 听了掌柜的话,我也知道是没办法了,只能看看剩下的这几个。 -“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帮你修修吧。” “真的!?” -“我之前也修过纸鸢,也卖过纸鸢,......但我家姑娘没了之后,就不卖了。” 我不知道掌柜的女儿的死跟纸鸢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这掌柜肯定是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 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手上的纸鸢递给了那掌柜,看他拿着纸鸢走到一个满是杂物的桌前坐下修起了纸鸢。 “你在外面帮我看看有没有客人,有的话叫我一声。” 我便在外面帮忙看着,那掌柜就在里面修纸鸢。 直到修好,也没有客人来。 “给。” 那掌柜的把修好的纸鸢递给了我我。 不看纸鸢骨架那一面,看起来就像没坏一样。 可是翻个面就可以看到细线绑着薄薄的竹片把断了的地方接起来的痕迹。 “断的地方有点多,我也不知道这样修好能不能飞起来。” -“谢谢伯伯,这要多少钱啊?” “不是什么大事,去送你妹妹吧。” -“谢谢伯伯!” 我向那掌柜道了谢,就立刻带着修好的风筝往家里跑。 把这个燕子纸鸢送给小妹她一定会很高兴。 没过多久,我就到了家门口,燕也在里面。 “小妹,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我还没到燕跟前就喊着燕看我给她带的纸鸢。 -“什么礼物?”燕听着我的声音看向了我。 “纸鸢,燕子的纸鸢!” -“哇,真好看。” 燕接过了我递给她的风筝,开心的夸赞道。 听到小妹的夸赞,我也很开心。 只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随着小妹的一句话消失了。 “怎么这后面破破烂烂的啊?” -“..... 这个原本是好的。” “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我便跟燕把刚刚的事情说了,燕听了以后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端详着纸鸢。 “还有这纸鸢怎么没有线啊?” 小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确实忘了线的事情,得有线纸鸢才能飞起来。 一时间我的心情便跌到了谷底,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家里倒是有线。” “那把线绑上去咱们去玩吧!”燕听我说有线又兴奋了起来。 -“好。” 我便赶紧进屋把线拿了出来,跟燕把线绑到纸鸢上。 “良哥,你这样绑线不对吧......” -“怎么不对,这不是有孔么?” “是有孔,但是不需要用线把孔都包起来吧。” -“没事,这样结实......” “这样不好看......” -“那就听你的。 ......” 我跟燕忙活了半天,才把线绑成了我们俩印象中都能接受的样子。 “走吧,咱们出去试试。”我拿着纸鸢跟燕到了街上,找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试了试风筝。 -“......良哥,好像不行,今天风有点小。”小妹试了试纸鸢,但是纸鸢飞不起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让纸鸢飞起来,试了半天好像跑着的时候纸鸢会在空中多停留了一些。 “我懂了!”我发现了这个以后跟小妹高兴的分享着的发现。 -“那应该怎么办啊?”小妹好奇的看着我。 “跑起来就有风了。” -“让我试试。” 燕又接过了纸鸢跑了起来,似乎是比刚刚好点了,纸鸢算是没有掉到地上。 -“不行,良哥,太累了,跑不动。”小妹跑了一会儿便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我来,我能跑。” -“好,那我看良哥玩纸鸢。” 燕说着就把纸鸢又递给了我。 我先是试了几次,确定了大概应该怎么跑,跑多快。 终于在我的尝试之下,纸鸢也随着我的跑动慢慢飞高了一些,我便又加快了脚步,纸鸢也慢慢的变高。 “小妹快看!”我立刻高兴的向燕展示起了我的成果。 -“良哥好厉害!”燕开心的拍起了手。 听着燕的夸奖,我又加快了脚步。 但下一个瞬间,我就感觉纸鸢有些拉不动了,甚至纸鸢还在拉着我。 我看向纸鸢时,才发现纸鸢挂在了树上,树枝因为刚刚的拉扯穿破了纸鸢。 我的心再一次掉落进了谷底。 但是远处的燕却扑哧的笑了出来,笑了一会儿之后,她走了过来。 走到我跟前时,小妹又忍不住的捂着肚子笑了出来。 我看着坏了的纸鸢,心里正急呢。 我这一天都为这个东西忙活了。 “怎么了?”我没好气的问着笑的喘不上气的燕。 -“良哥,你刚刚的嘴角像是被锤子砸了一下似的。 哈哈哈哈,一下就往下弯了,哈哈哈哈。” 听着燕的笑声,我却感觉更难过,无力的松开了绑着纸鸢的线。 燕也发现了我的难过,便两只手抓住了我松开线的手安慰我。 “没事的!良哥。” -“可是你还没玩呢,它就坏了......”我跟燕讲着我的难过。 “可是我感觉很开心啊,今天是我最开心的生日。” “最喜欢良哥了!”小妹又拉了拉我的手。 我这才想起来这纸鸢是为了小妹的生日而来的,又看了看小妹开心的模样,突然就释然了。 “谁让我是你良哥呢。”我也跟着小妹笑了起来。 -“良哥。”小妹看着变得开心的我笑着说。 -“你真有意思!” “我有什么意思?”我问了燕。 但燕那时没说,只是拉着我。 我们一起往家里走。 ...... 第94章 良篇 被阔绰 良 章六十七 被阔绰 ...... “这三天不用你陪顾熙了。” -“好。” ...... 我跟青乾闲聊了几句便出门了,我走的时候他还在茶楼里坐着。 其实跟青乾聊了这么多,说到底还是顾熙的事。 青乾不喜欢顾熙,想让顾熙跟我走。 他还提到了让我去救顾熙,然后他认识顾熙要找的人。 让我做我想做的事。 我想做什么?我想带走顾熙么?带走顾熙以后,我该怎么照顾她呢,去哪里了,她会怎么看我呢? 青乾居然把顾熙的姐姐卖到了青楼里,这..... 难怪他不敢让顾熙知道。 可是他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什么呢,我告诉顾熙之后她会恨青乾吧? ...... “卖糖堆,新做的糖堆!”一声吆喝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是卖糖堆的。 小妹喜欢吃这个,刚刚青乾也提醒了我要对小妹好一点。 ......也许从小时候开始我便欠小妹很多,好像小时候就一直是燕在哄我。 ...... “糖堆怎么卖?”我问着那叫卖的人。 -“十文一份,半份也卖,你要多少?” “那来一......” 我刚开口,便感觉到有人在后面拍了拍我。 是一只手拉着小穗的燕。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我和燕不约而同的问着对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 连旁边卖糖堆的小贩也沉默了。 “哦,我这几天没事了。” -“我带她出来逛逛,在家里也怪无聊的。”燕偏头看了一眼手上拉着的小穗。 “给我来两份吧。”我对旁边的小贩说。 -“好嘞。”小贩便拿了两包糖堆给我。 我立刻把这两包糖堆分别递给了小穗和燕,然后结了钱。 “不错不错,良哥开窍了。”燕开心的接过了糖堆。 小穗也很礼貌的接了过去。然后弯下腰鞠了一躬。 “真客气啊你。”眼看着小穗行的礼,燕立刻把小穗拉了起来。 “你以后使劲吃他的,让他给你买穿的,买好玩的。” 小穗看着燕,老实的点了点头,又瞅了我一眼,缩了一下脖子,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也不知道该叫她啥。”燕看着小穗,突然说了一句。 -“穗。就叫她穗吧。” “sui?” -“就是吃的那个穗。” “你怎么知道的。” -“我起的。” “你为什么要起这个,我觉得叫月也好。 你看着她这白发,在这些黑发里就像晚上的月亮。” -“就这么叫吧。” “该不会你之前找的女娃就叫这个吧?” -“不太一样。” “就是大部分都一样?” -“......算是吧。 这么叫习惯一点。”对于燕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好像她从来没因为我说什么生气或者讨厌我。 “对了,是不是还要给小穗买一套衣服?” -“都可以啊,你有钱?” “.....我还有些,应该够了。”既然现在什么麻烦事都没有了,就拿鸢给的银子给小穗换一套新的衣服。 -“那走吧。” ..... 于是燕便走在了前面,带着我和小穗去布庄。 燕走路时也没闲着,打开了装着糖堆的纸包吃了起来。 “你要不要?”燕问着我,把纸包递了过来。 -“你吃吧。” “好!” 燕立刻把纸包收了回去,拿起一个沾满糖的红果吃了起来。 那收回去的样子像是生怕我抢了去。 -“你吃不腻么?” “吃不腻啊,我还是很喜欢吃。” -“哦。” ...... “你觉得什么颜色好看啊?”我问着在布庄挑着布的燕。 -“你觉得什么颜色好看?” 燕重复了一下我的话,但是是说给小穗听的。 小穗踮起脚看了看摆放的各种布料,然后摇了摇头。 -“没事,你可以慢慢看,自己的衣服就要选自己喜欢的。” 小穗又看了看燕,才点了点头。 燕带着小穗跟着伙计看布,我就走到了门外透气。 门口的路人来来往往,身上大多带着些大大小小的东西,又或是拉着装满东西的车马,无心四周叫卖者的喧闹。 之前的我靠劫道吃饱肚子,现在又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变得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伤害别人。 但又好像是和做狼时是一个样子。 燕的钱或许是她自己冒险辛苦得来的,但我能像现在这般清闲,和恶贯满盈的青乾却脱不了关系。 我也恨不得,甚至恨不了青乾,我知道青乾干了很多坏事,我却对他没什么发自心底的厌恶。 ...... 我便起了身,又回到了布庄中燕和小穗的身边,尽可能让心中的怀疑少一点。 好在这布庄也说不上大,小穗和燕已经挑好了布料。 “好了,结账吧。”燕看到我来了,直接下了命令。 -“客官,您给我来。”那伙计也是很配合的带我去结账。 ...... “一两银子?!这么贵?”我听着伙计说的价格,有点难以相信。 我记得我这一身也没有这么贵吧。 我又看了看燕和小穗,想知道她们都选的什么布料。 选的真的是布么? -“看什么看,小穗这么好看买一套漂亮衣服怎么了?”燕读懂了我脸上的疑惑,直接把小穗搬了出来。 但是小穗倒是没有很开心的样子,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到这我也大概知道了什么情况,大概就是燕告诉小穗只管买喜欢的,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也不知道这么贵的布做成的衣服是什么样子。 我便有些心疼的结了账,和她们回到了住处。 ...... 进了门之后燕和小穗一人提着一包糖堆在石凳上坐下。 我看她们都坐了下来,我也坐在了旁边。 我坐下的时候,小穗把她的那份糖堆递给了燕。 “你不吃么?”燕问着小穗。 小穗摇了摇头。 “你是不喜欢吃么?” 小穗又摇了摇头。 “那你就自己吃了吧,这个酸甜的,很好吃的。” 小穗这才打开了那包糖堆,先把糖堆推到了我这边。 小穗还挺懂事。 我也没有推辞,拿起一个糖球。 “你也尝尝吧。”我招呼着小穗一起吃。 小穗也很听话的伸手拿起了一个糖球。 “你这手怎么了?”我看我昨天给小穗上药的伤口又红红的。 像是伤口结的痂脱落了的样子。 “你这是磕到哪了?” 我嘴上问了一句,便把手里的糖球一下塞进了嘴里,回屋子里拿出了药,又在小穗的伤口上擦了一层。 “以后小心一点。” 小穗点了点头。 第95章 穗篇 伪装 早上开始我就在观察这个小穗。 小穗很奇怪,让我一度怀疑小穗是不是家里人也被良给害了,她是来找良报仇的。 可是从之前的事情来看,小穗一开始就不是冲着良来的,而是被青乾的人买卖的。 我觉得她心里惦记的事情比我找良报仇时的还多。 小穗和燕昨天出门遇到良的时候,就又开始不正常了。 可能是良和燕光顾着说话和买糖堆没有发觉,但小穗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的一清二楚。 昨天良递给小穗糖堆的时候,我是看到小穗睁大了眼睛看着糖堆,分明是喜欢的样子。 随后小穗便向良行了一个礼,先不说小穗这样这么做是不是太生疏了。 就小穗行礼的时候紧绷着的表情,便又引起了我的怀疑。 尤其是燕拉起小穗,说小穗客气的时候,我看到小穗的表情分明是恐慌的。 只不过拉起来之后小穗马上调整了一下又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把我吓了一跳,我真的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为什么变脸可以这么快。 随后去布庄的一路上小穗的眼睛也是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燕和良说起燕很喜欢吃糖球的时候,她那眼睛才算停了下来,但也丝毫看不出她在看哪里。 只是竖着耳朵听着的样子。 ...... 还有挑布的时候,我也被小穗吓到了。 在良不在的时候,燕跟小穗说只管买好的布料之前,小穗很快摸着布就挑出了最便宜的。 起初我以为小穗只是平时穿便宜的布料比较多,所以选自己熟悉的。 直到燕跟小穗说完买好的之后,小穗又很快选出了一套很漂亮但很贵的。 燕当时只夸了小穗懂衣服,也没发现这里面有多少不合理。 她比我还小啊。 我看着那一种种布料,很多我都分不出贵贱,但是她都能看出来。 她选贵的布料的速度就像提前都记下来了一样。 也就是说,小穗可能一直都在骗人,她根本就不那么喜欢那些便宜的布。 又或是她只是看良没钱,故意选便宜的布。 可是无论是哪种情况,她知道的都有些太多了。 要是我的话,我有自己想买的,也想帮良省钱的话,我肯定是会选价格稍贵的布料。 但是小穗在选布料时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之前的小穗是心里一直惦记着良,之后的小穗却直接把良没钱给忘了。 而且良结账的时候小穗也很紧张,当时她那时根本就不敢看良,一直在用鞋子蹭着地面。 那摩擦声吵得我很不舒服。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我越盯着小穗就越觉得小穗神秘,好想看看她的心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她还是个小女娃啊,为什么感觉她知道的比我多那么多? 芸姐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那小穗想做的是什么? ...... 回到燕的家中的时候小穗算是让我看懂了一点。 她把良送她的糖堆递给了燕,这个理由我大概是能猜到的。 因为燕说她喜欢吃这个。 后面燕问小穗的话让我觉得挺有趣的。 燕一开始问小穗不吃糖堆么,小穗的表现很正常。 毕竟是小穗要送给燕的糖堆,小穗自然摇了摇头说不吃。 但是燕问的下一句就把小穗难坏了。 “你是不喜欢吃么?” 我看小穗先是愣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良的反应,然后摇了摇头,又把那包糖堆往回拉了拉。 这小哑巴是有多少个心眼啊? 我觉得当时小穗肯定是想到了是良送给她的糖堆,她也不好意思说不爱吃这个。 小穗就这样被燕架了起来。 如果小穗摇头说她爱吃糖堆,那她一开始要送给燕就会显得她不像小女娃那么单纯。 如果小穗点头说她不爱吃糖堆,就算是良送错东西了。 一开始的我也不愿把小穗想的这么复杂,直到看到她往回拉糖堆时那怪异的表情。 她当时一定是纠结坏了。 后来也是,她送燕糖堆没送成时,立刻打开了糖堆又送到良的面前,让良先吃。 很明显小穗自始至终就在做两边讨好的事情。 可是她既然想的这么多,为什么看不出良是个木头,而燕的性格又比较直爽? 根本不会因为这么一份糖堆的事跟她计较。 ...... 所以小穗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 等到下午的时候,燕订做的床被人送来了。 燕忙着做晚上吃的东西,良就和送东西的人到屋子里布置着床。 床铺也是提前准备好了的,燕还很贴心的准备了一个大的屏风,可以让良在屏风以外任何地方都没法直接看到小穗的床铺。 小穗就一直在门口看着,依旧是拽着她的白发,在门口安安静静的看着房间布置的样子。 大概是害怕挡路,小穗还专门站在门的侧边。 我看着小穗的时候,只觉得不公平。 为什么她突然就有了自己的住处,还住在一个这么大的宅子里? 可她的样子又像极了我。 我仿佛在看着我的另一种命。 如果当初我答应跟良走的话,会不会比现在的小穗过的还好? 我不敢多想,只是看着小穗,想尽可能的捕捉她脸上透出的,令人羡慕的喜悦。 可是根本没有,只有看到人的时候才会礼貌的笑笑。 良和燕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不应该开心么? 我百思不得解,只能继续盯着小穗。 又看了一会儿才看了出一些端倪。 小穗在旁边看到良和其他人忙着的时候也不是什么事也没做,手上还是有一些小动作的。 她的手一直在抠着她手腕上的伤口,那伤口上涂着良之前她涂抹的药,已经形成了一层硬皮。 小穗就用指甲一点点的摩擦着那硬皮的边缘,以至于那硬皮的边缘已经泛起了一圈白色。 不疼么? ...... 我看着小穗时,小穗在看着良。 不像是在专门玩自己伤口的样子,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动作。 就如她平时总是玩弄着她的白发。 此时房间内已经把屏风都摆好了,小穗也算有了自己的房间。 但小穗突然的一下颤抖又一次把吸引了我。 她手腕上的血痂被彻底掀了起来,露出了粉红色的肉。 小穗倒是没太在意自己的伤口,而是先看了看良,然后才用袖子遮住。 “穗,以后你就住这里面了。”良走过来跟小穗说。 小穗点了点头,垂下了手臂,又露出了熟悉的笑脸。 ...... 第96章 良篇 约定 “良哥,你今天不出去么?” -“不去了,青乾说他在家里。” “那还真的挺不容易的。” -“他之前就一直不在家吗?” “你猜你的屋子之前是谁住的?” -“难不成他一直住你这?” “什么叫我这,这就是我家,我和他的家,我们是一家人。” -“可是他都成家了。” “不说这个了,你也少跟我提他们俩。” 燕说着收拾起了桌子上的碗筷,小穗也立刻起身往笤帚那去了。 “我来吧。”我叫住了小穗。 -“小女娃想扫个地你都要跟人家抢。”燕收拾碗筷的时候也不忘了调侃我。 “我这不是怕她累着么?” 小穗也很听话的回到石凳上坐着,我也收拾起了院子。 “良哥,要不要给小穗买点好玩的。” -“又要我出钱么?” “你看你那小气的样子。 我出钱好吧。” -“可以啊。” “你知道她喜欢什么么?” -“我怎么知道,她连话都不会说。” 说到这时,我才想起来要教小穗识字这件事。 她不会说话,写字应该是唯一可以与她交流的办法了。 -“买些纸笔吧,教她写字。” “我这有,等会儿给你拿。” ...... 待燕收拾完之后,便从屋子中拿出了一套笔墨纸砚放在了石桌上。 “可是这个也不好玩吧。” -“不是给她玩的,是打算教她识字。” “那我去给她找些书...... 你教她?” -“教她应该还行。” “你以前可不爱看这个。” 小妹又提到了以前的事情,以前我和小妹跟一个先生学书的时候,我经常会跟燕诉苦,内容都是书难懂,字难看之类的。 “前几年有闲的时候还是会翻翻书的。” -“你那时候还有心思看书?” “他们花天酒地的,我也就能喝点酒。 ...... 钱都花在些闲书上了。” -“行,那我去帮你找找书。”燕说着就出了门。 她还真是利索。 是不是刚刚是说给小穗找些解闷的东西来着? 我看了一眼小穗,她还是安静的呆在石凳上,脸上挂着很温柔的笑。 “你之前有什么喜欢玩的东西么?” 小穗摇了摇头。 “是没有喜欢的么?” 小穗点了点头。 “那你以前无聊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小穗想了想,把她的白发在我的面前晃了晃。 “就玩头发么?”我看她晃着头发的手,发现手腕处又是通红的。 小穗微笑着点头的时候,我握住了她的手臂,看着她的手腕。 她手腕周围的皮肤上还有我昨天擦药的痕迹,但是伤口上的药都不见了,伤口上已经没有血痂的痕迹。 “怎么弄的?”我抬头问了一下小穗。 小穗没有看我,只是一直看着她的那个伤口。 看她没反应,我便又找来了药给她擦拭着,在我擦药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她手腕的四周都有伤口,不像是被绑手的绳子磨的。 “你这伤从哪来的?”我又问了一遍小穗。 可是小穗已经没反应,只是看着那伤口,像是我根本不存在一样。 “你说不出话,也给我比划呀?或者给我指一下你在哪被伤到的。” 可是小穗还是没有反应。 “你听不见我说的话么?”语气稍重的问了她。 这句话问完之后小穗终于有了些反应,只是不像我想的那般。 她看向了我,呼吸也变得急促的起来,眼睛睁得很大,像是喘不过气的样子。 扑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身上还在发抖。 小穗这突然表现出的样子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连忙把小穗抱了起来,小穗的表现变的更奇怪了。 “啊...啊......” 她这么啊了两声之后,整个身体也变得紧绷。 待我把她重新放回石凳上之后,她似乎变成了一块冰块,眼睛好像直直的看着什么地方,一动也不动。 我不敢再对小穗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现在只希望燕能赶紧回来,问问燕知不知道小穗这是怎么了。 她之前不是好好的么?为什么今天变成这个样子了。 ...... 过了一会儿,小穗看起来好了一些,眼睛里似乎又有了些生气,身子也不抖了,趴在桌子上休息了起来。 我不敢轻举妄动。 应该就是我刚刚做的什么事情导致了小穗这个样子。 是态度不好么?还是她不喜欢说伤口的事? 这不是一件很小的事么? 正当我在想小穗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时,她用手戳了我一下。 ...... “我去找爷爷要了几本书,你看看能不能用。”燕把几本书摆在了桌子上。 小穗刚刚跟我表达了一些事情之后,又恢复成了乖乖的样子。 燕回来之后也没有发现小穗刚刚的不寻常,但是这件事我知道一定有一天要跟燕说的。 “我看看。”我拿起燕拿来的书翻看了一下。 “怎么都是医书?” -“爷爷那都是医书,没有别的书。 不行么?” “也能用。”虽说医书上的内容理解一起来比较难,但是字也都是常见的。 -“那就这么用吧,不花钱。” -“她就一直这么坐在这啊?”燕问了我小穗的情况。 “对。” -“你不难受么?”燕转头又对小穗说。 小穗摇了摇头,手里就一直摆弄着头发。 -“这头发有什么好玩的?” 听着燕的话,我连忙看向了小穗,生怕小穗又受了什么刺激。 小穗倒没表现出刚刚的那种异常,只是松开了手里的头发。 -“没事,你继续玩。” 燕也发现了自己一句话就让小穗放弃了自己的头发,有些为难。 但是小穗随后就把手放在了腿上,更加正经的看着燕。 -“她这是怎么了?” 燕也不太懂,又问了我。 我也不懂啊,我还想问她小穗的事呢,可是小穗不让我说。 “不是一直都这样么?”我连忙帮小穗打圆场。 小穗附和着点了点头。 -“是么?” 燕没有再纠缠这件事,又回到了屋子里收拾起来。 ...... “好无聊啊良哥。”燕坐回了石桌旁,带着她准备好的热水。 她先给小穗倒了一碗,又给我倒了一碗。 -“我看你收拾的挺开心的,我和小穗还没说无聊呢。” “不一样,我闲不下来。” -“那你之前怎么过的?” 第97章 良篇 叙旧 “之前也无聊,但是没人说。 现在好不容易你能在这,我就找你说说。” -“那找我说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啊,有人听就比一个人憋着好。” -“哦。” “我看你看到我也没多高兴。 之前讲故事的时候一套又一套的。 原来都是假惺惺的。” -“我还是挺高兴的。” 听到小妹说这事,还真是尴尬。 当时不应该跟不熟的人讲那么多小妹多好的,弄得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看你知道我是谁之后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应该有什么变化?” “那肯定是很惊喜,很意外,见到了十多年没见的人。 又或是聊聊以前的事。” -“那聊吧。” “你怎么和没有感情一样?” -“我应该怎么有感情?” “也就小穗不会说话,否则我都不会跟你多说一句。”燕说着,摸了摸小穗的头。 -“......” -“当时真是对不起。”我又说起了儿时与小妹离别时的事。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燕突然换了一副口气,只是小声嘀咕着。 -“当时没去找你。” “当时我也没开门啊。” ...... “哦,对了。”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响亮了起来。 “我当时可不是没收下你那包都是碎红果的糖堆。 那包我都吃了。” -“那我那包是?”我记得燕离开之后,我的门外也有一包糖堆。 “那是哥哥送我的。 他怕告诉我爹娘不在了以后我很难过,买了一些好吃的给我。 我当时敲门找你的时候就是想和你一起吃。 你没开门。” 我懂了,原来那包糖堆是燕专门留给我的。 当时我难过的没有吃,只是把那包糖堆当作纪念,觉得那也算是小妹最后碰过的东西 那包糖堆在的时候,我就觉得小妹也没走远。 直到那糖堆里的糖都化掉了,我才把它埋了。 燕说的话让我释怀了一些,原来小妹离开之前也没忘了跟我分糖堆的事。 “原来到最后你看都没看。”燕轻轻的笑了笑,继续逗着小穗开心。 -“对不起。” “良哥。” -“嗯?” “你变了。” -“哪里变了?” “感觉不会凶人了,哄起来也麻烦了。” -“什么意思。” “就是之前看你高兴还是难过都很明显。 ...... 而且特别好哄。 我记得有一次你把纸鸢弄坏了可难过了。 然后我当时夸你让我生日很开心之后,你就乐了,觉得自己可厉害了。” -“所以你那个时候说我特别有意思?” “你还记得我当时说的什么?” -“记得啊,你当时说我真有意思。 我问你哪有意思,你也不说。” “哦,那可能当时说你很容易知足。” -“也没错。” “你看,你现在连抬杠都不抬了。 要是之前,你肯定要展示一下的你的男子气概,要说自己多厉害多厉害,梦想有多大,有多不知足。” -“你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哄我和看我抬杠了么?” “是啊。” -“那你不嫌弃我么?” “谁让有人就吃这套呢。” -“谁吃?” =“噗呲~”莫名其妙的,我和燕说着话,小穗笑了。 -“你看,小穗都笑话你了。” “所以你说你吃这套么?” -“不知道谁吃。” 燕边说边把玩着小穗的双手。 “小穗长得真好啊。 以后也是一个大美人。” -“当大美人有什么好?” 我想起了的满穗,也想起了顾熙。 满穗还没报仇人就不见了,顾熙真心实意待青乾,青乾却是一副要把顾熙弄死的样子。 她们的日子过的算是很差劲了。 “也没多么好,就是我喜欢。 我也希望我是美女,可是现在没什么机会了。” ...... 跟燕闲聊了一下午,吃完饭就到晚上了。 我和小穗回到了屋子里,被屏风给隔开。 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这感觉总归是不一样。 也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要是琼华那小崽子,她肯定不干。 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讲究的很。 也不知道鸢有没有找到琼华的父母把她送回去。 ...... 我想了许久也没睡过去,直至四周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的响声。 之前小穗说她怕黑,不知道这两天她睡得好不好。 现在我与她的距离比那天晚上还要远。 正当我要在这安静中沉沦时,突然一阵急促的响声传来,随后就是小穗的若有若无的喊叫声。 我连忙起身去查看小穗的情况,但小穗已经跑出了屏风直奔到我的身边。 她拉着我的衣服,像是屏风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我先拽住小穗的手安抚了一下小穗后,便走进了屏风的另一边查看。 什么都看不见,很黑。 “吱吱~”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终于让我知道了小穗这么害怕的原因。 是有耗子。 于我这本来是无所谓的事情,可是我现在又没有什么办法。 “你睡我那吧。” 小穗依旧没有松开我的衣服,看来是不打算放我走了。 “那我把你的被子拿过来,你睡里面。” 她这才摸索着爬到我的床上,我把被子拿过来时,她依旧是缩在床的一角。 “你的被子。” 小穗照旧接过了被子裹起了自己。 “还是躺着睡吧,我也可以在外面帮你挡着耗子。” 我只能这么安慰小穗,真要我抓住耗子那可太难了。 只能骗骗她我可以帮她挡住。 实际上耗子想爬到哪就可以爬到哪,我根本拦不住。 小穗这才靠着床的最里面躺下,我也靠着床边睡了。 夜依旧很静,但现在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了。 ...... “你说屋子里有耗子?” 还没等我跟说明昨晚具体的情况,小穗就点起了头。 “你没看看还有没有么?” -“我刚刚看了,没看到。” “要不去聘个狸奴吧,正好和小穗做个伴。” -“你知道哪里有么?” “你去问问哥哥吧,我记得他之前给萍儿带了一个,但是萍儿不喜欢,就送走了。” ...... 也不知道青乾在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之前我来找顾熙青乾都不在。 第98章 良篇 窥 我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柳姨。 “是你啊。” -“青乾在么?” “老爷在的。” -“只是......” “怎么了,不方便么?” 柳姨没说话,只是让出了一个身位,足以让我看到院子里。 看到了顾熙在跳舞,青乾就在旁边坐着,旁边还有萍儿。 我之前还不知道顾熙会跳舞,还跳的这么好。 柳姨也没有去打扰顾熙,也没有放我进去。 我便和柳姨一起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那窈窕的身影丝毫没有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而模糊,更能将那婀娜尽收眼底。 如果看的更仔细些,便能看出顾熙笑靥的美更甚。 可这些总归是属于青乾的,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在末尾,顾熙把她自己送入了青乾的怀中。 此时此刻的我才终于知道,平日里顾熙不在乎所谓男女之间的礼节与我相处,其实之间依旧有着跨不过的隔阂。 喜欢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看着顾熙在青乾怀里开心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真的可以是我的么? 我想着青乾跟我说过的那一切。 青乾也没有骗我,他只是扶住了顾熙的胳膊,也并没有表现的多亲密。 他说,他总是要抛下她的。 他说,我可以救她,他希望我带她走。 此情此景下,我竟能品出些别的意味。 会不会是青乾不想拉顾熙趟他自己的浑水?他只想让顾熙有人护着? 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男人能拒绝此刻的顾熙。 “良,进来吧。” 顾熙也身下之人的招呼声而察觉到了我,连忙从青乾身上爬了起来。 青乾转头又向着顾熙说了些什么,她随后便带着萍儿进了屋子里。 “这几天怎么样?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就是燕那里进了耗子,燕说你这有办法要个狸奴。” “那不急,先在这坐会儿。 之前说话都是在外面,可不比在家里。” -“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 “那不是正好么? 柳姨,沏一壶茶来。” -“不用不用,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你不来打扰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来的正是时候。”青乾突然靠了过来,小声的说。 -“......”青乾大概说的是顾熙吧。 “我没进来的时候多好啊。” -“好是好,但是总有的人会觉得不舒服。”说罢,青乾才坐直了一些。 “那女娃怎么样?” -“她挺好的,燕还给她置办了新床,就是没想到昨晚就有耗子爬了上去。” “好,过一会儿我随你一起去要个狸奴来。” 没想到青乾主动聊起来小穗。 -“她一开始不是被卖掉的么?”我这么说着,青乾却马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你想说这个咱们等会儿出去说。” ......干坏事干习惯了,都忘了洛阳城还是太平的。 “小妹在你家住的一年挺开心的,她经常与我说。 也可能是后来过的太苦了。” -“她都说了些什么?”聊到小妹的事情我还是挺好奇的。 “她说在你家住着就像世外桃源一样。” -“那倒是名不副实了。” “她有自己的喜欢吧。 她总说你是能把坏事干的不那么坏的人。 说跟着你见了世面。” “我也想跟着你见见世面。” -“我可没见过什么世面。” “我其实也觉得你很有意思。” -“怎么说?” “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自己。” -“有么?” “当然有。 之前我也跟你说了不少我是怎么想的。 可是你一点都没说你是怎么想的。 起初我以为你是在试探我,但我看你沉思了许久,似乎也不是从我这套话。 你是真的认真的在思考选择。” “我没说错吧。” 青乾说的是什么选择,是有关顾熙的那些事情么? -“你是说在茶馆的时候?”我便和青乾确认。 “是。”青乾点了点头。 -“那你没说错。” 当时我确实在想和顾熙的事,想哪怕救下顾熙会喜欢我么? 我救下顾熙是不是会跟燕和青乾没了联系? 可是这跟关心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这跟关心自己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想让事情有好的结果很难,但是要做选择却很简单。 你迟迟对选择困惑,让我觉得你对自己不够了解,或者没有在乎过。” -“选择总是要考虑后果的,哪能这么草率。 尤其又是人的事。” 我不是很能接受青乾的说法。 “那你的意思是想的越久,后果就会越清楚么?” -“否则呢?” “当然是尽快做出选择,然后去落实。 这样才会有后果。 主要是......” -“是什么?” “人心里总有更喜欢的那个选择。 这关乎有没有背叛自己或者关心自己。” -“我听不懂你说的。” “没事的,我也就是无聊和你说一说。 我爱说这些没什么用的。 说的也只是我的个人看法, ...... 你有想说的我也可以听你说,良。” -“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听,没什么想说的。” “这样啊。” 青乾没再说什么,甚至拜托柳姨泡的茶都没喝,就和我一起出了门。 ...... “实话实说,那女娃是没人要的。” -“那她是你买的么?” “是啊,价钱还不便宜呢。” -“那为什么会没人要?” “那些人又不缺这个,而且我再给他们找一个还是赚的,就无所谓了。 送去的时候,他们说白头发不吉利,就退回来了。” ......青乾说的这句倒是让我见了世面,之前我还在想那四只小羊值两千两,看来应该看这四只小羊买来时多少钱。 琼华是拐来的,小崽子是跑来的。 “所以我放走的那四只小羊......” -“不碍事。” “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反正是送去了。” “什么?” 我不敢相信,怎么就送去了? -“什么什么?” “我放走了,你怎么送的?” -“随便找四个送去不就行了么?” “不是只要陕地的么?” -“陕地的无非是说这些小羊来时路途遥远,勤劳朴实还可怜,也好多要些银子。 最后再奉承一下那些老爷给的钱救活一整个家,让他们没什么负担。” 第99章 良篇 狸奴 听着青乾轻松的说出这些话,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他们这样不会遭报应么?” -“当然会啊。 现在流民遍地,朝廷入不敷出,他们也没几天好日子了。” “那你为什么还为他们做事?” -“现在天下的钱都在他们那里呢。 你不从他们嘴里抠,从百姓那里抠么?”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让咱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说的没错,他也做到了,我什么都没做就有吃有穿还有住的地方。 “......” -“为什么不继续问了?” “都过上好日子了还问什么?” -“燕说你之前特别想当大侠。” “当时不懂事罢了。” -“现在正是时候。” “做大侠么?” -“是啊。” “你相信我能做大侠么?”说完我笑了笑。 -“为什么不能?” “我若是把豚妖杀了你从哪捞钱。” -“哼哼,你倒是敢想。 无妨,你能杀了算你厉害。” -“你要是哪天想行侠仗义杀了谁,我也能尽力帮你脱罪。 但是你要提前来跟我说。 王爷你最好不要惦记,以后会有人来取他性命的。” “我就是开个玩笑。” 没想到青乾真的在认真考虑我当大侠的事。 -“这些你知道就好。” ...... 青乾随后讨了一只狸奴,让我带了回去。 “我回来了。” -“你这就带回来了?” “对啊,青乾就直接给我了。” -“那它吃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我也没养过。 是不是要吃鱼啊?直接让它去吃耗子行不行?” ...... 小穗好像又不对劲,又是一副冻住的样子,然后抖了起来。 “喵~”狸奴不知道是不是饿了,一直在叫着。 此时此刻的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了?”燕似乎也发觉到了小穗的异常,连忙到了小穗身边。 -“别。”我想起之前我当初抱起小穗时她的样子,连忙制止着燕。 可是在我喊着别的时候,燕已经检查了起来小穗。 令我没想到的是,小穗立刻抱住了燕,并没有当时那般恐惧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燕拍打着安抚小穗。 -“不知道啊?”我看了一下笼子里的狸奴,还挺可爱的。 但是随后小穗盯着狸奴的眼神说明了她就是怕这个。 -“它不咬人的。”我跟小穗解释着 小穗听着点了点头,但是依旧死死的抱着燕。 -“你是很怕它么?” 小穗又点了点头。 “喵~” 伴随着一声狸奴的叫声,小穗又颤了一下。 “快拿走,送回去。”燕看小穗如此的恐慌让我赶紧把狸奴送走。 ...... “这是怎么回事啊?” 等我回来的时候,小穗已经被燕安抚着睡了过去,我便和燕讨论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不知道,但肯定是狸奴的事。” “那耗子怎么办?” -“你先别管耗子了,小穗这样肯定是得了什么病,刚刚都吓尿了。” “尿了?”我这才想起来那天我抱小穗的时候感觉湿乎乎的,该不会也是尿了吧? 她也没表达这些。 -“应该是什么癫病或者疯病,得带她去爷爷那看看。” “现在就去?” -“等她醒了吧。” “其实之前有一次比这次还严重。” -“什么时候?” “就昨天。” -“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她不让我说。” -“她不让你说?” “对,所以你别跟她说我跟你说了这事。” -“无所谓了,无论你说不说,我现在都知道了小穗她这样。” “我先去看看小穗。” 我走到小穗的床边,小穗是醒着的。 “还不舒服么?” 我问小穗,小穗摇了摇头。 “你之前也这样过么?” 小穗点点头。 “咱们现在去看看大夫。” 我刚说完,小穗又颤抖了起来,眼睛睁得很大,其中酝酿出的湿润眼看着就要溢出来。 “不去了,不去了。” 事到如今还是赶紧让小穗安静一会儿吧。 现在的问题变得更复杂了。 小穗现在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且好像小穗她很害怕看病。 “她没醒么?”燕看着从屋里出来的我。 -“醒了,但是我跟她说看医生的时候,她又犯病了。” “什么?” -“所以我来跟你商议一下怎么办。” “大夫肯定是要看的。” -“要不把大夫找来?” “这样吧,我明天把爷爷叫来吃饭,装作客人。 爷爷平时也很喜欢小孩子,小穗应该看不出来。” “行,那就这样吧。” -“嗯,那我去了。” ...... 等小穗再出房门的时候,便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原本小穗总是很乖巧的笑,现在变成了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微皱着眉头。 现在这里的人全都知道她有病了。 我和燕也没多说什么,和往常一样,生怕任何的话又影响到小穗。 就等燕说的爷爷明天来看看小穗了。 ...... “这娃子长得真好啊。”燕的爷爷摸索着小穗的手说着,所幸小穗对这突然的出现的爷爷并没有什么排斥。 她休息了一晚,精神也好多了。 “这手也是绵软,一看就是有福的命。” -“爷爷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你们这些小娃子和小小娃子叫我一声爷爷也不能白叫是不是?” -“良,你陪爷爷说说话,我去烧饭。” ...... “爷爷好。”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爷爷辈打招呼了,搪塞了一个问候。 还真怕他回我一句“哎,孙子。” -“我记得你,当时......” 爷爷想到了什么,没再说下去。 -“当时你和燕在一起,我还不知道你们俩啥关系。” -“昨天燕才告诉我,她小时候还有个认识的哥哥,这都十几年了,你们呐也是有缘啊。 我小时候的兄弟姐妹也不少,现在都不见了。” “还是您长寿。” -“是啊,我这也算个老不死的了。” =“爷爷你瞎说什么呢?”燕路过时插了一句。 -“哈哈,不瞎说了。 真乖啊这娃子。”爷爷又看回了小穗。 -“就是这头发怎么白的呀?” 小穗指了指嘴。 -“吃出来的?” 小穗点了点头。 -“那还真是稀奇,我第一次听说能吃出来这么白的头发。 一看就聪明。” “白头发就聪明?”我有些不懂。 -“是啊,我这老东西头发到现在也没白干净。 见识多了,头发就容易白。” 第100章 良篇 金兰 这是什么话?是不是这爷爷老了,话都说不明白了。 -“你看这头发黑,就代表着身子长得好。 这白头发,就代表经历的多,感受的多,需要考虑的多。” -“你们以后得跟着这娃子好好学习,好好领会。” ......这爷爷该不会真的糊涂了吧,小穗应该跟我们学才对。 -“真好啊...真好啊...这要是我孙女就好了。” 爷爷依旧用他苍老的手掌摸索着小穗的手,皮肤一黑一白相互衬托着,有些小穗头发的样子。 -“这手腕是怎么了?” “应该是之前磨破了。” -“哦哦。”于是他捏着小穗的手腕看了一下小穗的伤口。 -“涂了药就好。” ...... “要不做我孙女吧,爷爷养你。”吃完了饭,那老爷子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拉着小穗的手说。 -“我们又不是养不好。”燕又插了一嘴。 “唉。”爷爷突然看着小穗叹起了气。 但是小穗吓了一哆嗦。 燕也是看到小穗又抖了一下,盯住了穗。 “我就说这是聪明娃子。” “你跟爷爷老实说,是不是知道我们都在骗你看大夫?” 小穗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事我们要跟你道歉。 他们也是担心你是不是哪里身体不好,所以专门让我来给你看看。” “我刚刚给你把了把脉,没什么病。 就是总有大人骗你。”爷爷继续微笑着跟小穗说着。 “他们总把你当成小娃子,背后讨论你,觉得你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你做的和他们想的不一样,他们就会说你有毛病,是不是?” 小穗听着,眼泪淌了出来,抿着嘴点了点头。 “那些大人才是什么都不知道,都没有你这个娃娃聪明。 但是爷爷看的人多,爷爷能看出来。 你这个娃娃最懂事了。 他们都是混账,都是坏的不能再坏的,他们一直麻烦你,是么?” 爷爷说到最后,小穗已经委屈的大哭起来,边哭着边停不下来的点起了头。 “真是苦了你了,娃子。” 爷爷把小穗抱进了怀里,轻拍着小穗,任由小穗的眼泪和鼻涕沾染着衣服。 怎么就这样了? 我连忙看了下燕,燕的表情和我现在的感觉也差不多。 就是一脸茫然。 但是小穗现在哭的正凶,我和燕也没敢说什么。 只能等小穗先哭完。 ...... “心里舒服点了么?”爷爷问小穗。 小穗睁着哭的通红的眼睛点点头。 “燕,你们都坐下。” 我和燕都坐好后,爷爷才继续说。 “小穗是个懂事的孩子,之前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出现你们说的那种心慌,害怕。” 爷爷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来了。 我前一阵子也犯了同样的病,当时也因为影子戏被吓坏了。 “你们以后不懂小穗的事情,你们就问她。 她不方便说的,就别逼她。 你们要是敢欺负小穗,我可要打你们屁股。” ......爷爷怎么也喜欢打屁股。 “他们也没什么恶意,只是不太懂你,你又不能说话,就偷懒在你背后合计怎么让你好起来。” 爷爷又对小穗说。 小穗又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就低下了头,像是不敢看我和燕。 怎么感觉小穗真的像这个爷爷的孙女一样?地位要比我都高了。 我和燕还得照顾着她。 爷爷还说我们麻烦小穗,有这种事情么? ......莫名其妙的。 -“好啦,爷爷,我和良哥知道了。” “你们啊,以后能把小穗当大人看的时候,就把她当大人看。” =“好。”我也答应着。 能把小穗当大人也不是一件坏事。 之前我总是在想怎么和小穗相处的事,费劲了心思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好了,话我也都说了,小穗就交给你们了。” -“再坐会儿吧。” “不了,还是在我的老窝坐着舒服。” -“良,那你送爷爷回去吧。” ...... “爷爷,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啊?”我在路上还是问出我的不解。 -“她这个毛病多半是麻烦啊。” “那您刚刚不是说就把她当成大人看就好了?” -“是啊,这是最基本的,剩下的就要看你们的缘分和造化。” -“她那白头发,可以说是早熟...... 也可以说是早衰。 小小年纪就背负了不该背负的东西,唉。” “哦,好。” -“你们也不必有负担。 听燕说,是你把她带回来的?” “是,她现在也是无家可归了。” -“你们这三个苦娃子也是凑到一起了。 好在家底殷实,总是比在外面闯荡好。” “......”燕把我的事也跟这爷爷说了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下次她不舒服可以问问她要不要来看看我。” “对了爷爷,你刚刚说的那些,有关小穗的。 是怎么看出来的?” -“只是比你多遇见几个不幸的人,还有我那过世的老婆子。 和小穗一起时间长了,你们也就能看出来了。 她们都拧巴。” “哦。” ...... “良,你赶快来。”我送完老爷子刚进门,燕就招呼着我。 -“怎么了?” “你先过来,去拿三个碗。”燕抱了一坛酒出来,神神秘秘的跟我说。 ...... -“拿来了,你要做什么?”我把三个碗摆到了石桌上。 “我想啊......” -“别卖关子了。” “咱们三个,义!结!金!兰!” -“什么?” “怎么了,你不愿意?” -“也不是不愿意。 只是爷爷让咱们把小穗当成大人看,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 这样的话不还要拜关公什么的?” “情义到了就好了嘛。 你难不成还想着撂下小穗一个人走了么?” -“也没有。” 不太明白为什么燕可以把养小穗当成这么简单的事情。 对她来说只是多添一双筷子? “穗儿妹妹你觉得呢?”燕问着小穗,但是已经改口叫妹妹了。 小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燕,眼珠子转了几轮,才定了下来。 点了点头。 “你看穗儿妹妹都同意了。 现在是二人对一人。” -“这事不是要看自己的意愿么?” “那你是没有意愿么?” -“那也不是。” “那还废话什么?”燕说着便打开了酒,给三个碗里都倒了一点点。 第101章 良篇 可爱 “你就倒这么一点儿啊?” 碗里的酒刚够一个碗底的。 -“穗儿妹妹也要喝嘛。”(注: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小穗好奇的看着碗里的酒。 “那咱俩可以多喝点。” -“咱们这不是喝酒啊,敬重一点行不行?” “好吧。” 随后我们一人面前摆了一碗酒。 -“应该怎么说来着?”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心协力,不离不弃;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那就这么说。” “还得有个金兰谱吧。” -“就是把咱们的名字都写上去么?” “对,还要写我刚刚说的那些。” -“那你来写。” ...... 终于等一切办妥了之后,我、燕还有小穗端起了酒碗,郑重的一齐说起了结拜辞。 “皇天在上” “我良,” -“我燕,” 小穗没法说,只能在心里说。 “今日结为兄妹与姊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心协力,不离不弃;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随后饮下了碗中的酒。 ...... 就是这个过程令我有些尴尬。 “咳咳咳~”小穗被酒呛到,但忍着咽了下去,可不曾想最后还是没忍住,把酒从口鼻中呛了出来。 -“行了行了,这样就行了。”燕看着小穗还要把酒往嘴里倒,连忙拦住了小穗。 看着燕照顾小穗的样子,我竟有些说不出来的舒心。 有家就是这种感觉么? “好了,以后你就有两个小妹了。” 燕一副玩的很开心的样子,小穗表现的也很放松,和她之前的笑容相比,像是真的在笑。 还是燕会带小娃子,也招人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对此有了些害怕。 就像小崽子可能突然间就会离开。 想到这时,再看到桌子上那个按着我们三人手印的纸张,有了些安稳的感觉。 “老祖宗的做法是对的。”我想。 ...... 这之后,我和燕便改口叫小穗为穗儿,我称呼燕还是小妹。 穗在我和燕这里的称呼是变大了,但我和燕依旧不知道该让她怎么好起来。 ...... “穗儿。” ovo? “今天开始学写字吧。” (≧?≦) ...... “昨天教你的你还记得么,写给我看看?” -“艮 可” 可 这是写的“良哥”么? “你这良的上面少了一个点啊。” -“· 可” 艮 可 这个点要往右点。 -“ · 可” 艮 可 “...... 还是我再写给你看吧。” t a t “写的已经很好了,就是教你怎么写的更好看一点” qwq ...... 穗儿写的横竖都很好看,但就是结构总不对,一说她还爱哭。 好在哭的时候还是可以正常学写字的。 还老偷懒。 ...... “你把‘燕姐’写给我看。” -“言 节” “你再不好好写我要揍你了。” ......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 穗儿听我吓唬他之后又缩起来身子颤抖了起来,我连忙抓住了小穗想哄下她。 “啊~~啊~”她嘶哑的气声蕴藏一种近乎绝望的情感。 她把眼睛睁的不能再大,穿过护着自己的臂弯看着我。 穗儿这样,我开始害怕了。 她像是看到了鬼一样,那鬼还就在我身上。 我也不敢耽搁,连忙把燕找了过来。 “没事没事。” 燕过来抱住穗儿安抚了起来,穗儿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为什么我就不行?是因为我长的凶么? 便按了按脸上的疤痕,我从未像今天这般讨厌它们。 “你刚刚对穗儿怎么了?” -“我凶了她一下。” 我正要跟穗儿道歉,她便拉住了燕的胳膊,只是指了指我,摇了摇手。 然后指了指自己,抱着自己哭了起来。 “你不用给他求情,哪怕是兄长错了也是要让她道歉。” 小穗只是把头埋在怀里,摇着头哭。 “好好好,先不怪他了。” 燕哄穗儿到了晚上,穗儿心情好些之后立刻就睡着了。 她一直紧绷着身子应该很累吧。 ...... 燕哄完小穗到了院子,我也跟了出去透透气。 “你怎么不睡?”她问。 -“我现在真的开始相信报应了。” “什么报应?” -“之前的事。” “害了不少人?” -“是。” “你怎么想到这些了。” -“我看到穗儿犯病的样子,和那些人临死前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我后面尽量不去看,但是我是知道的。” “她刚刚都说不怪你了。” -“可是我感觉是他们来找我报仇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要她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哥哥他就这样。” -“什么样?” “说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肯定不能不要她了,好不容易认了个妹妹。” “你说的这个是原因吗?” -“就是觉得她比较可怜。 也让我想起来了之前那个女娃。” “你之前找的那个?” -“对。” “所以你到底和那女娃是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关系,就是觉得她还挺可爱的,但是最后发现都是她装的。 她爹爹就是被我害了。 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她在河边留了一双鞋,然后不见了?” -“是,这些你都知道?” “萍儿跟哥哥说了鞋子怎么来的。 ...... 你觉得她还活着么?” -“我也没看到她死了,我在河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所以你是因为她才救的穗儿?” -“有一部分是,还有一部分就是我梦到过她。” “梦到了什么?” -“就是梦到她对我很好,然后跟我说穗儿不是我之前找的那个女娃。” “什么?还会有这种梦?” -“是啊,我就觉得特别的巧。 自然想对她好一点。” “她现在看起来有点怕你。” -“我也发现了,有些事情我做会让穗儿很害怕,但是你做就会让穗儿安静下来。” “咱俩肯定没法比,我从小就人见人爱。” -“......也对。” 小妹从小做事就很认真,人也很大方,还有礼貌。 当年小妹离开之后,爹爹都跟我说他心里感觉缺了些什么。 好像有小妹在的日子过的会很自如,但并不觉得与往常有太大区别。 只有离开之后,才会觉得之前的日子都不一样。 -“小妹。” “怎么了?” -“我才觉出来有你在的日子真好。” “你反应也够钝的。” -“老毛病了。” “嗯。” -“......” “......” 第102章 穗篇 割裂 没想到小穗在良的面前露馅了。 那天良问小穗的伤哪里来的的时候把小穗吓坏了。 在我看来小穗的反应很夸张,给我的感觉就是下一秒要死了一样。 小穗突然给良下跪,把良也吓着了。 良把小穗抱起后事情反而更糟了。 ...... 为什么小穗要瞒着燕? 小穗自己休息过来的第一件事是戳了戳良,用手比划着让良不要跟燕说。 良答应了。 但是这也没什么用,良把狸奴带回来之后小穗立刻在燕身边又发病了。 哪怕良不说,燕也知道。 但是小穗还是发现良没有遵守约定。 当时小穗被狸奴吓坏后在床上休息,良就和燕在院子里谈小穗的事。 小穗醒来之后就蹑手蹑脚的趴到门上偷听他们在说什么,恰好听到了良跟燕说小穗之前也发过病。 小穗听到这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听到良跟燕说小穗要瞒着燕的时候,小穗又变的喘不过气,捂着胸口拖着脚步回到了床上。 看的我都有些心疼,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难道比我还严重? ...... 良自己估计都不知道他已经惹了小穗。 他不守约,被小穗记下了。 不知道后面良没法让小穗好起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这么多天过去,我倒是有些喜欢小穗了。 她每次都像是声嘶力竭的控诉着良一般,那表情和动作有说不出的愤恨和厌恶。 那是我一直想做的,我一直想在良面前大声的骂他,用力的哭,使劲用刀把他砍个稀碎。 可是我不能。 但现在的小穗可以,她可以尽情的在良面前发泄,良也不会说什么,反而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那副样子让我很难相信良之前是狼。 他变成好人了,他不再杀人了。 所以我没杀他是对的,他被小穗这样对待也是对的。 此时此刻的我只想看到良要怎么被小穗厌恶,然后受伤。 我看到了他看着小穗发病时的样子,里面分明有恐惧。 那是我朝思暮想都想看到的画面,可是之前的我总也无法在心中描绘出。 现在我终于看到了,是小穗让我看到的。 ...... 之后的每天我都在看着小穗,想看她发病时良的样子。 “你再不好好写我要揍你......” 来了,来了。 我看着良那因为小穗恐慌的样子,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活。 终于轮到你了么,良。 ...... 不对,不对,我不该是这样子的。 我是怎么了? 小穗明明很可怜...... 我应该是想她好起来。 是因为小穗么? 为什么她发病的时候我会感受到狂喜? ......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小穗比划着她的事情不怪良? 就是要怪他啊,他说话那么恶毒。 你告诉我啊。 告诉我吧...... ...... “小穗小穗,你能告诉我么?”我对着小穗发病后绽放出的白影说。 那白影像是一团稀薄的雾气,我感觉那就是小穗或是属于小穗。 但是它就是安安静静的存在这,并不像我见到过的魂魄那般会与我说话。 是因为她还活着么? 床上躺着的小穗好像也不是多么放松的样子,蜷缩着身子。 -“你是谁?” “!???” ...... “你能说话么? 你听得见么?” -“我能听到。” “你是小穗么?” -“我不是...... 你在哪里?我看不到。” “那你是谁啊?” -“我是禾儿的娘。 就是你们说的小穗的娘。” “你也已经死了么?” -“是啊...... 你又是谁?” “我叫穗。” -“你也叫穗?” “我生下来就叫穗。” -“那你和恩公是什么关系? 恩公他,是不是很想你。” “恩公?” -“就是禾儿该叫良哥的那人。 他从人牙子那救下了禾儿,虽说有些曲折,但多亏了他,禾儿能过上如今的日子。” “他之前其实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是么? 可是他救下了禾儿,给她吃,给她穿。 ......他再坏,于我而言,也是恩公。 禾儿她,受了太多的苦了。” 说着这话时,白影的悲伤开始挤压起了我的内心。 我不了解小穗,所以这份不属于我的难过让我很不舒服。 按理说,更会让小穗不舒服。 “你别这样,对小穗不好。” -“什么会对禾儿不利?” “你的心里所有的不舒服都会传给小穗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 “你没有发现么?” -“我从不知道这事。 禾儿开心的时候我也会开心,她难过的时候我也会难过。” “所以你的难过传给她的时候会让你看不出来。 因为她这个时候已经很不舒服了。” -“你说的是真的么? 看不出来,那怎么就能说我的心情会传给禾儿。” “因为我之前遇到了一个每天都很开心的小娃子。 我一难过她就会被吓到。” -“那你能离开禾儿么?” “什么?” -“我不希望禾儿再受到影响了。” “......” 刚才不是说她对小穗不利么?怎么又赖到我身上了。 “不行,她现在穿的鞋子在哪,我就在哪。” -“那鞋子赶紧坏掉才好。” “!???” 好像她巴不得我死。 真的很刺耳。 “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我又没把她怎么样! 明明是你每次都在小穗痛苦的时候火上浇油,为什么要让我走?” “要不是你女儿长得和我一样,否则他都不会救!” -“那我能怎么办!”突然那道白影颤抖了起来,咆哮的喊出一句。 -“我早就变成了没用的东西了,我帮不了她!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随之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如飞沙击打在身上的刺痛感。 正当我想再跟面前的白影好好吵一架时候,我瞥见了在睡梦中挣扎的小穗。 ...... 我和小穗娘的任何发泄都会成为伤害她的一把刀子。 我们都不该难过。 “我们这样吵下去,会把小穗害惨了的。” -“......”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娘没用。”那白影突然又转作悲伤的语气,诉说着她的后悔。 听着她说的话,我也为刚刚在气头上说的话有些后悔。 毕竟这是小穗的娘,她看到小穗痛苦肯定是很心痛的。 我也知道以魂魄之躯存在于这世上的那种无力感。 “我刚刚说话也有点重。” -“你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禾儿好受一些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难过生气是不好的。” -“......那我尽量忍忍吧。 是不是她难过的时候我不难过就可以了?” “这么说没错。 但是......” -“我知道这很难。 我每次看到禾儿那个样子,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也不知道该怎么忍。” 第103章 良篇 累 小妹在石凳上坐下后,才又打破了沉默。 “你前几天的样子,都让我以为你把我都忘了。” -“有么?” “怎么没有,每次坐你旁边,你都非要挪到我对面坐着。 我还以为你嫌弃我。” -“咱们都长大了,坐一起不合适。” “什么?” -“没什么。” “良哥,你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你该不会对小女娃就是‘她还小,所以怎么都合适。’吧?” “当年先生说你不懂礼数,没想到你现在成先生的样子了。 咱们还得讲个‘食不连器、坐不连席’是不是?” -“......” 我虽然也滥杀无辜过,但对于这些避讳却不自觉的接受了。 “行了我知道了,原来良哥心里都是这些东西。” -“不是的,我...” 我越辩解着,燕就越开心。 我索性也不跟她说这个了。 -“穗儿还病着呢,咱们就不要在这说笑了吧。” “这有什么关系? 她病她的,咱们聊咱们的。”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别被她以为咱们背着她说话。” “你什么时候能这么关心关心我啊。” “而且我也觉得她这个病好不了了。” -“为什么?” “爷爷说的。” -“好不了了?” “对啊,好不了了,爷爷说他见过的,得这种病的,就没有好的。 若是命好,倒是也能长寿。” -“什么时候说的?” “爷爷今天专门给我说的。 你知道就好了,别乱跟穗儿说。”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爷爷都不知道,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的命已经很好了,他们没要穗儿,你却愿意要。” -“他们要的话会怎么样?” “就任劳任怨啊,我觉得穗儿她肯定扛不住,他们要的话穗儿更完了。” “所以啊,也别太在意她了,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我又想起了我之前救的人,之前把能做多少叫做:自生自灭。 ...... “穗儿,昨天没睡好么?”燕看着没精神的小穗说。 说着的时候,穗儿又打了个哈欠,边打哈欠边点头。 “昨天睡的不舒服么?”燕又问。 穗儿的头立刻像拨浪鼓摇了起来。 然后高兴的开始跟我和燕比划了起来什么,似乎在说睡觉的什么事。 我和燕都没看懂。 穗儿没有放弃,吃完饭之后,就拉着我进了屋子里,坐在了桌子前,上面还摆着昨晚写着“言 节”的纸。 随后她写下了“穗姐”,指了指床。 “你昨天梦到满穗了?” 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根本就没见过满穗。 但穗儿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问题。 “怎么可能?” 她顶多是梦到了自己。 穗儿马上给我证明了她跟我说的—— 她把她那缕白头发绕到了头上。 !? “你真的看到她了?” 穗儿点了点头。 “她现在怎么样?” 又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看着那纸张上写的字,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教过你这两个字么?”我指着那“言 节” 我这两天教她的明明只有我们的名字写法。 穗儿又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你原来会写这么多字啊,真不错。” 穗儿却没什么反应。 奇怪了,我专门和燕学的夸人,一点用都没有么? “你在学字上也太有天分了。”我又补充着。 小穗终于抬起了头,瞅我一眼,开始抠手心。 这是怎么了? 我一时也没了主意,也不敢轻举妄动。 昨天的教训我还没忘。 “......你还会写什么字啊?” 穗儿这才拿起了笔,在纸上写着。 -“简单的基本都会。” 看着穗儿写的字,我这才发觉这又有一个装哑巴的。 但会写字的话可太好了。 “你为什么之前不说啊?” “你想说什么都没事的。”想起昨晚的事我连忙又补上。 -“怕良哥让我多写字。 不愿写。” “这有什么的,不想写就不写。” 穗儿呲牙笑了一下,然后表情又怪异了起来,最后归于严肃。 “我之前也不爱学书,也不爱写字。 我天天找你燕姐说,学这些有什么用。” 穗儿听我说着,表情也慢慢舒展了起来。 “我没想到你会写字。 教你学字只是为了能和你说说话。 ...... 在纸上说说话。” -“良哥真好。” “你是真没见过世面啊,这就好了?” -“什么是‘是面’?” “就是...... 外面的人和事。” -“我少出门。” “你之前都是在家么?” 她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会写这么多字。”我又看了看她刚刚写下的。 -“爹爹从小让我写。 还要写好看。” “是挺好看的,写的都整整齐齐的。” -“真的么?” “真的!” ...... 能和这小娃子说话之后,突然感觉她的病简单了不少。 可以找机会问问她。 “我可以把你会写字的事告诉你燕姐么?” -“燕姐会让我写多么?” “能看懂就好了。” 穗儿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你以后想要什么都可以写纸上跟我们说。” -“好。” 我摸了摸她的头。 摸的时候她稍微躲了一下,但是还是让我摸了。 “是不舒服么?” -“有点。” “那我以后不摸了。” -“不好。” “你不是不舒服么?” -“不一样。 我想变好。” “那我以后要摸你的时候问问你。” -“好。” -“你救我是因为穗姐么?” 穗儿这突然的一问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该跟她说因为满穗,还是因为梦中的那个穗? ...... “是。” -“她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原本打算去找她。” -“她好么?” “什么好不好。” -“人好不好。” “反正特别会带小娃子,很讨人喜欢。” -“哦。” “怎么了?” -“没怎么。” “你和她真的很像。 若是琼华她们看见你说不定也会认错,把你当成小崽子。” -“小在子是什么?” “算是你穗姐不太好的绰号吧。” -“她不好么?” “也不算是,就是之前比较熟,就这么叫了。” -“哦。” “你哪里不舒服么?”看起来穗儿的脸色不太好。 -“有点累。” 她这么写着的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要不去歇会儿吧。” -“写的累。” “那先不写了。 你这一会写字,比我打算的快了一年。 这一年学字的时间,你想干什么就想干什么。” 穗儿便把纸笔往桌角一推,趴在桌子上。 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写字真的有这么累么? ...... 第104章 良篇 挑事 “青乾?你怎么来了?” 一开门我便看青乾拎着一包东西站在门口。 -“哈哈,回家来了。” 青乾这一句倒提醒我这是他家,我才是外人。 -“现在是你家,你也不用客气。” “你......” -“我怎么了?” “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怕我不说,你嘴里蹦出个‘老爷’,那就见外了。”青乾倒是毫不在意。 -“今天我来找娃子混个脸熟。” 他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点心。 “你是来找她?” -“倒也不是,也想来看看你和小妹。” =“谁啊?”燕从东厨里过来。 -“还能有谁。” =“快进来啊,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青乾把手里东西递给穗儿,穗儿行了个礼就回屋子里了。 “还是这里舒服。”青乾坐在石凳上感叹。 -“家里可是两个人伺候你,不比这舒服?”燕把三个杯子放到了桌上。 “在家我还得伺候两个人呢。 这谁都不用伺候。” -“谁说的? 今天还没院子扫呢,你去扫吧。” “吱~”门开了,穗儿从门缝中看了过来。 “我叫他扫院子呢。”燕跟穗儿说。 穗儿听了燕的话愣住了。 “怎么了?”燕连忙走到穗儿旁。 这时穗儿才摇了摇头,退回了屋里。 -“有意思。”青乾这时出了声。 =“什么有意思?” 青乾刚刚说穗儿有趣,我想问问他对穗儿的病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见识的应该是比较多的。 -“当然是你那女娃。” =“她怎么了?” -“你喜欢么?” =“她挺好的,就是经常会露出很害怕的样子,感觉像是要死了一样。 我和燕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连忙压低声音。 -“还有这种事情? 那幸好没给卖出去。” =“你有什么办法么?” -“我不知道,没见过这种情况。”他摇了摇头。 =“那你说她什么有意思?” -“她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有意思。” =“什么不服输?” 青乾说的话总是让我听不懂。 -“怎么跟你说呢......” -“就好比...... 手上没有任何筹码还想和别人赌。” =“那不就是把自己赔进去?” -“不错。”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是她这个样子,要把自己赔进去的样子,怎么办?” -“这事跟我没关系,只是我这么觉得的。” “良哥,你还是跟哥哥聊的少了。 哥哥就爱兜兜转转的讲一堆,然后不跟你说怎么办。 最好啊,就别问。”燕端来一壶热水,放到了石桌上。 燕说的还真没错,我也没觉得穗儿像赌徒。 -“这事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跟良说?”青乾依旧是一副放松的样子,摊了摊手。 -“我要是天天住这里,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 =“要不你住回来吧。” 我出去住也不是不行。 我是见过青乾和他家娃子亲密无间的样子,说不定他真的能想出办法。 -“你去陪顾熙?” =“......” “你别这么过分。” -“开个玩笑而已。” “你这玩笑敢让嫂嫂知道么?” -“自然是不敢。” 这几天光想着穗儿了,青乾这一说才让我想起顾熙也是水深火热,他现在这副样子也证明了他当时说的话不是假话。 顾熙一定会因为青乾吃苦头。 -“好了,好不容易聚一聚就不聊这些难办的问题了。 现在不都是好好的?” “是啊,有吃有喝的。”燕又是没好气。 燕好像对青乾也有意见,前几天在城外的时候燕就是如此,没给青乾什么好脸色。 可青乾和燕是亲生的兄妹。 ...... 虽然燕和青乾不太不对付,但是燕还是专门做了一桌的饭菜。 待到开始吃的时候,燕就一直往穗儿那夹菜。 “多吃点。” 穗儿便埋着头吃燕夹的饭菜,我和青乾就各吃各的。 -“吃相真不咋样。”青乾突然说。 穗儿打了一个激灵,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找事是不是?”燕因为穗儿被吓到,连忙站了起来,生气的指着青乾说。 -“我说良呢。”青乾则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你说我干嘛?” 我刚夹了菜叶还没往嘴里放呢。 “你能吃就吃,不能吃就走。” 我还真没看到过燕这么生气,一时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抚下她们。 安慰的话,先安慰穗儿,还是安慰燕? =“没事,不是说你。”我跟穗儿说着。 毕竟燕和青乾闹起来算他们家里的事,我还是别掺和了。 “咱们进去吃。”燕又给穗儿夹了些菜,端起一盘茼蒿,带穗儿进了屋子。 =“你说刚刚那话作什么?” 因为穗儿被吓到,我对青乾也有些不满,哪怕他说的是我。 -“你看到了吧。”青乾又故作深奥的说。 =“别卖关子了。” -“她很认可她吃相不好。” =“你在说什么?穗儿她明明吃的好好的。 你这么一说,她都不敢吃了。” -“你在顾熙面前说过‘真丑’么?” =“没有啊?我说这个干什么?” -“你觉得你说了,顾熙会觉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反正她肯定知道不是在说她。” -“是,所以说话能不能伤人,也看那人对自己的看法。 如果你在一个觉得自己丑的人面前说他丑,会怎么样?” =“那人肯定会溜走,或者骂你。 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所以我说吃相不好,怎么有人会感到被冒犯呢? 你和燕都没开始吃,自然知道说的不是你们俩。 可穗儿也没抬过头,怎么会觉得我说的是她?” =“这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有两种比较大的可能。 一是她低着头吃,觉得自己低着头吃相不好。 二是她低着头吃,实际上也在偷偷看咱们三人是怎么吃的,最后她发现你和燕都没吃,那么我说的必然是她。” =“有点道理。” 青乾这个猜测确实有可能。 -“所以,良,你觉得一切的因果都在我身上么?” =“可是穗儿本身就容易这样,你还刺激她。” -“那我问你,我应该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么?” =“你跟她不熟,自然也算不上应该知道。” 第105章 良篇 变数 -“所以我现在怀疑一件事,你有在了解她么?” =“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在了解她。 我每天都看着她,避免她受到伤害,想着怎么能让她好起来。” -“但我从你的话里感觉你在偷懒。 你说穗儿她就容易这样,怪我刺激她。 你说的‘这样’是什么情况下,她会怎么做? 还是说你只看到了一点的冲突都会让穗儿表现得恐惧和害怕,所以粉饰出一片太平? 事事只要在穗儿面前什么都不做,她就不会伤心难过? 事事都顺着她,来逃避自己想对穗儿做什么的后果?” =“你就告诉我该怎么做?” 青乾这啰里吧嗦的话让我也有些厌烦。 -“对穗儿做你想做的,别太管她是什么样子。 这是我为你想的办法。” =“那你的这个办法真是不怎么样。” -“吃饭吧。” ...... 青乾也是识趣的吃了几口就走了。 他走了之后,院子的气氛也好了很多,燕和穗儿也从屋子里出来了。 “哥哥跟你说什么了?”燕问我。 -“说让我别太管穗儿什么样子。 ...... 怎么可能呢?”我说着看了看穗儿的反应。 穗儿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一脸的凝重。 这么小的娃子,怎么就这样了呢? “你随便听听就好了,别当真。 对了,穗儿的衣服今天应该做好了,你和穗儿去取下。” -“那你呢?” “我收拾收拾这些剩饭......” ...... 我拉着穗儿的手走在街上,想着确实刚刚青乾的话。 他说的话有很多我不理解的地方,也不觉得是废话。 “穗儿?” 穗儿歪头看向我。 “刚刚你觉得他是说你吃相不好么?” 穗儿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自己吃相怎么样?” 低下了头之后,她摇了摇头。 难不成真让青乾说中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我觉得你吃的挺认真的。” 穗儿听了我的话后,头才抬了起来,依旧是摇摇头。 “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穗儿用手做出了执笔的姿势。 “那就回去再说吧。” ...... 穗儿的新衣服很漂亮,穿上之后有了大小姐的样子。 亮色的衣衫显得她更白净了一些。 “真漂亮!”燕夸赞着。 穗儿也是礼貌的笑了笑,行了个礼。 更像是大家闺秀了。 “这肯定是良哥钱花的最值的一次。”燕又看了看我。 穗儿低下了头。 -“是啊,买的时候要是知道是这样的,我肯定就不心疼那钱了。” “好了,那就这样。” 燕说完小穗就去往屏风后面去了。 等她再出现的时候,又换上了旧衣服。 “你的新衣服呢?” -“对呀,你怎么把旧的衣服换上了?” 穗儿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和燕,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往屏风后面去了。 “穗儿!”燕叫住了她。 穗儿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燕。 “你是不舍得穿么?” 她点了点头。 “没事的,这料子很好的,一般穿不坏。” “等你长大些了,让你良哥再买!” 穗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换上了新衣服。 ...... 穗儿在桌前坐下后,我与她又在纸上聊了起来。 “不知道。”今天的第一句话是穗儿先写下的。 -“什么不知道?” “街上。” 我这才想起来我在街上问了穗儿,她觉得自己吃相难看是为什么,她当时只摇头,我问她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这小家伙记得还挺清楚。 -“我觉得你吃东西的时候挺可爱的。”我看着换上新衣服的穗儿,有说不出的喜欢。 燕还专门给穗儿梳了头发,把她的白头发编了一个小辫子。 而且我跟她还没仇。 “真的么?” -“什么真的假的,我骗你干嘛?” “良哥觉得我病么?” ......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你这指甲怎么是红的啊。” 我看到穗儿的指甲缝中透出些红色。 -“怎么了这是?” 我拉住了穗儿的手检查了起来。 穗儿突然颤了一下,吓得我立刻放下,然后离穗儿远远的。 所幸穗儿接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是病了。”穗儿缓缓在纸上写下。 虽然我刚才没回答穗儿的问题,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告诉了穗儿我的答案。 我确实觉得她病了。 而且我害怕看到她发病的样子。 穗儿却是一脸释然的样子。 “对不起。” -“你道歉什么啊?” “穗儿不好。” -“你已经很好了,哪有不好。” “那你为什么骗?” 穗儿一笔一笔写着,眼泪也一滴一滴往下掉。 -“穗儿,对不起。” 穗儿激动了起来,不是以往的僵住,而是十分愤恨的哭着,攥着自己的手腕撕扯着。 我这才知道了她那指甲中的红色是—— 血痂连同着血液沾满每一个指尖。 也知道了为什么那个伤口为什么总是好不了。 我连忙固定住了穗儿的双手,不让她再伤害自己。 穗儿一直挣扎着,以她的力量也是无济于事。 “穗儿!”我大叫着她,希望她能停下来。 她趁我一个不留神,使劲的用头撞向了桌子,好在我反应快,用肘弯垫住了她的头。 还没等我放松,她又继续咬着她的胳膊。 “燕!”我被面前发生的事情给吓到了,连忙喊着小妹。 小妹听着我的声音闯了进来,使劲捏着穗儿的嘴,把她从胳膊上挪开了。 她身上的新衣也多了一团红色,嘴唇上满是猩红的艳丽。 一时间我抓着穗儿的胳膊,燕扣着穗儿的嘴,我们三个人都被定在了原地。 “穗儿。”小妹关切的喊了一下穗儿。 “答应燕姐,别伤害自己了,可以么?” “可以的话,你就眨眨眼,我就把你松开。” 穗儿没有眨眼,只是用颤抖的眼睑剥离着一个又一个泪珠。 不知道这么僵持了多久,穗儿才慢慢瘫软了下来,放弃了抵抗。 “想让穗儿住我那里吧。”燕抱着穗,回了她的屋子。 我把穗儿的被子以及伤药放到了燕的屋子里。 “刚刚是怎么了?”守在床前的燕问我。 -“没怎么。”我看着依旧睁着眼一动也不动的穗儿,一时没了主意。 -“我去给你拿。” 我回屋子里把刚刚穗儿写的字找了过来。 燕简单的看了看,就放在了一边。 “你回去吧。” -“有事叫我。” “嗯。” ...... 第106章 穗篇 凌乱 昨天的事情把小穗的娘可急坏了。 “你就哭吧。”我对着那白影说。 -“我哭了禾儿不得闹的更凶......” “那你憋着禾儿也会难受啊!” 禾儿也是真的倒了霉了。 禾儿这一闹,她娘就跟着急,她娘急了之后禾儿就闹的更凶。 我看着他娘和禾儿都越来越急之后我也被带着着急。 尤其是自从我跟她娘说完难受的感觉会传给禾儿之后,她娘硬是要憋着,憋的她自己的声音都难受的哆嗦。 她看我难受之后还要开导我。 “穗儿,这是我们家的事...... 跟你没关系。” 最后我们仨都变得不太正常,尤其是禾儿,她还要接着我和她娘亲的难受。 导致禾儿那样子真的不是一个活人能受得了的。 我已经顾不得看良崩溃的样子,只希望燕能把禾儿安抚好。 ...... 燕哄禾儿到了半夜,总算是把禾儿哄好了。 “姨母你也别太担心,燕和良会照顾好她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啊,她还这么小。 不过禾儿运气真是不错,遇到了这些恩人。” 禾儿她娘说的也没错,虽说燕的钱来的未必干净,但是禾儿是从里面得了不少好处的。 就晚上烧油灯照顾禾儿就要烧掉不少钱。 -“都怪我当时瞎了眼,嫁错了人,否则禾儿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 禾儿是被安抚好了,但是禾儿的娘似乎才刚有力气开始诉苦。 我便陪她一直聊,好不容易有人说说话也不会厌烦。 “当年禾儿她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在外面鬼混,还耍无赖,脾气是出了名的差。” -“那你还嫁给他啊。” “可是他对我特别好。 我当时看他就是一副小孩脾气,我也愿意依着他,不跟他计较太多。 加上当年我也有几分姿色,他就天天守在我家门口,要跟我见面。 我爹不同意,他就找媒人来提亲,他家有些家底,我嫁他也算是高嫁,再加上他当时娶我也把家里闹了个底朝天,他爹才开始考虑我的事。 他爹娘就找人来打听我的事,听街坊邻居都说我好话,便同意了这件亲事。” -“后来呢?” “后来就有了禾儿,可是禾儿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又是个女娃,我婆婆和公公就不愿意了,天天在我相公那说我不好。 我相公一直很护着我,一直帮我在他爹娘那里说话,哪怕我一直没再怀上,他也没多说什么。 我当时觉得虽然不被公公婆婆接受,但总归是嫁了个值得的人。 ...... 我相公以前还好赌,我嫁给他之后他也不赌了,人也和善好了好多,大家都暗地里说我是为民除害了。 所以那时候我对自己这亲事很满意,让我相公改邪归正了。 可是谁知道我死了之后,他就......” -“您是怎么过世的啊?” “这个啊,说来也简单,也是我的一个后悔事。 发现禾儿没法说话,我就一直求医问药,因为禾儿有时是能出声的,就希望禾儿有一天能说话。 大夫看了不少,偏方也找了不少,当时我相公也支持我的想法,我就一直在找让禾儿能说话的办法。 有一次我听人说有个庙很灵,让我去拜拜,然后摘些萱草花,给禾儿吃下,让神仙可怜可怜我这个做娘的,保佑禾儿能说话。 然后我拜完神仙之后就偷偷跑去山里找,可是我在那山沟里刚摘到花,就一不小心摔了下去,和禾儿阴阳两隔了。 我要是不摘那花就好了,禾儿吃了也没用,我也没法护着她。” -“她吃下去了?” “是啊,她吃了。” -“她当时在你身边?” “不在。” -“那她怎么吃的?” “我跌到山沟里的时候攥得紧,被人发现抬回去之后花还在。 我当时就特别想让禾儿吃下去,毕竟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禾儿似乎能感受到我的愿望,她取花的时候,我的手也松开了。 她就吃了下去。 ...... 之前我为了治好禾儿,也会摘一些花花草草给她吃,她应该知道我摘花是为了什么。 ...... 吃下去了以后,我就只能看到禾儿能看到的东西。 禾儿不久之后也长出了白头发。 当时我还是庆幸的,我想着是神仙可怜我,让我能留在禾儿身边。 能和禾儿一起长大,就算我死了,也不是多坏的事。 可是谁知道...谁知道......那畜生...... 我好想把他千刀万剐!!!” 禾儿的娘说着说着又变得无比悲伤了起来。 禾儿也在这时惊醒。 “穗儿?”守在床边的燕看着突然醒来的禾儿又流起了清泪,连忙给她擦拭着。 -“对不起,对不起,是娘害了你。” 又来了,她娘一激动,就会连带所有人都激动。 我又能说什么?我一个外人看着禾儿都可怜,更别说她娘! “你找谁?”燕看禾儿坐起来四处张望着。 禾儿指了指良屋子的方向。 “他回去睡觉了,没事的。” 禾儿在燕的安抚下又躺下。 “不怪他,是么?” 禾儿点了点头。 “嗯,没怪他。” ...... 燕也是有耐心,居然还能记得禾儿发病后想说的东西。 “她人真好。”禾儿的娘也夸赞着燕。 -“是啊,对禾儿很有耐心。” “我真不敢想,要不是他们,禾儿该怎么办。” -“没事的,他们这不是天天守着禾儿么?” “我怕禾儿老是这样,他们也会不耐烦。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那还都是亲生的。” -“您不要想那么多了,应该高兴一点,禾儿也能好一些。” “你说的对,咱们都高兴一点......” 我大概也能知道禾儿过的并不好,便不再跟她提从前的事。 “禾儿也是沾了你的福气。” -“我哪有什么福气?” “对不住了,死了之后这样还总觉得自己活着。 就不自觉地觉得你还好好的。” -“我的意思不是您冒犯了我早早就死了。 而是,我以前过的也不好。” “可是禾儿像你,恩公又想你,禾儿才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要是没你啊,禾儿可能就完了。” ..... 禾儿娘说的这些没太大毛病,但是总觉得我和良的关系被说的很暧昧。 我得跟她说清楚。 “良是我的仇人。 虽然禾儿的事跟我和良有关系,但是不太喜欢别人把我们俩放到一起。” -“什么?你说恩公他是你仇人?” “对,他害了我全家,我爹爹、娘还有弟弟都被他害死了。” -“对不住啊,我真不知道这件事,看着恩公他......” “不像是坏人是吧。” -“对,看不出来。” “我也没看出来,所以我当时心软了,没有杀了他。” -“难怪他能记着你。 你说禾儿和你长得像,你长得也不大吧?” “今年十四。” -“那差不多,禾儿今年十二岁。 你还是挺勇敢的,能找他报仇,我看他长得挺壮的。” “算是取巧吧,也是运气好。” -“哦。 幸好你没杀了他。” 禾儿娘庆幸的语气又让我有些膈应,但也无可厚非。 ...... 第107章 良篇 照顾 想了一晚上穗儿的事,但起了个大早。 毕竟顾熙出门的话我得陪着她。 我出了房间,院子里没有人。 之前燕一般会准备早饭。 ...... 大概是昨晚燕因为穗儿的事睡得比较晚。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穗儿了。 怎么做都会错。 我又想起来我之前救死的那女子。 我真的能救穗儿么? ...... “良?你今天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顾熙倒是挺高兴的,从我今早看见她的时候就是。 -“最近遇到了些事。” “什么事啊?” -“认了个妹妹。” “这不是好事么?怎么愁眉苦脸的。” -“她得了病。” “难治么?” -“说是很难,实际上也难。” “那你还跟我上街,赶紧去陪她啊。” -“用不上我。” “不能这么说,兄长护在旁边,心里就能踏实些。” -“每次就是我在她身旁的时候,她病就犯了。” “这是什么病啊?” -“像是惊悸,但是有时还会伤害自己。” “这么严重啊,没去看看大夫?” -“看了,大夫说也不好治。” “那也难怪你这样了。 你也别太难为自己,有些事情就是得慢慢来。 一时想不到办法,不想也不会更坏的。” -“怎么可能不想,那问题谁去解决?” “不解决啊?” -“不解决?” “对啊,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做了应该也没什么用。 不如干脆就不管了。” -“你说的简单,你不知道她病犯了的时候多可怜。” “所以你这是在可怜她么?” -“我当然可怜她啊。” “那她需要你可怜她么?” -“需要吧......” “需要还是不需要?” -“她没说过。” “那你最好问问她,不是所有女娃子都喜欢被照顾的。 我姐姐以前都经常跟我说,她不喜欢总被伺候着,和有什么病一样。” ! “是病了。”我记得这是穗儿昨天在纸上写的 。 昨天穗儿还问我觉得她有没有病。 当时我犹豫了,因为我没法骗她说没病,也不好直接说我觉得她有病。 也觉得她是个女孩子,脸皮薄。 这么想来,可能穗儿就是不喜欢被伺候着,她之前也一直很懂事的扫地洗碗。 一定是这样。 “顾熙,你真是帮大忙了!” -“怎么了这是?” “你姐姐的话真是太有学问了。” -“我姐姐有学问的地方可太多了。 ...... 对了,那天的事我还没问你呢。” “哦,那钱我忘带了。” 我这才想起来当时找顾熙退钱的时候被青乾叫走了。 -“先不管钱,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跟我说要把你给害了。”这话我只敢想想,绝不会说出来。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了些在洛阳城住的习惯不习惯。” -“不可能,他肯定知道我给你钱是干什么。” 青乾确实说了,他知道顾熙找的是她姐姐,而且她姐姐被他卖到青楼里了。 ......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顾熙,她,也让我去青楼里找人。 ...... 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难道说...... 青乾把顾熙的姐姐卖了不敢说,但顾熙知道了青乾卖了自己姐姐,还选择嫁给青乾? 不可能吧。 我觉得顾熙应该做不出这种事。 可我该怎么跟顾熙说啊? 头疼。 “你为什么不当面问他?” -“我知道他和姐姐不想告诉我。 可是他们越不告诉我,越说明姐姐她现在不是在什么好地方。 我不想让他们难堪,就只能让你帮忙了。” 原来顾熙知道青乾和她姐姐都不愿意告诉她真相,所以顾熙猜她姐姐在青楼里。 所以在顾熙眼里,青乾只是和她姐姐认识,并不知道是青乾拐走的她姐姐。 但是青乾倒是没跟我说过要不要帮顾熙找她姐姐的事。 只跟我说让我做我想做的。 也就是说青乾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去帮顾熙找? 那我还真没想好要不要帮这个忙。 不过帮顾熙的话肯定她会对我好感多一些。 “那天他没说让不让我帮你找的事。”我就这么说吧,也没骗顾熙。 “但是我那妹妹生病了,肯定是去不了了。” -“这样的话,也没办法。” “我明天把银子还你。” ...... “燕!我回来了。” 院子里依旧没有人。 “燕?” -“听到了!”燕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没事吧?” 过了一会儿,燕才缓缓的打开了门走了出来,脚踏出门槛时她还不忘往屋子里看一眼。 “燕,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怎么办?” “就是穗儿的事,我觉得她就是被咱们照顾的太多了,所以不舒服!”我回想着之前顾熙说的,不是所有女娃子都喜欢被照顾的。 -“......”燕没说话,也没再看我。 “小妹,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良哥,穗儿的事情要比咱们看到的复杂的多。” “怎么了?” 燕打开房门又向里面确认了什么之后,才关上走到了我的屋子里。 -“昨天穗儿把自己咬伤了之后,我想给她擦点药。 可谁知道,我把她袖子提上去之后。 还有其他的伤。” “也就是说她很早以前就喜欢伤害自己了?” 燕摇了摇头。 -“后来我把穗儿的衣服全脱了,发现她全身都是伤。 只不过胳膊上的疤痕比较多,其他地方的伤大多快好了。” “青乾的人把她给打了?” -“哥哥不会打这些长得俊的娃子的,最多只会饿着。 按理说,也不会买这样的,哥哥一直很讲究这些,下面的人也都知道。” “那穗儿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穗儿在家的时候就这样了,然后下面的人又坏了规矩,把她给买来了。” “......” -“良哥。” “你说。” -“要不算了吧。” “什么算了?” -“不要穗儿了。” “她不是你刚认的妹妹么?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我不敢相信刚刚的话是燕能说出来的。 -“良哥,有些事是要拼一拼的,但穗儿的事不是这样。 你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不试一试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那良哥你试吧,我这几天又要出门了。 ...... 哪怕不出门,我也没法一直像昨天晚上那样陪着她。” 燕说的也没错,穗儿她本身就跟燕没有关系。 第108章 良篇 接受 是我要救她,却又救不好。 让燕也是一脸疲惫。 “我试试。” -“嗯,不行就算了。 你就当有过一个小丫鬟。” ...... “她们反正都是要死,为什么就不能给咱们换钱?” 舌头的话总是能在我迷茫的时候出现在心里。 如果注定没有好结局的话,就要把人作为物,然后尽其用么? ...... “穗儿。”我看着坐在燕床上的她,叫了一声。 她面无表情,但是依旧给了我足够的尊重—— 她站了起来,恭敬的站在了我的面前,胸口上的白发有说不出的素净。 “坦诚相见”是我觉得最适合描述当下的词语。 她由衣物掩盖的神秘是我注定无法触及的存在,此时此刻的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那又能怎么办呢,我能抚平她的伤口么? 不知道。 “以后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打理了。” 她如往日般又一次点了点头。 只是嘴角没了往日的弧度。 ...... 随后的几个月穗儿便包下了小妹家里的所有事。 洗衣、做饭又或是打扫院子。 她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丫鬟,再也没有如往日的那般犯病,像是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我和燕也没再给她什么关心,只是有好东西或出去游玩的时候不落下她,有时让她帮忙拿一些东西。 穗儿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甚至由于她没有再在我的面前发病,我认为这就是穗儿活着的状态,是她喜欢的状态。 就如顾熙所说的那样,不是所有女娃子都是希望被照顾的。 穗儿显然就是这样一个异类。 只是她依旧有着伤害自己的癖好,时不时可以看到她的手上红红的,这时燕就会找爷爷去找些药来,放在她的枕边。 我觉得她比小崽子更像猫,她不会像小崽子那般说什么“爹爹以前就是这么对我的”然后让我拉拉她的手,或者给她换上新鞋。 她只会舔舐着自己伤口,一直保持驾轻就熟的样子,然后独来独往。 ...... 后来的屋子里又进过几次耗子,可是穗儿却再也没有逃到我这里来。 她应该是已经捉到了心里的耗子。 ...... “还是这暖和。”燕坐在了灶台边,穗儿刚生上了火准备做饭。 -“这几天更冷了,像是要下雪了。” “良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出去玩雪。” -“这肯定是记得的。” 灶台中新添的柴发出了噼啪的声音,穗儿拿着一个她胳膊长的吹火筒呼呼的吹着。 房内的似乎也暖和了几分。 “那时候你抓着雪就开始玩,还问我: ‘小妹,你怎么不玩?’” -“这我倒是记得不怎么清楚。” “你肯定记得不清楚了,最后把你手冻的在伯伯面前哇哇直叫。” -“你就净记着这些我出糗的。” “哪有?当时我也玩的可开心了,咱俩还堆了一个狮子来着。” -“我想起来了,就是我把好多雪堆到一起之后把手冻疼的。 你就在旁边拿着树枝刻狮子。” “谁让良哥笨的直接上手。” -“......” 随着火越烧越旺,烟也大了起来。 “咳咳咳~”穗儿被呛的直咳嗽。 “慢点儿。”我提醒了一下穗儿。 穗儿用继续拨弄着燃烧的柴火,没说什么。 这小丫头,时间长了性子也变了,都不搭理我了。 之前一直是恭恭敬敬的样子。 “当时感觉做什么都很开心,不像现在这样。”燕继续说。 -“现在不是也很好,我做梦都没想到突然就过上好日子了。” “也是多亏了哥哥。” -“嗯。” “穗儿,我饿了。” 虽然我和燕没再怎么管穗儿的事情,但燕是很惊喜穗儿什么活都能干。 不时会装出一副妹妹的样子,用一些撒娇或者祈求的语气跟穗儿说话。 用燕的话来说就是—— “受了别人的好就要表现得乖巧一点。” 不知道穗儿是不是现在活干得多了,不像之前那般乖巧了。 穗儿听了燕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蹲着慢悠悠拿着木棍拨弄着。 “穗儿!”燕突然大声。 穗儿转过了头,一脸茫然。 “不舒服么?看你没精神。” 穗儿看着燕笑了笑,摇了摇头。 还真是稀奇,又看到穗儿笑了,这几个月穗儿大多是板着脸。 看来穗儿今天状态还不错。 ...... 我和燕又说了些闲话,饭也做好了。 穗儿抱起了几只碗就要往外走。 “穗儿,就在这吃吧,外面冷。” 她听了燕的话便停下了,只是一直没回头。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穗儿却后仰着倒下了,手上端着的碗也碎了一地。 幸好我反应快,直接接住了倒下的穗儿。 “快带她去爷爷那。”燕也马上用自己的斗篷盖住了穗儿。 我便连忙抱起穗儿往爷爷那去,生怕穗儿出了什么问题。 怀里的穗儿轻轻的闭着眼睛,眉头舒展,身上还满是烟火的味道,没扎紧的头发也从我的手臂上淌下。 穗儿依旧是穿着她的旧衣服,自从干活之后就没再穿过给她买的新衣服了。 路上穗儿就醒了过来,看穗儿没大事也放心了些。 穗儿也是看出了我的释然,在怀里对着我笑了笑。 她笑的很松弛,不像她之前那般精致和美观,但此时此刻的我才觉得我和穗儿其实是熟人。 是结拜的兄妹。 “良哥,看路!”燕突然在旁边叫住了我。 ...... 一时心中涌现的暖意让我差点抱着穗儿撞到路旁的树上。 “爷爷,穗儿没事吧。” 等见到了爷爷,我还是不放心穗儿的情况,不知她会不会再晕倒第二次,第三次。 爷爷放下了把脉的手,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心脾两虚,气血不足。 平时忧愁思虑耗伤气血,又染了些风寒,就容易这样。 抓些药回去休养休养,有空带她来看看。 穗儿这娃娃呀,我是真的喜欢。” -“爷爷,这抓药多少钱啊?”燕这就问起了价格。 “什么钱不钱的,回去把药煎上,别让这穗儿再冻着就行。 ......” 我记得这爷爷一开始只是简单看了下我的伤就要了我整整一两银子,穗儿看病的钱直接就不要了。 看来他还真的挺喜欢穗儿的。 第109章 良篇 柿子 回去的时候燕拿着药,我还是抱着裹着斗篷的穗儿。 穗儿一开始执意要自己走,但是燕和我一起说服了穗儿。 “没事的,你良哥有的是力气,你就当锻炼锻炼他,在家懒得什么活都不干。” -“是啊,我抱着你你也暖和一点。” ...... 抱起穗儿之后,穗儿安安静静的。 难道她已经好了? 我记得我之前每一次抱她,她都会像是被冻住一样,还直哆嗦。 现在抱着她的感觉也是软软的,很放松,不是之前那般的紧绷。 ...... 回到家中之后,我把穗儿抱到她的床上,燕就煎起了药。 似乎又到了我们三人相遇的时候。 那时我和燕都很想让穗儿好起来,穗儿也每天笑吟吟的,很乖巧的样子。 现在躺在床上的穗儿的眉宇比前几个月舒展多了。 也莫名奇妙的。 生病多难受啊,怎么看着还好了? “咳咳”穗儿还真就咳了起来。 ...... 东厨里雾气腾腾的,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味。 “顺便烧点热水吧?” -“烧着呢。”燕指了指锅里。 -“你去看看火。” 我拿起了之前穗儿用的吹火筒,把火吹旺了一点。 把它放下的时候,才发现上面还挂着一根雪白的头发,很长,没有从光滑的竹筒上滑落下来。 我把那根头发收了起来。 穗儿没事的时候就会把玩着她的白头发发呆,她那白发又长又顺,让我也想摸一摸。 可问穗儿要头发摸这件事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 -“良!” “怎么了?” -“你怎么不动弹了?” “没事,我在想事情。” -“我还以为你和穗儿一样,一不留神就要晕过去了。” “你觉不觉得,穗儿今天不太对劲?” -“都晕倒了,肯定是不对劲。” “我不是说这个....... 穗儿今天好像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我今天一早就觉得穗儿今天特别可爱,不像之前冷冰冰的,是软塌塌的。 没想到最后真的是被风吹倒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之前我一抱她就......” -“是啊,今天她之前的病就像不存在了一样。” “是不是因为她刚来的时候怕生?” -“也有可能,在这住的时间长了肯定会熟悉一些。” “那还要让她把家里的活都干了么? 当时咱们商议的是穗儿这个习惯已经很久了,说不定哪天就想不开了,所以把事情都交给她做,也让她别胡思乱想。 现在她看起来哪怕伤害自己,也没有那天晚上那么严重。” -“你可以帮帮她啊。 自从穗儿干活之后,我就不想干这些杂七杂八的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你这又是收拾碎碗,又是煎药,还能再烧个热水的。” -“利索和喜欢是两码事。” “那我也不喜欢做这些。” -“那就都让穗儿干。” “爷爷不是说她要多休息么?” -“你心疼,我可不心疼。” “她不是你认的妹妹吗?” -“我不是你认的妹妹么? 咱们还是半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好好好,我来,我来总行了吧。” ...... 在燕这住的久了之后,我没事的时候也会和燕打打嘴仗。 不再像之前那般,逮着小妹的哪一句话就跟小妹较真,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 ...... “你看,我干这么多活都是因为你不靠谱。 水还没烧开呢,柴没了都没发现。” 我光顾着跟小妹说话,在小妹提醒下才发现要烧的柴没有了。 ...... 看来今天又要破费了,这个季节的柴可不便宜。 ...... “四十文?这一担?”我问卖柴那人。 -“是啊,现在天冷了,柴火用的多,背过来还麻烦。” “那也太贵了,我去看看别家的了。” -“等等。” “怎么了?能便宜?” -“你买我的柴,我再赔个柿子。” 说着他就掏出了一个柿子,不大,那柿子色泽鲜艳,像是燃起的火。 “你这一个柿子才值几个钱?” -“是值不了几个钱。 我这柿子是留给我家生病的小儿吃的。 我想赶紧卖了赶紧回去,可是这柴又卖不出去。” “便宜点不就卖出去了?” -“我还等着用这卖柴的钱去抓药呢,四十文还不一定够。 只能看看在这个柴好卖的时候,能不能卖贵一点。” 原来他家娃子也病了,等着用卖柴的钱去抓药。 要是几个月前的话,遇到这种急着抓药的人,我倒不在乎贵的这几文。 可是自从偷偷去长安被燕逮着之后,我从青乾那得的银子全用在我们仨身上了。 要是算上之前给穗儿买新衣服的钱,和身上有债没什么区别。 但他拿出的那个柿子也很吸引我,穗儿平时也很少吃这东西,生病了吃些这种清甜的东西是再好不过。 给穗儿带一个她肯定喜欢。 可我看了看身上带的钱,还真不够四十文。 看来是没办法了。 ...... “兄弟!你怎么在这?”突然旁边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当初那个镖局的镖头,穿着一身厚实的棉袄,想来平时的营生做的还不错。 -“来买些柴。”上次离开跟他闹得不太愉快,我也不想多说什么。 “这不是巧了么,我也买些柴回去。”他说着就和旁边卖柴的大哥搭上了话。 “就剩这一担了?” -“对,就这些了,四十文拿走。” “哦,那就算了。” 那镖头也直接放弃了买这人柴的想法,这大哥也是叹了口气。 “哎,兄弟,上次你走的比较急,有些话都没跟你说清楚,可能有些误会。 有空一起喝个酒聊聊?这几天我都有空。” -“行。”自从知道尹三的人根本就没有来找我事之后,我也一直好奇这镖头当时跟我说的事是什么。 “好,那就再见的时候聊,我先去买柴了。” -“能借点钱么?” “借钱?你要借多少?”那镖头对我突然说出的借钱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三文。” 又是三文。 “我还以为多少呢。”那镖头突然笑了出来,从怀里找出三文钱给我。 -“给。”我把这三文连带着我带的钱给了那大哥。 “我说你这卖柴的也是没眼光,还得让我这兄弟借三文给你。 第110章 良篇 生病 幸好我这兄弟比较大度,不跟你计较这些,否则有你好受的。”这镖头看着我借的三文钱是买柴的,便调侃起来。 -“赶紧去抓药吧。” =“真是谢谢您了!”那大哥看着手上的钱,看起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柿子......”我连忙叫住了转身要走的他。 =“我差点给忘了。”大哥神色比较犹豫,但还是立刻把那柿子递到了我手上。 “他这是用卖柴的钱去抓药?”那镖头看大哥离开之后问。 -“对,也就看他当爹不容易,否则他这四十文的柴谁买。” “兄弟你也真是心善。” -“下次见面还你。” “我也不跟兄弟你客气了,我卖柴去了......” ...... 实际上我只是看好了这个柿子。 ...... “我回来了。”燕依旧在东厨里忙着,我也把柴火带了过来。 还有那个通红的柿子。 -“你这个柿子从哪弄的? 看着就好吃。” “给你吃。” -“真的么!”燕听说我要给她吃高兴的不得了。 看着燕高兴的样子,我却品出了说不出的苦涩。 原来一个柿子就能让燕这么惊喜。 作为哥哥的是不是给小妹的好处有些太少了? “真的。”我把柿子递给了燕,燕接了过去了。 -“那我吃了。” “吃吧。” 之前一直想让穗儿开心的事,却忘了陪着我的小妹,如果这个柿子能让她开心,这柴买的也值了。 燕却把柿子放下了。 -“谁稀罕这个柿子,快去拿给穗儿吧。”燕一脸神气的说着。 “你不吃,看这柿子那么兴奋作什么?” -“我是被心里还有小妹的良哥惊喜到了。” 她开心就行。 ...... 我端着燕煎好的药走到了穗儿的窗前。 穗儿的脸红红的,微闭着眼睛,察觉到我在旁边等她起来之后才睁开眼。 生病的穗儿虽然没什么精神,但是嘴角自然的弧度为她添了几分俏皮劲。 感觉下一秒就要嘿嘿的笑起来。 “你的脸有点热啊。” 穗儿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说法。 “你燕姐说爷爷开的药都很好用,先把药喝了吧。” 我扶着穗儿坐了起来,把药端近。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穗儿坐起来之后笑的更明显了。 或者说更像在笑了。 “你喜欢生病么?” 她歪了下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我,眼睛转了几圈。 也是,谁会喜欢生病啊。 正当我觉得我又在乱说话时—— 穗儿点了点头。 这么久我也习惯了小穗给我一些我不理解的反馈,我也没必要让她解释什么。 她是真的解释不出来什么,她没法说话,让她写下来的大多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 “先喝药吧。” ...... “我喂你吧。” 她没拒绝。 我便舀起了一勺,吹的稍凉之后小心的送到了穗儿嘴里。 虽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为什么感觉我的脸上也热了起来? ...... 穗儿在稍微感受到药的味道之后眉头便拧了起来。 “是苦么?” 穗儿伸了伸舌头,作出一副吐出来的样子。 应该是很难喝了。 “忍一下,等会儿有甜的给你。” 穗儿也有些惊讶,接着就一口一口的喝着药。 喝到一半的时候,穗儿直接把碗夺过去了,一口气喝了下去,随后就像被定住了一样,紧闭着眼睛,大口用嘴巴哈着气。 “真有这么难喝?” 穗儿使劲点了点头,但是表情还没缓过来。 “我试试。”我不信邪的喝下了碗底剩的的一点药。 进嘴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一股酸涩夹杂着苦味直冲头顶。 “确实不好喝。” 穗儿又很赞同的使劲点了点头。 “但是你现在还得再喝一碗。” -“......” 也不知道穗儿她没法用无语表达没话讲是什么感觉。 穗儿马上就像泄了气一般倚着床。 我看着这样的穗儿反而有些陌生的感觉,之前穗儿每天都很严肃,很少像这样能让我看出来她是开心还是难过。 如果穗儿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要不先吃点甜的。”我掏出了给穗儿准备的柿子。 穗儿看到了柿子以后表情就不像刚刚那般沮丧了,眼睛都漏出了些光芒。 我看穗儿一副喜欢的样子,便直接帮她剥了起来。 去掉柿子的短柄之后,又一层层的脱下了发丝一般纤薄的柿子皮,里面橘红色的果肉便显露了出来,没有带皮时的鲜亮,但晶莹的水光中足以看出其多汁。 “来。”既然是我剥的,我就顺便把剥好的柿子往穗儿的嘴里塞。 但穗儿却撅起了嘴唇,在品尝这柿子清甜的同时,又有所保留。 吃下柿子那一刻,穗儿就瞪大了眼睛,咂摸着嘴里柿子的味道。 “好吃么?” 穗儿又用狠狠地点头表达了肯定。 看着穗儿开心,我心里也有了些说不出的舒爽。 “来,再来一口。”我便又拿起了咬了一口的柿子往穗儿嘴里喂。 穗儿连忙把头往回缩了缩。 “不吃了么?” 该不会是想让我也吃一口吧?我看着柿子上穗儿的牙印。 我咬一口的话,这柿子估计就没地方留下痕迹了。 穗儿指了指碗,我这才明白了她大概是打算留到喝完药再吃。 (注:如果得了涉及消化问题的疾病最好少吃柿子) “你等我给你去盛。” ...... “你手里面捏个柿子干什么?” -“穗儿她要喝一碗药吃一口。” “什么时候穗儿还会提要求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今天穗儿就是不太一样,那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就和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娃一样。” “那我要去好好看看。” 燕站起身就要跟我去看穗儿。 ...... “穗儿,怎么样了?这脸怎么通红的?” 燕刚见到穗儿就开始关心了起来。 “还好,不算烫。”燕摸了摸穗儿的脸。 -“吃药吧。” “我来喂穗儿。”燕直接把碗夺了去。 燕喂的方法和我刚刚并无区别,穗儿的表情依旧照常。 不一样的是穗儿喝一口就要来我手上的柿子上嘬一口。 “哎呦,行了你!”燕也被穗儿这不见外的动作给逗乐了。 之前我和燕根本不敢想穗儿还能这样。 ...... 穗儿好起来了? 第111章 穗篇 懂事 “禾儿打小就聪明懂事。” 自从认识了穗儿的娘,我们一有机会就会聊聊。 至于聊什么,不好的事情自然应该避开,防止禾儿因为我们俩心情会变差。 ...... 但最后聊着聊着就容易聊到不好的地方。 “禾儿很小的时候和其他孩子在一个小土坡上玩滚球,虽然不知道小娃子都是怎么想的。 但是他们看球滚下去就会很开心。” -“然后呢?” “然后啊,禾儿玩的很开心,正巧旁边的娃子把球捡了上来放在旁边,等着禾儿玩完了从适合滚球的地方离开,那娃子再到禾儿的地方去玩滚球。” 姨母兴致勃勃的讲着,让我也有些好奇禾儿以前是什么样的。 “禾儿她玩的一时兴起,就把旁边娃子的球丢了下去。” -“这样不好吧。” “是啊,但是旁边的娃子一直挺喜欢禾儿的,也没怎么样,就又去捡。 禾儿也没在意。 等到禾儿也到坡下面捡球的时候,我跟禾儿就说,你把人家的球扔下来,人家玩什么呢? 禾儿立刻就懂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然后呢?” “没了呀。” -“这不是很正常么?” “我不觉得正常,毕竟旁边的娃子愿意对禾儿好,给禾儿捡球。 禾儿还时能知道不能仗着别人对自己的好,应该多考虑别人,我真的很骄傲。 很多大人还不知道呢!” 禾儿娘对禾儿的理解也太能看出她对禾儿的喜欢了。 我感觉禾儿未必知道别人愿意对她好,只是因为禾儿娘一说,禾儿知道了要考虑别人。 但是禾儿娘能喜欢女娃娃也很可贵了,一般来说整个家都更喜欢男娃。 所以我一直很想念我爹爹,爹爹对我一直很好。 这么说禾儿娘也有点像爹爹欸......就是她有时候说话太硬了。 “不过禾儿因为心软也遭了不少罪。” -“是怎么遭罪了?” “自从我死了之后,禾儿她爹的性子就变了。 又变得好赌,平时出去鬼混,比之前还要变本加厉。 起初我觉得是因为他特别的喜欢我,我死了之后他太伤心了,需要这么发泄,时间长了,他发泄完了,接受我已经死了,就好了。 毕竟还有禾儿,禾儿是我们的骨肉,也可以让她爹爹打起精神来。 如果他真的放不下我,肯定会好好对待禾儿。 可是事情总不像我想的那般......” “我死了之后,家里的活就没人干了,禾儿她懂事,便帮着她的爷爷奶奶一起干活。 可因为我没给他家留下一个男娃,禾儿也不被待见,每天都听不到什么好话。 ...... 唉,我死之前,禾儿天天都是听我夸她,她爷爷奶奶不喜欢禾儿,也不会专门去找禾儿说话。 禾儿突然被恶语相向也是很不习惯,天天干完活就躲在角落抹眼泪,等她爹回家。 真的不知道禾儿是什么过来的,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姨母,要是太难过了,就别说了。” “我得说说,跟你说说以后我心里能舒服点。 这些虽然让我伤心过很久,但是也习惯了。” -“那您说吧,我听着呢。” “刚刚说的是我刚死之后的事,那个时候禾儿他爹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只是一个人成天在外不回家,也不影响禾儿什么。 禾儿的爷爷奶奶就想着让禾儿他爹再找个女人,给他们家传宗接代,对我死的这件事也没太难过,甚至我的死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件好事。” -“啊?怎么能这样啊?” “也不稀奇了。 后来禾儿的爷爷奶奶有机会就跟她爹说续弦的事。 有一次禾儿爹听的不高兴了,就跟我公婆吵起来了,说什么‘就是你们老是说芳羽生了个哑巴,才把她害死的!’ 说完之后禾儿她爹就没再怎么理禾儿的爷爷奶奶。 当时听到他吵架说的话,我还挺庆幸禾儿爹是一直惦记着我的。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转头又指着禾儿说‘就是你这个坏种把你娘拖累的。’ 听到这句的时候我心都凉了,禾儿也被吓哭了。 更糟的是,那个时候禾儿头发也白了,她爹就更爱说她不吉利,早知道一生下来就应该掐死。 禾儿这下什么依靠都没有了,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伺候自己的爷爷奶奶。 禾儿能差不多把家里的事打理之后,她爷爷奶奶倒是没有再刁难她。 毕竟他们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了。 幸好家境还比较殷实,她爷爷奶奶也没让禾儿冻着饿着,禾儿虽然忙,但也不用风吹日晒的。 时间长了,也有了些感情,他们对禾儿的脸色都好了不少,有的时候甚至能看得出些喜欢。 正当我为禾儿的日子稍微好了些高兴的时候,他爹又在家里闹了起来,问家里要钱去赌去玩。 我公婆自然知道他要钱去鬼混,禾儿爹怎么叫嚷都没要来一分钱。 他爹就气冲冲的走了。 等回来的时候却是被抬进来的。” -“她爹爹也遭遇不测了?” “不是,要是他那时死了倒还好。 他偷东西被打断了腿。” -“......”还真是禾儿娘说的小孩子性格。 “这下老爷子和老婆子也心疼自己儿子了,以后要钱就给。 不过这是后话了。 禾儿在他爹爹修养腿的时候也挺上心的,又是倒水又是洗衣服的,还帮忙递尿壶什么的。” -“她爷爷奶奶没帮忙么?不是说他们很担心自己儿子么?” “他们是担心,但是禾儿那个时候争着要照顾她爹爹。 他爹爹性子也是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看到闺女把他伺候的服服帖帖的又高高兴兴的,跟禾儿说了不少好话。 那段时间禾儿最累,但是看着却比以前好了很多。 禾儿虽然没饿着肚子,却唯独缺些好话听。 她说不出什么好听话让别人夸她,只能多做点什么换些。 倒是也换到了。 ...... 但是我宁愿她换不到。” -“换不到的话,禾儿不是会更难过么?” “她就是换到了,所以也就着了那一家的道。 天天伺候着三个老的,受了那么多苦。” -“也不能这么说啊,禾儿这样好歹不会饿着,现在好多人都饿死了呢。” 第112章 穗篇 笔划 “你这么说也是。 可是看着她每天过的日子,我都很揪心。 我都没怎么过过禾儿这样的日子,从小爹爹也宠我,嫁了人之后,禾儿爹也都是依着我。 不过也是我没什么想要的,他们也都给得起。 可是死了之后,我只想要禾儿能过上之前的日子,他们却给不了了。” -“毕竟是您不在了。” “是啊,以前没觉得这个家多需要我。 生不出男娃又不招公婆待见,禾儿他爹为我忙这忙那的也很累,禾儿也很懂事。 我只管好自己那三分地......” -“禾儿他爹以前很能干啊?我还以为他不怎么干活。” “禾儿他爹有使不完的劲,之前是在外面混,在外面玩,成家之后就出去赚银子回来给我花。 我平时花销又少,经常带着银子出门逛了一圈回来还是那么多钱。 ...... 他能把心思放这个家上,我就知足了。” -“这也很好了,居然能为了你改邪归正。” “我当时对她爹确实是满意的。 只是他自己有使不完的劲,也让禾儿一起像他那么使劲。” -“这是怎么了?” “他从小就教育禾儿得这样,又得那样,我自己都听不懂。 前一阵子禾儿还说她不爱写字不是么?” -“是在纸上写的那个?” “对。 他从小就教禾儿识字,还得把字写的好看,说是这样以后可以找到好人家。 可是他家也不是什么大户,连书香门第的影子都看不着,只是有点地。 然后就一厢情愿的天天盯着禾儿写字。 禾儿一个时辰写不了几百字,他爹就让禾儿把千字文写一遍。 禾儿每次都愁的不行,最后也只是写个百余字收场,他爹不高兴了我还得去哄。 你说那么小的娃子怎么能花那么多时间写字啊。” -“那确实太多了,要我我也得愁。” 芸姐叫我识字写字,一天也教不了几个,但是到最后面翻来覆去的每天也得写个几十字,最多最多的时候才有可能上百。 一开始学的时候更是没多少字,很轻松很简单,稍微用功一下就能牢牢记下来。 我一说简单,芸姐就会叫我别骄傲,小心过几天她再考会没话讲。 但是我在芸姐再考的时候也没怎么错过,以至于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 没想到禾儿小时候每天就要写上百字。 我学字的时候估计和禾儿现在差不多大,算上禾儿娘过世的时间,应该是几年前了。 “是啊,我看着都愁。 我是觉得让禾儿会干点活,嫁人之后能把家打理好就行了。 学这么多不累么?” -“能识些字还是好的。” “是啊,幸好禾儿识字,也会写字,现在也能用笔说说话。 良和燕还给找来了医书,能给禾儿解解闷。” 虽然用医书解闷的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是禾儿确实没事会翻一翻那本书。 我反正是对那医书没有什么兴趣。 “我当时也就想着会识字写字以后可能有点用,也没多管。 当时应该要跟她爹争一争的,他管的太宽了。” -“禾儿的爹爹还怎么了?” “就是他喜欢忙,他自己爱忙就忙了。 每次禾儿想玩的时候,还跟禾儿说什么‘你刚刚也没学,没学就是在玩。’ 然后就不让禾儿玩。” -“不能这么说吧,那吃饭睡觉不都是在玩?” “是啊,当时禾儿刚会写字的时候我也很高兴能跟禾儿说说话。 对她爹逼着她学也没管那么多。 直到有一次有娃子来找禾儿玩的时候,禾儿没去玩,弄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我看的出来禾儿很想去玩,但是又马上到了他爹要回来的时间。 要是被她爹看到了,肯定少不了一顿责怪。 我猜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没敢去,马上坐到了写字的地方。 只要她爹爹回来的时候看着她在学,就能少管点。” -“听起来好难受啊,用本来可以开开心心的时间去装样子给人看。” “是啊,怪可怜的。 唉,当初就应该好好和她爹争一争。 你看这都把禾儿逼成啥样了?明明很简单的小女娃被人看成有疯病的。” -“我其实也不太能理解......” “禾儿很好懂的,只不过你没见过她之前经历了些什么。” -“我总感觉禾儿鬼鬼祟祟的。” “你说禾儿刚来的时候么?” -“算是吧,总感觉她像是在偷偷的要做些什么。 但是看起来就是什么也没做。” “能具体点么?” -“比方说,她看到了笤帚,但是良去拿笤帚要扫院子的时候,她才去跟良要笤帚。 我说的她看到笤帚的意思是,看她的样子知道要扫院子。” “这个很好理解啊,就是禾儿从小就被说要有眼力劲,所以要干什么她都看在眼里。 之前就是,凡是家里能想到的活,只要是禾儿能干的,她都会去干。 不干就会被说眼里没活。” -“但是,她既然看在眼里了,为什么不主动去呢?非得等良拿起来笤帚才去要。” “这个也很好理解,就是禾儿小时候做点什么,她爹都要管,管就算了,看到禾儿哪里做的不好还要跟禾儿说她哪做的不好。 可是禾儿她还是个小娃子,怎么能样样做好啊。 她爹倒是样样都能说。 这不就,禾儿在人面前时能不干就不干。” -“我怎么记得您刚说的是,禾儿是眼里有活就会去干?怎么又说禾儿能不干就不干了?” “这两个不不冲突啊?” -“既要干又不想干还不冲突啊?” “你看,禾儿跟良笤帚,是说明禾儿让良知道她眼里有这个活,但是良一说不用禾儿干,禾儿就不用担心被说扫的不干净了。” 听着有点晕,但是好像能理解一点。 -“就是说,禾儿这样做的话不会被指责懒惰,而且还不用担心自己做不好?” “对啊,想的就很单纯嘛。” 这可太复杂了,跟单纯一点都不沾边好吧。 也就是禾儿娘习惯了,觉得是很简单。 -“但是这样很不好吧,做什么都很担心的样子。” “是啊,禾儿这样肯定是不舒服。” -“您既然能看出来,为什么不给她指出来呢?或者不让她爹爹管她那么严?” “我死了之后,真正从禾儿的眼睛看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的。 之前是真的没注意......” -“......” 禾儿娘说的也没什么毛病,每个人能感受到的确实不一样。 -“那还真是没办法。” 第113章 良篇 解州? 我又早早的去找了顾熙,顾熙说天冷之后就不出门了,让我元宵节前都别来了。 这下好了,我又回到了白吃白喝,什么都不用想的日子。 之前总觉得这种日子是我这辈子都享受不到的,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 只是真的自由自在的时候,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每天都很无聊。 ...... “良,你来啦?”小四见我说。 -“是啊,又到了领钱的日子。” “我就知道如果不是钱的事,你是不会来。” -“我也来过几次吧。” “那还不是夫人让你给掌柜的送东西。” -“谁让我能找到青乾呢。” 自从和青乾熟悉了一些之后,我才知道他虽然比较忙,但平日也都是在镖局里,晚上也在镖局住,并不像我想的那般花天酒地。 青乾平时就深居简出,只有我和小四几个人能联系到他。 有一次我替顾熙给青乾送东西,青乾跟我说顾熙找我帮忙都可以答应,于是顾熙一需要给青乾送些什么就来找我。 慢慢我和顾熙也确实熟络了起来,有时顾熙还会分给我一些吃的,和要送给青乾的也并没什么区别。 “好好好,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小四道。 -“什么好消息?” “掌柜告诉我元宵节之前的钱都给你结了。 然后再多给你十两。” -“十两!?” “对啊,真是羡煞我也。 什么时候上天也赐我一个像掌柜的亲戚啊?” -“......” 时间久了,小四也知道了我和青乾的关系不一般。 主要还是青乾特别关照我,真的完全把我当兄弟看待。 也可能是燕看得起我吧,青乾说现在他只有燕和萍儿两个亲人了。 萍儿也不懂什么事。 ...... 就我个人而言,还是觉得亏欠了青乾和燕,爹爹对他们的好,总不是我做的,受之有愧。 ...... “你打算拿这十两作什么?” -“不知道。” 我刚想着无聊呢。 “我倒是可以帮你想个用处。” -“什么用处。” “请我吃饭。” -“......” ...... 道别小四后我看着手里的银子,又想起了昨天穗儿吃柿子吃的开心。 “差点忘了还欠着那镖头的钱。” 虽然只有三文,毕竟是答应了别人的,那就要还。 ...... “兄弟,你也太客气了。 就三文钱。” -“三文钱也是钱。” “行,那我也不啰嗦了。”那镖头才收起了钱。 “出去找个地方慢慢谈。” -“那我请。”刚好手里有点钱,人家又是个镖头,还是客气一下。 “兄弟你这说的什么话! 昨天就说我请的,我还能在兄弟面前出尔反尔?” -“好吧。” 看来这钱我是花不出去了。 ...... “兄弟,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刚在酒桌旁坐定,那镖头就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要跟我说什么。 -“什么事啊,见不得人么?” “不是不是。”那镖头连忙否认了。 “上次惹得兄弟不高兴了之后,我就好好反省反省了自己。 为难兄弟的事我现在肯定是不做了。” 什么意思?他一个镖头怎么还跟我一个无名小卒检讨起来了? -“那也不必,我也是有些失礼。” “那我就说了。” -“你说。” “就是我们走镖的,首先求的就是一个安全。” -“那自然是。” “但是吧,我们镖局一直有个事没有解决。” -“什么事?” “你听没听说,解州城附近一直不安生?” -“还真没听说。” 解州城我倒是知道,鸢的黑店在那里,翠儿、红儿和琼华也在那里。 也不知道鸢有没有联系上琼华的爹娘。 “哦 ,那我跟你说说...... 正常我们在解州城的客栈都打点好了......” -“客栈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么,就是这一路上需要打点的,都在那。” -“哦哦,我想起了。” 尹三的客栈招待为尹三办事的人,当时也会招待当地的其他做差不多事情的人,城外的一些做见不得人的事进城时也会来坐坐。 有些人平时在城里有营生,但有空也会去城外做些谋财害命的事。 这些人经常一起合计劫道的事,我之前和舌头路过的时候还得去打个招呼。 路上遇到也能少点事。 “我就说么,你肯定是知道的。 是不是不常去生疏了?” -“算是吧。” “我就知道,你应该是瞧不上了,忘了。 那我接着说了。 但是解州人还有一批人,似乎为城外的人做事,可是我们一直没法搭上话。” “你也知道,我们在洛阳城就是一个小镖局,虽然我们的头认识些人...... 但稍微远点的地方,就不那么得心应手了。 我们本身人就不够用,而且也都不是经验老道的,自然没法分些人去解州研究怎么认识一下那些还不熟的朋友。” 他说的“朋友”应该是说劫道的。 “就算派人去也不放心,别还没谈好,就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你也知道。” “这我知道。” 一般一个地方客栈来往的人都是固定的一些人,若是突然进来些生人,又没有什么好的说法,肯定是要引起怀疑的。 若是那些人放心不下下,就会想办法把这些面生的除掉。 “是啊。 所以就来问问你能不能帮忙开个路子,让我们互相都聊聊。” -“我能有什么路子?” “兄弟,我知道有些事情要低调,但是现在你是洛阳城最有路子的人之一了。 你要是没路子,我们就更没路子了。” -“我真听不明白,我跟那些人根本就不熟。” 舌头在的时候,我还做劫道营生的时候,就跟各路同行都不太熟。 更何况解州离华州可太远了。 “但是我可是听说你和那个镖局走的很近啊。” 哦,他说的该不会是青乾的镖局吧。 -“这个倒是。”我肯定了他的说法。 “他肯定有路子。” 这个“他”说的是青乾吧。 -“但是我和他基本不讨论这事。” 这镖头听我和青乾不聊这些黑道的事,有些犯了难。 “不能说说?” -“我不知道他感兴趣不。” “那能不能麻烦兄弟帮忙问问?” -“倒是也行。” “那麻烦兄弟帮个忙问问了。” -“好吧,我帮你问问。” “真是谢谢兄弟了!” 毕竟人家都请我吃饭了,这种没责任的忙我还是能帮就帮吧。 ...... 第114章 良篇 变 等酒菜都上齐了之后,我们俩吃着又聊了起来。 “兄弟啊,说实在的,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怎么说?” “我先给你讲讲解州城那事吧...... 有一段时间了,解州城周围并不太平。 有不少人应该是在解州城周围被人害了,因为是城外被害的,衙门那些人也不管。 那些遇害的人的亲友就有去找的,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也被害了。” -“这么大的事官府不管?” “因为都是传言,被害的人也没法出声。 但是确实那附近不安全,前一阵子还说叛军要打过来了,大家也都信这件事。 现在有一个说法就是,解州城外的一个客栈可以保平安。 只要在那里喝杯茶,就能让你安全的出解州城。 可那个价格不便宜,我记得一壶茶就要一两钱。” -“不是茶水免费么?住下才要一两。” “好像是这么个样,你还去过啊?” 竟然说的真的是鸢的黑店。 -“确实是熟悉。” “那可省事了!” -“怎么讲?” “因为在那里喝杯茶,真的能保平安!” -“那你们多去喝喝,不就省事了?” 看来鸢的银子真不少赚。 “兄弟,不是这么个事啊,谁没事去喝一两银子的茶? 尤其是我们还要送人,一壶还不够。 本身解州城就近,我们就没什么赚头,来往又多,光这喝茶的银子......” -“那为什么不和那客栈的聊一聊?” “是打算说,但是那店小二,总说管事的人不在,要下回再来。 等下回再去的时候,就还不在,又说要下次。 你总不能在那种地方跟人家发作吧? 万一那客栈真的和土匪有什么干系,那不小命都不保?” -“那官府不管?” “有几个头铁的敢去报官? 都说那个客栈真的能保平安,那就说明也能保不平安。 再说现在想去那客栈喝茶都要排队了。” 什么意思? 听这镖头的意思是,鸢的黑店还变成护身符了? 不过镖头说的意思我也能懂,如果大家都知道那黑店可以保平安,有钱的主自然是愿意花钱保平安的。 哪怕是被黑店坑了银子的人,听了这黑店能决定自己的安全,倒也得吃这个哑巴亏。 谁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至于那些有权势的人,自然也不会去城外的黑店吃喝,这黑店也不怕被官府的人查。 若是鸢愿意再打点下上面的人,倒也能一直把这黑店开下去。 ...... 还真就是天衣无缝。 -“如果只是那个客栈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去说说。” “好好好,果然我没看错人啊。 哈哈哈哈哈。 来,兄弟,我敬你一杯。”镖头端起酒杯就是一饮而下。 看着那高兴的干杯的镖头,让我又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初我救下的鸢,竟还能给我结下这些后果? 明明她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坏事,还能让人求着送钱。 一时不知道我救下鸢是善行还是助纣为虐了。 但是现在的感觉倒是还不错,我也是得了好处。 -“干了!”我也端起了酒杯。 “兄弟,你要是真跟那客栈的人熟的话,过一阵子我就叫人和你一起去。 谈好了少不了兄弟的好处。” 这镖头的提议倒是还不错,正好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如果能回去再看看鸢和红儿她们,倒也是一件好事。 -“行,但是这快过年了。” “那我们就早点动身?争取年前早点回来?” -“那我得回去商议一下吧。” “行,那就再说,咱们今天就吃好喝好。” ...... “那你就去呗。 他们镖局名声还可以,应该不能骗你。”燕听了我跟那镖头聊的事情,说出了她的想法。 -“你最近出门么?你和穗儿在家?” “不行,有个熟客要我过年陪她回家,说还要留我在她家过年。” -“那要不就跟那镖头商议年后去吧。” “你不是和那客栈熟么?” -“熟啊。” “那你就带着穗儿一起呗,你们一起聚聚,穗儿也不用那么忙。” -“穗儿病还没好呢。” “那你就等穗儿病好些,实在不行就你们俩在家过完年。” 说到过年这个事,如果能去鸢那里过年倒是也不错,毕竟还有红儿那些娃子,也热闹。 如果在家里,我不会说什么热闹话,穗儿又不会说话,这年过的也冷清。 还是带穗儿一起吧。 -“行,那我还是带上穗儿,一起去那过个年。” “嗯,穗儿今天好多了。 这两天养好了,再休息个十天半月的,你们再去。” -“那就这样。” “对了。” -“什么事?” “下午你来给穗儿煎药。” -“好......” ...... 傍晚我给穗儿喂完了药,拿着手巾给穗儿擦了擦嘴,就打算跟穗儿说说过几天去解州过年的事。 虽然不知道鸢有没有地方招待我们俩,但是我给她联系些生意,应该不会觉得我碍眼。 “穗儿,我跟你说件事。” -“......?” “过几天等你好点了,咱们去解州过年吧。 那边人多,一起过年也热闹。” 穗儿听我说完就指了指外面,大概是问燕去不去。 “你燕姐过年有事去不了,要是你燕姐没事的话,就在家里一起过年了。” 穗儿点了点头。 “那去之前我跟你说。 那里还有其他娃子,她们肯定很喜欢你。” 毕竟穗儿和小崽子长得一样,人又老实,琼华她们肯定喜欢。 穗儿答应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穗儿,你这两天是怎么了?” -“......?” “觉得你比之前活泼多了,特别可爱。” 穗儿没说什么,只是打了打我的手,笑了笑。 那表情像是要和我做游戏般。 “你打我手干嘛?” 她便又打了打,甚至还重了些。 ...... “你再打我那我也要打你了!”我也一副跟她闹着玩的语气。 穗儿直接把她的侧脸送过来,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她大抵知道我不敢打她。 然后又打了我一下。 看她这样的挑衅,我虽然不会打她的脸,但是我可以打她的手。 我刚抓住她缩回的时候要拉过来打一下时,却不想她直接蹬了一下床倚到了我身上,死死的用身子护住了自己的手。 “好了好了,别又着凉了,就没法去解州城过年了。” 听了我示弱的话,她才老老实实坐了回去,拉着我的手晃了起来。 ...... 为什么啊? 她还是之前哭着挣扎着伤害自己的穗儿么? 第115章 良篇 为难 虽然认识了穗儿几个月,我却感到对她丝毫没有了解。 ...... 爷爷给抓的药确实好用,穗儿没几天就彻底好了,脸色也变得白里透红的,只不过还是要每天喝那很难喝的药。 不知道是不是药太苦,喝的时间长了穗儿又不似卧床那几天的开朗了。 表情也变得有点呆呆的。 怎么又变回去了啊? 好烦。 “穗儿,我帮你煎吧。” 穗儿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我,连忙挥了挥手,搬了些柴就进了东厨。 我便在旁边看着,怕穗儿一累又晕了过去。 可是看着那么娇小的穗儿又是生火又是把火吹旺,脸颊一起一落的,我这个大男人在旁边坐着也不合适。 “穗儿,我烧会儿。”我便也不再用商量的语气。 穗儿没再多表示什么,把吹火的竹筒递给了我,便提着裙子在板凳上并腿坐下。 只是脸上的不快似乎又多了几分。 看着穗儿的样子,有些左右为难。 如果像穗儿生病前那般不闻不问,又担心她再病倒,若是悉心关切久了,恐怕穗儿又会犯疯病。 唉。 还是早早问问那镖头,带穗儿早些出发吧。 看鸢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 ...... 就算没有办法,去了鸢那里,穗儿也不用这么忙了。 她见到生人,自然不会像在在家中这样忙碌。 ...... “我们镖头已经出门了,事情都已交代好了。 您收拾好了之后,跟着我们的车队一起去就好了。” 又过了几天,等我再去找那镖头时,一个伙计接待了我。 确认了我的身份后,便给我说清了这次解州城怎么去。 “只是我们这车队不是直接去解州城。” -“不去解州城?” “您不用担心,在离解州城近处我们会告知的,只需要走个半天,就到了解州城外。 我们会派两人和你一同前去。 主要是我们现在确实缺人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担待...... 镖头他还为您准备了些银子,供您路上零用......” 我接过了那伙计递过来的银子,一掂量便知是十两。 这钱来的可太快了。 话说回来,如果是他们自己去喝个茶也得花几两钱,给我这些也算不上阔绰。 当然也不少。 看来他们铁了心要解决解州城这仅剩的后患。 -“等事情办成再给也不迟。”我想了想,还是把钱先退回去比较好,便把银子又递了回去。 虽然鸢的茶钱我多半不用付,但我也不知道鸢的心思,这事能不能成还得另说。 早早拿了钱,办不成事,恐怕不好交代。 “我们镖头说了,这只是零用的,哪怕这事谈不成也无妨。 若是谈成了,还会再给您抽成。” 这镖头倒是不错,谈成了居然还有额外的钱。 解州城的生意,当真就这么好做? -“那好吧。 那就明日见。” 我收起了银两,拜别了那伙计往家里赶。 ...... “穗儿,我回来了。” 我在路上还给穗儿买了些点心带着,虽然每次给穗儿买点心都会比较抗拒,但是吃起来又是另一副样子。 弄得和害怕我乱花钱一样。 虽然过几年就到要嫁人的年龄了,但现在还是个娃娃,这些事哪用她操心。 ..... 也许是我多虑了,她想的可能不是这些。 ...... 穗儿听着我的声音,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明天咱们就去解州城。 我买了些点心,咱们路上吃。” 这次我也是有经验了,不说是给她买的。 要是如实说专门为她这一个小娃子买的点心,她多少要皱下眉头。 然后再推给我一起吃。 “你去收拾收拾东西,可以带上那新衣服,过年的时候穿。” 她倒是没多停留,直接就回回屋子里收拾东西去了。 我便又开始惦记起了去解州城之后的事,当初和鸢她们道别的时候,总以为一时半会儿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这才几个月,我便要再找上门。 还真是有些期待。 ...... 穗儿收拾了很久,我煮完晚饭回屋子里去看她收拾的怎么样时,她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清点。 连我的刀都摆到了一起,还有一些我平时常用的一些的东西,也被她规矩到属于我的那一堆。 里面还有那个褪色的荷包,上面有一个“安”字。 这几个月我也没有了解到小崽子的下落,倒是问了不少当时顾熙捡到鞋子的事。 她说那鞋子是萍儿在河边捡的,倘若真是跟我有仇的娃子摆在那里的,那多半是想不开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我知道小崽子是最擅长骗人的,或许只是也想让我感受一下身边人突然离开的感觉。 可她又不是我娘,她就这么肯定她寻死能让我难受? ...... 想想还真是挺难受的。 要是去了解州城,红儿她们问起来,我又该如何说满穗的下落? 我说你们穗儿姐去报仇了,但是没成功,死了? 那几个娃子得哭闹的不行吧...... 或者实话实说?就说小崽子跑了,自己谋生路了? 这个倒是还好,但是她们估计又会问我为啥不挽留下那小崽子。 这个又没法说了,我跟她们说你们穗儿姐的爹爹是我害死的?所以我没脸? 肯定也不行。 ......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穗儿已经把东西打好包了。 那包袱不大,算上里面装的那新衣服的话,她带的东西并不多,应该是只装了些其他常用的东西。 穗儿还真是懂事,我小的时候跟着爹爹出远门巴不得把我的棍子和石锁都装上...... “先吃饭吧。”我对整理好东西的穗儿说。 吃晚饭的时候,我一直想看看穗儿对明天出远门有什么反应,但她一直低着头仔细吃饭。 真看不出来什么。 “穗儿?”她这时才抬起了头。 “你喜欢出门么?” 这一次她既没点头又没摇头,只是笑了笑,继续吃起了饭。 这算什么? ...... 这个时间天寒地冻的,呼吸间产生的白雾此起彼伏。 不管穗儿喜不喜欢出远门,我现在倒是有点喜欢了。 穗儿在忙于整备的车队之间被来来往往的人挤兑到了我身边,守着我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这繁忙之景,依偎在我的身边。 这时我才感觉到自己和穗儿已经是熟人了。 这种感觉和小妹还不一样,小妹在这时候早就拉着我去哪坐着了,她可受不了在这站着看这没什么意思的场面。 我倒是无所谓站着还是坐着,旁边守着一个安安静静的穗儿,便已是最好了。 小崽子之前陪我的感觉,我也很喜欢,当时觉得她只是一个女娃子,也没什么威胁,虽然一起玩影子戏时嘴上咿咿呀呀的,但总归是平和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错了,她对我的威胁可大了,只是最后她没有让那藏起的刀履职。 这不免又让我回想起最早她在河边的草丛解手时,突然从背后向我挥刀。 为什么后来她有那么多机会,却没有再往我背后捅刀子呢? 我不是她杀父仇人么? 好想知道啊。 ...... 第116章 良篇 出发 “良爷!”有人叫我。 只是不似以前,是男人的声音。 这称呼还是听那四个娃娃喊比较顺耳,现在听来反而有些怪。 “准备出发了!”一个伙计过来告知我。 -“不用这么客气的叫我,叫我良就行。” “我也是被镖头特意嘱咐的,说要尊敬一些。” -“没事,叫良就挺好,毕竟咱们都是同行的。 这么叫也生疏了。” 终于在我的劝说下,那伙计才改口。 “那良,我先给你的娃子找个好地方坐着。 坐好了咱们就出发了。” ...... 担心了许久穗儿会不会不习惯长途跋涉的去什么地方,但我显然是多余了。 穗儿又变成了一副放松的样子。 她也算沾了我的好处,毕竟我是帮这个镖局跟鸢谈条件的人,他们对穗儿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的。 当然也是因为我提前跟他们打了招呼,说我要带个身子弱的女娃。 虽然没有专门的马车给穗儿遮风,但车队给穗儿腾了一个坐的的地方,还给穗儿准备了坐垫和一些挡风的厚布。 我就无所谓了,只是守在穗儿身边走着。 穗儿乐意在我身边护着她,没事给我指指看到的鸟兽,我也觉得自在。 她现在也有了几分小崽子的活泼劲。 ...... 路上还算顺利,也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挡路。 过了几日,便已到了解州城的附近,按照当时的说法,我们还要走一段路。 “良,快到地方了。”一个伙计过来告知。 这个人也是接下来的同行者,叫大壮,给我们带路,也算是护送。 据说也是镖局里身手好的,但是水平比当日在镖局里跟我比试拳脚的要差了很多。 真不一定比得上些舍命相搏的狼,真要与路上的人打起来,说不定我还要护他的周全。 但穗儿在身边,多一个人还是好些。 这么想着,我又整了整手上的刀。 穗儿听到了这伙计的话,便要从车上跳下来。 幸好我眼疾手快,在她屁股离开坐垫前,便被我用手臂抬着腿推了回去。 “等会儿还有不少路要走呢,不急。”我对穗儿说。 -“是啊,到时候肯定还是要停下车的。” 穗儿点了点头,看向了别处。 ...... -“到了。”车停了下来。 我扶着穗儿下了车,和其他的人道了别,和大壮一起走在了小路上。 “怎么不走大路?” -“镖头说害怕官府不似洛阳,给咱们惹麻烦。” “这的的官府和洛阳哪里不一样么?” -“我也不知道,镖头是这么交代的。” 他居然也不知道,那应该说的就是我了,说到底我还是这行人里过往最麻烦的人。 这镖头想的还挺细。 只是我还想着镖头说的解州城“不安全”的事。 若是走小路遇了险,那就不好了。 “这条路我们走了不少次了,加上今天天色还早,应该没什么问题。”大壮似是看出了我的担忧,给我介绍了一下这条小路。 -“那走吧。” ...... 路边虽然树不少,但大多都已经秃了,空有一个树干。 视野倒是还不错,要是周围有人靠过来也能早早警惕。 穗儿似乎也因没了车队那些人陪同,有些害怕了起来,毕竟上次我就是在穗儿走小路时,把带着他的人撂倒,把穗儿抢走的。 当时尚且算是救人,现在穗儿再被抢走事情就坏了。 她早早的就拉上了我的袖子,贴着我走。 “你们之前去的那客栈是什么样的?”路上也没什么事情,我便和大壮聊起了从前。 -“这还真不好说什么样,反正就是在一个山脚下,周围还有一些破墙。 那客栈真不像个什么好地方,要我说啊,去那客栈比走小路更让人不自在。” 这伙计说的倒是和鸢的客栈对上了,当时琼华进了客栈都是一副害怕的样子。 而红儿就说像是有鬼,翠儿就就着红儿说的鬼问了小崽子鬼是什么。 小崽子不愧是小崽子,真就给那么小的翠儿讲了鬼是什么,把翠儿吓了个够呛。 最后惹得几个小娃子都慌乱了起来。 直到我制止了她们的讨论,她们才停下来。 ...... 这事像是发生在昨天,各种细节历历在目,却没想到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那客栈里很黑是吧。” -“还真是。 我这眼啊,一到晚上就一点都看不清东西,当时住店时,晚上我想要个灯,里面的伙计说要五钱银子,结果我便晚上摸黑用夜壶,却不想因为没看清地上的东西一个踉跄撒了我一身。 第二天收拾的伙计又说我把客栈弄脏了,又跟我要了五钱银子。 要不是说惹不起,我真要把这黑店给砸了。” 大壮因为我的一句话想起了以前的憋屈事,越讲声音越大。 穗儿在旁边偷偷的捂住了耳朵。 “好了,咱们还要去跟他们掌柜的谈生意呢。 等会儿可别这么大声。” 看着穗儿不喜欢,我也赶快找了些大壮的毛病,让他小点声。 -“啊,良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呀,就是......”大壮这时应该是想起了我来此处的身份和他此行的目的。 大概也是知道我和那老板娘鸢也是熟人,刚刚说错了话,支支吾吾了辩解了起来。 称呼变了,声音小了很多,甚至有些听不清了。 我没心情听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偷偷看着穗儿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捏了下她的手掌。 她感受到我捏他之后,便看向了偷偷看他的我,任由大壮在旁边低头辩解的我。 应该也知道是我让大壮声音小下来的,也拽了拽我的袖子,和我相视一笑。 心情自然是好了很多。 “没事,我就是和你说说。”这时我才有空搭理大壮。 -“那晚些麻烦良爷了。”他还是没忘了再强调些正事,只是毕恭毕敬的语气有些多余。 正当我跟大壮说着事的时候,便看见旁边一个树林中有一个人影,似是弯着腰在捡什么东西。 往后面去了。 难道说这地里长着有什么好东西? 莫名其妙的。 第117章 良篇 变故 我盯住了那捡东西的人许久,直到距离稍远些我才问大壮。 “这边地里还长什么东西么?” -“什么?长东西?”大壮显然没理解我要说啥。 “我刚刚看有人弯着腰在远远的地方捡东西。” -“有这事?在哪?”大壮也是一惊,连忙看向了四周。 “他已经走远了。” -“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免的节外生枝。” 大壮说着,我也看了下四周,却没想到背后又出来两个人影。 从远处大步流星的向我们这边走来。 人影一高一低,但似乎都是壮年男子,待他们再走近些,才看出其中一人十分高大。 约莫有七尺,他身旁那人也有近六尺高。 我拉起了穗儿,让穗儿在靠路边的那一侧,穗儿也因为我突然把她拉到另一侧变得戒备了起来。 时不时看看后面的人。 后面的人走的很快,眼看就要到身边,我也把手放到了刀上。 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回头看他们走近时,那高大的男子只是行了个拱手礼,便匆匆向前了。 竟是虚惊一场。 不过面对面时我才看到那男子高我一头还多,身材壮实匀称,相貌虽称不上英俊,但也是透着豪气的端正,只是微皱的眉宇间流露出了几分焦急。 如果还有什么可说的,便是他腰间的长刀。 那长刀和我的刀相比就好比我与他的身高,由刀鞘的宽度也看出那刀重量不小。 能挥舞这般兵器,必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这刀就算被人抢了去,估计要不了几步就会因刀的沉重而气喘吁吁。 而前面那人健步如飞的样子也证明了他的不凡。 不过和他一同赶路的人看起来却有些普通了,应该是类似于带路人一样的角色。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高的人。”大壮突然开口。 -“我也是第一次见过这个样子的刀。” “幸好他不是找事的,否则咱俩今天都得交代在这。” -“那倒也未必。”即使他的力量远强于我,也并不是没有取胜的机会。 当然也需要承认和那人交手绝对不简单。 “那我倒是想看你和他切磋一下。 我都想不出来他那刀劈下来我该怎么接。 一刀就够我归西了。” 我听着大壮的点评,倒是也想和这男子会会。 只是这辈子也不一定有这个机会。 ...... 我们正从刚刚男子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时,身后又出现了五个人影。 只是他们手上都拿了些东西让我大感不妙。 “快走,这怕是真遇到土匪了。”我连忙跟大壮说。 大壮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撒腿就跑。 “穗儿,我背着你。” 穗儿也很懂事的连忙爬到我背上,我也背着穗儿跑了起来。 身后的人影看着跑起来的我们,也跑了起来。 坏了,真的是冲我们来的。 -“良,只能先追上前面的人了。” 大壮的意思和我一样,若是能找到刚刚那人相助,这五个人对于我们四个人不算什么。 那人也确实没走多远,我们没跑多久就看到那两人的背影,当然后面五人也更近了些。 我背着穗儿总归是跑不快。 -“喂!好汉!劳烦出手相助!” 大壮已经开始喊起了前面的人。 幸运的是,前面的人也确实因为大壮的呼喊停下来了,看向了我们,只是那个更矮的人又往前走了走,招呼着那高大的男子也继续向前。 但那男子还是没有舍下下我们前行,只是一会儿,我们便也跑到了身旁。 -“后面有土匪。 ”大壮连忙说明来意。 “几人?”那大汉没多说什么,只问人数。 -“五人。”大壮连忙说。 此时那蒙面的五人也走近了,他也看的清楚,但只是对峙着。 他愿意等我们,我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我们一行四人,怎么也不怕这五人。 如果自信一点,这大汉一人说不定就可以对付这五人。 倒不是说这五人一看就是好收拾的类型,而是面前这男子的给人压迫感十足。 但令我们没想到的是,这大汉旁边的男子说话了。 “你就别管这闲事了。” -“我最恨这些劫女娃的人。”那大汉也回了话,然后立刻把他的刀拔了出来。 寒光乍现,若隐若现的虹光流于宽阔的刀刃之上,是把难得一见的好刀,价格也定然不菲。 这人应该是什么有钱人家里的。 从刚刚的话中可以听出,这个大汉是看到了穗儿才决定出手的。 这穗儿也变成护身符了。 正当我饶有兴趣的打算看看那五人该如何是好时,那走近的五人头头说了话。 “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别坏我们的事。” 什么? “这事跟你没关系,他们都是自己人。”此时那大汉旁边的人也开口了,是对着这壮汉说的。 ??? 这些人是一伙的? “我见不得女娃遇到这种事。”可是那大汉却没有收手的意思。 “他们不劫女娃,只是劫财。”身旁的人又跟大汉解释着。 “那没办法了。”那大汉思索了一下,便收起了刀打算离开。 不过要是真劫财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还是先接到琼华小姐要紧。”那大汉也对他身边的人说着,虽然声音不大,但我是能听清楚的。 琼华? “你要去接谁?”我连忙问那大汉。 “关你屁事?”他身旁的人却说话了。 他妈的,要不是现在这场面不合适,我非得揍这人一顿。 只是条件实在不利,不能在试探了。 “你说的可是琼华?” “你怎么知道?”那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琼华是我救下来,送过去的。”我也顾不上面子,连忙往脸上贴点金。 “当真?”那壮汉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们掌柜是女的吧?”我又向那大汉一旁的人说。 “正是。”那人也是一惊,随后答应道。 “那这也是自己人了。”那大汉从他身边人的神色确认了我确实没说谎。 只是现在的场面有点难以收场了。 大伙都沉默了一番,直到壮汉身旁的人出来说了话。 “好了好了,那就回客栈再说。” 第118章 良篇 好人 那五人面面相觑,便又向树林中散开了。 “行啊良爷。”大壮总是爱把后两字拖长,每次听的我一身鸡皮疙瘩。 “别废话了,快走吧。”我连忙打断了大壮,把穗儿放下,招呼着众人向前。 “您是?”刚刚那说关我屁事的人迎了上来。 真想来一句“关你屁事?” “那客栈老板的老朋友。”然后又对那壮汉说,“当时我把三个女娃留在了那客栈里。” “这女娃也是你救的?”那壮汉也来了兴趣,问着我。 “确实。”穗儿还真是我救的。 “阁下真是一身侠骨。”那大汉停下来对我拱了拱手。 “所以阁下这是要把这女娃送去等她家人来接?”他又问。 “叫我良就行,不用叫我阁下了。”至于穗儿的事,我倒不想与他说。 “良大侠,你叫我游川就好。”游川又毕恭毕敬的说着。 更不习惯了。 “大侠愧不敢当。” “你救了琼华小姐,便是我心中的大侠。”游川又补充着。 算了,不跟他硬扯了。 之前总觉得受人尊敬是一件好事,没想到如今真受夸奖,倒生出些惭愧的感觉。 “你是琼华的?” “哦,在下原本是给琼华小姐家看门的,却待我如亲人,花了不少钱治好了我老爹的病,今日特受托来接琼华小姐。” 这游川倒是挺有义气的,想必他的招式也都是一板一眼,大开大合。 一想到如今和游川结识,便又生出了切磋的心思。 大壮倒是不想之前多话,变得沉默了起来。 只是看我的眼神多了些赞叹。 是不是现在在他们眼里,我平时爱好就是到处救女娃? ...... 我们走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渐渐看到了远处的客栈。 乍看之下客栈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但升腾的烟气倒是添了几分生气。 细看居然能看到有不少人聚集在客栈周围。 ...... 我们走到了客栈旁,才看到那些人都围着什么,一层又一层,里面是吵嚷的声音。 “我就这样怎么了?......” 等到走近了些,再稍微踮起些脚,才稍微了解了些里面的情况。 身边的人也察觉到了与我们同行的巨大身影,往旁边让了让。 “当时都说好的,分粥都看这娃娃的。 而且就算你忙,你辛苦,那你去多找客栈要钱,找这些娃娃的事干什么? 本身就是老板娘好心施粥......” 我听着他们说的话,也没弄懂具体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确实是有两个娃子在两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前,一前一后站着。 好像就是红儿和翠儿,天冷了穿起了厚衣服,便有些认不出来的。 原本红儿和翠儿的衣服颜色和她们的名字是一样的。 挡在前面的应该就是红儿。 红儿只知道护着翠儿,对前面的人倒是有些无能为力。 我这才大概弄懂这场面,应该是红儿翠儿负责施粥,但是有人找事,还有人出来说公道话。 当我正想挤到前面替她们姐妹出头时,客栈里又出来一个人。 正是我第一次来客栈时,动粗强迫我交茶水钱的手下败将。 “嚷嚷什么呢?”他对着找茬的人喊。 -“叫你们老板娘出来! 一碗粥就想打发我这些出力的兄弟们?”找茬的人也是不含糊的怼了回去。 “这粥人人有份,红儿和翠儿也不会故意给你少。 怎么就打发你们了?” -“我不管,要是不给我们兄弟一人打上两碗,今天谁都别想喝这粥。” “你这是找事?” -“就找事儿了,怎么了?” 我是看出来了,他后面站的那一圈人都是他的人,所以他自然也不怕我这个虎背熊腰的手下败将。 不过他要是执意闹事,我们几个也不虚他们,两边都不动刀我们五个打他们十几个不成问题。 这些人一看也不是练家子。 只是红儿和翠儿应该没怎么遇到这种情况,眼神一直盯着那些找事的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琼华哪去了? 我旁边的壮汉倒是不急,还站在旁边看,并没有急着找琼华。 穗儿也安安静静的,竖起她冻的通红的耳朵在听里面的人争吵。 我用手捂着暖和了一下她从头发中探出的耳朵。 要是琼华的话,肯定要急了。 穗儿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注意到了我,然后用她的手顶替了我的手。 “你老实点,老板娘出门了,等老板娘回来再说。” -“你说你们老板娘这么大个客栈这么多人,说走就走,还以为这是半年前没人的时候? 我们为她忙前忙后,躲在后面做什么?” “你放屁,我们老板娘何时躲着你了? 你来要钱的时候,又有哪次没给你?” -“你又不扛事,你懂个屁!” 这人的语气我不太喜欢,但是看他的意思是觉得身上的担子沉了。 说着他就要要去那盛满粥木桶边,但被鸢的人挡住了去路。 但他没有善罢甘休,身后的人又上来把鸢的人推开了。 一副要立马开打的样子,客栈这边论人数肯定是打不过的。 “住手!”看那人要抢红儿手上的木勺,我也不能再看戏了。 虽然红儿她们一开始只是我送的小羊,可如今我让她们活下来了,就见不得她们在我面前受这欺负。 “你是哪来的?” -“良爷!” -“是良爷!”还没等我说话,红翠姐妹俩就认出了我。 “关你屁事?”刚刚没处发泄的话终于对着娃子旁边的人说了出来。 “你敢动一下这俩娃子,就有你好受的。” 顺势我又放出了一句狠话。 “他奶奶的,你一个人在这叫嚣,真就看不起这些兄弟。 脑子坏了吧。” 在红儿身旁的那人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像看着脑子有病的人一般看着我。 我确实打不过他们这十几号人,但是真要打起来 游川他们肯定会来帮我,我也不怵。 “阁下果真是侠义之辈。”我这么想着,游川就走到了我身旁。 那巨大的身躯让我感觉感觉天都阴了下来。 我喜欢救娃子的印象多半是要再涨一分。 第119章 良篇 争执 大壮也跟了过来。 “你过来干什么?”我问大壮。 虽说我是希望真打起来时他能来,但是穗儿得有人看着啊。 “我还能在旁边看着么?”大壮也是疑惑。 “你先看好穗儿啊。”我赶紧把话说了,继续跟那些人对峙。 大壮也懂了,连忙回去。 “怎么了?你们这是还要喊人?” 刚刚找事的那人看到了高大的游川和刚挤出人群的大壮,大概是怕了,说话的语调都低了几分。 “喊人又怎样?你们怕人多打不过可以先来试试。”游川立刻把话怼了回去。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也在想真的打不过要不要拔刀,毕竟我们这边的人是真的少。 但看着对面的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好兵器,只有几个人抄着棍子。 外面的人依旧是看戏,身上穿的都是破破烂烂的。 鸢的那些手下看我和游川来出头,也没什么反应。 像是都在装。 “哎呀,没想到我都变得这么受欢迎了。”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起。 是鸢。 “你可算不藏着掖着了。”挑事的人看他们要找的老板娘回来了,又把矛头对准了鸢。 “我若是再藏着掖着,那你不得把我这客栈给拆了。”鸢缓步走近了一些,但并没有看我。 她刚刚应该是并没有在旁边看。 “你要是讲公道,我肯定不会动你的客栈,和你的人。 “有话进去说吧。”当着这么多人,鸢还是主张私下说。 那帮人倒是听话,说着就往客栈里面挤。 “红儿,翠儿你们继续,别放凉了。”鸢对着姐妹俩说,那姐妹俩却在看着我。 我便也顺势走近些,故意站在鸢的后面。 红儿又拿起勺子舀起了粥,但是没忘了跟鸢讲我的事。 -“鸢姐,良爷在那呢!” “谁?” -“良爷。” 鸢听清了才回过头。 -“你怎么来了?” -“等会儿再说。”还没等我说明来意,鸢就打了个招呼转头进去了。 等我在看向红儿翠儿时,她们已经给一个个裹着的鼓鼓囊囊的破衣服的人盛起了粥。 不少人端碗的手都被冻的直哆嗦。 ...... 毕竟是冬天,这些不富裕的人又得熬。 不过红儿和翠儿身上穿的倒是暖和,鸢待她们还真是不错。 “良爷,你喝不?”翠儿很有精神的问我要不要喝粥。 我带了不少干粮,自然也不用抢在这些等了半天的人前面喝粥。 盛出的粥米倒是不少,确实是可以果腹的。 但红儿也得使劲在桶底搅一搅才能盛出些这样的粥。 周围埋怨的声音倒是不少,大多是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红儿和翠儿已经开始接触这些了。 最早替红儿和翠儿说话的老者还守在旁边,直到其他人都领到了粥。 此时桶中的粥已不多,但米还有不少,红儿和翠儿便要把这些全给了这老人。 “还是你们给我盛吧,免得别人说闲话。” “我和姐姐不怕。”翠儿倒是先说。 “盛吧,盛吧。”那老爷子坚持着,红儿给他盛了一碗。 估计也都凉了。 他穿的也不多,刚刚陪在红儿旁杵了半天,在这么冷的天当真不容易。 “良爷,你怎么来了?”红儿这时也有功夫搭理我,抬起了木桶回屋子里,边走边问我。 “来找你们鸢姐姐。” “穗姐姐呢?”翠儿又忙着问。 刚刚鸢派人接我们一行人进去,我便让穗儿他们先进去暖和暖和了。 当时红儿翠儿一口一个“穗儿姐”“穗姐姐”的打着招呼。 穗儿挥了挥手进去了。 果然红儿翠儿也会看错穗儿和满穗。 “刚刚的不是穗姐姐。” “啊?”翠儿迷惑了。 “她只是和你穗姐姐比较像,但不是穗姐姐。” 我用梦中穗的说法跟翠儿和红儿解释了什么是穗儿。 “啊?”这下红儿也迷惑了?直接站在原地停住了。 “那穗姐姐呢?”翠儿忙着问。 也问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地方。 但毕竟是小孩子,只要说还有机会见到应该就不会怎么样。 “她往南去了,我是因为遇到了亲戚就留在了洛阳城,没和她一起。” “那良爷为什么不让穗姐姐先和良爷来啊?”翠儿还是没有放弃问满穗的事。 “好了翠儿,良爷都说穗儿姐来不了了。”红儿把翠儿的追问挡了回去。 翠儿看了看姐姐,便把那份期盼瘪了回去,抱着桶走在了红儿后面。 “你穗姐姐没跟我打招呼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去哪了。” 还是跟翠儿说说吧。 “哦。”翠儿点了点头。 “但是遇到了现在这个特别像穗姐姐的穗姐姐。”我还是跟翠儿提一下穗姐姐的事。 “是啊,我也以为她是之前的穗儿姐。”红儿说。 ...... 鸢还在里面跟刚刚那群人谈什么事,红儿和翠儿就带我们上了二楼,接着回去了楼下收拾东西。 琼华在里面,估计是知道自己要被接走了,在收拾东西。 穗儿、游川和大壮也都在里面。 “这就是要走了?”我这么一问,琼华才抬起头来。 “良爷?” “好久不见,琼华。”我也打了个招呼。 “是啊,琼华小姐的爹娘急着让她回去呢。”游川倒是给我说了琼华的事。 “良爷你来这里干什么?”琼华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好奇的问着我。 “来跟你鸢姐姐谈些事情,顺便看看能不能在这过个年。”我说。 “过年?”琼华也来了兴趣,只是再说的话少了很多底气。 “我也想和良爷你们一起过年。”琼华嘀咕出了几个字。 “不行啊小姐。 老爷他们催的紧。”游川想都没想马上就拒绝了。 没想到琼华这小崽子在外面待久了也不着急回家了。 看翠儿和红儿的穿着自然也知道没亏待琼华这大小姐。 “陆伯伯,你叫我琼华就行了。” “那哪行,虽然不在您家里当差了,但是老爷对陆某特别的关照是不会忘的。” 游川倒也是有情有义的,特别来接琼华可不是什么简单事。 “可是陆伯伯,良爷他们对琼华有救命之恩,我想多待一会儿。” 琼华对游川可怜巴巴的说着,陆川又看了我一眼,大概也是想到了救命的事。 他也犯了难。 “小姐,家里人也都很想你啊,如果不赶紧走,过年之前就回不去了。” 琼华低下了头,也不说话了。 这事可难办了,要是按照我的私心,我肯定要跟游川说让琼华留下来。 毕竟琼华此去多半也是千里之外,到了年纪嫁人之后回来的机会是万中无一。 “穗儿姐你说呢?”琼华又回头问起了穗儿。 看来琼华刚刚是难过的没敢找她穗儿姐玩,还没看出来此穗儿非彼穗儿。 第120章 良篇 鸢 穗儿也因突如其来的问题而措手不及,愣在了原地,只是看了看琼华。 过了一会儿她摆摆手。 琼华他们看的一脸疑惑,但我知道穗儿她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满穗。”我跟琼华说着。 “不是穗儿姐?”琼华连忙走到了穗儿跟前,穗儿却往后退了几步。 “这不就是穗儿姐么?”琼华继续问着。 穗儿指了指嘴,稍微啊啊的几声,表明自己不会说话。 “穗儿姐,你这是又装哑巴了么?”琼华说到这的时候,穗儿又不懂了。 “她是真的不会说话,她也不是满穗,你看她后面的头发。” 琼华这才走到一边看穗儿的头发,穗儿也转了转身子给琼华看她的白发。 “哇!”琼华也被穗儿的白发吸引到了。 穗儿的头发确实很直,而且柔顺有光泽,那格格不入的白发更给这秀发添了几分仙气。 “抱歉,我之前看没看出来你不是穗儿姐。”琼华又是用她独一份的礼貌跟穗儿道歉。 上翘的嘴唇还透出几分失望。 “那,良爷,穗儿姐呢?”琼华问我的时候,穗儿的脸色也不太好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正当我想去安慰下穗儿和琼华的时候,楼下的动静却大了起来。 我又连忙下去查看,别是那些人给鸢的店给砸了。 刚刚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 我冲下楼的时候,却发现人都站到了两边,都在看着什么。, 中间让出一个过道,我便往里面看,是一个老者和刚刚闹事的头,还有鸢。 “你把我爹请来作什么?”那闹事的人问鸢。 “伯伯住的地方冷,来这边过冬那暖和点。” “我警告你别别拿我爹来要挟我!”那人恶狠狠的指着鸢鼻子说。 “你把手给我放下。”那老者开口了。 “爹!” “你就照旧就好了。”那老者又说。 听这话这老头是这闹事的人的爹,鸢的手段也是高。 老子说话儿子肯定是要听的。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你跟这外人一伙作甚?”那闹事的倒是和他爹对峙了起来。 -“什么为了我?我可能没你这么丢人的儿子。 遇到一点事就怕了。” “什么叫一点事?要是哪天这事捂不住了,你儿我就没了!”那闹事的人语气也急切了起来,听那话说的感觉牙都酸了。 -“你平时安生么?你去偷砍那些惹不起的人的树,是谁给你保下来的? 又让你做这份差事,又让多少人吃饱了饭?穿暖了衣服?赚了多少人情? 到处都是你占了便宜,你怎么就这么不情不愿?” “人情!人情!您老人家心里全是那些没用的人情!”看那闹事的人也是一副憋屈的样子,估计是想骂自己老子也得憋着。 “不讲人情,你叫人家打断了腿,可还能在这叫嚣?” “咱家多冷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不把柴砍回来我怕你冻死! 可那野外的柴要走几十里路才能砍回来,我真怕你撑不到那时候! 而且要不是你讲那人情,我娘也不会死!”那闹事的人似乎也是被说到了痛处,又翻起了以前的事。 似乎在说他爹之前因为人情的事,害死了他娘。 至于砍柴取暖的事,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近处的柴不能砍,远处的柴又费时间,长途跋涉还要把饭吃饱,总不能因为柴没砍回来,把人饿死在路上了。 也是种种原因,每年冻死的人可不少,就按这人说的,倒也是孝顺。 那老者看自己的孩子这么难受,也解释了起来。 “今天这么多人在这,我也不怕说闲话。 你娘当时跟我就是因为我的好名声,哪怕她最后被那些人害死,也没怪罪过我一句我太好面子。 现在哪里轮到你说!” “那我呢!我那么小就没了娘,看别人天天有娘陪着又是什么滋味? 你只管为了这人情为了那面子,何时考虑过我的难受!”情绪到极处,那人眼中也泛起了泪光。 “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哭成何体统!赶快给我滚回去。 费那么大劲养了你这么一个玩意儿,我真该死啊。” 这老者似乎也因被自己孩儿顶撞而动了真火。 咬牙切齿的说自己该死。 这老头还真有些不讲道理了,毕竟他这孩儿看着还是孝顺的,还真有些难为做小辈的了。 “每次跟你说什么事,你都要说自己该死! 要是你真死了,我也不用担心这些破事了!”那闹事的人也是气急了,说出了一些狠话。 “对,我该死,我该死啊。”那老者依旧狠狠的咒骂自己。 真的让人有些束手无策。 “好了,大家听我说几句。” “现在客栈不像以前了,需要大家帮忙做不少的事。 做的事虽然没法放在台面上讲,但是也都让咱们各位都比以前穿的暖吃的饱。 既然是见不得人的事,那出了事自然得有人担着,大家为客栈做事,那我肯定要担! 大家也看到了,不只是我要担,平时带着大家做事的泉哥更要担! 泉哥的爹爹一直腿脚和身体不好,都是泉哥尽心尽力的照顾着。 泉哥自己也平时也没少为跟着泉哥做事的大家谋好处,每次都跟我说谁家人病了谁家人生了。 只为了能从我这拿些钱给大家救急。 可是各位,救急这件事真的没有底!起初咱们赚了钱,也没少给大家救急,可是把钱这么分下去,那些不急的人又该怎么想? 最后什么事情都压在了孔泉这! 刚刚泉哥和伯伯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泉哥实在也不容易,从小就没了娘,又担心自己的爹爹离自己而去。 冒着种种风险去那些老爷的地盘砍柴被抓住了。 被打了半天都死死的抱着那柴!因为那柴是要给他爹爹暖身子的。 就这样一个有孝心有情义的人!你们怎么能忍心拿着自己觉得的那点不公平去问泉哥要钱。 要论公平,你们谁比泉哥更被不公平的待着?! 所以我今天让大家聚到一起就说这一件事。 以后,谁要救急用钱,都来找我,我会酌情给你们钱救急,可要是谁为了钱来骗,那不好意思,以后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还有,以后见不得人的事我亲自带人去。” 说着鸢回了头,对着那个被称作“孔泉”的人和他爹爹补充着。 “泉哥就好好照顾伯伯吧。” “有异议的可以来找我,没有异议的话,大家就散了吧。”鸢又回了头,对着众人说。 围观的人也都是没说什么,转身就要往外走。 “鸢,我不是这个意思!”孔泉连忙大声的说了出来。 鸢倒是不管不顾的扶起了那老爷子往那里面的屋子走。 第121章 良篇 难辨 这一番话也是让我对鸢有了新的认识,真没想到过鸢还可以这个样子。 我看鸢说话的时候,孔泉和他爹爹的神色都好了不少,围观的众人的脸上倒是有了些惭愧。 虽说鸢没有专门说孔泉的事,但话里话外把孔泉夸了个遍,替他说了不少话,也给老爷子了面子。 毕竟自己有个孝顺儿子,脸上也有光。 我看鸢把这件事摆平之后,便打算再上楼,可不曾想一转头—— 我们这一伙人整整齐齐的排在身后。 大壮、琼华、游川还有穗儿。 ......原来他们都在。 “走吧?” 我招呼着大家又上了楼。 穗儿和琼华看着都不太开心。 刚刚那二人的吵架确实有点沉重了,尤其是让鸢这么说。 “陆伯伯,要不明天走吧,我想娘了,但是...”琼华经过父子俩这么一闹也有些改了主意。 看着琼华的样子是真的想自己的娘亲了。 “好,好。”游川没多说什么,只是答应着。 我再看向穗儿的时候,发现她眼上已经飘起了泪花。 “想家了么?”我问穗儿。 穗儿却是使劲的摇了摇头,然后又抱起了她那连臂弯都填不满的白发掉眼泪。 怎么了这是? 我也不敢多问,这没笔没纸还有一个哭着的小哑巴。 只是知道以前晾着穗儿,穗儿过的也挺好的。 “咱们晚点找鸢吧,看起来这有什么事。”我跟大壮叫出门说了下我们此行的“正事”,省的他在旁边立着无聊。 “这老板娘有点东西。”大壮还没等我多说,直接夸起来了。 “不过老实说,她真不像是能干这种事的,一副细皮嫩肉的样子。 倒像是哪个地主家的女儿。”大壮又补充。 大壮看的倒是挺准,确实是个财主的女儿,不过也过去好几年了。 “你猜的倒是八九不离十。”我确认了大壮的想法。 “落魄了?”大壮似乎对鸢的事还挺有兴趣。 “不跟你说了。”现在想想鸢落得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当时就是我们一堆人计划抢了鸢的家,最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害的她家人基本都死了。 “总之麻烦你了。” ...... 虽说穗儿不是满穗,但是红儿和翠儿收拾完之后还是上楼和穗儿琼华凑到了一起。 鸢这时也处理完了刚刚的事。 “良,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嗯,我想带个娃子来这过年。” 这几个月和燕没学别的,光学着怎么说话好听些了,还是先聊这些琐事吧。 “哦?我怎么不信你能找上门来一起过年呢?” -“什么信不信的,我这娃子都带来了。” “不会是琼华离开之后,要再给我这添一个娃子吧。” -“那自然是不能,你要硬留这娃子,我也不让。” “良,你变了。” -“变了什么?” “变得像狼了。” -“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没记错的话,当初离开这客栈的时候,鸢说我是良,不是狼。 现在又变成了另外一种说法,说我是狼。 “没什么,就是你比之前更敢说了。” -“这不是更好么?” “我也没说狼就比良不好。 ...... 你要来这里过年的话,那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只是如果你只有这一件事的话,我就先去忙别的了。 住处你就找红儿她们给你安排。” -“肯定是还有别的事。” “我就说吗,还有什么事?” -“我就直说了,我来时路上遇到了劫道的是你们的人,想必你现在也知道这件事。 我这有个镖局想来交个朋友,以后来解州城时图个安全。 有没有什么路子,或者可不可以谈。” “当然可以。” -“那我就叫他们的人来跟你谈?” “行,晚点吧。” ...... 晚饭之前我都和琼华和红儿她们待在一起。 现在一身轻松的状态,看着这几个小崽子又是另一番感受。 上次离开的时候,我都认定我要迎来杀身之祸了,虽然对这几个小崽子的离开有些舍不得,但大多数时间都在想着逃命。 “良爷,你上次和穗儿姐离开之后去哪了?”琼华好奇的问着。 这几个娃娃中,就她最急,无论是说话还是离开。 “就去了洛阳。”我说。 “穗儿姐呢?” “对啊。” “穗姐姐呢?”红儿和翠儿也加入了进来,一起问着满穗的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她原本打算找仇人报仇的,但是我劝了劝她报仇太危险,她就说她不报仇了。 她就走了。”我说。 “穗儿姐原来是要报仇啊。”琼华像是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的一般。 “是啊,你穗儿姐本来是要报仇。”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对这几个小羊说什么谎话。 “那良爷不去帮穗姐姐报仇么!”翠儿又问了过来。 这么点的娃子问的问题可真是难答。 “不行啊,穗姐姐的仇人很危险啊,去的话多半命就没了。” “哦,那还是不报仇好。”红儿也突然说话了。 她真的很怕我和满穗死掉。 ...... 这几个小崽子又聊了好久我和小崽子的事,还聊了些以前的事。 虽然大多是只言片语的点点滴滴,但这几个小家伙是开心了。 穗儿就只在旁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着。 “穗儿,你来。”我把穗儿叫到了身边。 “这是......”我把琼华、红儿、翠儿一个一个的介绍给了穗儿。 “这是我后来在路上救下的,因为和满穗特别像,我就叫她穗儿了。”我又介绍了一下穗儿。 “穗姐姐,我可以抱抱你么?”翠儿从刚刚就一直的在看着穗儿,没想到心里惦记的是这个。 穗儿也是没想到翠儿会提这种要求,先愣了愣然后张开了胳膊。 虽然怀抱对翠儿是敞开的,但穗儿礼貌的表情却让我心里不是滋味。 她明明是笑的啊,为什么...... 翠儿倒是很开心的抱了上去,穗儿被翠儿抱起来的时候也放松了不少。 看来她还是喜欢被抱抱的。 “翠儿,抱一抱就行了。”红儿看着翠儿抱着穗儿不撒手了,便管教起了翠儿。 “可是穗姐姐抱起来的感觉都一样啊。”翠儿依旧恋恋不舍的抱着穗儿,过了一会儿才松开。 “你真的不是穗姐姐么?”翠儿又问穗儿。 第122章 良篇 切磋 穗儿低下了头,然后摇了摇头。 “翠儿!”红儿声音大了些。 穗儿听着红儿的声音也倏地抬起了头,看着翠儿和红儿,手稍微握紧了些。 让我想起了她离开前几天燕跟我说的。 ...... “良哥,你真带穗儿去过年啊?” -“有机会的话肯定要去。” “如果那里事情杂的话,我觉得还是别让穗儿去吧。” -“为什么?” “穗儿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要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怕穗儿她又像以前一样。” -“没事,都是些小娃子,哪能有什么不好的事。” ...... 好像还真被燕说中了,穗儿刚刚应该就因为红儿大声叫翠儿感觉不舒服了。 红儿其实也没错,翠儿问穗儿是不是满穗的时候,穗儿也是满脸的愧疚。 这可咋办,我又不会活跃气氛...... “穗儿姐,我也想抱抱你!”琼华看着翠儿抱的很开心,她也要。 穗儿又转向了琼华,张开双臂的动作好像比刚刚慢了一些。 只是琼华抱上去的样子并不像我想的那般,应该算是扑了上去。 像是许久未见的好姊妹一般,撞了个满怀。 琼华抱的并不久,只是大大的抱了抱就松手了,也有了些大家的样子。 “谢谢穗儿姐,能遇到你真好。”琼华还说。 没想到之前一直很扭捏的琼华今天对穗儿这么大方。 穗儿看着神色好了些,好像还有些害羞,但总归是抬起了头。 “可惜明日我就要走了。”琼华又抓住了穗儿手。 穗儿愣了愣,松开了握着琼华的手,从头上拽了一根白头发,打了个结递给了琼华。 我之前也在吹火的竹筒上拾到一根穗儿的白发,被我放到了小崽子的荷包里。 琼华很高兴。 “谢谢穗儿姐!”琼华看着手里那一根扎起来的长发。 琼华果然还是小娃子,虽然这么小年纪的白头发难得,也就是一根头发。 穗儿这小家伙......大概是因为刚刚琼华夸她头发好看了。 不懂为啥她能把白头发当礼物...... 好在气氛好了些,暂时也不用担心穗儿的心情了。 ...... 虽说在琼华走之前能相见实属不易,但几个月不见,与琼华这些娃子也不像当时那么热络。 但是穗儿长得俊俏又老实,翠儿和红儿她们就围着穗儿转。 我就和游川在楼下呆着喝水。 “游川,要不要比试一下?” -“比试什么?” “自然是打斗。” -“咱们二人?” “是。” 游川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确认着,却不知这是我早就期望的。 我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 等我和游川站在门外之后,小羊都聚集了过来,聊完事情的鸢和大壮也出门看着。 其他衣着单薄的人,自然不会有兴致出来看乐子。 “出手吧。”我对游川行了一礼。 我和游川手上都握着一个蘸着灰的竹竿,比试是点到即止。 这样的比试显然我占了莫大的好处。 游川壮硕的身体若是提起了他那大刀,我必然是难以抵挡,但用竹竿的话比拼的反而是招式的精细。 游川没有因我和他的相识而怠慢,而是尽可能快的移动着身形攻来,一招一式间都透露出他此时的气息稳定而绵长,没有丝毫的急躁。 这种人也确实是最难对付的类型,我一直以为游川会因为他的强壮对这些细节有所怠慢。 许多打斗者总想着一个招式分出胜负,对气力的控制只在一瞬之间,而忘记在对方没有倒下之前总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此时游川手上的竹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过空气,带起一阵低吟般的呼啸,向我直击而来。 我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十几年来,我看不透许许多多的地方,对于作恶,或是良善,总也不敢全力以赴。 可是在打斗和搏杀时,我总是榨干自己每一分的意志和力量,以确保胜券在握。 或者说,只有在此时此刻,才能感觉自己是真正的活着,不再是躲避追杀和看到不堪入目的现实时怯懦的自己。 立刻调动竹竿为剑,用我所能的最大力度将游川的攻势挡开,再起竿顺着着抵挡住的直击面门。 他也丝毫没有停顿,在被我挡住的一瞬间便拉开了距离,得益于他的硕大的身形,我的追击也没能取得任何效果。 “好!”旁边的翠儿叫了起来。 ...... 不知道又交手了多少回合,虽然有些可分胜负的地方,但我与游川二人都没有真正的把对方压制住,反而是越打越起劲。 再到后面,哪怕互相是被击打到,那种痛感也无法阻止和我游川取胜的心。 “停手吧。”鸢发话了。 像是有默契般,我与游川还是额外多交手的一招,仍不分胜负,这才打住。 “你们这样打下去迟早打的满身是伤。”鸢心平气和的说着它叫停我们的原因。 也没说错。 ...... 等我和游川结束了这场酣畅淋漓的比试后,穗儿看我的眼神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安静的眼眸如秋水,泛着温暖的和煦目光。 是因为她认的哥哥没给她丢人? 她说不出什么,我也不愿再多想,只是走近了穗儿。 穗儿也托起了我受伤的手看着。 我没让她多看上面的红肿,抽开了手摸了摸她的头。 ...... 虽然心中早已刻画过很多与旧人再相遇时的美好景象,但琼华这些小崽子还是喜欢和穗儿一起玩。 当初好歹是我负责护送这些小羊,我和小羊们的联系还多些。 现在我就是一个不速之客,她们虽然看到我很开心,但也没什么话说。 晚上时我和游川早早就睡下了,那几个小娃子睡在一起。 ...... “良爷,我会想你们的。” 直到琼华分开的时候才有了些感触,下次再见的时候真不知道要什么日子了。 “良爷和鸢姐姐若是换了地方跟我说,我可以给你们写信。” 琼华往外面走时几乎一步一回头,她嘴唇抖动着,像是要说些什么,却一句都没说出来。 翠儿一直在掉眼泪,红儿就眼红的在旁边的哄。 ...... 穗儿呢? 琼华要走,我便直接就跟着游川他们到门口了,没注意她去哪了。 “穗儿?”我回到客栈里喊了一下她。 可是迟迟没有回应。 这是怎么了? 第123章 良篇 又不见 我连忙冲上了楼去找穗儿。 穗儿在房间里。 她蜷缩着坐在床铺上,一动也不动,我过来她也没看我。 这不正常,穗儿这崽子耳朵灵的很。 “穗儿?”我走到她面前叫她。 她眼睛向上盯着我,一看就是生气了。 “怎么了?” 我再问的时候,她看都不看我了,也没动弹。 多纠缠也没意思,我直接就出门找红儿她们了。 ...... “昨天穗儿她怎么了?”我问。 “穗儿姐?昨天很好啊,一直陪着我们,听我们说话。”红儿说。 “都说了什么?”我又问。 “就跟穗姐姐讲了我们当时我们是怎么来到鸢姐姐这里的!”翠儿又高兴的说。 这也没什么问题啊。 穗儿听到这些话会很生气么? “还讲了一些之前的穗儿姐的。 比如......”红儿又补充。 ...... 好像隐隐能感觉出哪里出了问题。 等我再上楼回去找穗儿的时候,穗儿却不见了。 “穗儿!”无论我怎么喊叫着,她都没出现。 正当我往门外跑去时,才看到从外面回来的穗儿。 “你去哪了?”我问。 穗儿虽然脸上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还是给我指了指。 是去解手了。 被穗儿这反复无常的情绪搞得我也像是得了什么癔病,居然觉得穗儿这娃子要偷偷溜走。 自己吓自己。 但穗儿的不满始终没有被解决,这是个麻烦。 可不能再让翠儿和红儿这两个小家伙再说满穗的事情了。 ...... 我看到穗儿上楼之后,就把红儿和翠儿叫到了楼下的一个房间里。 “翠儿,红儿,我有点话要跟你们说。” -“良爷,你要说什么啊?”翠儿问。 红儿没多说,只是站在翠儿旁边听着。 “你们现在的穗儿姐她听不得之前你们穗儿姐的话。 所以不要跟她提以前的事,你们就一起相处就好。” -“为什么啊良爷,现在的穗儿姐姐不喜欢以前的穗儿姐姐么?”翠儿又问 “我觉得是,还有如果你们现在穗儿姐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你们别管她,直接来找我就行。” -“什么是不太好的事?”红儿也开始问了。 “像是什么疯病,可能会很吓人。” -“穗姐姐吓人?”翠儿还是似懂非懂的嘀咕着。 -“良爷,我和翠儿知道了,我也看着翠儿,不让她乱说。”红儿补充道。 “你们也别太害怕,你们现在的穗儿姐也很好。” -“我喜欢现在的穗儿姐。”翠儿说。 “嗯,你们就好好的玩。” ...... “穗儿?” 等我再上楼找穗儿的时候,穗儿又不见了。 这是闹肚子了?又去解手了? “你看到穗儿了么?”我问了鸢客栈的伙计。 -“是你带来的那女娃?她刚刚去找你了不是么?” “找我了?” -“对呀,她刚刚下楼去找你了不是么?” “我没看到她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下来了一会儿之后就跑出去了。” “跑出去了?” -“对,跑的还挺快呢,我还想提醒她别摔着,可还没出口她就没影了。 好像去的方向还不是茅厕。” 坏了,这下是真出事了。 ...... 我没想就跑了出去找穗儿。 除了穗儿没有向着茅厕方向去,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客栈外也没人,吃完饭的大家都找地方躲起来了。 这个现在这寒冷的天气和要人命的土匪没什么区别,大多数人是穿不暖的。 穗儿还是第一次的没跟我打招呼就不见了。 现在回想起刚刚说的话,也是千不该万不该说出口,我说的虽然是实话,但穗儿是最听不得这些关照她的。 这小崽子也真够让人头疼。 明明是对她好。 ...... 我在外面一直找着,找了整整一个上午,又找了半个下午。 没找到。 此时我虽然还很担心穗儿,但更多的是累和烦。 这个崽子没事就作妖,这次更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郊外不见了。 为什么啊? 有些后悔救这个穗儿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哪怕偶尔发发小脾气,那也比她现在这么一副动辄就要去死的劲好。 而且穗儿还不说话,只会摆脸色和猝不及防的发疯。 但是我还真看不得穗儿遇到什么不测。 妈的,这次要好好教训她。 ...... “鸢,穗儿丢了。”我回客栈之后连忙找上了鸢说明了情况。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这周围到处都可以去,娃子丢了根本就没法找。” “当时我想穗儿应该没走远,赶快出去看看或许能追上。” -“那你一个时辰怎么也该回来了吧。” 鸢说的也对,其实我应该第一时间回来的,叫上人一起找更好。 可毕竟穗儿是我带来的,也不想麻烦太多人,再加上确实着急,就想自己多看看,多找找。 结果直到现在才找上了鸢。 “......” -“天色也不早了,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就天黑了,我找些人在天黑之前帮你找找吧。” “好。” 随后鸢便走了出去,应该是要去叫人。 可没过多久鸢就回来了。 “你叫人去找了么?”她这么快回来,让我觉得她根本没去找人。 -“不用找了,穗儿就躲在西面的断墙下面。 她一个人绻在那,你去看看吧。” “什么?” ...... 穗儿确实在一个断墙下。 太阳此时已没了温度,却在深色墙上烧出了血色的红。 如果有人想问我那到底是怎样一种颜色,我大概会把穗儿手里捏着的石刀保存起来送给他看看。 低着头、眯着眼、冷白的面色和因开裂而生出几条鲜艳纹样的嘴唇。 此时的穗儿就是蜷缩着,一动也不动。 只是看着那被染色的石刃,我便知道穗儿的袖子下是何种光景了。 “穗儿,咱们回去吧。”我心平气和的跟她说着。 真正看到穗儿之后,我倒是放松了很多,没有了刚才烦躁的感觉。 只是心疼穗儿的感觉也不多了,只剩下了疲惫。 在穗儿的病情前,我从未如打斗般取胜过。 而穗儿置若罔闻的继续倚靠在墙边。 “穗儿,别闹了,该吃饭了。 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跟我说,可以商量。” 第124章 良篇 狼?良? 我耐着性子一字一字安慰着穗儿。 穗儿仍不为所动,狠狠的将手中的石刃掷了出去,看着树干上被砸出的白痕,让我难以相信是这个饿了一天的小娃子干的。 随着穗儿变成了空手,身体也颤抖了起来。 和之前都不一样的是,穗儿这次并不是之前恐慌,而是—— 她瞪大眼睛,咬紧牙关,压低眉头的看着我。 是愤怒,一副气急攻心的样子。 “为什么啊!”这次我没有在心里嘀咕,而是喊了出来,质问着穗儿。 “你想要什么啊。”我咬着牙把字一个一个的挤出来。 “你!他!妈!的!想要我怎么样!”我不再压着火气,而是完全的释放了出来。 穗儿丝毫没有退缩,而是站了起来,继续愤怒的站在了我的面前,攥起了拳头。 我们俩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一滴鲜血顺着穗儿的指节滑落到地上。 穗儿才转身笔直的朝着旁边去,在墙边拾起了一个粗壮的树枝,然后捅在了我的手里。 想都不用想是她早就备好的。 “你是想让我打你么?”虽然穗儿一直不给我的话一点回应,我还是又一次跟她确认了。 她这次动了,恶狠狠的看着我,然后点了一下头。 眼神没有任何的躲闪。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么!”我低吼着,拿着她递给我的树枝使劲戳了她的肩膀。 她踉跄后退了几步,但依旧笔直着跟我对峙着。 一副我是她杀父仇人的样子。 她越这么看着我,我越来气。 我一步跨过去,直接拽着领子拎起了穗儿。 “别说打你,杀了你我都敢。” “我救了你,给你吃给你穿,我不知道你在这气什么。”我几乎是把字喷到了穗儿脸上。 她依旧是瞪着我,没有丝毫的退缩,隔着衣服我都感受到她那愤怒的颤抖。 见她油盐不进,我也懒得再跟她费什么时间了。 连着手中的树枝一起把她摔到了地上。 转身就回了客栈。 客栈的光景却是另一幅样子,鸢手里端着一个点着的灯,让原本阴森的客栈显得温暖了些。 翠儿和红儿在鸢的旁边,旁边摆着热气腾腾的两碗粥和一些干粮。 一碗大的一碗小的。 “那女娃呢?怎么没一起回来?”鸢看我只身一人回来,便问起了穗儿的去处。 可鸢突然的询问,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多人等我和穗儿,让我也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我刚刚做了什么? 回想刚刚对穗儿做的事,让我不由自主的愣在了原地。 “良爷,你怎么啦?”翠儿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我。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不敢回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良?”鸢看我不对劲,又问我。 “不是狼,是良。”这是鸢跟我说过的。 “像狼了。”是鸢昨天跟我说的。 是狼?还是良? 我到底是? “良!”鸢又一次叫了我。 ...... 等我真正的清醒过来时,是在倒在地上的穗儿旁边。 刚刚我把她扔在地上之后,她应该就没在动过。 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面色煞白,我终于反应过来,把穗儿抱在了怀里。 可是我所做的一切已经被背后的一个大人两个娃子看到了眼里。 哪怕是平时最闹腾的翠儿,都不说话了。 我大概真的是狼了。 “良,快把她带回去。”鸢没多说什么。 ...... 带回客栈好好检查了穗儿之后,我才发现我刚刚做的事情有多么不可原谅。 穗儿浑身冰凉,没有了一点温度。 这个天气下我在外面冻一天,都要被冻出病来。 “穗儿!穗儿!”我连连呼唤着穗儿,穗儿还是没有反应。 “我错了,穗儿。”任凭我如何道歉,都没有任何作用。 “我去找个郎中来看看,需要些时间。”鸢说完便出门了。 翠儿和红儿也跟了出去。 穗儿手上的伤口并不深,看来她没有想过想不开的事。 但她急促而微弱的呼吸,让我有些放不下心,尤其是刚刚我把穗儿摔到地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内伤。 盖了半天的被子,她好像也没有暖和过来,浑身凉的不正常。 像是梦中见过的场景,最好的方法应该就是拥抱吧。 可是,我配么? 眼前的一切不正是我自作自受么? 穗儿醒过来之后,我又该怎么对她? 我对她说了那么狠的话,又把她随意的摔在了地上。 我为什么总是这么假惺惺的。 过去我劫道杀了好多好多人,我说不杀妇孺,却杀了不少家里的顶梁柱。 “良...虽说你从来没有杀过妇孺,啊,但若是离家在外的男人死了,那留家的没了顶梁柱,早晚也要死全家。”舌头的话又回荡在我的耳边,竟能感受到几分刺痛感。 我又想起了曾经没能救下,活活被我泡热水害死的女子。 后来的梦中我又重来过,我让她活了下来,却没法帮她避开受尽凌辱。 她或许本来就该自杀的,她像穗儿一样想不开了。 她是投湖,而穗儿也经常用利器伤害自己。 她们的选择或许就是对的,那是她们要的解脱,是我在妄加干涉,人死了之后...... 一切就安静了,就好了。 穗儿本身就是想死去的吧? 这样不就是最好的么? 我看着眼前的穗儿,依旧不自觉地在打着寒战。 她还在生气么? “冷。”梦中小崽子说的话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嘻嘻,天这么冷才要多说些话,才好不去想外面的冷。”她喃喃着,转瞬又变作了另外一副可以看到的样子。 颓然的站在了我的面前,无力的...... “没有仇人,我为什么要活着。” 我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啊? 冷和多说话有什么关系?仇人和活着又有什么关系? 我刚刚想的明明是...... 我为什么总是在救人的时候害人? 我思索着,似乎有一把火燃尽了我的心房,连呼吸都变得干燥和麻木。 “杀了你,我就没人可以恨了。”小崽子的梦中的话突然化作一阵狂风袭来的,扑灭了烈焰,只剩一片连灰烬都不剩的空地。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我该怎么办? 第125章 良篇 活着 像是灵光一现,我感受到了刚刚脑海中话语的玄妙。 “杀了你,我就没人可以恨了。” 一定要恨么? 穗儿一定要伤害自己么? 她......恨自己么? 我想起了穗儿刚刚愤怒的样子,她果真是在恨我么? 她递给我,让我打她的树枝—— 不,她明明是在恨自己啊。 为什么?为什么? 我对自己刚刚的结论没有怀疑,只是不知道想到了这个有什么用。 那不正是让穗儿死去的理由么? 我帮她杀死自己,她也就报仇了。 可是...... 小崽子的身影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她总是掩饰着自己,直到我明白了我是她的仇人,她也没有杀了我。 所以小崽子觉得杀死,是错的? 为什么?为什么?杀死仇人为什么会是错的? 报仇雪恨,明明是对的不能再对的事情。 一开始满穗就是要杀了我的! 可是她为什么,不杀我了? 穗儿又为什么要我打她,她如果真的想不开的话—— 为什么就躲在客栈的旁边? 鸢只是出门没多久就看到了。 “就是因为活着很好,所以才要跳啊。”这句话是穗儿在梦中对我说的,那不是满穗。 她让我从悬崖上跳下去,说那是因为活着很好。 当时的我只当作是一场梦,觉得梦里胡言乱语也是正常的。 现在却有了另外一种理解—— 只有被推到悬崖的人,才会觉得活着很好?! ......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把穗儿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我已经不能再笃定,穗儿只是想要人告诉她活着很好,穗儿自己也是想活着的。 满穗肯定也是希望我能活下去。 我会告诉穗儿的,我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哪怕她最后还是要死,我也会一遍一遍跟她说。 “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想到这里,我的身上都变得火热了起来。 我终于赢了一次...... 不,不是赢了,而是终于知道了。 哪怕失败也要做的事情—— 让穗儿活下去。 ...... “幸好处理得当,没有只用棉被包裹,让她稍微暖和过来了些,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鸢找来的郎中给穗儿看了,才说出了句话。 -“只是什么?” “你们要做好准备。” ...... 郎中看完穗儿之后便回去抓药了,他让我继续抱着穗儿或者给穗儿烤烤火。 我就一直抱着她到了夜里。 直到鸢找人把药带回来,让红儿和翠儿煎好端来时依旧如此。 虽然穗儿身上暖和了些,但是穗儿还没醒,总让我不是很放心。 “红儿,翠儿,你们回去吧,早点休息。” 鸢让红儿翠儿回房睡觉去了,她一个人在这陪着我和穗儿。 “我真没想到会成这个样子。”鸢说。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做出了这种事。”说着我又抱紧了一些穗儿。 “她对你很重要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身上有很多我没想通的事情。” “看的出来你很在意她。 从来的那天就是。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她丢在那里。 若是方便的话你可以和我说说。”鸢轻声细语的说着,我听着鸢关切的话,不由得也想说说心里的憋屈。 -“她是我救下的女娃。 她总是伤害自己,弄得胳膊上都是伤,然后我一不小心做些什么,她就会发疯......” “然后呢?你是不喜欢她发疯的样子,或是伤了她自己?” -“然后来了之后我就很担心穗儿,她昨天好像不太开心,今天也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特别害怕她在这里发病,就跟翠儿和红儿把穗儿有病的事情说了。 可是让穗儿听到了,她就一个人跑了出去,我就出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这也没错吧。这娃子也不是普通的娃子。 你看翠儿,和红儿闹脾气哦也肯定不会赌气在外面挨那么久的冻的。” -“可毕竟是我说她有病,我也知道她不喜欢听。” “良,你又让我长见识了。” -“怎么了?” “你杀过不少人吧,应该也见过不少人牙子的事。 就算不说人牙子,哪怕是寻常人家把女娃扔了卖了的事也不少见。 倒是你,怎么开始对一个女娃关怀备至了。” -“她不一样。” “方便跟我说说?” -“说起来太长了。” 鸢问起了穗儿的事,我倒是想跟鸢聊聊满穗,若不是之前遇到那个小崽子,我肯定不会想着去救这个穗儿。 还是算了吧,说了鸢也就是一知半解。 “你可以简单说说。” 看鸢对我的事比较好奇,我也愿意跟她稍微说说。 -“你还记得之前我带走的那个娃子么?” “知道,也听说了你带来的这娃子和她长得一样。” -“对,穗儿和她长得一样,我叫这个娃子穗儿,也是因为之前的那女娃叫满穗。” “哦?算是替代么?” -“算也不算吧,就是之前那个娃子自己跑了,然后又让我撞上了穗儿。 巧了。” “所以你比较喜欢之前那个?所以对穗儿就很好?” -“不,之前的满穗其实是我害死的人的女儿。 她是来寻仇的。” “哦?那你怎么活下来了?” -“我也一直在想。” “那娃子要害你机会可是不少。 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们店好像刚好丢了一把刀。 应该就是被那个娃子拿去了。” -“但是她最后也没杀我,只是告诉我,我是她的杀父仇人。” “哦?” -“然后我就遇到了穗儿。 我把穗儿带在身边之后有时惊恐,有时愤怒。 之前满穗永远是一副有隐藏的样子,直到她离开她都对我发脾气。 可是接触到穗儿之后,我感觉她那害怕和生气就是我没能看到过的,满穗的样子。” -“我不知道满穗她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她应该非常恨我,这一路上肯定也很难。 更何况时间还这么久了...有四年了。” “那她应该是原谅你了。 我觉得你能这么对待红儿她们,真的很不容易了。 只不过还有一点我没想通。” -“怎么了?” “她当初走的时候偷了一把刀,那说明她在你把红儿她们留在我这的时候还没原谅你......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她放弃了?” 第126章 良篇 好转 -“我想想...... 我就送了她一双鞋,还带她在洛阳城看了一场烟火。” “那也难怪,她应该是喜欢这些。 后来呢?” -“后来她就把我送她的鞋子放在湖边,人不见了。 还留下一串脚印往湖里去了。 要不是她一直骗人,我就信了她想不开了......” “说不定真是想不开了。”鸢若有所思的一字一字的说着。 -“什么?” “她不报仇了,说明她没那么恨你了。 她还不接受你的礼物,说明她也不接受你对她的好。 既不恨你,也不能接受你,应该会很难受吧... 会很纠结。 更别说她之前还一直把这些事情压在心里。”鸢一句一句的嘀咕着,似乎还真是这样。 我一直只是以为满穗只是满嘴谎话,却没想过她心里有多难受。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我都不知道? -“是这样。” “所以你把穗儿留在身边是?” -“之前没想过,现在想可能也是为了赎罪吧。 她太像那个要报仇的小崽子了。” 说到这时,我又看了看被我裹到怀里暖和的穗儿。 呼吸声也规律多了,只是没醒,没法吃药。 “这样也好,有个人在这也能少很多心事。” -“你觉得这样好么?” “救人的事,总不能说不好吧。” -“可我......”我没说下去我今天做的事。 “事已至此,少带些怨气才是。 对你也好,对她也好。 不过我现在倒有些担心穗儿的安危了。” -“怎么了?” “我在想,如果你要赎罪的娃子,遭遇不测了会怎么办?” -“......” ...... 穗儿当天晚上就醒了,把药喝了,但是喝完又全都吐了出来。 我便抱着穗儿连夜跟着鸢的人找上了当时给穗儿看病的郎中。 半夜给人家叫起来给穗儿看病。 折腾到了凌晨才算完,倒不是穗儿好了,而是那郎中说能做的都做了。 “只能看她自己能不能撑过去了。” ...... 等到再回到鸢的客栈的时候,穗儿又犯了热病。 只是稍微喝了些粥,然后继续昏昏沉沉了过去。 中间鸢又让红儿她们煎了药,穗儿又是但凡多喝一点,就会把连同好不容易喝下的粥一起吐出来。 便也只能隔一段时间给穗儿喂一口粥,再喂一口药。 但病情始终没有好很多,热病也越来越厉害了。 ...... “要不要找个车带她回洛阳城看看?”我问鸢。 -“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出了事怎么办? 穗儿已经扛不住赶路的颠簸了。” 鸢也是早早和孔泉出门忙了一天事,到了晚上才来看了看。 鸢说的也没错,穗儿现在就是一副奄奄一息的状态。 回洛阳城对现在的穗儿来说太难了。 正当我想着其他的办法时,守在穗儿旁边的鸢却哼唱了起来。 她不急不缓的哼着,虽然不像是哄小孩子睡觉的歌谣,但也能让人稍微感到些平静。 但那音律很快就被啼哭声给打断了,穗儿在床上闭着眼睛就流起泪来。 还没等我上前查看,鸢便继续哼了起来。 哭声也变得连绵不绝。 .......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穗儿才安静了下来。 “这下应该是哭够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你也放宽心,有些事,不是咱们能决定的。”鸢才转头对我说。 -“嗯。”鸢应该也是跟我说穗儿不一定能救回来的事。 “我先休息去了。” ...... 鸢走了之后,我还在想刚刚的哭声。 是不是我让穗儿受了太多委屈? 想了很久很久,一不留神就靠在穗儿的床边睡了过去。 ...... 等我醒过来时,是被冻醒的。 外面的天色依旧黑暗,灯火也熄灭了。 应该是前一天抱着穗儿到处跑,有些累了,直到被冻得浑身发麻了才醒过来。 正当我起身打算找被子裹在身上暖和一下时,我才发现有什么东西压着我手。 我原本以为那是穗儿的被子,但我抬手时才发现那比被子还要重些。 用冻僵的手好好摸了摸,才发现那是穗儿的手。 也是冰冰凉凉的。 不由得一惊,连忙顺着穗儿的手摸了过去,直到感受到被子里漏出的些许暖气时,才放下心来。 把穗儿的胳膊慢慢的塞进了被子里,然后又摸了摸穗儿的脸还热不热,最后盖了些衣服在穗儿的头旁边,这才算完。 幸好穗儿没有小崽子那么瘦,否则真就是救不回来了。 ....... 天亮之后,会好些么? ...... 没等到天亮我又被冻醒了。 穗儿还在床上睡着,我就出门活动起了身子。 也不想再睡的事,反正睡着的时候脑子里也都是穗儿的事,根本睡不好。 没多久天蒙蒙亮了起来,我下了楼,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什么热乎点的东西可以给穗儿吃。 等我到了厨房的时候,红儿和翠儿已经开始忙了起来。 这两个小娃子在合力搬着一桶水,似乎是要往锅里倒。 翠儿个子没有红儿高,也只能在红儿提起桶的时候托一下底部。 看的出翠儿也很想帮姐姐,只是她使劲使错了,桶是斜着被抬起来的,红儿也因此要用腰借力。 “我来吧。”我说。 “良爷?”翠儿发现我的时候还挺开心的,但是马上就收敛了笑容。 大概是我那天我对穗儿不好吓着她们了。 说着我就把那桶水从红儿的手中倒进了锅里。 “红儿,这水要加多少啊?”我又问。 -“还要加一桶,然后再加半桶。”红儿说。 ...... “有良爷在就是好!”红儿倒是不像翠儿,看我帮她们加完水反而夸起我来了。 -“这多久能做好啊?穗儿到现在也没吃上多少东西。”我又问着在生火的红儿。 “今天做的多,要去施粥,应该还要好久。”红儿这么一说让我想起来了我来的那天。 红儿和翠儿应该是要给那些要饭的施粥。 “良爷急的话可以用那边的炉子。”翠儿连忙提醒我。 想不到翠儿还挺聪明,反应比红儿还快。 “好。” ...... 煮上粥之后,我连忙又回了楼上,毕竟穗儿现在得有人在旁边陪着。 她自己也遭罪。 我打开门后,在床上的穗儿动了一下头,似乎是在仰着往我这边看。 “穗儿?” 第127章 良篇 恨 等走近了些,穗儿确实是醒了。 虽然不是以前那样水灵灵的大眼睛,但也是睁开眼了。 看起来好了很多的穗儿对我来说完全是惊喜,等我反应过来我嘴角动了一下之后。 不确定我是不是刚刚笑了一下。 这是穗儿却是变了脸色—— 又哭了。 这是又怎么了? 现在我不像以前那般急于解决穗儿的不开心了,反而有点开心。 有力气哭可要比前一天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太多了。 “没事,一会儿粥就做好了。”顺着话,我摸了摸她的头。 我越说着,穗儿哭的却越厉害。 昨天看了鸢的所作所为之后,我也会了。 我只管摸着穗儿的头,然后听她哭。 听的久了,竟觉得有点好听。 不由得又想起了鸢之前说满穗的事。 “既不恨你,也不能接受你,应该会很难受吧...” 满穗哭过么? 应该哭过吧,哪怕不算当初她打算杀死我被发现时哭的。 满穗又会怎么哭呢? ...... 真的没想到,穗儿哭完之后摸起来也不像前一天这么热了。 那郎中还真是大惊小怪,明明没么严重,说的像穗儿活不久了一样。 不过我却没敢停下来,倒是更有力气去为穗儿做点什么了。 ...... 之后的一天我都忙着给穗儿煎药,煮饭,然后帮翠儿和红儿搬一些东西。 有空就陪在穗儿身边。 穗儿倒是看起来挺开心的? 难道是穗儿就是欠收拾了? 我只敢这么想想,是万万再也不敢做把穗儿摔在地上的事情了。 幸好当时我摔穗儿的时候,她是腰背着的地。 可是越想这“好运”,当时的画面就越清晰。 穗儿着地的时候一声不吭,虽然她本身就是小哑巴,但却是咬着牙在地上疼的扭动着身子。 只是一瞬,我看她那副狠劲还在,便放下了生出的无边怜悯。 我承认我杀过不少人,却没虐待过这个大小的娃子。 当时舌头运送小羊时老是吓唬这些娃子,我还瞧不惯。 没想到我动起手来也是狠辣。 “对不起,穗儿。”我对着床上一直侧身盯着我的穗儿说—— 自从今天哭完之后就一直在看着我。 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有能纳入一切嘈杂的平静,只是对视上,就会被这种沉默激起心中的躁动。 被看的久了我也愿意跟穗儿道个歉,这事确实是我的不对。 也算打破了这难耐的沉默。 但我说完之后,穗儿的眼神就变了。 嘴唇和眼角抽搐了起来,闭上眼又是一串水珠冒了出来。 也不知道穗儿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哭吧,哭吧。” 自从想到了穗儿一开始不是对我生气之后,好像她的喜怒哀乐跟我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哭一下或气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 之后的几天穗儿也起不来床。 “她没事吧。”我问来给穗儿看病的那郎中。 -“恢复的已经很快了,过几天就好了。 真是神了。” “神了?” -“第一次来看的时候,都快不行了。” 这郎中又说了一遍,不承认是自己看错了。 就当是穗儿命大吧。 ...... 直到年三十的这天,穗儿还在床上。 说是来过年的,倒不如说是来治病的。 如果不来的话,穗儿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卧床不起。 但总觉得我这次和穗儿的矛盾是带来些什么的。 “慢点慢点。”我看着抓着肉馒头就往嘴里塞的穗儿。 “郎中说了,你吃这些带味的要慢些,嚼细一点。” 我说我的,她吃她的。 “穗儿!”我说着就把住了穗儿的手,不让她继续往嘴里塞了。 穗儿只是愣了一下,就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丫头哭的这么有劲,我倒是放心了。 就没管她,只是从她手里抠出来剩的肉馒头,掰成小块往她嘴里塞。 嘴里有东西之后,她就不哭了。 今天之前穗儿每天喝的是米汤和碎菜叶,没什么味道,吃肉馒头也格外的香。 完全没有她刚去燕家里的那般斯文。 “就这么好吃啊,哭都顾不上了。” 穗儿立刻睁大眼睛点了点头,然后咂摸着嘴里的肉馒头的味道。 要不是穗儿这几天回应的都很快,我还以为是热病给热傻了,找到机会就会哭。 尤其是我在旁边的时候,我来找她的时候她不开心要哭,我走了她不愿意还要哭。 哭就哭吧,能活着就行。 ...... “穗儿,你恨我么?” 等到穗儿吃完那肉馒头之后,我在楼上也没什么事,便只能问穗儿点问题。 但实际上我是想去楼下的,鸢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刚刚下去拿肉馒头的时候,赶忙塞了几口就上来了。 回来晚一点穗儿估计又要哭。 现在每次穗儿哭的时候我嘴上不在意,但是还是挺喜欢这种被穗儿黏着的感觉。 对于我的刚刚提的问题,穗儿先深思熟虑了一番,过了很久之后才有了反应—— 是点头。 果然啊,我把穗儿摔在地上的事怎么会轻易被原谅呢? 穗儿又挣扎着用胳膊撑着胳膊,像是要再坐的直一点。 这我也熟,她这样是让我让帮她坐起来。 这是我现在唯一想不通的事情,明明热病什么的都好了,为什么会连坐起来都不行。 要不是最早的时候郎中说过穗儿可能会身子虚弱,要卧床很久,我又要担心她了。 我这么想着,手也把住了她的胳膊。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她直接挽住了我的脖颈,蹬了一下床板就抱住了我。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有些不明所以。 我拼命的想着前因后果,却什么也想不到。 她不是病倒在床的么? “好好好,你都是装的是吧?”我最后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我看不到穗儿的反应,倒也不急着看。 也就抱了回去。 除了穗儿比梦中的样子小一些,但是这感觉和梦中并无二致。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我这么想着,便又抱的紧了些。 穗儿也一副报复我的样子,更加用力的抱着我。 ...... 幸好刚刚没人看到,否则我有九张嘴都说不清楚。 看着身旁的鸢、红儿、翠儿、客栈的伙计还有穗儿,终于又一次坐上了这个团圆饭的桌。 也算是赶上了一起过年这件事。 “穗姐姐好喽!”翠儿看着“刚康复”的穗儿,高兴的叫了起来。 “翠儿,你声音太大了。”红儿教育着妹妹,手上给穗儿挑了些菜。 穗儿也是装病有天数了,估计是饿了,埋着头又开始吃了起来。 第128章 良篇 内幕 毕竟痊愈之后的人胃口都会好不少。 “少点就行。”我还是不放心,又跟红儿说了一声。 别穗儿吃不好又吐了。 穗儿听着我的话,转过头来白了我一眼。 ......? 还没等我反应出些什么,坐在我旁边的鸢笑了起来。 “穗儿看来恢复的不错。”便和我搭上了话。 刚被穗儿讨厌了一下,我也懒得再讨好她什么。 红儿和翠儿自然会陪着她。 -“是啊,转眼就生龙活虎的了。”我刚说完,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被穗儿踩了一下。 没离她。 “你这年过的也不舒坦。” -“也是我自找的。” “但是我觉得你没白来。” -“这怎么说?” “在这有人陪着你们。” -“这倒是。” 鸢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的起来,我便把话题扯到了另一处。 -“你和大壮当时谈的怎么样?” “勉强两边都满意了。” -“真看不出来你也做这些似狼非狼的事。” “还不是被一口饭的事情给逼的。” -“你吃不上饭了?” “那自然不是,当初让你找来我这的是一个乞丐吧?” -“好像是,当初还跟我要了些吃的还是什么,给了他之后,那乞丐才告诉了这地方怎么走。” “原本知道我这有进城的门道的人并不多,但是那些乞丐说的多了以后就开始乱了。” -“都来找你了?” “也不是,是上面的人不愿意了。” -“毕竟是他们定的规矩,把开后门搞得人尽皆知总归是不好。” “原本我这客栈开在这里,也就是敲诈些不方便进城的过客,或是帮人花钱进解州城。 当然也找了些乞丐把一些外地来的人,或是想进城的人引来。 但是后来上面的人就让我停一停,少声张进城的事,我便只能做些过客的生意。 后来就......” -“后来怎么了?” “咱们换个地方说。”说着鸢就把我带进了一个点着灯的房间里坐下。 -“后来我就跟那些乞丐说了这事。 他们不愿意。” “他们不好从路人那里讨东西了?” -“对,然后平时我给他们帮忙果腹的钱也没了。 他们就要闹事。” “这不是无理取闹么?本身他们就啥也不干。” -“话虽这么说,但斗米恩升米仇。 选了升米仇这条路就由不得我退了。 再加上天冷了,我也不愿跟了我这么久的人在外面冻死饿死。 还是要帮下去,否则就只能跑了。” “你不会是为了琼华没走吧?” 若是为了我的事让鸢接下了这么大一个担子,那我也有不小的责任。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鸢被我的话逗笑了。 “我知道你有本事,就怕欠你的。” -“怎么会?说不定哪天我还得仰仗你给我一口饭吃呢。” “那你真是抬举我了。” -“这次不就是么,那个叫大壮的?” “哦。” 差点忘了大壮是和鸢谈营生的。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和大壮他们顺路来了一趟解州城而已。 -“话说回来,其实我也想问问你的看法。” “什么看法?” -“就是你来的时候,孔泉他们来客栈闹事的事。” “我能有什么看法。” -“这个看法不急。 就看你对我说这来龙去脉有没有兴趣。” “那肯定是有兴趣。” 做狼的时候我就找书看故事,鸢愿意给我讲这整件事是什么样子肯定是最好。 我自己也很好奇鸢的客栈怎么就聚了这么多人,还有怎么做起了劫道的生意。 -“那我就直说了,你还记得我说孔泉去砍柴的事么?” “好像记得,当时说是砍了不该砍的树。” -“对,他被抓着了,但是其实当时只被一个人发现了。 然后那个人被孔泉杀了。” “杀了?是因为被打了气不过?” 我真没想到孔泉竟能如此利落。 记得当时鸢说孔泉被打了,如果是被打的疼了谁都会急,杀了人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担心他爹没人照顾,当时他爹生了点病没好,住的屋子又塌了。 腿脚不利索,家里也没粮。 唉。” “倒是孝顺,然后呢?” -“他杀人的时候被我和一个老爷撞上了。 他也慌了,打算跑没有跑掉,又没拿我们没办法,就跪下了说了家里的事,希望那老爷放他一马。 那老爷可怜他,就跟他说如果他们家真像他说的那般穷苦,就暂时放过他。” “什么叫暂时?” -“你也看到了,孔泉现在在客栈做事,其实就是负责劫道的事。 暂时放过他,就是为了到时候出事了跟他算账。” “倒是打的好算盘。” 孔泉孝顺,拿他杀人的罪责和他爹作为要挟,肯定能让他服服帖帖的。 “那你怎么就做起劫道的生意了? 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你也就是个黑店吧。” -“不错。 劫道这事,还得说回孔泉杀人这件事来。 孔泉没说谎,那老爷便替他压下来这件事,就是那人被歹人给害了。 可谁知下人听了说闲话被那老爷听了去。 说是‘解州城不安生,走小路得有所防备’。 那老爷就有了些想法,让我找人去做劫道的事。 说是劫道,倒不如说是吓唬人。 这罪魁祸首的孔泉自然是没法拒绝。” “吓唬人?” -“就是找这些乞丐传出些风声说解州城附近不安全。 然后城里再贴个通告。 孔泉再派些人去拦路抢些无依无靠的外地人。 原则上是不害人。” “那就是也杀人?” -“对,既然要演这场戏,就得逼真一点。 孔泉他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然后便对外说,花钱找客栈可以护人一路周全。 有人来花点钱,孔泉那些人便不作劫道的,而是守在旁边保平安的。 来的人若是对价钱不满意,身上还有些钱,就会找机会给他们劫了。” “没想到你做起坏事也挺厉害的。” -“这你就错怪我了,这可是老爷给的主意。” “当官的?不怕被扣上剿匪不利的帽子么?” -“这事你懂的不比我多?” 鸢这句话问住我了,我虽然猖狂了很久,但确实不知道那些官府里会不会被怪罪。 第129章 良篇 过年 但是鸢说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不怕这些。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但那老爷的打算就是让解州城看起来别太安宁。 我不知道他想做到什么程度,但也让客栈有钱让那么多人吃上点饭。 也懒得去管那老爷要怎么样。” “那你是跟定那老爷了么?” -“只能说不抵触吧。 这么一通下来,让客栈里面少了好多矛盾,就是会忙一些。” “看起来现在矛盾也不少。” -“是啊,不过还能应付的过来。” “看来我来找你过年也是有些想当然了。 添了不少麻烦。” -“也不能这么说,你能来我心里还是踏实的。 我还指望万一出事了你能救我第二次。”鸢狡黠的轻轻一笑。 “那我就多呆会儿吧,我也不急着回去,可以在你这帮帮忙。” -“那倒不必,过完年你就像上次一样搭车和穗儿回去吧。 我这没什么问题,有事情我还可以去找那老爷。” “好吧,你多保重。” ...... 我和鸢聊了一会儿,外面几个小崽子就闹起来了。 红儿和翠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淘响球和拨浪鼓,给了穗儿玩。 翠儿也不听红儿的管教了,黏着穗儿展示她的陶响球怎么玩。 突然想起来过年了我也没给穗儿准备些什么。 “穗姐姐,你听!”翠儿把陶响球在穗儿耳边摇晃着。 穗儿只是礼貌的笑笑,这个表情我是看惯了。 其实就是没那么感兴趣。 但是翠儿不管那么多,兴高采烈的把那玩具塞到了穗儿手里。 穗儿便模仿着翠儿的样子摇晃着陶响球。 “穗儿姐,你看看良爷送我的拨浪鼓。” ...... 穗儿依旧是礼貌的和翠儿红儿玩着。 我就在旁边吃。 毕竟鸢为了照顾现在经常来客栈的那些乞丐的感受,客栈吃的也是能省则省。 翠儿、红儿和穗儿会开小灶就是了。 我也不想占穗儿的光,吃的和那些乞丐也好不了多少,除了帮忙砍些柴就是在屋子里陪穗儿。 每天也是饿得慌,难得有这个吃饱的机会。 ...... “穗儿,你不穿新衣服么?”第二天一早我问起床的穗儿。 说是新衣服,实际上就是之前我给买穗儿的那套。 穗儿直接拒绝了,用手指了指旧衣服上的洞,又指了指门外。 又来了,要开始猜了。 虽然穗儿现在不说话,但是我来解州城之前我也有空,就一直确认着穗儿比划着什么意思。 有的时候猜的多了,我就让穗儿在我的手上写字。 穗儿写字的笔划也很怪,经常从右往左写,我看她写字也会费不少工夫。 “你是看别的人穿的衣服不好,所以你不想穿好的衣服?” 她点了点头。 这小丫头最讨人开心的一点就是懂事,特别能考虑别人。 “那就这样吧。” 我和穗儿就这么下了楼。 却不想翠儿和红儿都换上了新衣服。 虽然布料说不上多么好,但那布料新的都没有什么褶。 “穗姐姐!你看我和姐姐的新衣裳!” 翠儿远远的看到了穗儿,就招呼着着穗儿。 翠儿这丫头的性格也不错,属于活泼可爱的。 虽然在我看来穗儿对翠儿一直保持着距离,但是翠儿似乎一直觉得这个穗姐姐和之前的一样好相处。 穗儿也是听到了翠儿的声音,就立刻的走到了穗儿的身边,弯下身子看起了翠儿的衣服。 “好看吧!”穗儿边看着,翠儿就在一边问着穗儿。 穗儿抬起了头笑着点了点头。 翠儿又变成了一副开心的样子。 “穗儿,你也去换一身吧。” -“换什么?”翠儿问。 “穗儿也带了她的衣服来。” -“想看穗姐姐的新衣服!” 我和翠儿都让穗儿换上新衣服,她便上楼去换了。 毕竟是女娃子,我也就没跟上去。 可过了好久,她还是没下来。 正当我要上楼查看下穗儿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穗儿才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眼神有点迷离,走路也歪歪扭扭的,好几次要把左脚踩到右脚上。 她状态不对! 我连忙三步并两步的上楼去,刚到她的身边穗儿就迎着我倒下了。 我接住了晕了过去的穗儿,她手里还死死的攥着袖子—— 是有血迹的那部分袖子。 ...... 初一的穗儿又倒下了,但醒来的比较快,我刚把穗儿抱到了床上她就醒了。 随后就抓住我不让我走。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好说歹说终于她松开了我。 “良爷,穗儿姐她......”守在门旁的红儿看我出来了,就迎了上来。 -“没什么事,之前也这样过,不用担心。 有没有什么吃的?” “有,我去给你拿。” -“我和你一起吧。” “好。” 等我和红儿下了楼,红儿出盛饭时,门口的谈话的声吸引了我。 门口站了一高一矮两个人,矮的是鸢,高的是个男的。 “鸢,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那男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算了,这个日子我不想和你说那些事,你回去吧,我还有事。” 那男子还没说出些什么,鸢就转头进了门。 鸢进了门我才发现鸢今天好好打扮了一般,穿着也十分亮丽。 不愧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女子,鸢的气质比普通女子可好了太多,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什么风吹日晒的痕迹。 就是比不上顾熙罢了。 “良,我正找你呢。”鸢看到了我便走到了我的身边。 她就侧身几乎是贴着我站着。 这......站的太近了吧。 虽然鸢今天打扮的挺漂亮的,但是这不合礼吧。 我连忙退了一步才能张嘴说些什么。 “你找我做什么? 你也不用我帮你做什么吧。” -“自然是不用你做什么。” 是叫孔泉的吧?那天带头闹事的那个人。 他跟着鸢就走了进来,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似乎还打算跟鸢接着刚刚被鸢打断的话头说些什么。 “泉哥,那天没空给你介绍。”鸢转头又笑着跟孔泉说。 “这是良,是我的认识很久的朋友,之前对我有救命之恩。”说罢还笑吟吟的看着我。 怎么又提到这事了? 第130章 良篇 恩仇 还有,这么高兴干什么,之前我从来没怎么看过鸢笑? “这样啊......”不知为何,孔泉说话更不利索了。 她又看着我介绍起了孔泉,虽然她昨晚已经跟我说了些孔泉的事。 “他年纪比咱们俩都大,我一般叫他泉哥。” “叫我孔泉就行。”孔泉倒是立刻接过了话。 “你在我这住了这么久,我都没怎么好好招待你。 今天我有空,我来给你沏壶茶喝喝。 那茶我一直没舍得喝,专门给你留的。” “我还得给穗儿找点吃的。”我说着就要去红儿那。 鸢今天也不对劲,我得离远点。 “正好,我去帮你做些。”鸢依旧是很热情的踏前一步,然后就要往厨房那里去。 “不用了,红儿去了,我去里面看看。”我连忙回绝了。 “好吧。”鸢倒是没有再坚持些什么,只是失落的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这又是怎么了? “良,我去帮你看看,你在这陪鸢吧。”孔泉倒是开口了。 ?????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关你什么事儿啊? 我刚刚要转身要去找红儿看看穗儿的饭怎么样的时候,楼上又传来一声闷响。 看过去才发现穗儿又摔在了楼梯旁边,还撑着身子要爬起来。 我连忙上楼把穗儿扶了起来。 鸢也马上跟了上来。 “我找郎中来看看吧。”鸢说。 -“不用麻烦了,郎中来看了好几次了,应该没什么事。” “行,你注意一点。” 说着我就把穗儿又抱回了床上。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了。 一开始觉得抱穗儿这个大小的女娃已经有些不太合适了,可是抱了这么多次倒是觉得无所谓了。 “怎么了?”我看着倚在床边的穗儿。 她咬着嘴唇,眼里噙着泪水看着我。 没什么动作,也没有哭出来。 穗儿这又是怎么了? 真是见了鬼了,今天除了红儿翠儿怎么没一个正常的? 突然穗儿气息就抽搐了起来,又给我了表现了一个新哭法。 干打雷不下雨。 “刚刚找红儿去热饭呢,饭没好,就没立刻回来。” 依旧是啜泣着。 “你再哭我要走了。” 这个年纪的娃子怎么能这么哭,真是不懂事。 那哭声便戛然而止,穗儿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她越是看我越是不太自在。 想要说点什么吧,可偏偏穗儿就不会说话这件事。 “不走了,不走了。” 我坐回了床边,只能希望穗儿安分一点。 可没想到穗儿又变成不打雷了,只下雨,一个个小水珠顺着穗儿的眼角溢出,又落下。 虽是一副可怜样,但遇到的多了会烦。 尤其是这么多天不知道见了多少回,早些天还好,我还能说是我有错在先,可现在穗儿都好起来了,再这样就不行了。 不能惯着她。 我便故作没好气的站起来要离开,以让穗儿听话一点。 穗儿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很快的就爬了起来,两只手死死的抓住了我的手腕,祈求般的看着我。 她这样子让我的决心有些动摇,但我没有退让。 直到我看到她手上的大片擦破皮的划痕。 不会刚刚是娃子疼的哭的吧? 想到这我又连忙坐了回去,毕竟是我在旁边跟鸢她们说话说的久了,让穗儿不放心出来找。 先安抚了下穗儿让她坐好,接着找出了从郎中那拿的伤药给她上药。 年前穗儿跑出去可没少在胳膊上划口子,幸好没有很深的伤口,但涂满一遍也需要些时间。 之前无论穗儿怎么闹腾,我给她上药的时候她都是很听话。 今天也是如此。 我拉起穗儿手指,把药膏薄薄的在手背的擦伤处涂着。 “手都破皮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我边涂边问穗儿。 “你光哭我怎么知道你手破了?” 说罢,我也抬头看了看穗儿的反应。 穗儿听了我的话之后便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涂药的伤口,然后对着我点了点头。 看来是懂了。 ...... “你不是给我准备的茶?”我问着坐在旁边的鸢。 刚刚穗儿吃饭完自己睡过去了,我也有空下楼转转。 天天陪着这娃子真的很无聊。 虽然长得挺俊俏,但是看就也就习惯了。 反而是看红儿和翠儿比刚认识的时候好了很多。 红儿很懂事很照顾妹妹,翠儿就是很活泼的性格。 当然这也都得归功于鸢给他们的关照。 -“喝完了。”鸢看了一眼我,就打着算盘忙着记账。 “这么快啊?” -“你是真不懂?” “什么懂不懂。” -“没事。” “怎么又没事了?” -“你那娃子都比你懂。” “你是说穗儿?” -“对。” ..... 鸢这话说的,还真让我听不懂。 是让我去问穗儿?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穗儿又不会跟我讲。” -“确实没什么用,她就算会说话,一时半会儿也教不会你。” “......” -“你跟她打好招呼了么?就下来了。 你不怕她又跑出来摔着。” “我可不能一直围着这个小娃子转。” -“你还有办法么? 她虽然是一个娃子,但比你还不怕死,你玩不过她。 所以......” 鸢虽然刚刚的话让人难懂,但现在说的可是大实话了。 “所以什么?” -“我也没办法。”鸢笑了一下,随后说。 “你为什么说话总说的和只说一半一样?” -“你说的不错,不谈事情的话,我说话一般比较绕。 那我就实话实说吧。 我觉得你那个娃子不如不救。” “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 “你说清楚点。” -“但凡事情能说清楚,那娃子又为什么在身上剌出一道又一道伤。 ...... 很多事情,一开始就不要问为什么。 话说回来,你留着这个娃子打算干什么?”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为了赎罪?” “算是吧。” -“所以你觉得赎罪是要遭罪么?” “那倒不是遭罪,我把穗儿留在身边,算是能给我一种我还可以当面道歉的感觉。” -“倘若一切都很顺利,那你想让穗儿怎么样?” “那还能怎么样?最好就是变成一个正常娃子,然后嫁人好好过日子。” -”你舍得她嫁人?” “这有什么不舍得的。” -“你付出了那么多,就为了她能嫁人?” “这不就挺好的。” -“是挺好的,但是我可以跟你明说,如果你想让她变成红儿这样的娃子,难如登天。 还有,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升米恩,斗米仇。” 第131章 穗篇 怨妇 燕比我想的要实在的多。 燕看到禾儿身上的伤的时候没有再多努力些什么,只是觉得禾儿治不好了。 还真被禾儿的娘说中了,如果禾儿一直好不了,是没人会一直在她身上下功夫的。 ...... “穗儿,你说禾儿她不会......”禾儿的娘又有点急了。 -“不会的,燕再怎么说也是有钱有闲的。 再加上是良救回来的,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良他呀,最看不得女娃子受伤了......” ...... 结果还是好的,最后良和燕没有再多关心禾儿什么。 应该也是燕有意的在让良疏远穗儿,每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时候就找良聊天。 禾儿也很懂事,那时她便会一丝不苟的收拾着的东西,彻底成为了一个小佣人。 ...... 直到一天穗儿累倒事情才有了些变化。 “叔母,禾儿她生病了之后,怎么看着开心多了?” 我问着禾儿的娘,但她这几天并不好受。 穗儿累倒之后她好像一直很紧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道。”禾儿的娘的声音冷淡了很多。 “她之前在家的时候也这样么?” -“也这样。” “生病了心情就会好一些?” -“穗儿。” “?”禾儿的娘突然叫我,让我有些诧异。 平时和她说话一般都是有问有答的,这次禾儿的娘却直接打断了。 “我在。” -“我觉得我时日不多了,看不见禾儿过上好日子了。” “怎么了?” 禾儿娘突如其来的一个“时日无多”,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我好难受。” “怎么难受?” -“说不上,就是感觉心里很乱。” 这不对啊,禾儿明明现在正开心呢,怎么禾儿娘难受起来了? “前几天禾儿累倒之后难受么?” -“好像是看完那郎中之后开始的。” 我仔细的回想着郎中说的话,似乎就是说禾儿要注意休息吧。 哪怕禾儿晕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她病倒之后,良和燕对禾儿也好了很多。 像是又回到了穗儿刚来时的样子。 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禾儿娘的难受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禾儿。 这不对啊? 明明我之前是试过的,只要我心里堵,周围的人多少会有些不爽的。 “可是郎中说禾儿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啊? 这不是好事么?” -“我不知道......” 她没有再说更多,应该是独自难受去了。 我看着吃着良手中柿子的禾儿,倒有了些俏皮的样子。 以防是禾儿装样子,我之后每天都在盯着她,看看她的开心是不是装的。 最后只能看到禾儿睡得好,吃得香。 “你喜欢生病么?”这是当时良问禾儿的话。 禾儿那时肯定了良的说法,她是喜欢生病的。 看这两天的样子也知道禾儿没说谎。 禾儿不对劲,她娘也不对劲。 一个是开心的病人,一个是没来由的难受。 “穗儿。”冷不丁的一声呼唤打断了我想的事。 禾儿娘怎么说话了? -“怎么了?” “我最近想到了很多事。” -“什么事?” “很多很多。” 禾儿娘的这一句又把我说话的欲望全部都推了回去,只等她继续。 “她爹,在我死了之后,好像每天都在寻开心。” -“什么?” “禾儿她爹爹,不应该难过么? 他为什么不哭?” 我这才懂了禾儿娘说的是禾儿爹爹的事。 但是总感觉禾儿娘的话语里有我第一次认识青乾禾顾熙时的怪异感。 禾儿的爹没有自己的名字么? 为什么一定要说是禾儿的谁,禾儿就这么重要么? 按理说一个家里的顶梁柱应该是男人啊?禾儿又算什么? -“您是说禾儿的爹爹在你死了之后没有很伤心么?” 我跟禾儿娘确认着,但也记起当时禾儿娘说过的“起初我觉得是因为他特别的喜欢我,我死了之后他太伤心了,需要这么发泄,时间长了,他发泄完了,接受我已经死了,就好了。” 她娘不是很理解自己的相公么? “对,他为什么不哭啊,为什么不大喊大叫啊?”禾儿娘也随着她说的话哭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禾儿脸上甚至都挂上了笑。 瘆人。 一阵麻木的感觉席卷了我的周身。 我有点怕了。 -“我,我也不知道...... 您怎么想到这个了?” “......” 又不说话了。 如果禾儿的娘说的是真的,那确实不对劲。 按照禾儿娘之前说的,禾儿的爹在禾儿娘的身上费了很多很多的功夫,应该是很爱禾儿娘的。 可为什么他在看到爱人的死时会不哭呢? 禾儿的娘该不会说着什么胡话吧...... 下一秒,她的哭声就响了起来。 又把我吓了一个激灵。 -“您没事吧?”这种摸不到头脑的场面,我真的希望她娘能跟我好好说句话,也能让我冷静一些。 “呜呜呜~”哭声就这么持续着。 可越哭我就越慌。 “喂!”我也不管了,大喊了一声试图打断那哭声。 那哭声弱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听到了一句我想听的。 “对不起,刚才......刚才我是真的很难过。 我想不通啊......想不通......”她就这么以哭腔诉说着。 -“您下次这样能不能提前跟我说,我害怕。” “我感觉我心里装不下事情了。” -“什么?”这种似是拒绝的话让我有些不满,我没好气的问了回去。 “禾儿她爹爹,一直在寻开心啊......穗儿。 他在我死了之后成天就在外面鬼混啊。 日子过的比之前还要快活。” 禾儿娘依旧是自顾自的说着她想说的,丝毫没顾及我刚刚跟她说的。 “那你想怎么样啊?”我带着火气问了回去。 却不想她却正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当然是难过啊,要抱着我哭,要说多么多么不舍得我。 要每天来看我,告诉我多么多么想我。” 怎么又扯到了感情了,话里话外都是一副情深的样子。 -“他这么做了又能怎么样? 你已经死了,他怎么做都没用了。 他哪怕是在你的坟前哭个三天三夜你也活不过来。” “可是,他不这样的话,我算是死了吗?” 依旧是听不懂的一句话,但是却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第132章 穗篇 祭奠 这句话有道理么? -“他怎么做,跟你死了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啊。 我就像是从来都没在他身边一样。 在我认识他之前,和我死之后,他都是那样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败家玩意儿。” 怎么又开始骂人了?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禾儿爹这样也不算什么。 “我算什么啊?” 听到此处我已经不想再理她了。 都是听不懂的胡话。 “穗儿!你爹爹死了......” 她这突然爆的一句,让我真的生气了。 -“关你屁事!滚!” “你也该哭,你要在你爹爹身边哭! 你这样才能送他离开。” -“我也想啊!我连我爹爹死在何处我都不知道!” 但是说出口的一瞬,我又觉得禾儿的娘在认真的跟我说话。 我为爹爹哭过么? 爹爹真的走了么?会不会在其他的什么遗物上? 我回想着之前的事,似乎我从来没想过去找爹爹死去的地方。 也没怎么为爹爹的死哭过。 每次想到爹爹的死,我想的都是报仇的事,是生气,是愤怒。 好像只有溺死前的梦中,见到了爹爹。 “我要送爹爹离开?” 这下轮到我问禾儿的娘了。 “你爹爹他,是怎么死的?” -“我爹爹...... 是被良杀死的!” “我不管良!你也不要管!”禾儿的娘大叫着。 -“就是良杀的! 为什么不要管?他要赎罪!要遭报应!” “你爹爹死了! 你爹爹死了! 你爹爹死了!”她继续一遍遍重复着。 她真的疯了,我自然也没必要回应她了。 “穗儿!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你爹爹在哪死的!怎么死的!又被葬在了何处!” -“我不知道!你别再问了!” “我就要问! 你口口声声说记着爹爹有多好,你却不知道他死时候的样子! 是你不放你爹爹走!你在缠着他!” -“你放屁! 我......我最喜欢的就是爹爹了。” “你在骗我! 你根本就没见过你爹爹的死! 是你自以为是。” -“胡说!我有证据! 我给爹爹的荷包就在良的手上! 他肯定是被良害了!” “可你现在分明说的是—— 爹爹的死是被你想出来的!” -“我想出来的?” “你说你有证据。 你怎么知道那当铺老板有没有记错人呢? 你怎么知道良是不是杀了你的杀父仇人呢? 你怎么知道不是良只抢了你爹爹的东西呢? 又或是,捡来的,别人不要的? 你有证据么?” -“我......” 禾儿娘突然的发问问住我了。 良捡过死人的东西。 我也并不是很确定荷包是怎么到良手上的。 如果良杀了我的杀父仇人的话...... 黑当铺老板的话,我只是相信了,不相信的话...... 那我该怎么办? “可是现在的一切,十有八九就是良害了我爹爹。 良本身就杀过人,爹爹回不来了,我给爹爹的东西又在他那里......” -“我不关心良! 穗儿,你就跟我说! 爹爹没法陪着你、爹爹死了、你要报仇。 这三件事,哪个是事实,哪个又是你想出来的!” !!! 爹爹没回来,是事实。 爹爹死了,我没见到,是推测。 我要报仇,是因为我觉得爹爹死了,是推测之后的事。 爹爹他,真的死了吗? ...... 突然没了回应禾儿娘的底气。 “我......”好像真的是我自作主张的觉得爹爹死了。 我努力的思索着,没再听到禾儿娘的声音。 为什么她又不说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我向禾儿的方向询问着。 -“你要伤心啊。 你要难过啊。” “可是我现在......”我现在感受不到什么伤心和难过。 只是觉得困惑。 -“要去祭奠。” 祭奠?刚刚不是说爹爹的死,只是我的猜测么? “为什么要祭奠?” -“再也回不来了,就要送他走......” 再也回不来了,这我当然知道。 死,回不来了,祭奠。 “您的意思是,祭奠是对回不来的人的? 不一定要确定死了还是活着?” -“对。” ...... 好像还真是这样。 自从爹爹最后离开家之后,我的心里就一直不踏实。 那时候总盼着爹爹能出现在面前。 可是直到弟弟和娘都死了,我也没等到他。 那种难受的感觉一直折磨着我,我每天都给自己打气,只是觉得爹爹走远了些,遇到了什么事情回不来。 每天做梦其实更多的是弟弟和娘。 我对不起他们。 到了白天我就会想报仇的事情,计划着怎么把仇人杀死。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到了厨子爷爷那里以后,我便好了不少。 梦也没有了,或者说我开始做不了梦了,脑海中尽是平日里的思绪。 我便不再执着于要找到爹爹,只想知道爹爹的下落。 直到遇到了良。 当我真正遇到他的时候,却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以为他是一个穷凶极恶之辈,但他却没有杀死企图刺死他的我。 也愿意顺带着照顾下红儿他们。 最后他背叛了自己同伙,保下来了我们。 其实在我刺杀他失败的时候我便动摇了。 他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他能相信我说的话放我一马? 甚至让我怀疑像他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做这么久的坏事么? 自那时起,我的梦们又回来了。 梦境中弟弟和娘的惨状清晰可见,有时也会梦到良,可就是梦不到爹爹。 每每我看良的时候都会想起来爹爹,可唯独晚上就是见不到。 夜晚的恐怖和白天的疲惫让我有些进退两难。 我跟良聊天、跟他玩影子戏、洗澡又坐上了马车,这些时候我也有机会再尝试刺死他。 但我那时已经很难做出决定了。 刺死他是不是就不会难受了? 可他拉着我的手的感觉,为什么那么值得我期待? 刺死他就足够了么?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连仇人都离我而去了? ...... 要祭奠么? ...... “穗,唯有这件事我只教你一次—— 你要去报仇,要收起你所有的好奇心,就把他当作十恶不赦的人。” 这时我才懂了芸姐当时对我说的话。 自从我对良有疑问之后,我就已经被动摇了。 第133章 穗篇 贱 我跟着芸姐在烟月楼的一段时光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 “芸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芸姐你......” -“我怎么了?” “为什么客人喜欢你啊?” -“怎么?你想学?” 那是芸姐比较闲的一天,让我陪着她,我无聊便问起了芸姐的事。 “想。” -“你想留在烟月楼?”芸姐一副开玩笑的语气问我。 “我还要找爹爹,给爹爹报仇。” -“好了,别提你爹爹了。 ...... 讨人喜欢可不是那么好学的。 我更不知道该怎么教。” 当时芸姐既不关心我说爹爹的事,又一副不知道跟我说什么的样子,我便收了声,只是听着。 “......” -“就当个乐子吧,给你讲讲。” “好。”听芸姐兴致勃勃的要给我讲故事听,我才稍微有了些兴致。 -“首先你的性子要倔。” “倔不是不好么?” -“是啊,你在烟月楼里的不少姐姐们就做不到啊。 她们也不敢做。” “那为什么还要倔?” -“穗儿,你能理解,每个人是不一样的么?” “这个我是知道的。” -“我说的倔就像是每个人不一样的地方。 唉。” “怎么了芸姐?” 芸姐的突然一声叹气,让我有些摸不到脑袋。 -“没怎么,就是说了你也听不懂罢了。 ...... 那就当和你聊天吧,你该问就问。 实在听不懂就算了。” -“说回这个倔,你可以理解成一个人的脾气。 让客人喜欢要有脾气。 至于刚才你说的,倔不好,也是对的。 客人来了烟月楼,首先就不能冒犯到客人。 最基本的规矩都是要守的。 和规矩不和的倔都是不行的,所以你要在烟月楼的规矩里倔。 就好比你每天都来给我打扫屋子,这是规矩,但是你自作主张的要给你芸姐我揉揉肩,捶捶腿,就是倔的好。 当然捶腿这样的倔也没什么意思,一看就是讨好的,也容易想到。 好的倔,要既不好又不坏。” “什么是既不好又不坏?” -“这个说来就长了...... 你说,我说的既不好又不坏里面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 -“那我告诉你,是这两个‘不’字。 一旦认定了好坏,你就会追求好的,然后尽可能避免不好的。 当然,我说的这些,是在不能坏了烟月楼规矩上的。” “就是不去想么?” -“可以这么说... 穗儿还是聪明。” -“我刚来烟月楼的时候,逢人就会迎上去。 尽可能的放低身段,对于客人,好话也是能说多少说多少。 当时我觉得,好话谁都爱听,听话,温顺的样子,让我从小到大都被家里长辈称赞。 便认为这些是好的。 可是这样子以后,客人认识我之后会经常来,可总是不长久。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要不‘好’” 芸姐慢慢的说着,我就在旁边听。 我当然知道芸姐做的事情并不光彩,听的时候也能想象出那种画面,可她毕竟是帮助我最多的人之一。 而且我也想被喜欢,才好让仇人放松警惕,让我更顺利的杀了他。 -“后来,我便收起了那种热情。 和客人保持距离,只聊些书画歌赋的事,我这里的客人来的时间也长久了些。 这个时候,我又觉得,对客人热情,是‘坏’的。 要给客人得不到的感觉,才能让他们好奇,让他们多来。” -“就这样又过了有一年,虽然我有了不少客人,但是他们在我身上的钱花的钱却一直是不温不火的。 当时的我天天都在想,怎么能多从客人那里赚些银子来。 有一天累了,什么都没想,便和一个挺有钱的客人过了一晚。 第二天他给了我很多很多的钱。 还跟我说要帮我赎身。 说既然是两情相悦,就要给我一个将来。 当时的我又喜又怕。 高兴的是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客人在我身上花这么多钱,怕的是客人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又得好好处理这些误会,或是委婉的拒绝客人的要求。 就算他真的要给我赎身,我也不能答应,烟月楼也不能答应。” “赎身不是好事么?” -“......”芸姐好像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不说那人的事了。 那天之后,我又觉得跟客人亲近些也不是坏事。 再后来随着歌舞音乐又精进了一些,我便被推了上去接待那些最高贵的客人们。” “所以芸姐最后打算怎么做?” -“后来就没想了。 后来啊,就倔了。 那些一掷千金的客人们对你本身的要求是高,但也好相处的多。 他们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总体上喜欢真性情的,不一样的。 之前我总是讨厌那些读书人,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倒也生出来了几分好感。 他们在这里花了钱之后,有人会把我捧到天上,也有人弃我如敝履,一般不会兜兜转转的绕圈子。 他们也会有算计,不过这些算计无非是想让自己开心一点,又或是让我给他们笑笑。 会跟你说他们的烦心事,说他们的理想。 我其实很喜欢这些坦诚的人,对他们讲的东西我也能记住,日后有机会再慢慢聊。 时间长了,我也很依赖这些客人。 他们都很照顾我,也愿意听我说的,活得开心多了。” 我看着芸姐的神色,我便有些退缩了。 我不知道在外面看来这么糟糕的地方,芸姐能在说自己经历时有这么欣喜的表情。 芸姐和我并不一样,她应该就喜欢这种感觉。 难怪我每次给芸姐递水的时候总觉得芸姐和周围的姐姐不一样—— 芸姐陪客人的大多数的时候都会有刚刚说话的兴奋劲。 -“你在听么?穗儿。” “我在听。” -“那你说,我是不是很贱?” 芸姐突然的发问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贱? 在我细细品味这个字之后,芸姐的工作是有一点...... 哪怕在心中,我也很难把芸姐和‘贱’字放在一起。 芸姐对我很好。 “没...没有啊。” -“那你是什么想的?” “我?我觉得......” -“觉得芸姐很好,所以不能说芸姐贱?”芸姐闭着眼笑说着。 “不是。” 我辩解着,虽然想了芸姐很好的事,但一瞬之间我就觉得这没法完全说明芸姐不“贱”。 第134章 穗篇 了解 因为我懂芸姐。 我懂芸姐的用心、可爱还有和芸姐在一起的感觉。 -“我知道,穗儿在这个问题上不会用讨好的话敷衍我。” “我不想让芸姐会被别人看低。 芸姐根本不......,但是我这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是相处的久了,知道的多了。 芸姐就没外人看的那么坏了。” “对,就是这样。” -“所以穗儿,你还要学讨人喜欢的这件事么?” “芸姐刚刚不是就在讲么?” -“那些都是你听不懂的。” “想学。” -“那我就教给你一点。” “谢谢芸姐。” -“你先别谢...... 想讨人喜欢,最简单的就是对他好奇。” “好奇?” -“是啊,好奇他喜欢的事,好奇他做事的原因。 把对方的一切当作最真切的东西。 不懂了,你就忘记一切的去向他发问,去理解。” 好像能理解一点,因为我对芸姐一直很好奇。 为什么她长得这么漂亮,人还这么好? 更何况还是在这风月之地。 所以芸姐的话我一般都是很努力的去理解的,希望以后能用上。 “穗儿懂了。” -“你先别懂。” “啊?” -“还记得芸姐为什么不贱么?” “因为穗儿了解芸姐。” -“那你还打算讨你仇人喜欢么?” “一定,要的啊。” -“去试试吧,芸姐也很好奇。” ...... “那你还打算讨你仇人喜欢么?”当时我确实没听懂芸姐的这句话。 直到与刚刚想的良的事放在一起,我才稍微懂了。 芸姐说,她之所以不贱,是因为我了解她。 那么芸姐说的,我看仇人可恶,和外人看妓‘贱’是一样。 而讨人喜欢的的方式是,对那个人好奇。 我要是对良好奇了,我就了解良了,我也能取得一些良的信任。 可作为代价,他未必就是仇人了,我很有可能就知道了良的优点,就像芸姐在我心里跟“贱”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讨仇人喜欢和放弃报仇,是有可能是一样的。 ...... “穗,唯有这件事我只教你一次—— 你要去报仇,要收起你所有的好奇心,就把他当作十恶不赦的人。” 这是我离开烟月楼时芸姐对我说的。 芸姐改口了。 我说了我还是想讨仇人喜欢的时候,芸姐也没说什么,像是赞同了。 最后芸姐却是十分确定的跟我说不要对仇人好奇。 又是坚定的反对了。 ...... 芸姐是怎么想的呢?芸姐明明早早的就料到了之后的可能性。 我没有听懂芸姐的话,了解了良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他变好了,不杀人了。 我没法帮爹爹报仇了。 那爹爹在哪? 爹爹真的死了么? 果真是被良害死的么? 自从我变成了一个鞋子的模样之后,也没有听过良说我爹爹的事。 万一他真的不是害死爹爹的人,又或是不是直接拿到荷包的人。 良自己也捡过那些死去的人的东西,他有荷包也未必是害了爹爹。 那我努力的这一切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我总是似懂非懂的,为什么不跟芸姐问清楚她的意思。 芸姐明明一直对我是有问必答的。 芸姐也希望我活下来还能回去找她。 我知道了良是仇人之后明明可以去找芸姐的,让芸姐指点我一下,这样肯定会更好。 到底是怎么了??? “姨母,你能听到么?” 还是问问别人吧。 -“穗儿,就这样吧。”禾儿娘的声音变的很小很小,努力的听才能听到。 “什么?” -“不会更好了。 禾儿她也不会更好了。” 禾儿娘的话让我有些震惊,她之前一直跟我说希望禾儿能变成小时候的样子,活泼,快乐。 她放弃了? “禾儿会好起来的。” -“我没时间了。” “您说的没时间是什么意思?” 我问着,却再也没有回应了。 怎么就...放弃了? 她还是禾儿的娘么? ...... 之后我便回味了很久禾儿娘说的话,芸姐跟我说的,以及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才发现当初找良的很多地方有些草率了。 首先就是爹爹很可能是良害死的,但并非绝对。 但是那个时候我的愤怒偏偏又是真切的,我巴不得立刻把良杀死。 可每次当我有机会把良的时候,我都在想杀了良之后琼华他们怎么办。 我杀了良真的就够了么? 我在悬崖边的决定只是为了来杀掉良么? 杀了良就是答案么? 又好像不是。 我希望能再回去祭奠一下厨子爷爷,再去找芸姐说我离开烟月楼的事情,甚至想被牵着手,漫无目的的闲逛。 或许,我根本不想要一个答案。 可没有答案的感觉又好难受...... ...... 过了几日,我也算听说了一个好消息。 良说他要带着禾儿去解州城。 红儿翠儿她们还好么? 鸢一个开黑店的人到底有没有按她向良保证的那般照顾好她们? 红儿和翠儿又会怎么看待禾儿呢? 她和我长得可太像了,连我自己都可能会认错。 到时候看看吧。 “姨母?”这几天我每天都会叫一下禾儿的娘,可她始终没有反应。 ...... 看着禾儿和良出远门去解州城让我不是很舒服。 禾儿一出门就变成了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时时刻刻都呆在良旁边。 就说禾儿,明明已经十二岁了,怎么在外面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到良这里,眼睛也是一有时间瞟禾儿。 若是真的喜欢禾儿就大大方方的关心不好么? 非得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像个男人。 去解州城的路上更是没眼看,禾儿一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就指给良看,良每次反应的很快,但就温和的笑笑,给禾儿表现一下他知道了。 弄得就像是...... 父女一样。 ...... “要去祭奠。”禾儿娘的话又一次窜到了我的脑海里。 祭奠......我不能像他们一样? 我想着,不一会儿便觉得昏昏沉沉的。 ...... “哗啦——哗啦——”一阵被挤压的树叶声传来。 我睁开了眼。 一棵树边站着一个挺高的人,他提着一把刀。 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好,我得躲起来。 便蹑手蹑脚的向后面的树靠过去,让脚下的树叶不要被我踩出些声响,被人发现。 第135章 穗篇 梦 越走着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我踩的树叶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奥,对了,我已经死了。 不是去解州城么?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在记起我早已是一缕魂魄之后,便走了上去看那在这树旁边的人是何种模样。 “好像不认识。”端详了好久之后,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知道他在等谁?应该是拦路抢劫的吧。 还是离他离远点。 如今我不需要在那双鞋子里,可以在这土地上自由的行走,自然不会对这种人好奇。 顺着那人旁边的小路走,很快便可以看到一个岔路。 有一个像是摔断腿了的人,腿上包着伤口坐在岔路的路边。 自然也是爱莫能助,只能顺着往更宽的一条路走,我可不想看到什么在小路中杀人越货的场面。 “爹爹?”我刚在岔路上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爹爹。 装束也是爹爹的装束,容貌也一模一样,肯定就是爹爹。 就是爹爹身上这破衣服,怎么穿了这么久还没换。 原来爹爹真的没死。 太好了,太好了。 便满心欢喜的抱了上去,却抱了个空。 可,为什么我死了...... 我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啊? 死? 还没等我全心的为自己的死难过—— 我又想到了刚刚树边提着刀的人。 不对,爹爹有危险。 那瘫坐在路口的那人,说不准就是跟那拿着刀的人一伙的。 “大哥,帮帮忙啊。”爹爹刚走到了路口,那人便搭上了话。 怎么办,怎么办。 爹爹现在面朝的那条路并不是有人那条,如果爹爹不管他就不会有事。 “你这是怎么了?”爹爹还是看到了他。 -“我刚刚从那边摔下来了,把腿摔断了。”他拍了拍自己满身是泥土的衣服,又捂着自己用木棍绑着的腿。 “我不懂这些。” -“没事,你帮我找个人......他能来帮我。” !!! “不行啊,爹爹。”我对着爹爹说着,可是没有用。 “你说的那人在哪里?”我爹爹问着。 -“就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就可以,走半个时辰就够了。” 爹爹!不行啊!别去! 任我如何努力的在爹爹面前喊叫,爹爹都没有反应。 我就像是空气一样。 “那不行了,我得赶紧回家。” 听着爹爹说回家的话,只感觉鼻子一酸。 我和娘,还有弟弟,已经等了爹爹好久了。 家......已经被我烧掉了。 对不起......对不起...... 不过,只要爹爹不走那条路,就是太好了! “还有,我想打听下,甘泉,是往哪里走啊?”爹爹转而说。 !!! 那人虽然是一副惋惜的样子,却往那条充满危险的路上随意一指。 我扑到了那人,身上一拳又一拳的打了过去。 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 “谢谢。”我听着身后爹爹的声音和紧随而后的脚步声。 爹爹走过去了。 我不敢回头,我怕...... 但身后的脚步声却戛然而止了。 爹爹停下来了。 太好了,应该是爹爹也发现了不对劲。 正当我回过头去看爹爹的时候,爹爹却说话了。 “既然顺路的话,我就帮你找下那人吧。” 爹爹关切的看着地上坐着的那人。 “那是坏人啊!那是坏人啊啊啊啊啊!” 一阵急风吹过,吹掉了爹爹的帽子,跌落的帽子在地上翻滚着,停在了另一条路上。 爹爹去捡了起来,又看了看那条路的方向。 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确定是走那条路么?”爹爹指着那路上又问了那人。 别问了!爹爹! 那人没再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你可别骗我帮你找人啊,我家里人都等着我回去救命呢。” 救命...? 早就......早就来不及了啊? -“我发誓,若是有一点欺骗,我不得好死。”那人一脸坚定的说着。 ! 你该死啊!!!! “好吧...那你告诉要帮你找谁。”爹爹又问。 -“一直往前走,左手边的第一个房子,你进去跟里面人的说刘二腿摔断了,在这走不了就行。” “好,我尽快帮你去找人。” -“真是谢谢你了。”那人立刻透出一抹喜色。 只有我知道—— 他要害爹爹! “不要,不要,不要!”我看着爹爹向前的背影。 连忙了跑到爹爹的前面,看着爹爹疲惫的脸。 “爹爹,不能再向前了!” 爹爹似是察觉了什么停下来—— 该不会是我焦急的心传达给了爹爹? 正当我以为事情有转机的时候—— 爹爹,掏出了一个荷包。 荷包是红色的,用料缝缝补补,却看起来很新,上面绣着浅色的“安”字。 我给爹爹做的。 但爹爹还是用他那长满了茧的手摸了摸那荷包的表面,像是要擦去上面的灰尘。 “爹爹。” 是爹爹想我了吧。 我张开双臂抱向了爹爹,虽然抱不住,但爹爹在这里陪着我就足够了。 我闭上了眼幻想着爹爹陪着我的感觉—— 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立刻打破了我的梦。 等我再看向爹爹时,爹爹被一个草帽掩住了脸,胸口被一把刀刺穿,鲜血顺着刀刃一滴一滴的滴落。 “不......” “不!!!!!!!!” “我,我要杀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啊!死啊!” “你是谁!!!!!”我看着面前并不认识的人。 他的面貌不断的变换着,都是我见过的,不熟悉的人。 是谁,是谁? 是...... 他的面目依旧不断的变换着,让人捉摸不定。 “你是谁!” 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那张脸变化的速度终于要变慢了,也逐渐了熟悉了起来。 但我并不能确定。 “他是良么?”我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的面孔,心中是无比的交集。 可是总是也没有停下来。 告诉我啊!告诉我啊!求你了! “我要...我要报仇!” -“穗儿...穗儿......” 爹爹叫着我,我却不敢回头。 “爹爹,穗儿好没用啊......”就这么背着身向爹爹抱怨着自己。 我没法报仇。 -“穗儿,看看我吧。” 看看爹爹?我要看看爹爹... 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挪动着脚步转身,只是刚动身,余光便可以瞥见地上的血色。 第136章 穗篇 仇 我想着爹爹惨死的场面,身子又僵住了。 可爹爹让我看看他,这是爹爹死之前对我的要求。 要看么?看了以后就会和我想得不同么?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终于让我鼓起勇气看向爹爹时—— 杀害爹爹的人已经用铲子将爹爹用土掩了起来。 带起的细土还在空气中弥漫着。 “你给我停下!!!!!”任凭如何跺脚或喊叫,一铲铲泥土依旧向爹爹的身上聚集着。 爹爹的身影就这么消失了。 “呜呜呜呜呜——” 哭同样没有用。 我只能继续看着是谁害了爹爹,终于那张脸终于确定了。 是良。就是良。 我没错,就是该找良报仇! -“要去祭奠。”- “谁,谁在说话!!” 没有人回应,只留下一句祭奠。 爹爹,已经死了啊...... 祭奠有什么用!!!!!!!!!!! 要报仇!报仇! 要让他付出代价! -“是你不放你爹爹走!你在缠着他!”- “我没有!!! 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能怎么办啊... 我们家没有钱,没有粮,没有方向,连去哪逃荒,怎么逃荒都不知道。 我们家都要等爹爹回来! 可是,爹爹没回来... 没有爹爹,没有粮,就要死。 我能怎么办啊...明明能吃的都多分给弟弟了,我一口粥都没有向娘要,我好饿,我好饿好饿,饿到说不出话。 是弟弟和娘先死了,我想活下去,怪不得我。 能怪我么??? 能怪我么!!! 明明大家都想活下去,想和家人一起活下去。 爹爹,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 没回来,就还有希望... 我要活下去,等爹爹...” “可是,爹爹死了。” 我看着已经被彻底掩盖的爹爹。 我缠着爹爹?怎么可能。 “我又能做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没办法,我一个娃子...没钱没权的!能怎么办!!! 我当然想缠着爹爹啊...要是当初缠着爹爹一起去卖宝贝,说不定我们家还能活下去。” “最后留给我的选择,只有死了!还有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我又能怎么活,没了家人...一切都没有了。 我只能去找爹爹,去!报!仇! 去报仇啊......” “啊!!!!!!!” 在我的哭叫声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跌落到了地上。 我睁开因大叫紧闭的眼睛后,才看着一个个煮的发白的肉块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地上。 只有周围破碎的布缕和一个人头表明了这些肉块的主人。 气到极处,也感受不到害怕。 第一时间就狠狠的踢了那个头一脚。 令我没想到是,居然真的踢到了,坚实的触碰感让头颅转瞬间在翻滚了好一段距离。 啊? 我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好一会儿,才想起爹爹。 当我用手去挖着覆盖着爹爹的土时,却又怎么碰不到。 这是怎么了? 我转而又看着旁边的碎肉块。 仇人...死了? 都死了? 可为什么...我还是好生气...好难受。 这就是报仇么? ... 过了好一会儿,我看着所跪之处前的平坦地面——那是爹爹的位置。 爹爹死了。 可我怎么什么都想不到? 我努力的回想着爹爹过去的好,又想着爹爹离开之后的我的无助。 当时的画面依旧清晰,但是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的心中变的空空如也了。 -“要去祭奠。”- 我知道的啊...爹爹死了...要祭奠啊。 可是我心里的难过呢??? 我...不难过。 思索了许久之后,我竟对自己生出了几分害怕。 我...还是人么? 为什么不难过。 我想了很久很久,直至四周的世界开始塌陷,只剩下我一个人。 心中依旧没有一丝波动。 我的心呢? 问着,周围又变成了另外一番场景。 我...在跑? 周围的一切都在不断的后退。 哦,是禾儿啊。 刚刚的,是一场梦? 只是为什么我像是难以看到禾儿了,我只能看到禾儿面前的东西。 我从鞋子里出来了? 这时候禾儿停下来了。 环顾了一下四周,才看到了远处的客栈。 那里不是...鸢的客栈? 怎么就到了? “良?”我才发觉向另一个方向跑着的人。 良在干嘛? 禾儿看到了良跑了却动了,又往客栈跑了过去。 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等到禾儿跑到了客栈旁的矮墙下,良已经走远了。 禾儿往良的方向跑了几步,就停住了。 准确的说,是愣住了,然后狠狠的跺了一下地。 这是急了? 他们俩在我没看到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禾儿还是尝试着追了一下良。 可是良这个木头就是不回头! 禾儿很快就看不到良的踪影了,伫立了半晌,便以一种摇摇晃晃的方式走回了客栈,又在旁边找了一个矮墙坐下。 然后身子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 她努力的抱住了自己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她越是用力,那颤动便越剧烈。 最后她放弃了控制,走到了旁边找了几个大片的石头。 然后敲了起来。 “这是...在做刀?”禾儿熟练的将石头击打着,一个个薄片由石头上剥离而下。 当我以为禾儿击打的石块要打好久才能化作石斧时—— 她停下来了,捡起了一片剥落而下的大块石头薄片,那石片的一面比纸还要纤薄。 可想其锋利。 该不会是禾儿想不开了吧? 之前禾儿会伤害自己,但总归是比较温和的,她会找一个粗糙的地方摩擦着她的皮肤,直到擦伤,再间断的剥落上面的血痂。 今天为什么会打出石刃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用那石片颤抖着着在雪白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血痕。 好在她应该是收了力,并不是想不开。 可是不是寻死的话,更没有理由这么做啊?她不疼么? 禾儿立刻给了我答案—— 随着血痕的出现,禾儿的颤抖立刻停了下来。 就好了? 禾儿大口的喘着气,把头埋在了臂弯里,过了一会儿,待安定下来之后,又掀开袖子看了看那道血痕,才站起来。 先是在客栈的门外好好窥探了客栈里的情况,又跑到了良刚刚奔跑的路上等待了很久。 第137章 穗篇 无力 她在那条路旁边的树边依靠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又回到了矮墙下。 顺路还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放在一旁,不知道要干什么。 慢慢地,禾儿又颤抖了起来,但不像先前的那般剧烈,应该是太冷了,她手上呈现出了红白交杂的颜色。 不知道是不是禾儿连自己都误会了,觉得自己现在的颤抖只要在手臂上刻下血痕就能停止。 一道、两道、三道... 暗红色一道道的出现,禾儿却没有什么好转。 “禾儿,你笨呐!你这是冻的!” 直到禾儿一下剧烈的颤动,暗红的血液涌了出来。 这下的切口深了许多... 接下来,禾儿哪怕身上再打着冷颤也没有继续。 原来禾儿也怕疼啊... 良呢?良呢?这太阳看着都要下山了。 ...... 有人? 一个轻缓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我看来人的模样,是鸢? 太好了,有人来了,赶紧把禾儿带回去吧,禾儿已经被冻坏了。 “为什么?” 鸢只是在旁边看了看禾儿,就回去了。 这不是见死不救么? 还在我想着鸢的种种的时候,良倒是赶来了。 “...... 穗儿,别闹了,该吃饭了。 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跟我说,可以商量。”良不断的说着,只是没什么好气。 这又是怎么了? 良对禾儿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为什么良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赶紧哄哄禾儿啊。 她一个女娃子,能闯多大的祸啊? 还是说禾儿是闯祸才跑了出来,然后让良一顿好找? 那良生气也没错,可是—— 禾儿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 禾儿却激动了起来,把手中的石刃狠狠的扔了出去。 -“我 没 错”- 什么声音? 还没等我弄懂谁在说话,禾儿便咬着牙站了起来,在良的面前站好。 撑开了疲惫的眼神看着良。 该不会,“我没错”是禾儿说的? “为什么啊!”良突然大喊。 “你想要什么啊。”他一字一字的把话说着,眼睛四周狰狞出深邃的沟壑。 “你!他!妈!的!想要我怎么样!” 良是动了真火。 禾儿做了什么么?良你说啊?难道禾儿杀人了? -“我 没 错”- 那声音又回荡在四周,良没有什么反应。 该不会真的是禾儿的声音? 随后良的脸色变化着,有些怜惜,有些迷茫,但大多是愤怒。 今天看来这件事要有个了断了。 这两个人都不是肯退让的样子,但是良你可不能对禾儿—— 禾儿却把自己捡的棍子递给了良。 “你是想让我打你么?”良询问着,字句里丝丝烟火的味道却透了出来。 良你不能,不能打禾儿,她已经冻了一天了。 不能打! 正当我满脑子都是良不能打禾儿的时候,禾儿又点了一下头。 这... 良也是被禾儿这一颔首给激怒了,抓住禾儿的棍子就狠狠的戳了禾儿一下。 戳的很用力,但是禾儿没有退让。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么!”良说着,以一种特别吓人的表情。 我还不知道良会有这一面。 可是禾儿又怎么了啊?她平日除了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里会去管别的事。 或许良...本来就是狼? 他是不会变的。 一个满手鲜血的人怎么可能想变成好人就变成好人? ...... 转眼间良就把禾儿拎了起来。 “别说打你,杀了你我都敢。” “我救了你,给你吃给你穿,我不知道你在这气什么。” 什么? 禾儿生气了么? 禾儿她没有生气吧? 我回想着到此时的每一刻,禾儿一开始就是想引起良的注意,但是她没有办法,最后只能等在这。 冻的直哆嗦。 还没等我回味出良的话是什么意思。 禾儿就被摔到了地上。 她下坠的很慢,慢到我花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又很快,快到那肉身与大地撞击闷响都无比刺耳。 她因疼痛挣扎着,良却没多看禾儿一眼。 哭着,扭动着,被迫沉默着。 这不也是曾经的我么? 我看着最后静静的躺在地上的禾儿,不确定她是不是还能活着。 是不是我一会儿就有伴了? 他们路上不是还和父女一样亲近? 我...... 那时候很羡慕禾儿。 可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爹爹,真的离开了么? ...... “穗儿!”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但良确实回来了,把禾儿抱了回去,哭丧着脸,倒是有了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穗儿!穗儿!”良一遍一遍的喊着禾儿。 你不是走了么!不都是你害的的么? “你该死啊。” 虽然嘴上咒骂着,但好在良回来了,否则禾儿就真完了。 “我错了,穗儿。”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良说着的时候好像穗儿闭着的眼睛动了一下,随即变得一动也不动。 不过现在良的这些话还真是恶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明明哄哄就好的小孩子,为什么要这个样对待她? !!! 接着良二话不说脱下了外面的衣服,连同禾儿外面的衣服一并脱下,然后把禾儿紧紧的抱了起来。 畜生! 我拳打脚踢着良,却依旧像是对着梦中的仇人般无济于事。 良倒是一副释然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就是良的目的? 为什么他之前那么生气,又这么快的—— “别吵了!” 我突然想起以前和爹爹去演影子戏的事。 当时家里饿了好久了,爹爹不得已翻出以前演戏的家当,带着我去演影子戏赚钱吃饭。 可到最后都没有人给钱,我当时对爹爹说是不是要的钱太多,爹爹不耐烦的吼了我一句‘别吵了’。 我委屈的哭了之后,爹爹也立刻缓和了脾气来安慰我。 所以良也是担心禾儿,...? 我不敢再想下去。 不敢想为良的所作所为找理由的事,也不再看他们俩了。 ...... 良居然有自知之明。 在禾儿病倒睡着之后,鸢和良聊了聊禾儿的事,也聊了聊我的事。 我承认之前没把握确认良就是害死爹爹的人,但是他自己承认了,他是我的杀父仇人。 突然获得了最后的答案,我也没有感觉,欣喜或是难过都与我无关,这本就是一直以来我以为的事实。 第138章 穗篇 值得 良还说救了禾儿有些为了找我赎罪的部分在。 也是够可笑的。 把赎罪的对象摔在地上也叫赎罪? 自从经历了成为魂魄后的一场梦之后,我对报仇倒是没了什么感觉。 我体验了仇人被大卸八块的样子,却没有感觉会好一些。 “要去祭奠。” 这是我梦中不断出现的四个字。 我不知道为什么听了禾儿娘说完之后会一遍一遍的梦到。 梦中我可以祭奠了,但是我哭不出来,我的悲伤或是难过都像是躲了起来。 上一秒撕心裂肺的感觉还在,转眼就像过眼云烟。 但我是能感受到一些的,其实梦中爹爹死去之后我一直执着于知道仇人的事。 直到爹爹提醒我看他,我才想起我能看到爹爹的时间不多了。 然后我自己因为害怕,把时间拖到了最后也没能再好好看看爹爹。 只有对仇人恨一直存在着。 我开始不知道怎么把对仇人怨恨变成爹爹的离去的哀伤了。 难道我真的像禾儿娘说的那样,缠着爹爹不放么? 可就算禾儿娘说的是真的,我也知道了要祭奠,可我就是做不到啊... 我可以逼着自己回忆以前的事,再挤出些泪水,却无法有那种祭奠爹爹的感觉。 ...... “既不恨你,也不能接受你,应该会很难受吧...”鸢说到此处时,把我吓了一跳。 我跟鸢也没怎么说过话,只是良跟她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把我的事说的八九不离十了? 居然还记得我带走了一把刀。 不过我不是不恨良了,只是没杀了他。 ...... 禾儿虽然一直给人捉摸不定的感觉,但生病了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放松。 鸢一哄就哭的稀里哗啦的。 良也算是跟着鸢学会了点新东西,也会哄穗儿了。 其实娃子的伤心难过经常只是一时的情绪,只要稍微哄哄就好了。 禾儿不高兴的时候虽然吓人,但总归还是个孩子,良就摆出一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反而让禾儿更害怕。 幸好禾儿命硬,良这次才没犯下大错误。 禾儿就此赖上了良,每天都拖着良在身边,良一不听她的,就哭。 隐隐可以感觉到良摔了禾儿倒不是一个坏事,虽然寻常娃子无缘无故的被伤害了之后肯定会害怕。 但是禾儿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和很小很小的娃子一般容易哭,之前的伤害自己的毛病也没有了。 禾儿变好了。 和之前生病的状态如出一辙,和平常人的反应是反的,越病就越放松。 病好了就会变成一副很紧张的样子,所以我觉得禾儿的哭是一件好事。 之前听禾儿娘说的禾儿也是受了不少委屈。 该不会良是近年来第一个跟禾儿道歉的......? 应该不能...吧? ...... 随着临近年三十,禾儿愈发的不一样了。 良虽然被一直蒙在鼓里,但我是知道的。 禾儿已经好了。 禾儿病了之后,良怕禾儿冻着,晚上就把自己的衣服和被子都分了些过来,把禾儿捂得严严实实的。 禾儿每次等良走了之后就开始把自己里面的被褥拽到一边,还要再好好摆摆外面盖的衣物,让良别看出来。 早上早早就醒了,瞪着她的大眼睛就开始理自己挪开的被子。 以前没病的时候,禾儿和良在一起也很拘谨,现在就是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爱哭,但是那种鬼鬼祟祟的感觉没了。 天天想的就是怎么让良陪着她。 尤其是要吃饭喝药的时候,禾儿那胳膊都抖的撑不起身子,完全不不像夜里挪被子的样子。 良自然也当禾儿病情一直没好的样子,天天帮禾儿翻身,喂饭什么的。 幸好这里啥事都有红儿、翠儿和伙计忙,良也有时间陪着,自然也就顺着禾儿来了。 良看起来还挺开心的,禾儿起不来的床的日子,良每天都在按时伺候禾儿,把禾儿休养的事做的规规矩矩。 之前只是觉得良变成好人是一个难以理解的事,和此时的良对比起来还是寻常了些。 禾儿也很有心机,感觉她什么都知道,就是治不了自己的病。 每次良给禾儿喂完药,禾儿都会给良一个浅浅的微笑,还要压低下眉角,微闭下眼睛,好附送三分的疲惫和一分温柔,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娃子能表现出的。 到了吃饭就是另一副样子,完全不顾面子,就是看到小鱼的小猫,怎么逗都可以。 也足以让良寻到些“喂猫”的乐趣。 良乐在其中,禾儿看到良充实有奔头的样子,也愿意给良演戏。 维持一副需要照顾的样子就好了。 对于禾儿这样也不简单,毕竟白天良陪着禾儿,她静躺的久了也不舒服,一到了晚上就翻来覆去使着劲。 她依旧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认识的久了,也知道禾儿没什么坏心思。 我一直在想禾儿装病这么久会不会露馅什么的,禾儿却大胆了一会。 大年三十的晚上,良拿来了一个肉馒头给禾儿吃,禾儿大概是平时喝稀粥喝的久了,特别馋肉馒头。 良让禾儿吃慢点,禾儿就哭。 不知道良是不是觉得过年这么喜庆的时候,害的禾儿在床上起不来,又或是把禾儿当成了我。 就问了禾儿一句:“穗儿,你恨我么?” 良说的很慢,一字一顿的,生怕沉浸在肉馒头里的禾儿听不清。 对于禾儿,她点了点头,是恨的。 于我而言,恨开始变成了一个想不明白的事情。 那场梦似乎告诉了我,报仇之后并没有我想的那般畅快。 报仇本来就是为了爹爹,为了家人,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让良知道自己的罪孽。 倘若早早像芸姐说的那般,全力以赴杀掉良,我这个想法是行的通的。 但是理解了良之后,我发现他的身上有一些我不舍得的东西,竟会让我心乱如麻。 影子戏、绣花鞋,讨来的手,不用来卖钱的我。 总是在这样或那样的时间里,拷问着我,报仇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么? 现在的良,该死么?我希望他死么? 千里之行的艰难,真的要这么功亏一篑么? 才稍微理解了一些,恨,也需要一个值得恨的人。 第139章 穗篇 讨好 良之于我,似乎与糖缠之于芸姐并没有太多差别。 “哦,糖缠啊,你还挺会挑,我之前也喜欢吃这个。”芸姐之前给我买糖缠的时候这么说着,大概是说她现在没有那么喜欢吃了。 或者不在芸姐选择的范围内了。 良啊,我之前也一直想把他杀死。 点心吃的多了会厌倦,仇人恨的久了... 也会疲惫。 不知道禾儿是怎么恨良的......? 等我再看向禾儿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抱在一起了, 抱在一起了? 我以为我看错了,便又看了一眼。 衣裳的勒痕表明我没有看错,甚至他们抱的更紧了? 啊??? 这两个人不害臊么,禾儿再有两年就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啊? ...... 事实证明是只有禾儿不害臊,良抱完禾儿之后立刻看了看门是不是关上的。 应该是怕被别人看见。 禾儿抱完了之后便起了床,脸上满是开心,一直盯着良。 随后便跟良下楼吃了饭。 鸢、红儿、翠儿和伙计们坐在一起,桌子上有许多吃的,但是还是剩了不少。 禾儿借着兴奋劲便走到了红儿和翠儿旁边,没有了之前的腼腆劲。 我说禾儿是“兴奋”也是有理由的。 鸢一句“穗儿看来恢复的不错。”就让穗儿慌了神,身上吓得抖了一下。 看来穗儿真的不喜欢被人看到或者讨论。 良在饭桌旁光顾着看着鸢,没有发现这件事,便迎合鸢说穗儿生龙活虎的。 穗儿显然是不高兴了,穿着我的鞋伸直了她的腿踩了良一脚。 鸢是看见了穗儿的不对劲,便转移话题说了别的事。 看来鸢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神秘一些。 她不但能读懂我的一些事,还能读懂禾儿。 我之所以了解禾儿,也是天天跟她在一起,但鸢就不一样了,她好像每天都很忙,几乎没去过禾儿的房间。 要说禾儿也挺机灵的,她似乎对鸢对她的了解也有一些敌意。 这敌意主要体现在看鸢的眼神上,禾儿总是有意无意的和鸢对视。 这也并不是寻常事,要知道禾儿跟燕也一起生活了很久,只有燕对着禾儿说话的时候,禾儿才会看着燕的眼睛。 和禾儿和鸢的对视就像是看门外的野兽一样,虽然心知肚明对方伤害不了自己,却想时时刻刻的确认那威胁。 鸢虽然也会和禾儿对视,但更多的像是一种好奇心,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鸢和禾儿并没有具体相处过,所以我也没有什么线索知道二人都在想对方些什么。 直到第二天,我才稍微感受到了些。 ...... 早上禾儿因为身子虚晕倒了一会儿之后,就又缠上了良。 良好好跟禾儿说要给她取饭,禾儿才放良离开了。 毕竟良喂禾儿吃东西的时候,看着心里可美了。 但禾儿还是要装装,偶尔有几次盯着良看良也感觉不出来。 他只会觉得是禾儿饿了。 良许久没回来,禾儿自然也知道饭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良也经常找个炉子给禾儿现做,便就安安稳稳等着,不吵也不闹。 直到楼下传来了鸢的声音,禾儿这才是躺不住了,立刻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禾儿的耳朵很好用,我能感觉到她能听到很多我听不到的东西。 她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走了出去。 等站到可以看到楼下发生什么的时候,她倒是没声张,就在柱子的一旁悄悄的看着,禾儿娇小的身躯也没让楼下的人发现。 直到鸢离良越来越近之后,禾儿这才想下去找良。 可禾儿一步没站稳摔了下去。 不知道是因为鸢坐下之后瞄了一眼楼上吓到禾儿了,还是禾儿本身就有点晕。 刚刚在旁边偷看的时候,禾儿还是挺精神的。 由着禾儿的性子,也是真难养。 良大概是认定了自己是做了错事,禾儿也是读出了良心里的心思,倒也有了些主动性,变着法的让良陪着自己的。 毕竟惭愧的人总觉得自己理亏。 禾儿苦肉计倒也有了发挥的空间,只要是身体上的伤痛,良这个大闲人总是没有什么理由拒绝照顾禾儿。 禾儿很精明,但她所有的精明都放到了良的身上。 ...... 虽然禾儿并不希望鸢和良凑到一起,但是良和鸢的交集越来越多了。 禾儿在楼上摔倒,回屋休息之后,良就出门了。 回来的时候脸上倒是有些不高兴。 能让良不高兴的,估计只有鸢了。 只是不知道良和鸢说了些什么。 禾儿也没睡多久,良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禾儿,过几天好些了,咱们就走吧。” 禾儿听着就立刻坐了起来,却被良按住了。 “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过几天,等你不晕了之后。” 禾儿没犹豫的点了点头,又抓住了良的手。 她现在的一举一动不禁让我有些怀疑禾儿对付良有哪些手段。 自伤、哭闹、装病、拉拉手或是再抱抱? 虽然都勉强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这个十二岁的娃子做的是不是太过了,知道的也太多了。 那良呢,真的就轻易被禾儿骗的团团转么? 好像还真是。 这么说,禾儿骗人的手段比我还高明些,毕竟良当时知道我说的话真真假假。 禾儿不会说话,良就连半真半假都看不出来了。 ...... 禾儿拉住了良的手,良也没闲下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把禾儿的袖子掀开来察看。 雪白的胳膊上布满着伤疤和瘢痕,良也不避讳,直接上手摸索起了那一块块凹凸不平。 “你这样,不疼么?” 禾儿郑重的点点了头,若有所思的把袖子拉了下去。 “那为什么...?” 她便把另一只手一并压到了良的手掌上。 到此,我有点看不惯了。 真的不知道禾儿长大些他们还能干出些什么事。 但就禾儿奇怪的性子和良不近女色的程度,好像也发生不了什么。 良和禾儿想要的都是什么呢? 我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 虽然良和禾儿约好了离开的事,但还是出了些意外。 鸢少见的来找良,在一天的早上。 第140章 良篇 帮忙? 马上就到了离开的日子,鸢却找了过来,找我帮忙。 之前鸢劝我少在穗儿身上花力气,我给鸢的脸色并不好看。 这下有机会帮她,就也算道歉了。 虽然我把镖局留给我的十两银子都给了鸢,当作来这里的花销,但还是麻烦了鸢很多。 无论是时间还是资源。 ...... “良,你说现在你在洛阳城住下了,方不方便带着红儿和翠儿去住一阵子? 她们的花销我可以出。” -“怎么了?” “这个说起来比较长,红儿她们,你不方便就算了。” -“要不你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点。” “我没时间跟你说。” -“......” 鸢回绝的这么强硬,应该是急事。 -“我......” 我刚想问鸢需要照看红儿多久,就被鸢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你想知道的话,就跟我过来看看吧。” -“那走吧。” “你赶紧去跟穗儿说说,让她别着急了。” ...... 鸢考虑的很周到,我去找的穗儿的时候,穗儿也在出门找我。 我跟穗儿打了个招呼,让穗儿别出门乱跑去找我,她答应下来,我才跟鸢出了门。 “谢谢你,良。”鸢在路上的时候就跟我道谢, -“怎么了?” “说不定还要你救我一次。” -“我这还没救你呢。” “那就是谢谢之前的。” -“我都快忘干净了。” 当初救鸢的场景也不太好,我忘掉对于鸢来说也是个好事。 “可是我忘不掉。” -“没事,我又不用你还我什么。” “我说的不是欠你的...... 而是那些抢劫的。” -“他们啊...” 领会错了鸢的意思,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时—— “到了。” 前面有几个洞口,是鸢为乞丐他们挖的地窖。 洞前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死了。 身上挂满了白霜。 在我和鸢走近了解了情况之后,也认出了这个人是我来的时候护着红儿她们的那老头。 没记错的话,这老者当时领了最后在桶底已经凉了的稀粥,也没多说什么。 反而是一副感激的样子。 后来红儿她们施粥完,我去帮她们搬东西的时候看见过他几次,还是留在最后才领了粥。 “怎么是他?”我问鸢。 -“你认识他?”鸢对我说的话也有些诧异。 “认识,当初孔泉他们来闹事的时候,他还护着红儿她们呢。” -“唉。” 鸢叹了口气,便哭了起来,她没让悲伤的情绪影响言语,继续诉说着。 -“他死了,问题就都来了。 老天爷要他冻死,那别的人也跑不了。 其他的人也都知道,这些事一会儿就有可能落在他们身上。” “这跟红儿和翠儿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懂么? 当初你们为什么要抢我家!” 鸢突然声音冷冽了起来。 为什么要抢鸢的家? 因为当时我们饿了很久,想吃一顿好的。 有人牵头,我便跟了上去,但后来其他流民加入进来之后,鸢的家人都因此而死。 也就是我杀了要凌辱鸢的人,救下了她。 她最后没有追究我的事,但好日子也到头了,变成了孤家寡人。 鸢突然发问,让我也懂了。 其实我也是鸢的仇人。 只是这么多年鸢对我是能帮就帮,她大概现在只是想发发牢骚,并不是真的想追究我当时的事。 看着死去的老者,我大概也能知道问题所在。 其实如果能吃饱的话,冬天没有那么可怕,能吃饱就有力气砍柴烧炭,挖地窖,能找来很多干草避寒。 哪怕什么都不找,在外面跑一圈都能暖和身子。 如果有人冻死了,那多半是说明吃的并不够。 ...... 我看着哭着的鸢,心里也不是滋味。 来解州城的第一天,还看见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去提孔泉去做“见不得人的事”。 鸢看着我努力的张口打算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能露出的只有被压抑许久的哭声。 “对...对不起,我...不是...找你来看...看...我哭的。” 鸢啜泣着,说的是冷静的话。 我想安慰她,却全然没有头绪。 “他...他们会...找上我的... 我这里是...有些钱,但根本没法解决他们的事... 我...我怕...他们...对红翠儿不利。” -“这件事简单,我可以带着红儿翠儿去洛阳城住着。 你先别急。” 大概是鸢看到我想到了似曾相识的之前,越说越难过了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 我以为给他们些饭就会好了的...可是总也不够...” -“实在不行你就带着钱,带着红儿和翠儿一起走吧。” 过年时的时候客栈吃的是不错的,只是为了让那些乞丐看不见,故意等到了那些乞丐回去了才开始吃饭。 鸢应该是有不少钱。 “你是说和之前一样么?”鸢的情绪似乎平静下来了些,突然问了我一句。 -“什么之前?” “就是...之前就是...”鸢努力的回想着什么是“之前”。 “没有家了。” 没有家了。 鸢原来一直记得。 她也没有理由不记得,只是她做事一直游刃有余的样子,让我觉得她大概是放下了。 鸢的情况并不比满穗好多少。 满穗家可能因为没了顶梁柱而家破人亡,但还有人恨着。 而鸢,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天天吃好的,穿好的,最后落得一个家破人亡。 鸢的落差比满穗还要大一些。 -“那你更要离那些人远一点啊。 现在你还有银子,红儿翠儿。 还有你说的那个老爷呢?他肯定能帮你的吧?” “不说了...不说了...”大概是鸢发泄了一下,心情好了些,便停住了这个话题。 只是总感觉鸢还憋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个感觉还真是让人不舒服。 你想帮的人,在全力的把你从事情里撇出去。 -“我这两天就帮你找马车,到时候你带着这几个娃子一起走,先避避风头。” “但是这之前,你总得给我些帮你的机会吧。 这还有时间呢?” -“你别来掺和了,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要是愿意帮我的话...” “你要我帮你什么?” -“去找个棺木给他葬了吧。” 我看着地上冻死的老人,原来鸢还在想他。 第141章 良篇 奉献 或许十年之前我会和鸢一样感伤,但是现在我看到过的死人不比活人少多少。 “行我这就去。” 待我要离开时,鸢依旧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张望了一下,立刻背过了头,用袖子擦着脸。 等我转过身去,才发现一群吃完饭的乞丐走了过来。 原来是鸢看到了来人,才埋着头擦刚刚的眼泪。 那些乞丐看到鸢和地上的死者,没跟鸢说什么,也没对死者做些什么。 只是往地窖里去。 他们应该是觉得鸢会解决吧。 “要不,咱们一起走吧。”鸢一个人在这我还是不放心。 就她刚刚说的事来说,现在肯定有不少棘手的问题,她可能自己都有危险。 -“一起去哪?”鸢突然来了精神,看着我问。 “回客栈啊。” -“哦,走吧。”鸢又变成了没精神的样子。 我又说错什么话了么? “其实,他们一直在盯着我。” -“那些乞丐么?” “对。 孔泉他们的人也... 其实你送红儿来也是帮了我的忙,那些人也看得出我舍不得红儿她们,只要我不和红儿她们一起出门,他们就不会在意。” -“一直都这样么?” “也不是,就是你把红儿她们送来之后,我糊里糊涂的拉了不少人来。 当时来往的人也多,找这些人帮忙,给他们的报酬他们也满意。 后来人就多了,我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便讨价还价的逼走了不少人。 在我这的人数就渐渐稳定了。 只是到了冬天,在客栈附近来往的人少了。 这些乞丐也没什么好地方去,便找孔泉商量过冬的事。 孔泉冬天前也从我这拿了不少钱,便答应了下来,挖了几个地窖,又找我商量着吃东西的事。 我想着喂饱这些每天也不干什么的人,也用不了多少粮。 就答应了下来。 这些乞丐之前作为耳目还帮我做了不少事。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事情就不对了。” -“哪里不对?” “不知道是谁说,害怕我拿了钱走。 那时间也到了冬天,今年冬天很冷,他们也怕全靠我一个女子靠不住。 于是就天天敲打我,找人盯着我。” -“你没跟他们说下么? 我看你能说会道的。” “说了,但又没什么用,这种事越说越黑。 只要他们怀疑了,我就只能硬撑下去,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怀疑是多余的。” -“你咽的下这口气?” 鸢叹了口气,又缓缓道。 “咽不下能怎么办。 他们总是不放心,在我这吃完,便再跑去乞讨,讨来的东西就存着。 提防着我。 时间长了,我被盯的心里发毛,就把粥米的量减了减。 让他们没法又去解州城附近乞讨,又来领粥。” -“你还挺聪明的。” “根本就不是聪明,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心想着这样能让他们有些人能留在在解州城... 可谁知道,他们这下都留在客栈附近了。” -“这些人真他娘的恶心。” “估计早就打好了算盘,只要我这里让他们不满意了,就把客栈洗劫一空。 我说到底就是一个弱女子,客栈里的伙计不过两三个。 与他们非亲非故,平时给的银子也没有更多,又怎么能指望他们为我拼命。 到时候不一起来抢就是有情有义的人了。” 听了鸢的话,我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难怪刚刚鸢那么委屈提了以前我干的事,当时我就是跟着抢了鸢的家,害得她家破人亡。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鸢还会帮这些穷人? 明明当时就是一堆饥民把她家给抢的。 -“你不恨这些吃不饱饭的人么?” “现在才知道恨了...” -“那之前。” “之前啊...”鸢看着远方,安静的站定了一会儿,抿了抿嘴唇,才又开口。 “之前总觉得,如果我不帮这些吃不饱的人... 过去的事,怎么才算过去了。” -“那你这和骗自己有什么区别?” “是啊,我骗了自己好久,如今骗不下去了。” -“你也别太难过,现在这个事情还不算大,还有机会补救。” “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需要你帮帮我。” -“可以。”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帮完我,就别再说要留在这了,你就带红儿、翠儿还有你的穗儿走。 去安全的地方。” -“......” 看来鸢是之意不让我留下来帮她了,只是她要让我帮的忙是? -“你要我帮你什么?” “听我说说话吧。” -“什么?” “听我说说话。” -“...... 好。” ....... “鸢,你在啊?”等我和鸢回到了客栈时,孔泉已经坐在了客栈的桌子旁。 孔泉该不会就是鸢说的,监视鸢的人吧。 -“泉哥,有什么事?”鸢只是站在我旁边,在门口远远的和孔泉打着招呼。 “没事,没事。 就是这里吃饭的人多,我砍了些柴火给你们用。” -“哦,那泉哥你先歇会儿。”鸢说着,又招呼了伙计。 -“给泉哥泡些茶。 烧的热水送我屋子里一壶。” “鸢,不用麻烦了。” -“没事,泉哥,我和良有些事...”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鸢好像短暂的笑了一下。 “行,不打扰你们了。” -“走吧,良,去我房间里。” ??? 去鸢的房间是什么意思? “鸢......”我刚说出一个字,胳膊上就有痛感传来。 鸢在掐我,应该是她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 “走。”我没再说什么,径直的往鸢的房间走,和鸢一起。 ...... 到了鸢的房间,这时候鸢倒是兑现了当初的诺言,给我泡上了茶。 就这么间隔着茶壶、茶杯和鸢对坐着,水汽在我们二人之间飘荡着,鸢的容貌也变得朦胧了起来。 还没说话,鸢就放开了盘起的头发,又理了理,看起来顺直一些。 “当时的我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吧。” -“什么当时?” “就是你当初救下我的时候。” -“我也忘的差不多了。 非要说有什么区别,那个时候你看起来年轻些。” “噗呲。”鸢听我说的话,突然笑了起来。 倒也有了些姿色。 第142章 良篇 赌注 即使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你笑什么?” “笑你的坦诚。” 还没等我接上话,鸢便继续说了下去。 “良,其实,那时候的事,我对你其实一直没什么怨恨。 刚刚只是,看到了你想到了当时的事。” -“没事,当时的我也不知道做的事会有如此的下场。 要是能知道的话,我定然不会去。” 我又想起了当时被煽动一起抢大户人家的事,其实那时的我也只是想吃一顿好的,根本没想到谋财害命的事。 只是同行的人没想到烧杀抢掠竟是这么简单的事,事情就闹大了。 “甚至有点记你的好。” -“我的好?” “是啊,当时的我只觉得什么都想不到,只是害怕。 你闯了进来,还在旁边劝对我图谋不轨的人。 不管最后结果会怎么样,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心里好受了些。 就觉得,哪怕被侮辱了,还有人知道我反抗过。 我不是一个......” 鸢想说什么,但没说下去。 但也好理解,无非是鸢在乎自己的贞洁云云。 -“那也是我第一次杀人。” “是么? 真是难为你了。 也很谢谢你杀了那人,救了我。 其实我完全没想到你会杀人,你杀人的时候,差点把我吓死。 那血洒的,到处都是。” -“他该死,怨不得别人。” 鸢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毫不聚焦的笑了笑,才开口道。 “其实,我还想了好久,那个人是不是该死。 女人的清白和人命比...” “哎呀,又说起来胡话了。”鸢回过神来,又看了看我。 “那件事情之后,我天天都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也正常,毕竟这些都不是什么寻常事。 所以你要跟我说什么?” “还能是什么,就是现在这些。” -“你说这些,我能帮你什么?” “你还没懂么? 我根本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只需要在这听我说说。” -“那你说吧。” 一听鸢还是不接受我的帮助,让我有点恼火。 怎么和燕一样整天扯些以前的事。 “良,你太扫兴了。” -“我怎么了?我又没说什么。 刚刚不是说了,我在这听你说。” “你要告诉一个人的事情,大多都写在脸上。 你嘴上说听我说,脸上却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所以我说你扫兴。” -“真的有这么明显么? 之前也有不少人跟我说过这件事,我一直没当回事。” “这你还要和你的穗儿学学。” -“穗儿她怎么了? 那天听你说穗儿坏话,心里不太舒服,当时就没细问。” “穗儿啊,你不会的事情她都会。 比如说察言观色,又或是不露声色。” -“这不是很好么? 正好我有时间和她学学。” 嘴上这么说,我还是不太懂穗儿到底怎么会的这些? 我怎么看不出来? “是啊,挺好的。 当时是想到了自己吧,没忍住就想和你说。 我觉得我刚遇到了我相公的时候和他差不多。 那时候,我也算是家破人亡了不久,我的叔父看在情面上给我出了一份嫁妆。 不过也拿走了我家大多数的东西。 想把我嫁出去。 就兜兜转转的遇到了我的相公。 当时的我,每天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不敢出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 然后一直想一直想当时的事,想到爹娘的死就一个人哭,想累了就躺着。 嫁给相公之后,圆房都没圆好,那天晚上又想起了当时的事,哭的稀里哗啦的。 相公也没埋怨我,哄了我整整一个晚上。 大概有了一个月吧,我发现我相公他虽然平时打交道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对我可以说很正直,天天跟我说什么‘我不是大户人家长大的,有的时候惹你不高兴了你跟我说。’ 我也知道了他对我一心一意的,我也有了新家了,便不那么消沉了。 只要是相公在身边,我也敢帮他去处理些黑当铺的事情,我相信他,这件事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 -“恩,就是陕州城认出你那一次。” “后来啊,我相公他没两年就病死了。” 鸢说起此事倒是比之前家里出的事轻松些。 “然后啊,我就觉得是不是总是太依赖别人了,才落得这种下场。” —“这跟依赖别人没有关系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 我也做过不少错事,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死,还活的好好的。” “我说的下场和你说的不太一样,我的下场就是怕了。 之前家里住的舒坦,家里的定的亲事也合我意,我觉得我真是好命,最后落个流离失所。 后来认识了相公,他虽然用黑当铺的营生骗我是富商,但好歹是爱我的,我觉得这辈子能这样下去也不错,毕竟我一个女子,也顾不上为家里传宗接代的事。 后来他死了。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哭,只想着一个人吧。 一个人,不用照顾别人,不用依附别人,倒也少了些烦心事。 做错了事就自己担着,图个心安。” 原来鸢是这么想的,难怪她一副独来独往的样子。 -“你一个女子怎么打拼过来的?” 我还是不太明白鸢她是怎么一步步的做到这种程度的,没有男人,她一个女人,估计也没多少人服她。 “马马虎虎的,走一步看一步。” -“能这样?” “怎么不能?”鸢笑了笑。 “我要是真凭本事,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开起这个客栈,倒也不用愁现在的事。 我现在是被他们看透了,无非是一个绣花枕头。” -“那你找你说的那个老爷啊,说到底你这里的这些人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他肯定有办法的。” 我想了想青乾给我的帮助,好像有些在我看来很难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 “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攀上那老爷的。” -“是怎么?” “无名之辈,拿命做赌注,他们都不一定会多看你一眼。 都是有代价的,我也就是有些运气,他们看在我相公的面子上愿意高看我一眼。 愿意让我拿命赌。” -“你和他们好好说说,说不定能拉你一把,毕竟你还能帮他们捞银子呢。” “你以为我怕的是那些乞丐么? 其实从一开始... 我都是在担忧老爷那边的事。” 第143章 良篇 只身 “不过我也怕那些乞丐... 怕也就怕了,习惯了。”鸢无可奈何的说着,眼神又失去了焦点,开始理起了头发。 按鸢的说法,如果是她说的那些老爷要找她的事,那倒也管不了。 “话说回来,穗儿她... 大概是赖上你了。”鸢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突然开口。 -“你刚刚说穗儿啥来着,我都忘了。” “我说啊,感觉穗儿和我有点像。 觉得有个人一起,这日子就好了。 可是...... 人总归是要靠自己的。 要一个人的。” -“她还小,以后说不准什么样子呢。” “良,我问你。” -“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你认识穗儿这件事错了。 你愿意将错就错吗?” 鸢说罢,才又看向了我,似是要我信誓旦旦的说些什么。 -“以后的事,我怎么能知道。” “你喜欢穗儿么?” -“还行吧,说不上喜欢不喜欢,这小崽子平时惹得麻烦一点都不少。 也就是我现在还有空。 现在的世道可是越来越乱了。” “是啊,不过我还是挺喜欢红儿和翠儿的。 其实现在聚在客栈的这些人,我也挺喜欢的。” -“什么?包括那些乞丐?” “对。 你不知道,我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久。 只有在这么多人里,才会觉得安心。 他们可能不如那个死去的伯伯念我和红儿的好,但毕竟也是被我遮风挡雨过的人。 我一个女子,你知道么? 我坏事做了不少,也害了不少人,但是我还有良心,我会很高兴—— 当他们觉得我对他们好的时候。 我总是想啊,以前总是习惯依赖别人,被依赖的人不在,心就会痛。 那我要是被别人依赖着,他们走了,是不是反而舒坦了。” “唉。”鸢最后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好像不是这样。” -“总是需要有人帮你的,你不能老是去帮别人。” “是啊,良,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我心里舒服多了。 好多事我都不愿跟别人说。 现在我认识的人里,也就咱们认识的最久,虽然不是常见,但我愿说给你听。 所以...”鸢停顿了一下。 -“什么?” “当然是不要把这些事说与别人听。 然后... 明天就带红儿她们走吧。 你要是在这里的话......” “我可是要难为情的。” 鸢说完,就别过了脸去看着窗,托起了下巴怔怔的望着,又是一副想事情的样子. 听了鸢讲的这些,我的心里也很乱,但最后还是听进去了鸢的最后一句话。 为了不让鸢难为情,我端起了茶盏一饮而尽,便站起身来,打开鸢的房门打算离开。 “茶好喝么?”鸢突然叫住了我。 -“不懂茶,品不出来。” “下次吧,我教你怎么喝。” -“会有下次么?” 看着鸢忧愁的样子,我不知道鸢接下来都要面对些什么。 “以后的事,我也不知道。” 她把我说穗儿的话又还给了我。 -“那就先这么约定了。” “嗯。” ...... “鸢姐姐,我不走!!!” 翠儿在鸢找好马车并被告知要随我离开的事后,抱着鸢又是哭的一塌糊涂。 -“翠儿,过一阵子我就去洛阳城找你们。” “翠儿...”红儿在一旁叫了翠儿一声,但不同于以往让妹妹听话,大概也是心里不舒服了。 这两个姐妹也是到处寄人篱下了,四处漂泊的感觉我也体会过,并不好。 当初我把红儿和翠儿留下来时,鸢和满穗安抚了翠儿很久才好。 鸢还说会加倍的对翠儿和红儿好,现在看来鸢确实做到了,哪怕她们两个已经是没有亲人关心的人了。 当时翠儿认识我不过二十天,其实很短暂,但她们在鸢这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与当时相比自然更加不舍。 我现在心中也是乱作麻,带三个小崽子回去,也是一个麻烦事。 先不说燕愿不愿意让我多带这两个娃子回去。 燕说过她的房间不会给别人住,我都不知道该让她们住在哪? 住东厨? 不行吧。 “良,你跟我来一下。”鸢倒是没多安慰翠儿,用力把抱住她的,那双属于翠儿的手强硬的从身上剥掉,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又把我带进了她的房间里。 她先是从床塌的地下翻找出一袋东西,随后好好擦了擦,递给了我。 一上手我就知道和顾熙当时给我的东西是一样的,是银子。 “这些银子是我这半年来剩下的,你都带走。” 我看着那沉甸甸的一袋银子,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 ...... 这么相信我?” “你现在不饿了,不是么?”鸢笑着问我。 我...确实是不饿了。 可是,真的可以这么简单的就相信我么? “饿了,你就拿去吃吧。” !? “但你要是吃的话,也要把红儿和翠儿给带大。” 鸢又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一字一句的跟我说,显然没有说谎。 鸢好像是在赌我是个好人。 未免有些可笑,只是我有点笑不出来。 “你,这是...... 你要给自己留些退路啊。”我问鸢。 怎么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了。 “这不就是退路么? 我总不能像爹爹他一样...等着被人夺走吧。”鸢又说。 -“你这送出去,和被夺走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我现在送给你... 来日也有脸面问你讨些路费,是吧。” -“放心,我都给你留着。” “现在不是保证这些的时候,你带着红儿和翠儿回去肯定有诸多不便,其中的钱都用这些出吧。 你给我的十两银子也在里面,我现在还给你,就当是辛苦费了,算上昨日安葬那伯伯的钱,里面二十两都是你的。 当然你若是真的急着用银子,这些也随你用,当然你至少得先照顾好红儿和翠儿。 这是我答应你的,你也不能说一套,做一套。” -“那是自然。” “好了,快走吧。 别让他们看到你带着银子出去了。”鸢突然催我离开。 “事情过去之后,你记得来找我。”我对鸢说。 虽然说的是事情过去,但我想的却是让鸢逃走的事。 第144章 良篇 归途 我之前告诉了鸢我的住处,现在我又重复了一遍,才出了房门。 客栈里面,三个小娃子站在一起,翠儿哭哭啼啼的,红儿默不作声。 穗儿挽着翠儿的手侧眼看着,待我出来后,就不看翠儿了。 看着也不是很高兴,自从我说要带她、红儿和翠儿一起回去之后一直这样。 难道是在这里呆久了不愿走了? ...... 外面的马车已经到了,旁边有一两个乞丐在看着。 还真是如鸢所说的那般,在这里的日子并没有什么自由。 哪怕她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不由得又担心红儿和翠儿走了之后鸢的处境。 之前鸢说只有红儿和翠儿在客栈的时候,她才方便出去,现在红儿她俩跟我走了,相比平时不会被少盯着。 很难想她这么一个女子怎么忍受下来的。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唯一让我觉得能稍微放心一点的是,孔泉对鸢还是蛮殷勤的,鸢到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他大概会帮下忙吧。 “红儿、翠儿,等过几日天气暖和些了,我去借你们。” 鸢依旧是一本正经的说着,像是谈什么生意一般,但还是跟这俩娃子保证了会接她们的事。 至于什么时候去接,鸢说的是暖和了之后,丝毫没有说她的遇到的困难。 “你们良爷那里暖和些,你们去住住,帮良爷干些杂活。”鸢又说。 那说法和我来过年并无太大差别,就当是走亲访友了。 有时也挺庆幸现在世道乱糟糟的,要是以前,恐怕并不方便这样在几个城间走动。 现在那些老爷们也只顾着避雨,很多地方的管理都松懈了些。 “嗯。”翠儿估计也没怎么看见过鸢的冷脸,便不哭闹着要留下来。 虽说鸢平时说话没有燕那般活泼,但总归是温和的,不像今天这样冷静。 “穗儿?”等我看着红儿和翠儿两个人上了车,才察觉到穗儿不在。 穗儿从昨天开始又不知道怎么了,也不哭闹的缠着我。 虽然有些反常,但没再惹出来些麻烦,总归也是好的。 现在怎么又不上车了。 我回过头去才看见鸢拉了拉穗儿的手,表情温和了许多。 穗儿反而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握住了鸢的手。 “你良哥等你呢。”鸢说。 穗儿回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鸢,这才点了点头,松开了鸢的手。 这又是什么情况?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鸢和穗儿并没对我的问题表达什么,鸢挥了挥手,穗儿上了车。 “走了。” 我也没其他好说的。 鸢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点了下头,便回身走去,看不出对红儿和翠儿有什么不舍。 车上的翠儿和红儿倒是坚持不下去了,眼角冒出了一个又一个小豆豆。 “没事的,你们鸢姐姐晚些就来接你们了。 洛阳城里也很有意思的,你们还没去过吧。”我只能这么安慰下这两个娃子。 “真的么?”翠儿听了我的话,停下来了难过。 “你们鸢姐姐还骗过你们么?”我说。 “好像也没有,但是鸢姐姐她好像之前也没有像这两天这样。” “她怎么了?” 红儿悄悄拉了一下翠儿,翠儿没反应了过来,先转头看了看红儿挂着泪珠的脸,又盯了一会儿姐姐的脸色,好像才明白了。 但是我和穗儿也在看她。 “就是感觉鸢姐姐凶巴巴的。”翠儿还是说了出来。 看着妹妹最后还是顶不住压力说了,紧缩的眉头也瘫软了下来。 和翠儿一起低着头。 “你们鸢姐姐最近有烦心事,暂时顾不上你们,等她处理完了就好了。 她还特别让我照顾你们呢。” 我说着这些话,心中却是波澜万丈,我几乎从来没像今天这般在乎这些娃子的心情。 不知道该归功于穗儿还是燕。 呵,我这白吃白喝的小半年倒也算有了些收获。 “良爷,洛阳城都有什么啊?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找穗姐姐吧。”翠儿看我似乎一直好声好气的跟她说,倒也安静了一些,说起了洛阳城的事。 只是她说的穗姐姐,肯定是满穗。 没想到翠儿只是以为满穗跟我在洛阳城走散了。 还真是个小娃子。 幸好当初送满穗礼物的时候她们都不在,要是穗儿知道这鞋子是我送给满穗的,说不定又要闹些什么。 和翠儿与红儿也不好交代。 ...... 和翠儿说了半天她前穗姐姐的事,红儿和穗儿就在一旁听着,红儿有的没的还会接两句话。 就这么颠簸着回了洛阳城。 到了城门口还想着怎么跟守卫说这娃子的来历呢,但看了下衣服便觉得有些多余了。 这几个娃子穿的比我都好,他们也不会怀疑什么人牙子的事。 ...... “哇~”翠儿刚进了城,看着街上挂着的灯便惊叹了起来。 “姐姐你看。”翠儿又拉着红儿对各样的灯指指点点,对于红儿来说也有些应接不暇了。 洛阳城还真是个好地方。 只是有个吃娃子的豚妖。 想到这我也有些不敢在街上多呆,连忙先拉着这姐妹三人回去了。 住处依旧是我离开时的样子,门上也均匀的覆上了一层灰尘,燕竟然还没回来。 也好,我也不用先想着怎么跟燕交代红儿和翠儿的事了。 但是这个在哪住的问题还是留给我了,不会还要让这三个娃子使劲挤一挤吧。 燕当初应该是光想着给穗儿找个地方就行,把床做的并不大,对穗儿来说是富余的,对我来说就... 最后还是只能让穗儿和红儿、翠儿在我的床上挤一挤。 “你们三个晚上就在这个床上睡吧。”我指了指我之前睡得床,让红儿翠儿知道。 红儿和翠儿倒是没什么好说的,穗儿就坐在自己的那边不出来。 穗儿的耳朵肯定是能听见的,我就没把她叫出来再说这件事。 可这个地方对于红儿和翠儿来说还是太豪华了,加上人生地不熟,红儿和翠儿都一本正经的坐在了凳子上。 这两个娃子倒不是很严肃,翠儿睁着她的大眼睛到处瞅,就连用白膏泥细细刷好的墙都得好好看一看。 第145章 良篇 拥有 可时间久了,这种沉默也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现在也不像当初赶路时的苦样子,我和翠儿她们也少了不少共同话题。 “你们饿了吧?”我只能问问娃子吃东西的事。 翠儿一如既往的抢先点头。 “有一点。”红儿随后说。 穗儿依旧没什么动静,好在她什么都吃。 “穗儿,你带红儿和翠儿去烧些水暖和暖和,我去买点吃的。” 过了一会儿,穗儿才从里面慢悠悠的出来了,才发现原来是换衣服去了。 又是旧衣服。 看来穗儿又是做好准备去烧水做饭了。 这么看来红儿和翠儿来还是有好处的,可以帮穗儿不少忙。 穗儿去解州城之前就病倒了,去了之后又冻着又被我狠狠的摔了一下... 实在不好意思让她再忙了。 “穗儿。” 穗儿听到了我叫她,便转过头来,好奇的看着我。 “你带红儿和翠儿看看这里的东西,你再修养修养,让她们忙。” 我又看了看红儿和翠儿,红儿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种要求。 这种小娃子倒是对干活的事不是很发怵。 等我再看向穗儿的时候,便暗叫了一声不好。 穗儿又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像是在看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坏了坏了坏了。 她转而地下了嘴唇颤动着,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只是我最害怕的事没有发生,她没再变成一副颤抖着的惊惧样子。 就只有难过。 “穗儿,怎么了?” 我这不说不要紧,一说穗儿又哭了起来了。 刚刚那句话说错了么? 正当我歪过头想着,红儿和翠儿也愣在了原地。 在客栈的时候穗儿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一回来又... “不哭了,穗儿。”我顺势拉着穗儿的胳膊晃了晃。 她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继续哭。 “你想干什么,你跟我表示一下。” 虽然说没了以前对穗儿的火气,但还是让我有点急。 怎么好好的就弄出这种事。 穗儿扬起了她哭的皱皱巴巴的脸,回头看了看翠儿和红儿。 犹豫了一下,随后指了指红儿和翠儿,摇了摇手。 我又回想着刚刚我说的话,好像是让红儿和翠儿替穗儿忙些烧水做饭的事。 穗儿的意思是不让红儿和翠儿烧水做饭? 这...有什么好哭的。 “你是说不用她们帮你?” 虽然觉得我的理解不一定对,但还是先问问。 下一刻穗儿就连忙点起了头。 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她这个小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 “那你忙吧,就不用她们了。”我马上改了口。 穗儿这才停了下来,又害羞的看了看旁边的红儿和翠儿。 红儿和翠儿估计也是一头雾水,连话多的翠儿都不说话了,在旁边看着我和翠儿。 “去吧。”我对穗儿说。 穗儿抹了抹眼泪,就出了门。 “良爷,穗儿姐她。”红儿看见穗儿走了,才又跟我说起了穗儿的事。 -“没事,你和翠儿就在这歇会儿吧,冷的话等会儿就去东厨烤烤火。” “不用,不用,我和翠儿在这就行。” 红儿说着,便掏出了手巾擦了擦翠儿冻出的鼻涕。 “那我先出门给你们买点吃的。” 说着我就出了门去找吃的,边走边想着鸢的事情。 她怎么那么笃定客栈会出问题?怎么能把那么多的钱给我? 我曾经可是无恶不作的狼啊。 而且我还有一件事没有懂,明明孔泉看起来对鸢很在意啊,他当初不应该找鸢的事情,或者说那不是属于他的作为。 倒是鸢,经过了那一场闹剧之后,反而替孔泉忙了起来。 她就这么认定了要一个人面对这些么? ...... 等我把吃的买了回去之后,红儿和翠儿已经到了东厨里。 陪着穗儿一起。 穗儿忙着收拾地面,整个厨房都弥漫着热气。 待我想起打扫燕的院子时,发现已经打扫过了。 “红儿,翠儿,院子是你们扫的么?” -“不是,是穗姐姐扫的。”翠儿说着,指了指穗儿。 穗儿也抬起头看向了我。 “真好。”看着穗儿忙碌的样子,不禁夸了一句。 我这随口一说,却把穗儿弄乐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仙乐一般。 这又是怎么了? 之前的穗儿不说是胆战心惊,也是个郁郁寡欢了,现在怎么就笑的这么自然。 不由得让我有点担心。 毕竟穗儿忙里忙外的,身子又是人尽皆知的孱弱,这一夸,我怕穗儿爬上房顶把瓦都得擦一遍。 “穗儿,你跟我走。” 我让穗儿穿好了衣服,便带穗儿出了门。 穗儿不仅长得像小崽子,连喜欢拉手的习惯也像。 握着穗儿冰凉的手,我倒是也乐于能在这么冷的天暖暖她。 虽然穗儿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风吹日晒,但是手上和胳膊上确实没啥好的地方,每次看到都让人有点心疼。 刚刚我出门那不一会儿,她这个小手又冻的通红,手上冻裂的细纹还依稀可见。 真是的,怎么能说服穗儿让红儿和翠儿帮帮她呢? 之前我是杀人,但不会折磨人,也看不惯这些。 而穗儿恰恰是个爱折磨自己的人,让我有些欲罢不能了。 ...... “爷爷,您给穗儿看看?” -“怎么大过年的,就来我这了?” 虽然我跟燕的这个爷爷不是很熟悉,带穗儿来的久了,也知道这个老人是喜欢穗儿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喜欢。 爷爷给穗儿把了一会儿脉,表情愈发的凝重。 “这,怎么还不如之前了?” 爷爷像是儿时的教书先生般瞪着我,我自然也没脸说。 “之前带穗儿出去,没注意,把穗儿冻着了。” -“这个怎么还能不注意? 你可要注意啊。” “以后一定。” -“你可别嘴上说,穗儿这样的娃子平时操的心,出的力不会少的,身体最重要! 她不像你长得这么五大三粗的!摔打摔打也没事!”爷爷说着,话里话外竟然透出了一些火气。 尤其是听到“摔打”时,又让我想起了我伤害穗儿的事,我低下了头,却刚好能看到穗儿在旁边看我。 第146章 良篇 暖 虽然天寒,却没能冻住她水一般澄澈的眼睛。 对视的一瞬,穗儿的嘴角顺势带起了一抹弧度。 在我惊诧之余,爷爷却说话了。 “良,你跟我进来说。”他突然开口。 “来来来,来爷爷这暖和暖和。”在进里屋之前,爷爷还是先拉着穗儿到了他的位置坐着,旁边有一个取暖的炉子。 爷爷看病的价格一直不菲,平日里生活并不算奢华,但这炉子别致的造型和通体黑亮的颜色看得出是爷爷专门花大价钱买的,里面炭火正旺,甚至能闻到一些檀香味。 穗儿在外面乖乖的样子一如既往,也放心她在这一个人坐着。 “良,穗儿你可马虎不得啊。”爷爷没了之前的火气,多了些焦急。 我看爷爷的样子也是莫名奇妙的,怎么弄得和她亲孙女一样。 虽然说他和燕的关系很好,但穗儿相当于是捡回来了,怎么能这么上心? -“这个我知道。 您老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你知道,你知道,你是光嘴上知道! 穗儿这个娃子冻的不轻啊。”爷爷说着,竟在屋子里转着圈踱步了起来。 转了两三圈之后,便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比刚刚通红的炭火还要多几分焦灼。 “你怎么能不好好看好她呢?”又质问了起来。 -“怪我。” 我只能承认错误,也确实错了。 “良啊,穗儿她,也有我的私心啊。 我走了的老婆子,和穗儿的性子真是像极了,只不过穗儿不会说话的。 我每次看到穗儿,就想起以前的事。 她是会说话,但我当时年轻,也听不明白。” 爷爷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应该是说他妻子的事情吧。 之前好像也提到过,奶奶和穗儿比较像。 -“那我应该怎么办? 还有,您之前不是说不要背着穗儿说话么?怎么今天...” “你这毛病和我当年也一样。 跟你说不要偷偷议论穗儿,不是说永远就不能背着她说话了。” 随后爷爷把手指了指胸前。 “你要问问你的心,别说个什么话都当成死理!”爷爷越说越有点着急。 “当初让你和燕不要背后议论,是因为穗儿她初来乍到,本身性子就是谨小慎微的,看着你们有话不明说,那不更害怕么? 如今咱们都熟了,说这些就没那么重要了。 再说了,我把你叫进来是说你的,怕你在穗儿面前没面子!” “来来来,良,你今天就给我在这发誓说,你以后绝不再欺负穗儿。” 怎么爷爷转口又说让我发誓?我和穗儿关系虽说还不错,但我凭啥非得对她好? 再说跟他有什么关系?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他这看病还挺贵的,若是跟我要钱,那花销得不少。 -“我不太懂。” “你不懂?你不懂就跟我撒谎? 穗儿的脉象一看就是大病一场,你又支支吾吾的说没注意冻的,八九不离十你就是罪魁祸首!” 爷爷猜的倒是挺准,但是穗儿到处乱跑让人着急的事他应该是不管了。 -“爷爷看的倒是透彻。” 我也没法说不是,只能先答应着。 “你说你惭愧不惭愧,穗儿对你那么好,那么上心。” 上心?让我上火还差不多。 这又是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闹得麻烦也不少。”我说。 “是不少。”爷爷又说。 “我也不劝你了。 穗儿她至少是为你所用的,你要好好呵护她,她会记得你的好的。” 为我所用?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 可能说的是听话吧,也算是,穗儿她除了发病的时候不好,平时还是很懂事很听话的。 ...... 等我再跟爷爷出去之后,爷爷便找人抓起了药。 “良,你带这些药回去让穗儿好好休养修养。” 我接过药,对爷爷道了谢,叫起了穗儿就打算走。 “还没结账就走啊。”爷爷说。 之前穗儿吃的药都没花钱,怎么今天还要结账。 “这些药要多少银子?”我问。 -“十两。” “这么贵?” -“你闯的祸还想用穗儿的人情么? 收你这些也好看住你,别燕不在你出去鬼混。” 爷爷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着。 鬼混??? 看来我一开始没看错,他就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不过他对穗儿这么关心,给了就给了。 ...... 回去的路上我一手一串打包好的药,另一只手牵着穗儿。 脑袋里想的倒是爷爷刚说的话。 为我所用。 年纪这么小,能帮我啥忙? 而且我觉得穗儿平时不喜欢一些东西,比如说来之前不让红儿和翠儿帮她。 还有之前从客栈跑出去让我一顿好找。 显然这个小娃子自己的想法也很多,而且猜不到,肯定不是什么太听话的。 只是我也一直没要求她什么。 之前在家中干的活都是燕安排好的。 我能要求她什么呢? “穗儿。” 她听到了我叫她便抬起了头。 “晚上睡觉之前帮我暖床。”我怕穗儿不知道我说的是玩笑话,还专门给穗儿做了个笑脸。 逗小娃子玩......是这么逗的么? 穗儿却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神色与平时我跟她说事情是没有什么差别。 像是听成了扫地一样稀松平常的事。 她也是开玩笑的吧。 ...... 回去给穗儿煎了药,喝完天已经黑了,便让三个娃子上了床好好休息。 等我把喝药的碗都收拾好,又打扫完厨房,再回来的时候那床已经被拉好了帘子。 看来娃子也都知道男女有别。 让这几个娃子天天和我挤在一个房间确实不是一件好事,尤其这还是燕的家。 今天刚回来我也有些累了。 便熄了灯就摸黑走到了床前,背过身去直接坐了床边。 索幸坐到了床边,感到紧贴着屁股的后面软绵绵,像是有什么东西,吓得我连忙起了身。 那被子中的存在也立刻起了身。 有人?是穗儿? 不是让她和红儿翠儿一起睡么?怎么到这了? 和这个小哑巴相处久了,我自然也没有张口问她,而是点了灯。 才看见穗儿从被子里露了个头。 第147章 良篇 寒 “去那边睡,我在这睡。” 穗儿真是不听话,明明都提前告诉她要跟翠儿和红儿一起睡了。 她倒是不紧不慢的钻里出来,像是被子是多沉的东西一般,就不会把被子掀起来再出来。 我也懒得再教她什么,她开心就行。 直到看她钻进了有翠儿和红儿的帘子里,这才又灭了灯。 刚躺下,我才发现被子里暖暖的,全然没有之前的冰冷,我这也是沾上穗儿睡错地方的光了... 不对—— 我今天,是不是跟穗儿说帮我暖床的事来着? 她当时答应了,然后就这样兑现了? 不能吧?我这个要求就不是正常人会对娃子说的。 算了算了,明天好好问问她。 ...... 第二天我醒的早,没想早早起来,但是穗儿她起的很早,我感觉身旁有人走动便睁开了眼。 是穗儿。 她看到我睁开眼也吓了一跳,紧张的看着我。 手里还拿着她外面穿的衣服。 应该是昨天在这里暖床时,脱在这里的。 “快穿上,别冻着。” 想到这个小崽子昨天特意给我暖了床,我便也没想追究她把我弄醒的事情。 甚至有点担心她自己以为是她把我吵醒的。 穗儿听了我说的话才松了口气,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想必是穗儿又去忙着收拾院子和做饭了。 看这天色才刚有点天亮的样子,穗儿起的应该是比往日还要早些。 真是不知道她急什么。 但是我想让红儿和翠儿帮忙的想法是没法实现了。 想着这一天最冷的时候,穗儿就起来忙,我这个大人便也没了脸面赖在床上。 我也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穿好衣服,等到路过红儿和翠儿的床旁时,好好听了听帘内的声音,好像还在睡着。 虽然这两个娃子看起来很活泼,真经过路途颠簸睡得会很死。 穗儿还很虚弱,怎么这时候起来的比之前还要早? 等我出门,才看到穗儿已经快把院子打扫完了,但下一秒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包裹着暴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 寒气一丝丝的向身体里钻。 再看穗儿时,我便开始寻找起了天寒的证据—— 她不冷么?现在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 直到看到穗儿用袖子包裹着手掌把住笤帚的时候,才有些释然。 穗儿也不是神仙啊。 “穗儿。”我叫着她,却已是抓住了她的胳膊往厨房拉的打算。 穗儿轻飘飘的,毫无阻力的就被拉进了厨房里。 我先点上了火,添了柴,把穗儿按到了旁边坐着,这才告一段落。 她疑惑的看着我,大概也是不懂我今天是怎么了。 “外面冷,你这么早打扫院子干什么?” 穗儿好像是听懂了我的话,便低下了头。 又拽起了自己那几根白头发,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 “我怕你冻着。 再伤着身子就不好了。” 我听着旁边树枝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慢慢的跟着穗儿说。 一只手捯饬着锅底的柴火,另一只手拉起了穗儿冰凉的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开始有些抗拒,胳膊稍微绷住,随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幸好我的手天生就热,还记得小时候的燕经常冬天让我拉着她的手。 除了这个原因,好像就没摸过什么女孩子的手。 唉。 我和穗儿就这么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穗儿又站了起来往存粮的地方去。 “回来。”我看穗儿又着急去忙做饭的事情,连忙叫住了她。 然后我就后悔了。 她愣在的原地,有些慌乱的看向了我。 又来了。 穗儿一旦没了什么病,具体来说,只要没了需要卧床休息的病,我的话经常就会刺激到她。 这样真的很头疼。 每次要她做些什么,我都得背上三分愧疚。 穗儿做错了什么么?没有。反而是一副很懂事的样子,每时每刻都想为了这个家做些什么。 可是给我和燕的感觉是,她以一种点燃自己的状态去做事,像是要把命都豁上去。 冷?没事!疼?也没事。 只要不是眼一闭倒地上,她就会一直坚持着做事情。 可又有谁逼迫着她做这些,作为穗儿努力的受益者,我必须背上穗儿的这种牺牲感。 和当初杀人的感觉很难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越看她,便越觉得她就是满穗说真话的样子。 但如果穗儿真的是曾经的满穗,我肯定不在她伺候的人之列。 “陪我坐会儿。” 我想了半天,只吐出了这五个字。 如果你就是为了伺候我,那我让你陪陪我,总没有理由拒绝吧? 但我觉得穗儿肯定没有这么听话,她一直就是让人捉摸不定的状态,告诉她什么是对的,她都不听。 可下一秒,穗儿的反应却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那个表情和年三十时看到肉馒头的时候差不多,像是一种意料之外的欣喜。 今天是怎么了? 穗儿一屁股就坐在了旁边,白头发都不玩了,端端正正的坐好。 木头燃起火势大了起来,攒动的黄焰引出了一阵阵的光亮,被尚未消失的夜色衬托的更加温暖。 即使这样,也只能感受到面前的暖和,背后搁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是凉飕飕的。 不禁又想看看旁边的穗儿冷不冷。 但她依旧是板板正正的坐着,反而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放松。 难道陪我坐着都得是什么严肃的事么? “不冷么?” 还是问问吧。 她摇了摇头,直到摇完了才重新看向了我,身子反而颤抖了起来。 “你紧张什么?”我被穗儿这一本正经的紧张给逗笑了,把手放在她的肩旁拍了拍她。 这一拍,发现衣服表面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温度,棉布上都透出了些凉感。 又看了看穗儿腼腆的表情,一时间心里更不是滋味。 我也有私心了。 便一把把穗儿搂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背,好让她暖和点。 穗儿却依旧是紧绷着身子,一分也不敢松懈。 “没事,放松点。” 她仰头看了看说话的我,把凳子让我这挪了挪,靠在了我身上。 “你这不是会放松么?” 穗儿却没再说什么。 ...... 第148章 良篇 字句 她就这样陪着我在火堆旁坐了一早上,直到火要熄灭了都没醒过来,早饭自然也没烧。 这才是我认识的穗儿的正常样子。 她先是这么一个小娃子,然后才是穗儿。 红儿和翠儿来了这里也不太适应,在我起来之后稍晚些也起了床,来厨房找我,看到我怀里睡着的穗儿,才又走了出去。 难得穗儿这样休息一下,稍微饿一会儿翠儿姐妹俩我也是愿意的。 以前也不是没饿过。 之后我就一直一直盯着睡着的穗儿看,看她长长的睫毛,干裂的嘴唇,还有冻的红红的耳廓。 还真是是挺可爱的,比满穗还要耐看不少。 看到她闭上眼皮的眼睛翻动着,又停滞下去。 我也一遍遍的幻想过百依百顺的妻子,我们能互相袒露些自己的心事,不用互相猜忌,斗嘴。 如果在穗儿身上找到了些这种感觉,但实际的感受远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美好。 穗儿她是听话了,也懂不少事,平日里却没少压迫自己,我宁愿她向燕学一学,活的自在些。 或许圆满,并不存在? 不禁让我有点好奇穗儿的过往,穗儿到底是怎么到如今这一步的。 ...... 穗儿醒来时,又让我心疼了一下。 刚睁眼时,她是茫然的,用惺忪的睡眼环顾了一下四周。 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颤抖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 在这里是很危险的事情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站起身来,看了看门外的天,又看了看锅底烧的火和锅中的热水。 随后以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像是焦躁,又像是犹豫,全然没有刚睡醒时生龙活虎的精神。 我是知道的,她应该早早的把烧柴做饭的事揽了过去,现在正在想她光顾着睡觉的事。 不知道又要在她自己的心中如何愧疚。 ...... 最后还是穗儿借着烧好的热水,添了火,煮了饭。 经历了早上的事,我也有了些心得,怎么调教这个整天提心吊胆的小娃子。 “穗儿,来。” 等吃完了饭,我便指使了红儿翠儿去收拾碗筷,穗儿便又坐不住了,目不转睛的盯着该是她的活。 “我有事情要问你。” 穗儿这才看向我,一副不好意思。 我让她准备好了纸笔,让她给我写字,也好和她说说话。 只是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 说客栈的事,还是说昨天我让她暖床,或者了解一下穗儿的过往? “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写下来。” 还是先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吧,虽然刚刚我说的是要问她事情。 穗儿先是抹平了纸,又用笔蘸了些墨,最后又揪住了她的头发,再偷偷的瞟了我一眼。 ...... 一看就是不知道从哪开始说。 “穗儿,你是不是不喜欢翠儿和红儿来帮你?” 穗儿听了我的话,便从纸的一角开始,规规矩矩的运笔,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嗯。” 那个字的大小和她的指甲差不多大。 “这个问题你点头不就行了么?” 穗儿这才恍然大悟的一般,看向了我,又看了看纸上那一角的字。 又不好意思了,低着头,耸着肩。 “怎么了?” 穗儿连忙摇了摇头大概是说“没事。” 不会说话交流起来可真是难。 “我不想你整天担惊受怕的,你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听了爷爷昨天说的“为我所用”,再加上早上她那惊喜的表情,我大概也知道穗儿是喜欢什么的话。 只要命令她,告诉他我想要什么,她就会去做。 之前总是觉得她有病要治,更不敢要求她做些什么,害怕再出什么事。 穗儿好像和正常人是反着的,你打她,她就喜欢你,你命令她做什么,她反而更听话。 连生病了都放松一点。 在我发问之后,穗儿好像也想跟我说些什么。 但她的写字的过程却很坎坷,她先是打算落笔,但写了一个“良”之后,又开始斟酌了起来,看了看我,才沿着刚刚写的字继续写下去。 依旧是贴着纸张的边缘,一行小字。 正当我疑惑为什么穗儿要把字写的这么拘谨时,她写的问题却让我释然了。 “良哥,会不会怪浪费纸?” 什么啊,原来穗儿脑子里想的是纸的事。 “不会啊,燕的纸多的是,你就写吧,把你手写痛了你都用不完。” 她点了点头,便没了下文。 和这个小崽子聊天真是一个难事,她从来不想着怎么表现一下自己。 像曾经的我一样。 如今被燕天天拉着聊天,才知道之前的自己也太不善于言谈了。 “什么?你真的信了先生说的那些?”这是燕对我说的。 那一次和燕聊天,我说因为如何如何的礼貌,所以不愿意多说什么话,省的被人挑刺。 没想到我去年知道的事情比燕迟了十几年。 到现在,老实来说,我也没完全明白,说话真的不用考虑别人么? 我看了看穗儿,大概她和我是一路人。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的话,可能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而穗儿呢,她本身就说不出话,但她惜纸如金的样子,大概和我因为先生的教诲一样。 我们都被一些没来由的东西束缚住了。 “穗儿,你以前在家里,都喜欢什么呀。” 穗儿先是茫然的看了看我,再沉思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下了我不太敢相信的东西—— “狸奴。” 白纸黑字,横平竖直。 看着穗儿写的东西,我一度认为是不是写错了。 我没记错了的话,当初狸奴都把穗儿瞎尿了。 这...... “你不是很害怕么,上次的时候。” 我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糟糕的场景,便不再多说了。 “现在不喜欢了。”穗儿在纸上写着。 “为什么?之前不是喜欢么?”我当然知道穗儿说的现在不喜欢是真话,但是之前为什么能喜欢。 “不 知 道。”她缓缓写道,但整个人却没了精神,呆呆的,像是魂都被抽走了。 她肯定是隐藏了些什么,看来穗儿的病跟这些东西有关系。 “穗儿,我想知道,想给你做主。”我拉起了穗儿的胳膊。 第149章 良篇 过往 “之前的事你不用害怕,良哥今天在这,谁之前欺负过你,我都能帮你报仇。” 终于在穗儿这娃子这,我说出了我一直想说的话。 之前这话是幻想成为大侠的时候,大侠替弱者伸张正义时要说的。 我终归做不成大侠,但我希望能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处,能替认的妹妹做一点事情。 穗儿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但很快便黯淡了下去,又写下二字。 “算了。” 写完这两个字之后,她就泄了气,放下了笔。 她越是这么写着,我越不愿意。 以前总觉得穗儿的心思难以捉摸,如今这个能挖出来的机会我可不想浪费。 “我想知道,穗儿,你就告诉我吧。” 我怕穗儿还在担心什么,便又添上了一句。 “求你了,穗儿。” 终于她动摇了,拿起了笔,又写下—— “良哥,别报仇。” “为什么?” “害怕他们欺负良哥。” 穗儿在担心我?不知道穗儿口中的他们是什么大人物么? “你说的他们是当官的么?还是很有钱?” 穗儿听了我的话,点了点头。 那还真是不好办了,若是有钱有权的话,还真是难办。 可我刚刚跟穗儿夸下海口,如果就这么怂了,那没面子不是全没了。 “没事,你就告诉良哥,良哥可以想办法。” 我这么说着,穗儿却像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决绝的写下了—— “不...” 还没等穗儿写完,红儿和翠儿就开门进来了。 “良爷,都收拾好了。”翠儿高高兴兴的就往桌子这边靠。 穗儿连忙捂住了写的字,然后又朝着穗儿挺直腰坐了起来,试图挡着她刚刚写的东西。 ...... 穗儿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红儿,我刚刚忘跟你说了,你和翠儿再烧些水吧。” -“好,良爷。” 正好把红儿她们支开,她们也能有点事做。 更重要的是,穗儿能把她的事情写下去了。 “现在就咱们两个了。” 我对穗儿说着,看着她。 穗儿也看着我,开始犹豫不决了起来。 “写下来吧,穗儿。” 穗儿听了我说的,才又拿起了笔,只是颤颤巍巍的。 “想不起来了。”每写一个字,穗儿就要偷偷看我一眼。 “真的么?”我看出来了穗儿不对劲,她应该是在骗我。 穗儿听了我的话,大概是心虚了,又紧绷了起来,只是看着我,再没有了其他的反应。 但我的好奇心却更盛。 便摸了摸她的头。 随后穗儿便拿起了笔,写了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眼中充满了怨气。 “有个畜生欺负我。 他是我爹爹的朋友。” 居然平时唯唯诺诺的穗儿也能用出畜生这个词。 看来不是一般的坏。 “他对你怎么了?”我问。 -“他做的坏事很多。” “没事的,你可以慢慢说。” -“我之前很喜欢狸奴,喜欢它毛茸茸的,还有圆圆的眼睛。 他家里养了一只,还是白色的,和我的头发一样。 很漂亮,胸前的毛长长的,可以把它的脚都藏起来。”穗儿写的飞快,像是早就设计好了一般。 写的字也不小了,也没有刻意的缩小间距,贴着纸边写,变成了纯粹为了写而写的样子。 这也是我想看到的。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抱起猫的时候,他也要抱着我。” “抱着你?” 我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抱着穗儿。 -“我不喜欢被爹爹和娘以外的人抱着,哪怕是爷爷奶奶也不行。 虽然爷爷奶奶也没有抱过我... 讨厌这样...” 穗儿手上写着“讨厌”,手上写的却更快了,难以捉摸的变化也更少了,眼中只有手下的笔。 还咬起了嘴唇。 -“我不让他抱,可是我没办法。 我没法反抗。 他说这样是它喜欢我,如果我可以安静的让他抱抱我,就可以让狸奴跟我回家。 我好喜欢那个狸奴,它也很喜欢我,它很听话,我把它抱在怀里的时候很暖和。 就像娘抱着我一样...娘已经好久没抱过我了。” 穗儿一笔笔连绵不绝的写着,我便没再出声只是一直看着。 -“我太喜欢那个狸奴了,所以就让那个伯伯抱我。 虽然不舒服,但是也不会怎么样。 可是他骗我,我让他抱抱,他也不让我带着狸奴回去,说我只能去他那里。 于是我就一直去,直到爷爷奶奶不知道为什么死了,爹爹也没跟我说,就说让我留在那个伯伯家,这样有人照顾我,我才能好好长大。 那时很开心,不用照顾爷爷奶奶了。 不喜欢照顾爷爷奶奶,累,我这么想,那一定不是好东西。 我明明应该喜欢他们。” ??? 到这里听起来已经很不对劲了,这么小的孩子都能这么说自己了么? 可穗儿的手依旧没有停下来。 -“我就被爹爹留在了伯伯家。 然后那天开始伯伯不但会抱我,还会摸我,他把手伸到我的衣服里,很冷。 他说要给他暖手,还要暖床,才会给我饭吃,我很害怕,就照做了。 可是我还是不喜欢那个伯伯。 还是爷爷奶奶好,我开始想他们了。 爹爹,我要找爹爹。 我跟伯伯说我要回家,他说我没有家了,我说还有爹爹,要找爹爹。 他就打我,掐我,骂我有娘生没娘养,害的爹爹还要出去赚钱养我。 我听他骂我娘,我就想打他,可是我打不过...还会被打。 脸疼,睡觉都睡不好,不敢侧身睡,但蜷着睡会让我舒服一点。 一蜷起来脸就会碰到床和枕头,就会疼醒。 我太害怕了,就偷偷跑了出去找爹爹,可是回到家了以后,我就看到了两个大木箱子,和之前装娘的箱子一样。 原来爷爷奶奶真死了,我就进去找爹爹,可是没找到。 等我打算再出去找爹爹的时候,却看见了那伯伯,他把我捉了回去, 他藏在门后面,差些把我吓死。 回去以后他就罚我把衣服脱了挨冻,我不脱,他就扯我衣服。” 看到这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都想不到,只是觉得拳头硬了,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跳。 -“幸好......” 第150章 良篇 无辜 飞驰在纸上的笔这才停了下来。 怎么了? 穗儿愣住了,开始拨弄起了衣袖,一层层的卷起,最后摸了摸一条细长的伤疤。 不知道,她自己看着那伤口哭了起来,咬着牙。 这是穗儿么? 我看着她的表情,和我此时此刻心中的感觉无异。 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伤痕一般。 没多久,她又拿起了笔在纸上写着。 “幸好,挣扎的时候打碎了旁边的花瓶。 血,流出来了。 他放过了我,找人把我的血擦干了,包了起来。 我想起了娘,娘走的时候身上也有血,娘好可怜... 禾儿也好可怜...才会被放过。 我说不出话,只能让血流出来。 我发现只要有血,伯伯就不会欺负我。 我很开心,虽然有点疼,但是有狸奴陪着我就... 舒服多了。 有小猫抱抱我,不被欺负就好。 可是可是可是...” 穗儿嚎啕大哭了起来,一只手抹着眼泪,却更快的继续之后的事。 字迹都潦草了起来。 “那畜生把狸奴杀死了!!! 就在我的面前。 好多血,明明是白色的,都变成红色了。 狸奴好可怜,好可怜。 它说喜欢血就给我看个够,把狸奴摔到了地上。 我怎么摸它,它都不叫了,抱起来也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也不想活了,我就抢它手里的刀。 它把我踢到了一旁,把我绑了起来。 可是我好恨,好恨他杀死了小猫。 我就尿尿,拉屎,让他离我远点,禾儿不怕臭,不怕脏,就怕它。 可是它还是扯开了我的裙裤,丝毫没管脏东西。 幸好爹爹来了,把我救出来了,把我卖给了好人家。 卖给了良哥。” 正当我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爹爹当时说的是... ‘你把他糟蹋了,我还怎么卖个好价钱!’ ......?” “砰!”等我再看向桌子时,它已经在我的拳头下多了一道深邃的裂纹。 “那人,那畜生! 他在哪?” 我尽量镇定的看着穗儿,或者说她本名应该叫禾儿,尽可能低声的问着。 虽然以前的穗儿对什么事情都很敏感,但是我刚刚却没吓到她分毫。 甚至看起来比我更加愤怒。 -“长乐镇。”穗儿把这个地方写在了纸上。 “这是哪?” ...... “长乐镇,离解州城不远吧。”青乾捧着一杯茶,倚在他那把花梨木的椅子上说着。 “你要是哪天想行侠仗义杀了谁,我也能尽力帮你脱罪。”这句话是之前青乾跟我说的。 在知道了穗儿的事以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青乾。 “我想杀人,一个或者两个。” -“这我记得。”青乾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其实我没法帮你脱罪。” “那你当时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让你把人杀了,你能给我什么?” “我能给你什么? 你看好我什么了?我身上有你要的东西,你随便挑。” 青乾什么都有,怎么会要我的东西? 要是图我的钱,也是他给我的。 -“那咱们就说好了。” “这就说好了?” -“对,到时候我想好了要你的什么,我去找你取。” “随便你,除了命,我的东西你要什么都给你。” -“我不要你的命,你爹娘给你的,我一律不会要。” “行。” 我觉得青乾应该就是找个理由帮我一把。 -“另外,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到时候,你不能丢下顾熙。” 青乾原来说的是这件事,他之前说要把顾熙抛开,但没细说会怎么对她。 现在让我不丢下顾熙,也就是说他让我救她。 若是有机会,哪怕青乾不跟我说这件事,我也不会撂下顾熙的。 “好。” -“我这就安排下去。” “对了,我去的时候要带着穗儿。” -“无妨。” ...... 最终与青乾商量好了,他说要等一两个月。 ...... 等到回到了住处时,屋子里却传出了一阵哭声。 穗儿这小崽子怎么天天净哭了。 等我打开门,却发现哭的并不是穗儿,而是翠儿。 “良爷,你走了之后......”红儿说着,看了穗儿一眼。 我也看了穗儿一眼。 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刚刚写的字。 满满的好几页纸。 “之后没多久,穗儿姐就要出去,您交代说不让穗儿姐乱跑的。 我和翠儿就拦着穗儿姐不让她出去。 可是穗儿姐她非要出去,翠儿就挡着门。 穗儿姐就...” 红儿又看了穗儿一眼。 -“你说就行。” “穗儿姐就把翠儿一把拉倒了,摔地上了。 翠儿只是害怕,就一直哭,也没什么伤。 然后良爷你就回来了。” 我连忙扶起了坐在地上哭的翠儿。 “翠儿,咱们不哭了,良爷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等我说出来话时,我才发觉自己是不是和以前不同了。 是燕,还是穗儿? 让我现在能对小孩子说出这种话。 要是以前的话,我一般就把娃子丢那哭了,要是甩不开我肯定还要揍一顿。 我真不是狼了? 翠儿听了的话,很听话的收了声。 一时间更让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之前总觉得哄小孩子很难,如今我也能轻易做到了。 “穗儿。” 我喊着穗儿,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事,穗儿才这么蛮不讲理的。 毕竟刚刚穗儿把那些事情告诉我,心里肯定是不舒服。 只是穗儿看我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随着时间一分一分的递增,最终...... 变得平静? “没事吧,穗儿?” 穗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穗儿,于是连忙跳下了椅子,把翠儿扶了起来。 动作也利落多了,先三两下拍掉了翠儿腿上的灰尘,在掏出自己的手帕给翠儿擦眼泪。 翠儿估计也是没想到穗儿态度竟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 一脸的疑惑。 随后穗儿才在翠儿面前站好,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礼,低头向翠儿道歉。 翠儿这才反应了过来穗儿要跟她道歉,连忙也站好。 “翠儿,穗儿姐跟你道歉呢。”红儿提醒翠儿。 “啊,穗儿姐,我没事。”翠儿也顾不上还蓄在眼中的泪水,笑声的跟穗儿说。 “走吧,带你们出去逛逛。”我看几个娃子矛盾呢也解决的差不多了,总不能留她们在这面面相觑了。 正好下午暖和些。 第151章 穗篇 替身 良总算开窍了。 看着灶台旁依偎在一起的禾儿和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禾儿确实不是个正常娃子,良也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能凑到一起? “害怕。”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猝不及防。 “叔母?”我小心翼翼的问着。 禾儿娘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 “好害怕。” 我听那声音确实稚嫩,该不会是...... “禾儿?” -“娘?”那声音听到了我的声音有了反应。 -“禾儿,好想娘。” “我不是.......” 刚说完几个字我就开始犹豫起来了,要不要装一下禾儿的娘。 我看了一眼在良怀中睡觉的禾儿。 要不要让禾儿做个好梦。 “我在。” 想起了自己的曾经,决定还是让禾儿“梦”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娘。 就像我之前也很希望梦到爹爹。 所以,我还是希望可以让禾儿在这痛苦里好一些。 -“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没有心。” “人都是有心的,怎么要害怕这个呢?” -“那禾儿,为什么不知道该对良哥怎么样呢?” “这样不是很好么?” -“你不懂... 良哥对我这么好,我要开心才对。 可是我害怕。 我还害怕,良哥看到我害怕去找别人了。 禾儿就,什么都没有了。 娘,帮帮禾儿。” “我怎么帮你...” ......? 突然之间,眼前的世界变的漆黑了起来,什么都感觉不到,我仿佛有了身体,却没法醒过来。 难道说? 我现在就是睡着的禾儿? 我努力的想睁开眼,动弹一下,可始终没有办法,越是挣扎,就越无力。 禾儿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活着? 我回想着刚才的画面,禾儿是在良的怀里睡着的,她很安全。 眼前的漆黑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当我以这种想法对待眼前的无边黑暗时,反而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是怀抱?还是眼前的火。 渐渐的,困意袭来,再醒来时,禾儿也刚从良的怀中醒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还是想多了,我怎么能变成禾儿呢? ...... 正当我以为之前眼前的黑暗是我的问题时,禾儿却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没事,你就告诉良哥,良哥可以想办法。”良催着禾儿写下她的事。 虽然不知道禾儿的过去是否方便跟良说。 但是我是希望禾儿能说出来的,她的过往总需要有人分担一下。 良至少不是一个会害禾儿的人。 但是禾儿显然是一个人承受这些习惯了,怎么也不想告诉良。 直到翠儿和红儿闯了进来,禾儿才动摇了。 她在纸上写着不要报仇,拒绝了良,又怕红儿和翠儿的活泼听话更讨良喜欢。 她也不知道她的脸的含义,更不知道我和良的过去是什么样子。 “娘!”穗儿愣住的同时传来了只有我能听到的声响。 “我...” 我可以么? 我看着禾儿的恐慌,想帮她,尽管我不知道禾儿之前到底怎么了。 禾儿娘也没跟我说过。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帮禾儿...... !!!? 我变成禾儿了? 看着禾儿拿着笔的手,触感也可以真切的感受的到。 随后一段段影像在心中回荡着,幸好我可以以第三者的角度感受这一切,不必被其中的记忆冲毁自我。 但其中的情绪也足够压抑。 在一幕幕的记忆中,我发现了不寻常的,与我有交集的一处。 “呜呜呜~”禾儿哭着。 -“叫你乱跑,叫你乱跑。”一个男子拿着根棍子一下又一下的抽打着禾儿。 禾儿却死死的抓住那个人不放。 他就是禾儿的爹爹。 “好不容易养个娃子,打坏了可是亏本买卖。” 说这话的,是之前青乾杀的,把禾儿买回来的那人? -“本身就是赔钱货。” 任凭禾儿怎么哭,那男的丝毫没停止殴打。 “看这娃子长得不错,不如五十两卖给我。” -“八十两。”禾儿的爹讨价还价了,一下就多要了一半还多。 这就打算卖了? 直到我看到他眼中突然亮起的光,我才发现我想的有点多了。 这真的是畜生。 居然还有这样的爹爹。 难怪禾儿娘总说这件事。 “我送你去个好地方,不管怎么说,也比在这里强。” 在青乾的人花六十两银子买下穗儿之后,便对穗儿说起了这些话。 什么意思? “你是哑巴是吧。” 穗儿点了点头。 “你乖一点,别人问你话的时候别着急表示自己是哑巴,兴许他们会收留你。 按理说,像你这样有白头发还不会说话的,我们是不要的。 我是看不下你这样被欺负,咱们就都搏一搏运气。 ...... 我弟弟啊,和你也差不多。” 那人语重心长的说着,我却觉得心中更难以接受。 原来那个被青乾杀的人,不只是和青乾作对,还是有意要帮一下禾儿的。 可是...为什么? 他明明是好人啊。 随着禾儿的记忆进一步浮现,我便决定要把这些都告诉良。 一字一字的把禾儿的过往都写下来。 我知道禾儿的决定是不要告诉良,可我既然替禾儿出面了,便不能在装成禾儿那样。 一味躲避是没有结果的。 就像我这短短十几年的一生。 良看着我,禾儿,也是满穗,我也看着良。 随后我便接着禾儿的笔尖连同自己对良的愤懑一同流露了出来。 你看到了么,良! 这原本是你我之间最真实的遇见! ...... 在我把禾儿最令人心痛的来龙去脉都写下之后,良很生气。 燕家里厚重的桌子都被良一拳打裂开了。 我第一次面对这样强烈的怒火,但我没有害怕,甚至有些兴奋。 我在良身上看到了我以前的样子,这是我想让良知道的感觉。 虽然对我来说还不够,但也能让我的心中平静些。 无论是对于我的报复,还是为禾儿的不平。 ...... 在良出门一段时间之后,禾儿似乎好了很多,我便无法再占据她的身体帮助她了。 她拿起了我刚刚写的字看了起来。 越看就越激动,无论如何翠儿和红儿怎么跟她说良不让她出门,也要跑出去。 幸好良交代过红儿和翠儿不让穗儿出去,翠儿就挡着门不让禾儿出去,禾儿一急就把翠儿推倒了在地上。 第152章 穗篇 番薯 翠儿也慌了,但还是听良的话挡着门哭,禾儿便更害怕了。 对禾儿更糟糕的是,良回来了。 我觉得禾儿一定是在想,良看到了听话的翠儿被不听话的禾儿推倒在了地上。 一定会觉得她不好。 “娘,娘,娘...”禾儿刚躲回了椅子上后,便在心中呼唤起了娘,实际上也就是我。 老实说我并不想帮此时的禾儿。 良现在还在心疼她呢,她应该好好看看自己做的事情没那么危险。 她还是没敢看。 在她的叫声愈发颤抖之后,我还是要帮帮她。 重新又代替禾儿活动后,我连忙去找翠儿道了歉。 翠儿也立刻原谅了我,不知道禾儿能不能很看到。 真的很简单的。 良估计也不太懂怎么带娃子,就带我、翠儿和红儿到了大街上。 一路上我都在想刚刚的事情。 禾儿现在很看重良,但是她不愿意告诉良她自己的事,良没法帮她。 我想帮禾儿,但是禾儿根本不听我说话,只会让我帮她。 或许我可以提示良,禾儿藏了很多东西,但又能怎么办呢? 把禾儿的过去都告诉良,让良想办法? 还是不说话,给良透出禾儿的习惯,让良想办法? 后者显然更可行,因为刚刚禾儿看了我告诉良的东西很崩溃,哪怕出了门,禾儿的意识都没有抢回自己。 前者不是个好办法。 “你们有什么看好的可以跟我说。”良这时也招呼起了娃子们。 傍上了青乾之后,良显然有钱多了,对这些娃子们也足够慷慨了。 “卖番薯!卖番薯!” 番薯?旁边的叫卖声吸引了我。 一个农民穿着的人提着一篮子的番薯在叫卖。 “给我拿三个番薯。”良踏前一步到了那叫卖的人跟前,对那人说。 有我的一份吧。 我看着那三个番薯,突然也没了自信。 良为什么这么果断的就去买番薯了? 万一...她们不爱吃呢? ...... 我想起了曾经一家人围着番薯看的样子。 也是,怎么会有人不爱吃呢。 之前我想让良给我买一个,他没有给我买。 他还记得么? ...... 良又给红儿和翠儿买了些糕饼,待翠儿心情好些了,便回去了。 “你们知道这个怎么吃么?”良看着番薯,犯了难。 当然是煮着吃啊。 红儿和翠儿好像并没有吃过,都摇了摇头。 良只是看了禾儿一眼,便自己坐在那开始研究起这稀罕东西了。 他现在一定想不到坐在旁边的禾儿是我,满穗。 看他盯着番薯半天也没什么进展,我便走到了良旁边拿起了一个番薯,又舀了些水,刷洗起来。 待刷洗好后,放到了锅里,又添了些水。 “这个要煮着吃?”良在看我做完这一切后才问。 便对他点了点头。 之前爹爹是用烤的,但是我烤东西总爱烤糊,良更不知道怎么烤。 还是煮吧,能烤熟的肯定也能煮。 “想不到你还吃过这种东西。” 良笑了笑,有些无可奈何的看向了剩下的两个番薯。 “这个放的久了容易坏么?” 我也不知道。 “穗姐姐,这个好吃么?” 示意了良之后,又对翠儿表示这番薯是好吃的。 只是没法说话之后,整天点点头再摇摇头的,有点不舒服。 禾儿大概是习惯了吧,我还是不习惯。 虽然还是魂魄的情况下也不怎么说话,那完全是因为没人陪我。 一个人孤零零的,说话给谁听? “良爷,我和翠儿去院子坐会儿。”红儿估计看禾儿不好惹,良又在忙自己不懂的事,便拉起了翠儿出了厨房。 “去吧,现在只要别跑外面去,你们想去哪就去哪。”良回道。 待红儿她们出去了之后,良才又开口。 “穗儿,我会帮你出了这口气的。” 我简单的点了点头,突然想到禾儿可能并不想出这口气。 试试吧,万一让禾儿告别了心魔呢。 “这两个番薯也洗洗,一起煮了吧,到时候你们这三个一人一个。” 果然,良就是给我、红儿和翠儿买的。 我,大概是禾儿。 洗着番薯,想到了爹爹买番薯的事。 我们一家人饿的没饭吃,怪那个番薯么? 要是番薯的钱没乱花,爹爹也没给我买新鞋子,是不是我们都会活下来。 “穗儿,你哪里不舒服么?”良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有。 我摇了摇头。 待番薯放入锅中,生上了火之后,我和良又坐到了一起。 像是早上时的良和禾儿。 良估计是知道禾儿喜欢他陪着,故意坐的近一点。 但现在不是禾儿,是满穗。 我并没有很想和良贴着坐,但看在良对禾儿这么有心的份上,倒也不会故意坐远些。 “没想到你还吃过这个。”良突然对我说。 嗯。 在给良肯定的回应之后,我便低下了头。 以禾儿的身份和良在一起,感觉还是怪怪的,还在这里煮番薯。 番薯对我意味着什么,良应该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他今天应该也是图番薯稀奇,所以买了。 哪怕再进一步,也只是为了安慰他看到的,早上痛苦的“禾儿”。 应该是记不起我想让他给我买番薯的事。 ......那个时候是不是我还让他牵我手来着... 真害臊。 我偷偷用脚指蹭着地面,一边看着禾儿的手,来缓解尴尬的感觉。 突然后背就被一个宽大的臂膀搂住了。 良!? 这是要干嘛呀!礼貌么? 我只能瞅良一眼,但是有点近,甚至可以感受到些许良的呼吸。 便连忙把头转去了别的方向。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跟良哥说。” 哼哼,良还装起来了。 看在禾儿的面子上,我就配合一下吧,便由着他搂着。 但是他搂的时间长了,发现这样也不对,毕竟现在的禾儿没有睡。 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虽然我不讨厌良这种不算过分的接触,但是大家都不说话,肯定是尴尬的。 能感觉到良没有把胳膊直接搭在禾儿身上,而是稳住了胳膊扶着禾儿的后背。 要不要倚一下? 试一试? 有了这个念头,很快我就向后试探的靠了一下。 果然良也加了力,他是有意让禾儿靠着的。 那就—— 放空自己吧。 我大胆的依靠了上去,良也稳稳的托住。 第153章 穗篇 故人 看着良,他也在看着仰身看他的我。 我主动靠上去了,良此时搂住禾儿的胳膊就算不上他自作多情。 良也很意外,但他此时不像刚刚那般窘迫的将手与禾儿保持距离了。 男女授受不亲这事,还是良做的周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良笑了笑。 有什么好笑的? 我胆子也大了起来,还要使劲往后仰一仰。 要教训一下良,让他多费点力气。 一开始还好,我把屁股往前一挪,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良的手臂上。 他的胳膊就像椅子背一样牢靠的抵住了我。 我刚要为自己给良的教训得意时—— 良突然卸去了手臂的力,我心中一惊感受到自己正失去平衡的向后仰去。 幸好良的胳膊在更低处守着。 再看向他时,已经变成了大笑的样子。 吓了我一跳! 我便在没有了倚着良的心思,连忙坐了起来,用禾儿的小拳头捣了他一下,再别过脸去。 “别生气。”良也放松了一些,开始哄起了禾儿。 看来良还真是挺喜欢的禾儿的。 可是你说不生气就不生气啊? 就生气! 连同身子一起背向了良。 “是我不对,不应该吓你的。” 我看良承认了错误,便没再难为他,站了起来看着锅中煮着的番薯。 应该煮多久来着? 看着锅中微微沸腾的水,我又坐了回去。 良倒是一副惊喜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穗儿,我看你比早上的时候状态好多了。 有些事情,不能老是窝在心里。” ??? 良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以前的说教可比现在冷漠多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良表示,只能轻轻的一点头。 他肯定不知道禾儿现在的状态比早上时还要糟糕,良觉得好起来的实际上是我。 “你现在有点像...” !? 不会良把我认出来了吧? “我觉得的娃子正常样子了。” ...... 良好蠢,这种暗戳戳的说禾儿不正常的话也说的出口。 唉。 ...... 良又添了些柴,把火吹旺了一点,番薯应该也煮的差不多了,良便把番薯从锅里拿了出来。 “穗儿,你把这两个番薯送给翠儿和红儿吧。” 等我给红儿和翠儿送完番薯回来后,良神神秘秘的跟我凑近了。 “穗儿,红儿和翠儿她俩回屋子里吃了么?” 我点了点头,他继续说。 “专门给你留了个大的,你慢慢吃。” 这时候我才看见剩下的那个番薯,比其他两个小的要大上一半。 没想到良对禾儿还是偏心的,但是不太敢明目张胆。 也行吧,都是自己救下的娃子。 我接过来热腾腾的,心心念念的番薯。 接过的瞬间有些惊喜,让我想到了以前一家团圆的样子。 还有之前良答应给我买番薯时我的期待感。 如今轻易就借着禾儿的身份得到了之后,那种惊喜很快就褪去了。 我已经不是满穗了,是禾儿。 “尝尝,好不好吃。”良倒是期待的表情,还没等刚捞出的,还有烫手的番薯凉一些,便催促了起来。 良肯定是知道了禾儿喜欢良偏向她,害怕被红儿和翠儿比下去,才专门做出的这副样子。 也挺好的。 想到这,我便硬生生抓着那烫手的番薯掰成了两半,番薯展露出的黄色的心,也因其第一次见到这外面的时间,爆发出可见的白色雾气。 烫烫烫烫。 掰开之后,我连忙又把番薯丢回了碗里,端给了良。 “你吃吧,我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 难免又是一连串的推辞。 终于在我端着碗硬推给良之后,良才试着拿起了其中一半。 “还行。”他尝了一口便评价了起来。 我把属于我的那一半放在了一旁,打算放凉一点再吃。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买这么贵的稀罕玩意儿吃。 寻常人家肯定不会买这东西吧,除非是想不开。” 良这句话戳到了我的痛处。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对良。 寻常人家就不能试试新东西了么?花钱怎么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却越说越没底气。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爹爹留下买番薯的钱会怎么样。 谁能知道突然就吃不上饭了。 难道就...一直担心么? ...... 番薯到嘴里都不香了。 直到此时,我才明白了,其实我想吃番薯,完全是怀念当初一家人在一起的样子。 我一点一点啃着手中的一半番薯,它的热气在我的眼角凝出了满是温度的眼泪。 不一会儿,这眼泪便蔓延成了啜泣声。 “穗儿。” 良看我不对劲,便叫了我一声。 无论我此时是不是真的禾儿,但良叫的就是我的名字。 我叫满穗,爹爹就叫我穗儿。 听着这个称呼,更难以抑制爆发的感情。 “又想到了什么了?” 良又一次抱住了我,但我不想听他说别的话。 就让再多我怀念一会儿吧,就再叫我一次—— 穗儿。 “那个人该死。” 果然,良还是说了禾儿的事。 虽然他的这句话,对于我来说也适用。 我的那个人,就是良。 他该死么? 我抬头看了一眼良,他倒是一副看我可怜的样子。 为什么不早点可怜一下我啊! 可怜一下我,不要夺走我的爹爹... “我也该死。” !!? 良自顾自的说着。 “之前我救下红儿和翠儿时,还救下了一个女娃。 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真正看到良说起我的事的时候,却不太敢听。 良是怎么看我的呢? “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刚认识她不久,她就要杀我。 我当时信了她的鬼话,她说她是被我吓的,所以要杀我。” 我还是看向了良,既然他从一开始就开始讲,希望他能说下去。 “我留了她一条命,这一路上她都是最调皮的一个,基本上一直在骗我。 但她还是救了我一条命。 最后我下定决心救下她们之后,便打算带我说的那个娃子,她叫满穗,去南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她也是无家可归的人,我跟她说要带她走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第154章 穗篇 独 后来知道,我应该是害死了她的家人,她是来找我寻仇的。 可她到现在也没再现身过,也没要了我的命。” “我其实很感激她。” 良真是不害臊,还跟禾儿讲这种他自己私事。 本身禾儿就讨厌其他的娃子,良还提我。 可以说他很不会说话了。 “所以,当初看到你时,我就想把你救下来。 每次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满穗,想起我以前的犯下的罪。” 良说到这时,倒是不看我了,变成了无聊的自言自语。 我也背过头去,为禾儿表达不爽。 “你和她一样,过去都被人害过。 但是良哥可以答应你的是,你可以不必把事情藏在心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不用和那个叫满穗的一样,最后偷偷摸摸的就走了。 连说她是来寻仇的都不敢说。”良的口气里,突然充满了不屑。 !!! 良的话,让我突然感觉自己很可笑,原来他是这么看我的。 没想到我还成了良看不起的那个。 我也是瞎了眼,愿意留这个狗一样的东西一条命。 当然可以跟他说我是来找他报仇的啊。 然后呢?等他把我杀死么? 我握紧了拳头,但却不方便打他。 现在的我,是禾儿。 “真想和她当面道歉啊,这小王八蛋。” !? 道歉?真的么? “穗儿,你说,我是不是太坏了,害了她的家人,还说要找她道歉。 其实我也知道,最好的道歉就是我死了。” 坏,坏极了,也是该死。 看着良觉得自己错了,我也没再忍着。 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拳打到了良的胸口上。 良倒是没什么反应。 然后一把把我搂进了怀里。 “所以,穗儿,其实为了你死了,可能也是件好事。 我也好跟以前的自己做个了断。” 真...真的么? 听着良的话,竟有些舒心。 但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这个作恶多端的人,变好了,还知道要赔罪? 就因为救了四个娃子,还是... 我? 不过他抱着我,喊着我的名字却让我找回了些爹爹在旁边的感觉。 我是禾儿... 对吧? 所以,不算是...仇人? ...... 我感受着良怀里的温度,越是暖和起来,我就越有些担心。 禾儿,不会回来吧? 虽然禾儿到良松开怀抱的我时,都没有回来。 但这份满足也被担心消解了许多。 假装自己是满穗的样子,享受禾儿东西,终究是一份幻想。 我理了理衣服的褶皱,便起了身,出了门。 外面的天气也正好让我发烫的脸冷静一些。 等到我再回头看良时,良也从厨房里跟了出来。 “你的这番薯还没吃完呢。”我这才看到刚刚吃到一半的番薯。 待我接过来时,还是温热的。 ...... 禾儿回来时,已经到了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一次代替她做事太久的缘故,她坐在椅子上愣了很久。 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仍是找出了我之前写下的东西。 拿到了那几张纸之后,连忙跑向了厨房。 良和翠儿、红儿还在做晚饭。 她的记忆应该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事。 而且她显然还陷在我把她的事告诉良的恐慌中。 等到禾儿真正跑到厨房中之后,才从震惊中认清一点现实—— 她之前没有看到良和红翠姐妹,她们最可能就在那厨房里。 禾儿推开门,拿着三两页白纸黑字,才发现那是她最畏惧的目光之下。 “娘...” 又来了。 在替禾儿做主之后,禾儿的呼唤变得越来越频繁了。 我想着今天到此发生的一切,或许把自己的过往告诉良,对于禾儿是很残忍的。 我要继续替禾儿做决定? 还是让她知道找人替她做决定的后果呢? 好难。 “娘,帮帮禾儿吧,禾儿错了...” -“你没错。”听着禾儿恳求的语气,我还是没有忍住回应了她。 即使我知道禾儿很可能不会听我的。 “那帮帮禾儿。” -“......” 果然,禾儿现在已经不想自己去面对了。 我若是再帮她,很有可能是害了她。 “我没法再帮你了,有些事情,得你自己来。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为什么不帮,禾儿又没办法! 良哥会被他们欺负的!” 我听了禾儿的话,觉得她可怜,也觉得可笑。 良会被欺负她的人欺负? 看来那日禾儿并没有听进去良杀过不少人的事。 我第一次觉得良杀人的功夫也算有了用武之地,没想到在禾儿看来依旧是被欺负的事。 禾儿这么想我也能理解。 毕竟...禾儿大概从来没赢过。 哪怕是—— 她娘还在的时候。 ...... 等我还在想怎么和禾儿说的时候,禾儿大概是又急了,动了起来。 她不管不顾的突然冲到了燃着火的灶台旁,把抓着那几张纸的手往里面伸。 还是小娃子反应快,在旁边端着碗的翠儿连忙就去抓禾儿的手。 眼看就要被火烧到手,手中的纸也开始燃烧了起来,但是还有大半还没有被点燃。 禾儿因为翠儿的拉扯没能如愿,便一挥胳膊把翠儿抓她的手甩脱出去。 “啪嚓。”翠儿手中的碗也随之落地,一瞬间变成了四分五裂的样子。 翠儿也怕了禾儿,连忙躲到了良那里。 良已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穗儿,为什么?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良以为在说穗儿,我却知道那其实是在说我。 我看着禾儿,她这副样子是不是也怪我,明明她已经决定了不告诉良的... “禾儿,要不还是我来帮你吧。”我连忙问禾儿。 眼看着禾儿的情绪愈发强烈,良也由震惊变成皱着眉头的样子。 我怕禾儿再不听劝又会和良闹出更大的矛盾。 禾儿没理我。 但是良没像我说的那般发火,却是更以一种残忍的方式。 良拽起了翠儿的手腕,仔细检查起来。 “翠儿,没事吧。” 禾儿听了良的话,更加激动了,爬起来就要拽开良拉着翠儿的手。 良的力气,哪里是她一个娃子能干涉的。 但禾儿一就在良的手上使着劲,还大哭了起来。 “穗儿,别再这么任性了。”良对歇斯底里的禾儿说着。 第155章 穗篇 痛 禾儿确实有些过分了,如果我早上没那样帮她话。 “禾儿。” 看着她的哭,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禾儿没理我,但对良说的话却表现出了一种绝望,下唇以一种难以抑制的状态颤抖着。 然后硬是把自己的哭声停了下来。 没有呜咽,没有啜泣。 是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她是把刚刚自己滔天的怨气一下子都咽到了肚子里。 但却看的我嗓子有些隐隐作痛。 禾儿也变得呆滞了起来,像是皮影戏中的小人。 红儿、翠儿和良也都看着这样一个怪胎,谁都没有再上前。 禾儿转过了身,看着自己的错误——那摔碎的碗。 她缓缓的跪了下去,举起了手要去抓,但在空中先停顿了一会儿,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瓷片。 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一个一个的捡起了那些碎片。 不好! 良还没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对着红儿和翠儿说让她们先回去。 但是我看见了,穗儿捡的很慢,也很用力。 手上的一个个划痕七嘴八舌的吐露出了鲜血。 “禾儿!禾儿你别这样。”我在心中对禾儿大喊着。 -“那你为什么刚刚不帮禾儿!!!” 等待我的是如狂风般的咆哮,向我告知了刚刚禾儿咽下了多么难咽的一口气。 我...... “良爷!”红儿看着趴在地上的禾儿,突然叫了起来。 穗儿姐手划出血了。 “什么?”良连忙走上前查看了起来,死死捏住了穗儿的手腕,但没什么用。 那些碎片被禾儿死死的握在了手里。 我有些不懂了,这么痛的事情,禾儿是怎么做到的。 无论是意志多么强大的人,在这寻常日子里,也难以承受这种钻心的疼痛。 禾儿,在很努力的让自己疼。 可是,好傻啊,她疼又能怎么样呢? 她就不怕这样惹得良更厌烦么? 是用自己血作为赌注,赌良因此原谅她么? “松手!”良突然厉声要求起了禾儿。 禾儿依旧抵抗着。 “给我松手!!!”良也大吼了起来。 却不影响那暗红色的液体一滴滴落在亮白的瓷片上。 红儿和翠儿都被眼前的事情吓坏了。 可禾儿还没松开手。 世间的一切都陷入了寂静之中,只有旁边灶台中的火焰是个例外,木头燃时的声响反而被这种无声放大了无数倍。 我有些不敢看之后会发生什么了,便别过头去。 可是却迟迟没有听到那幻想中激烈的场面。 “你不是喜欢这个么? 我把我的也给你。 能.不.能.不.闹.了。”良突然开了口,镇定的说着。 他在说什么? 等我看过去时,才发现—— 良把握着的拳头放在禾儿的手上。 拳眼向上,有液体顺着拳轮滴下。 也是血。 那红色滴答滴答的落在了禾儿僵住的手上,色泽却要鲜亮些。 禾儿愣了一会儿,才连忙抛下手上的瓷片,焦急的用她划满伤口的手妄图剥开良握起的拳头。 她使出浑身解数,直至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也如刚才一样无法动摇良拳头分毫。 禾儿因为用力,导致手上渗出的血更多。 一时间,良握起的那只手,还有禾儿的双手变得通红,也分不清这红色的主人。 但禾儿的所作所为也不是毫无用处—— 良哭了。 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却真切的落下了眼泪。 那水滴在他的拳头上开辟一道清流,冲开了那愤怒的红,将那如花骨朵的拳头灌溉为娇艳舒展的手掌。 禾儿看着那表面粘稠的瓷片,又仰起她的小脸看了看良的眼睛,却哭不出了。 她站起身退到了墙角,蹲下,把头埋到了双臂中。 禾儿显然是败了。 连同失去了她的领地。 ......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良满意的结局。 但良没有再对禾儿生气,良只是擦洗了一下手上的血,用干净的布包了一下,把煮过头的饭盛了出来,给红儿她们送了过去。 等他再回来之后,禾儿还蹲坐在那里。 良带着药,蹲在了她旁边,拉起了禾儿的手,血液的汇集处的伤口格外显眼。 幸好瓷片只是边缘锋利,并没有割出很深的伤口。 禾儿没再抵抗,连头都没抬。 “禾儿,活着不轻松,但是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累。” 良一点一点的擦着药。 看起来没有预想中那么暴躁,比以前要成熟一些了。 看来上次良和禾儿的冲突还是改变了一些他。 直到良把要擦完,拿布把禾儿的伤口包好,禾儿都没敢抬头。 良也没再逼着禾儿,只是继续说。 “天黑了就要凉了,回去收拾收拾准备睡吧。”良轻轻说着,完全不像之前与禾儿闹过矛盾的样子。 良什么时候这么包容了? 禾儿大概也能感受到良没有很生气,她的情绪也过去了,看了一眼灶台,便抬起了头,红着眼看良。 良看禾儿终于不对他无动于衷了,竟似笑非笑的。 “回去休息吧。” 禾儿看了一眼良,又低下了头。 “走吧。”良拉着禾儿的手腕站了起来。 禾儿似乎是看良真的没生气,随后就抓着良的手看了起来。 良打开了手掌,那张口宛如一个圆形,只不过靠手指的那边伤势更严重一些。 大概是当时所握碎片的锋利之处。 “给你留着呢。”良对禾儿说着。 嗯? 良这句话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现在的良,还能读出这些? 虽然刚刚剑拔弩张的时候禾儿抓着良的手要打开,已经说明了禾儿是不想让良疼,让良流血。 我都没想到良会这样安慰禾儿。 于是良又一次和禾儿坐在灶台前。 今日,已经是三次了。 第一次,是禾儿和良在灶台边取暖; 第二次,是我和良在锅里煮番薯; 第三次,禾儿和良又坐到了这里。 禾儿拿着药小心的给良擦着,擦一下就要看良一眼。 是在看有没有弄疼良么? 禾儿也很可爱,觉得什么事情都像她认为的那般。 刚刚良擦药的时候禾儿的手随着上药的刺痛是一颤一颤的。 到现在轮到良被涂药了可不像禾儿那样。 禾儿太小瞧良了,良是真的走过刀山火海的。 现在外面这么乱,寻常人在山里活都活不下去,良却能杀这么多人。 ...... 虽然不想承认,但良并不像我想的那般一无是处,尤其是他打算做个好人之后。 ...... 第156章 良篇 开口 穗儿这小崽子,白天都好好的,到了晚上又开始作妖。 原本想好好教训她一下,直到我也赌气握住了那瓷片,疼痛才让我想起了在鸢那里的事。 唉,又没忍住。 穗儿又做错了什么呢?只是作贱自己罢了,其实没有人受伤,我又能对她怎么样呢? 就这样吧... 只是弄的气氛不太好,就相信翠儿和红儿吧。 不会激着这小崽子再发疯。 ...... 真累啊,我压着火气把穗儿哄上床了之后,便继续想着刚刚的事。 道理我都懂,但是对穗儿也是真的生气。 所幸今天生了两次气,又在外面走了半天,再加上照顾穗儿,也有点累了。 躺在床上,脑子里直犯晕。 ...... “良爷,良爷。”远远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放下了手中的锄头,看了过去。 竟认不出来者是何人。 乍看之下,是一个很美的女子。 一袭白衣,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唯独左胸前用黑色的墨画了一个杜鹃鸟,嘴中叼着一条细长柳枝。 年龄不大,大概十八九岁,或者更大些? 只是觉得她的衣着哪里有些不对劲。 再看回这女子时—— 《洛神赋》我也读过,照着拿来描述的话,总觉得有些偷懒,也不是完全能与眼前的女子匹配上。 既然词穷,不如就说是美吧。 我心想着女子俏丽的事情,一时忘了她在叫我。 “良爷,如今都不理人了?” 待她走近了些,叫着我我才回过神来。 -“你是? 穗儿? 还是满穗?”我这才看清了,好像就是小崽子的样子。 怎么都忘了小崽子长什么样子了? 我越仔细看那张脸,却觉得越陌生,索性不看了,又抄起了我的锄头。 “良爷觉得呢?” -“我没闲工夫陪你在这闲聊。”我指了指即将成熟的麦子,示意小崽子别来耽误我。 既然是小崽子,那就无所谓了。 小崽子再好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比一个毛病多,想想就麻烦。 我望着自家的田地里都是金灿灿的麦子,这才是让人真正心情舒畅的东西。 当我锄头刚向着杂草砸下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是不是好久没见过穗儿了,尤其是回想起了刚刚她陌生的样子。 可为什么又感觉很熟悉,只觉得是寻常的相见? 我连忙回过头去找穗儿的踪迹。 ...... 不见了? 我丢下锄头,连忙走了两步,绕着旁边的房子走了一圈。 人呢? 她完全没了踪影。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她去哪了? 我越这么想着,越发现我已经完全忘记了穗儿住在哪。 真是好久没见了。 想到这,我又转过身去转了一圈,连同旁边的屋子周围也一起找了。 怎么就不见了呢? 唉。 正当我为刚刚错过了穗儿懊恼时,背后突然有人拍了拍我。 悄无声息的出现吓得我差点要抡起拳头打回去。 我立刻把头转了回去,看看是谁在拍我。 是不是穗儿。 等我转了过去,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你是?” -“良,你怎么了?” 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失忆了么?怎么谁都不记得了? “没事没事,我先去忙了。” 我连忙道别,只想好好想一下,到底是怎么了。 不记得穗儿了,也不记得这个看起来我认识的男子了。 刚转过头,那人便开口了。 “良,有人找你呢。” -“谁找我?” 这是那房子中有人探出了头,头发如瀑布般紧随其后的荡了出来。 是我找了好久的穗儿。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家穗儿。” 我家,穗儿? 我家的? -“她在这啊,真是打扰你了。” “这有啥,我也想穗儿了。”那男子说道。 ??? 你不准想。 心里这么嘀咕着,嘴上却依旧得客气些,不敢说出口。 “走了,穗儿。” 穗儿不语,只是跟了出来。 等走了稍微远点,才开口。 “我还以为良爷不喜欢穗儿了。” -“怎么会?你从小就爱这么胡思乱想,真是不让人省心。” “嘿嘿。” 你笑什么。 “良爷想知道?”穗儿问。 -“你说吧。” “我要良爷谈条件呢!” -“什么?” “良爷真笨。” 这小崽子还开始说我笨了,没事就往自己身上动刀子的人还有脸说别人。 -“你聪明。” “哼,真小气。” 穗儿也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跟着我。 -“你来这里干嘛?” “找良爷啊?” -“哦。” “良爷好冷漠。” -“有么?” “有!” -“我跟谁都这样的。” “那能不能对穗儿特别一点?” -“你要我怎么对你特别?” “嗯...我想想... 有了! 我要听良爷说‘最喜欢穗儿’。” -“都多大了。 怎么和一个没长大的小娃子一样?” “求求良爷了。 偷偷跟我说也可以。” 穗儿说着,就把耳朵凑了过来。 她的耳朵看起来圆圆的,看着就很软,想捏一下。 再扭一下的话... 要哭半天吧。 -“不说。” “不说的话小心以后后悔哦。” -“那咱们打赌吧,就赌我不会后悔。” 我满怀信心的对穗儿说着。 少说一句话,怎么会后悔呢? “良爷真坏... 那我不打扰你了,去忙吧。”穗儿像是要说什么,当开口时却是斩钉截铁的。 -“那你呢?” “你还知道要关心一下我啊?” -“我是怕你乱跑被人抢了去。” 穗儿愣了一下,随后低下了头。 “怎么会呢?” 听起来却有些许感伤。 -“你再没事就往别人家里窜,说不定哪天就进错了门。 再被别人看上了,非得留住你做媳妇。” 刚刚穗儿就跑到不熟的人家里。 就算是我真失忆了,她都这么大了,也不能随便去别人家里。 “良爷怕的话,还不看好穗儿。” -“我是想看好,只不过是管不了你了。 我都记不起上次咱们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你这个小崽子,赶紧跟我讲讲你跑哪里去了?” “良爷,还记得...咱们...?” -“什么?” “好久没见了。” -“不记得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感觉应该是很久了。” “哦。” -“怎么了?” “哦,没事,良爷,没什么事。” 穗儿似乎隐藏着什么。 第157章 良篇 手 也罢,都是大姑娘了,我也不适合多问了。 -“那我先去忙了。 你还要去哪?” “良爷想要我去哪?” 这小崽子,没事就问问问,说话又云里雾里的。 跟她说十句没一句有用的。 -“就在这待几天吧。 顺便帮忙煮个饭什么的。” “好。” -“那我先去忙了。” “哦。” ...... 这小崽子看来也没啥话说了,我便继续扛着锄头去清理杂草了。 话说回来,小崽子现在是怎么能到处乱跑的? 多不安全啊。 我想着这事,又回头看了看穗儿。 这次她没有突然消失,而是在田边找了一个突出的土堆要坐下。 “你要干嘛?”我向穗儿喊了一声。 -“我要找个地方坐一坐。” “你先等等。”我又喊着她。 穗儿还是听我的话的,她就站在那里了。 我到旁边找出平时在田边休息的草席,快走了两步,铺在了那土堆上。 “你穿这么新的衣服,又是白的,哪能直接坐啊? 沾上一屁股黄土,可不好看。” -“我不管,我就要直接坐地上。”她说着,又找了另一个地方的土堆要坐下。 “怎么不听劝呢? 我都专门给你拿过来了。” -“脏了我自己可以洗。” “你爱咋样咋样。”我没好气的说了一下,然后不再管她。 -“良爷骗人!” 穗儿莫名其妙的一句,让我又不得不问问她又在说什么胡话。 “我哪里骗你了。” -“良爷可是对我说了,无论穗儿什么样,良爷都接受。”穗儿突然声音大了起来。 像是要拿约定压我一头的样子。 “我可没说过。” -“...... 也是。” 穗儿声音转瞬之间又变的像蚊子叫一般,又缓缓的走回了铺着草席的土堆上坐着。 “那你就先坐会儿吧。” 我便真正的开始收拾起了杂草。 田地很大,锄地震得手麻了也才清理了不到一半。 -“良爷,我来帮你吧。”正当我杵着锄头打算歇会儿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了穗儿的声音。 “你还是歇着吧。” 我看着穗儿细皮嫩肉的样子,薅这个杂草不合适。 也不知道她这几年过了什么好日子。 原本的穗儿还有点干活的样子,这下和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 穿着一身白,脸上一点没有被晒的样子,头发也不收拾。 -“我不管。”穗儿被我拒绝了之后反而来了力气,跑远了一些就弯下腰拽着杂草。 这小崽子。 说她听话也就是她自己愿意忙活,其他的话是一点都听不进去。 随她吧。 ...... 等我忙完了剩下的一半田,才发现穗儿根本没有好好收拾杂草,就是在田里乱跑而已。 帮我除掉的杂草不知道有没有十分之一。 算了算了。 还能指望她能干什么呢? “呼咻~”一个清亮的口哨声传来。 等我转过头找口哨声是谁发出的时候,穗儿也在向我跑来。 “良爷,良爷,你看。”她边跑边叫着,兴奋的像是一个孩子。 -“怎么了?” 等她离我近了一些,才看到她手里拿着两个麦穗。 “你看。”穗儿向我展示着那穗子。 一个麦穗上粒粒饱满,而且很长,麦秆都被压弯了腰。 另一个麦穗就平平无奇,上面的麦粒说不上瘪,但长得也不算好。 非要说有什么特点,那就是很矮。 -“这个还不错。”我指了一下那个饱满的穗子。 “这个是满穗姐姐。”穗儿不急不慢的说着。 什么? 怎么就满穗姐姐了? -“那这个呢?”我又指了指那个麦秆比较短的。 “这个就是穗儿啊?” -“是你?” “对啊,对啊。” 这小崽子说话莫名其妙的。 -“我看你比满穗的那个小崽子大多了。 你应该是这个。”我又指了指那个穗儿嘴里的“满穗”。 “我不要,这个就是满穗姐姐。 我是这个小的,长不大的。” -“你怎么还喜欢长不大啊?” “因为,”穗儿停顿了一下,然后神神秘秘的掏了掏口袋,然后握着拳伸出了她的手。 看着她的手,我感觉更陌生了。 我记得这小崽子以前手上全是伤疤,现在却像价值不菲的玉石一般,没有一点瑕疵。 这是穗儿么? “良爷,我要给你一个东西。”她在我面前把拳头向下,摆了摆。 -“什么啊?” 看她神神秘秘的,我便伸手去接。 但是她拳头打开时,却没有任何东西从她手中掉下来。 正当我疑惑时,却—— 接到了穗儿的手。 那手掌不算大,可以被轻易的握住,触感像棉花一样,即使是夏天,摸起来也有说不出的清凉。 就是她的手摆在我的手上,衬得我的手和黑炭一般。 我惊奇于这种奇妙的触感,导致抬起头看到穗儿的样子时,才发现不对劲。 虽然穗儿已经抓住了我的手,我还是连忙抽了回来。 “良爷还是老样子。” -“什么老样子。 你都这么大了,让别人看着不合适。” “以前都可以拉良爷手的。” -“可是,以前你还小。” “那我问良爷,我何时算是长大了的?”穗儿突然严肃了起来。 “到底是哪一天开始,良爷拉我的手就不合适了?” 她问着,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最后的不合适三字喊得尤其响亮。 “这......” 看到穗儿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又问了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一时不知道该先做些什么。 从哪一天开始,就不合适了? 十四岁,十四岁就可以嫁人了。 可是十岁之后,男女之间便不方便了直接接触了。 严格一点说,十岁之前有的人家也需要保持距离,分席而坐。 还真的没有人说应该从哪一天开始,不能碰穗儿的手。 我看着长快有我肩膀高的穗儿,还是觉得不合适。 “我不知道。”这是我对穗儿问题的答案。 -“所以啊,”穗儿像是听到答案了一般,满意了起来。 “所以什么?” -“穗儿,不想长大。” “长大怎么了?” 当我说出口时,我才懂了穗儿说的不想长大什么意思。 穗儿说她是那个小的穗,我问她为什么,她没直说,骗我拉了我的手,我把她手甩开之后,跟她说她长大了。 穗儿想拉我的手? 为什么?我这手明明这么糙,拉着肯定不舒服。 ...... 第158章 良篇 长大 “长大么?”穗儿不再看我,而是看着旁边。 “长大了,就不会有人宠着你了。” 穗儿叹了口气。 是啊,长大了,就要懂事了。 我种的这田,也只是把自己喂饱而已,能剩点也剩的不多。 所以也娶不了媳妇。 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为什么我一个人要吃这么多啊? 算上我三口人都吃不饱吧。 也不知道家里剩的粮还够不够穗儿吃的。 -“那也未必,你找个好人家,有钱有闲的,说不定还会有人宠着你。” “良爷都不愿迁就一下穗儿,我哪敢相信谁能宠着我。” -“迁就什么?” “这个。” 穗儿伸着手,甚至拉起了袖子,露出了雪白的手臂。 这...不好吧。 我看着穗儿的眼睛,此时的她和小时候一样。 里面不知道藏着什么,但看起来就是哀怨。 她就这么希望我拉她的手么? 算了,只要没人看到就可以了... 我向着穗儿的手,缓缓的伸出了我的手。 若是被外人看到了,会怎么样呢? 穗儿会不会被指指点点呢?会不会从村头传到村尾? 穗儿,是不是已经嫁人了? 若是嫁人了—— “呼咻~”响亮的口哨声又从面前袭来。 是穗儿,她依旧伸着她的手,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一看就是不高兴了。 算了,拉个手有什么呢? 正当我要碰到穗儿的手时—— “良,你在这啊。”我连忙用抬起的手摸着头,回头看着谁跟我打招呼。 不认识这人。 “有事么?”我还是礼貌的问了下他,毕竟他是认识我的。 “没事,就是路过了,看到了你,然后打个招呼。”那人挥挥手就跟我道别。 看他走远了,我又看回了穗儿。 她还在那伸着手,等我去牵。 我又看了看穗儿,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良,你在这啊。”突然又一个女人走了过来,跟我打招呼。 慢慢的,四面八方都有人向我走来,跟我打着招呼。 “良,你在这啊。” “良,你在...” “良,”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甚至猫狗都从我的面前穿过。 但面前的穗儿一直都在。 她用另一个胳膊扶着她伸出的手,看来是累了。 眼睛还看着我,只是疲惫的眼睑也遮不住其中的血丝。 这... 我... 我看着四周的行人。 突然好恨这来来往往的陌生人。 “滚开啊!!!” 我朝四周大喊了一声,连忙抓住了穗儿的手跑回了我的小屋里。 穗儿跑也很快,我牵她感觉轻飘飘的,显然是她轻而易举就跟上了。 回到了屋子里,我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事。 原本拉手就很过分了,现在又把穗儿带到了屋子里。 这越来越说不清楚了吧。 我连忙松开了穗儿的手,害怕后面有人跟来看热闹。 才敢回头看看穗儿。 “还好,没跟上来。”我穿过穗儿的肩膀,看到了门外一个人影都没有,心想着。 才来得及好好看看穗儿。 大概是刚刚跑的太快了,头发都被吹乱了。 “穗儿,我...” -“良爷很为难吧。”穗儿看着我说,眼中的血丝却不见了。 穗儿看着我,没再伸出手。 “有一点。” -“如果穗儿是小孩子的话,就不会让良爷难堪了。” “你都这么大了,老说小孩子怎么样有什么意思?” -“那我就想在那些人的面前拉一下良爷的手,有错吗?” “你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是小孩子,良爷就不能牵我了是么? 哪怕我溺死,你也要说我不是小孩子么?” “无理取闹。 这和见死不救能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可是,就像我刚刚问的,在良爷愿意牵我的手和不牵手,中间真的是确定的么?” 穗儿说的也没错。 没有人看到的话,其实也能牵,牵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我也好久没有碰过什么人了。 我承认,被人触碰的感觉真的很好,可是... 真的可以么? 我看着自己布满茧子的手,一时没了主意。 “良爷。”穗儿开了口,抬起了头。 她那清澈如水的眸子,映出了一个又一个人影。 我连忙转身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堵墙。 “你想么? 你想拉着穗儿的手么?”穗儿连问。 穗儿眼中的人的越来越多,都在我身后站着。 “我当然想。”我只能心里嘀咕着。 看着那满是人的倒影,又咽了下口水,始终不能让我把“想”说出口。 “这样啊。” 穗儿说着,瞳孔的黑色却蔓延了起来。 那圆圈席卷了所有的人影,直到天色都暗了下来。 不一会儿,周围已经黑到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凭着记忆去找灯。 “良爷,怕黑么?”穗儿又开口了。 因为已经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摸索着桌子上的火折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穗儿这句话,让我更加焦急。 我连她在哪现在都不知道。 “不点灯我连你在哪都不知道。”我埋怨地对穗儿说。 不帮忙就算了,还问我怕黑不怕黑。 我都长这么大了,还怕黑么? “这样呢?”穗儿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 紧接着我便摸索到了温润的触感。 穗儿这个时候还在想着牵手的事,我是真的服了。 正当我要开口教训她时,却发现嘴唇被按住了。 与穗儿的手也变成了十指相扣。 我挣扎着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哑巴了么? 突如其来的失声让我感受到一些恐慌。 “良爷,他们看不到了。”穗儿的声音像是从手上传来。 是啊,我面对着眼前的黑暗,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穗儿她就在旁边,我拉着她的手。 只要看不到的话,就无所谓了。 我才慢慢沉下心来,感受着这不多的温暖。 多久了? 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安静的拉着我的手了? “良爷觉得怎么样?” -“还行。” “像良爷想的那般么?” -“我想什么了?” “那当然是...”我的另一只手也被穗儿拉住了。 “穗儿要是嫁人了,做这些事就太不方便了。 我猜的对么?” -“......” 这小崽子猜的还挺准。 第159章 良篇 光 “幸好良爷不讨厌牵穗儿的手。 若是良爷觉得那些人更重要...” 穗儿越说,我越能感觉到她靠的越近,连牵住的双手都被迫躲在两边。 不由得让人有些紧张。 -“那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穗儿说。 “良爷就是不愿被穗儿碰,那我也接受。” 穗儿一字一字的说着,我却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澄清,我当然愿意被穗儿碰。 -“我...” “良爷!”还没等我说些什么,就又被穗儿急声打断了。 “有些事,不说出来,不让人看到—— 就是可以的。” 穗儿这么说着,手上还跟着她说话的节奏用着力。 是啊,不被听到,不被看到,就是可以的。 我之前...杀了许多人,没被听到,没被看到,也没有什么事。 可我的良心... “喜欢么?”穗儿贴到了我的身上,又说。 我不喜欢。 不喜欢杀人了。 我喜欢。 这喜欢却没说出口,而是挣脱了穗儿的双手,抱住了她。 怀中的这小崽子却像如释重负的一般,瘫倒在我怀里。 “要让良爷抱抱,还真是费心思。” ...... -“真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个。” 只是一会儿,便又感觉到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抱着穗儿的手也变的无处安放了起来。 就一分一毫挪到她最坚实的后背上。 “良爷的话,穗儿可以很安心。” -“什么安心?” “嗯...”穗儿似乎在思索着。 “不用担心良爷对穗儿图谋不轨。” -“那倒也是。” 穗儿这么说着,倒让我心里好受了一些。 如果不好的事情不会发生,这些也便无所谓了。 我也只是害怕影响到穗儿罢了。 ...... 不知道又和穗儿相拥了多久,她才又开口了。 “良爷还没抱够么?” -“明明是你这个小崽子要我抱的,你不说我哪敢停。” “好吧,那就再抱抱。”说着,她又在我的怀中蹭了蹭,调整了下姿势又抱住了我。 穗儿说出了她的想法,其实也是我想要的。 时间久了些,才感觉放松下来,能像穗儿那般自然的抱着。 “好了。” 可这时,穗儿却叫停了这一切,但她的手却依旧抓着我的衣服。 周围却依旧是是黑暗。 -“哦。”我也松开了手。 “良爷不想再抱抱么?” -“什么意思?” “良爷真怂,不像个男人。”小崽子的言辞突然犀利了起来。 -“我怎么了?” “良也是怕被我看到么,我问你想不想,你却问我什么意思。” “我就想知道良爷的看法。 想,还是不想,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穗儿这么说着,我还是不太懂她想问什么。 但下一秒,穗儿继续说了起来。 “良爷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快要让穗儿看不到良爷了。 为什么,非得我来要求良爷啊?” “良爷明明是喜欢的吧?” -“是喜欢。” “那为什么刚刚不说再抱抱。” 她嘴上说着拥抱的事,却抽身而出了。 -“怕人说闲话吧。” 我感受着四周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却依旧像是胡言乱语的说着我认定的事。 明明已经没人能看到了。 “我知道了。”穗儿突然释怀了起来。 -“你又知道了什么?” “良爷是在逼自己接受吧。 像是之前良爷总说爹爹的死,满穗姐姐的离开,都是自己无法决定的事。” -“这种事只能接受啊。”我打断了穗儿。 “可是,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良爷留恋爹爹和满穗姐姐的什么。 我想给。”之后她停顿了一下。 “却给不出。” 说罢这四个字,穗儿长舒一口气。 “我知道他们对良爷来说都是不可替代的。 可是,良爷不用把自己喜欢的事情也藏起来。 他们是不在了,但良爷需要他们的感觉,良爷对他们的渴望,应该留下来。 所以,良爷可以跟穗儿说说么,良爷需要什么?” -“我好久没想这些了。” “不急,我陪你想。” 穗儿突然拉起我的手,带着我在黑暗中行走着。 出门时我险些被门槛绊倒,所幸穗儿拉住了我。 外面依旧是一片黑暗,脚下的触感也随着突然出现的石子而跌宕起伏。 时不时就要被绊一下。 -“这是要去哪?”我问穗儿。 “等会儿就知道了。”穗儿就在前面拉着我走。 -“你小心点,路黑,别摔到了。” “良爷不担心自己么?一直磕磕绊绊的。” 老实说确实是我觉得路难走,才想提醒穗儿一下。 我要是摔倒了,把她带倒了就不好了。 “我还行。” 我刚说完,下一秒穗儿就把手松开了。 突然失去了方向,我又走了几步,就被黑暗困在了原地。 “良爷,怎么不走了。”突然穗儿的声音传了过来。 -“看不见,怎么走?” “良爷之前是怎么走的?” -“之前不是被你拉着走的。” “所以,良爷需要什么?” 小崽子略带嘲讽的说着,我本想赌气走下去。 可这宛如闭上眼走路的方式,让我时时刻刻处于一直危险的感觉当中。 -“穗儿,拉我一下。” 我没办法,只能跟穗儿提一下要求。 “这里现在没有穗儿了,只有满穗。” 这小崽子,又打的什么算盘。 -“拉我一下,满穗。” 虽然叫穗儿满穗很奇怪,但是现在的我觉得现在的穗儿... 很值得信赖。 可过了好久,也没有碰到穗儿的手,穗儿也没再说话。 -“穗儿?” “良爷,我刚刚都提醒过了,现在没有穗儿。” -“满穗。” 不知道为何,现在叫出来却格外生硬。 依旧没有回应。 ...... 刚觉得这小崽子可信,现在却是被忽悠了。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好像黑暗中有什么东西。 远处,似乎有一点星光。 那光不断靠近,不断变大,直到—— 原来是萤火虫。 虽然依旧没人拉着我,但总算有了些方向。 那萤火虫不断飞舞着,我就跟着那光点一直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的地面逐渐平整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到哪里了,但比以往好走多了。 正当我刚加快了步伐,那萤火虫却缓缓的停住了,转而落下,落在了一个可以激起波纹的地方。 这里是......水? 第160章 良篇 萤 随着水上的萤火逐渐消泯,四周却有万千萤火如潮水般涌来,那洪流足以冲刷掉四周的黑暗。 “渡口啊。”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是没看到穗儿,她... “良爷,我在这。”突然下方有声音传来。 这才看到穗儿已经坐在了桥面上,她双手撑着桥面,摆动着桥下的双腿。 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我看她坐在那,便也跟着坐了过去。 还故意坐的近了些,刚好可以手臂贴着手臂。 “良爷,需要什么呢?”穗儿没有问我,只是面向满是萤火虫的湖面看着。 回想着过去种种,仍有说不出的困顿在里面。 -“需要活着吧,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回想起当时爹爹尸骨无存的场景,仍心有余悸。 “这样啊,那穗儿会保护良爷的。” -“你先保护好自己吧,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那又怎么了,穗儿有自己的办法。” 穗儿说着,手又压到了我的手上,竟格外令人安心,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刚刚那黑暗中拉着我的手。 确实她保护了我一点,但不多。 “良爷,还有别的想要的么?” -“我啊,还想要人听我说话,陪陪我,就像现在这样。” “不想当大侠了么?” -“什么大侠不大侠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良爷之前为什么想当大侠啊?” -“可能,会被人称道吧,会有人在意你。” “那满穗姐姐给良爷当大侠的感觉了么?” 怎么又提到那个小崽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满穗确实当初是很在意我的样子,虽然后面知道她估计只是确认我的身份,但那一段时间我救了她的命,她也救了我,陪着我,确实是让我感觉不错的一段时间。 -“有点吧,那个时候虽然担忧将来,但觉得自己还不错。” “是么?”穗儿转头看向我。 “那穗儿呢? 良爷觉得自己是大侠么?” 我看着穗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 穗儿,是什么样子来着? 我越看她,越记不起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好像不怎么喜欢穗儿。 小时候的穗儿,好能闹腾。 而且她......我是不是忘了她的什么? 穗儿看我迟迟不说话,又看向了湖面。 样子依旧平静。 “良爷想满穗姐姐么?” -“还挺想的。” “我就知道。”穗儿收起了她的手,叉在胸前,一副赌气的样子。 还挺可爱的。 -“你老是提她,我怎么能不想呢?” 远处的船安静的漂浮在水上,点缀着浮动的萤火,才勉强能看出些轮廓。 “良爷,你知道么。” 穗儿又放下了她的双手,在双腿之上。 -“什么?” “穗儿之前,因为不能变成满穗姐姐的样子,难过了很久。” -“还有这种事?” “是啊。 我和良爷的开始,就是因为满穗姐姐吧。 虽然不想说,但她是我最需要感谢的人之一。” -“你认识她么?” 穗儿摇了摇头。 “不认识。” -“那你谢她干什么?” “如果没有满穗姐姐,良爷当真会包容我么? 我知道我哪里都做不好,可以凭借的只有—— 长得像是良爷在意的样子。” -“那你倒是想多了。” “什么?”这时倒是穗儿不明白了。 -“我真的梦到过你。” “梦到过我?” -“是啊,之前我做了一场梦,梦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你。 虽然做梦的内容很奇怪,但我觉得那就是你。” 我跟穗儿说的这个梦,梦中的女子自称为穗,头上也有一缕无瑕的白发。 想到此处,我便后仰着去看旁边穗儿头上的白发。 但等我真正看过去时—— 白发没了。 “为什么?” 穗儿又荡起了双脚,低头看着湖面。 -“她也叫穗,也有白发。 你的白头发呢?” “哦,剪了。” -“为什么剪了啊?” “因为想留给对穗儿来说,最重要的人。 ...... 留个念想吧。” 原来穗儿有心上人了,只是看穗儿的语气,她还没嫁人。 或者因为什么原因,她必须离开那个人。 “话说回来,听到良爷说这些,我还挺开心的。 原来不是因为满穗姐姐。” 其实也不完全如穗儿所说,毕竟我看到穗儿的第一印象还是满穗。 那场梦也是在遇见满穗之后做的,说不定有满穗的影子。 既然现在穗儿说她开心,我也不再解释,去扫她的兴了。 -“我也是才知道你还因为满穗难过过。 现在还难过么?” “现在肯定不难过了。”穗儿淡淡的说。 -“什么时候好了的。” 穗儿转头看了一下我,又望向水面,抬起了弯着的食指。 “我想给良爷讲讲。” -“我听着呢?” “嗯。 《礼记》中说,‘季夏之月,腐草为萤。’ 夏天的第三个月,腐烂的草中就会生出萤火虫。” 穗儿说着,便有一只萤火虫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一生。一死。 若草和萤注定要永别,又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在一起呢? 若它们只是因果,是不是小草也希望发光发亮呢? 可这二十几日的光亮,值得么?” 二十天,我认识满穗也就这么久吧。 等到穗儿说到此处时,四周弥漫的萤火却躁动起来。 先是一起腾空,再在忽明忽暗间一齐坠落,宛若一颗颗划过天际流星。 最后归于暗淡,归于于被余光照亮的青草间。 不一会儿,整个世界又被黑暗填满,只剩下穗儿之间的一点光亮。。 “这就是答案吧。” 等我看完眼前的光景,穗儿也不再说了。 -“什么答案?” “就是,它们又相聚了。” 穗儿向我展示了指尖的微光,便小心的将那暗淡下来的飞虫轻点在水边漂浮的水草上。 “生离死别,却也生生不息。” “后来我就想通了,若我注定没法成为满穗姐姐,不如就成为穗儿。 让良爷再见到满穗姐姐时,也能想起我。” 穗儿说着,我却看不到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对穗儿来说,我真的可以如她讲的那般重要么? 我沿着坐着的桥板摸索着,寻找着穗儿。 第161章 良篇 诚实 只怕直接伸手去摸到不该摸的地方。 可是我越摸越远,直到快要躺倒在桥上时,也没再摸到黑暗中的穗儿。 正当我打算站起身找穗儿的去向时,身下的桥板却宛若腐朽的木头,在不断的塌陷着。 脚下的湖水也不断上升,逐渐要将我淹没。 无论我怎么拨动着手臂,却也没法让自己浮起来。 正当我觉得自己要溺死时,整个世界却又不一样了。 我又掉到桥板上,四周是数不尽的萤火,桥边坐着一个小娃子。 “你是?” 我看着那灰白色的衣服和在侧面绑起的头发,大概是知道答案的。 “满穗!”我叫出了她的名字。 突然,整个世界明亮了起来,我连忙闭上了眼睛躲避那刺眼的感觉。 再睁开眼时,看见了一张脸。 七分不解,两分惊恐,还有一分失望。 是穗儿。 我回想着刚刚的梦,最后一句“满穗”我没说梦话吧? 看着在床边看着我的穗儿,突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 先不说刚刚和穗儿在梦中过了一夜,我睡着觉呢,她怎么就跑过来了。 她大概是看我清醒了些,便小心翼翼的给我递了一个纸条,是叠起来的。 “穗儿错了,要跟翠儿道歉。” 没想到穗儿写的是这个。 -“你要道歉就道歉嘛,她不是睡在你旁边。” 我刚说完,穗儿又紧张的扭捏了起来。 看来是她不好意思去道歉。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穗儿应该是早早的就爬起来了。 “好,我等会儿跟你和翠儿说说。” 穗儿这才满意的又抬起头来看着我,只是依旧含着胸。 “没事,你先去做你要做的。” 她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真是的,道歉还要人陪着她,之前她跟翠儿道歉不是好好的? 再那么道歉一次不就行了? ...... 那天带着穗儿跟翠儿道了歉,翠儿依旧是欣然的接受了。 虽然不接受也不行,但孩子的想法大多都写在脸上。 至少翠儿是这样的。 直到元宵节,穗儿没再和红儿她们闹出什么矛盾,又变成了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只是燕还没回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燕交代红儿和翠儿的事。 也不知道鸢怎么样了。 ...... 今天已经是正月十六了,又要找顾熙去了。 恰好顾熙也早早的出了门,只是脸色不太好。 “今天来的这么早。”在跟我打招呼时,她还是客气的笑了笑。 -“是啊,刚过完年总不能太拖沓。” “嗯,今天也是游城的好日子。”她说着,却打起了哈欠。 顾熙虽然平时对一些规矩不屑一顾,但打哈欠的时候还是专门背过了身。 “昨晚王爷在街上布置了不少灯,还放了许多烟火。 青乾还带着我去王爷的花园游览了一番。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鹿......” 顾熙很开心的跟我说着王府里的事,我却提不起兴趣。 她肯定不知道当今的王爷,是吃过不少小孩的。 好在我只要听着顾熙说话就好了。 我和顾熙在街上走着,不时还可以看到施粥放粮的棚子,围了不少人,虽然许多人都是瘦骨嶙峋的样子,却不影响他们领到粥后对着施粥者喜笑颜开。 “良,你在看什么?” 我光顾着看施粥了,大概是忘记去听顾熙说话,被她发现了。 -“没什么。 就是看下施粥的。” “王爷人还真是菩萨心肠,接济这些贫苦的人。” 听着顾熙说的话,我差点就骂出脏话了。 可是我的身份不允许说出这种话,我本是保护顾熙的,跟她说真话也不在我的职责内。 这时我才发现顾熙比我认识的要天真的多,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被教书先生给骗了。 原来这世上真有觉得这王爷还不错的人。 -“嗯。”我阳奉阴违的赞同了一下。 但我还是在想这件事的。 青乾做的就是吃人的生意,混的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在洛阳也是过着有钱人家的日子。 我也沾上了光,倒也不能只是骂王爷。 ...... 越这么想着,就越觉得自己与之前没太大差别。 之前是直接杀人,现在是跟着杀人的人吃饭。 顾熙她,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良,别盯着我了。” 顾熙脸红的说着,我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不好意思,我刚刚想事情,刚好...” “没事。” 她说着没事,脸上却更难看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连忙又解释着。 “良,我想问你一件事。” 顾熙没再回应我的道歉,而是严肃了起来,似乎要问我很重要的问题。 -“你说。” “青乾他,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 顾熙原来是能看懂的。 可问题如今到了我这里,我又该怎么说呢? 对于顾熙来说,她肯定是很在意青乾的;若是我跟她说明真相,她一定很伤心,若我骗她青乾其实很在意她,现在的她会信么? 我思索了好久,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你早就知道了吧。”顾熙突然说着,让我心中更乱了。 青乾说要抛下顾熙,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 青乾也是心狠手辣的人,他说的抛下也不是不可能要杀死顾熙,或者用其他方法把顾熙赶走。 当初他问我要不要救顾熙,然后带着顾熙走,到现在我都没想好。 如果只是救命的话,我肯定愿意救她。 可要是和她一起生活的话,那我...... 此时的我才终于想起了为什么我要杀那么多人,也没想过去过平常人的生活。 这种反正都会让人不舒服的事,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 杀人也就是坏人做到底,提前也能知道个大概。 ...... 还是跟顾熙说了吧,若是她能提前做好准备,说不准她会提前逃离。 可又要说到什么程度呢? -“你是对的,我也觉得青乾他...可能没有你之前以为的那样在乎你。” “真是为难你了。”顾熙的突然和善了起来,虽然眉头还微微皱着。 “我知道你和青乾是很熟的,也知道他应该一直在洛阳城,但就是不回家。”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好。”我问她。 第162章 良篇 燕归 “我不知道。 非要说的话,可能是他救过我,而且对我很好。 还经常盯着我看,就像刚刚你看我的那样,看的出神。” -“我刚刚真的不是在盯着你。”我连忙解释着。 “我当然知道,我说青乾他盯着我看,大概心里想的也不是我。 只不过我之前很喜欢他这样看我,我觉得他一定是喜欢我。” 原来顾熙是这个意思,她也觉得我刚刚不是在盯着她看,便觉得青乾之前也是。 -“所以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 如果能一直这样,也不是不行。 就是我才认真的面对这件事,心里不舒服,想跟你说一说。” 顾熙用一种抱歉的语气说着,还有点可爱。 -“没事,你想说啥都可以说。” “你不觉得烦么?” -“没有啊?” 之前虽然觉得顾熙有点自作多情,但现在看来也算是对青乾太投入了。 “嗯,我也觉得你比之前...沉稳了一些? 有点说不清楚,就是你听我说话之后,反应没有那么大了。” ...... 没想到之前顾熙觉得之前的我反应很大。 可能是被穗儿磨的没脾气了,梦里的穗儿又让我觉得自己还不错。 穗儿若在现实中也能像梦中那般就好了,什么事情都敢做。 ...... -“对了,我过几天要去长安城,可以去帮你找人了。” “真的么?”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种喜悦。 -“真的。” 看来正如青乾所说,那里有顾熙很在意的人,也就是顾熙的姐姐。 至于我为什么要去长安城,也是当初答应青乾的,我会救下顾熙。 就算不知道该怎么和顾熙长久在一起,我也要先把她保下来。 “良,我可以告诉你她要找的人在哪,然后我会安排人让你们不经意的相遇。 然后你再跟顾熙装作背着我行事的样子,这样之后,顾熙至少不会拒绝你。 后面的事,我就不跟你说了,你是个讨女人喜欢的人。”青乾当初是这么说的。 我也算在和青乾一起算计顾熙了。 -“我要带一个妹妹回家中看看。”我对顾熙说着。 “你家里是长安城的?” -“我不是,我这个妹妹是。” 这句话也是骗顾熙的,穗儿家根本不在那里。 但是也顺路,顺路把之前欺负穗儿的人办了。 “哦,好,下午的时候我把银子再给你。” 顾熙倒是见外,顺路的事又提到了银子。 也罢,我就收着吧,反正到时候顾熙落难的话,也有钱活下去。 就算替她存着了。 “不对,下午的时候我小姑可能要来家里,我明天再给你吧。” 小姑?那是青乾的妹妹吧。 燕回来了? -“行。” ...... 在告别顾熙的第一时间,我就开始往家里赶。 燕虽然对我的很多事都是有求必应,但这几个娃子确实对她来说有点麻烦了。 尤其是过几天还要带穗儿离开洛阳,青乾说如果燕不在家的话,会拜托柳姨来看看红儿翠儿。 至于做饭烧柴,红儿翠儿应该都能做好,我只要走之前给她们备足就好。 但燕回来就不一样了,家里就是燕做主了。 就算她不赶红儿翠儿走,估计也要好好教育一下我。 ...... 一进门,便看到锁着的门打开了,说明燕已经回来了。 三个娃子也都不在院子里。 “燕,你回来了么?”我敲了敲门。 -“怎么了?”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这不是好久没见了?” “吱——”燕的房门打开了,燕果然没好气的看着我。 “进来说话。”她说。 ...... “燕,这几个娃子...”我对着揣着胳膊的燕,每个字说的都有些吃力。 -“为什么没跟我商量就带回来了? 留下穗儿我不说什么,毕竟她没处去,你也愿意。 可你又带回来两个,我是真的没法接受。” -“你说怎么办吧。” 燕最后抛下一句让我解决问题。 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用这么没底气? “那个,过几天我和穗儿去长安城,正好家里就少两个人。” -“要不你把穗儿留下吧,带那两个娃子去,看看长安城有没有人要。” 燕依旧是不依不饶的说着。 “不行啊,穗儿一定要和我去的,也不方便带那两个。” -“怎么就不行了?” 我看燕似乎对这件事有疑问,我便把当初穗儿袒露给我的过往告诉了燕。 “难怪。 真是该死。 所以你打算把他...杀了?”燕皱了皱眉,咒骂道。 -“对,到时候我带穗儿去找到那人,然后找个地方把他除掉。” “你不是说不杀人了么?” -“可那是畜生,穗儿那么小,都...” “也是。 所以,你跟哥哥说好了?”燕叹了一口气,问我。 -“对。” “你不如等我回来和我商量,哥哥总爱算计一些让人不舒服的事情。” 燕这么一说,让我想到了当初青乾说要我的一件东西。 可能真的有鬼。 “不过哥哥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燕补充说。 算了,只要能给穗儿报仇,就无所谓了。 “但是那两个娃子,你必须想办法,尽快,送到别的地方。” 燕突然又提起了这个话题,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燕,这是一个朋友托我照顾的,时间不会太久的。” “可这是我家。”燕直截了当的说着,没给我留一点余地。 要不就拜托给哪个客栈照顾,让红儿和翠儿去帮忙? 我想着办法,便出了燕的房门。 院子里红儿和翠儿打了一盆水,擦洗着石桌。 看着她们冻得通红的手,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然后把她俩送出去住,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了。 唉。 “你们去做饭吧,我昨天买了菜,你们做的好吃点,再煮点粥。 桌子我来擦吧。” -“没事良爷,都快擦完了。”红儿说着,穗儿听到了我的声音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让穗儿帮忙擦吧,你们快去。” 红儿和翠儿没再推辞,穗儿接过了那湿布,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看我。 “红儿和翠儿可能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我跟穗儿说着。 光顾着把心事分享给她,本该说的要带她去长安城的事却无从说起了。 穗儿似乎很在乎红儿和翠儿,她们若是离开了,应该会开心点吧。 第163章 良篇 自解 她和这两个姐妹确实玩不到一起。 但穗儿听了我的话,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擦着桌子。 待她擦完了桌子,端着盆离开时,似乎依旧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这小崽子... 我变成了孤立无援的人,静静地坐在石凳上思索着如何安置红儿和翠儿。 直到穗儿收拾完了坐到我身边时,我都没有想出好办法。 只能晚点再考虑了,还是先跟穗儿说说之后的事吧。 “穗儿,我跟你说这件事。 再过几天,我就带你去长安城转转,路上顺便回你的家乡帮你讨个公道。” 我跟穗儿说着,穗儿转而就又变成了哭丧的样子。 “到时候还有其他人,咱们一起去。” 她听到此处,猛地抬起了头,茫然的看着我。 “到时候你帮我们指一下路,剩下的事我们处理。” ...... 也不知道穗儿心里是怎么想的。 当务之急还是燕这里的事。 “良爷,饭菜都做好了。”红儿从厨房里出来了,对我说。 -“都上上来吧,准备开饭。” ...... “燕,出来吃饭吧。”等到红儿和穗儿都坐好了之后,便叫了燕出来。 燕很快就出了门,坐在了北面的凳子上。 翠儿就在红儿旁边站着。 “吃吧。”燕看了看这姐妹俩,说道。 只是那语气,比此时的天气还要更冷些。 也不知道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能不能让那嘴里暖和些。 “穗儿今天做了这么多?”翠儿和红儿估计也都读出了来者不善,没多说什么。 至于穗儿,她本身就不会说话。 但这几个娃子都在面面相觑。 -“这不看你回来了么,多做一些。” 我先避开了话题。 “良哥,你现在还会骗人了。” -“我没有啊。” 虽然嘴上说没有骗她,但我确实不知道燕今天会回来,做这么多,完全是害怕这几个娃子在家里饿着。 反正现在有人一波又一波的给我送钱,现在天气凉,多备点吃的也不怕坏。 顾熙那还有好多银子要给我。 ...... “还挺好吃的,穗儿手艺又好了。”看燕满怀笑意的夸奖着穗儿。 机会来了。 我朝红儿和翠儿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不要拆穿。 回过头时,穗儿又看着我。 -“你喜欢吃的话,回来多给你做。” “行啊。”燕心情好了些,赞许的看着穗儿。 -“你再尝尝这粥。”我又跟燕说了粥的事。 红儿煮的粥很好喝,要比平时喝的要粘稠些,米的味道更明显。 这个我是知道的,之前还问过她怎么煮的。 她跟我说了许多,说陈米和新米都要用,陈米要占新米的一半,然后还要提前泡一个小时,再把米晾干些;煮的时候先要把火烧旺,之后要慢慢添柴不把粥煮沸,最后再焖煮一会儿。 煮的时候还要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搅拌。 当时听到红儿讲这些的时候,我才发现煮米还有这么多讲究,之前总是觉得能吃饱就行。 红儿说是鸢教给她的,说这样才能多卖钱,而且鸢还让她们平时施粥的时候多练。 说是虽然这里煮粥不用这么仔细,但以后到有钱的地方是需要的。 ...... “这粥看着挺漂亮的,用了不少米把。”燕看着那粘稠又晶莹的米汤说。 实际上红儿煮粥的时候用米一直比较省,就是煮的方法的问题。 “好喝,我喜欢这种黏糊的。” 燕一勺又一勺的喝着,没一会儿就着菜喝完了。 “红儿,再去盛一点。”我跟红儿说。 红儿端着碗又去了厨房,翠儿跟在后面。 “燕,我跟你实话实说吧。” -“你要说什么,这么神秘。” “这些都是红儿和翠儿做的。” -“她们做的?” “对,还不错吧。” -“不是穗儿做的啊?”燕好奇的说着。 —“她们比穗儿还小吧,做的这么好吃?” “所以,你要不要...” -“什么?” “我说啊,过几天我带穗儿出门,这个屋子就要你自己收拾了。 饭也要自己想办法了,就连煮的粥,可能都不如今天的好喝了。” -“这不是有...红儿和翠儿么?” 燕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你不是说要让她们走么?”我看燕似乎有心留这对姐妹,便也大胆了起来。 红儿也把盛好的粥放在了燕面前,好奇的看着我。 她应该是被我刚刚说的话吸引了,但还不知道前因后果。 -“我可没有啊。”燕突然大声的说着。 “良哥你以后再挑拨离间我可要打你了。”燕挥了挥她的拳头。 ...... 在燕美美的吃完饭之后,我又去找了她。 “所以就不让她们走了是吧?” -“不让了,不让了。 刚刚不是说过了嘛? 谁知道她们比穗儿小那么多,还这么会干活。” 看燕改了口,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 -“我还以为她们还得我伺候的,烦的不行。 我侄女现在桌子都不擦呢。 每次想着我跟小娃子讲这讲那还说不清楚,我就对娃子没什么好感。” 看来燕有钱了之后,对于小娃子的看法也变了。 她之前家里也有些钱,但平时也忙了不少家务,如今却觉得小娃子都不会干活。 不过确实红儿和翠儿跟着鸢学了几个月,做事确实要比好多娃子厉害了。 “你放心,红儿和翠儿之前可是帮忙打理客栈的,利索的很。” -“好好好,你不用再多说了,就让她们住这里吧。” -“还有,良哥,我感觉你变了。”燕又说。 “我怎么了?” -“会一点油嘴滑舌了。” “都是熟人,我也愿随便说说。” -“看来良哥在说话方面,也不是完全没天赋的。” 看见燕满意的样子,才让我有了些可以告别过去的信心。 ...... 燕回来之后的日子,三个娃子的关系反而比之前要更和谐一些。 也让我稍微理解了燕。 燕虽然对关乎自己的事情态度很坚决,但是也很容易被满足。 这几天燕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对红儿和翠儿关爱有加。 “红儿妹妹,你哪里住的不舒服都可以跟我说。” 又是以姐妹相称了,明明从年纪上差出了一辈。 -“燕姐姐,你能收留我和翠儿,我们就很感激了。” “没事,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我。” 燕心满意足的样子完全不像凶我时,也就是让我把红儿她们赶出去的那般。 “你对红儿她们的态度,变化的也太快了吧。”在一次饭后,我跟燕聊着。 -“多好啊,她们吃的少,还听话,大部分活都能干。 而且时间长了,我发现长得也都挺可爱的。” 燕一条条的跟我列举她觉得这姐妹俩好的地方,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可以安心带着穗儿出门了。 燕这样也可以理解,毕竟穗儿这么闹的娃子,她都能照顾。 没理由没法接受红儿和翠儿。 ...... 第164章 穗篇 和 等到禾儿给良涂完药之后,便变成了一脸愧疚的样子,跟着良。 回了屋子之后,红儿和翠儿已经拉起了帘子,把禾儿挡在了外面。 要不是被良给拒绝了,禾儿都想和良一个被窝了。 毕竟禾儿,刚刚又欺负了翠儿。 那滴血的场面把红儿和翠儿都吓到了,估计在没有这些大人的情况下,她们已经不太敢和禾儿相处了。 禾儿就站在帘子外面犯了难,良就在旁边陪着。 “没事,你可以先睡,明早再道歉。”良小声的跟禾儿说着。 禾儿站着不动,满怀期望的看着良。 “那你一个人在我那睡,我去厨房凑合一晚。” 这一句话,把禾儿逼的脚又无处安放了,开始慢慢磨擦起了地面。 良也没催禾儿,硬是陪着她等了半炷香的时间,禾儿才一脸愁苦的进了那帘子里。 今天不用去厨房挨冻了,良。 禾儿其实也是把自己犯的错误放大了,虽然过程很血腥,但是疼的只有她和陪着她的良。 翠儿和红儿只是看到了罢了。 禾儿上床时,翠儿还专门给禾儿腾了一些地方。 “穗姐姐。”翠儿看禾儿上了床,还打了一个招呼。 只是声音不大。 禾儿愧疚的背过了头,不想面对翠儿。 按照她的性格,现在肯定是不会跟翠儿道歉的。 ...... “娘?”禾儿突然呼唤起了我。 -“怎么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跟娘大叫的。” -“没关系,好好睡觉吧。” “嗯。” 看着禾儿满足的闭上了眼睛,不禁又让我怀疑了起来。 我应该和禾儿保持这样的联系么? ...... 第二天醒来时,禾儿还是在良的帮助下跟翠儿道歉了。 直到过完元宵节,她也没再闹出什么事情。 但良似乎元宵节之后就要出门了。 元宵节的晚上他还是好好跟红儿和翠儿交代了她们看家的时候饭应该怎么吃,白天应该做些什么。 ...... 等到良出门之后,燕就回来了。 她打开了锁着的门,进来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红儿和翠儿,对燕来说是两个陌生的面孔。 幸好当时她们在扫地,看起来不像是进来偷东西的。 禾儿就在一旁拿着瓢给花浇水。 “你们是?”燕看着眼前陌生的两个娃子,便问。 禾儿看燕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看着燕,但是也说不了什么,只能再回头看翠儿她们。 “姐姐,我们是和良爷一起的。”红儿说。 -“哦,那你们继续吧。”燕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径直走进了屋子里。 但依照我对燕的经验来看,燕是不高兴的。 之前她一直让禾儿干活的时候,虽然燕一直指使着禾儿,但一直是非常和善的样子。 加上燕平时一直是没什么心事,整天无忧无虑的样子,更有理由相信燕一言不发是有些不悦。 看来良回来之后还得和燕好好解释一下。 禾儿大概是看出来燕有些不高兴了,还专门把良元宵节的时候给三个娃子买的糖球送给燕。 燕没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禾儿的头。 “你们吃吧,肯定是给你们买的。” 但燕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禾儿看到燕捂不热的样子,便老老实实的捧着糖堆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良会怎么处理。 ...... 等到良回来时,解决的方式却出人意料的简单—— 燕觉得红儿和翠儿做的饭好吃,就把她们留下来了。 良看起来放心了下来,禾儿也平静了一些。 禾儿的小心思还是太多了。 平日里她最不愿看到良去逗翠儿玩,但良真的为了要把红儿和翠儿送去别处而苦恼时—— 她倒也没有因为翠儿她们要走而开心,反而是开始为了良担忧。 但良大概不会知道吧。 我知道,但也不知道禾儿跟着良的心情走有什么好处。 ...... 燕和红儿她们关系好了之后,禾儿看起来才真正的开心了一些。 现在的燕在没事的时候就带着红儿她们出去转,良有空就一个人带着禾儿。 又过了三两天,良便跟禾儿私下里又说了些这次出门的事。 “禾儿,我知道这个问题你可能不喜欢听。 但我还是要问你。” 禾儿就在旁边老实的听着,倒是良犹豫了一会儿。 “你恨不恨你爹爹?” 禾儿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样子,但我有些意外。 良的脑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居然能一下就找出罪魁祸首。 那天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敢直接把禾儿的爹爹的破事往上面写。 万一良去找禾儿的爹爹帮她报仇,这件事就...... 至少对我来说,感情上很难接受。 禾儿隔了许久之后,摇了摇头。 “那他为什么,会允许别人对你这样?” 禾儿不说话,只是原地站着,也不看良。 这个问题对于禾儿还是太难了。 良或许是忘了,没有哪个娃子能完全的讨厌自己的父母,哪怕心中有万般不悦。 他这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教训禾儿的爹爹的架势,禾儿又敢说什么? 她的爹爹是禾儿如今仅剩的亲人了。 ......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就到了要出发的日子。 良收拾包袱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或许是良觉得禾儿还是个娃子,所以没有刻意隐藏这些。 他拿着这袋银子掂量了许久,却迟迟没有把这袋银子放进包裹中。 “良哥!帮忙搬下坛子!”突然燕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良把这银子往四周的杂物中一放,便出了门。 恰好这时禾儿收拾完了自己的包袱,看到良包袱旁散乱的东西,便帮忙整理了起来。 直到收拾到那袋银子的时候,禾儿才发现这个小袋子装的东西没有看起来那么轻巧。 她双手托起那小袋子往良的包袱中放时,却又放下了。 这是怎么了? 禾儿往门外看了看,确认了良还在忙之后,便把手伸进了那袋子里。 难不成禾儿要偷良的钱? 可过了一会儿,她便打消了我的怀疑—— 她从银子中抽出了一张折好纸条,可还没等她打开看清里面写的什么的时候,良便推门进来了。 第165章 穗篇 出发 禾儿大概也没想到良回来的这么突然,吓得她立刻把这纸条塞进了怀里。 良这个懒人应该是习惯了禾儿帮他收拾些东西,并没有看出她的异样,只是走过来看禾儿收拾的什么样。 “这个太沉了,就不带了。”良指着那袋银子说。 禾儿看到良没发现她刚刚偷偷摸摸做的事,便对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良就又出了门。 ...... 等到良再回来时,他的身旁多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 那女子站在那陌生男子的身后,仿佛一幅画中走出的,算得上眉眼如画,肌肤胜雪,双眸深邃如潭。 眼波流转间,仿佛能摄人心魄,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的穿着倒是一副极其保守的样子,裙摆及踝,连双手都藏在斗篷之中,除了一副美艳的面孔,没有再透露出一丝一毫的肌肤。 前面的男子完全不像这女子那般抢眼,若不是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裘衣,那被晒的黝黑的肤色让他显得与平常农夫没有什么区别,是不能再普通的容貌。 “穗儿,咱们该出发了。”良走了过来拿起了包袱,招呼起了禾儿出发。 禾儿连忙背起了包袱就跟在了良后面。 燕就守在大门门口,用手扶着一边的门。 “好了,要走就快走吧。”燕对着良说,但眼睛一直在看那一男一女。 四人刚出了门,燕立刻就把大门关上了。 “看来咱们俩又被嫌弃了。”那女子说。 “你还没习惯么?”那男子应和着。 “呵呵,这种事情怎么习惯啊。”那女子说话始终微笑着,被压在纤长睫毛下盈月般的眸子一直盯着那男子的眼睛。 随着笑意下压的眼角,更加凸显了她饱满的卧蚕。 太好看了......她是谁呀? 我怀着这个疑问看向了良,但他却是面无表情的带着不动声色的禾儿跟在这一男一女后面。 四人很快就走到了一个马车旁。 “四位,请。”马夫提前在车前等候着四人,第一时间就招呼着良一行人上车。 良拉着禾儿在一旁坐好后,那一男一女也上了车。 “良爷,奴家......”那女子上了车后,便郑重的面向良站好。 “鹞,良爷不是那种人,你快坐好吧。”那男子突然在后面说着。 良向着那女子点了点头,那女子便坐到了对面,男子也在鹞的身旁坐下。 “良爷有什么要求,吩咐我俩便是。”那男子开口道。 “没什么要求,其实我一个人就可以。” “良爷,若是真的要见血,还是交给我和鹞吧。”这男子一口一个“良爷”的叫着,也不知道良受不受得起。 但是听着这男子的意思,似乎这女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叫我良就行。” 果然,良还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爷。 “现在还不着急确定,等我先见到了那人再说。”良看了看禾儿,连忙避开了这个话题。 “好啊,良。”鹞像个小姑娘一样饶有兴趣的看着良。 “你改口倒是快。”那男子又转头对鹞说。 “这有什么的,良和乾哥都是正人君子,不会在乎这些的。” 这女子叫乾哥倒是叫的亲热。 但无论怎么看,这个女子和芸姐的处境应该差距不大,在座的除了禾儿应该都是杀人犯吧。 说不定鹞就是用美人计害人的。 “你们是朋友么?”良突然开口问了眼前这两人。 “哦,其实...” “对,我和枭就是最好的朋友。”还没等那男子说完,鹞就抢着说了出来。 说的时候还要挽上枭的胳膊。 也太不在乎礼数了。 良大概也这么觉得,眼睛都看向了别处。 “鹞,还有个娃子在这里呢。”枭把鹞的胳膊推了回去。 “哦,娃子不在的时候就可以了是吧。”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要再调侃一下。 “那良呢?” “良啊,肯定和乾哥一样是好人,不会在意的。”鹞说着就把手又搭到了枭的身上,看着良说。 “你也觉得,只要没人,男女就不用守礼数么?”良突然开口,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这个“也”字怎么来的,良还认识其他不检点的人么? “对啊,没有礼数也不会怎么样的。”鹞回着良,转头又对枭笑着说: “你看,我就说良肯定懂这些。” “等你哪天把自己玩进去,就老实了。”枭依然是一副劝说的样子。 “你会救我的,对吧?”鹞依旧是不以为意,和枭保持着一副亲昵的样子。 看着这一男一女,这不守礼数好像也没有什么后果,他们俩的感情好像很好。 就当作夫妻吧,这样也无所谓,就是叫外人看见有些不雅了。 尤其是良和禾儿又是两个木头,估计不是很能接受这些。 “良有喜欢的人么?”鹞把话题拉回到了良这里。 “没有。”良扫了一眼旁边的禾儿,很快就说出了这两字。 “那这一次是帮这个妹妹找人么?”她看良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把话题又扯到了禾儿身上。 “是。”良也是冷冰冰的回着 “妹妹放心,姐姐会帮你的。 谁欺负过你,我就要了他的命!”鹞满怀信心的说着,却坐的离枭更近了一些。 她毫不避讳的说着,就像天经地义一样。 一时间剩下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鹞看其他人都不理她,就也收了声。 一路上的三人都没怎么说话,偶尔鹞和枭会在一起悄悄说话。 鹞在悄悄说话时表情都是十分丰富,枭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老实说,我现在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清好人和坏人了。 这车上没有一个看着像坏人的,我以为坏人的那种飞扬跋扈和油嘴滑舌在这三人身上都没出现过。 反而觉得鹞身上有一种疯癫的烂漫。 ...... 就这样又走了两日,禾儿明显不如前几天那般精神,没事就在良的臂弯里打盹,良有时也会跟着打盹。 在这两人都闭上了眼之后,鹞也会偷偷摸摸的做一些事。 第166章 穗篇 醉 她有时会掏出随身带的竹筒,从车上的水桶里打些水,再掏出些纸包的粉末倒入其中饮下。 起初我以为鹞身上有什么病需要吃药,后来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 她每次喝完都会在一种哭笑不得的样子中睡过去,枭会搂着她,来让她不必独自面对车马的颠簸。 虽然枭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能看出每次都会牢牢的把鹞揽在身旁。 大概一两个时辰之后,鹞才会慢慢醒过来,再一个人愣神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慢慢的进入一种亢奋的喜悦中,悄悄的跟着枭说事情。 她声音很小,我没法听清其中的内容,但是鹞的神色中倒是透露出无比的喜悦。 鹞大概是喜欢枭的,只是枭总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 “良,已经过解州城了,后天应该就能到长乐镇了。” 很快,就要到可以为禾儿主持公道的地方了。 可是禾儿显得慌张了很多,经常一个人发呆,哪怕是良叫她,回应的也会非常迟钝。 “帮帮我,帮帮我...”禾儿对我念叨着。 就这样不重样的念叨了一个下午,把我熬到实在受不了了,便答应了她。 毕竟这件事是我为禾儿做的决定,帮她把这件事解决之后,应该就没事了吧。 ...... 就这样,我提前了将近两天就取代了禾儿。 “前面有个客栈,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吧。”枭开口道。 “也好。”良说。 没多久之后,马车就在客栈旁停了下来。 鹞第一时间就下了车,当良要拉着我跟上去时,枭却拦住了良。 “良,咱们不着急。” “你就让她一个人去?有人找事怎么办?”良问。 “没事的,就由她去吧。”枭说罢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枭也不喜欢鹞这样,可为什么...不阻止她? 大概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我、良和枭才进到客栈旁坐下。 鹞坐在一个面向门口的座位旁,旁边还放着一壶酒。 良和枭与小二点完了菜就聊起了打斗的事,我当然听不懂,只是偷偷观察着鹞。 她也是够特别的,完全不怕自己这个女儿身受欺负。 正当我替她担忧时,却发现她似乎向酒里加起了什么粉末。 按我过去观察的来看,应该就是她在车上偷偷喝的那种。 那个药粉喝了不是会昏睡过去么?她还要兑着酒喝这个? 枭为什么不制止她?鹞那么看重他,也不抵触和他有什么肢体接触。 我看着鹞身边的那杯酒,直到上完菜,她都没喝一口。 只是安安静静的吃着点的菜。 她到底什么时候喝?难道说打算吃完饭再喝?正好睡觉? 终于在我要开始吃饭的时候,一个从门外回来的人走了过去。 那人长得五大三粗的,直接坐在了鹞的旁边,和鹞聊起了什么。 鹞原来是在等人么? 良也发现了有人靠近了鹞,也看了过去。 “咱们要快点吃了。”枭突然开口。 快点吃?难道? 听着枭这时机有些巧合的建议,我看着鹞身旁的那男子,只觉得他大概是要倒霉了。 可那男子也没喝了那酒,只是站起来进了客栈里面,鹞也立刻弯下了腰,似乎在收拾着地面的什么。 鹞不是要对他动手么? 在我怀疑时,那男子又从里面出来了,和鹞又说了几句之后,鹞便找小二结了账,出了门。 倒是那男子坐在了鹞旁边的位置,继续喝着那酒,甚至把酒杯贴在嘴唇上许久不放下来。 这又是要做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那男子才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想着枭提的建议,我连忙吃起来桌子上的菜。 说不定一会儿就要走了。 正如我所料的那般,枭站起来结了账,又买了干粮,便招呼着我们离开。 等我们再坐上了车时,鹞已经在上面了。 “你刚刚去哪了?”良估计没弄懂刚刚发生了什么。 “解手去了。”鹞笑着答。 我是知道的,解手大概只是一个借口,之前的我也经常用,未必是真的。 枭大概也是知道的,拉起了鹞的手摩挲着,但没说什么。 这时的他看起来也不是不关心鹞的样子。 鹞不说的话,我肯定也想不到发生了什么,吃饱饭带来的困意让我不得不倚着良休息了起来。 可没走多久,在天黑下来之前,车又停在了一个客栈旁。 这下鹞倒是和我们一起下的车,在客栈住下了。 ...... 等到第二天上午吃饭时,我大概知道了昨天鹞干了些什么。 是听两个人在客栈中的谈论,大体判断出的。 “你听没听说,昨天有个人在粪坑里淹死了?” -“什么?这死的也太脏了吧。” “唉,谁知道那么大个人,怎么能死在粪坑里...... 莫非掉进去就爬不出来了?” -“要不你试试?” “他妈的怎么不去试试?” ...... 良专心的的吃着饭,应该是没听见。 鹞和枭却是两种微妙的反应。 她端起了放在桌上许久的碗喝了一大口粥,他只是看了喝粥的她一眼。 不会吧,鹞怎么这么轻易的...... 就把人杀了? 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我觉得那人的死就是因为鹞。 人不可貌相,美女心中未必没有蛇蝎。 看着眼前的女子,吓得我往良的旁边靠了一靠。 “你冷么?贴这么近?”良倒是若无其事的问着。 能不冷么?我看着吃的正开心的鹞,身后似乎要凝上一层霜。 鹞倒是察觉到了什么,从遮住面孔的碗旁探出一半的脸,笑着看了我一眼。 吓得我连忙低下了头,吃起了饭。 ...... 回到了车上之后,离长乐镇便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不知道是不是鹞察觉到了我已经怀疑她杀人了,一直盯着我看。 像是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一般。 我装作不经意的揉了揉眼睛,也没感觉擦下了什么东西。 便只能抓着良的衣服,来给自己的心中添一些踏实的感觉。 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可以如此杀人不眨眼呢? ......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鹞和枭都换上了一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装束,衣服里塞满了像是芦苇絮和麻絮的样子,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过路人。 第167章 穗篇 债主 吃完上午的饭之后,其他三人就背着我商议起了事情,估计是确定等会儿该帮禾儿主持公道。 这三个人凑到了一起,估计那人是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的我也犯了难,这真是禾儿想看到的么? “穗儿妹妹。”突然耳边毫无预兆的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之前经常看到禾儿被一些声音吓到,如今我也是好好的体验了一回。 等我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那就是鹞。 她大概是看到了我被吓着了,连忙拉住了我的两个胳膊,然后郑重的对我说—— “咱们都要让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后悔。” 咱们?我们? 难不成鹞知道禾儿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鹞和禾儿的过往难道有什么共通之处? 此时我再想起昨天鹞盯着禾儿看的样子,大概并不是因为她察觉到我怀疑她杀人。 而是因为,禾儿和她是同一类人? 看着鹞坚定的样子,我点了点头。 随后她的笑容便变得有些妖娆了起来,望着远处旁边的一片房屋痴笑着。 “走吧。” 她用力的拉起了我的手,便向她所见之处走去。 一路上没有说话,走路的速度也是故意放慢的,直到旁边的房屋多了起来。 “那个人在哪?”她问我。 正当我寻找着禾儿留给我的记忆,可总也对不上面前具体的路。 “禾儿,那个欺负你的人在哪?”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的询问着禾儿。 希望她能给我些回应,可殊不知等来的却是—— “你根本不是娘!”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禾儿发现了。 正当我打算跟禾儿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却不想突然有个人在我旁边停了下来,似乎还在盯着我看。 “你这妮子...” 是一个男子,他指着我,把说了一半,便又转向了在一旁俯身看着我的鹞。 一个方正的脸,高鼻梁,短下巴,左眼稍斜,高挺的颧骨头上刚好有一个凸起的黑痣。 没想到禾儿要找的人就在这。 这个男子就是对禾儿做出各种禽兽行为的罪魁祸首。 只是没想到亲眼看到时,也觉不出此人有多么坏。 正当我想拉着鹞先离开,再告诉鹞他就是那个坏人时,她却先开口了。 “大哥,你认识我家妹妹?”鹞张开了她那樱色的小嘴,甜甜的跟面前的男子搭上了话。 他看到了鹞便来了精神,眼睛都睁大了些,多映出了不少阳光。 “是啊,这妮子之前在我家住了好久呢。”连忙卖弄起了自己的功劳。 但在我看来,他此时此刻无疑是自掘坟墓。 鹞大概是因为发现了目标,表现的更加兴奋了。 “那可太好了,我这妹妹不会说话,她老是拉着我要回家看看,真到了地方,却连家门都找不到了。 这下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了。” 鹞立刻微皱起了柳眉,扶着她的肚子,可怜巴巴对这男子说着,最后还要缓缓的叹上一口气。 “小娘子别着急,我知道他家住在哪。” -“真的么?”鹞立刻抓着我往那男子身旁站了站,开心的仰视着他。 “那可不,我和她爹爹老...老交情了。”他话说到了一半看向了我,在那一刻说话磕巴了一些,便又看向了鹞,这才把话说完。 他显然心里有鬼,鹞当然也看在眼里,用大拇指压了压我的掌心。 -“太好了。”但她说出来的语气却是惊喜,就像是饿了三天后,看到了白面的馒头。 “那大哥您看看,能不能带奴妹妹去寻下老叔。 到时奴妹妹定会亲自下厨招待大哥。”鹞又摆出一副低头垂目的样子,很是诚恳。 平日出门在外,若是遇到陌生的青壮男子,难免会引起戒心。 但对男子的提防越多,眼前的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妙龄女子,却是最容易激起坏人心中歹意的。 甚至是比陌生男子更加危险,毕竟寻常女子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因此少怀害人之心;鹞不一样,她分明就是全心投入的害人,在自己的力所能及的地方害人。 但其中的好坏,我暂且是分不清的。 -“你来的真是不巧,他刚出了远门,那房门都锁上了。 小娘子若是不嫌弃,不如来我家坐坐,正好也有些吃的。” “真的可以吗?”鹞又惊又喜,又故作收敛的反问。 -“小事。” “那就麻烦大哥了。” 看来事情的进展比鹞想的还要顺利一些。 听她刚刚说的话,像是打算要把禾儿的爹爹一起收拾了。 现在看来,眼前这人也算是首当其冲了。 只是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懂,他不担心禾儿表达出对他的恶意么?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心虚? 就若无其事带禾儿和鹞回去了? 没过多久,我们就到了这男子的家中。 一个大院子,里面有四间屋子,个个房顶都覆着灰瓦,只是没什么人。 走进了屋子里,墙上还挂着一两幅山水画,地上也是一尘不染,却像是每天都有人收拾的样子。 但坐下好一会儿,院子里都没有什么动静,看来他的家里平日里是没人的难怪他之前敢在家中对禾儿做出那种事。 也好,若是鹞和良他们打算动手,也不会伤及无辜。 “穗儿妹妹,是他么?”鹞看那人出去要给我们找吃的,就在一旁问着我。 我点了点头,她便理解领会了,开始查看起来门内门外,然后思索了起来。 “那你先站起来。” 我便走到了她身边,起身时还被椅子的缝隙夹了一下头发。 疼。 我摸着头,只希望她等会儿不要在我的面前...做那种事。 ......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端了些饭菜上来,上面还有个鸡蛋。 到目前为止,我依旧没有看出他是一个坏人,只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农户。 只是回忆中他坏的真切,令人胆寒。 我便没争取什么能让良他们放过这个人的机会。 “妹妹,我给你拿来些吃的,你快吃吧。”他这么说着,眼中却只有鹞。 甚至连称呼都改了。 对于他伤害过的禾儿,却是完全无视了。 是啊,如果在意的话,又怎么做出侵犯她的行径? 我哈着气,感受着无法说出声音的嗓子,才知道禾儿的处境,要当面指出来眼前的这人是个歹人,在不能说话的情况下,几乎是无计可施。 第168章 穗篇 旁观 如果只是跳起来表示抗议,也多半会被当成是在捣乱。 这世道许多能发声的人尚且不能保护好自己,更不能要求禾儿这又小又哑的娃子守护自己的公道。 或许鹞,是对的? “大哥,这里吃饭,不方便吧。”鹞看了看端到桌子上饭菜,小心的说着。 “怎么不方便?”那男子也不知道她何出此言。 “您这桌子擦的这么干净,一看就是招待客人的,要是弄脏了可就不好了。” 还真像是替这家主人考虑的样子。 “没事,没事。 赶紧坐下吃吧。”那男子听了鹞满怀歉意的说辞,笑了出来。 -“那等会儿吃完了,我帮哥哥收拾一下。” “行,妹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俩人改口也是真的快,完全没把大明律放在眼里。 芸姐之前跟我说,在外面是不能随便哥哥妹妹的叫的。 “小妹,来,吃。” 鹞与这人打好招呼之后,便拉着我来吃。 虽然还能吃得下,但毕竟是吃完了饭来的,再加上是面前这个坏东西拿的东西,我也没什么胃口。 但鹞让我吃,不吃好像也不行。 “妹妹,你也吃。”那男子也招呼起了鹞。 于是我就拿起了顶上那个鸡蛋,要吃就吃好的。 鹞边说着,边立刻打了我要拿起鸡蛋的手一下。 “真不懂礼貌。”她淡淡的凶了我一下,又向这男的赔起了笑脸。 -“她之前就这样,习惯了。” ??? 这人的说辞听的我想笑,禾儿以前是吃过他家的东西,但完全是和当初的狸奴一样,完全是用来诱骗禾儿的手段。 禾儿也没怎么见过外面的样子,只能看在在吃到了点鸡蛋和肉的份上,听信他所谓的—— “外面谁会对她这么好。” 畜生。 我也不跟他斗气,老实说虽然他千般不对,但是否该死还是另一回事。 对此我能决定的并不多,便抓了一块干粮慢慢吃着。 “真是麻烦哥哥之前照顾了。” 老实说,我觉得现在鹞才像是复仇主角。 被伤害的禾儿选择逃避,打算给禾儿报仇的良和枭不知道现在在外面准备些什么。 只有她在满心欢喜的和猎物周旋。 “没事没事,之前听她爹爹说把她卖予了别人,没想到到了妹妹这。 不知为何要买下她?” 这眼前的男子好像有了些疑心,开始询问了禾儿的事。 鹞带着我来确实也有不合理的地方,谁家会让长得这么好的姑娘带着一个女娃到处跑? 正当我思索着她会怎么回答时,转头再看她,已是另一副模样。 她收起了双手,低垂着眉眼,只能看到那鹅蛋般饱满的侧脸。 “哥哥真是提到妹妹的伤心事了。” 她这么说着,竟真有眼泪落下来,再稍抬起头时,杏眼已浸染上了桃红。 “怪我怪我,我这笨嘴让妹妹难过了。” “不怪哥哥!”鹞以一种不容反驳的急迫说着,转而又变成哭腔。 “只是妹妹身不由己,因长得俊俏被大户给看上了。” 她越说着越伤心,竟啜泣了起来。 “那人平时为非作歹,我爹娘就用害怕嫁过去当小妾孤单做借口,想提个无理的要求回绝了。 就跟那人说...说...要有个丫鬟才能嫁,可谁想,他当即就买下了小妹赠与我家。 这下彻底推不掉了。” 说完,她就不加掩饰的哭了起来。 还真像她说的样子。 “妹妹,不如往好的地方想想,现在这么乱,能吃穿不愁也就不错了,不见得是一件坏事。”那男子也劝了起来。 “可是那人平日横行霸道,连哥哥十分之一的好...都没有。”鹞又眨着泪眼说着自己的难过事,在夸赞时还不忘与那男子对视一瞬,眼睛再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羞涩的躲开。 小声说完“都没有。” 这真的是人可以做到的么?我看着鹞叹为观止的表演,甚至想上去抱抱她。 但是仔细想想,实际上是这男的要倒霉了。 “唉,真是苦了妹妹了。”他看似关切,眼角却是可见的欢喜,大概是听鹞说还有个畜生连他都赶不上。 ...... 我和鹞又吃了几口这里的饭之后,她说完多谢款待之类的客套话之后,便把我拉到了面前认真的给我擦起了嘴。 正当我还在疑惑擦嘴是要干什么时,那男子收拾起了碗筷,这时鹞才大惊失色的连忙要去抢。 原来刚刚鹞是故意拖时间。 “哥哥,我来收拾吧。”鹞慌慌张张的就托住了那收拾碗的大手。 授受不亲此时不存在了。 “妹妹,你来了这里就是客,还是我来吧。”那男子又把碗往自己那收。 “不行,不行。”鹞看着没抢过来,与那男子贴的更近了,连胳膊都贴着了。 那男子看她这么执着,便没再跟她争。 “那辛苦妹妹了,放到厨房里就行。”他指了指门外。 看着鹞的哪怕穿着臃肿但依旧可见的背影,那男子表现出了意犹未尽的表情,还要闻闻刚刚鹞碰过的,他的手。 男人真的可以因为这么简单的触碰就这么高兴么? 若是礼节不要求授受不亲,是不是鹞还要多费些力气才能让他...这样? 我没做过男的,也想不出来。 但鹞的水平要比我高太多了,良要是落在她手上,应该很轻易的就被解决了吧。 我到现在都没想出来良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的。 该不会也是我和他牵手的时候吧...? 其实我只是想牵牵手的...心里会比较踏实。 ...... “哥哥,我给你泡壶茶吧。”等到鹞收完盘子回来了,手里还带着一个壶。 看来鹞又是要下药了。 这是打算先把这个人迷晕,再下手? ...... “不用你忙了,我去泡,还得烧水,这些我熟。” “那我和哥哥一起吧,否则弄得像是我跟哥哥要茶喝。”鹞又变成了一副小女子的样子。 “好好好,若是妹妹的话,要茶也无妨,哈哈哈哈。”那男子的嘴角都压不住了。 看来是挺吃这一套的。 那我呢?我现在应该干什么? 这么大一个屋子,我一个人杵在这也不太好,最后还是决定跟着鹞去看看。 第169章 良篇 旁观 “良,你觉得报仇有用么?” 我和枭远远的望着穗儿和鹞的去向,他估计是无聊了,便问了一句。 -“报仇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什么有用没用的。” “以牙还牙,不受欺负当然没错,但事情没法挽回的时候... 就说你的穗儿吧,你说她在这厮这受苦这么久。 无论怎么报仇,她的过去没法改变了,她可能今后一直因为这些事担惊受怕。” -“你什么意思?” 怎么又扯到报仇对穗儿也没太大作用了? 被别人伤害了以后,不得让对方也尝尝苦头?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看着穗儿并不是想报仇的样子。” !!? 他怎么知道穗儿有些不想报仇的事。 虽然这是她的意愿,但我还是想试试。 之前她写下她事情的时候,看起来是很生气的,巴不得一下子全吐出来,那时候我就决定了一定要帮她出口气。 后来她的样子确实是不想报复的,我觉得应该只是害怕比较难。 可不管怎么说,穗儿到了这里之后都没有闹,反而很安静,说明她是有所期待的。 -“你怎么知道的?” “果真如此么?” -“倒也不完全是,只是她来之前为了这件事还闹了一场。 应该是心中对这件事事有所抵触。” “那你是希望能替她报仇么?” -“当然,不给他们一些教训,我是没法替她咽下这口气。” “唉。” -“怎么了?” “没事。” 枭开始远远的望着鹞和穗儿的去向,此时鹞和穗儿进入那人的家中有了一段时间。 -“对了,鹞能把他带出来么,还是说时机到了咱们去把他揪出来?” “其实,有一件事我没给你讲。”枭答非所问的说着。 -“什么事?” “那个人可能出不来了。” -“什么意思?” 枭听到了我的疑问,没说什么,只是先朝向我站好。 “鹞杀人从来不听话。 她找到时机之后,会直接动手。 咱们什么都不需要做。” 我听了枭的话,倒没觉得有太大问题。 虽然我希望穗儿能为自己讨个说法,但就穗儿的性子,肯定是不敢对那么大个人下刀子的。 如果只是给点教训,那也适合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去办。 穗儿和我自然也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鹞和枭愿意去冒这个险,直接把伤害穗儿的畜生除掉,我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青乾给我的承诺是,这件事做完,无论那人是生是死还是残废,对于我和穗儿都没有风险。 但有个地方我还是不太懂。 -“万一她出事了怎么办?你不去帮她么?” “没事,她要冒险的时候会把穗儿送出来,到时候保护穗儿的安危就好。” -“你可能没听懂我的话,我是说鹞。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咱们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么?” “对。” 枭的回答让我更摸不到头脑了。 之前我还是盗匪的时候,尚且需要舌头帮忙,而且还是在野外这种没什么耳目的地方。 如今在村子里,鹞之身一人去做杀人夺命的事,是很危险的。 “你是在担心她么?”枭突然又问。 -“是啊,这可是村子啊。” “鹞听你这么说,一定会很开心的。” 枭依旧没说鹞的安全怎么保障。 替穗儿寻仇的这件事是我提出的,所以我很在乎一起同来的人,而且他们也是青乾的人。 青乾哪怕再坏,他也是燕的哥哥,然后给我也提供了许许多多的助力。 就因为鹞是青乾的人,我也会尽可能的去帮她。 -“你不担心么?”我问枭。 “当然担心,我比谁都担心。” -“那你为什么...?” “良,你不了解她。 她要是真的需要帮,会出来的。 要么就干脆,再也出不来。” 什么意思? 之前我也听过有死士不完成任务不罢休,可鹞怎么也不像那种人。 更别说还是为了这种事。 “就是她哪怕死在里面,也不会要咱们去帮她的。” -“什么?” 我有些震惊,这是人能说的话么? -“为什么她会这样?” “因为,她也是想为穗儿报仇的人。 ...... 好像说的不太清楚。 良,说出来鹞估计也不怕你笑话。 其实鹞和穗儿的经历还挺像的。 鹞十三岁的时候就被人糟蹋了。” -“......”没想到鹞还有这种过往。 “但是鹞很坚强,她后来把那个人给杀死了。 她说她不要成为受害者。 那人要了她的身子,她就要了那人的命,这很公平。” -“这怎么能公平呢? 不管怎么说,事情本就不是鹞情愿发生的,完全就是飞来横祸。 哪怕杀了,也算不上公平。” 我听了枭所说的,有关于鹞的谈论,并不能认同。 “是啊,良。 所以我刚刚问你‘你觉得报仇有用么?’” ...... 枭突然扯到刚刚的问题上让我有些迷糊了。 我说报仇是天经地义的,可刚刚聊的事情完全是就是被奸污和取性命能不能扯平。 取性命大概就算是报仇了,也没有问题。 这么说来,报仇确实也不能和受到的伤害相抵。 那对痛苦的过往,就只能认命了么? ...... 该是如此么?那穗儿她,知道害她的人死了,能好起来一点么? “其实我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我问你,完全是太想要一个答案了。”枭又补充着。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迷糊了。” 报仇到底有没有用呢? “鹞在杀死她的仇人之后,就和我一起逃到了北面。 可总有数不尽的人仍觊觎她的美色,她便迷恋上了她自己所谓的‘不做受害者’。 要把对她图谋不轨的人都先杀死,来证明之前的她,只是略显被动了。” -“看来她受了不少刺激。” “其实也不用说的这么委婉,她就是有些疯了。 其实这件事也怪我。 如果我当时不怂恿她去报仇,可能也不会这么一发不可收拾。”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她?” “在我十五岁那年。 也就是她受欺负的那一年。” -“那你也没做错什么,是个在乎她的男人都会去帮她报仇。” “我从来没想到报仇是这个样子。 鹞刚杀死仇人的那几天,每天都会偷偷来找我,然后在我的身边夸我,陪着我在河边坐着,聊我喜欢什么。 简直把我当成了一个神仙,巴不得每天都拜一拜。”枭说着,话语中也慢慢透出了几分情绪。 第170章 良篇 美梦 这么看来,鹞当时的年龄和穗儿也差不多,经历也差不多。 难怪青乾特别开心的给我说“找了两个特别合适的人。” 看来鹞和枭都已经把我和穗儿当成了同类,也愿意跟我说说他们的事。 因为当时我把穗儿的事告诉了青乾,青乾应该是由此想到了鹞和枭,也把穗儿的过往告诉了他们。 虽然我不爱管别人的事,但既然我和穗儿的事他们都知道了,我不如也听听他们的。 -“鹞这是喜欢上你了。” “是啊,尤其是那个时候的鹞,长得真的特别可爱,然后又因为发生的事,变得孤僻了很多。 好像是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亲人的样子。 什么话都听我的,然后我做什么事情她都会觉得很好。 能被自己喜欢的人这么热烈的喜欢,简直比梦还要更虚幻一些。” 枭满怀笑意的说着,似是想起了当时的事。 “良,你知道吗? 当时我觉得我这辈子值了。”枭望着鹞和穗儿的方向说。 还真是。 虽然顾熙的美与鹞差不了太多,但顾熙身上更多的是大户女子的沉稳,虽说有些事情处理的很自我,但总体是端庄的。 鹞就不一样了,她的每个表情似乎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与言语一致的情绪总是能牵动着眼前人的心;一笑,便是骄阳都无法媲美的灿烂。 在车上的时候,我都不太敢看她,生怕失态。 如果真如枭所说的那般,被鹞真切的喜欢着,也是一件实实在在的美事。 美女和金钱一样,是无数人乐此不疲的追求之物。 之所以说是物,是因为人人都喜欢美女和金钱,以至于很多美女没法自己做出选择。 红颜薄命,她们往往要承受更多的不幸和伤害,最终身不由己的落寞和早逝。 被一个美女自由的爱着,这几乎是所有男人的做梦都难以梦到的。 但枭是真切的体验过,说是死而无憾也算不上夸张。 “然后呢?”我问他。 听了枭的话,却让我更加好奇了一些。 “你现在也二十多岁了吧,她应该陪你好久了。 她考虑你的话,应该也不会做事不给自己留后路。”我又补充着我的疑惑。 -“然后就到现在了,也很好。”他笑着说。 “你们运气也是好,能在一起这么久。” -“我能和鹞能到现在,还是多亏了乾爷。” “青乾?” 看不出来青乾还挺乐善好施的。 -“对,鹞原本是被乾哥抓去了。 也是看鹞长得好。” -“你是知道的吧...乾哥他...”枭突然顿了顿。 “做些不干净的事?” -“对。” “没事,我不会说你说他坏话的。 这些我都知道。” 毕竟我就是之前帮他干坏事的人之一。 实在也不好意思说青乾有多坏,多丧心病狂。 虽然在大多数人看来他真的要死个成千上万遍。 回到枭说多亏青乾这里,说明青乾还真是有点手段,怎么感觉鹞和枭知道他干过坏事,但都很感激他。 是不是也会有人感激豚妖呢? ...... “其实是鹞报完仇之后,我才知道鹞之前被乾哥抓走了。”枭说。 -“鹞那么早就被拐了?” “对,但碰巧是我给鹞出报仇的主意之后。” -“那鹞是怎么回来的,不是被抓走了么?” “我当时听鹞说了这些也是很后怕。 可能是鹞生的勇敢,她被抓走之后就跟乾哥的人说等她杀完人,要报仇完,再找乾哥。” -“青乾能听她的?” “我当时也不相信,要我是拐这些小妮,一定会觉得她是在骗人。 但据鹞说,可能是因为声音大,后来乾哥就找到了她。 她把自己的事告诉了乾哥,然后乾哥确认了她已不是处子之身之后,就给她一包药,放她回来了。 还说如果她真的能报仇成功,乾哥不会再抓她回去。” -“那你们怎么现在给青乾做事?” 现在看显然鹞依旧报仇成功了,如果青乾兑现诺言,那他们不应该在这。 如果青乾毁约,那他们也应该跟青乾反目成仇才对。 “哈哈,这件事我也问过鹞。 其实当时是鹞叫着我逃跑时,找到乾哥的。” 正当我想细问下他们和青乾是怎么扯上干系时,穗儿却从屋子里出来了。 她朝我们这里望了过来,却没有走过来。 这是在干什么? “应该是鹞打算动手了。”枭也察觉到了穗儿的出现,对我说。 -“咱们要不要去帮鹞去望望风。” “不用。” 看来枭对鹞还很放心,或者说底线真的放的很低。 我回想着他刚刚说的,有关他和鹞的相遇,怎么都是两情相悦。 怎么现在变成了生死都不顾了? 虽然有了疑问,但现在情况出现了变化,我必须打起十分的精神去确认穗儿的状况。 若是鹞没法得手,说不定里面的人还会跑出来找穗儿的麻烦。 果然,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有人向着穗儿走去。 不好,我得去看看。 “慢着。”正当我要走,枭却叫住了我。 “你这个娃子好像有自己的打算。” 他指了指穗儿,我便也看了过去。 只见穗儿朝着来人的方向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走着,但速度很慢。 走了半天,也没过那人家的院墙,不一会儿便与走向穗儿的人打了个照面。 “哈哈,看来鹞也是遇上懂她的人了。 我在车上看你这个娃子很是腼腆,没想到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还能帮的上忙。” 可是这却是我不想看到的。 若是鹞做的事情败露,那穗儿也脱不了干系。 还真不如我去引开他。 “不会吧?”正当我开始考虑穗儿该如何摆脱干系时—— 枭又开口了。 我也又看了过去,只见远处的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似乎面对面站着。 这才发现那高的一方并没有比穗儿高太多,看来不是一个大人。 难道是那人的孩子? 他们又站了一会儿,似是交谈了什么。 大概是穗儿之前的熟人。 事情变得更加不妙了,若是完全是陌生人,哪怕穗儿和鹞扯上干系,他们也说不清楚。 可知根知底的,就不太好了。 ??? 穗儿和那人动了。 那高的人影走在了前面,穗儿跟在后面。 这是要做什么? 第171章 穗篇 两难 万一她需要下药,我也能帮他转移一下注意力。 可这光天化日的,总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你来做什么?”等我进了厨房,还没等着我走进门,里面的鹞便吆喝起了我。 “先出去自己一个人转转吧!”她也知道我说不出话,立刻就指挥起了我。 “真不懂事。”她冷着脸跟我说完后,还没等我我完全转过身,便又听到了另外一种语气。 “有点冷...” -“哈哈,那就把门关上。”随后便传来一个关门声。 我便到了外面,也挺好的。 光天化日之下在别人家里做害人性命的事,凶手还是同行的人,我还是没法放心的。 能在外面帮忙望望风,也能让我踏实些。 没想到,现在也轮到我做这种沾染鲜血的事了,之前我杀过两个恶鬼,是你死我活的事。 如今也算是替天行道了,良说他想当大侠,如今的良算是走在了侠的道路上了么? 我自己倒是对成为大侠没什么想法,也不懂何为侠。 我在外面晃悠了好一会儿,查看四周的环境。 还好没有什么离得近的人家,虽然到了冬天,但漫天的寒气隔绝了路人,哪怕逃跑也不会被什么人看到。 只能看到两个人站在远远的房子旁。 看身影应该是良和枭,出了问题他们应该也会来帮忙。 正当我以为不需要我做什么事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东西碎裂的声音。 该不会出事了吧,这种男人,若是打算对鹞来硬的,她还真有点危险。 正当我打算进屋看看时,却又看到了有个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坏了。 我看向良和枭,他们却没有什么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我没有时间可以用来想这个,我必须在进屋找鹞和确定这个路人去向之间做出选择。 进去?还是守在外面? 若是进去,就需要赌这路人察觉不到屋内发生的事情。 虽然有良和枭在外面托底,但毕竟是一个无辜的人,枭和鹞害人大概不会看我和良的脸色。 肯定需要优先不把他牵扯进来,也就是我得在外面做些什么。 可若是守在外面,就需要赌那破碎声是鹞得手了。 鹞虽然看起来是做过不少这种害人的事,但终究是个弱女子。 可是...为什么良他们还是一副按兵不动的样子? 在我思索的片刻间,那走来的身影又清晰了些,看那人的身高,似乎算不上是大人。 直觉还是告诉我应该守在外面。 我慢慢的沿着旁边的路走着装作是行人的样子,但又尽可能不要离门口太远。 如果那来人就是这家里的人,我就立刻冲过去把他引走。 虽然计划如此,但心中还是无尽的忐忑。 “禾儿?”那行人走近了些,便直接喊出了“我”的名字。 怎么会认识我?我看他的样子,大概已是束发之年,比禾儿要大个两三岁。 我仔细的看了看他,才察觉到是禾儿的熟人,只是那些回忆并不清晰。 甚至很残破。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和禾儿是什么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他能认出我,我也方便引他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太好了,你回来了。” 我跟他很熟么?虽然有疑惑,但还是装作似曾相识的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是来找......爹爹的?”他看了一眼我背后的大门,问了我。 !!! 他是......那人的儿子? 我继续寻找着禾儿的记忆,勉强只有这少年递给禾儿吃的的画面。 看来他并没有像他爹爹那般对禾儿使坏,甚至还帮过她。 那就更不能让他回去了。 鹞这些专门谋财害命的杀手,最爱做的事就是斩草除根。 而眼前的少年问我爹爹的事,也是我想一探究竟的。 他看到禾儿就提到了爹爹,说明他爹和禾儿爹肯定有千丝万缕的干系。 但他的爹爹之前又说禾儿爹现在不在这了。 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 禾儿爹爹的离开肯定跟他爹爹有关系。 想到此处我连忙使劲的点了点头。 “我先回去,看看爹爹在不在,不在的话,我再...”他边向那门口走着,边对旁边的我说。 我看他要往里面去,吓得我连忙拉住了他,还要做出喊找爹爹的口型。 “不行,我得先把钥匙放回去,否则...”他关切的看着我,然后说。 “对你爹爹不好。” 他这么一说,我的思绪又变得混乱了起来。 会对禾儿爹爹不好?什么意思? 疑惑归疑惑,我万万是不能让他进去的,不想让鹞撞见他。 但是不太确定良和枭是不是知道他是这家的人,我要是想保护他,就必须把他引走。 可我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什么办法,便只能—— 直接抓住他的衣服,跪倒在他面前。 我原本想像鹞那般做出无比哀伤的哭相,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只能盯着他的眼睛看。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他扯了扯他被抓住的衣服,大概是不想碰禾儿。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他家教好还是不好。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由慌张转为了关切。 “我带你去找你爹爹。” 果然,他爹爹果然隐藏了禾儿爹爹的下落。 不谈这个,他能离开这里也是好的。 他便走在前面领着我朝着大概是禾儿家的方向走,我在后面就偷偷看着良和枭。 我出去了,良肯定不放心。 正如我所料,远处的一个人影动了,应该就是良。 不知道他看到禾儿的爹爹会怎么样。 我是希望他不要出现的,一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外地的人,若是村子里被查出命案,良肯定是最容易被怀疑的,何况他之前还杀过不少人,说不定会被查出些什么。 二就是我还是觉得良有可能会动粗,或者突然出现影响我的计划。 因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和这个少年在一起肯定是没什么危险的。 唯一的危险因素,也就是这少年的爹爹,还在鹞那边。 良,你千万不要在捣乱啊... “禾儿,我知道我爹爹他对你,还有伯伯......做了很多错事。”他冷不丁的突然开了口。 他居然知道禾儿的事,甚至还知道禾儿爹爹的事。 第172章 穗篇 归家 “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原谅我爹爹,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帮我爹爹分担一些罪过,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可以来找我,我都会尽我所能去帮你的。” 眼前少年的坦诚让我有些震惊,但我对他的认识实在不多,又不是禾儿所受苦难的亲历者。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些什么反馈。 只能让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个好人,肯定比他爹爹有出息的多。 依旧是只能对他点点头。 他先是对我茫然的肯定开心了一下,随后又变成一副愧疚的样子。 停在了一个大门前。 虽然不如他家刚刚的房子大,但看这样子之前也是有钱人家。 之所以要说从前,是因为这大门上已经沾满了灰尘,门框上覆盖着如茂叶般层叠的蛛网。 显然是很久没有打扫了。 他便找出了一个钥匙,打开了门锁,走了进去。 还没等我避开这少年的遮挡看到院子里是何种光景时,一股臭味就窜了过来,令人作呕。 我环顾着四周,院子里没什么东西,只有两个棺材。 没想到从禾儿记忆中看到的光景,现在还依旧存在。 里面的死者,想必已成为了白骨。 他依旧带着我向屋子里面走,待我真正迈了进去时,才确认了那臭味的来源。 屋子的一侧布满了粪便和一些腐烂的东西,散发出恶臭。 另一侧是一个半个屋子高的草堆,草堆旁还有一个小的草堆,上面放了一些干粮,旁边还有一个小水坛。 正当我疑惑禾儿的爹爹在何处时,才听到有人说话。 “别费工夫了,你就是弄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突然那草垛里传出了声音。 原来是禾儿的爹爹在里面 “伯伯,是我。”这少年说着。 “不是刚送完饭么?” 自始至终,那道人影都没有从草中出现。 “禾儿妹妹她。” -“你爹又把她买回来了?真是亏他费了这么多心思。 他就算是把禾儿弄死,我都不会说的。” 原来...这就是禾儿的爹爹。 我听了这些话,只能感叹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爹爹,都在乎自己的儿女。 原本想着让良不要伤害禾儿的爹爹,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了。 只是庆幸禾儿没能听到这些话,只是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身旁的人也犯了难,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外面一眼,似是要带我离开的架势。 是啊,在自己亲女儿面前都说出了这种话,也没必要让禾儿这个小哑巴跟亲爹爹对峙了。 “是...是禾儿妹妹来了。” 不知为何他还是说了我的事。 之后整个屋子都陷入了平静,只有挥之不去的臭味。 过了一会儿,我才看到有人从草堆里爬了出来,顶着的头发比雀巢还要杂乱些。 脸上也是花的,嘴边上胡子是一绺一绺的。 虽是黑色的胡须,但因为太脏而泛出了些杂乱白色。 至于穿着,已与最懒惰的乞丐无异。 他先是盯着我看了许久,才缓缓走了过来。 “禾儿?”他试探的问着,又愣了很久。 我替禾儿点了点头。 可没想到下一秒,便变成了一副暴怒样子。 “你回来干什么?”紧随其后的是大声的呵斥。 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往后退了几步。 “伯伯,别这样,禾儿妹才刚回来。”直到他往我面前站了站,我才觉得踏实了一些。 “好好好,你们不放过她是吧?那我直接帮你们把她弄死!” 禾儿的爹爹立刻就从旁边找出了旁边生锈了刀,跑到了我跟前。 “伯伯!”那少年大声的把住了禾儿爹爹的胳膊,制止了他。 “禾儿妹妹你快走。”虽然这少年已经决定好要保护禾儿,可他文弱的样子根本敌不过禾儿的爹爹。 正当我要往外跑时,他已被踹倒在了地上,去路也被禾儿的爹爹拦住。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再不走的话,我连你一起宰了。” 为什么?禾儿的爹爹这么恨禾儿? 那少年犹豫再三,还是爬起来跑了出去,我大概能猜到他有一份搬救兵的心,但肯定是来不及了。 我知道良跟上了我们,但又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出现。 我看着禾儿爹爹气急的样子,哪怕早就习惯了魂魄没有形体的感觉,也有些慌了起来。 禾儿难道真的要被亲爹爹杀死了? 他堵住了门,虽然外面阳光明媚,却透不过眼前高大的身影。 “你这天杀的,不会现在六十两都卖不上了吧。” 禾儿爹爹的话比他手中的刀还要锋利些。 我试探性的往后退了两步,先拉开些距离,哪怕他扑上来我也能稍微躲避一下。 “他们又花多少钱给你买回来了?!” 我听了他的疑问,心里倒是放松了些,看来他也不是铁了心要立刻杀死禾儿,可能只是要拿禾儿出出气。 可哪知—— “禾儿,你也别怨爹,你在这死了比在那畜生那死的能轻松些。”说罢,他便全力以赴一般拿着刀子砍了过来。 突然的出手让我刚放松下的心一紧,有些挪不动步子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只能尝试用胳膊挡住袭来的刀。 “哎呦!” 当我再睁开因为惊吓而闭上的眼时,才发现是良来了。 虽然是一件好事,但让我有些恼火。 来的也太慢了吧! 禾儿的爹爹应该是被良提到了一边。 虽说禾儿爹很有力气,但相比于良可差太多了。 良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指着禾儿爹,映衬出刚刚那锈刀的小巧。 正当我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时,一股滔天的情绪涌上了心头,下一秒我便再也无法控制禾儿的身体了。 是禾儿回来了。 禾儿也不顾刚刚她爹爹做的事,连滚带爬的扑向了自己的爹爹。 虽然她爹爹此时已脏的像从粪坑中刚爬出来的样子,她依旧选择用身体隔开爹爹与良刀尖的空隙。 禾儿用眼神哀求着良,看的我有些心酸。 为什么? 可谁知下一秒,禾儿的爹爹突然挺起了身子,把压在身上的禾儿往良的刀尖上推了去。 不好! “妈的。”良气愤的低吼一声,几乎同时抽回了刀子。 第173章 穗篇 断绝 刀尖与禾儿进行了短暂的接触,只是外面的衣服被划开了些。 良也很生气,直接把禾儿拉起身推到了门外,禾儿被门槛绊倒都没扶,便抓住了禾儿的爹爹打了起来。 我当然是喜欢看这种恶人收到惩罚的场面,前提是禾儿不这么为难的话。 被绊倒的禾儿立刻爬了起来,又扑向了他爹爹。 良也是气急了,直到一拳不小心打到了禾儿,把禾儿疼的弯起了身子,这才作罢。 转眼看禾儿爹爹的脸上已经流起了血。 “也是出息了,帮手都找来了。” 一拳打在禾儿身上让良也清醒了,虽然禾儿爹还在挑衅,但是护起了禾儿。 “来,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禾儿稍微缓了缓,便强忍着,站起了身,歪歪扭扭的扶着良给她爹爹跪下来。 “呸。”禾儿爹爹却是不领情,一口唾沫吐在了禾儿身上。 良直接又给穗儿爹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行,你就像你娘那个婊子一样装吧,哈哈哈哈哈,我真是瞎了眼。” 突然冷不丁的说起了禾儿的娘。 禾儿对于娘肯定是更看重的,听到自己爹爹说了这句话眼睛也睁大了一些。 好像是有点生气了,捡起了地上的草就扔了过去。 可以说是毫无攻击性了。 “哈哈哈哈,你娘这个贱种,骗我骗得惨呐,明明看不惯我还整天假仁假义的对我好,结果说走就走。 你这个贱种也是,你就装吧!”禾儿爹说着,却越说越急。 “拿起刀杀了我吧,我对你都这样了你应该恨我吧。 杀了我吧。”他又把自己的刀丢到了禾儿手边。 禾儿一看都没看那个刀,只是盯着她爹爹。 “杀啊!为什么不杀! 你这贱种还要装么!!!” 禾儿爹越说着,禾儿哭的就越厉害。 听了她爹爹的话,让我想起来当初和姨母聊天时说的。 禾儿的娘说她爹爹其实人还不错,就总是觉得有人要害他,所以到处撒泼,嫁给禾儿爹之后,他就好多了,和人起的冲突也少了。 看禾儿的性子我也能大概知道姨母当初应该就是一个很包容的人,让禾儿的爹爹好到自己都觉得惭愧和不真实了。 现在才能理直气壮的说禾儿娘是装的对他好。 其实禾儿娘跟我聊当初刚嫁给禾儿爹的时候,语气中满是怀念的意犹未尽。 一聊到就可以说许久。 禾儿娘绝对不是装的,是真心的觉得禾儿爹爹还不错。 终究是错付了。 看着眼前的残局,感觉已经是无可挽回了。 禾儿不能说话,我也变不成禾儿了,良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除非禾儿娘能显灵,跟禾儿的爹讲清楚。 但无论是显灵还是讲清楚,都是不可能的了。 为什么禾儿爹就是不信呢? 还是说,禾儿娘把禾儿爹的胃口养大了? ...... 我也不懂,给饿的人太多好吃的东西,是不是就吃不进去普通的干粮了。 禾儿爹自然是算不上饿殍的程度,但感觉却永远都吃不饱了。 ...... 良等了许久,看着事情也没什么变化,便忍不住拿起了他的刀,指着禾儿的爹爹。 “穗儿,你自己爹爹的命,你来定吧。” 禾儿却意外平静的看了看良,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不杀爹爹。 然后拉起了良的手。 “那咱们走吧,再也不回来了。”良说。 禾儿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良,才点了点头。 当良觉得事已至此,要拉着禾儿离开时,禾儿却又挣脱了良的手。 她慢慢的走到了坐在地上了的爹爹面前,掏出了手巾,仔细的擦了擦脸上的血。 禾儿的爹爹也没想到会这样,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看来禾儿的爹爹还是希望被关心的,虽然表现得什么都不信,但在禾儿的坚持下还是被影响了。 擦完之后,禾儿给了她爹爹一个大大的拥抱,抱的时候,禾儿的爹爹眼中也泛出了泪花。 抱完,禾儿又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爹爹脸,便又用手巾擦掉了还温热的盐水。 一切都做好之后,她把手巾放在了已经呆住的禾儿爹手里。 又郑重的给爹爹磕了头,便转身要离开。 “禾儿,禾儿,你先别走。” 她爹爹突然哀求了起来,可良已经厌恶到了极点,恨不得直接把禾儿抱走。 “别走,我这有要给禾儿的东西。” 他挣扎的撑起了身子,手里紧握着禾儿的手巾,然后草堆中爬去。 先是拨开了草,又掀起砖,又挖了些土出来,找出一个盒子,之后又不知道从哪找出钥匙打开。 只是一张纸。 他毫不停歇的爬了回来,生怕慢一点禾儿他们就会走掉。 良确实是不会等的,但禾儿一定会。 直到禾儿接过那张纸,禾儿爹才说话。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上面是一个地图,标注的地方有黄金百两,你拿去吧。” 看来此时禾儿的爹爹才把禾儿当成了女儿。 禾儿只是接过,便转身和良离开了。 对于令人眼红的百两黄金,禾儿却没有表现的很开心。 看来此时的禾儿才终于对爹爹死心了。 ...... “你是满穗姐姐么?”在离开禾儿家的路上,禾儿却问起了我。 -“你怎么知道的?” “你再帮下禾儿,就告诉你。” 转眼我又接替起了禾儿。 禾儿经历过这种事,就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刚刚的事情对我来说也是难以接受,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看着禾儿怀中的百两黄金,感觉有点梦幻。 禾儿的爹爹,这么有钱么? 那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都衣食无忧了......只是拿着这些钱挥霍,日子也不至于过成这个样子。 之前我总觉得所谓的败家子,就是是挥霍无度的人,现在却有了些新的认识。 禾儿的爹爹留着这些钱,是要干什么呢? 明明死了又没法带走,可是他直到刚刚才愿意把这个东西给禾儿。 看起来就是哪怕自己死了也要把这个秘密留在身边的。 而且他一开始对于那少年一直是十分防备的样子,但良在禾儿旁边的时候,他却毫无防备的把这个宝图给了禾儿。 第174章 穗篇 诈骗 上 ......是他知道了良是关心禾儿的么? 百思不得解的我便翻出了刚刚禾儿爹爹给的宝图看了一眼。 当我打开那张纸时,才发现里面还夹了一张更小的一张。 果然,里面还有东西。 完全打开后,是一张地图,和一封信。 地图上写着:取径尺之玉璧,镂孔纳天竺寺三生石屑一寸,以素帛绣其形。子夜燔之成烬,烬撒三生石上之长明灯。复以血亲心血浸灯芯,则魂影现焉。 在地图的边上还注有:秘之!泄则尽弃前功。 看着有点邪门。 信上写的则是禾儿爹对禾儿娘的话: “我去找了仙人,才求得这方法,可仙人说这玉璧要用上好的羊脂白玉,又需要亲自去取回三生石的碎片,这些虽然需要银两无数,但也勉强可以齐全。 我已把这些埋于仙人告知我的地方。 可这血亲,就只有禾儿了......我还是狠不下心。 但仙人说,这样之后,禾儿也能与你相见,你是不是也想禾儿了?” 相隔了一段距离,下面还写着: “我把禾儿卖了,钱差不多也凑齐了,一切就由天定吧,若是她再回来了,便怨不得我了。” 原来如此。 禾儿爹这应该是被骗了,哪有什么集齐玉、石、帛、灯就能让魂魄现形的事。 就算有的话,也不用放在别人给的地图上吧,还是在这荒郊野外。这骗人的人也是阴险,说一定要保密才有用。 更过分的是,居然要禾儿的心血,那不是她的命么? 我看他们就是想谋财害命,等禾儿爹凑齐了,请所谓仙人去做法的时候,就把他杀了。 如果禾儿爹已经把宝物放在了那里,估计已经被人偷走了。 禾儿爹能信这些,也是疯了,想禾儿的娘想魔怔了。 骗他的人也真是该死,居然想让禾儿一家人都去死。 幸好他保存了一些理智,把禾儿卖了,之后又有良护在禾儿身旁,她的性命才算保住。 我便伸手开始收起信和地图,看了一眼良。 良也看了我一眼,又连忙撇过头去。 看来是他也是回避禾儿这里的秘密,可惜这个秘密是个骗子给的,估计财物早就没了。 看不出良有钱了之后,反而是最不贪财的那个。 只是良钱的来源,依旧不干净...... 也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禾儿能活下来,似乎用的也是不干净的钱。 这...想不通的就先不想了吧... 等我和良出去时,鹞和枭已经等在了门外,连衣服都换了一身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 真不愧是他们,做的真是隐蔽。 这样来看,鹞应该也是将那人除掉了,只是...... 他的儿子还是挺好的,这个年纪就知道他爹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愿意负责。 刚刚还专门护着禾儿...若是他回去找爹爹求助时看到他爹爹死在了家里,那岂不是。 虽说那人侮辱幼女死有余辜,但毕竟也是一个善良人的爹爹。 唉。 “良,没事吧?”鹞看着不太高兴的良,关切的问道。 “我可是听说你刚刚还关心人家了。”鹞越说越开心,目光中像是有了可以融化冰雪的春水。 看来鹞也不像我想的那般完美,她虽然有可以欺骗别人的表情,但却不太会管别人的眼色,虽然短短的关心了一下良,但立刻又回到了充满诱惑的样子。 我不太喜欢这种自我的人,她所扮演的始终是她勾魂摄魄的自己。 “没事的,良,我没事。 而且啊,应该还会有人给咱们分黑锅。” 看来她是以为良的不开心都是担心她了。 但良听了鹞的话似乎对黑锅比较感兴趣,这才开口。 “谁来帮咱们背黑锅?” “我倒是不知道。”鹞说。 第174章 穗篇 诈骗 下 “但他死之前跟我说: ‘别杀我,他还没告诉我就死了,还没告诉我就死了。’ 应该也是有人想找他麻烦,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虽然良和枭听了鹞说的话,都表现的放松了一些,但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按理说,鹞和伤害禾儿的那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理由在死前辩解些什么,更多的应该是疑惑和不解,而不是说自己不知道什么。 但是他却对鹞说了,这就不对,他肯定是认定了鹞的到来和他的死有什么关系。 非要说鹞有什么特点,一是漂亮,二是女的,三是...她和禾儿一起的,还知道她要找禾儿的爹爹。 这三点,只有最后一点,是最能用来解释的,哪怕未必是真的。 而且刚刚禾儿爹给禾儿的宝图中,还有“秘之!泄则尽弃前功。”的话。 也就是说这件事万万是不能知道的,对禾儿的爹爹来说是这样的。 毕竟骗禾儿爹爹的人,也知道保密只是骗禾儿爹爹的,真与外人说了就说了。 所以从鹞与禾儿的身份,和那被杀死的人说话的内容来看,多半是那人与禾儿的爹爹有什么矛盾。 而且刚刚从屋子里发生的争执也能看出,虽然那人与禾儿爹不和,但他的儿子还是会给禾儿的爹爹送饭。 禾儿爹的话里话外也是在说,那人有求于他。 ...... 没想到这件事竟这么复杂。 只是来龙去脉有点可笑,明明都是两个富裕人家,却都为了禾儿娘的死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若是禾儿娘不死,禾儿爹也不会疯,禾儿也不会受欺负,自然就没有了后面找仙人做法和禾儿报仇的事。 这其中因果,也是乱。 禾儿爹对禾儿娘用情极深,但最后除了误会,就是伤害了禾儿娘的宝贝。 而伤害禾儿的人,也因为自己对女娃子图谋不轨,死在了女人的手上,留下了一个刚刚长大的娃子。 唉。 我看着周围的三人,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却又觉得怪不得谁,也没有我想的那般骇人。 良之前杀性那么重,也能收住脾气听禾儿的抉择。 鹞替禾儿伸张,不知不觉又好像帮禾儿的爹了结了一份蒙在鼓里的仇怨。 枭似乎是什么都没干,只是陪了我们一路。 善恶,可真是难分。 良说他想当大侠,我现在却觉得知道大侠是什么,都已经很难了。 “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 枭提议我们加快些步伐,这几个大人便快走了不少,我只能在旁边小跑着。 也不知道那少年,回去的时候有没有撞见鹞,撞上就危险了。 ...... 到了马车上,我坐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才勉强能想出些聊以慰藉的推断。 鹞应该总是要用茶水和酒水来害人,那少年回去时,应该并不会喝下鹞的什么。 车轮吱嘎吱嘎的转着,车上又变成了沉默的相会。 良只顾着摸我的头,鹞这下也彻底放开了,摊在了枭的怀里。 枭因此身上的动作都慢了些,似乎是并不适应鹞做这种事。 他们,不应该是一对么? “你怎么和没事人一样?”正当我看着眼前的两人,良却对我破天荒的开口了。 禾儿怎么可能和没事一样,只是现在的禾儿不归禾儿管了。 归满穗管。 但我心中也不是没事,填满了很多扯不开的思绪,我也不想理。 好累啊,我感受着禾儿刚刚又苦又闹又爬又跑的疲惫,便也学着鹞摊在了良胳膊上。 良小心的护住了我,任由我闭上眼休憩。 他倒是一直很守礼貌,胳膊总是能精准的拖在身体的关节上,哪怕是胳膊上柔软的部分都避之不及。 这么看来这车上的人,也算是一路人。 第175章 良篇 变-上 不知怎的,穗儿刚刚哭的那么伤心,到了车上却变了样子。 像极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朽。 可能是太伤心了吧,之前总听人说,那莫大的悲哀总是伴着无动于衷的样子。 ...... 又颠簸了几日后,再下车时,我们已经到了解州城旁边。 不知道现在的鸢怎么样了。 她还好么? 鹞和枭倒是另外一副样子,心情仿佛好了很多,一前一后的就往解州城里赶。 鹞在前,枭在后。 我便携禾儿跟了上去。 但他们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竟觉得有些羡慕。 我和穗儿二人,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逛逛。 满穗那小崽子在的时候,还知道去王府那里看看。 我还以为她真要报仇前看看仇人家什么样子呢,弄了半天她居然是是冲我来的。 算了,要不就去看看解州城里的府邸吧,上次带穗儿经过王府的时候她还在旁边看了好久。 反正那马夫说两天之后再去长安城,枭和鹞他们俩不去,走散了也没关系。 正当我和穗儿在城里到处看大房子,路过税课司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乾?你怎么在这?” “良?”青乾也注意到了我,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我当然要在这,这解州城也算是四通八达,正是做买卖的好地方... 怎么样,路上还顺么?” -“当然顺,都不用我出手。” “哈哈,终归我没有那么多手段保你横行乡里,只能如此让人替你冒险。” -“你说鹞和枭么?” “正是。” 虽然青乾给了我答案,我却总觉得哪里没问清楚,按理说这件事并不该这么简单。 去乡里杀人风险本身就大,除掉的那人也只跟禾儿有些恩怨,青乾若是花钱去请他们俩可果真是赔本买卖。 而且我也知道,青乾平日里算计的也不少。 他愿意让枭和鹞帮我,要么是不花钱,要么就是想从我这要点什么。 青乾当时也确实说要我的东西,但说不会伤我分毫,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想清楚他究竟是要什么。 “他们可是主动要帮你的,你可要好好的招待下他们。” -“主动?” 我都不敢相信青乾的话是真的,我又不认识他们两个。 “对。 具体的你可以问问他们...... 我很喜欢他们这一对,也算是才子佳人。” 若是枭和鹞主动帮我做这些事情,那我可真该报答下他们。 “你若要找他们,可以去城西的茶楼看看...... 我先去忙了。”说罢,青乾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青乾说的话也算给我指了个方向,我便拉着穗儿往西边去,找上枭和鹞聊一聊,顺便请他们吃一顿。 可真正到了城西面,我才发现这里茶楼有好几个。 我便楼上楼下的跑了好几间,可都没找到枭和鹞的下落。 难道说他们没来,或者说去了茶馆的单间中? 正当我站在茶馆楼下后悔当初没跟青乾问清楚他们的下落时,却听见旁边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随即传来了争吵声。 “走路不长眼啊!”一个老者说着话,地上躺着一个簸箕和散落在四周的板栗,旁边还有一个倒着架子。 第175章 良篇 变-下 应该是有人把这老者叫卖的栗子撞倒了。 正当我走近了些,想看看被老者挡住的作俑者是谁时,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是枭和鹞。 原来我刚才没找到,是因为这两个人还没来。 枭把鹞拉到了后面,就蹲在了那里捡起了栗子,却也不忘跟那老者斗嘴。 看来是鹞撞倒的。 “说话那么难听干什么,谁还没有不小心的时候。” -“嘿,你那叫不小心? 她倒着走路,是眼睛长后脑勺上了?”老者指着鹞打起了比方。 看来是鹞撞背身走路到架子,被那老头看到了。 那确实不算不小心。 “你再说我可不帮你捡了,你自己捡。”枭抓起了簸箕一边,看起来还要把里面的栗子还要再倒出来。 枭的这句话也算是歹毒,那老者一直弓着腰,坐在一旁的木头椅子上,刚刚指着鹞的手还一直颤动着,胳膊放下的样子与滞涩的磨盘无异。 这老者显然是身体不太好,把这些东西都搬出来摆着也不轻松,难怪这么年纪还舍得用这么大的嗓门斥责鹞。 枭这么一说气的这老人坐都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又指着枭骂了起来。 “看你这个后生长得是一表人才,可惜说不出人话。 你要是不给我捡,你他妈就是畜生!” 枭听了这话便停了下来,笑着跟那老人家理论了起来。 “你这几两的东西,至于生那么大的气么?” “什么几两,这八斤栗子我剥了一天才剥出来。”那老者指着地上的簸箕,语调又高了几分。 枭突然站起来,看起来真的像是要说到做到,不再帮老者捡栗子的样子。 老实说,散落在外面的栗子已经被捡的差不多了,他要是就如此走了,也就是不算厚道,倒也不算很恶劣。 “我都给你说了,你刚刚再骂我就不帮你捡了。” “你敢?”那老者听了枭的话也不甘示弱,竭尽全力的抄起旁边已经枯黄的竹竿,就要给他些教训。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鹞却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偷笑着,丝毫不怕事情大。 当然也可以理解,她身上估计也挂着不少人命,这种小打小闹真不算什么。 “我当然敢。”枭背过身去说着,那老者立刻便用那竹竿打向了枭。 可这竹竿还是短了,没能打到枭只是在空中挥动了一下。 不过枭若是真的这样走了,自己占不上理,但那老头却也是得理不饶人。 只不过现在的枭和之前与我聊天的时候看起来还是不太一样。 之前他一直是语气温和,态度彬彬有礼的,倒也算的上青乾口中的才子风范。 可此时,却有些无赖了。 枭丝毫没有注意到老者拿着竹竿打他,只顾着跟鹞说什么,可鹞却看到那老者打枭了,刚刚幸灾乐祸的表情一时间冷了下来。 原本她手里要递给枭的东西也往回收了收。 但枭应该是没看见老者要打他,也没看鹞的脸色,光急着从鹞的手里抠东西了。 第176章 良篇 栗子-上 好像是银子? 枭拿到了东西便转过了身,此时老者刚刚一竿挥空,有些失去平衡,便赶紧扶着椅子,把竹竿支在地上。 枭依旧没看出什么异样,拿着银子走上前。 “老人家你说的,这栗子有八斤,我都要了,若是比八斤多,你也得按八斤算。” 此时的老人还是一张臭脸,但听到枭说的话,下一刻就变成了不可置信的样子。 “当...当真?” “当真,我刚刚说不给你捡栗子,不也兑现了么?”枭笑了笑,把银子递了上去。 那老者此时再看向鹞时已经不是怪罪的眼神,甚至还有点害怕。 毕竟刚才他自己要打枭,以为枭要跑,结果此时的枭又要把栗子全买下。 在这依旧冰天雪地的日子里,枭把这栗子全包了,这老者不知要少挨多少冻。 老者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便有些愧疚,自然无法抵挡鹞那谴责的目光。 “好,好。”那老者惊喜的接过了银子,找了钱给枭。 枭接过了钱,又递给了鹞,便低头捡起了剩下的栗子。 他也确实兑现了,他现在是给自己捡栗子,并不是给那老者捡。 那老者似乎也不太好意思,便找了个破旧的麻布袋子给了枭。 “自己装吧,袋子给你了。” 我看此事也算结束了,便带着穗儿走了上去。 枭刚好装完那些栗子,站起来跟鹞说话,并没有注意到我,此时的他才发现鹞脸上不高兴了。 “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么?”枭随即问起了鹞。 “你帮他捡完就走嘛。”鹞摇了摇头,只是说。 “他这么说你,我不吓唬他一下我心里不舒服。”枭说着,鹞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也就你这个笨蛋这样做,自己要被打了都不知道。”鹞压低了声音嘀咕着,枭却没太在意。 他估计是以为鹞只是说那老者抄起竹竿的事。 “再说了,这不是你最爱吃的栗子么?等到回去我给你剥。”枭的样子像是说着什么了不得的美事。 “走吧。”鹞听了没再说什么,声音也平淡了下来,只是让她那玉手爬上了枭的袖子。 枭转过了头,这才看到了我。 “良?这么巧。”话却是鹞先出口的。 看着现在的鹞,我却觉得她变的陌生了。 之前的她总是给人很造作的样子,现在无论站姿还是神态都与常人无异。 “也不算巧吧,我是专门来找你们的。” -“找我们?” ...... 不一会儿,我们四人便在一旁的茶楼上坐下。 枭和鹞坐一边,我和穗儿坐一边。 “我们帮你,倒也算不上完全自愿。”枭听了我对他的感谢之后,说。 这可和青乾说的不太像,青乾可是说的“主动”。 如今枭说他不是自愿。 “他不是自愿的,我是自愿的。”鹞直接抢过了话头,盯着穗儿看。 穗儿刚刚还东张西望的,如今被鹞盯着,立刻坐直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花销就算在我身上了。” “倒也不必。”枭刚要推辞。 第176章 良篇 栗子-下 原本打算用第二卷作为番外篇的,结果发现第二卷发布之后第一卷的主线更新就不算本书的更新,不得已我直接修改了原本的番外内容为主线内容,若是你在2025.3.11前已追更本书,则3.11的第二卷全部内容均为已修改新内容,可以从第二卷的第一章(第175章)开始阅读。 对于被修改掉的第二卷内容的解释:番外的故事已经写了两万(预计总字数小于四万),虽然大家都知道当时的枭和鹞最后在一起了,但真的越写越emo,感觉像是失恋了一样。 我写的东西节奏太慢了,作为网文发真的不太合格,一下全写完作为短故事,可能稍微会好一点。提交之后会直接把书名分享写在作者说中,想知道枭和鹞这一对故事的读者可以去看看。 以下是主线内容: “你就别推辞了。”鹞这么说,我自然也顺着她说下去。 “唉,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枭叹了一口气,便还是按照我和鹞的意思来了。 看来是鹞说了算。 刚刚看枭拿鹞的钱,鹞不情愿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枭做主。 “其实,有些好意,乾哥也都付过了。”鹞压下声音,对我说。 “对,虽然乾哥找我们的时候,我们主动答应下来。 也是因为我们本身就......与他约定好的。”枭也应和着。 看来他们和青乾关系还不一般。 刚刚青乾还说喜欢他们俩,说是才子佳人。 “其实我们现在的花销都是乾哥出的。”鹞又补充着。 “我现在,确实没有进项。”枭略低下了头。 可是立刻就被鹞打在了后背上。 这下打的,枭坐的坐的比旁边的穗儿还要直一些。 穗儿捂着嘴乐了起来。 原来枭现在没有什么收入,难怪看起来有些颓废,也难怪鹞刚刚让枭接受让我付钱的好意。 “那你现在是做什么?”我问枭。 “自然是准备会试。”枭简单的说着。 会试?我听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那不就是...枭已经是举人了? 倒也真是佳人才子了。 而且看枭的年纪,不过是比我小几岁。 最让我难以相信的事,这......枭和鹞怎么会帮我做这种事情。 我还以为他们是什么杀人惯犯呢。 “看你不像是个书生。”我看着枭的样子,怎么也联系不到他已是举人这件事上。 皮肤被晒的黝黑。 “哈哈,倒是不错,确实种过一段时间地。 只不过,我这晒黑的的速度,要比那些天天耕种的人,还要更快些。”枭也不隐瞒。 “你又为何去种地?” 我实在想不出其中原由。 枭这个年纪中举已实属不易,没想到中间还种过地,既然参加科考如此顺利,为何不把这时间放在读书上呢? “他自己不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乾哥就让他种地去了。 让他锻炼锻炼,把事情想的清楚些。 他啊,就是知道的太多了,干点体力活,才能把心里的事情放下些。”鹞对枭提的事情来了兴趣,当面拆起了枭的台。 拆到最后时,她却没有来由的看着枭的脸笑了起来。 “那不是惦记你?你当时想的比我少?”枭应该是不好的往事被鹞提了出来,便要找鹞的事情。 听着他们俩一唱一和的,不由得感叹他们果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 只是穗儿为啥一直抠我的手? 我看向她时,她还没反应过来,抓着我的手在玩,耳朵却是朝着枭和鹞的方向。 像是在思索什么。 我看她迟迟没反应,直接捏住了她的手指,这时穗儿才惊了一下回过神来。 然后好像因为我打断她的思绪有些不满,便背过身去了。 什么时候禾儿这么有脾气了? 我看着周围的三人,只觉得自己有些孤家寡人的样子了。 “那你都已经考到这里了,为何还做这些事情?” 看着鹞拉着枭斗嘴,我还是找个话题参与进去吧。 “这个啊。”枭看着鹞,动了动嘴,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是我要这么做,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人。”鹞却开口了。 “然后有钱拿。”鹞在这种场合故意省略了杀人的事,只是说好处。 “其实那些钱根本不够,还是乾哥出的多。”枭小声的说着,似乎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正当气氛莫名其妙的变得沉重的起来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人声。 “并非是我出的。” 第177章 良篇 情 说着,便推门进来了。 来者正是青乾。 他突然的出现让我们三个大人的感到突然,一齐看向了来人。 穗儿反而没什么反应,甚至看着青乾的脸上还有些鄙夷,但是不确定。 “乾哥?你怎么来了?”鹞看到了青乾说。 “是张举人出的。”青乾没管鹞的话,只是对那两人说。 “什么?”枭突然站了起来,满脸都写着惊讶。 “你没听错。”青乾关上了单间的门,然后又端起了穗儿的茶杯,喝了起来。 “那次往北之前,我就给张举人写了信。 说会助你继续往上考,还说你现在和心上人一起,除了没法尽孝一切都很满意。” 青乾边喝边说,枭却是越来越难以置信。 “爹爹,同意了?”枭这才开口。 “他当时倒没说同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的事。 倒是说的鹞,也就是清蕖的事。”青乾不紧不慢的说,喝着穗儿那不冷不热的茶。 “我?”现在轮到鹞震惊了。 “他当时给我写的信中说,他早就知道有这个报应,没想到是儿子还的。 说白了,就是当时赵二对鹞做的事情,张举人路过赵家门前时是看到了的,但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管。 只是事情虽然可以一时决断,但良知却伴随始终,这件事对于张举人心中也有芥蒂。 当赵二、你和清蕖一起在乡里不见的时候,他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 说什么‘老子没能当的英雄,还是落到了儿子这。’” “唉,也不容易,毕竟张家出你这么一个大才子也是运气。”青乾说完,又评价了起来。 看来就是那个叫赵二的对鹞做了不好的事,然后鹞和枭为了鹞报仇,最后逃了出来。 只是怎么到了青乾这? 等到青乾说完,枭和鹞又沉默了,又过了许久,枭才开口。 “那我爹他...” “他让你好好在外面,好好学,等到有了些名头再回去,不至于被那赵家记恨。 那赵家就看着张家也少了一个人,才稍微咽下了口气。 毕竟大家都不好受,也算是心理平衡了些。” 枭的爹爹也是有意思,虽然是举人,却能说出这种话,看来心中也有诸多无奈。 “所以你也不用惦记自己赶紧死了,让远杉去担心庙堂的事了。 伺候他好好学吧。” 青乾说这话时,倒是让我思索了许久。 因为话里的词,我都能感受到一些,好一番理顺之后才大概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应该是枭和鹞杀人逃命,然后枭跑出来之后,鹞不舍得他读的书荒废,便想找机会一死了之。 或者说,“死得其所”更合适?所以她平时就替青乾做些杀人的勾当? 可总感觉哪里还不对,还缺点什么。 “嗯。”青乾说的看起来像是好事,但鹞的答复却没看出多开心。 枭看起来却是精神了不少,高兴的看着鹞。 青乾却幸灾乐祸在旁边看着。 鹞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那些药我不会再给你了。”青乾对鹞说。 鹞这才心烦意乱的点了点头。 药?鹞平时还吃什么药么? 药为什么要停? “鹞,我会帮你的。”枭却是一脸欣喜的样子。 ...... 青乾跟鹞和枭又掰扯了几句,便放下了穗儿的茶杯转身离开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穗儿在青乾“还”茶杯的时候,还白了青乾一眼。 这小崽子今天是什么了? 大概是我盯得她久了,她瞅了我一眼,便把她的茶杯和我没喝的茶交换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 反了天了。 我看突然像是换了一个性格的穗儿,便也没客气。 把她的茶杯推了回去,又拿过原本是我的茶杯,将其中剩下的茶一饮而尽。 我看着这小家伙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这时,我才想起了对面还有两人。 当我看过去时,才发现气氛不太对。 虽说刚刚青乾对枭和鹞说的是好事,但鹞看起来没有那么高兴,甚至闭上眼,用手撑着头休息。 “没事,老毛病了。”枭大概是看到了我异样的眼神,跟我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头疾犯了。 也是可惜,没想到鹞还有这毛病,看着鹞紧闭的双眼,应该挺难受的。 是不是那个药的原因? ...... 又过了一会儿,鹞看起来还没有好一些,但枭却起了身,往门外走。 “你看着点。”我对穗儿打了个招呼,等她点了头,便跟着一起出去了。 枭出了门,便直接奔向了门口。 我顺路结了帐,也出去透了透气。 “刚刚青乾说的不是好事么?怎么看你没什么反应?” 对于这两人,我还真是有些兴趣。 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算是行侠仗义,然后又是郎才女貌,是大概书中才会见到的一对。 “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 因为很多事情,鹞的头疾很早就有了,尤其是心烦意乱的时候。 而她最不踏实的时候,就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 听着枭的描述,似乎鹞刚刚看似的正常,只是一种回光返照。 “她一直吃一种能令人麻痹昏睡的药来缓解,可是时间久了,便停不了了。 若是停了药,便会有加倍的苦痛,可吃了药,她看起来便会如醉酒般,胡言乱语。 ...... 乾哥也说,这个药伤神,最好是能不吃就不吃。” “原来是这样。”看来他们的日子过的也不像我想象的那般美好。 “我之前一直期望她能好一些,也一直觉得我和她在一起了之后,便可以照顾她了。 可是她不肯,觉得那肯定会影响我的前途,平日中也并不见面。 有一次,我就这些事问她‘你不喜欢我了么?’ 她很郑重的对我说,她早就不喜欢现在的我了,如今也只是心疼我一人出门在外,没有可以安放念想的人。 她还一直埋怨我问她诸如此类的问题,说我这些心思放在学书上,早就入朝为官了。” 枭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诉苦的人,一个人不停的说着。 但我也愿意听这些,便由着他说。 “虽然读了这么多年书,我一直觉得她是比我通透的。 扪心自问,我遇到她那些事,肯定做不到如今的她这般。” 枭惭愧的说着,似乎鹞经历了不少事情。 倒也能理解,鹞一个女子能做出这一档子事,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第178章 良篇 礼物 上 第178章 良篇 礼物 上 还没等我感叹,便又看到青乾走了过来。 他看到了我和枭二人,还快走了几步。 “忘了说了,清蕖如今有弟弟了。 你回去记得跟她说说。”青乾匆匆的走到了枭面前,便笑着对他说。 似是真的在替他高兴。 枭又惊讶了起来—— “果真?” “当然,这还得感谢张举人呢。”青乾一下子把嘴里的字全蹦出来了。 还没等着枭再惊讶,青乾像是猜到了问题一般,一字不停的说了出来。 “你爹他看到清蕖被拉到赵家时,便给去衙门去了一封信,虽未明说,但把此事藏在了每句的开头。 后来清蕖的事情败露,她爹爹心怀愤懑拿着刀要砍赵家人被捕,张举人便趁机借之前的信挑起赵家的罪行,保下了清蕖的爹。 清渠如此才有了弟弟。” 枭听了以后,没有任何停顿,便大笑着上楼去了。 只留下了青乾和我二人。 “良,现在的远杉肯定觉得我是大侠。”青乾笑着对我说。 -“远杉是谁?” “哦,远杉便是枭,清蕖便是鹞。” -“就因为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么?”我对青乾说的大侠,有些质疑。 “还得加个前提,是他们在我这,安安全全的担心了这么多年。” -“也未必安全。” 我反驳着青乾,枭和鹞这次帮穗儿做的事,事实上是挺危险的,也没看出青乾为他们二人找了什么保障。 “不是有你么?” 青乾又笑着对着我说。 我?青乾这一说让我心中也乱了。 就说单打独斗,我确实不怕,若是杀人潜逃,我也算做过... “原来我是他们的保障么?”我难以置信的看着青乾,仿佛看着鬼一样。 是啊,论做坏事,我也是行家了,要帮一下枭和鹞,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还真是有用的。 青乾原来已经算到这一步了么??? 正当我又对青乾有了不少疑问时,他留下一句话却挥挥手走了。 “行了,这顿团圆饭,该你请了。” -“不应该你来么?”我看着青乾的背影,心中也了解了不少事,连忙追问他。 青乾其实为了枭和鹞做了不少的事情,功劳和苦劳,应该也都有。 真是没想到,我羡慕的枭和鹞这一对,原来青乾早就看上了。 看来我和他还有点共通之处。 青乾听了我的话还是停下了,他没回头,只是大声的说了两字,便离开了。 “惭愧!” 惭愧? 看着青乾离开的背影,感觉自己对正邪又有了新的认识。 是不是有的作恶之人,也早早就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 ...... “我不就是么?”我想着,然后被自己的问题逗笑了,回身便想上楼去找枭和鹞。 或者说,远杉和清蕖。 可我刚回头,便看到了鹞。 她快步的下着楼,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左手拿着那一大袋子栗子,右手牵着穗儿。 大概是穗儿还不高,跟不上鹞的速度,几乎是从楼梯上滑下来的。 她下完楼梯时,已经跪在了地上。 鹞这才发现自己拉不动的穗儿是被自己拉倒了,便连忙丢下了栗子去用怀抱拉起穗儿。 第178章 良篇 礼物 下 第178章 良篇 礼物 下 枭这时才下楼梯,看着那又散落在地上的栗子,俯身捡了起来。 但这一男一女的脸上,都洋溢着说不出的欢快。 “吃饭去么?我请。”看着鹞拉着穗儿蹦蹦跳跳的出了门,我问她。 “吃!”她不假思索的便笑着答应了下来,已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头疾了。 我承认盯着别人的未婚的妻子看不礼貌,可是她这笑还真是醉人。 好在有解这“酒”的人,也就是穗儿。 她随即一脚踢到了我的脚踝上,当初就把我给踹清醒了,甚至还有点疼。 就这,我还得夸她踹的好。 若是盯着鹞再久一些,可真是太失礼了。 只是不知道穗儿为何这几天脾气大了许多,总不能是因为要去长安城,高兴的吧? 之后我和穗儿便跟着枭和鹞到了一旁的酒楼里吃了饭,里面人不少,地方却不大。 最后我们四人只能两两的在桌子的两边挤一挤。 因为穗儿比较瘦小,自然是还好,但枭和鹞本就是一对,看着也更甜蜜一些。 看着他俩依偎在一起幸福的样子,不由得让我又想起了顾熙的事。 我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带个娃子到处跑。 顾熙长得好,人也好相处,若她不嫌弃我,自然我也愿意在她遇到危险时救她,然后与她一起生活。 只是觉得这危险,似乎是青乾刻意造就出来的。 这次去长安城,应该是要找顾熙的姐姐,若是能妥善的让这姐妹联系上,想必顾熙会很高兴。 只是这份高兴,能落到我身上些么...? “嘶——”突然感到腰上的肉一痛,我便连忙去抓——是小崽子的手。 “这崽子!”正当我在心中暗骂她掐我的事时,却看到了枭和鹞都以端起了酒杯看着我。 我......不会愣了许久吧。 便也只能温和些的从桌下把她的手放回去,再端起酒杯,做无事发生的状态。 这小娃子...可真是... ...... “良,带些栗子走吧,我已经拿布包好,你就挂在车上,等到了长安城,便也到了好吃的时候。”等到吃完饭,出了酒楼,枭便递给了我一包栗子,沉甸甸的。 谢过了枭,我和穗儿便与他们道别了,便带着穗儿在街上转悠。 上一次走在解州城的街上时,还是给那四个小羊准备礼物的时候。 时间过的可真快。 二月的天气依旧寒冷,我本想着带穗儿早些回客栈时,却恰好遇到了一个小贩。 在这仍未温暖起来的春日里,叫卖着给孩童玩乐的玩具。 甚至其中刚好有我所想的,陶响球、风车和拨浪鼓。 身边的穗儿还呼着温暖的白气,那水汽向上升腾着,使眼边的黑色更加深邃,似乎能挂在她那长长的睫毛上。 大概是她刚好刚过了孩童的年纪,对小贩所卖之物也是目不转睛。 “想要么?”我问穗儿。 她这时才想起来看我一眼,若有所思的站住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这时才知道我和穗儿仍有说不出的隔阂,不知为何,我更希望她能拽着我的袖子不放手,拖着我走到那小贩前,去讨要她中意的东西。 又觉得穗儿本身就听话,大概做不出这事。 可穗儿却动了,动的我始料未及。 她立刻跑到那小贩处,蹦着高去抓小贩支起的草捆上的风车,又摸来了陈列的陶响球和小贩手中的拨浪鼓。 “是不是还要给你买个鞋啊?”我看着这熟悉的礼物,便也想起了以前的事。 之前我给红儿翠儿准备了陶响球和拨浪鼓,给琼华准备了风车,还给穗儿准备了一双鞋。 穗儿听了我的话便收起了刚刚挑礼物的兴奋劲,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有些困惑,有些迷茫,似乎还有些难过。 是啊,穗儿又不是满穗,怎么会知道我在说什么呢? 正当我打算走近为穗儿付钱时,却看到她—— 郑重的点了点头。 ...... 真贪啊,这小家伙。 第179章 路上 第179章 路上 很抱歉的告知大家,这本书估计因为外传篇幅长,且人名与前面章节不连贯,已经被ai抬了,原因被告知是恶意水文,书城里现在搜不到这本书。 但是我还是想把这个故事讲完,所以试一试换第三人称写,给大家尝尝咸淡。 第一人称真的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对于网文平台来讲有些出力不讨好了,自己写着也累。 就比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在第三人称描述只需要写a喜欢b,但第一人称描述起来就困难了许多,因为“不知”。 跑远了,喜欢第一人称还是第三人称可以在作者有话说部分评论。 等漫天的阴云赶着日头下山时,总难免要被那赤红的霞光烧到。 有些选择,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此时的良正陷入到两难的抉择当中。 青乾和马夫都苦口婆心的跟良打了好几遍招呼,让他在到达长安城前,如非必要,连马车都不要出。 毕竟良之前做劫道的事情,这去长安的一路上都是见证过他罪行的地方。 青乾帮他摆平长安城内的事,让良不会被官府的人捉了去,已经实属不易;这一路上的事宜青乾虽已和马夫交代清楚,但对良来说,还是小心为妙。 可事情总是没有那么简单,正当马车疾驰赶路,争取在太阳落下前赶到过夜的地方时,四人拦住了良和穗儿一行的去路。 这四人倒不是专门为了拦住良的,而是分了两伙。 三个似是拦路抢劫的人,还有一个逃命的人。 可如今这一人已逃无可逃,已被三人拦住。 良遇到这种事自然是不愿意管的,但是劫道多年的他也知道,这些劫道的人若是杀了面前这逃命的人,未必能放过自己。 一旁的穗儿还正忙着捡因为马车突然停下而滚到地上的陶响球。 良看着这女娃滑稽的样子,对面前之事进展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若是面前这三人还要找他们这车上三人的事,不如直接联合这一人提前将那三人击退。 正当思索时,面前的四人已经缠斗在一起。 与其说打斗,倒不如说是像是猫捉耗子的追逃。 虽说被追杀的人一直像是抱头鼠窜,但是他的功夫还不错,一直都还能招架着。 良还是想在旁边看着,甚至希望这个老鼠窜远一点,让马车过去先。 他救过的人不少,但大多是老人,女人和小孩。 主动救男人,对良来说还是有些许困难。 “大爷,救命啊!”那忙于招架的人朝马车喊着,这下穗儿也知道是外面有什么事情,探着头向外面看着,还没等她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良连忙把穗儿的头从车窗推了回去。 “帮下我,必有重谢!”他奋力招架着三人的围攻,还不忘呼喊着求助的事。 那人越喊,其它三人便越急,又一齐挥刀砍去,但都没有说话。 良这时也差不多看明白了,这被追杀的人无论是叫喊,又或是穿着,都显得比其他三人正派一些。 面前不是黑吃黑,就是黑吃白。 良既然笃定了这三人是黑,便不打算让这三人大获全胜,只是跟穗儿严肃的打了声招呼,便提着刀下了车。 要说良在打斗时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从不让人误会。 无论是一对一,还是一对多,他都只会盯着一人进攻。 可今天的事情却变得不一样了,等他向着目标攻过去时,那人还是背对着他,追着那人砍。 良此时也犯了难,若是一刀把眼前这人给砍了,那不是身上又背了一条人命? 他平时不太聪明,但打架时反应还是颇快的。 难得违背了一次原则,他立刻将目标转向一旁已经看到他的人。 看这被围攻的人的身手,对付二人不成问题。 若是能一直打下去,拖到其他行人或捕快来,将这些劫道的人赶走,这事情闹得也不算大。 良一刀挥过去时,还是出了一些并不像他计划那般的意外。 那人连他这一击都没完全接住,踉跄的倒在了地上。 这是良有些后悔了,后悔他在收手不干的日子里没有到处找人喝酒,而是在燕的家里天天吃饱,锻炼,以至于现在的他比以前还要精壮许多。 原本他只是想着不做劫道的事之后,自己的搏杀实力肯定会有些下降,为了将失去的“锻炼”机会补回来,他只能猛吃,猛练。 除了他自己的想法,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顾熙考虑的,毕竟洛阳城还是有些太平了,要把自己练的像是不好惹的样子,才会让青乾觉得雇自己的钱花得值。 谁能说金盆洗手之后的良不是一个老实人呢? 所以他后悔的原因是这一次的出手多少显得自己太出彩了,肯定会被眼前的四人牢牢记下。 这对于良这个逃犯来说,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他原本的计划只是浑水摸鱼。 没接住良一刀的那人踉跄倒地之后,另一个因为良分神的人也挨了一刀。 局势一时间转变为两个半的人对上两个高手,刚刚还在追击的人眼看着就落入了下风。 显然他们是打不过良二人的。 此时被良搭救的那人也满眼感激的看着良,很难说跟看着下凡的天神有什么区别。 可这人也是感激的太早了,良留下了一句“快滚。”便不管不顾的回头又上了马车。 只留下另外四个人愣在原地。 良此时脑子转的飞快,反正这被追杀的人又不一定是好人,没必要帮到底。 制衡,才是最优解。 虽然他刚刚不管不顾是有些冷酷无情,但他上车后看着身旁手里拿着玩具的女娃,心中又温暖了起来。 以前打打杀杀的只为逃命和醉生梦死的活着,现在却能担起一个小娃子的安危了。 他满意的摸了摸穗儿的头,像是摸了摸满意的自己。 穗儿眼睛睁得很大,懵懂的看着良。 他觉得一定是自己飒爽的英姿让女娃刮目相看。 可是良想错了,刚刚马车的窗就是他关的,穗儿没看到一点儿。 满穗心里其实想的完全是:今天良犯了什么病?还学会摸头了。 之所以她只是睁大眼睛,还是因为她是喜欢这种被关怀的感觉的。 有些面无表情,只是心中喜怒参半的结果罢了。 可马车迟迟还没动,不由得让良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便没好气的大喊了一声“别挡路!” 坐在了地上的人,捂着自己刀伤的人,愣在原地没懂情况的人,还有一个准备撒腿就跑的人,听到这吼声,顿时都没了主意。 四个人面面相觑。 追还是不追?还打不打了? 良看自己说话直接镇住了四人,一时有些后悔自己之前不爱说话了。 原来说话这么管用。 “谁再挡路,我就砍谁!” 首先退开的不是别人,正是被追杀的那男子。 他对逃开的路线也有自己的见解,直接往良的车上跑。 “你干嘛?”良一只手把穗儿护在了身后,自己提着刀挡在了上马车的地方。 “看来是把这当逃难的地方了。”良心想着。 第180章 意外 第180章 意外 在现在这个条件下,良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如今他露面已经对隐藏身份不利了,不想在这件拦路杀人的事情里搅和了。 “下去。”良对着马车向里面闯的人说。 可那人却死死的把住了马车的车篷,一只脚踩在马车的边缘,丝毫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良自然也不慌张,因为看到那追杀的人已经绕到了后面。 “你不让我上去,我怎么报答你?”被包围的人此时也急了,把住车篷的手更用力了一些,以至于骨节处都泛起了白色。 紧接着脚下一蹬,便要钻进车里。 良自然是不会允许他这样,全力出手就要把他推下车,但是良还是忘了一点。 这个要上车的人未必不会对他出手。 硬要上车的那人似是算到了面前良要推自己的手,闪身避开,立刻从马车上借力,抓住了良的手腕向车外拉去。 良一个踉跄,就摔到了马车的边缘,所幸反应不慢,身体并没有完全失去平衡,掉到车外的地面上。 “不好。”良暗叫一声,连忙爬起身,抽出了自己的刀。 可此时已经晚了,沾染着些许鲜血的刀刃已经架到穗儿的脖子上,那抹红在奶白的肤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妖艳。 这下连满穗都被吓到了,她没反应过来挡在自己前面的良怎么就趴在了地上,正当她抓起裙摆站起来打算迈开腿跑时,却看到了四周宛如墙壁般的蓬壁,已经避无可避。 只能先躲开,再找机会。 “刀!”满穗的心中一颤,禾儿的声音传了出来,随后手便不自觉的要去抓那准备拔刀男子的手。 “不行!”满穗知道自己肯定不能迎上去的,只是禾儿会错了意,觉得那男子要拔刀把良砍了。 实际上他的目标肯定是自己这个女娃。 但是满穗还是低估了禾儿对自己的掌控力,穗儿还是不自觉地往前踏出一步,直接被那袭来的人揽在了胸前,紧接着被刀架住了脖子。 禾儿算是放心了,但轮到满穗来担惊受怕了——这个身体的主人并没有出现,只是帮了倒忙后便不见了。 满穗原本还算镇定,但被禾儿突然的干涉变得有些暴躁了起来。 “可是禾儿她,更处理不了这种事。”满穗心想。 她还得安慰一下自己,禾儿这倒忙帮的还不算多。 良把那明晃晃的大刀拔了出来时,却发现拔刀也已是无用功。 “你别伤了她。”良对面前把少女揽在身前当做挡箭牌的男子说着。 虽说这话的意思还算平和,但其中的音调已有明显的颤动。 “九瞿,你还自诩正义呢?拉女娃下水算什么本事?”车外的三人对车里喊着,却意外的让良感觉舒心了些。 满穗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只不过和良此时想的并不一致;她想的是既然是“正义之辈”,那只要帮那人脱困,禾儿的身体便不会有事,良现在满脑子都是“拿女娃要挟算什么本事?”。 “带我去官府,到了,我就放了她。”九瞿直接把他的要求喊了出来,这话一说,良和满穗的心才算震动到了一起。 虽说去官府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顺路的事,但良和满穗却无法接受。 良本身就是恶贯满盈被通缉的狼,对于官府,躲还来不及呢?哪里敢送他去官府。 满穗倒是不介意良被抓进去,可那样的话,禾儿怎么办?自己还想再见芸姐一面呢! “驾!”还没等这车下的三人和车上的三人讨论出个结果,大家都没注意的马夫此时算是有了主意。 马儿立刻拖着车上的三人就跑了,车下的三人看着要追杀的人逃走,并咽不下这口气,但看着良拿着刀在车篷口守着,只能作罢,更何况他们其中的一人还受了伤。 虽然这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车上的却更加不平静了。 “放了她。”良见疾驰的马车甩开了那几个追杀的人,便跟眼前的人说。 为了甩开后面的人,马夫驱车的速度很快,车内十分颠簸,穗儿和架在脖子上的刀都一上一下的抖动着,说不定哪一块车下的石头会让二者发生些亲密接触。 别说满穗害怕,良也害怕,而且穗儿被歹徒一直揽在怀里也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事情。 话说完,眼前的人并没有松开穗儿的意思。 “到了陕州,我自然会把她放了。”那人倒是不紧不慢的说着。 “我答应送你到陕州,你现在就放了她。”良又强调了一遍让他放了穗儿的事。 “我确实是不厚道,也没法不以己度人,所以我没法相信你这一句话。” -“前面就到驿站了,到陕州怎么也得明天了。”马夫此时却在车外打岔。 九瞿却听出了车夫话中的意思,驿站有官兵,此处到陕州还有相当的路途。 对于九瞿来说,劫女娃这件事他也是第一次做,听完这一句夹杂着马蹄声的话,心中也没了底气。 一直拿着刀架在穗儿脖子上也挺累的,胳膊都开始有些不自觉的抖动起来;可看着良怒目圆睁的模样,他也不太敢放手。 实在没办法了,九瞿只能想办法缓和一下气氛,再想办法把穗儿放了。 “你家娃子胆子倒是挺大的,到现在都一声没吭。” 满穗听了这句话也是乐了,“噗呲”一声从嘴唇中漏出些笑意。 她笑着身后之人的慌张,再就是这话真的有些好笑。 “她是哑巴。”良倒是笑不出来,毕竟连女娃都动的人,在他眼中算不上男人,如今的他还记恨着呢。 “嗯?怎么就成哑巴了?”他没放下血迹已干的刀刃,嘴上却是聊了起来。 “关你屁事?”良也不太熟悉用随和的话达到自己的目的,直接呛了回去。 “到了陕州城,我给你找地方住。”九瞿看套近乎行不通,只能拿点实在的条件。 “还有这好事?”那马夫又掺和了进来,回头又掀起了帘子对车中的良说了自己的想法。 “良,有地方住是好事。” “那咱们不是,要住外人那?”良想说的其实是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害怕被外人认出来。 “陕州不碍事。”马夫说完,良才放心了些。 虽然马夫这么说,但是九瞿心里知道,自己未必有地方给良一行人住。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因为追查诱口的案件,才被人追杀。 可这查来查去,只查出来这件事不能再查了。 这路上他每每打听事情时,一不小心就会被异样的眼光看着,给的线索也都是去往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是山中,就是小路上。 就他一个人,哪里敢去?虽说当地的捕快应该帮他一起查,可最后都是把他推给其他人。 “这事不归我管,你去找xx”是他听过最多的话。 不知道碰了多少壁,九瞿也大概查出了一些东西,大体说来,就是诱口的事有一个很长的链条,环环相扣,其中利益关系复杂,还需要增派人手。 虽说增派人手的事多半是没法实现,但写好详文呈上去,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九瞿也知道,这事多半是给自己背锅的,如今山西和河南因为前两年的旱灾搞得民不聊生,丢孩子的哪里数的过来?上面的老爷无非是想找人写些“需要进一步核查”的材料交上去,然后能拖则拖,拖不下去就把自己推出来,说自己办事不利。 可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歹徒已经敢对自己这个捕快动手了。 幸好有良经过,否则自己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他一边感激着良,一边心有余悸的想着以后再也不老老实实的查案了,被怪罪也比丢了小命好。 自己还有个老爹要养活呢。 “你快把她放了,我保证把你送到陕州。” “好,好。”九瞿看良和车夫不像什么坏人,便松开了穗儿,松开时她的脖颈下的皮肤已被压出了些粉色。 满穗连忙站了起来跑到良身边,她倒不是有多怕,只是自己一条腿撑着斜靠着那人久了,浑身酸痛,只能赶紧立起来放松下。 良看穗儿终于被放了下来,连忙又把刚站起来舒展一下的穗儿拉到背后,狠狠的踹了九瞿的肩膀一脚。 九瞿知道自己理亏,便硬吃了这一脚。 第181章 禽/兽 第181章 禽\/兽 九瞿知道自己理亏,便硬吃了这一脚。 “这车是乾爷的。”车夫又打开了帘子,对良说了一句。 哪怕他不说,良也知道该收脚了,他刚刚的一脚力道可不小,连那男子倚靠的车篷都跟着战栗了起来,还伴随着“吱吱”的哀嚎。 给了九瞿教训,良才看向了旁边的穗儿,此时她的发簪已因与衣物的摩擦而有些移位,头发也显得凌乱了些。 她嘟着那小嘴,看着不是很开心。 “没事了。”良安慰着穗儿,却觉得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穗儿没着急理她的白头发,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样子,而是若有所思的依靠在车篷上盯着九瞿看。 “头发乱了。”大概是良看出穗儿对他的言语一点反应都没有,又提醒了她头发的事。 满穗这才反应过来头发的事,先是自己凭习惯理了理,又扯着良的袖子指了指她的头发,让良帮忙看看。 良自然也也不会拒绝,便动手帮忙收拾了起来。 “抱歉。”大概是刚刚良的态度让九瞿感受到了莫名的压抑,便开口表达了歉意。 良就帮穗儿一丝一缕的收拾着头发,迟迟没有回应。 最后是满穗对着她摆了摆手,九瞿才低下了头,叹了口气。 满穗感受着任良摆弄的发丝,不免也感叹起了禾儿的幸运,便顺势背过身去,把所有的头发都摆在了良的面前。 和穗儿在一起久了,又加上平日良也没有别的人陪着,也会了些打理长发的方法。 刚刚良整理了半天,都没能让他满意,看小崽子又专门为此背过了身,便顺势抽出了簪子,任由那长发流淌下来,再从头开始。 良也是需要这打理头发的繁杂,他也不想看面前的男子。 直到到了客栈时,才说了一句话。 “你怎么过夜?” -“我就在这车上吧。” “......” 良没多管,便带着刚把头发整理好的穗儿下了车,住进了客栈里。 这时候穗儿才表现出了害怕的样子,微蹙着眉头向客栈中看着,手搭到了良的手掌上。 满穗倒不是真的怕......只是有些意犹未尽。 虽然良抓头发的手法有时会有些用力过猛,导致满穗稳不住那小脑袋,但至少是有一种与人有了些联系和触碰。 她流浪的几年,对孤身只影已经算得上深恶痛绝。 “我现在只是禾儿吧,只是禾儿......而已,他是恩人,不是仇人。”甚至也愿意编个理由骗骗自己。 尤其是这几个月,她眼中的良越来越看不出是坏人了,有时看到老人搬东西,他都会上去帮上一帮。 满穗的心中很乱。 坏人,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思索着她的疑问,不由得把良的手抓的更紧了一些。 ...... 这一晚,满穗休息的不错,还梦到了心心念念的芸姐姐,可良半宿都在想事情。 陕州,是上次和四个小羊匆忙离开的地方,不会遇上尹三的人吧?? 自己和小崽子还把舌头给杀了,那个画面,可真是不太好。 良越想这件事,越觉得满穗不对劲。 之前煮过小猪仔,就能把舌头处理的那么利落? 真是难以相信。 于是良又想起了满穗的事,发现自己对这个小崽子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家?是怎么想到找到自己的?中间又遇到了什么?这么多年,都在找自己么? ......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良翻来覆去的想着,越想着,穗儿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见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良是被憋醒了,他睁开眼看到穗儿用她那纤细的手指捏着自己的鼻子,脸上都乐开花了。 这小崽子什么时候这么精神了? 满穗做了一晚上的美梦,自然是开心,她也不怕良怪罪,因为时间确实不早了。 “您倒是不着急赶路。”等良匆忙爬起来带穗儿上车时,九瞿说着。 他嘴唇被冻得有点发紫,身上还直哆嗦。 良看着他这个惨状,心里也舒服了一些,便不再记着昨天他拿穗儿做人质的仇了。 递了一块干粮给他。 但是良并不打算回他的这句话,良也知道自己起的有些晚了。 “今天就能到陕州了,到城外你就下车吧。”良对九瞿说。 他可不想被九瞿牵扯到官府里面。 “行,但是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九瞿嚼着干粮,不紧不慢的说。 “什么事?” “陕州城里,应该有不少做诱口生意的,记得看好你家的娃子。”九瞿看着穗儿。 他对这个女娃子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先不说要不是她扑上来做人质,他还真没把握能在良出手前抓住穗儿。 其次就是昨天自己的道歉被良不管不顾之后,这娃子还知道给自己些反应。 “有这种事?”良有点慌了,询问了下去。 他的慌和九瞿觉得的肯定不是一回事。 九瞿觉得良是担心自己家娃子,所以慌;殊不知良曾经就是他嘴中的“人牙子。” 良此时生怕自己去了陕州被逮住了。 满穗听了这事倒是没啥感觉,虽然她记恨人牙子,但是也知道以目前的情况,诱口的歹人是除不尽的。 “哪里没有?遍地流民,卖儿鬻女随处都是,还有做诱口生意的人浑水摸鱼。 在城外把娃子丢了,查都没法查。 城内丢了,也......”九瞿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下来了,又说起了别的事。 “去年冬天,解州城也来了不少流民,不少来不及去南面,都在城外聚集着。 据说不少流民都依附着城外的一个女人,她平时就在城外施些粥。 估计是吸引了不少打算去洗劫或是要饭的流民,但后来也没听说那女人的客栈被抢了,还好好的。 应该是纠集了不少流民去处理流民,无论是冻死的、饿死的、病死的还是找死的,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分担了城里不小的压力,城里的达官贵人大概是默许了这些事,没听说要追究。 一个女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真不知该说是利害,还是毒辣。” 满穗和良听了九瞿说的话,突然都知道了些那女人应该不是别人,而是鸢。 此时良又想起了鸢为冻死的老人而流的泪,或许她并不是为那老人而哭的,而是她自己? 按理说鸢那里挖了不少山洞,平时也会施粥,那老者并不会被冻死或饿死。 应该是鸢的主张、或者是住在那里的流民,或者说是另外一种“狼”导致的。 按照九瞿的说法,鸢便是那群狼的头。 鸢,本身也是鹰,许多时候以腐败的肉为食。 可是良还是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去理解她,哪怕她真的有可能记恨着那些流民。 可是他看到的,明明是鸢孤身一人留在那里,是一副要与那些乞丐,或者说流民共患难的样子。 还是说——那老者的死,是“狼”对“鸢”的叛变? 虽然良心中想了很多,但满穗只是震惊于鸢的手段,并没有思考什么。 满穗想着,鸢越是恶人,便越可以相信她对红儿翠儿姐妹是真的好。 至于那些可能死去的流民,满穗也没有太多的怜悯,她是见过打算把自己吃掉的饿鬼的。 虽然饿不是他们的错,但饿到失去人性,是需要当走兽对待的。 第182章 误撞 第182章 误撞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良对九瞿说的事有了兴趣。 “我怎么知道? 我好好的干着活,就被拉去施粥了,那能不知道么?” 九瞿听了良的问题也有了些反应,音调都高了几分,口气中满是身不由己。 “你也去过那女人那施粥?”良想起了当时提着木桶去用勺子一勺勺盛粥米的红儿和翠儿。 “该不会九瞿也见过吧?”他心想,此时九瞿又开口了。 “没有,我是在城外,没有她那么偏。 但那替官府施粥的人,几乎都知道城外山下有一个客栈,掌柜的是一个女人。”九瞿也没把良当外人,把他知道的说了说。 “怎么?你认得那女人?”九瞿看之前一直不搭理自己的良此时也愿意追问自己一下,便反问了回去。 “不认得。”良倒是没多说。 “不认得也好,和她扯上关系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九瞿随口说道。 良此时才发现了实际上的鸢比他以为的复杂的多。 回想起来,去年去找她时,鸢那样明目张胆的开黑店,就已经很不对劲了。 过年期间,鸢的客栈施粥时,用的米也不少,也不像是黑店的作风。 在说起与鸢离别时,鸢给自己说了不少她的痛苦过往,显得鸢是想借善行来抚平之前她家破人亡时所受的心伤。 可听了九瞿所说的,良觉得鸢做的事情无非是把流民引到城外争斗,又或是组织起来打劫来往客商。 这些事情良都是见过的,他之前当过流民,也抢过鸢的家。 见过官府施粥时,越是向着郊外的棚子,所盛粥中的米粒越多,为的就是将流民引到别处。 良在解州城的时候也听了不少人说过,因为流民,城内的粮价已经翻了两三番,城外盗匪横行,抓人吃肉也不是稀罕事。 当初的良也庆幸自己的运气好,带着穗儿去解州城的时候没出什么事。 殊不知鸢就是这危险的源头,只是鸢不愿告诉良真相,反倒修饰出了一种太平的感觉。 此时的良有些无可奈何,无论是鸢还是青乾,都是板上钉钉的恶人,但也都对自己很好。 这给了良一种很不真切的感觉,只是在恶人堆里,如今便只想着怎么帮顾熙找姐姐就好了么? 良如此想着,便又觉得腰间一疼。 等他回过神看向九瞿的时候,九瞿依靠在车篷上,并没有看他,有的只是从窗外涌入的阳光和马车吱呀吱呀的声音。 良此时才看向了刚刚掐他的女娃子,恰好此时满穗也在看他。 她没觉得怎么样,就是单纯的想掐愣神的良。 良倒是别有一番感触,虽然很多事情想不透,但是保护好这个睁着懵懂大眼睛的女娃子准没错,便也愿意以德报怨一次,又抬手摸了摸穗儿的头。 这不摸不要紧,一摸把满穗的脑袋摸得不太清醒了。 她本来想的是良此时一定在惦记着别的女人,所以不能让他继续想好事了,便自作主张的掐一下他,让他生气一下。 虽然满穗如今已不计较着找良报仇,但还是不想让良过的太舒服。 满穗哪能知道良被掐了之后看着自己释然的笑了,还摸了摸头。 她可受不了。 受不了这种“好像”真的被关爱着的感觉。 “真的有‘好像’么?”现在是轮到满穗来想不通了。 突然她也感到了腰间一痛,才回过神来。 满穗很生气,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掐一下没事,禾儿的腰哪能由着他来碰?便一拳打在了良厚实的臂膀上。 这也没法把良打疼,甚至让良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气急败坏而笑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莫名奇妙出现的表情—— 轮到九瞿迷惑了。 ...... 正如车夫说的那般,在太阳被搁置在地平线时,良和穗儿一行人到了陕州。 “今晚住哪?”良问着向窗外看着的九瞿。 他记得这个陌生人说要给自己找地方住。 陕州对于良是一个是非之地,之前他就在这里把舌头杀了,与四只小羊逃跑时还险些被抓住。 当时良发誓再也不回来了,要走就向南走。 可命运就爱向他开玩笑,他非但没有向南去,反而又回了陕州。 良想住到离尹三的客栈远些的地方,最好路上都不要看到那客栈。 “什么住哪?”九瞿反问。 “你他妈——”还没等良骂完,他就想了起来。 “哦哦,我那个地方住的不太舒服,我看你有钱有闲的,不如自己找个地方住。”九瞿不情愿的说着,似乎不是什么好住处。 “没事,只要是正经住人的地方就行。”良倒是无所谓,他不挑。 “好,你们跟我来吧。”九瞿虽然依旧是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带着下了车的良和穗儿要走。 “良,你不去去住店么?”车夫看良要走,突然喊他。 之前在解州城的时候良是自己找地方住的,没想到车夫准备了地方给他住。 “什么店?”良问着。 “老地方,还有老朋友。”车夫却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紧接着将答案说了出来。 良一听,立刻犯了难,但是既然这车夫之前问他“去不去”,那就是可以不去。 “我去他那看看。”良最后还是拒绝了。 他怕回去之后,舌头缠上他。 车夫没有多挽留良,只是摆摆手便转身走了。 不知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到陕州城的时间太晚了,大街上十分冷清,只有几片枯黄的叶子被凛冽的寒风驱使着赶路。 九瞿在前面带着路,良就拉着穗儿在后面跟着,那去向是城中的方向。 原本良觉得这陕州城中心或是北面都是好地方,九瞿怎么会说住的不太舒服。 可是又走了一会儿,他才觉得事情不对劲了起来, 远远的可以看到三开间的大门,门口还有两个石狮。 甚至还有还有个大大的牌匾,上面写着—— 望垣巩固。 虽然天气本身就冷,但此时良流淌出的冷汗却与四周的环境无关,只是单纯的害怕。 满穗看到这州衙时也愣了一下,随后就抬头看起了良慌慌张张的样子。 “要不要帮他?”她心想。 “怎么了?马上就到了,我跟你们说,住这里肯定安全! 嘿嘿,就是不太舒服。”九瞿无比憨厚的说着,良听的却是心惊肉跳的。 良现在有两点害怕,一是他才知道眼前这人是在州衙当差的,二是居然要在州衙过夜? 良越品味着“不太舒服”越感到不妙。 该不会要被安排在大牢里吧? 第183章 过夜 第183章 过夜 等到良看着那一堵由夯土和石砖砌成的高墙,才发现自己猜的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九瞿在监狱旁的地方开了一个门,里面只有两张床和一张桌子,借由点亮的烛火才能看清地面上已浮起了一层灰。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良心想,却不太敢说出来。 他这几年一直很害怕和官府打交道,毕竟之前是做过贼。 “今晚你们就住这里吧,稍微有点简陋,但是可是比马车里好太多了。”九瞿说。 “好。”听着拿正经屋子跟四面漏风的马车比,也能知道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良又能怎么办呢? 满穗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她也不想回到之前那个把舌头给煮了的客栈了,而且在这里还能看到良因为紧张而呆滞的样子,心情反而好了一些。 “叫你以前干坏事!”她心想。 交代好事情之后,九瞿就走了。 良把穗儿安排在了里面的床上睡,还把自己外面的衣服给了穗儿盖着,毕竟整个屋子有点太简陋了,还有一些长期没住人的阴冷,被褥又很单薄,别把穗儿冻坏了,生着病可不好赶路。 满穗也没理由拒绝良的好意,把他递来的衣服披在了身上,才钻到那冰凉的被褥里,直到半夜,她都摸着披在外面的衣服,感受着那见不得光的心慌。 她现在有点害怕禾儿回来了。 满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陕地一直在闹饥荒,城外到处都是盗匪,她每一次出城都做好了丢掉了小命的准备。 如果连死都怕的话,又该怎么面对那比自己强过不知道多少倍的仇人呢? 最险的一次,两三个盗匪快走到她面前时她才发觉,幸好那个时候她的身体要比那小树的树干还要瘦弱些,才可以躲在一个光秃秃的树后面,勉强没被发现。 这还得归功于她每次都是像老鼠一般躲在树干后躲着小路走;豺狼虎豹固然可怕,但是她却没怎么看到这些野兽吃人,而是人... ...... 满穗早上是被吵醒的,门敞开着,外面有人在说什么事情。 “是你们的人带我们来的。”门外,良对着面前的几个捕快说。 “我们的人?什么人?”为首的不快倒是一脸的不以为意的说着。 “就是那个叫九瞿的,说我们可以在这住。”良继续解释。 “哈哈哈哈——”可没想到对方却笑了起来,然后说。 “那个呆子的话你也信?”这捕快长得倒是不高,但不影响他仰起头“俯视”着良。 “为什么不信?”良问。 “这可是县太爷的地盘,岂是他说可以就可以的?”那说话的捕快也突然来了气势,理直气壮的说着。 这一句话倒是把良给噎住了,一时也没了主意。 但是他以前是有经验的,被这些衙役找上事的时候,给些银子就算完了。 “多少钱?”良想到这里,便耿直的问了出来。 以至于穗儿裹着良的大衣服刚跑出时,就看到和听到良在犯蠢,又看向了刚跑出来的穗儿。 “什么多少钱?”那捕头饶有兴趣的问着,显然是知道良什么意思。 “多少钱...”良说着话,穗儿就出了门直接撞到了良身上,又顺势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们能放我们走。”良不忘把话说完,才没好气的拉起了来添麻烦的穗儿。 满穗听到良口无遮拦本来就生了一肚子气,又看到良埋怨的眼神,更是气的不行,嘴角都气弯了。 只不过是向下弯的。 可是她还是硬借着这弧度装出了一份害怕的样子,骗在场的人屋子里有耗子之类的东西,希望能转移话题。 但此时已经晚了,满穗撞向良的本意只是为了让他不要说行贿的事情,哪怕闭嘴也好。 对面这捕快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怎么能把给钱说出口呢! 而且良这一说,对方也肯定会知道良是有钱的,那不得逮着他薅? 满穗想的没错,对面的捕快立刻有了反应,用眼神示意了身旁的两人。 两人也是心领神会,立刻把良给按住在了墙上,他咬着牙,却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用眼神关切的侧眼看了穗儿一眼。 满穗只觉得鼻子一酸。 自从芸姐之后,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看过自己了。 “不,我只是禾儿。”满穗安慰着自己,想把这份心中的不适挡在外面。 “穗儿,财儿,在家要听娘的话,爹爹很快就回来。”不知怎的,爹爹离别时的话开始在满穗的心中回响了起来。 她想起了爹爹离别时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与此时良的眼神有几分相像。 这一次,满穗没有再燃起复仇的火气,而是哭了出来。 她这时才想起来了,想起了爹爹抱着自己的样子,给自己换新鞋子的样子,还想起了爹爹坚决不卖自己的样子。 她好想将这些一把给全都死死抓住,希望长大之后还能拥有,爹爹还能送自己出嫁,可是...... 早就没了,几年前就没了。 “穗儿!你爹爹死了......”这时满穗才懂了些当初禾儿娘的话。“你要伤心啊。” 满穗似乎找到了答案,找到了为什么她每每想起爹爹,就会没来由的生气。 她没见过爹爹死去的样子,也不愿单纯的去想爹爹之前对自己有多好。 以前的美好只会让自己看到之后的不堪。 也许是命运的刀伤太痛了,满穗此时才来得及伤心。 她难过的披着良的衣服看着良哭。 良本身心中本身就因为这没来由的麻烦弄的不舒服,刚刚配合那些捕快也只是防止节外生枝。 但看到穗儿儿被吓哭了,还是猛的发力挣脱了控制,连忙弯下腰给穗儿擦起了眼泪。 “跟你没关系,别怕,我不会走太远的。”良如此安慰着满穗。 可被甩开的捕快却恼羞成怒了起来,直接就抡圆了胳膊朝着良的头上打了一拳。 良在一阵剧痛的恍惚间晕倒在地,满穗此时的心疼也是无以复加,跪倒在地想要叫醒良。 可是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她孱弱的双臂摇着被打倒在地的良。 第184章 意外 第184章 意外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个捕快装束的人向这边走来,大声喊着,正是九瞿。 “叫这么大声干什么?”这边为首的捕快也叫嚷了回去。 九瞿连忙走近,担忧的看着地上的人,终于也确认这倒在地上的正是他安排来的良。 虽说良一路上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可好歹是救了他的人。 九瞿自己说要报答这一大一小的二人,可现在却挨了打,脸上也挂不住。 顿时也是又急又气。 “老李,你管这些闲事干嘛?”他问着眼前的人,却立刻蹲下看起了良的状态,却对穗儿充满期盼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是真的没脸看。 “闲事?你还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祸么?”这个老李的捕快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九瞿的鼻子。 “你先自求多福吧。” “我闯了大祸?我这才刚回来啊?”九瞿一脸茫然的看向老李。 “要不说你蠢呢?给你钱去查案,是那么查的么?” “查案还能怎么查?你以为我想去查案?就这案子查的,差点让我把命都给搭了进去。 幸好他救了我。”九瞿先是愤愤不平的说,直到最后才指着良说了点良的好话。 显然老李是不认这些的,良又没救他的命。 “我说,你还有工夫说你的故事呢? 我问你,你拿了那五两银子,出去了一个多月,人也没抓到,真不怕自己摊上事情啊? 上面叫你查诱口的案子,是要你抓人回来的,你带着钱这么久才回来,两手空空,莫不是出去潇洒了?”老李阴阳怪气的说着。 -“怎么会?我拿自己的命去潇洒?”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老李紧接着又说,“你去跟老大说去。” 九瞿听了老李的话也是有苦难言,转身便要去找人。 “哎,这人什么来头?”老李看九瞿要走,便追问着。 -“我不知道,路上遇上的。” “要我说,不如你就抓他顶缸算了,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还带着一个娃子。 这也算人赃俱获了。” -“我可做不成这种畜生事。” “那这人我可要带走了。” 听了老李的话,九瞿突然又不着急走了,折返回来又对峙了起来。 “这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赶紧放他走,少这么胡作非为,小心提着铁板。” -“哟!你也有脸说我胡作非为了? 连客栈都住不起的人,还能是铁板?” 老李说着就要去推九瞿一下,但九瞿反应也很快,直接把老李的手挡到了一边。 “你还是赶紧担心自己吧,去找老大的时候记得带上你拿走的银子。”老李这才冷下脸说。 -“我出去了这么久,哪还有什么银子?” “我都说了,你跟我说我,没!用!”老李一字一字的说着,脸上都被挤出许多沟壑。 九瞿这才作罢,头也不回的走了,老李也转过头,对身旁的两个捕快说。 “留着,等那呆子把钱交上去了,就拿他顶缸。”老李指了指良。 满穗听到此处,心中也有些慌,连忙把良的衣服脱了下来,盖到了良身上。 “哎,老李,我看这人的穿着确实不像什么平头百姓啊。”突然看到穗儿披到良身上的衣服,一个捕快心中也泛起了嘀咕,又问了句老李。 这厚实的棉布衣服是顾熙给良买的,平常人家穿的衣服不会买这么好的,满穗也觉得哪怕是随便拉人顶罪,也会避开这些摸不清底细的。 “我不都说了,这个破地方都住,一看又是外地的,不怕!”老李指了指良昨天过夜的值班房。 “好。”刚刚发问的捕快虽然还有些担忧,但既然是老李说的抓人,到时候出事了这个锅也能往外甩,便也放心的和另一个捕快把良拽了起来。 “那这个娃子怎么办?”那两个捕快看穗儿还在旁边,也不能一起抓了吧? -“先关一起吧,等有了机会送到养济院去。” “养济院哪里有地方收她?” -“管她呢,一看就是个哑巴,你把她送到那不管她,又不能来告你状。 长得倒是不错,不行直接丢城外,肯定也有人愿意拣去。 说不定还能再骗一个顶缸的“人牙子”呢!” ...... 满穗看着同自己一起被关在大牢里的良,却并不开心。 按理说,这是她不知道梦到过多少次的场面,良恶有恶报了,应该开心的才对。 可是她刚刚听了那些捕快说的话,才知道这世上谋财害命的人可真是太多了。 那些人连禾儿都不放过,打算直接她直接丢在外面,还想让禾儿作为诱饵,抓“人牙子。” 之前的良虽然十分可恨,但他也知道要给红儿、翠儿和琼华找一个可以安顿的地方。 满穗也开始怀疑了,爹爹的死完全是因为良么?那些收粮的官员,是不是也...是凶手? 她想着这些,又想起了爹爹的好,想起了爹爹已经回不来了,然后掉起了眼泪。 虽然难过,但能让压在心中的情绪出来些,就不必整天在良的身旁感受那爱恨交加的情绪。 一个个水珠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滑动着,一滴滴的打在依靠的,良的衣襟上。 可能是被打痛了,一个手指放到了穗儿的脸上,将那一颗颗即将下坠的星光给抹了去。 “还没死呢,你哭什么?”醒来的良不以为意的安慰着穗儿。 满穗虽然觉得现在的良很自恋,但能陪着现在的自己,也值得被原谅了。 那眼中的白色在这昏暗的监牢中化为散不开阴云,随即带来了一阵瓢泼的大雨。 眼泪没法挽留不心疼自己的人,可此时却不一样。 穗儿哭的更伤心了一些,让良也有点摸不到头脑。 “你哭就哭,打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你关进来的。”良看着穗儿甩向自己的拳头,这么想着。 他当了那么久的贼,自然是害怕这大牢的,可不知为何,听到这哭声便不怕了。 可能是有人替良害怕了吧。 现在的良没有听到刚刚捕快说的话,还觉得只是进来一会儿,过几天就出去了。 穗儿知道良被抓进来的真相,但此时也未完全绝望,因为自己被丢出去之后,可以直接去老地方去找那车夫帮忙。 虽然没法解释她是怎么知道车夫在那的,但只要说出良被抓住,大概就没人会在意了。 趁现在自己有感觉,还是要好好哭一哭。 ...... 等到下午时,才有人进来送饭,这送饭的人也不是别人,而是九瞿。 走进来时,还是一瘸一拐的,估计是挨了板子。 良看到了九瞿来了,便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 满穗就在旁边干着急,想让良去找车夫,但却说不出来话,连忙把良要说的话打断,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写起了字。 “车...”良看到穗儿的字刚有所领悟,打算开口叫九瞿帮忙找车夫时,后面便又进来了人,直接把九瞿拉了出去,他端着的本就不多的菜汤也撒了一地。 九瞿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应该是撞到了屁股上的伤,疼的脸上都狰狞了起来。 “谁让你来的?快滚!”那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叫老李的捕快。 他看了一眼撒在地上的菜汤,又瞥了一眼牢里的穗儿和良,便关上了门,拉着九瞿走了。 满穗此时是哭不出来了,只觉得可恨的人也太多了。 良也只是叹了口气,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满穗也没想到,现在的自己居然要担心良出不了大牢怎么办。 “我...现在是禾儿。”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想着还有出去的机会,出去之后就可以去找车夫了... 可她始终不是禾儿,禾儿想不出这办法。 ...... 第二天早上,还没等依靠着良的穗儿睡醒,她便被拉了起来。 “跟我走。”叫醒她的捕快说着,声音不大,似乎是不想惊动良。 满穗自然不能让他如愿,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踩了良一脚,把他也弄醒了。 可良醒来的时候,穗儿已经被拖了出去,但对她来说,这就够了。 满穗自然也不想让良醒过来和那捕快打一架,也不需要良留住自己,只是希望良能看着自己明明白白的离开。 而不是一睁眼人却不见了。 在她眼里,不辞而别有些太残酷了。 “你们要干什么!”良连忙站起来在牢房中大叫着,似是有些绝望。 满穗却是另外一种感觉——有些庆幸。 越早出来,留给她和车夫时间就越多,别真给良定了罪,那就坏了。 “那边晚上的时候有施粥的,别饿死了。”那捕快指了指远处的草棚,对这个小哑巴假装关心的说完,便转头要走。 这倒是合了满穗的心意,他们居然直接对自己不管不顾了,可真是大好事。 穗儿看捕快走远了之后,便躲开了人群,在错综复杂的道路中找到了初来陕州时客栈的方向。 正当她小跑着拐进了一个前往那客栈的小巷时,一前一后的却出现了二人,把满穗堵在了中间。 “糟了。”满穗看着拦住了去路和退路的二人,心想。 ...... 第185章 惊吓 第185章 惊吓 穗儿被抓走后,良便心急如焚的在牢中叫着,可任凭他叫的多大声,都不曾有人理睬。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他才终于叫来了人。 还是老熟人——那个被称作老李的和他的两个小跟班。 三人进来便是对他拳打脚踢,把他先打了个鼻青脸肿。 “叫啊,叫啊,怎么不叫了。”老李嘲讽着,良却第一次品尝到了被抓住软肋的滋味。 他现在莫名的冷静,只想知道穗儿的下落,还有自己该怎么出去,硬是咽下了火气,任由三个人发泄。 “你们打够了,也该告诉我怎么能出去了。”被打了一顿的良蜷缩在牢里的角落,拼尽全力的在疼的抽气时,硬挤出了几个勉强能听清的字。 “你一个人牙子,还想出去?”老李听了良说的话,大笑了起来。 “那娃子都把你供出来了,你还有话说?”他又补充。 “穗儿,把我供出来了?” 良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良想起了穗儿之前因为红儿和翠儿吃醋的样子,她不可能背叛自己的。 而且穗儿也已经没家了,哪怕只是为了活下去,也不可能走的。 “不可能的。” “什么可能不可能的,这个女娃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 等老李说完,良又愣住了。 “他怎么知道的?”他不知道这捕快是怎么知道穗儿是自己抢来的。 实际上那老李只是在虚张声势,正常人自家的娃子自然不会供出来长辈是人牙子,但那些长辈辩解的内容肯定大多是娃子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女儿也好、侄女也好。 当良在思索可能性的时候,老李已经吃准了良心中有鬼。 他原本只想给良硬扣一个帽子,没想到良心虚了,老李这时也放得开了。 “你说不可能,那么那娃子姓什么,叫什么,你该知道吧?”老李质问这良。 良此时心中也乱了,叫穗儿?还是禾儿? 那她姓什么呢?良真的没了解过。 看着良没话说了,老李这才满意了。 “她是我收养的。”良最后还是辩解了一句。 “可有凭据?”良又被这捕快问住了,路引他也没带在身上,一并让车夫收着了。 “凭据在外面。”良实话实说,却没有被当回事。 “别在这拖延时间。”老李也不演了,立刻就要给良治罪。“把他拖下去,先打一顿。” 他说着,手脚被铁链锁住的良,就被两个身穿制服的捕快给拽了,起来,一路叮叮当当的被拖到了牢中的一块空地上。 空地的中间大概是被挨板子的人摩擦的多了,并看不出什么灰尘和沙土,相应的,旁边的地面上遍布着灰尘,上面印着一个个脚印。 脚印的主人应该就是管拍板子的。 不一会儿,一个板子便被其中一个高个的捕快拿了起来,但他没有立刻朝着良的屁股上打下去,而是先把板子竖了起来砸到地上,发出深沉的响声,可见这板子也算是用料扎实。 “我今天就这么跟你说,这个罪今天你必须认,但是板子可以不打。”老李捋了捋他下巴上那稀疏的小胡子,俯视着地上的良,慢悠悠的说。 “那我要是不认呢?”良说着,身旁的三人倒是笑了起来。 有些流程,他们也不期望着可以省去了,被冤枉的人一开始都死不认罪。 那名为老李的捕快没再多废话,一声声闷响便在良的屁股上响了起来...... 另一边,满穗也在努力的处理着眼前的麻烦。 两个人虽然不高,长得也不壮,但那瘦弱的样子显得眼睛很大,这宛如看着待宰羊羔的眼神让满穗很不舒服。 不过她并不是羊羔,她是灵动的猫。 没有太多的思考,她便做出了自己的决断——跑。 “呲——”随着地面上一声沙土的挤压声,踩在上面的蓝色的绣花鞋便动了起来,朝着来时的方向冲了过去。 挡在满穗前方的男子看到这娃子冲了过来,也是被气笑了;气的是这女娃子丝毫没让他看到令他兴奋的恐惧,笑的则是笑她不自量力。 他张开双臂便能拦住满穗的去路,她根本跑不出去。 殊不知满穗根本就没打算直接跑出去,她心里也清楚,一旦被这男子的手抓上,便没了跑的机会。 所以她先抓起了身旁地上的石头,才迎面朝那男子冲去。 那男子也不怕,那石头也不大,况且穗儿此时要比他矮一个头还多些,自然是打不到他的要害部位。 他甚至放松了些,看着眼前死死盯着自己冲来的,弱不禁风的女娃子。 紧接着,满穗靠近他之后,手中的石头便朝着他的脸上扔了过来,可扔的速度还是太慢了,他随便就能躲过去,或者直接伸手抓住。 最终他选择伸手去抓石头,甚至没着急先把靠近的女娃抓起来,而是一脚踢出打算先将穗儿踢倒在地。 满穗知道,眼前的这男子不会轻敌太久,所以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必须一击决胜! 眼前的男子刚抬起脚来时,她便做好了准备,使出全力扭动身形避开男子的踢击,头发随着身体的快速旋转呈现出扇形,完美的躲过了过去,可代价是自己也要失去平衡。 白色的头发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如流光一般向地面上坠去。 满穗也找到了机会,用她那压着全身力量的拳头一拳打在了那男人的下体上,甚至接触时的力道足以让她的身子稳定下来。 这招是她在良救下禾儿的时候学的,她那时才发现攻击下体有那么大的威力。 如今一试,确实如此。 “哎呦!”那人惨叫一声,随之绻在了地上惨叫了起来。 满穗抓住时机,立刻稳住身形撒腿向外面跑去,可是身后的人却没打算先帮助自己倒地的同伙,反而向着她冲了过来。 那人比她高很多,只是比拼速度的话,满穗肯定是跑不过她的。 可是她没有办法,只能想着等会儿如何在被抓到前找到人求救,可是自己又不能说话。 就在满穗快被追上时,她已经跑到了路口,已经可以看到来往的行人,和旁边茶馆的杂役。 她也终于想到了办法—— 满穗掏出了禾儿一直带在身上的锐利石片,纵使情况紧急,她还是犹豫了一下,才狠下心在胳膊上划下了一个足够鲜血涌出的口子。 “疼!”她感受着那红色带来刺痛,又心疼了禾儿一瞬。 她是怎么乐此不疲的做着这么痛苦的事情的? 可她没多想,立刻用那不多的鲜血尽可能的涂到洁白的手掌之上,这样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有些危险。 满穗也害怕自己被那些歹人硬说成自己家的孩子给带走,这样肯定是最保险的方式。 她的行为还是奏效了,她在被追上之前还是用那涂着血的手抓住了旁边茶馆的伙计。 那茶馆的伙计看到穗儿通红的手也警惕了起来,看着追着穗儿的歹徒。 “好了好了,别耽误你伯伯干活。”那歹徒倒是不怯场,丝毫不怕被发现他抓走了别人家走丢的孩子。 一个怀疑突然在满穗的心中升了起来——该不会他知道,我就是外地来的? 可满穗没空多想,立刻又用手在脸上擦了擦,让脸上也沾染些红色,并使劲的朝着茶馆的伙计摇头,躲到了他的身后抓着衣服不放。 待那歹徒走近时,还是引起了茶馆伙计的怀疑。 “这娃子真是你家的么?”他问着那歹徒。 “真是。”那人牙子信心满满的说着。 “那我把她送去官府,你去那领吧。”那茶馆伙计说着就要带穗儿走,甚至茶碗都不着急收拾了。 那歹人看出这茶馆伙计丝毫没有相信自己的意思,便灰溜溜的走了。 茶馆伙计也绕了一路,把穗儿又带回了茶馆。 “掌柜的,这娃子好像是被人牙子给盯上了。”伙计对满身是肉的掌柜说着,那如山丘般起伏的脸让满穗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我看看。”掌柜绕着柜台走了出来,先环顾了一下四周,才把穗儿带到了里屋,查看了她的伤口。 “哎呦,怎么伤的这是?”这才能听清楚这掌柜的对满穗的情况有些关切,也让她放心了些。 满穗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摇摇头,又啊吧啊吧的叫了几声,来说明自己不会说话。 “你等着,我去找些药。”掌柜的也懂了情况,便出了后门像是去后面的屋子中拿药。 满穗看着掌柜的出去之后,便看着门外的伙计,她还是要想办法偷偷出去,找到那车夫才算安全了一些。 这茶馆,也留不得,那些歹人说不定在哪守株待兔呢。 可满穗看到茶馆的伙计一直在茶馆中收拾东西,根本没有跑出去不被发现的机会,便打了后门的主意。 她先是开了后门的门缝向外面看着,这才发现这门是向着小巷中打开的,是可以跑的。 满穗没有犹豫,立刻跑了出去,可哪知刚出门的下一刻却被两只手狠狠的钳住,动弹不得。 “小娃子,回去以后有你好受的。”耳边也紧跟着响起了尖锐的声音。 ...... 第186章 哑巴 第186章 哑巴 良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被人抓住了以后,居然能硬扛这么久。 他今天早上挨了一上午的打,一点都没吭声的晕了过去。 之前良只想过自己被捉拿归案,却没想到被随意抓了起来,还挨了这样一顿揍,现在他也敢为了自己争一句冤枉。 要是说杀人的事,良是认的,但是人牙子这事,他不认。 他这一辈子中唯一算是幡然醒悟的时刻,就是不坚决不送这几个娃子到豚妖那里的时候。 哪怕所有人都当了人牙子,他良也敢说自己是最不像人牙子的人。 可这没有用,他现在屁股比以往高了估计有一寸。 “你他妈倒是抗打。”在良面前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就打算抓良顶包的那捕快——老李。 良在心里早就不称呼他“老李”了,是一句接一句的畜生骂着,还想着自己一刀把他砍了的样子。 “滚。”虽然良的嘴也被打肿了,但是不影响他骂着。 “我给你找个伴来,你还骂我?”那畜生说着,让良想到了穗儿。 但是他很快便否认了这个想法,绝不能是穗儿,他不想让穗儿再回到这个泛着令人作呕味道的湿冷监牢了。 “你们一起好好睡一觉,明天有你们好看的。”那畜生吐了口唾沫到了良的脸上,一个浑身是伤的人也被丢到了良的旁边。 良使劲抬了抬头,才让那肿胀的侧脸不摩擦到地面而激起疼痛。 才看到这身旁的人也是熟人,是九瞿。 九瞿进来的方向是和良趴着的方向相反的,只是看了一眼之后,良便只能看到九瞿的脚了。 他进来之后也没动弹,以至于良以为他快要死了。 “九瞿?”看那些畜生走了之后,良也愿意跟九瞿了解一下情况。 至少知道穗儿现在怎么样。 “九瞿?”良看他没反应,便又挺起了身子使劲叫了一声。 “对不起。”这时九瞿才小声的说了一句。 刚刚他不说话,只是没脸见良了,他没想到自己被救下之后,反而还得人家被抓来顶缸,连自己家的娃子都丢了。 九瞿家里也有个妹妹,自然知道其中的滋味。 “穗儿她...呢?”良丝毫没管九瞿的道歉,而是问起了穗儿的事。 “被他们赶出去了...我也不知道。” “.......”良此时也没了说话的心情,只是趴在地上感受着自下而上的疼痛。 “真该死啊,这些畜生。”良此时是真的动了杀心,他真的想亲手杀了这些捕快。 -“......” “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良看九瞿不说话,难得也有了些搭话的动力。 “本就是贱籍,被抓进来也不稀奇。”九瞿对自己的职业也没了任何信心,只是说贱。 除了平日可以危害百姓,能赚些灰色收入,地位真的不比妓女好太多。 九瞿倒是个例外,他也算是个被笑话的老实人,别人让他做事,他都是老实巴交的去做。 偶尔能想起些“变通”,应付了事,却也应付不到什么好处。 只是同行衬托,和他熟的人也愿意夸他是世上难得的好捕快。 九瞿平时也只是不到处找人讹钱,遇上案子也愿意多听两句而已,其实也没办成什么事。 直到此时,他才觉得“不做就不会错。”,九瞿也不是真的怕错,只是良和穗儿的遭遇太打击他了。 “有机会我一定杀了这些王八蛋的!”良恶狠狠的说,可听到这些的九瞿却摇了摇头。 倒不是觉得良说的不好,只是感觉自己和良的未来完蛋了。 本身做了捕快就前途渺茫,又背上了不该自己背的罪名。 他只能静静的听着良在这没人的地方大骂特骂,然后自顾自的叹气。 ...... 打算从后门逃走的穗儿被抓住了。 抓住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被她一拳打倒在地的那歹徒。 满穗现在是真的慌了,没想到落在了这些人的手里,她想找机会跑,可良能等么? 随后她头上被套上了的布袋,绑了起来被大麻袋装了起来。 ...... 客栈中,袅袅的茶香从碗中升起。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爱喝铁观音。”一个精瘦的男人说着,他肤色如古铜,上面还泛着油色的光泽,宛如上好蜡的沉木。 “陶爷,你看你这么久没光顾小店,小的都忘了。 小的这就给您马上换一杯。”小二连忙点头哈腰的说着。 -“不用了,你们三爷买个茶也花钱... 你儿子那个腿怎么样了?” “托陶爷和三爷的福,已经好了!” 那个叫陶爷的人听了之后又掏出了一钱银子放在了桌上。 “好好给你儿养养,你还得指望他给你养老呢。” -“陶爷你看,您每次都来照顾小店,小的这哪好意思?” “这店也不小了,这么多兄弟都在你这吃呢。 收着吧。” “好嘞,谢谢陶爷。 没事我就先去忙了。”小二高高兴兴的收了钱,又是点头哈腰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那叫陶爷的男人点了下头,端起了茶杯嘬了一口茶,小二也直起身,留下一句“有事您吩咐”,便走了。 “陶爷!陶爷!”小二刚走,客栈里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个人,走了过来说。 只是语气中有藏不住的兴奋。 “我们准备了一个好货孝敬您,长得可嫩了!”那人说着,眼中的都泛起了光。 陶爷也知道这人最终说的好货是什么,就是小羊。 “我今天还要赶路呢,你们卖了吃点好的吧。”陶爷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还拍了拍身旁那人的肩膀。 “老妈妈还好?”陶爷也没把身旁的人当外人,直接问候起了他老母亲的近况,还直接套近乎的叫了声“妈妈”。 他这人的本事就是能记住每个人在乎的事情,还能投入些精力,现在大家也是都吃饱饭了。 以至于虽然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都心甘情愿的叫他一声陶爷。 “陶爷去看一眼吧,万一喜欢呢? 而且老二为了给陶爷快活,o都快被那小羊给捣坏了。” “还有这事?那得好好教训教训她。”陶爷听着,也开始不正经的笑了起来。 “就在后厨,等着陶爷把她教训的哇哇叫呢!”身旁的说着,又想起哪里不对。 “哦,不对陶爷,这次的是给你换换口味,她叫不、出、来!”说完,脸上又赔上了笑意。 “那还真是换口味了!”陶爷迎合着,但立刻又想起了哪里不对,突然正经了起来问: “是个哑巴?” 第187章 反转 第187章 反转 “是啊,陶爷,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说... 您早就看上了?”身旁的人还想着好事呢,陶爷的脸更严肃了几分。 身旁的人也笑不出来了。 “陶爷,我带你去看看。” -“走,没伤着她吧?” “孝敬您的,我们是一根毛都不敢多碰啊。” 若是穗儿在场,一定会认出眼前的这个叫“陶爷”的,正是带着自己和良来的车夫。 陶爷被带着三步作两步的赶到了后厨旁的屋里,才看到那被绑在了椅子上的少女,眼睛被蒙上了,但嘴却没被堵住,堵上也没什么意义。 那一缕白发,让陶爷立刻认出了穗儿。 “哎呦,快给她松开,这是乾爷的人啊!”陶爷大概是指使人指使惯了,嘴上让别人来做,实际上自己已经开始动手了。 “什么?!”两个人一惊,这时才想起了这乾爷是三爷和陶爷也得敬重的人,便也慌了起来。 这乾爷做过不少狠事,他们都是有所耳闻的,而且背后还是如今备受尊宠的王爷,他们还想在这一行混口饭吃呢,可不想早早惹了这些人,把小命丢了。 俩人连忙围了上去,可绑着穗儿的绳子已经被陶爷解上了,他们也是无处下手,甚至想要给这娃子擦擦鞋,揉揉腿。 “不行不行,这娃子的腿自己肯定是不能碰的。”他们立刻打消了主意,拿起一块布,便要跪下去给穗儿擦鞋。 “你们干什么?!”陶爷看着慌张的两人,声音也大了起来。 “陶爷,你要帮帮小的们啊,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这娃子是...”地上跪着的哥俩连忙乞求了起来。 “没事,这不是好好的么?”陶爷指着穗儿说,“有什么事我去帮你们说。”说着又把二人拉了起来。 “谢谢陶爷。”这二人站起来后便连忙道谢。 “走吧,别让她看见了。”陶爷说着,二人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等。”两人刚背过身去,又被叫的转了过来。 “你们去跟兄弟们说说,这两天别乱抓人。”陶爷又留下一句话,二人答应下来,这才真的离开。 陶爷看二人走远之后,才解开了穗儿眼上的布。 “没事吧?”陶爷查查看着穗儿,却发现手和脸上都沾着血。 “他们动你了?”陶爷看着,声音也冷了下来。 满穗哪有工夫让车夫去找那些路人的事,立刻像拨浪鼓般摇起了头。 “那良呢?” 不愧是陶爷,一句话就问到了满穗的心坎上。 满穗也没耽搁一点,蘸着口水,便在桌板上写了两字“官府。” “他妈的,估计是下面的人不长眼了。”陶爷自然是不怕的,能在陕州城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没点背景? 满穗看着陶爷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她现在倒不那么担心良被抓起来了,只要打不死,别落下病根影响照顾禾儿,官府能多教训一下良总归是好的。 只是那些捕快也太坏了,满穗觉得这些人比良还要坏一些,良好歹不会去人多的地方做坏事。 而这些捕快分明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使坏。 还把禾儿丢到外面,甚至勾结起了人牙子。 满穗现在心中也乱了,自己虽说和人牙子不共戴天,可每次都被人牙子给救了。 “我是禾儿,禾儿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能继续给自己念经。 “你就先在这等着吧,饿了的话你就找把你带来...”陶爷说到一半,又发现叫这娃子找把她绑来的人有些不妥,便出门叫了小二过来,让他记得照看穗儿。 “看着眼熟,应该是之前来过。”小二来到了穗儿身边说。 “熟不熟的无所谓,我出去一趟,你可要把她照顾好了。”陶爷挥了挥手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三道热气便在穗儿的面前升起。 “这个是龙井茶、这是松萝、那个是顶谷大方。”穗儿坐在了之前陶爷的位置上,面前摆着三个茶碗,旁边还有一个盘子,里面摆了好几块像石头一样的糖。 “喝着苦涩的话,你就把这个糖霜加进去。 把这糖吃进去,再喝也行...你喜欢吃糖,直接吃也行...”店里此时人也不多,小二便不厌其烦的提醒着穗儿这糖的用处。 这时满穗才真正理解了为什么这么多人干坏事,有好吃好喝的东西伺候着,可太舒服了。 “我先去忙了,你有事就拍拍桌子,我就过来。”小二跟穗儿把事情都讲完之后,便离开了。 满穗现在也对面前的茶有了些兴趣,一杯一杯的品尝,虽然很香,但也没觉得有多好喝。 “这糖霜是真的好吃”此时的满穗觉得整个嘴里都是甜甜的。 ...... 良骂的久了也累了,虽然屁股上还一阵阵的传来刺痛,但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唉...”旁边的九瞿还忙着发愁,自己还要忙着回去养家呢。 这一声叹息,又把良吵醒了。 “叹气有什么用。”良好不容易可以去梦中躲避身体的疼痛,却被身旁的人吵醒了,自然有些生气。 “不叹气又有什么用? 你告诉我该做什么有用的才能让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来给咱们磕头道歉。 这个有用,你告诉我啊?怎么办啊?”九瞿愁着家里的事,心里堵得难受便也和良斗起了嘴。 九瞿看良不回自己,便又不依不饶的说了起来。 “你要是有本事,就让那些畜生给你磕头道歉,他给你磕多少,我就给你磕多少。”他认定了自己和良彻底没救了,也敢跟良说一些大话。 九瞿说着,此时旁边的牢门却开了。 他心中暗叫不好,若是刚刚自己说的话被那些人听到了,不知道又要被记仇的折磨多久。 可下一秒发生的事,让良和九瞿都吃了一惊。 只见那叫老李的捕快被一脚踹了进来,头上的帽子早就不翼而飞,身上也早就沾满了地上的灰尘。 他丝毫没有犹豫的爬了起来,然后连忙跪着爬到了良的面前磕起了头。 “良爷,是小的不长眼...是小的不长眼....是小的不长眼......”老李说一句磕一下,直到额头都磕出了血,与地上的尘土沙砾粘作一团。 良此时也在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和九瞿说话。 九瞿倒是没觉得自己做梦,但是震惊于眼前的事,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努力的扭头看过去。 那跪着的人光顾着磕头,完全不知道此时一个脚正急速靠近着他的屁股,随即他的脸便跟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原本额头上的泥沙此时已经遍布了整个脸的高处。 “赶紧把人放了啊。”后面的人叫嚷着,是良和九瞿都不认得的人。 老李听这话后,连脸上的血的都没来得及擦,便连滚带爬的把门打开了,接着又是连忙走到了良的身旁,只是良身上没有一个不肿的地方,老李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良扶起来,拽着衣服干着急,甚至哭了起来,立刻又跪在良的旁边,头放在比趴在地上的良还低的地方。 “快进去,把良爷给抬出来。”那人说着,身后便进来了身高相仿的四个人,提着一个兜子和一床棉被,四人先是在兜子上铺上了柔软的被子,然后又小心的把良抬到了上面。 接着四人便稳稳的把兜子抬了起来,要带良出去。 “等等。”还没等出牢门,良便开口了。 此时的他,再笨也该知道自己被特别对待了。“九瞿,怎么办。” “良爷,我,我立刻把他送出去。”旁边站着的头头立刻靠了过来,可还没说完,良就倒头晕了过去。 “快快快快,赶紧送良爷去让郎中看看。”然后又拍了一下腿,“慢点,慢点走,别让良爷疼着。” 后面还依旧响着“饶了小的吧...” ...... 良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又在一场梦里。 虽然自己还是趴着不敢动弹,但此时自己身下已是绵软的被褥,床铺的颜色也是红的黄的都有,无比显眼。 他一侧头,便看到了一个......被脂肪挤压出的白色沟壑? 第188章 照顾 第188章 照顾 “我糙,女人?”良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便看了一张涂满脂粉的脸。 等良再看下去时,才知道舌头当时说的“浑圆妥帖”是什么意思。 良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连忙想爬起来,可一撅屁股,便传来一阵剧痛,似是碰到了什么。 他连忙又看向身后是什么,才看到自己两个屁股蛋一丝不挂的露在外面,旁边还有一个拿着药瓶的玉手。 “卧槽,怎么还有一个??”良此时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从来没想到他这清白的身子要被两个女人这样看,可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算数算少了。 房间的门开了,又有一个桃眼朱唇的女子端着几叠棉布进入了屋子里,良的眼睛往旁边的一看,又看到一个梨形的背影在洗着什么。 四个????? “良爷,奴家给你擦擦脸。”这女子说着,便要上手。 良原本想拒绝,可是脑子里还在想自己光着屁股的事,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了起来。 “后面,别...”良支支吾吾的说着,话也没说清楚,导致身旁的女子曲解了他的意思。 “良爷的后面,有春桃呢...”身旁的女子笑着,便把用热水泡过的棉布轻柔的在良的脸上擦拭着,袖口的一张一弛间漏出了一阵阵怡人的花香。 虽说面前的女人也属于胭脂俗粉的一列,可良觉得这香药就已经很好闻了,平时他又不爱混在这种女人堆里。 这脸擦的舒服是舒服,但是良还是放不下自己在这么多女人面前暴露的屁股。 这......成何体统?一时间,良都忘了记恨老李那畜生。 良还尴尬着,便又有人进来了,吓的他又抬起了头。 “还好,是男人。”等他定睛一看,才分辨出进屋的二人,正是车夫和那把自己救出来的人。 “老陈,还是你会找地方。”车夫进门的时候,还不忘了跟身边的人搭着话。 -“兄弟们平日讲义气,可要说这个手法,还是这些女人做的好一些,兄弟们大多是些糙人,难免毛手毛脚的。” “但这次的事,你的兄弟做的可不是一般的糙。” -“唉,这次事确实怪我,回去我把那畜生给宰了,给良爷出出气。”车夫旁边的人拿手比划着一个斜线。 良听着二人说的话感觉更难堪了些,扪心自问,之前的小羊叫自己“良爷”就叫了,被这些大人,看起来还是当官的叫,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也受不起。 “良爷醒了?”良想着,那人便又字正腔圆的叫了一声“良爷”,凑了过来。 良说不出话,因为很无语。 “良爷,这次真是对不住了,谁能想到那狗东西能把良爷打成这样... 有什么要求良爷尽管提,我这里能满足的,都尽可能给你满足。”那人先是拱手气愤的说着,转而又放松了语气,明摆着是愿意补偿些什么。 良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送我回去...那个...嘶...老地方。”良一边被上药,一边对陶爷说着。 如今的他完全没法适应这里,也知道这几个姑娘能伺候的他很舒服,可心里总觉得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这些姑娘去那个地方,不太方便啊。”陶爷思考着良的提议,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不用她们,我自己也行。”良还是嘴硬了,心中想的是其实是“大不了不上药呗”。 也不愿自己的伤口被这四个女子观摩。 良也是个要面子的人,之前做盗匪的行当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做一个法外狂徒不见人就不会丢面子。 “这哪行,你现在爬起来都不方便。”陶爷还是不放心,身边的人也应和着“是啊,这些姑娘们伺候你,不比自己一个人好多了?” “没事,我就喜欢一个人呆着,不是还有穗儿么。”良宛若找到了救命稻草般把穗儿抓出来当作借口。 满穗要是知道良说了这些话,肯定要把喝到嘴里的茶全给喷出来。 “唉,行吧。”陶爷看良坚持要回去,便也不再劝说。 良以为自己就要脱离苦海了,殊不知临走的时候四个姑娘又给自己从上到下把衣服换上了。 虽说她们是见得多了,可良真没见过这种场面,单方面坦诚相见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可偏偏他浑身都是伤口,这四个姑娘对待这种大客户肯定小心小心再小心,硬是花了好几炷香的时间才给良换好干净的衣服。 然后良又被抬了一路回到了尹三的客栈。 良现在倒是不想舌头和此处不好的回忆了,只是后悔没有早早来。 若是当初直接住进来,也不至于挨了一顿打,再把自己的部分身体陈列出来。 良心里后悔着,便被人抬着在大街上又现了眼,身下垫着的花被子,让良格外显眼。 ...... 满穗刚把这面前的三杯茶的味道分出了一个大概,便看着四个人提着好大一个东西进来了。 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架子上的人就是良,便立刻跳下了凳子,去到了良跟前,看看是怎么个事。 看良趴着的动作,满穗倒是能知道一个大概,她当时被打屁股之后晚上差不多也是这个动作。 在衙门里被打板子本身也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 她断定良一定是被狠狠的打了屁股,只是不知道为啥下面还得垫一个绣着红花的被子。 “小二,良爷住在哪里啊?”四人进来之后,便问起了良的住处。 小二看着突然进来的陌生五人,一时也有些懵,不知来者何人。 满穗看出了小二的疑惑,连忙对着小二指了指良,又指了自己。 “楼上东面第二间。”小二一看这女娃子的动作,立刻心领神会。 “你要是累了,你就去楼上东面的第二间歇着就行,里面一个大床够你睡的,被褥也挺新的,平时不常用。”这是客栈的伙计之前跟满穗说的。 “这不是一个屋子么?”满穗睁大了眼,张着嘴,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也罢,也罢。”穗儿连忙提着裙子上了楼,打算先去看看那屋子什么样。 “走,上楼,你们后面的小心点。”那四人中为首的一人吩咐着,立刻跟上了穗儿。 当满穗开门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床,一个桌子,一个衣桁,一个柜子,还有一个不大的桌子,空气中夹杂着与屋外不同的丝丝檀香味,装饰算不上的华丽,但整个房间除了这些家具,也是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灰尘和蛛网,甚至有些空旷。 比起之前满穗第一次来陕州时住的其他屋子,已经好了太多了。 只是那个床,看着不太大。 禾儿或许不太介意,但是满穗还是不太能接受晚上和良挤在一起。 她先是让出了身位让后面的四人把良抬进去,便出门去找了伙计,比划了半天,才说明了“这个屋子只有一床,但是我们是两个人。” 可这时楼上下来了一个人,是刚刚抬良进来的其中之一。 “陶爷吩咐了,要好好伺候着,身旁得有人照顾。”他先是跟客栈的伙计说完,又对着穗儿说。“这是良爷的药,每天都要换,你上药的时候轻一点。” 显然这人是把当满穗当成伺候良的了。 这也不怪他,他也是刚把良从女人堆里抬了出来,之前把良抬到花街柳巷时,还听上头的大人说“女的仔细。”,此时一进客栈便有个女娃子凑了过来,很难不被他归类为是伺候良的。 穗儿也是没太明白前因后果,但这里也没有其他人,穗儿和陶爷是良唯二的同行者,陶爷此时也不在,这药还真得给她。 “那就麻烦你了。”旁边的小二看着穗儿,但突然又提了刚才的事“哦,对了,你说刚刚里面就一床,但是你们是两个人?” 穗儿听着伙计说的,十分高兴他还记得这事,连忙点了点头。 “那我再去给你找一床被子,这样就是两床了。”想到办法的伙计此时笑了起来,满穗脸上的笑却有些凝固了,只能本就无语的点了点头。 “好嘞~”满穗听着伙计那响亮的应和声,知道他是挺满意的。 ...... 第189章 来财 第189章 来财 之后便心灰意冷的回到了屋子里,看到了盖着花被的良。 满穗觉得自己亏了,但是良也没觉得自己赚。 本来自己收养禾儿的原因,首先是她恰巧像满穗,除此之外就是被人依靠也是让他有些成就感的事。 良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养个小娃子也算做善事了。 可现在情况变了,若是这娃子天天看着自己屁股,还得送饭,递尿壶啥的。 “这不得脏了这么小的娃子的眼睛?”良想着,便感觉天要塌了,又后悔了起来。 要是不回来找穗儿,对比之下他也没那么怕被那些女人看,男人的身子她们可见的多了。 良突然觉得自己积的德这一下全没了。 其实他在这方面也是想多了,若是禾儿自己来,倒也不会如此嫌弃他,若是此时身旁的满穗来...... 她也不是没见过,甚至不止一次的见过。 但是满穗肯定还是不愿意的,她如今没那么记恨良了,递个饭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一把屎一把尿的...... “不行,不行。”满穗此时脑袋里想的是,要不这些事让小二来。 但是又过了一会儿,她对此时的良算是立刻改观了。 “穗儿,这药我自己来就行。”良说着,便把药接了过去,她出了门就在旁边听着良疼的“嘶——嘶——”吸冷气。 满穗变了主意,直接攻其不备。 良看穗儿突然闯了进来,疼都来不及疼了,想去提裤子,只是这匆忙的一提,直接疼的他青筋暴起。 最后还没提上去。 此时的满穗已经走近了,看到了良屁股上皮开肉绽的样子,那颜色深浅不一的伤口清晰的展示着哪里的皮已经破了,哪些皮只是肿了。 尽管她见过更恐怖的场面,可这些也让她一瞬间没了找乐子的心情,尤其是此时的良皱着眉咬着牙看着自己,这是她闯进来导致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心痛啊... 我不是应该恨他么?”她一只手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一手还是搭在了良手中的药瓶上。 聪明如满穗,也没法超越眼睛带来的真实;看不到的东西终究难以让身体觉得真实。 可恻隐之心,此时已从她的眼神中映照了出来。 良知道此时自己再做什么也是无用功了,也对药瓶放了手。 之后,穗儿便在那红黄相间此起彼伏的画卷上描绘着治愈的墨色。 良感受着臀部上的触感,也不再发出那“嘶嘶”的声音,只是安静的趴着。 ...... “良啊,现在怎么样?”又过了一会儿,陶爷也赶了回来,询问起了良的情况。 “还行。”良也没什么好说的,身上的伤已经如此了。 “那人你想怎么处置?”车夫对着良说着报复的事。 -“能怎么治?” “怎么治都行。”车夫听了良的话笑了。“要杀要剐都随你。” -“那算了。” “什么?”车夫听了良的话有些惊讶。 -“他都磕头磕成那样了,又不能再来害我了,就算了呗。”不知道是不是疼的,良现在格外的冷静。 他也知道这车夫是什么人,应该之前也属于满穗所认为的“坏人”那一类的。 可是依靠更坏的人来治坏人,也不是良想看到的。 “你要卖他个人情?” “我卖他人情干什么?”良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又给闭上了。 “行。”车夫也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良其实就是单纯的不想追究了,确实没什么意思。 他最想报仇的时候就是他被逼无奈的时候,如今的良已经是主动的一方,对于可以随意碾死的人的倒也没了那个执念。 从这个角度来说,如今的良和满穗应该会有一些共同语言了。 只是他心中依旧不太舒服,就是自己经历的这些事以后大概率还会遇到,而解决事情的方式——靠青乾的关系,总归是不好的。 一是靠关系解决问题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半天时间,自己就被打的动弹不得。 二是这个关系以后能靠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万一青乾哪天不想帮自己了,就什么也没得靠了。 想到这时,良又有些怀疑以前当盗匪的生活,最起码哪怕死了也只能怪自己能力不足。 何至于如此憋屈,被人打了也是白被打。 良看了看在给自己仔细上药的穗儿,心中的疑惑和慌乱才好了些。 “好歹现在也有人陪着了,她还需要自己,不会跑。”他心想。 到了傍晚,打良的那捕快便又提着东西来道歉,良没见,但是东西是车夫帮良收下了,有些银子,还有些小孩玩的玩意儿。 良看着穗儿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心里又翻腾了起来。 原来这个客栈设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不是躲官府的,而是少惹麻烦的。 “这不是从上到下全烂了么?”良突然恍然大悟,豚妖、陕州城的州府、青乾、尹三、捕快全是一伙的,说回自己,那也是十条命都不够偿罪的大恶人啊。 可他不知道,刚刚老李听到良不追究自己的时候,可真是好好的在心中念叨了良的好。 “可真是个善人。”老李就是这么想的。 当有人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那刀被放下便也成了值得感恩的事。 “喜欢么?挨打换的。”良趴着用手从老李那送来的东西中拿起了一个瓷质的小玩具问穗儿。 那小玩具是鸟形的,尾巴上涂着五彩斑斓的羽毛,细闻之下还有些烧完的柴火灰味,说不定是他自家娃子的。 穗儿接过了小玩意儿用手擦了擦,又看了看,放了回去。 然后把小包裹中的银子挑出来递给良,其他的尽数收进了禾儿的囊中。 满穗也不知道禾儿喜欢不喜欢,只希望她没石片的时候别把这精致的小玩意儿打碎了当刀用。 “你一起装着吧。”良拿着那几块银子看了半天,然后说。 那大概是五六两的银子,良没想到一个捕快竟然能如此大方,也不知道青乾是怎么能把那捕快吓到这样慷慨。 用他此时的屁股想,也知道这捕快的银子是平日里搜刮来的。 这几天不干净的东西良见的太多了,他不想再看了,就都留给穗儿吧,她还小,也不知道这些。 满穗还没把那些漂亮的小东西都放进包袱里,听到良说的话也有些诧异,那可是不少钱,够她吃一年的饭。 第190章 同床 第190章 同床 对于良的慷慨满穗倒也没客气,有钱的感觉可太好了。 她当初为了去黑当铺中看都有什么羊毛卖,那作为押金的一两可是她忙了小半年攒出来的。 毕竟二十两就够寻常人家过一年的了,不少官员的俸禄也就是这个数。 但是在收起银子之前满穗还是客气了一下,她用那小手先指了指银子,又朝着自己的下巴的方向戳了戳。 -真的是给我的么?- 良也是点了点头,用了穗儿常用的肢体语言回答她。 随即满穗便立刻眉开眼笑的将那些碎银子捡到自己的手里收了起来。 “你有东西装么?”良看着穗儿手上那细碎的银子,问。 满穗确实也没有东西装这些银子,禾儿平日也不赚钱,身上就一个手帕可以包一下银子。 良这么一问,满穗也有点懵,银子用手帕包着塞到口袋里不就可以了么? “我给你个东西装银子吧,来的路上差点掉了。”良看到穗儿没反应,便直接提议。 随后便从脱下的外衣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的东西,递给穗儿;满穗也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是荷包,她之前给爹爹缝的。 满穗这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是禾儿,若是禾儿收到这个荷包,应该会很开心吧。 “上面还缝着安字,寓意多好啊。”满穗擦了擦荷包的表面的灰尘,还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个鞋印子。 良刚刚说的“差点掉了”的意思应该是这荷包掉在了地上被踩了一脚,差点没捡起来。 可满穗觉得,这是“罪证”,是她奔波了许久才找寻到的罪证。 借由此,她打破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的迷茫。 继续摩挲着,她打开了荷包,里面有一根银白色的头发。 “是禾儿的?”满穗从荷包中把那根长发拿了出来,仔细端详着。“为什么在荷包里。” “哦,那是。”良这时才想起来,这荷包里还装着一根穗儿的头发。 这头发是他当初看到吹火筒上挂着的那根白头发,觉得挺喜欢的,便收了起来。 “那是...”良磕巴的说着,半天也才把那理由说了出来“你掉的一根,挺好看的。” 禾儿大概不会介意这说辞,但满穗介意。 “果然。良就是见一个喜欢一个。”满穗没好气的把那银子和头发都塞进了荷包中。 “别给我弄掉了。”良看着穗儿说。 “掉了?一根头发掉了就掉了呗。”穗儿越想越不舒服。“头发你都这么喜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此时的满穗没好脸色的自作主张,一下扯下来三根白发,甩给了良。 “你给我头发也不换,那个荷包我谁都不给,你回来记得还给我。”良还以为是穗儿想用他喜欢的头发换这个荷包。 满穗此时被良的话镇住了,随即又有些庆幸。 “原来这‘罪证’,他是认的。”她这时才发现刚刚好像拿禾儿的头发出气了。 不一会儿,她便又有了个新主意。 满穗小心的把甩给良的三根头发拾了起来,又把荷包里的那根头发一并拿了出来,接着将四根头发放在一起捋直了,取出了禾儿带的针。 她用一根头发穿过了针,随即就在荷包上绣了起来,如同五年前的自己一样。 不一会儿,那一个“安”字变得更加突出,一道道发丝穿梭于其上,颜色也变成了银白色。 “你这绣的比原本的还要好。”良看着穗儿修完了,看着新的“安”字,夸赞道。 满穗对用禾儿头发绣的新安字很满意,只是良说的话让她有些不爽。 “不都是一个人绣的么?”她想着,“哪有什么好坏?” 满穗这才把银子装到了荷包之中;这下良想要的头发也不会在荷包里占地方了,而且也不怕有一天会掉出去。 感受那沉甸甸的银子,心中满是安全感。 ...... 她不知道,之前这荷包旁,也是五两银子。 只是那五两银子,带来的并不是安全感。 ...... 良看着穗儿放进荷包的银子,又想起了钱的事。 “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良做了“好人”之后,觉得钱来的可太容易了,时不时就会有人给自己送钱,和大水潮来的一般。 当然,这也有他现在心情好的因素在。 惹了自己的人遭了报应,穗儿又表现出一脸满意的样子,便忘了自己遭的这一顿打可不容易。 满穗此时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什么时候她也变成了不用为生计忙碌的人了...哪怕自己是禾儿? 她看着那装着银子的荷包,使劲捏了捏其中的坚实和沉重,便把它埋到了禾儿包袱的最深处。 ......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良开口问刚洗漱完擦着脸的穗儿。 满穗没有犹豫,立刻指了指床的外侧。 良知道了穗儿的意思,便又小心的慢慢将身子往床的里面挪了挪,但没有太多。 如今对穗儿来说自己的神秘感也不多了,他倒也不想太客气,只留出了一个勉强可以躺下休息的空间。 满穗前一天和良在牢里睡的也不好,用冷水洗了脸后,也还是迷迷糊糊的。 她也没客气,直接往床上一坐,腿再一蹬地面,便在床边规规矩矩的坐好,双臂伸开一展被子,就把顺势躺下的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了。 良还真没和穗儿一起睡过,感觉还挺新鲜的,他从一侧看着穗儿直指顶棚的纤长睫毛,又看了看那小小的,起伏的鼻翼,再往下看到那圆鼓鼓的下唇,才发现这个娃子比自己以为的,要长的更精致。 正当他欣赏着少女的美貌时,穗儿又努力睁开了已经闭上一会儿的眼睛,探出身子把床边的灯火吹灭了。 之后良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只能听到一阵阵缓慢的呼吸声,他听着听着,自己身体中的气息也绵长了些,直至失去了意识。 随着越睡越深,一个个画面也在良的脑海中浮现。 可还没等这些画面拼成一个流动的光影,良便醒了。 准确的说,是疼醒的。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想要用喊叫来分担剧痛时,却被一股温暖而湿润的气息给制止了。 “穗儿?”良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喘息声,一波又一波的涌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卧槽,这崽子。”他这时才发现疼痛的来源——穗儿的腿,直接压在他伤痕累累的臀部上。“怎么睡觉这么不老实?” 穗儿把半个身子都趴到了他的背上,因为良一直是趴着的,她再怎么不老实也钻不到怀里。 其实这也不完全怪穗儿,毕竟现在的天气还比较冷,她盖着的被子也不厚,不自觉的就想往有热乎气的地方钻,便裹着自己那床被子,钻进了良的被子里,直至爬到了良身上。 谁让良身上的热乎气那么足呢? “穗儿,穗儿~”良小声的叫着,他怕声音太大导致穗儿被吓的直接蹬他的屁股。 那样的话不知道得引起何种的鬼哭狼嚎。 第191章 异梦 第191章 异梦 良小声的喊了好一会儿,才让穗儿有了点反应。 穗儿动了一下胳膊,浅浅的吧唧了两下嘴,抬手就朝良的脸上搂了过去,又把脸凑了过去。 “爹爹,爹爹,穗儿好想你。”满穗还沉浸在梦中,这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重新和爹爹相聚。 第一次不带有任何痛苦的相聚,只是爹爹活着,穗儿也活着。 大概是梦中的穗儿在这难得的幸福中感受到了丢失许久的温暖,便脸贴脸的在良的一旁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她一边幸福的哭着,一边加大了胳膊的力道。 良听着穗儿的声音,想到了满穗。 “她应该找了我很久吧...路上的时候,也会想家吧...”之后又心疼起了禾儿“连爹爹都不亲,无家可归,也会很难过吧。” 良便忍住了被穗儿压迫的疼痛,感受着穗儿细腻的脸蛋和如冰凌融化般的点滴哭声。 不知怎的,听着这声音,自己的心里还好受了些。 有一种悲伤而又难过的感觉要从自己的心中溢出来,虽然在以往这感觉是良要尽可能避免的。 一人出门在外,装也要装成坚强的样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种感觉,似乎让他回到了天启大爆炸的那天。 那天瓢泼的腥风血雨已然将他淹没,看着手中父亲的手臂,恐惧、悲伤、惋惜和怀念混杂因巨大声响带来的疼痛,把良的一切都掩盖了过去。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他们...爹爹...都死了,但是我还活着...还活着。”良一边在心中咆哮了起来,一边感受着穗儿脸上的温度,不禁眼眶中也有泪水流了出来。 如今的他,才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那场灾难一直萦绕着在他的心头,是他拨不开的阴霾,良一直以来都在心中压抑着他对活着执念。 他不想再遇到如此无能为力的场景,为此,他把自己的灵魂都交了出去,去担忧着看不见的未来,为此,他一直用血腥和沉醉掩盖着自己的无助。 “可是,我现在就活着。”良此时才真切的感受着自己的生命,连身上的疼痛都成为了活着的证据。 ...... 此时亲密无间的两人哭泣声也刚刚好,以至于穗儿刚好没有醒来,良也刚好没有睡过去。 又如她从未想过生,他未想过死。 等穗儿醒来时,良也恰好睡去。 只是二人的眼眶,都有些红红的。 满穗感受着此时自己难以置信的姿势,许久才接受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原因。 她缓缓的把自己的腿从良屁股上抬了下来,然后怀疑起了良昨晚有没有睡着觉,他为什么不把自己叫起来。 但满穗对昨夜没醒过来这件事,其实是有些庆幸的。 难得做了一个好梦。 许久,起身的她才有些愧疚的替熟睡的良盖上了自己那床被子。 满穗刚从美梦中醒来,一时也难以接受爹爹已经不在的现实,但又真切的为自己高兴—— 她终于不用再被复仇的梦淹没了。 但是有些问题还是需要去解决的。 “你睡觉不老实,换个地方睡吧。”直到中午才醒来的良对穗儿说。 穗儿提了提夜壶。 -我走了,谁伺候你?- “算了,算了。”良很无奈的摆了摆手,便放弃了让穗儿换个房间睡的要求。 若是真的把穗儿赶走了,肯定还会有别的人来帮忙,他不想再对新的什么人展示自己的pg了。 这个客栈中的人也不是什么照顾人的人,恰巧相反,多半是害人的好手。 但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还是多少激怒了满穗。 “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啊,还不是因为禾儿...”满穗这么想着,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禾儿去哪了?”她试着呼唤了禾儿两声,但迟迟没有回应,便停了下来。 如今的满穗对本该是禾儿的生活很满意,甚至现在过上的是她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日子。 有好吃的,好穿的,有漂亮的小玩意儿,还有一时半会儿花不完的钱—— 还有良遮风挡雨。 她这么想着,便把饭端到了良的面前。 ...... 之后的几天天便没了什么变化,直到良身上的伤好点了,他可以给自己上药,自己如厕,自己去吃饭。 满穗伺候的也少了一些,但大多的时候,都会和良一起呆在屋子里。 “不无聊么?” -“不。”这几天穗儿问小二要来了块布,还要了一根毛笔,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用笔蘸水在布上写字,来和良聊天。 “现在心里好受点了么?”良又问起了禾儿和她爹爹的事。 -“不知道。” “怎么还能不知道?” -“......” 大多时候二人的聊天并没有什么主题,只是一问一答,内容如白开水一般没什么味道,但对于平日中无法用语言交流的二人来说,也是很新鲜的事情了。 “良爷喜欢穗儿么?”聊的多了,满穗写的内容也大胆了一些。 其实她想写“喜欢禾儿么?”,但是还是留下了一些理解上的退路。 满穗和禾儿,都可以被叫做穗儿,只要不追问答案,就可以自己定。 良看到这个问题有些诧异,他倒不是觉得这个问题哪里不对,而是在他的印象中,禾儿一直是很腼腆,很慌张的样子,很难问出这样的问题。 如今的她问这种问题,让良有些欣慰,终于穗儿愿意放开自己了一些,问出这种个人喜恶的问题,有了几分满穗的味道。 若是满穗问他,他肯定会说“不喜欢”给搪塞过去,但他现在看到的人是禾儿,所以他依旧将禾儿以一种内向的性格看待,尽可能认真的去回答。 “当然喜欢啊,这几天可爱多了。”良自己也很少说喜欢一个小娃子,出口后还是有些尴尬,便立刻又把话题引走。 “有些事情,就是要去面对,然后才会好起来。”他便又提起了他拉着禾儿去找爹爹将父女关系一刀两断的事情。 当时良也只是把禾儿带了过去,原本并没想找她爹爹的麻烦,只是禾儿碰巧回了家,最后才落到这种父女不再相见的下场。 良还是想努力的合理化这个对于禾儿来说,心中不太容易接受的经历。 满穗听着良明确的回答,也知道他嘴中说的“这几天”就是替禾儿伺候良的她,还没来得及品出良话中的意味,心中便像是遭受重击般痛苦和失落了起来。 眼角直接冒出泪来。 “禾儿,禾儿,不是的。”满穗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提的这个问题对于禾儿是难以接受的,突然的心碎的来源一定是禾儿的伤心。 满穗想辩解着,可是禾儿并没有对她说任何话,也没有把她从禾儿的身子里赶出去。 只是持续的心痛在满穗的魂魄中蔓延。 “穗儿,你怎么了?”良问着,满穗立刻摇了摇头,抹了抹眼角,在床上坐下。 良也不知道是穗儿是怎么了,听了自己的一句夸奖,竟能感动成这个样子。 ...... 第192章 身份 良在床上趴了几天之后,也是浑身都不舒服,便下了楼打算活动活动身子,左走右走,一不小心便走到了澡堂中。 还没等他回过神想起那不好的回忆,便感觉一个冰凉的,还有些柔软的东西钻进了自己的手掌里。 “你来这干什么?”只是一瞬,良就把舌头的死全想起来了,又看到了抓着自己的穗儿,埋怨了起来,但满穗根本没有理他。 满穗回想起来舌头的死虽然害怕,但看良走了过去,便跟着良一起走了进去想要看看澡堂如今的样子,可心里总也不踏实,就抓住了良的手。 良问完话,才又想起来穗儿根本就不知道此处的血腥,只好捏了捏她的手缓和些尴尬。 澡堂还是老样子,空气中弥漫着烧水所产生的烟气味,中间一个方形的池子可以容纳几人在其中泡澡。 曾经的血迹,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良爷,你们要洗澡?”身后小二的声音声音突然传来。 -“哦,不用,我们都不洗。” “要洗的时候可以招呼我,我帮你们把水烧上。” -“好。” 等到小二走了,良才又拉了拉穗儿绵软的手,对着看向他的穗儿说: “咱们走吧,去长安城。” 满穗没说什么,只是把手抽了出来,用手指向着她最熟悉的地方——也就是良之前伤势最重的地方一戳。 -你行么?- “嘶,再过两天吧。”良先是躲开了穗儿的手,大概也明白现在他屁股上的伤势并不允许他立刻开始长途跋涉,便又口头上推迟了些。 “哎,良,要不要尝尝。”车夫指了指桌子上红烧的肘子和刚蒸好的白米“可香了。” 良也知道了眼前的车夫其实还有另一个称呼“陶爷”,可是他对这个叫法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也并不想与其他的大多数人一样这么叫他。 “不了,早上吃了不少,正好下来转转。”良看着这散发着香气的猪肉,咽了下口水,回绝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车夫便用筷子挑起了如凝脂般软滑的红肉,又蘸了蘸飘满油花的红色肉汤,伴着一口饭送入了嘴里。 陶爷享受着此时嘴中的咸香,满意的点起了头。 “你平时的爱好是不是过于安分了。”良在桌旁站着跟陶爷说着。 这几天陶爷空闲的时候都会上楼给良和穗儿送饭,又或是聊聊天,良和他已经比较熟悉了。 只不过聊的话题并不涉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总是让良觉得有些隔阂。 他今天下了楼,也愿意看看陶爷平时都做些什么事,没想到却看到他在这美美的吃着饭。 以其他人对他的态度来看,他之前应该也是令人生畏的狠人, 作为良这种穷凶极恶的人的同行,陶爷没事就在楼下慢慢的享用些美味,当真有些“儒雅随和”了。 当然,满穗可知道这陶爷的爱好不止于此,便白了良一眼。 那两个歹人起初把她捉来,就是为了上供送给陶爷的。 但是满穗不知道的是,当初陶爷确实没想要她,只是听说穗儿把一个人的o给打了,才打算去教训她一下。 “哪还有什么爱好,无非就是送送人,再聊他一个天南地北的。 只是可惜啊,如今除了流民,也没几个见过世面的。”陶爷说完,便又作一副珍惜口中余香的样子,往嘴里拨了两口饭。 良想起了初见青乾时,青乾说的话,意思大概也是如今世道乱了,有不少流民。 当初的良觉得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但后来也知道了青乾做了很多坏事。 陶爷此时再跟良说流民的话,良也无法把这车夫看的像善人一些了。 但是良无论和青乾,又或是与陶爷,关系都是不错的,算是朋友了。 这反倒让良有些困惑,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平日中良也没有看到青乾和老陶做什么坏事,又或是一副压迫手下的样子。 甚至这两个人在良看起来,是十分和善的。 “你之前有什么别的喜好么?”良看着眼前这个年岁已有四五十的“大哥。”,问。 “以前的喜好啊,”陶爷放下碗看着天花板想了想,随后叹了一口气“没什么见的了人的,大差不差的,你也都知道。” “你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想带我出去快活快活?”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人挺好的。” “哈哈哈哈,良,你也不错,你的故事,我也听了不少。” -“你还听过我的?” “我带你走这么远的路,乾爷肯定是要跟我说的。” -“你比他年长不少吧,还叫他乾爷呢?” “嗐,礼多人不怪么这不是,多叫两声爷算什么。”陶爷说罢,便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多叫两声爷算什么?”良听了这车夫的话,又想起了那老李捕快在自己面前磕头的样子。 才稍微想明白了这车夫嘴上的卑微和做事的豪横并不冲突。 道理良能看出来些,可这终究离他有些远,他依旧不太懂道上的“礼”,除了在没人的地方一对一拼命之外,好像也豪横不起来。 “哦,对了,那个叫九什么的,他还想找你呢,说是欠你什么东西...... 咱们这个客栈也见不得什么人,我就没让他来。 我找人问了他的住处,你要是有空,就自己去拿吧。” 车夫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纸条递给良。 “去长安的事情也不急了,过几天会有咱们的车队路过,到时一起走,也有个照应。” “好。”良也答应了下来,只是不知道这九瞿是有什么东西欠自己的。 “出去走走?”良转身又问着坐在背后凳子上的穗儿。 穗儿和良如今形影不离,良出门自然也愿意带上她,尤其是穗儿还整天给他送饭,一起睡觉,又或是给良的伤口上药,可以说二人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 -嗯- 满穗点了点头,她也想出去转转。 如今的她也是很有钱的小女娃了,之前因为价格昂贵而不敢进入的店铺,她现在也敢进去逛一逛,又或是走近了看一看。 虽说满穗以前也敢莽莽撞撞的去风月场寻爹爹,可出门在外久了,也知道店里的货和外面的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不能随意靠近不符合自己身份的。 但实在喜欢的漂亮物件,满穗还是愿意去凑过去看看的,只是这类能吸引她眼睛的东西并不多,因为在烟月楼的时候芸姐可是把各种各样昂贵的首饰美玉,都给她玩了一遍。 芸姐还对当时的满穗说了些道理,比如“这些金子玉石,本就是和土差不多的东西。”, “别怕它们,你在这里有机会,就好好玩玩,觉得稀松平常了之后,便也不会沉迷于此。 这情欲也一样,也是人之常情,你把它看的太重,难免会上瘾,若是怕它,又会憋的不成人样......” “什么事情都要仔细体会才好,别被那银子或身份迷了眼。” 想到此处,满穗便看了看良。 “仇人,是身份么?” 第193章 转变 满穗看了看身边的良。 这几个月以来,满穗无时无刻都不在观察良,观察他好了没有。 她一直不想承认,但良身上的杀性少了太多太多,哪怕是禾儿的爹爹差点把禾儿杀死,良最后也是尊重了禾儿的意见,放过了他。 禾儿平时也没少在良闹腾,虽然良有时会生气,但最后都会原谅、照顾禾儿。 “或许,我应该接受良已经是一个好人的事实?”满穗心中想着,又抬头看了看良。 良只管看着那写着九瞿地址的纸条,抬起头就是看着眼前的路,丝毫没有发现穗儿的步子已经快的快要打起结了。 “走这么快干嘛!”满穗趁着良还有伤,便连着现在的不满去报之前她被打屁股的仇了。 虽然满穗还在拉着良的手,但并不影响她俯身一肘顶在良臀部的伤口上。 “嘶~你要干嘛!?”良连忙拉起身子似乎要往下掉的穗儿,这才回头皱起眉头看向了她。 满穗此时也是理直气壮,哪怕不说以前被打的旧账,良走这么快,就是一点儿都没考虑禾儿! -你还敢发脾气!-满穗立刻叉着腰瞪了回去。 她现在也摸透了良的脾气,在他面前已经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哪怕说不出话,也能甩个脸色给良! “嗯?”突然良的手抚摸起了穗儿的头顶,满穗一时有些泄了气,却有一种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憋屈。 现在满穗不想忍着这个憋屈,只想让良多注意注意穗儿。 “不能让他这样无视我,”满穗便打算直接挡开良摸自己的手“大不了晚上再踢他屁股。” “是不是我走太快了?”良看着穗儿说。 “啊?”满穗一时间也慌了神,开始思考良什么时候会读心术了? “知道走的快还不慢点?”满穗想着,便继续抬起胳膊推走了良的手,再撅起嘴来表达不满。 “刚刚光顾着看这纸上写的住处了,看起来九瞿住的离这里还挺远的,一着急便走快了些... 你还去么?可能得到天黑才能回来。”良倒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停了下来,专门看着穗儿慢慢的解释了起来。 良回答的时机刚刚好,让满穗的疑问一下子都没有了。 最后对穗儿去留的疑问,让满穗彻底没了怨气;其实她这几天来月事了,走路一直不太舒服。 若是良一开始就说要走路去比较远的地方,满穗自然就不去了;可良现在体贴的询问着自己,她一时觉得心中有股小火苗烧灼了起来,把脸都烤的红了些。 -去。-满穗没再找良的麻烦,只是点了点头。 “走快了你就拉拉我,别再让我的后面遭殃了。”良在满穗答应了下来之后,又拉着她赶起了。 “嘶~”既然良说了,满穗肯定还是要照顾一下。 “你是不是屁股不想要了。”良突然弯下腰小声威胁了起来,他还是害怕被当作流氓。 看到现在在自己耳边嘀咕着的良这么通人性,满穗也没什么顾忌了。 “嘶~!” 满穗便坏笑着一胳膊又顶了上去。 ...... 良一路上倒是没为难跟自己作对的穗儿,反而觉得穗儿比以前可爱多了,如今居然也会嬉皮笑脸的。 小娃子不正经,让良也放松了许多,虽然燕平日中对于良也没有任何干涉,但燕的作风是特别传统的忙里忙外,在燕身旁时,良难免会觉得自己有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而如今的穗儿营造出的是一种活泼的气氛,可以很好的带动自己放松下来。 大概未时时,良和满穗才到了纸条上写的地方。 良一度怀疑这纸上的住址是写错了,因为在他面前的是城外一个偏僻的茅草屋,虽说九瞿确实可能家中没什么钱住好的房子,但此处离州衙可太远了。 九瞿在城中当差的话,不知道每天得。多早起来。 而且茅屋上的干草已经呈现出一种乌黑的颜色,屋檐与墙的夹角处呈现出如鳞片一般的蛛网,只是可能因为风雪的原因,就连那蛛网也如这房屋般老旧。 “九瞿!”良试探的向屋中喊了几句,可并没有人应答。 “该不会是走错了吧。”良又看了看字条上的位置,才想起来九瞿这个时间可能还在城中呢... “良!?”正当良开始懊悔自己想当然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九瞿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九瞿连忙跑了几步,到了良身边。 -“哦,听说你找我。” “哦...”九瞿的眼神有些闪躲。 “我找你是因为前几天那事,真是害了你了。” -“就这事么?”良听着九瞿说的话有些失望,毕竟坏事是那老李干的,九瞿揽在自己身上也没什么意思。 “啊,当然不只是这事,还有...”九瞿说着便偏过头去,不再看良。 正当良还没弄懂什么情况的时候,九瞿直挺挺的便跪了下去。 “哎哎哎——”良没完全没有想到九瞿毫无征兆的行此大礼,连忙开始扯起了九瞿的衣服。 “你干什么?”可他拽也没拽起来九瞿。 “你救我两次,又为我主持公道,我在牢中也答应你了,若是那姓李的能给你磕头,他磕多少我就给你磕几个。”跪在地上的九瞿立刻就磕了起来。 良这才想起当初九瞿说的气话,确实好像说过磕头的事。 可那个时候显然九瞿是着急了,良也没心情跟他吵架,便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够了,够了,快起来。”良没想到这九瞿在车上劫持穗儿的时候明明挺机灵的,如今怎么跟一句话过不去了。 但是九瞿的动作却没停下来,把良也愁着了。 “你给我起来!!”良叫的很大声,九瞿这才停了下来,但依旧没有站起来。 “良爷,我是真的很佩服你。”九瞿一句话又让良迷糊了起来。 -“什么?” 良此时感觉有些窝火,这九瞿怎么和没事找事一样,早知道的话,他可不来了。 “良爷身份尊贵,却能体察民情,锄强扶弱,实在难得! 若不是良爷教训了那姓李的,我可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良这才稍微听明白了一点,一定是当初车夫利用青乾的关系救自己的事,让九瞿觉得自己是身居高位的人。 “老李一个小小的捕快能在此处作威作福,应该也是有些关系,可当时他认错时给我我磕头磕的头破血流,九瞿因此觉得我是一个当官的,倒也合理。”良想着,又询问了那老李的情况。 当初老李给良送了钱和小玩具,之后良便再也没见过他,更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那姓李的现在如何了?” “他已经因为滥用职权被关进大牢了。”九瞿这才抬起头看着良说明了情况,甚至脸上有了些喜色。 官府也是很给良面子,虽然良当初没想要了那姓李的命,但还是帮良出了气。 “可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良心想着,也痛快了许多,他当然也喜欢看到坏人都被惩治的故事。 “那就好。”良也满意的笑了出来。 “是,是...”九瞿不知道是太高兴了,还是为自己挨的打感到不平,再说话时已是一副哭腔。 “这不是好事么?你哭什么呀?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干什么?”良又不知道这九瞿是怎么了。 “良爷,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件事想求良爷。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九瞿说着又磕了一个头,地面上的水渍也多了起来。 一个个“良爷”的叫着,良也有些心虚了起来,小羊们叫一声良爷无非是要吃喝拉撒睡,他能做了主,这么一个大人“良爷”的叫着,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良自己也是被车夫给捞出来的,自己在黑白两道也就这么一个关系,平日也不怎么为青乾出力,也不会动用这些关系。 青乾给什么,他良就有什么,虽然听起来窝囊了一点,可是青乾给的也是真的多。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良虽然知道九瞿说的事情肯定不好办,但还是想听听。 “当初我去解州时,是领了五两银子去查案,我想着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几天,便把钱都留在家中给妻儿。” -“那你怎么办?” “就靠公家饭保个温饱,路上就搭官府的货车,省一点就是一点,让母子二人好过一点... 这都是题外话,我从解州城回来之后,便发现家中妻儿都不见了。”九瞿连忙把自己的困难都吐了出来。 -“不见了?”良也知道九瞿为什么哭了,娶妻生子实在不容易,家里两口人突然不见了,放到身上都会崩溃。 “对,我回来那天晚上就打听说我走之后,那姓李的畜生就上我家的门,找内人的麻烦,似乎是要钱,我内人不给,那姓李的就打了内人的脸...”说着九瞿的语气也激动了起来,但他没停下来。 “据说...内人之后两天都没出门,第三天出门的时候,脸上还擦了些白膏泥盖着那被打肿的地方。”说到此处,九瞿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良听着九瞿说的话,拳头也硬了起来,他当时放过老李,只是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也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顺便也安慰下自己,坏人应该有机会去变好一些。 可真了解这畜生干的缺德事的时候,良是真想一刀给他砍了。 “然后...内人早早就跟邻里打了招呼,说揭不开锅了,想回娘家讨些食吃。 想必是我给内人的那些银子被那畜生都给抢走了,他也一定早早就打好了算盘,要给我定罪。 可是前几日我回岳母家一问,他们说当初内人上门时,自家也没粮了,就让内人抱着孩子回来了... 可那还是年前的事情... 我问了乡亲,他们说内人带我儿走后,都没再见过她...” 听到此处,良也说不出话了,九瞿也只是跪在地上哭着。 过年到现在也一个多月了,人不见了两个月......恐怕是... 良这么想着,却一个字都感觉说不出来,这种事情别说自己,就算青乾来了估计也没办法。 这事多半要归阎王爷管。 “我没法帮你把母子俩寻回来,但是我可以尽可能把那畜生给杀.....” “我就是这个意思,希望良爷能给他...定死罪。”还没等良说完,九瞿便插上了话。 九瞿也没觉得二人能活下来。 只是他有些高看良了,良哪里能决定判不判死罪的事,良到目前为止做事都不走什么程序。 “我尽量。”良也是答应了下来,九瞿听后,又是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 第194章 侠殇 良如今也明白了些为什么这世上的大侠少了。 若是一个人嫉恶如仇,大概会被这诸如此类的事情活活气死,这种家破人亡的事情如今可太多了。 哪怕恶人被惩治,也无法掩盖作恶带来的伤痛。 满穗倒是没想这么多,她蜷着身子蹲在一旁,并没有太多心思想九瞿的事情,虽然九瞿很不幸,但是她觉得妻子被人伤害的这种仇一定要自己报才好,为什么要找良帮忙? 但只是一瞬,她便又回到了月事带来的痛苦中,只觉得腰又酸又胀,小腹里像是装了一个铁砣般坠着她的身体。 “好了,快起来吧。”良这时和九瞿把事情说的也差不多了,九瞿也愿意站起身来。 “良爷,有机会再请您到家中坐坐。”九瞿支支吾吾的说着,很难说这话不是赶良走。 九瞿的屋子如此简陋,家中粮也都没了,自然也没法招待良。 “我和穗儿还要早点回去。” 良这时才想着看看身后的穗儿,发现她一个蹲在路边,还喘着粗气。 “穗儿,你怎么了?”看穗儿不对劲,良便蹲了下来问她。 满穗也没法说话,只能捂着肚子。 “肚子疼?”良又问,满穗这才点点头。 “还能走么?” 满穗犹豫着缓缓站起身表示能走,良也发现了她现在估计是很不舒服,毕竟走了这么久的路,外面的天气又凉。 有可能是着凉了。 “能不能去你家中休息会儿?”良又回头看一旁打算送行的九瞿。 九瞿先是一愣,再答应了下来。 “好。”良看着九瞿答应了下来,立刻就扶着穗儿往九瞿的家中走。 这一进去良才发现屋子除了一个火炕,什么都没有,甚至火炕上也看不到有什么布或者被子。 这屋子外面看来太脏,里面又太干净了。 良原本打算带穗儿进去暖和下身子,但真的进来了,才发现冬日的寒气已经充满了整个屋子。也感受不到任何开火的痕迹,即使是屋子外面,也还有些温暖的阳光。 火炕此时摸起来都是冰凉的,穗儿根本没法坐上去休息。 “呼~”良深吸了一口气,再尽可能平稳的坐到了炕上,来避免屁股受到的刺激太强烈。 良没办法,只能自己先坐上去,再一把拦住穗儿的腿和后背放在自己的腿上,好让她休息会儿。 九瞿站在屋中,看着良无奈和迷惑的样子,便解释了一下。 “家里实在没饭吃了,我就把能卖的都卖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三五个铜钱。 良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从怀里掏点钱出来,可是他把手放进口袋里,才想起了一件事。 因为当初良在牢中趴了许久,导致衣服上全都是尘土,原本的黑色的布料都呈现出了白色,满穗没事干的时候觉得这衣服脏,便给他洗了,里面的东西也都被拿出来了,包括一些银两。 此时良的口袋里已是空空如也。 良抬眼看了一下九瞿,才又把手慢慢的掏了出来。 “要不你跟我...”良说着的时候,一个手便在良的面前晃起了荷包。 在怀中的穗儿疲惫的看着良,接着把荷包放到了良的手里。 虽然屋子里十分昏暗,但依旧可以明显的看到那白色的安字。 “回去还给你。”良看着穗儿的眼睛说,她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根据九瞿说的,这五两银子大概率就是他的,是被那姓李的捕快抢走了,然后又送给良赔礼道歉。 满穗对此也有些无语,说到底那做坏事的人一点都没亏,拆了九瞿的家去给良补偿。 “如今能物归原主,就好。”满穗是这么想的,她经历过吃不饱饭的时候,也愿意帮帮九瞿,也能让她心里舒服些。 良便把荷包的银子倒了出来,大大小小的碎银子在良的手中陈列着,他一数,就是五两多一点。 “这应该是那姓李的抢的你的钱,还给你吧。”说着良便递给了九瞿。“你赶紧去把当的东西赎回来吧,这日子还得过。” -“这怎么可以?”九瞿看着良手中的银子,并不敢接。 “你拿着吧,我又不缺这个。”良此时为了让九瞿收下这银子,也装了起来。 当然九瞿也是相信良有钱的,马车这个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我不打算在这里了,我要出去再找找我的妻儿,能走到哪就算哪。”九瞿丧气的说着,良听这“走到哪算哪”倒不像是说路的。 “这陕州城,你就没别的亲人了么?”良还是希望九瞿有个好好把日子过下去的理由,便问。 -“亲人?没有。 有个熟人...,现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你帮不上忙?”良不太明白,熟人不是互相帮扶的么?怎么先说自己帮不上忙了? -“对...是个腿脚不太好的奶奶...,之前我每天都会去看看她,但我现在真的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良听了九瞿说的这些也没话说,遇到九瞿这种事,多半人也会没了做好事的心。 先是被人追杀,又被冤枉下狱,同时又发现自己的妻儿被迫害导致下落不明。 “拿着吧,路上花销肯定不少的。” 终于在良的坚持下,九瞿才把钱接了过去。 “你敢跪我要揍你了。”良生怕九瞿又做出一些尴尬的事,连忙先表态。 说罢,良又看回了在怀中的穗儿。 “好点了么?” 满穗确实感觉好点了,毕竟是坐在良身上,还是很暖和的,但是对于她来说,好的程度还不够。 尤其是想到等会儿还要赶路,更不愿意起来。 便摇了摇头。 “那咱们也该走了。”良对穗儿说着,直接一把给她抱了起来,起身就要走。 满穗一看良执意要走,便又不肯被良抱着了,若是被抱一路可太羞人了,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老实点儿。”良看怀里的穗儿扑腾了起来,便大声说了一句。 “走了。”他又没回头的拜别了九瞿,满穗看良根本没打算把自己下去,也老老实实的躺在了良的怀里。 虽说被抱着赶路可以免去腿脚的劳累,但时间久了,无论是脖子、腰还有背,都开始疼痛起来。 满穗实在没办法,只能拉一拉良领口的衣服。 “怎么了?” 第195章 鸡汤 “怎么了?”良在衣服被拉扯后,看向了怀里的穗儿。“不好意思了?” 满穗此时也没心情跟良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也不想回答问题,只是一只手抓住良的肩膀,一条腿就要往外面伸。 “行么你?”良看满穗不让自己抱着,便先蹲下把穗儿放到了地上。 满穗此时也确实不太行,从头到脚都没有了舒服的地方,虽然落地的一瞬缓解了被横抱的疲劳,但是先前的酸胀感又回来了。 她也没办法,只能跟着良一步一步的走着,因为此时的满穗也走不快,又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看到了客栈。 此时的她已经彻底蔫儿了,两个手拽着良的手臂,像是挂在了良身上。 满穗之前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还是禾儿的身子太虚了。 “快到了,回去咱们就去找个郎中看看。”良虽然看天色已晚,但他现在对陶爷和客栈的能耐也有了些把握,哪怕是宵禁,应该也有办法。 满穗自然知道这个根本就不是病,就是恰巧今天的时机不对,天气冷,走的路又多。 她摇了摇头,便又蹲在了地上,这一路她都是这么蹲过来的。 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些腰背上那似痛非痛的麻木感。 此时的满穗和良与白天的时候相比,是完全交换了处境,现在轮到是她在地上吸着冷气,外眼角都开始冒起了小水珠。 “好难受...好难受...”满穗心里念叨着,嘴里也吐不出一个字,只能皱着眉头,使劲抱着自己的腿。 “咕噜噜~”她的肚子也落井下石的叫了起来。 “不去看看怎么行?”这时的良刚开口,满穗也下定了决心—— 赶紧回去,躺着也好,趴着也好,不能再蹲在这了。 便一咬牙一跺脚的站了起来,坚定的对良摇了摇头,便走在了前面。 满穗现在就是后悔,后悔和良出来了......刚到手的银子转眼物归原主,回来的路上又遭了一路的罪。 除此之外还又冷又饿。 “鸡汤~刚出锅的鸡汤~热乎的鸡汤~”一旁的叫卖声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倒不是良和满穗想喝鸡汤了,而是那叫卖的声音十分的低沉嘶哑,一口气说出六个字后便像是断了气般戛然而止。 可以说是拼尽全力的细语了。 一声便能让人感受到这叫卖者是上了年纪的老者,而且...像是快要入土了。 “要不去喝个汤吧。”良看到穗儿转头望去,以为是她饿了,并没有想到满穗也是被这老人的声音吸引的。 满穗刚后悔着银子的事呢,良又提了没有脑子的一句话。 她也没办法,便掏出了那个荷包,告诉良—— -如果不是你没带钱,那我还有钱。- 当然,满穗主要还是为了表达现在的二人身上都没钱。 “啊,反正离客栈又不远,先赊着就行。”没多久良也反应了过来。 良此时隐约感觉到这穗儿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仔细品味之后,他觉得之前的穗儿似乎不会把那荷包举得那么高,也可以说是姿势的问题。 如今的穗儿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站的都带有些许进攻的架势,昂首挺胸的。 良记得穗儿好像一直都是放不开的才对,很多时候都会把胳膊护在偏身前的位置。 而且这几天连自己那宝贝的白头发都不摆弄了。 良只能把这原因归为是穗儿报仇之后,放下了之前的很多懦弱,变得活泼勇敢起来了。 良这么一提,满穗也有些心动了,毕竟喝点热乎的肉汤可不是常有的机会,她此时大多的苦痛也是因为冷和饿。 只是轻点了一下头,因为她不确定这个店能不能赊账,或者说在老奶奶这赊账是不是不太好。 看穗儿答应下来之后,良立刻一步踏了出去要跟那老者搭话。 还没等良开口呢,那奶奶已经眉开眼笑了起来,声音大了些,就对屋子里喊了起来。 “蕙啊,来客了!” -“你们店能赊账么?” “不,不能赊账,要给钱的。”老奶奶听了良的话,脸上的兴奋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我们就是旁边那客栈的,明天就给你送来。” “不行,不行。”老者一脸愁容,头都别到了一边,挥了挥手。 “怎么了?”屋里的人似乎感受到外面安静了下来,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良看了过去,发现来者是一个妇人,虽然看起来很瘦弱,但是眼睛显得很精神,目光似乎能将人的心看穿。 “唉,有一个来骗吃喝的。”那老者伸手指着良就说他是“骗吃骗喝”。 良此时看这老者也是一脸厌恶,只是看到她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否则肯定要跟她争辩一番。 “我就是问能不能赊账,可不是要吃白食。”良干脆不管那老者,只是对那女子讲。 “可以赊账,可以赊。”她嘴上说着,却是一手托住老人的手,把另一只手压了上去,安抚起了那睁大眼睛的老者。 “糊涂啊,这都第几个了?”那老者此时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这客人看起来如此光明磊落,不能骗人。”女子说着,又给良赔上了笑脸。 “你这手艺挣口饭吃不容易,别整天拿该长在自己身上的肉去赌。”那老者又用她如枯枝般的手臂把住了女子的胳膊,好声好气的说着。 良看到如此场景,也大概知道这老者的反应应该是见多了那些骗吃骗喝的人。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别人混账的话,她们也只能嘴上说说,甚至不敢说的太难听。 “请坐吧。”那妇人安抚好老人的第一时间就对良说。 “穗儿。”良这才叫起了身后蹲着的满穗,他说完才想起来穗儿现在身体不熟,便回头连忙去扶。 二人进了屋,才看清楚这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大半的屋子都被墙壁分割了出去。 不过还是挺干净的,就像九瞿的家一样,什么都没有。 除此之外唯一的好处,就是在这相对狭窄的屋子里,满穗会暖和一些。 满穗进来坐下之后也没了精神,立刻靠住了良。 过去的她想让良拉她的手还需要找理由,如今已经熟悉到可以随意倚靠了。 活着的感觉,还挺好。 此时的满穗心想。 “抱歉,这里赊账的话,只能给您赊一碗汤的钱,但是我可以给你们分两碗盛。”那女子走近说着,又递来一块湿润的白布,给二人擦了擦手。 “没事,一碗就够了,不用分。”本来这碗汤就是给满穗买的,够她一个人喝的就行。 “鸡汤~刚出锅的鸡汤~热乎的鸡汤~”那似是力竭般的叫卖声又响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鸡汤便被端了上来,还携着一条由升腾的热气组成的尾巴。 随即一股香气便冲入二人的鼻腔当中。 “还挺香的。”良赞叹了起来。 那鸡汤中只是飘着些油花,色泽微黄而浑浊,其中藏着几块深色的菜叶和点点白色的肉末,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看似简单的食材,却能烹制出这种香气,还真是不简单。 但就这些汤水显然是吃不饱的。 但良和满穗倒是觉得无所谓,客栈里有吃的,进来只是歇个脚,给满穗暖暖身子。 “快喝吧。”良说着,满穗也没客气,她也将让肚子和腰肢放松下来的希望寄托在了这碗汤里。 满穗轻吹了两口,便将一勺热腾腾的汤倾倒到口中,其中的鲜香味立刻就绽放了出来。 好喝。 满穗连忙睁大眼睛看向了良,想分享她从这份汤中感受到的快乐。 “好喝么?”还没等良说完,穗儿便点起了头。 满穗也舀起了一勺,向良嘴里送去。 良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但想着这小崽子现在也是累的不行,便从汤勺中嘬了一口。 “确实不错。” 他评价着,满穗便一口接一口的喝了起来,不一会儿,碗中便连鸡肉汤中细微的肉丝都寻不到了。 这些热汤下肚,满穗整个人也温暖了起来,身上的不适一时间好了大半。 “那我们先走了...你们这鸡汤什么时候开始卖?我明天早些再来。”良带着满穗站了起来,跟那女子打了个招呼。 -“从天亮到天黑,我都在。” “好。” 良如愿的赊了账,满穗也如愿的舒服了不少,可能是肚子中东西满了些,又有了些活力。 可刚蹦跶了一下,她便停了下来,走路都扭捏了起来。 等二人到了客栈之后,满穗便一溜烟的往茅厕跑去,可不巧,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她无奈只好上了楼,趁眼看着良下楼吃东西的工夫,便立刻取出了被红色浸透的月事布——这正是满穗蹦跶不起来的原因。 那布中包裹的草木灰因为走路太多,早在白天就漏了些出去,以至于其余的草纸和棉布并无法完全胜任那吸纳血液的义务。 好在直到她换完新的之前,良都没有进房间。 正当她放松下来,开始收拾之前的那块布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的疑问差点把她的魂都夺了去。 “你手受伤了?” 第196章 寻人 满穗原本对良不近女色的事情还是挺满意的,毕竟这样的良让人放心,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良连常识都不知道。 她花了一个晚上想去委婉的解释这些红色的来源,可最后还是因为困的而草草写了下来。 良倒是没觉得什么尴尬,而是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看着自己这个女娃子。 满穗此时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是没办法,她今天还得睡这里,良的旁边。 满穗便推搡着良躺下,她可不想因为先睡下,看良从自己身旁爬出去。 那感觉太奇怪了。 “你睡里面吧,我好的差不多了,里面应该能稍微暖和点... 感觉能暖和点...” 她此时也对良有些刮目相看了。 学...学的这么快? ...... 第二天一早,良便带着穗儿出了门,直奔昨天卖鸡汤的地方。 那妇人还真是如她所说的那般早早便开了门,那老奶奶如昨天一样坐在门旁,只是依旧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你们来了?”那老人看到了讲信用的良,脸色又好了起来,这反应与昨天的她完全相反。 只是说话有气无力的。 “奶奶,喝碗汤吧。”良刚踏进门,便看那妇人端了一碗汤递给了老人,看那汤水的色泽,应该就是昨天穗儿喝的鸡汤。 “拿走拿走,别糟蹋东西。”那老人用她为数不多的气力,浅浅的叹出了几个字。 说罢,还喘了起来,但眼睛又稍微振作了起来,看着旁边的良,又指了指身旁的女子。 “先结账,结账...” 良看这个老人似是饿的厉害,也不多废话,找旁边的女子说上了结账的事。 “再来两碗汤,算上昨日的那碗,我直接结三碗的钱给你。”良说着就把钱递给了那女子,她便连忙把那手中的碗汤放在了桌子上,双手接过了良递来的钱。 “谢谢,谢谢。”她理了理因为弯腰辛劳而垂下的头发,整个人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这碗汤是我刚盛出来的。”那女子看着良有些尴尬的解释着。 “嗯,这碗给我就行。” 良也知道这个女子是一个讲究人,对把给奶奶的汤递给他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 良也不管那么多,反正是汤就行,又不是脏了。 良说完,那女子又匆匆回到了厨房里端来一碗同样热腾腾的汤,与汤勺一并摆在了良和穗儿面前。 良早上起来后也有些冷和饿,便连忙舀了一勺汤送进了嘴里。 “唔。”被烫到的良一下就把嘴里的汤都吐了桌子上。 相比于先安抚被热汤烫到的口腔,良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种刺痛,来自门旁老者的刺痛。 他连忙抬头看了看守着门的老婆婆,这位把自己喝鸡汤都归类为糟蹋东西的老人。 幸好,她并没有看过来。 等他回过头来,便看到那妇人绑上了头巾,走到了那老者身旁。 “奶奶,现在有钱了,我去买点吃的给您。” -“好,好。 ...... 唉,真是苦了你了。”老人答应下来之后便又感叹了起来。 -“也不知道你九哥什么时候回来。”老人说的声音很小,但是没能逃过穗儿的耳朵。 九哥? 老人、女人,难道说......九瞿的妻子在这? “应该快回来了,等我有空去衙门看看。” -“哎,可不敢去啊,那都是些坏东西。 你听我的,你就在这里等着,九儿回来肯定会来的,到时候让他护着你回家。” 衙门...坏东西?满穗这下子也大体确定了二人说的就是九瞿。 可为什么... “也是,哪怕九哥晚上回来,也肯定会先来看您。”这妇人笃定的说着,脸上还带上了些笑意。 此时的满穗看着,只觉得她像是在自我安慰。 九瞿他...说他放弃了一个熟人,不想再看她了,只想去寻她的妻儿。 坏了! 该不会这个熟人,就是这个老奶奶? 那岂不是,九瞿是要到城外找? 满穗想着,越想越觉得这个误会太大了。 若是九瞿之前一直看望这个老人,对老人很好,那她的妻子和这老者都相信这是一个避难的好地方,可以防止被那些恶人找上门,同时第一时间九瞿也会找过来。 可是她们算错了,九瞿回来的路上就是逃命,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凶险的事,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又被良要求找住的地方,并没有去老者那。 再到第二天的时候,九瞿就已经被那些坏捕快陷害了。 他在被良救下之前和之后,寻到线索都是自己的妻子回娘家了,他找过去的时候,娘家的人还说他妻子确实回去过。 九瞿肯定是想着自家娘子在路上出什么事情,或者跑到别的地方了。 殊不知...他的妻子就在他平时做好事的地方。 最糟糕的是.....昨天九瞿就说自己要离开,说不来老婆婆这里了,自己和良还恰好给了他钱。 若是没钱的话,九瞿一时间肯定还走不远,可有钱之后...就不好说了! 不行!得赶紧去找九瞿,告诉他妻儿在这里。 满穗想到此处立刻站了起来,正好蘸着良洒在桌子上的汤,在桌子上写了个“九‘区’”。 良看满穗突然的所作所为,一时间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了。 只能猜出穗儿写的是九瞿。 “九瞿怎么了?”良问着,穗儿便跑到了那女子身旁,拉住了她,并对她指了指良。 然后又对着良指了指那女子。 “你认识九哥?” 妇人听到良说九瞿的名字,连忙问着,神色也慌张了起来。 “你说九瞿么?认识啊,昨天还看到了。” -“什么?”女子怀疑的问着,眼睛也盯住了良。 “难不成你是......九瞿的妻子?”良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正是,九哥他回来了?” “他早就回来了,我昨天还见他了呢。”良看着九瞿的夫人找到了,神色也舒缓了许多。 只是一会儿,他也反应过来昨天九瞿说要走的事情。 “不对,得赶紧去找他。”良说着,便跟那女子说了经过。 “九瞿他,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些事情,发现你不见了,昨天说打算去找你,咱们要赶紧把他给找回来,别让他走远了。” 那女子听了,先是愣了一下,又难以置信的回头与看来的老人对视了一瞬,连忙转过身来跟良说。 她大概也是没想到九瞿不管这个老人了。 “我这就回家,”那女子说着,又对旁边的老者嘱咐着“奶奶,你帮忙看一下珏儿。” “快去啊,别让他走远了。”老人语气中也满是急切。 “我去吧,我跑的快一些,你在城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他。”良跟女子说着,之后也回头跟穗儿嘱咐起了事情。“你就在这里等着,和奶奶一起。” 穗儿应了下来。 “午时之后,无论找没找到,咱们都回来见个面,找不到就再想办法。”良出门前又跟女子约定了之后的事。 -“好。” 说罢,两人就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满穗看着二人出门的背影,一时心中也乱了起来。 九瞿就这么把这个老人放弃了?若是他心里还有些善心,也会发现自己的妻儿在这里吧。 只是这老人和妇人瘦弱的样子,让满穗也不相信九瞿的妻儿能到老者这找到饭吃。 所以这两个月她们是怎么过的? 满穗一边想着,一边喝着剩下的肉汤。 良放在一旁的汤依旧是只喝了一口的样子。 ...... 满穗就这样和老人一起看着一个仍在襁褓中的孩子,不知道是太饿了,还是太过懂事,一直是不哭不闹的,只是睡着觉。 满穗这才发现后厨里的一个碗中盛着已煮的膨胀软烂的鸡骨头,一个大片的骨头上还有个清晰的牙印。 应该用来充饥的,或者是为了奶水的。 旁边还堆着一些烂掉的叶子,只不过那些叶子都不完整,整齐的边缘像是被切割过的,大概是把叶片好的部分切下来煮汤,烂掉的就用来充饥。 唉。 满穗想着给九瞿的钱,到目前为止也没用到妻儿的肚子里。 若是九瞿真的走了,这两个一老一少的妇人不知还要过个怎样的艰苦日子。 刚刚因为九瞿的事,本要去给老人买吃食的女人,也只能忙着去找九瞿。 想到这,满穗连忙端起了良的那碗还温热的汤给了老人。 反正良现在也不差钱。 “你喝了吧。”老者却把满穗的手慢慢推开了。 “我喝,浪费。”她一字一字蹦着的说。 满穗很熟悉这个场面,大概是饿极了,一个字都不想说的样子。 她看这鸡汤似乎也没法很好的填饱肚子,就跟这老奶奶打了个招呼,回客栈去拿的吃的。 客栈离得并不远,满穗很快就拿了一块干粮回来。 她刚进门,便看到了屋中多了一个男子。 难道是九瞿?她好好看了看那人的背影,发现并不是。 “这是九瞿留给您的五两银子,您可要好好收着,别被人偷了抢了去。” 九瞿? 第197章 人缘 这五两银子是......我给他的? 可为什么...... !!! 满穗又暗叫一声不好。 她想起了自己当初阔绰的在洛阳给了那店小二一吊钱的事,是为了让他把荷包转交给良。 只有没有挂念的人,离开时才会慷慨。 九瞿要做什么傻事...?! 满穗稍微思索了一下便确定了... 报仇!一定是报仇! “他人呢?”那老婆婆也问起了九瞿的事。 -“我也不知道,看他穿那行头,应该是去衙门忙了。” ......果然,他是去索命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若是出人命了,他的妻儿谁来养。 当时陶爷还跟良说,若是报复那叫老李的捕快,也是得在私下里,可不能在官府里直接与之起冲突。 至少证据不能留下。 若是九瞿想借职务之便在大牢里杀人,肯定也逃不了罪责。 “好啊,等他来。”这老者还是一副放心了的样子,以为九瞿只是忙。 怎么办...怎么办... 满穗使劲的想着办法,现在的她已经把干粮直接塞给老者,然后跑了出来。 虽然没有什么好办法,但肯定要先去衙门那里,赌她比九瞿先到。 只是看这送银子的人送来东西的时间,九瞿肯定是比她先到,毕竟衙门在客栈与九瞿家之间。 没过多久,她便跑到了衙门门口,可守门的衙役,满穗一个都不认识。 她四处张望着,也没看到九瞿的影子。 满穗便要往衙门中闯,看看有没有机会看到九瞿。 她能一路走到现在,除了运气,就是勇气。 “哪来的娃子?走开!”可守门的人动作很快,迈出一步就把她挡在外面。 趁这个时候,满穗就往院子中看了起来,只是影壁把她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倒是看到有两个人从影壁后走了出来,但看二人的模样,并不是九瞿。 “快走,再不走把你给抓进去!”门口的衙役开始吓唬起了穗儿,满穗当然知道他只是吓自己,但还是识趣的慢慢往后退了一退。 这一会儿工夫,里面的人便跟守门的人打了个招呼,走了出来。 满穗这才发现这二人她并非是完全不认识。 “那呆子总算回来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运气,攀上了关系。” -“是啊,不容易啊,他现在也是有了底气,他妈的前几天说不来就不来了。” “管他呢,趁他还在,咱们出去找个地方歇歇...喝点?。” -“行啊,他不会对老李怎么样吧。” “都被关进牢里了还能怎么样,进去把他砍了? 再说那怂货,借他个胆子他都不敢对老李怎么样... 老李这次也是倒了霉了,害得咱们也遭殃。” 二人光顾着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穗儿。 借着二人的谈话,满穗也几乎确定了这两人就是当初老李的跟班。 其中一个还是跟人牙子通气,把她丢到大街上的人。 也是不折不扣的畜生。 但她现在顾不了这么多,只能凭着和良的关系,看看这二人能不能识趣的满足自己的要求。 她小跑了两步,直接拦到了二人的面前。 “嘿,你...”其中一人刚要开骂的时候,突然认出了面前的女娃子是当初那个“惹不起”的人身边的。 “你要干什么?”此时这人说话也多了些敬畏,没把那脏话说出口。 满穗便在地上比了一个“九”字。 “你找那呆...九瞿。”一旁的人一时也知道了穗儿的来意。 如此快速的反应让满穗也有些喜出望外,连忙点了点头。 “行,那我带你进去找他。”一人眼睛转了几圈之后,便答应了满穗的要求。 随后二人便不紧不慢的带着满穗进去了。 进了院子之后,满穗也没耐心跟着他们慢慢走了,反正她也知道那大牢是怎么走的,便一路小跑的冲了过去。 她现在突然想收回当初对九瞿的想法。 当时九瞿求良杀了那个叫老李的人的时候,满穗觉得九瞿不够有血性,报仇都不自己动手。 现在她只希望九瞿能怂一点,千万别做傻事,把那人杀了。 穗儿突然跑了起来,旁边的两个捕快自然也不敢放她在衙门里乱跑,连忙跟了上去。 满穗看二人追着自己,也尽力跑的更快一些。 没多久,三人便在你追我赶之后,到了大牢旁边。 “啊——” 还没等穗儿进门,突然一阵惨叫声传了出来。 糟了,满穗立刻暗觉不妙,立刻推开虚掩的门冲了进去。 身后的二人也因为惨叫声连忙闯了进来。 “你他妈的,老子都给钱了!”牢里随即传来了叫嚷的声音。 满穗进去之后才看到牢中的二人,九瞿站在那老李一旁,老李只是捂着脸。 身子还躺在地上。 他应该是刚被九瞿打醒了,没弄清楚来者是谁,还说着自己“贿赂”的事。 “九瞿!你干什么?”满穗身后的二人也发现了九瞿做的事,连忙呵斥道。 这时满穗才放下了心,打一下脸应该没什么事情,老李如今也是囚犯,被打了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要被关多久。 兴许过几天又会出来作威作福。 九瞿这时也知道自己打人被发现了,便停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他没管后面的两人,而是对着穗儿说着。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拽着九瞿的袖子,拉他出去。 这时那二人看着穗儿和九瞿的关系,也没敢上去多掺和,而是到了那囚犯旁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找到了- 满穗使劲调整着口型,希望九瞿能懂。 “找到了?” “良找到蕙妹了?”九瞿的语调中透出了像是要炸开来的兴奋。 穗儿连忙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九瞿说着,又向着牢中跑去对他的两个同僚说。“你们替我看着,我晚些回来。” 还没等那二人反应过来,九瞿便跑了出来。 “他们现在在哪?” 满穗也没多废话,立刻带着九瞿跑了出去,到了门口才发现如今的时间还早,良和九瞿的妻子应该还在找他。 幸好出门找寻的二人约了午时之后在奶奶那里见面,所以只要把九瞿带去等着就好了。 到了老奶奶那里,就什么都清楚了。 可是到了刚离开衙门的第一个路口九瞿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 满穗心想着,却发现他正在向旁边的岔路看。 风穿过九瞿的发梢,吹起的地上的落叶与尘土,连同他的目光也一并带了过去, 路上的人似有察觉,便也停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对过往路上的空旷已了然于心,她对回头这件事有些犹豫,只是偏一下头,用余光试探着刚走过的路。 只是一瞬便有了答案。 她回过了头,正是九瞿许久不见的妻子。 伫立在无人的街上,一切心中的躁动都被冷冽干燥的北风压了下去,只剩下略显疲惫的端庄。 “蕙妹?”九瞿嘴上问着,步子却迈了起来。 没几步,他便到了妻子身前,相比于牵手或拥抱,先是选择了落泪。 “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 倒是你......”还没等蕙的话说完,九瞿便摸上了她的脸,摩挲了起来。 估计心中想的是妻子被打的事情。 满穗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了。 “为什么不回奶奶那?害得我们好找。” “错了,错了。”九瞿应和着,却没有细说是哪里错了。 是错在把蕙给想“死”了?还是单纯错在不该放弃探望那奶奶? “回去了,你要跟奶奶认错,这两个月我和孩子都是奶奶收留的,她把屋子都抵了一半出去。” 难怪那卖鸡汤的店面,像是被切了一半出去。 满穗这才大概知道了九瞿为什么不去找那老人,可能是老人平日日子过的比较拮据,只能靠那个大屋子维持生计。 虽然老人把屋子抵出去是断了自己养老的路,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只是为让九瞿的妻儿有口饭吃,可以撑到九瞿回来。 她大概也是相信九瞿一定不会不管他的。 满穗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这老人欠九瞿的,还是老人看错了九瞿。 只是觉得这个事情有些乱套。 明明大家都是好人,却把事情处理的如此波折。 ...... “呼~呼~~”良还算守时,在午时的最后一刻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回来。 好在穗儿一直在门口等他,不想让良回来冲进屋子里破坏气氛。 “没找到。”良看到穗儿便弯下了腰,大口的喘着气。 满穗也没急着做些什么,只是等到良歇息好了一些,才对他指了指屋子里。 良望进去时,发现其乐融融的四人已是聚在了一起。 对着门站着的九瞿看到了回来的良,连忙打了招呼。 “良!”九瞿连忙走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早知道我就不跑这一趟了。” “真是对不住了...是穗儿把我带出来的。” -“什么?”良看了一眼穗儿,继续与九瞿说。“她把你带......带出来的?” “是啊,我原本打算去找机会杀了那畜生,刚进去牢里给了他一耳光的时候,穗儿就找来了。” 听了这句话,良有些难以相信的看了看弱不禁风的穗儿。 -“她?怎么会?” 第198章 哀伤 良听了九瞿的话,更加难以相信了。 -“你是说,穗儿她,去了衙门,然后进去了,接着到了大牢里,阻止了你杀人?” “正是。” 同样听了九瞿的话,满穗却有些不满。 虽然九瞿说的到大牢中确实不假,但是说她阻止了杀人,可是有些夸张了。 可是她也没办法说话辩解,只能不情愿的接住这夸奖。 -“真的?” 良只觉得现在有些喘,耳朵听到的事情,和头脑中想的东西也跟着变得模糊了起来。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良扪心自问,也完全想不到去衙门中找九瞿。 毕竟九瞿昨天可是正经说了,他要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找自己的妻儿。 怎么就跑到衙门之中了? 而且衙门这个地方,就算抛开他逃犯的身份,良也是不会想着进去的。 就算他愿意进去,看门的也不会放自己进去吧。 良一时间思索了无数种可能,甚至想到了穗儿或许像满穗一样,其实会说话,而且说的还不错。 “你说说你是怎么进去的。” 但穗儿确实说不了话,只能安静的站在原地。 满穗也知道,其实这是沾了良的光,又或是陶爷的光,青乾的光。 那两个捕快知道良有关系,才愿意带和良一起的穗儿进衙门,去找九瞿。 看到穗儿迟迟不说话,良也就不再追问了,毕竟他还要被那九瞿、他的妻子,还有那老奶奶感谢,再说说发生的事情。 九瞿的事情到这里也结束了,良和满穗心中都希望二人平平安安的过下去。 到了晚上,良在屋子里才又跟穗儿聊起了白天的事情。 他觉得越来越看不透穗儿了,在他的印象里,穗儿是一个很会处理家务事的娃子,但是遇到人之后就会很胆小,平日里也不会主动去做什么事情。 除了在胳膊上划着各种伤口。 “穗儿?”良叫了一声在旁边趴着休息的穗儿。 满穗听到了良叫她,便爬了起来,坐到了旁边。 “你白天是怎么进去衙门,找到九瞿的啊?”你就蘸着水在桌子上写给我看看。 满穗听到良突然计较起了这件事,一时间也有些慌乱。 毕竟禾儿是万万做不出这种事情的,若是被良知道了,他肯定会发现问题。 “找良爷,找不到,被送到衙门了。” 满穗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说辞,觉得应该够应付良的疑问了。 “良爷? 不是应该叫良哥么?” 良对于满穗编造的理由没多说什么,但是他却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满穗这时才发现之前良爷叫习惯了,忘了禾儿一直都是叫“哥” “觉得良哥像爹爹。”但这难不倒她,立刻又编了一个理由出来。 -“我怎么能像爹爹?” 随着良的疑问,满穗也犯难了起来,虽然这个理由看起来是可以把良叫大一些。 但是无论是禾儿,又或是自己,爹爹对于良的意义都不太好。 正当满穗打算再补充一些什么时,良却是沉默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比起你爹爹,那确实有点像。” 说罢,良便看似心疼的摸了摸穗儿的头,又理了理她的头发。 “以后可不能乱跑了,你要是走丢了,那我可要着急了。” “......” 满穗突然想问问良,他说的是禾儿,还是她? “我可不想你状态好了之后,也不见了。” 满穗还没来的及对他反复提及自己感到欣慰,心中又有一种悲凉的涌了出来。 这感觉压住了她的胸口,让满穗觉得此时的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了起来,一个个黑白相间的斑点不断覆盖着她的视野,似乎下一秒她便要晕死过去。 禾儿要回来了么?也好...... 满穗这么心想着,那份情绪却戛然而止了。 窒息着倒地上的她如今也清醒了过来,良也立刻把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穗儿,穗儿,醒醒。”良焦急的喊着她。 满穗看着良担忧的样子,不知怎的,一时有些想哭。 此时的她想起了在湖中那窒息的感觉,但如今已经没有人能把她抱起来,再关心她了。 她没有因为禾儿没把她赶走而感到庆幸,此刻她分外清醒的感受到自己已经死了。 这一切的关心和爱护,都本该是禾儿的。 我......还要继续做这个梦么? 满穗一时想不到答案,只是盯着良愣神。 “穗儿,穗儿,别吓唬我。”良轻拍着她的脸,脸上的担忧更加的浓重了起来。 满穗笑了,这是她第一次没有负担的,对着良淡淡的坏笑了一下。 良说得对,她一直是一个骗子。 这一笑,也是一个谎言。 她随即用连续不断的笑意继续圆她的谎,那样子,真像只是为了捉弄了良一下,而平白无故的装成令他担心的样子。 “穗儿,你找打了是吧?” 满穗的欺骗很成功,良也如了她的愿,觉得她刚刚的异常只是装的。 她听了良的话,连忙起身跑到墙角躲了起来,装作害怕了,但是脸上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 良看着穗儿这么有精神,也愿意陪她玩一下。 “让你跑,你也跑不掉。”连忙把穗儿挡在了墙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学着坏笑了起来。 随后又是在穗儿腿边轻轻的一揽,把她抱了起来,又面朝下的放到了床上,之后便抄起了一旁的衣服轻飘飘的抽在了穗儿身上。 满穗当然是可以配合的挣扎一下,但是她现在的心情并不好,在这个欢快的气氛里却哭了出来。 她好久没有好好这样玩过了。 一切的过往都仿佛是枷锁,把她锁在了复仇当中。 是我太用力了么? 良看着手中的衣服,那宽大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打人疼的样子。 他想到这的时候,还更加用力的朝自己腿上抽了一下。 确实不痛啊。 良这个时候看着床上掉眼泪的穗儿也乱了。 “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他越是关切的问着,满穗越是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变的无比真实。 我回不来了,爹爹也回不来了,都没了。 此时她哭的也算是痛快,良也是没办法,只能递块布过去。 “对不起啊。” ...... 第199章 洗衣 “穗儿,后日,咱们就要去长安城了。” -哦- 穗儿对着良点了点头,知道了良说这些,是要准备收拾东西了。 趁着这个城中水渠近的机会,她要在离开前把身上穿的和换洗的东西洗一遍。 “咦?这个是?”满穗将衣物中的东西尽数掏出时,却发现其中夹杂着一个不起眼的字条。 白纸黑字,被叠的整整齐齐。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字条,只见上面几行娟秀的字迹: “顾芸,年岁与我相仿或稍长,曾有人言其眼鼻与我相似。 去风月场所找她,若遇见,莫提我,只问是否认识顾怡,若她认得,追问顾怡下落。 若反询缘由,便答\"同是寻人,余皆不知\",归来后详述她如今模样即可。” “果然......”满穗看到了那格外工整的“芸”字。 芸姐应该就是顾熙的姐姐,连名字都要写的比信中其他的要更好看一些... 只是为什么这字条为什么会在禾儿身上?这应该是顾熙给良的东西才对。 算了,还是想办法把这信塞到他的洗完的衣服里吧,若是直接放进去,说不定他一粗心就会连着字条给一起写了。 满穗这么想着,便回头看了看良换下的衣服。 这都几天了?七天?还是十天?就放在这里不洗嘛? 明明每天也没有什么事... 她看着那因不加整理而遍布褶皱的衣服,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嫌弃。 但手却已经拿起了那件厚实的衣服。 这应该是顾熙给良买的衣服,布料很厚实,只是穿的多了,有些毛毛躁躁的。 满穗继续翻看着良的衣服,发现上面也没有太多的灰垢。 懒是懒了点,倒还算干净...就给他洗洗吧。 她刚抱起良的衣服,打算与自己的衣服一并洗涤时,门却被良推开了。 “你拿着我的衣服做什么?”良看着满穗抱着自己的衣服,便问。 穗儿指了指盛衣服水盆。 -要洗衣服。- “我洗就行。”良看到穗儿要给自己洗衣服,一时间也有些意外。 虽说有穗儿伺候着是好事,但洗衣服这件事,还是别麻烦她了。 现在的水冰凉,她这个小手洗这么多衣服,说不定又要生冻疮。 想到这,良也有了新的主意。 “我一起帮你洗了吧,我刚把水打回来,那水太凉了。” 这么好! 满穗先是开心了一下,但又觉得良的洗衣服方法她有些信不过。 每次都是挑拣着能看到的脏处洗,洗的一点都不干净。 她这么想也没错。 早在十几年前,良的洗衣服水平也遭到了燕的嫌弃。 但燕是愿意教他的,满穗可没有这种冲动。 毕竟她没有奢望着良能帮自己洗衣服。 穗儿连忙摇了摇头,回头就把良的衣服放到了盆中,随即便端了起来往楼下走,丝毫没有把良放在眼中。 不管了,他说他的,我做我的... 自从不能说话之后,能无视的事情,满穗都不会花时间去解释。 这小崽子。 良看着穗儿决绝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心动。 明明之前做事都犹犹豫豫的,却非要给我洗衣服。 ...... 好凉,好凉... 满穗看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手指。 只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水中蕴藏的冬日便侵入了骨髓当中,红白相间的指节变得僵硬了起来。 早知道,就让良洗了... 她此时才明白了些“听人劝,吃饱饭”的意思,便又看了看水盆中还没动的,属于自己的两件衣服衣服。 只是良这一件衣服,就把手洗的生疼,若是把这些这些衣物都洗完,不知道手什么时候才能暖和过来。 可是今天不洗完的话,后日走的时候未必能干。 我还要把良的衣服放到灶台旁烤一烤,这样收衣服的时候,就可以把字条放进去了。 宁可多洗一件衣服,我也不想在良面前编造纸条在我手上的理由了。 禾儿自己做的一些小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满穗便狠了狠心,将手放入那冰水中继续搓揉起了衣物。 凉凉凉... 没洗几下,满穗便把手放到了有些温度的腋窝下取暖。 可她没想到,心中喊“凉”的时候,“良”来了。 他手中还提着一桶升腾着水汽的水。 “正好他们在烧水,我给你要了一桶来。” 这怎么行? 虽然是好事,但满穗却有些怀疑。 这倒也不是她头脑不清醒,而是用这热水洗衣服有些太奢侈了。 虽说满穗之前也是洗过热水澡,又或是烧水处理舌头,实际上都是在一个相当危险的处境进行的。 心慌的时候,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有钱了,也不能这样呀。- 如今的她生活安定了多,自然便又捡起来了当初省吃俭用的习惯。 都说柴米油盐,这第一个字,也就是用来烧水的“柴”并不便宜,更何况是在这冬季。 -浪费。- 满穗不自觉地嘟起来嘴,有些不满,随后便挥了挥手。 “怎么了?” 良问着,都不知道穗儿是摆的什么手。 没要描述的话,那也是挨冻的手。 -你还有脸问?- 满穗心里嘀咕着,并不理解良为什么连自己这么简单的拒绝都看不懂。 良当然看不懂,前几年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处境危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立刻享用。 可不会想着精打细算。 就论今日的热水,良可是完全没有放在眼里,毕竟是给穗儿用的。 “我把这热水和这些凉水混起来,就不冻手了。”说着便向旁边浮着水瓢的水桶中添起了热水。 良倒水的时候也没忘了之前救人时犯的错误,也没有把热水加的太快,防止水桶中的水太热刺激到穗儿挨冻的手。 尽管良已经足够注意的加着水,但是倒水的桶还是早早的就被穗儿扶了起来。 - 够了,够了,别倒了。- 她一边扶着桶,一边哀求般的看着良。 -这日子,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满穗此刻感受到了巨大的不真实,和无比深邃的惭愧。 -娘她生前冬日洗衣时,没有加过一次热水。- -爹爹是农民,负担不起这些,我也是农民的孩子,也不该——- 她看着那桶里的水,心中又涌入了些许罪恶。 良看着扶桶的穗儿,这才知道她这是不想让自己倒热水。 “怎么了?是怕热么? 没事,再多加些也不会热的,这才加了一点儿。”良先询问了两句,便又自顾自的往桶中加了热水。 -我是禾儿,还是穗儿?- 满穗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幸福,却哭了出来。 尽管她解开了大半有关仇恨的枷锁,可曾经那种由饥饿带来毁灭的绝望感依旧萦绕在她的心头。 -不要了,不要再倒了。- 不知是不是煮沸的热水是她噩梦的一部分,今天的她对此格外执着些,竟直接抓住了流动着热水的桶边。 所幸,疼痛使她下意识抽回了自己的手,并没有被烫的很严重。 良这时才发现了穗儿的状态有些不对,连忙把装着热水的桶放到了一旁,蹲下检查起了穗儿的手。 他连忙把盆中洗衣的凉水浇了些在她手上,又抬头看穗儿状态。 这时的他才发现,穗儿的眼上挂着豆大的泪珠,良眨一下眼后,那水滴便坠了下去,不偏不倚的砸到了他的手上,溅出了点点水光。 四目相对,二人此时的心中也是四种情绪。 第200章 春 真好啊。 满穗感受着抚梢的暖风,不禁感叹着。 这几天她心情一直不太好,或者说—— 春天来了,大家又要开始忙了... 今年的饥荒,会好些么?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从客栈的门边站了起来,走进客栈前,还不忘回头再吸最后一口清澈的东风。 哈。 再吐出一口浊气。 可算是要离开了,这客栈哪怕是白天,都感觉阴森森的。 满穗想着,还不忘瞄一眼澡堂的方向,便又提着裙子匆匆上了楼。 “穗儿拿着东西,咱们要走了。 走之前再好好检查下,别落下些什么...” 刚上了楼,良开始说起了要离开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落下东西最多的就是你吧... 满穗看了看良身上的衣服,这是她洗完刚晾干的那件,胸前的口袋中,还有她收衣服时放进的信。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看到。 今早起床的时候,还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又往口袋中塞了多少杂七杂八的东西。 估计是被压到最底下了。 “走吧,别愣着了。”良看着愣着想事情的穗儿,又提醒了起来。 这两天穗儿好像不对劲,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良看着快步向房间中走去的穗儿,还有她身后跳动的白发,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算了。 老毛病犯了,那也是穗儿。 ...... “还是现在好啊,良。” -“怎么了?” “你看这么多兄弟在,不踏实么?” -“会好些吧,可谁知道会不会有来抢劫的,这么多人。” “那可能是你我的感觉不一样吧。 我靠弟兄们习惯了,一个人出门在外总觉得少些什么。” -“少什么?” “哈哈,这哪说的出来少什么,什么都少,这人啊,还是人多才好办事。 乾爷他出来,也不习惯自己一个人。 有个不长眼的骂你一句,若是在城中,自然有千万种方法整治他,可到了鸟不拉屎的地方,说不定就要忍气吞声。 甚至还要奉承着说骂的好啊。” 陶爷在前往长安城的路上跟良聊着,说到此处还叹了口气。 -那就是他自己被骂过了。- 满穗虽说加入不到二者的聊天中,但是她总会在旁边偷听。 她抬眼看着旁边这个眉眼还算和善的长辈,一时也有些感悟。 -肯定是他以前在外面吃了什么亏,现在才看起来这么和气...- -看来坏人也有坏人治啊。- 想到了此处,满穗也有些满意了起来。 -良又是被谁治的呢? 唔,应该是舌头...或者...- 她回想着当初与良前往洛阳途中的人,到底是谁让良变好的呢? -总不能是我吧。- 可思索了许久,也找不出答案来,只能先把自己排除出去。 ...... 星斗轮转,云卷云舒。 不到十日,良一行人便到了长安城旁。 “良啊,前面就是长安城了,剩下的就看你本事了。” 陶爷和良说着说着,便坏笑了起来。 “看我什么本事?”良因这别有深意的话,一时间也迷惑了起来。 -“你来长安城,不是要找人?” “是啊。” 良对陶爷知道自己的目的并没有感到惊讶,毕竟这一途是青乾给安排的。 他知道也很正常。 -“你要找到那个人,可不简单。” -找芸姐还不简单?- 满穗听到陶爷说的话,一时有些惊讶。 -芸姐下午的时候,多半会在下楼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和门外的行人。 若是目标明确,下午的时候去等着就准能撞到芸姐... 为什么他说不简单,难道说芸姐遇到了什么事么?- 满穗原本对长安城的向往,一时间被疑虑分走了一半。 “怎么不简单?”良也疑惑了起来。 -“哈哈,这可不归我管了。” 侯爷开心的卖着关子,良迷茫的挠起了头。 “不是青楼么?” 良刚说出口,便立马觉得哪里不对。 低头时,便有如他所想的两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该找个没人...没穗儿的时候说这事的。 良看着懵懂的穗儿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 她这个小娃子应该也听不懂。 可他错了,满穗其实和良有一样的疑问。 芸姐现在不在烟月楼了么? “是啊。”侯爷的说辞才让二人放心下来。 这样就好。 良和穗儿都这么想。 ——这样就去青楼里找就好了。 ——芸姐还在烟月楼应该就是没什么事。 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找芸姐呢? 满穗也学着穗儿拨弄起了自己的白头发。 虽然禾儿长得和我差不多,但是还是有点区别的,我直接走到芸姐面前的话,芸姐也未必敢认。 若是挑明身份,那不得吓着芸姐。 虽说自己是魂魄,却能如人一般在这世间走动,那不是妖怪也是鬼上身了。 好像,还真有点难办。 她幻想出各种和芸姐相见的场景,有写字条给芸姐说“我好想你”的情景,也有直接二话不说先抱上去的场面,又或是再去烟月楼找爹爹的故技重施。 ...... 好像都行不通。 满穗确实没什么好办法,但是也没有太懊悔—— 只要能看到芸姐姐健健康康的就好。 看一眼总可以吧,就缠着良在烟月楼门口看漂亮姐姐。 他应该也会喜欢......吧? 她这么想着,一时间更没了底气,因为满穗并不确定良是不是喜欢女人。 不行我就自己去,偷偷去。 满穗想着良去找芸姐的话,肯定不会带着女娃子去青楼的。 到时候自己肯定是有机会跑出去的。 况且良还不一定能找到烟月楼呢! ...... “穗儿,咱们去看看住的地方。” 良拜别了侯爷一行人之后,便拉起了穗儿的手在街上看住什么客栈。 青乾也真是。 本身就是他安排的事情,还说是什么...... 到了长安城你就和我的人疏远一些,别被芸发现。 我这张嘴,多说两句就露馅了。 ...... 我来都来了,管个住处总可以吧... 良对青乾“刻意”的疏远有些不适。 哇—— 满穗进了城门就感叹了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 她对长安城的印象很好,街道宽敞,有芸姐收留,跟着芸姐时吃的也很好。 虽然芸姐没什么机会带她出门,但是还是在烟月楼里给她讲了很多新鲜事,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很大,人很多。 满穗看着路边一个个的房子高低起伏,叫卖声不绝于耳,和当初自己初来长安城时的场景区别并不大,只是城中多了不少衣衫褴褛的人,应该是逃荒的。 就这样,良拉着穗儿在长安城左拐右拐的走着,直到腰腿都有些疲惫时,也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客栈。 -呼,呼。- 满穗的步子并没有良的大,走起来更是辛苦一些。 怎么这么久还没找到啊! 她心中有些不满,但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觉得好了不少。 只是—— 良刚好站在她的右手边,又因为她在想事情,阴差阳错的让她没注意到刚经过的地方,就是烟月楼。 “满穗!” 可这时,身后却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第201章 熟人 谁? 二人此时都困惑了。 谁啊?对着禾儿都能叫对我的名字? 满穗突然觉得有点浑身发凉,不确定是不是遇到鬼了。 因为这几年她都没什么熟人,满穗自认还是禾儿要长得白净一点,身上也有肉,不像原本的自己那般干巴巴的。 应该不会被认错的,除非—— 在满穗想着的时候,良却没想那么多,直接回头看了过去。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看叫满穗的人是谁时,便被烟月楼前的一个女子吸引到了。 因为已经走过了一些距离,他倒是无法看清那女子是何种容貌,只能看出来是好看的。 吸引良的,是那女子古怪的气质。 这女子,怎么生得一身正气? 明明是花柳之地吧。 良一看烟月楼,便对女子的处境有了些了解。 他所说的“正气”倒也不是胡说,那女子身姿挺拔,昂首挺胸的姿势更能衬出身材的曼妙,并没有寻常女子的柔弱之感,而是充满着并不冒犯的力量感。 只是她那眼神,有些空洞,只是稍向下直直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她似有察觉,突然向良的方向看来。 良感觉突然与那女子对上了眼,他这才发现那女子聚焦过来的目光倒有几分暖意,哪怕眼神相会也不躲不避,心神因此恍惚了一下。 便连忙继续做起了正事,看向身后是谁喊满穗的名字。 良没看到的是,其实那女子看向的是他手边刚回头的娃子。 那惊讶的眼神,也在他移开视线的第一时间,便在女子的眉目间出现了。 是她? 那女子紧盯着穗儿,迟迟没有移开眼神,她不敢确定这少女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需要看看这娃子的眼睛才好确定。 她便一直盯着穗儿,可穗儿到最后也没看过去。 “哎呦!”一位要迈进烟月楼的客人落脚没踩稳,突然踉跄了一下,并扶住了她。 “没事吧,客官。”她也用手搭住了那还没站稳的客人,轻轻的关切了一句,方才望向远处的远处的眼神也被意犹未尽的收了回来。 “芸娘!?”那客人这才看到扶住自己的姑娘,一时间惊讶了起来。 “爷,您来啦?”还没等客人来得及高兴,便有其他姑娘,拉着客人进了烟月楼。 那客人也是意犹未尽的脱开了那女子的手,他也知道刚刚扶他的女子,并不是他能负担的起的。 至于满穗—— -谁?- 等她回头看去时,发现是一个伯伯,而且很快她就认了出来。 -沈伯伯?- 她看着这男子的模样,一时间悲喜交加了起来。 -就是他,他们家出去逃荒了,田赋却是用我们家的粮填上去的。- 满穗想着往事,但是这沈家的人,之前与自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也算是熟人。 可她的过往总也是不堪回首的样子,况且她如今是禾儿,不是满穗。 便装作没看见的回了头,故意不看叫她名字的那男子。 就当是不认识。 以至于那芸娘再看过来时,也只能看到穗儿头上那陌生的白发。 不是她么? 她叹了一口气,便挪动了步子,转身朝着楼梯迈了一步。 “芸姐,药给您熬好了。”她的身旁凑过来了一个少女,面露喜色的看着她. 唉。 她轻叹一口气,之后没再多看身旁的少女一眼,便转头上了楼。 “端上来吧。” ...... “你认识满穗?” 虽然满穗不打算跟他扯上关系,但却调动起了良十足的好奇心。 “那可不,她就住我家前面呢! 没想到还能在这遇见。” 那人虽然因为穗儿的冷淡而觉得认错了人。 但良这么一问,让他又觉得这娃子就是满穗。 “你家是哪里的?” 良从上而下的打量起了眼前的男子,身上的衣服已经破了好几个洞,颜色也十分的斑驳,穿过破洞可以看出衣服中塞满各种干草芦苇。 显而易见也算是流民。 “甘泉的,这不和她一样?” -“她不是满穗...” 良看了一眼穗儿。 我总是提满穗,这小崽子不会不高兴吧。 他心想着,又看了看这男子瘦弱的样子,便也有了主意。 请他吃个饭,然后问问。 “不是满穗么?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不过这头发确实不一样,咋这么小头发就白了?” 好啦好啦,别说了! 满穗越听着良和之前的邻居说着自己的事,心中越不舒服,便拉着良的手便要走。 但是她肯定是拉不住的。 “你平时在哪? 要不你就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回来找你有点事... 再找地方吃个饭。” -“好好好。” 良看着眼前人答应的这么爽快,不禁感叹了起来。 难怪燕和青乾当初遇到我就请我吃饭... 请人吃饭还真是一个认识人的好办法. “那就这么说定了。” 良这么说着,便拉着穗儿赶起路来。 原本逛了一个时辰都没有找到的客栈,转眼良就有了主意。 “穗儿,咱们就住这,这里好。”他指着旁边一个离烟月楼并不远的客栈,从外面就可以看到其中的热闹。 从里面食客的穿着来看,想必价格也不会太高,但环境还算干净整洁。 满穗看着良迫不及待要回去找沈伯伯的样子,突然心中有了些暖意。 “穗,唯有这件事我只教你一次—— 你要去报仇,要收起你所有的好奇心,就把他当作十恶不赦的人。” 芸姐当初的话此时又回荡在了满穗的心中。 虽说芸姐说这些的本意是了解一个人之后可能会导致自己无法痛下杀手,或是给坏人机会。 但她如今又有了一个看待这句话的新的视角—— 对别人的好奇,或许也会让对方对自己好奇,就有可能会让坏人好一些。 换句话说,喜欢,是可以交换的? 良,又想知道些我的什么呢? 满穗想着事,便随手理起了头发,扯到胸前时,便可以看到那玄色中的那抹雪白。 若是把我这一路上的事情都告诉他,良是不是也会心疼呢? 要不就找个机会,把我的事情告诉他? 反正良也不知道我的去向,我就说禾儿之前梦到过我,知道了我的事。 只是梦到的事,良会信么? ...... “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谁呀?已经好久没人敲我的门了。 哥哥和良哥,一般会直接推门进来吧? 俯身给院中花树浇水的燕听到了陌生的敲门声,一时也不知道来者是何人。 “翠儿,你去开门看看谁来了。” 燕吆喝着在厨房中给红儿打下手的翠儿。 “来啦。”一个响亮的童声响起,随后便是一路小跑的脚步声传来。 吱—— 在略显刺耳的开门声后,那稚嫩的声音一瞬间兴奋了起来。 “鸢姐姐?!” 第202章 惨剧 “好久不见,翠儿。” 那女子对翠儿打了个招呼,便一只脚踏进了门,转过头看向了房屋的主人。 “请问良,是住在这里么?” ...... “穗儿,你慢慢吃,我先出去一趟。 我跟小二打好招呼看着你了,吃完你就回房间关上门,除了我,谁敲门你都不要开。” 饿了一白天的穗儿夹着碗里的白面,把嘴塞的圆鼓鼓的。 但她还是得抽空抬起头对良眨眨眼,说明自己已经听到了。 “那我先出去了,晚些回来。” -嗯嗯,快去吧。- 穗儿这才抬起头来点了点头,还不忘顺势端起碗喝一口热汤。 良便立刻出了门,原路找了回去,那人果然还在原地。 大概是良许诺的请吃饭对他而言太有诱惑力,还没等良走过去,他就迎了上来,连同嘴角都扬了起来。 “哎!”那人甚至还要再叫一声来吸引良的注意力。 “大哥,你慢慢吃,还有不少饭。” 良刚看完穗儿在客栈里狼吞虎咽,转眼又换了一个地方看另一个人胡吃海塞。 良来时便看出来这人饿坏了,就点了些白米和咸菜给他吃了个饱。 就论吃的东西来看,并不像良当初和燕和青乾吃的那般好。 可就从对方反应来看,肯定要比当时的自己买账。 良也是见过的,在饥荒的时候,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愿意为了一口饭吃付出十分惨烈的代价。 “好,好。”虽然他嘴上答应着,但是往嘴中送着米的手却丝毫没有停下来。 这反应大概比看到黄金还要激动些。 “这满穗啊...” 对面的人也是知道自己吃这顿饭要吃的代价,可刚说了四个字,嘴就又被饭给堵住了。 “满穗啊,我差不多六年没见她了,今天看你身边的女娃子长得像,便叫了一声。 没想到没叫到正主,却叫到了认识她的人。” 待这人把肚子填饱了些,有了些说话的气力,才总算说起了满穗的事。 “她之前家里有几口人?” -“我走了的时候,应该是五口人吧。 时间是...元年八月吧。” “你去哪了?” -“那肯定是逃荒啊!人挪生,树挪死,幸好走的早,手上还有些粮。 若是走得晚一些,说不定那些官差还要来收税,若是周围有人逃了,还不知道多交多少粮上去。 你也知道,若是一个村子的人都逃了,只剩下一家人,那也得交上去一个村子该交的粮。” “那你逃了,满穗她们家岂不是要多交税?” -“说起来是这个意思,可谁知道她们家没逃啊。 大难临头的时候,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家! 哪怕是我走的那么早,我我我...妻儿他们也没能活下来!” 那人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时也提到了自己伤心事,含着嘴中的白米呜咽了起来。 虽说这人光顾着自己逃荒听起来并不地道,可听了他的遭遇,倒也没法指责什么。 “若是她们当时能吃上这么一碗饭,兴许能活下来。” 很快,他看着手上端着的饭,泪水便如雨点般的落到了碗中和桌子上,给碗中的白饭添了些咸涩滋味。 -“那你...怎么知道满穗家没逃。” 良看着面前情绪激动的男子,一时也不知道从哪开始安慰,只能把事情继续说下去。 那人抹了把泪,啜泣了几下,快速安抚了些情绪,才继续说了下去。 “四年的时候,朝廷说是要发粮让我们回去,我就回去了。 可回去的时候,发现满贵家被烧了,我进去看了看,只剩下一大一小两具尸骨,看大小,像是他妻儿。 ......也就是满穗的弟弟和娘。 而且......” 那人说着说着,便皱起了眉头,似是有什么难处。 “而且什么? ...... 小二。” 良看着面前的人说话突然顿住,以为是他没吃够。 “想再吃点什么?” -“不必了,就是觉得接下来这件事说下去不太方便。” “哦,你就说吧。” 良对面前之人说的话忽视了不少,并未觉得家里死人是多么要不得的事。 可对寻常人来说,生死仍可以引起不少心中的悸动。 “满贵家中的那二人,像是被吃了。”面前的人压低着嗓音,小声的说。 良此时才感受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满穗的爹爹是被我杀的话,若家里还有两具尸骨,只有满穗活了下来。 那—— 吃......的人是.......? 良一时也慌了神。 这......一定是有人闯进了满穗的家中,她自己的逃了出去。 应该是这样的。 良思索了种种的可能性,最终停在了此处。 一定是满穗家被人害了,因为我把满穗的爹爹—— 良不敢再细想。 舌头说的是对的,一个家的顶梁柱没了,那么一家人都...活不了。 我...... 现在轮到良愣住了。 一旁的人说了这些,肚子也感受到了被填满的感觉,便没再急着吃,开始关心起了良这边的事。 “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满穗啊?” -“啊?” “满穗她现在怎么样? 她也是不容易,家都毁了,家人还惨死,唉。” -“我见她的时候,她还活着,去年吧。” 良也没打算隐瞒什么,但想着去年的事情,让他又有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她的弟弟和娘死的那么惨,她却要来杀我? ...... “唉,不容易啊。”那人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感觉不知道是在感叹满穗的命运,还是在感叹自己。 又或是寻到了同病相怜的人。 -“满穗家,之前怎么样?” “他们家啊。”那人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回想着很遥远的事情。 “闹饥荒之前,还是挺不错的,她爹挺能干的,家里也有不少地。 我小的时候,还看她爷爷演影子戏来着,她们家的地,就是她爷爷演戏赚钱买的。 满贵后来就没怎么演戏了。 虽说戏子不入流,其实我当时还是挺喜欢这些的。 也不知道唱戏这挺有趣儿的事,怎么就丢脸了。 ......” 兴许是早年的生活还算欢乐,他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良就在一旁听着,这满穗一家的兴衰。 -“吃饱了么?要不再点些?”不知道又聊了多久,等到天色也黑了下来。 “够了,够了,剩下的这些包给我就行。” 听这话,不像是够了。 良听着眼前人说“够了”的时候,声音都像是被压低到尘土去了。 “小二,再来一屉菜包子,包好。” -“好嘞~” ...... “够了么?” 良看着眼前打包好的饭菜,面前的人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 -“够了,够了。” 这两声够了倒是中气十足。 良约莫着大概是够了,便也不再多废话,而是与当初的青乾如出一辙了起来—— “我有事,先走了。” 良站起了身,座上的新朋友仰起头向上看着他,点了下头,但却丝毫没有撼动向上看的黑色眼眸。 “告辞了。”他转身便迈向了门外。 渐浓的夜一时疾风骤起,黑发与衣角拼命的向良的背后躲去,即便是臃肿些的衣物,此时也能衬出他刚健的体魄。 “多谢大侠!” 身后的一声传来,他没有回头。 只是走的更快了些。 ...... 第203章 尝试 侠么?还挺突然的。 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良思考着刚刚满穗同乡人说的话,好像确实有些侠的意味。 如果以武犯禁,替天行道是侠。 那请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吃饭,是不是也是侠? 一定要靠武力么? ...... “穗儿,你说我对你来说,算是侠么?” 穗儿的话,确实是靠良用武力救下来的。 良这是犯了什么病? 他打听到什么了? 满穗对良突然的提出的问题而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听起来好怪,良这是要干嘛? 穗儿眼睛眨巴眨巴,才轻轻点了点头。 就说禾儿的话,良确实算是侠的。 这么说来,对于红儿和翠儿来说,也算是大侠了。 琼华也算。 我... 如果我在先不知道良,然后在舌头手下活下来的话,那良也算我的侠......么? 满穗想不出来。 当大侠的感觉,倒是不错。 良看着自己庇护下的少女认可了自己侠的身份,一时间释怀了许多。 原来自己已经是侠了。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罢了。 若是只有穗儿一个人觉得我是大侠,那也很好。 此时的良看向了穗儿,满意的笑了起来。 可满穗对良刚刚想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觉得有点害怕。 这人,怎么说笑就笑了啊? 是我做错了什么么...?我可以改的。 穗儿看着与往日不同的良,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腿卡在了床沿上,然后一屁股跌到了床榻上。 “早点休息吧。”良看着端坐在床上的穗儿,便拿起了包袱要出门。 “哒哒哒”可还没等良开门,床上的的穗儿便坐不住了,连忙跑了过来,拽住了良的衣角。 -你要去哪?- 穗儿轻轻皱起了眉头看着良。 “我住隔壁呢,有事情你敲敲墙叫我就可以。” 有病啊! 满穗对良的言论并不满意,连忙把良往房间里拽,指了指另一张床。 -你就睡这里。- “没事,你自己睡一个屋子,你也长大了。” 说什么呢?满穗对良的说法也不买账。 前几天自己天天照顾他,二人之间睡的要多近有多近,怎么今天穗儿就长大了。 穗儿压低了眉眼,嘟着嘴,使劲拉住了良,不让他走。 ...... 禾儿是不怕一个人睡的,但满穗还是挺怕的。 之前的三四年自己一人出门在外无依无靠的,睡觉都睡不踏实。 虽然睡得浅也很好,但—— 满穗想起了几次醒来便发觉到危险的经历,心中更慌乱了起来。 拖着良便往那床边走。 都睡了那么多天了,不差这几天了! 还是...有个人在旁边才睡得踏实。 这是满穗第一次和良睡一起时感觉到的,虽然心中有些膈应,但是真的可以让她一觉睡到天亮。 良看着穗儿这么热情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我明天还要去找人呢,那全是女人的地方,不提前释放一下怎么能行? 良至今没有婚配,所以男女之事也是他的一道坎。 从小没有娘,让良对女性有一种天生的好感,尤其是那种会主动关心自己的,说话温温柔柔的。 至于长得好看的,大概是男人都会喜欢。 可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环境中,除了妓女之外,还真是少有人会如此对待自己。 但在妓女身上找这种感觉的话,那也太...... 良实在对妓女这种又主动又不干净的女性没什么想法,或者说他根本放不开,感到心情很复杂。 可身体的反应总是有的,所以他要提前做下准备。 这小崽子,怎么缠上我了啊? 良看着穗儿不合时宜的要求,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穗儿那撇着嘴的样子,应该是劝不好的。 唉。 “好好,松手,我就在这睡。” ...... “穗儿,起来了!” 良叫醒了睡梦中的穗儿,她的头发洋洋洒洒的铺满了整个枕头,一看昨晚睡得与往常一样不太老实。 天亮了么? 满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看了看窗外。 怎么.....这么快?我还没睡够呢。 她打了哈欠,又倚靠在了床榻上打起了盹。 “穗儿,起来了,我今天有事,咱们先下去吃饭,等你回了房间,我就出门。 困的话,就吃完饭回来再睡。” 可是...为什么这么困啊? 满穗感受着自己的身子,感觉不听使唤了一般。 花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才挣扎的爬了起来穿好衣服,下楼的时候还是要拽着良的手,才勉强可以踏稳一个个台阶。 “穗儿,吃完了你就上楼吧,我要走了。” 良站起了身,穗儿吃完饭后也清醒了一些,两个人一人上了楼,一人出了门。 也不知道良下午能不能回来,如果我跑出去的话,他回来找不到我,应该会很担心吧? 不过看周围的叫卖的这么多,应该离烟月楼不会太远,我就去看一眼,若是见不到芸姐我就回来,应该不会有事。 满穗打算起了良走之后的事情,之后便又躺在了床上。 还早,再睡会儿吧。 “呼~呼~” 只是闭上了眼,她便睡了过去。 ...... “来了,客官。” 良刚进门,便有一个看起来年龄大他些的女人脸上堆满微笑的迎了上来。 这是...老鸨? 良看着眼前的女人,虽然一副讨好的样子,年龄不小,但仪态也算和善有礼,竟有几分亲切。 这和之前和舌头去的地方,差的可太多了。 良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屋内灯火通明,到处装点着红色的帷布,借着灯笼中的亮光将屋中洒满了喜庆的颜色。 “来人,接客~”伴随那老鸨的一声吆喝,便有姑娘迎了上来。 “客官~” 人呢? 还没等良看到来者是谁,便听见了招呼自己的声音。 良又看了一眼周围,才看到了一个姑娘停在了自己身边,只是那模样,似是有些隔阂,二人之间约莫隔着两个身位。 不像是之前跟着舌头去的地方,那里的女子更热情些。 “客官,请随我来。” “玥儿~”还没等着良跟着接待自己的姑娘进去,便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响在了背后。 “周公子!”那叫玥儿的姑娘突然无比热情的叫了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良回头看去,才看到那说话的人身着一身棉缎,并无平常百姓冬日衣物的臃肿感,虽然厚实,但也利落。 这人应该挺有钱的。 良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能看出是有钱人。 这个叫玥儿的,长得倒是清秀,只是两颧略突出了些,若是抛开此时尽显媚态的笑容,会显得脸色有些冷。 这男的就不一样了,虽然穿的利索,但两个眼中间都够塞下两个核桃了。 良打量着身旁的二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客官...”还没等老鸨跟良搭上话,旁边的男子又打上了岔。 “兄弟,第一次来吧?” 第204章 入门 第二十六章 那男人说着,便搭上了良的肩膀。 “来,我跟你讲讲。” 这男子长得并不高的,他把胳膊搭在良的肩膀上十分的不搭,甚至让良感觉脖子被拽住了。 算了,他应该知道的比较多。 虽然有些不悦,但良还是忍了下来身旁之人的冒犯。 那叫周公子的人扯着良往屋里面去时,又有几个姑娘迎了上来,只是几乎都站在了那周公子身旁。 “周公子,我可想你了~” “周公子~...” 周公子听着身旁姑娘热情的欢迎,却看向了良笑了一下,扬起了他嘴上那两撇细瘦的胡子。 蠢货。 良看着这令人生厌表情,已经有些憋不住了。 但初来乍到,对这叫烟月楼的地方并不熟悉,就还是忍了下去。 只是别过了头,不再看身旁的这纨绔子弟。 他这时才看到身旁也跟着一个姑娘,好像一直在盯着他。 因为他看向那姑娘的一瞬间,便对上了眼。 “客官。”只见她轻轻颔首,低了下头,十分温柔的叫了一声良。 “你好。”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打个招呼。 “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论是爽朗的笑,放荡的笑,憋笑,还是低声的笑,都混在一起在良的耳边炸了起来。 当然为这个笑声点火的,还是这个周公子。 “兄弟还真是见外。”他说着,又探头瞅了一眼良身旁的那姑娘。 “是她啊,哈哈哈哈哈。” 良身旁的姑娘神色也惊慌了起来,只是故作镇定的继续守在良身边,还偷偷看了两眼良,像是在求救。 这姑娘长得不高,但是圆圆的脸蛋显得整个人都比较温顺,与她的身材搭配出一种娇小柔软的感觉,让人心生怜惜。 看着身旁姑娘的可爱模样,让良一时忘了被笑话的愤怒。 待到他与那周公子坐到了一个圆桌旁,才回过神来。 这货的手总算放下了,人也是挺犯贱的。 良看着身旁的人一副“回家了”的样子,想给他一巴掌。 “玥儿,给这兄弟上壶茶。”那周公子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了二两银子。 “好嘞。”那叫玥儿的姑娘又甜甜的叫了一声,开心的接过了银子,便转头要去倒茶。 “慢着——”小胡子一撇,便叫住了那要去拿茶的玥儿。 “我这还有给玥儿的呢。”那人说着,又把二两银子抛到了桌子上,只是眼神又是在看良。 “多谢周公子~”她又连忙将桌子上的钱收了起来,贴近了那姓周的,被他揽着脖子拉到跟前亲了一口脸颊。 玥儿这才起身去倒茶了。 良看着身旁人揽着胳膊的动作,一时间感到了反胃了起来。 难怪他这个动作这么熟练。 想到这,他无处安放的拳头又硬了几分。 “来,莺儿,这是你的。” 那人又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两银子抛到了桌子上,让那姑娘拾了去。 “来来来,都有,玉儿~” 他一个有一个的银子抛着,身旁的几个姑娘的手中便都多了些缠头,一个又一个的“多谢公子”响了起来。 妈的,真能装。 良是越看身旁的男人,就越觉得恶心,便回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那位。 “你叫什么?” “啊...”她刚刚也在看周公子出手的阔绰,想着什么,一时没回过神来。 “我叫...叫阿槿。”她说完,为自己的走神尴尬了笑了笑。 “这里的银子是怎么算的?”良问阿槿。 大概是这问题对于她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终于看起来从容了些。 “客人落座,是需要先点茶的,然后可以寻喜欢的姑娘作伴。 若是要上楼......” “那先上茶吧,多少银子?”还没等阿槿说完,良就有些坐不住了。 良说着,便又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周公子刚刚为您付了,所以不需要您再花费了。”阿槿大概也是感受到了周围人的压力,只能小声的说着。 “哈哈哈哈,好,好!”周公子突然没来由的叫好了起来。 有病吧。 要不是我要问他顾熙姐姐的事情,绝对不惯着他。 等良又回头看向阿槿的时候,发现阿槿的腿有些颤抖了起来。 算了,还是先问正事吧,也好让他们不要盯着阿槿。 “不知周公子笑什么?” “兄弟,怎么称呼啊?”他没有立刻作答,侧过身对上了良,反而问起来怎么称呼。 -“叫我良就行。” “良啊。”那周公子把头探了过来,在良的耳边小声说。 “你赶紧换一个吧,这个不适合你。” -“哪里不合适?” “嗐。”那人先坐直了身子,又提了提衣摆,弯下腰,才继续说。 “我看你也是第一次来,不太懂。 这个真不行,先不说身上没什么肉,不一定能受的住兄弟你这样长相威猛的。 而且她还太端着了,我看你你第一次来可能不太熟,施展不开,得找个主动的。 烟月楼也不是什么省钱的地方,好不容易来一次,花这么多钱,可不能玩的不尽兴啊。” 说罢,他才又坐直了身子,一脸淫笑。 原本良对这周公子的理由还颇有道理,可听到“好不容易”和“花钱多”的时候,意味却瞬间变了。 原来这人不是爱交朋友,只是看我没钱要取笑我一番。 良回想着刚刚这周公子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的往外丢,越来越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说白了,这周公子瞧不起阿槿,也瞧不起自己。 良看着他猥琐的笑容,心中更加厌弃了些。 “不用了,阿槿就挺好。” -“你!?” 那周公子听了良的答复,立刻错愕了起来,甚至语调中都能透出些心中的震动。 “也罢,兄弟喜欢就行。” 那人转眼就调整好了神色,又是一副好相处的样子。 “跟你没关系,以后少叫我兄弟。” 第205章 阿槿 良看着周公子会来事的嘴脸,一看就是心口不一的人,便站起了身,丢下一句话,走到了堂中另一角的桌子前。 “这什么人啊...” “就是...” 身后还跟着周公子身边女人发牢骚的声音。 “哈哈啊,有个性!咱们玩,咱们玩。”最后又是由周公子尖锐的嗓音结了个尾。 随后一阵香风袭来,良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阿槿,一转头便看到一双玉手被捧在小腹前,两侧披挂着两个覆纱长袖。 抬起头,才看见阿槿略显稚嫩的脸。 大概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良公子。”阿槿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神色,声音也不大,口齿间萦绕着气息喷吐的摩擦声,听起来颇为悦耳。 就是十分温柔的声音。 “怎么了?”良对面前这柔弱又主动的阿槿的颇有好感,一改对周公子不满的表情,应着阿槿的话。 “周公子家中在这长安城中有些权势,您最好,不要与他交恶...”阿槿低下了头,与良不足一尺的距离,小声的说着。 这距离,良连阿槿脸上脂粉的颗粒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红唇的一开一合间,已让良失了魂,竟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什么?刚刚没太听清。” 阿槿并没有察觉到良失神的慌乱,只是站起身看了看身后远处的那一男几女,确定了他们没看过来时,才低下头,离良更近了些。 “我说,周公子在长安城中有些权势,您还是...”阿槿又想起了自己之前为客人瞎操心,而被说多管闲事的事情,一时停顿了下来。 “尽量不要与那周公子,起争执。” 她小心翼翼的说罢,才连忙站起身来,紧张的看着良的反应。 “啊,那我以后就与他少些交集。” 阿槿看到了良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之后,才松了口气。 “在这坐着,是必须喝茶的,是吧。” -“是。” 阿槿看着面前这位新客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那就给我上壶茶吧。”良说着,便从怀中学着那周公子掏出了二两银子。 真贵啊! 良心中暗叫,可他刚被人看不起,自然也不想输。 “客官,喝茶...一两银子就足够了。”阿槿小声的又嘀咕了起来。 这姑娘,倒是有些过分善良了。 只是这毫无铜臭气的作为,真的能在这里活下去么? 良环顾着烟月楼精致的装潢,又看了看在堂中跳舞和演奏的姑娘。 难怪被排挤。 要是财迷的女子,肯定就安心收下自己的那二两银子了。 毕竟这种地方花多少钱,都是客人自己决定的,姑娘们招呼客人也不是明码标价的,客人给多少钱,那就是值多少钱。 阿槿收了二两银子上壶茶,也算是两厢情愿的事情。 但这种就事论事的说辞,还是让良有些喜欢上了眼前这姑娘。 “若是良公子想让阿槿陪您喝一杯,倒是需要二两。” 阿槿思索起自己那惨淡的收入,又看了看良像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便推销了下自己。 还有这种好事? 良想着,正好问问这阿槿姑娘烟月楼的事。 “好,那就陪我喝一杯。” 良又把那二两白银递给了那阿槿,可她还是没收。 “公子,您这些花销,是要在烟月楼记账的,离开的时候再一起结。” “那刚刚那周公子,不是直接给的么?” “那是因为...周公子常来,那些姐姐的钱也都是赏钱...”阿槿努力的解释着,生怕良有什么误会,一气之下拍屁股走人。 “好吧,那你就给我记上。” 阿槿转身便为良端来一壶酒,以及两个小巧的酒杯,尽管那杯身的空间并不富裕,但并不影响上面绘着由简洁的笔画组成的花鸟。 “今日初见公子,阿槿敬您一杯。” 阿槿在杯中斟满酒后,便端起了属于她的那盏酒杯,一饮而尽。 看眼前的姑娘如此痛快的一杯酒下肚,良便也端起了他那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这酒挺辣,但这也不过瘾啊。 良看着手中小巧的酒杯。 欸?这酒是不是之前喝过? 良仔细的思索着,想了许久才想起可能是在燕的家中喝过。 想不到燕还挺有口福,能在这喝的,想必也不是普通的酒。 “良公子?” 阿槿看着良那这一个酒杯愣了许久,便叫了他一下。 “哦。” -“不知这酒,公子喝的可满意?” “啊,还不错。” 唉,真的不知道怎么在外面与人打交道。 良又看了眼眼前的如花似玉的姑娘,便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知公子是否有雅兴,阿槿对于诗词歌赋,都懂一些。” “姑娘好有才,我...” 小时候虽然不愿意学书,但长大后遇到些事情,还是愿意借书中的言语来抒发的,只是... 此情此景是真的想不出来。 良自觉有些不好意思,便又低下了头,才看到自己这布衣与四周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还是赶紧把正事办了吧。 “我想打听个事情...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姓顾名芸的女子?” -“姓顾的? 这倒是不知道... 但我们烟月楼的头牌倒是叫芸娘。” 太好了! 良听着几乎名字是一样的,便燃起了些许希望。 想不到一来就有了目标,真不枉我来花这么多的钱。 而且这烟月楼里一副华贵的样子,普通人进去本身就会有些压力,再加上周围几个姑娘,可真是太... 尴尬了。 良原本已经巴不得在自己心中将这烟月楼贬进尘土里,可抬眼看到同坐的佳人,最终还是觉得“尴尬”更恰当些。 “那...可不可以与她认识一下?” -“您想找芸娘,认识一下?” 阿槿听了良的话,又从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 客人穿成这样找芸姐姐,该不会只是寻人吧? 嗯...只是这风吹日晒的样子,应该没读过什么书,出身也不是很好,不太像是芸姐姐能认识的人。 应该只是听了芸姐姐的名声,想来见识一下的。 阿槿最终将良归为了来烟月楼玩乐的人,只是仍有些存疑。 有钱来找芸姐姐,却舍不得换一套绸缎衣服? 还是说其实他不知道找芸姐姐要多少钱...? 他人还不错,我得找机会提醒他一下找芸姐姐的花费是很大的。 第206章 失望 欢迎加入群q柒1八久貮55幺八来玩! 可...直接说有些驳客人的面子吧... 刚刚这客人就看不管那混账拿他那些破银子显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避免和这客人提钱的事,看他这打扮,可能准备的钱并不多... “公子,若是要认识芸娘,至少也是要上楼的。” -“上楼?” 良看了看远处的楼梯。 这不是有腿就行么? “上楼,至少是要在先记上二两五钱的账,这才能上楼。” -“还要再花二两五钱?” “不不不,是算上这些酒钱。” -“那还行啊。” 这客人,当真是有些家资?二两五钱虽说在烟月楼不算什么,但也够寻常人家用一个月的了。 阿槿听了听良说的“还行”,挑了挑眉,又重新打量了他的穿着打扮。 这衣服虽然穿着很素,但做工倒是不错,可以看出这衣服是特别设计的。 但阿槿还是有些怀疑,毕竟上了楼也不是就能认识芸娘的。 良这边倒也不是有银子,只是当初顾熙给的银子比较多,良带了些出来,再加上青乾给的一些,以及自己之前带的,倒也是负担得起。 -幸好多带了些,这烟月楼里的东西也太贵了,若是寻常的场子,那至少够玩几次了。- -顾熙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连这里花销大都知道。- 虽然良没怎么去过,舌头却时常跟良说哪些些地方的价钱实惠。 说回顾熙,她当然不知道烟月楼的价格,只是觉得良前往长安城路上的花销比较多,又算上了劳碌的费用,所以才给了良这几十两的银子。 说到底,还是青乾给的太多了。 “那你就再给我记上五钱,我赶时间。” -“公子来烟月楼,当真不是来玩乐的? 寻常客人都急着动手动脚,您在这花着银子却不图什么吗?” 阿槿实在看不透眼前的客人,虽说她也省的被人乱摸,但却生出了一种有心无力之感。 她又站起身来,扶着裙子又端端正正的坐下,略显紧绷的踮起双脚,又将随身的小扇护在胸前,认真的面对面的看向了良。 阿槿耳垂上的纹坠还摆荡着,其上勾连的三两发丝却稳不住它分毫。 -若是再没有客人,那我又得...- 方才良花钱无所谓的样子彻底击溃了她的焦虑,她自从进了烟月楼后就为客人的事费劲了心思,她当真做不到投怀送抱,可相对于没有客人的后果来说,能借自己这种柔弱内敛的气质吸引些有些恶趣味的客人也不算是坏事了。 所谓的恶趣味,无非是对弱者的拘束和强迫罢了。 “我就是来找人的。” -这样啊。- 阿槿苦笑了一下,低下了头,眼泪顺势便在眼睛中打起转来,可她想到那夜深时落在耻辱处的鞭打时,硬生生把那眼中的水冻成了冰以免坠落,反而让眼睛明亮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见不到芸姐姐的话,就会选我的。- 阿槿这种姑娘,放在烟月楼外自然算是人见人爱的美人,可若喝酒都需要二两银子时,便显得过于昂贵了。 其他的姑娘大多倚靠一脸的媚态,或柔软的身材俘获了不少能长期来的客人,可到她这,只是有零零散散的客人,而且大多不是什么正常人。 -能温柔些,不说些粗鄙之语,也不强迫自己说这些,便就算正常人。- -可怎么一个都没有啊...- 她想到这时,又给了自己打了些气,抬起头来看着良。 “公子,你若是有这些钱,不如就来找阿槿来陪您,芸娘她...” 阿槿对刚刚良表现出来的严肃是有些好感的,觉得他不像是那些生活淫乱的人,而且见芸娘的成本不是一般的高,她想着若是能与良好言相劝,把那些银子花到自己身上,自己也愿意主动一些。 可良挑明了“就是找人”的时候,她的一切计划都是无用功了。 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把话挑明,以一种十分委屈的姿态半求半劝的跟良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 “姑娘,我真不是...来玩的... 你说的芸娘,我是一定要找她的,是有...很重要的事。” -阿槿怎么就这样了? 若她不是青楼女子,倒也不是不行... 可这样的话,她大概也不会看上我吧,真不知道这烟月楼到底是如何对待阿槿的,能把阿槿这么老实的姑娘逼成这个样子。- “这样啊。” 阿槿整个人都蔫了下来,但手还是摸到了斟好酒的酒杯上,虽然看不出她的异样,但杯中摇晃的琼浆出卖了她。 “刚刚阿槿说的有些不妥,阿槿自罚一杯。” 不知是不是这酒太烈,又或是上一杯酒的酒力才显现出来,一抹艳色在阿槿的脸上浮现。 -她是真的急了。- 良看着阿槿,心中更不是滋味。 -拉客这件事,也没有哭丧着脸的硬拉的吧。- 良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他是喜欢阿槿的,只是从未想到这种美人对自己的主动温柔的场面,是在烟月楼中出现的。 “所以麻烦阿槿姑娘,帮我把账记上了。” -“我给公子添一份点心吧,烟月楼最近新到了江南的云片糕,吃到嘴中便可融化,味道清甜。” “好...” 良答应了下来,便看到了阿槿微微振作起来的微笑。 她接到良的授意之后,便起了身,连忙背过了头,便要往远处走。 “等等。”良说着。 -难道是? 他改变心意了?- 阿槿先是心头一喜,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又回头看向了良,再挤出些微笑。 透过外面的赭黄的薄纱,良才看到阿槿其后单薄的白衣,把她单薄的身形描绘的无比清晰。 -没想到这么冷的天,还要穿得这么少。 虽说楼中比外面暖和些,但这纤薄的衣物还是不足以摆脱这初春的余寒。- 良一边心疼着阿槿,嘴上却在阿槿的心中落井下石了。 “这糕点,可以打包么?” 阿槿又轻轻的苦笑一下,或许是她刚才已经经历过了失望,心情很快的便平复了下来。 “当然可以。”她说。 -“那帮我打包一下。” “好。 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要跟公子说清楚...” 第207章 劳神 “什么?” 良看着眼前的阿槿,她此时已不再把她的小扇子挡在心前,而是直接是随手臂落在了小腹的位置。 “以公子目前的样子和表现,是认识不了芸娘的。 若是要认识芸娘,上楼只是第一步,楼上的酒席同样价格不菲,芸娘也并不是每天都会接待新客人... 甚至可以说,大多是接待她熟悉的客人。” “若是公子当真铁了心要认识芸娘,不如换一身衣服再上楼碰运气。” 兴许是放弃了期望,阿槿如今说的话也不卑不亢了起来,每一句话都实实在在。 虽说把话如此挑明是坏了烟月楼的规矩,但她却十分相信良是断然不会把自己出卖的。 -既然公子说话如此利落,那阿槿也不怕与你直截了当。- 她本可以把芸娘常接待常客的话按下来,去赚良来烟月楼碰运气的钱,可她还是说了,丝毫不惧良知难而退。 -这与你无关,只是阿槿的心意。- 阿槿心想。 “那...我明日再来。”良思索着阿槿说的话,回复道。 -看来,得先去搞一套衣服来穿,我这套衣服确实不入流了些。-良心想。 -“好。” 阿槿点了一下头,便退到了一旁,良起身离开时,她才跟了上去。 “二两是吧?”良问着结账的姑娘。 -“对,客官您这么快就要走么?不在坐坐了?” 那结账的姑娘相比于阿槿可是自然了太多。 良刚到台前时便看到她侧身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无论进门还是出去都可以将她那修长的双腿饱览一番。 可能这是如此的原因,虽然烟月楼的姑娘都是会外披一层纱,内穿一袭布,但这记账的姑娘的衣纱下布料也要更透一些。 以至于一眼看去,完全分不清看到的是腿撑起的衣物轮廓,还是那白净的腿本身。 可穿着如此单薄,自然难以抵挡寒气。 但兴许是得益于记账的这种工作不必来回走动,她的手边摆着一个镶金的精致小炉,其中穿出的焚香气味也说明此炉是供她取暖用的。 说回梳妆打扮,这账本前的姑娘也不次于楼中其他伺候客人的,头上也别着一个瓣片饱满的梅花,想必是早上刚从树上取下的。 至于那梅花树在哪,良自然是不知,因为他来烟月楼的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花树,哪怕是寻常的树,都并不多。 结账时,良才知道了阿槿不受欢迎的原因,与她一起的姑娘,似乎都太抢眼了些。 良一走近,那结账的姑娘便不紧不慢的将炉子放到一旁,将腿放下站了起来。 一挺胸,一抬眼,便是风姿绰约。 脸上的脂粉虽厚,但色并不浓,颧上红晕与淡粉的耳坠交相辉映,与朱唇及头上的梅花搭配分布于四方,观赏起来极为和谐,除此之外便尽是亮白的肌肤与如墨的发丝。 另有一双美目含秋水,两对玄睫若春山... 可以说是一道美妙的风景了。 良今日烟月楼一行,大多时间便荒废在了怎么把自己的魂给抢回来。 -看来我喜欢阿槿是有原因的。- 良想到此处,才回头看了一眼阿槿。 身后阿槿对他此时突然望向自己的动作有些不解。 “公子?” 良却没说什么,看完就把头又转了回去。 她虽然养眼,但不至于夺了魂去,反而有些安神。 “嗯。”良这从怀中掏出了二两银子开始结账,小心的放在了向前接钱的双手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双素手接过钱时,弯曲的指尖还与良的手指轻勾一下。 那如玉的触感,对于良这种未行过男女之事的人,触动还是不小的。 “欢迎您常来,我们这的阿槿姑娘......可难得有中意的客人。 来前可以托人提前打好招呼,我们也好避免阿槿忙到耽误客官的正事。” -这说辞,当真是不错。 还真就把我与阿槿说得好像两情相悦,又把我托的高高在上了些。 可这银子花的,也属实算不上‘在上’,寻常人家为了这二两钱不知道要任劳任怨多久。- 良虽然想的头头是道,但这些想法其实也是帮他从面前这般美好幻想中抽离出来的手段。 若不是有这积累了近二十七年的定力,他真的不一定能在烟月楼的地盘走出来。 “公子慢走~”阿槿的声音响在后面,良却快步走了出去。 “呼~”良深吸口气。 可算出来了,什么都没干就花了二两银子...应该将那酒喝完再走的... 这急急忙忙的,也太亏了。 良心疼着花的钱,便听到了身后远远传来的女子笑声与话语。 “阿槿!不错啊你今天~你可要想办法给他给迷晕了,别让他跑了~” -“你...” 只能听清楚一人兴奋的声音,大概是刚刚结账处的女子,另一个声音比较小,多半就是阿槿了。 -若是烟月楼里还有人能为阿槿感到高兴,倒也能让人放心些。- 良边走边担心着,阿槿这种姑娘还是不适合在烟月楼中生存。 -还是有钱好啊,想帮谁就帮谁。- 他何尝不想大手一挥,搏阿槿的欢心呢? “还是赶紧把人找完,我也早点回洛阳。 在这种地方呆久了,还真是劳神。” ...... 吃的~都是好吃的~ 满穗看着面前满目的蔬果,有胡萝卜、香芋、白菜、茭白、荸荠、藕、葡萄... 还有番薯! 她挑拣着把看起来又大又好吃的,可慢慢的... 可怎么没有肉呢? 满穗困惑的又在成堆的蔬菜四周寻找了许久。 还真是没有肉,连粮也没有... 奇怪了。 “穗儿!穗儿!” -“谁?” “我啊,良!” -“你在哪?” “我在这!” 满穗转头望向四周,皆是一览无余的石板路,根本看不到人影。 -“‘这’又是哪?” “这里!” 那声音更大了些,满穗才发现是从果蔬堆中传出的。 -“你怎么进去了?” 满穗看着眼前这小山般的食材从中间塌陷着,不一会儿良就冒了出来。 像是从地下的坑中爬出来的一样。 “穗儿!”良又叫着满穗。 -“我在!” 满穗应着,却看到原本堆积起来的蔬果都向着良爬出来的洞中涌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良,你快出来啊!” 她看着转眼不见的,那本应该是属于她的东西,一时间语调都高了八度。 “穗儿!”良依旧是从洞中探出半个身子,任由能仅剩的食物陷落。 -“我在啊!你快出来把洞填上!” 满穗说着,便扯起了良的衣角,想让他赶紧出来。 可谁知—— 良一甩胳膊挡开了她的双手,又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打我?” 满穗怔怔的看着良,捂着脸不知道是怎么了。 第208章 困倦 欢迎加入群q柒1八久貮55幺八来玩! 痛!痛!痛! 满穗感受着自己被打的脸,摸起来不肿也不胀,可就是愈发的疼痛起来,甚至还有了向四周蔓延的趋势。 “穗儿!”良又喊了她一声。 随着一阵刺痛,满穗面前的世界才变了样子,乍看之下十分模糊,一时难以看清都有什么。 “穗儿,穗儿?”良这才把手从穗儿的上嘴唇上拿了下来,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印子。 满穗想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却怎么也动不了。 这是怎么了? 她此时也慌乱了起来。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她便好了些,可以起身,也可以自由走动,与常人无异。 “最近晚上睡不着么?白天睡得这么熟。”良问着面前的扶着脑袋的穗儿。 我也不知道啊? 满穗心想。 我这是早上吃完饭后,就一觉睡到了现在? 她又摸了摸良使劲掐过的人中处,虽然那剧痛已经不见,但皮上还是有些肿。 良也真是的,连个指甲都不削。 满穗也不知道今天这种意外的熟睡该怪谁,事到如今,只能浅浅责怪下良的指甲。 睡得倒是挺舒服的。 她伸直胳膊在良面前打了懒腰,随后肚子便顺势响了起来—— “咕噜噜。” 满穗连忙捂住了自己肚子。 -被良听见还是有些奇怪了。- “走,下楼吃饭。” ...... 良离开烟月楼后,阿槿却没闲下来。 “今日总算凑够二两银子了。”阿槿看着记账的芝兰记下的,今天良的花销。 她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阿槿!不错啊你今天~你可要想办法给他给迷晕了,别让他跑了~”芝兰在账本下又注下“槿”后,便夸奖起了阿槿。 -“你就别笑话我了,什么错不错的,他估计也来不了几天。” 阿槿看着良离开的背影,眼皮都耷拉下来,没了结账时的精神。 “来不了几天?是没钱?” -“看不出来,但也不像没钱的。” 阿槿自然是见过没钱的什么样。 花点钱就要我给他干这干那的...... -“他的心又不在我这。” “难怪他这么快就走呢。 我心想咱们烟月楼好不容易来一个新客人。” 芝兰说着,便把她暖手的炉子塞到了阿槿手中,又用自己捂热的双手包住了阿槿冰凉的手背。 随后便慢慢的凑到了阿槿的耳边。 “咱们烟月楼没什么新客人也赚的盆满钵满了。 不行我耍个诈,帮你出钱给那些不常来的客人抹个零头,约他们在你有空的时候来。 你到时候趁别的姑娘忙的时候,好好拉拢拉拢,把他们的账算到你这里,日子就会好不少。” -“那怎么行?” 阿槿听了芝兰的话连忙紧张起来,把头往后一退,几乎是脸贴脸的对上了芝兰的眼睛。 看着芝兰柔情似水的眼睛,阿槿一瞬间便泄了气。 -“那些客人不常来,也是有自己喜好的姑娘的。” 她又低头凑到了芝兰脸旁,小声的说了起来。 “我跟你说啊!”芝兰立刻来了精神,又往她耳边凑了凑,声音也大了些。 “有不少客人喜欢着你呢,只是觉得你冷若冰霜不知如何接近,更不好过夜,所以才不找你的。 你也知道,在咱们烟月楼,使的银子不够,可是强迫不了你半分的~ 他们不喜好音律,诗词这些,又没有那么多钱,你也不愿与那些客人度春宵,所以客人哪怕喜欢你,也不会找你。” 随后芝兰把话一顿,又把头退了回来,先观望着四周有没有别人在注意她与阿槿的谈话,又跟旁边的鸨妈一笑,再看回了阿槿。 “说到底,就是你哪怕不愿同房,那也主动一点儿,时机到了主动点给亲一下,摸一下,就能拉来不少客人。” -“那不得被她们给恨死啊!” 阿槿立刻委屈了起来。 客人就这么多,拉别的姑娘的客人过来,那可是要被处处针对和说闲话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芝兰立刻又压低了声音,然后又语重心长的说了起来。 “咱们做这些,早就被人恨了,他们恨咱们轻浮,咱们浪荡,还恨咱们赚钱...怕什么! 就说烟月楼,芸娘她把府衙的公子哥都抢过去了,被那三个老东西整天记恨着,现在过的不也好好的?” -“可是,芸娘有人撑腰啊。” 阿槿听芝兰讲了这么多,也忘了她不过是“我给你个建议”的意思。 “什么撑腰?” 突然一个不属于阿槿和芝兰的声音在阿槿的身后响了起来。 那声音差点把阿槿的魂都给吓飞了去。 芝兰倒是有了些心理准备,因为她亲眼看着芸娘从楼上走下来了,可是反应越激烈,越说明心中有鬼,她没敢立刻停下,也没来得及提醒阿槿。 这下楼的时间,倒也真的应上了满穗印象中的“下午。” 阿槿原地僵住了一会儿,才心如死灰的转过了头。 “芸姐姐。”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本就胆小的她,更没有被人发现背后说人长短的经验,一时手心便湿润了起来。 “你上去,去我屋子里。” 芸娘这才面无表情的开口,叫阿槿上楼。 与满穗印象不同的是,此时的芸姐并没有以前花枝招展的样子,只是脸上铺了些薄粉,又把头发盘好,一副端庄得体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晚上没睡好,她眼中有神,但整个脸面透露出一种疲惫之感。 阿槿小心的迈着一级级楼梯,她之前也没少被芸娘嘴上教训过。 -唉,还以为今天能好一些。- -听人说,芸娘以前不爱教训人的,怎么对我就...- ...... “姐姐,要不这茶你就别喝了吧,已经凉了。” 阿槿刚在芸娘屋中的黄花梨木桌旁坐下,侍女便给她倒上了茶水,只是说的话让阿槿摸不到头脑。 “楼里,无论是何时辰,都是有热水的吧?”阿槿问。 只见那倒水的少女一笑。 “唉,我这不是...不想去倒么?还得跑一趟。” 阿槿这才听清眼前的侍女说的什么浑话。 -“就算我不喝,那芸娘不喝热茶么?” “芸姐她一般傍晚才在回屋接客,可她最近不接客,吃完饭便休息了,也不会喝水。” 阿槿听着眼前少女憨厚的样子,一时间分不清她是瞧不起自己,还是真的痴傻了。 吱—— 还没等阿槿再想出什么话质问侍女时,身后的门便被推开了。 第209章 苦尽 “芸...芸姐姐!”阿槿连忙站起身来跟身后的来者打起了招呼。 -“听说今天有你看得上的客人?” “啊?” 芸姐这都知道? 阿槿心想着,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不是...” 不对,不对,不能说看不上客人...这个芸姐教过... 那应该怎么说呢? “是...”阿槿一紧张,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有了些开始瞎说的味道。 “是,还是不是?”芸娘这边依旧是恬淡轻松的语气,玩味的问。 像极了调戏阿槿的客人。 “阿槿错了。” 阿槿听着非同寻常的语气也是怕了,只能开始认错。 芸娘对于阿槿来说,可以说是爱恨交加。 这件事,还得从阿槿来烟月楼前说起。 她刚被从西南拐来长安的时候,与一堆姑娘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中,没有吃的喝的,拉撒也没有去处,所有人都只能在屋子中解决。 就这样挺过了两天的煎熬,她们才被放了出来。 门前的地上摆满了吃的,旁边被高耸的木材围了起来,看起来丝毫没有可以逃跑的路子。 所有人看到面前热气腾腾的食物的时候都兴奋了起来,身旁开门的妇人也热情的招呼起了她们吃饭。 “姑娘们,快吃吧!” 起初大家还有些犹豫,可看到四周没有什么男人的时候,才终于放心下来,一拥而上去抢吃的。 阿槿最后只抢到了一个白面馒头,在一旁细细的啃了起来。 大家吃着吃着,便有一行壮汉进来,个个都提着钢刀。 那明晃晃的大刀,实际上也是奢侈品,价格动辄要几两银子,寻常人家咬咬牙也未必买的起。 面前这些姑娘,自然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想着自己阶下囚的身份,更是慌乱了起来,都向后退着,逐渐聚集在一起。 只是对于手中吃食,她们未敢舍弃半分,且个个长相都还不错,这些被不远千里运到这里的女子也不怕自己叫人白白屠了。 阿槿本就胆小,初见这场面整个人便被吓得僵住了,以至于与其他女子抱团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都给我停下,谁再动,就死!”突然一个男子提着鞭子叫嚷了起来。 还没等受困的大家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先的妇人便走了上来,依次走过坐在地上的面前,以买菜时挑拣的样子,端详一个个坐在地上的女子。 看到第四五个姑娘的时候,这妇人才停下来。 “你,出去。” 那妇人说着,可面前的姑娘却没有立刻照她说的那般做,而是犹豫了一下,才捧着吃的缓缓的站了起来。 出去了会怎么样? 坐在旁边的阿槿看着被点到的少女,并未发现她与其他人有何不同。 若是挑好看的还好。 慌乱的她此时也想要一个答案,不想一直提心吊胆的,便揣摩起来了这些人挑人的用意。 可她相较于其他女子,也说不上更俊美些。 一旁的持刀男子看着被选上的人慢吞吞,便走过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甩到了一边。 那女子手中的干粮也掉到了地上一块,所幸怀中还留有二三。 “好。”那妇人看到被甩到一旁的芝兰,没来由的叫了一句好,紧接着便捡起了她掉落的馒头,扔到了她的怀里。 那少女也没客气,立刻吃了起来。 阿槿这才反应过来了些。 被选到应该是好的。 “你也出去。”不多时,又有人被选到了。 只是那女子似是被靠近的男子吓到了,愣在了原地。 快起来呀! 阿槿看着她,心里暗暗催促着。 刚刚的女子被拉出去之后便吃了起来,周围的男子也没对她怎么样。 所以只要出去了,就没事了。 而且动作利落些,说不定那些男子还不会动她。 “这个不要了。” 还没等男子靠近那女子的身边,妇人便又开口了。 “唉~” 阿槿皱起眉,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为那女子惋惜了起来。 可一道目光突然转向了她。 是芝兰。 芝兰看着阿槿,吃着东西的嘴都停了下来。 阿槿看是芝兰在看她,也好奇的看了回去,二人对视了一会儿,才被芝兰突然的微笑打断。 她看着芝兰笑了,便也怯生生的笑了一下。 之后便立刻看回了挑人的妇人,观察起了那妇人每一刻的神色。 她会不会选我呢? 阿槿看着看着,便泄了气。 怎么就两个? 阿槿看着坐在十几人外面的两个人,扪心自问,她也没出彩到这种程度。 “好了,都带走吧。” 那妇人把除了阿槿外的女子都看了一遍,便招呼起了身后的男人们。 他们很快就把坐在地上的她们围了起来,一个个的用绳子绑了起来。 我...我呢? 阿槿在旁边看着,手里拿着她才吃了三分之一的白馒头,上面整齐的牙印也清晰可见。 他们为什么都不看我?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直到所有被抓来的女人都被带走了,也没人来找自己。 “来,笑一个。” 阿槿正疑惑的时候,那妇人突然转身向她走了过来,并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 她不笨,知道是要笑的,可是她又有些紧张,只能十分僵硬的咧咧嘴。 “留她做什么? 虽说吃的斯文,可不争不抢的,未必是这块料。 不如一起送过去,正好又不用她动。” 这时候一个精壮的男子走了过来直接把手胳膊搭到那妇人的肩上,手上顺势摸索着。 那妇人也没拒绝的靠到了那男子身上,只留下脸红的阿槿坐在地面。 “芸娘说她要个侍女...掌柜的也准了。 这个长得白净又老实,看着又听话...” 那妇人拉住了那男子的手,笑着说。 “笑的还挺美。” 阿槿怔怔的看着那脸圆鼻挺的妇人。 您笑得也不赖... 她心想。 ...... 等到被蒙住眼睛的阿槿重见光明时,已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人间。 这里是...天上么? 她看着楼下一个个精心打扮,宛若仙女的女子,不由得感叹了起来。 “什么?芸儿你怎么这么心急。 我刚给你物色了一个不错的...”妇人的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 -“有劳妈妈了,有个女娃昨日找来烟月楼讨口吃的,我看她可怜,就给留下了。” “要不你把她送走吧,我给你挑的这个肯定比你那个好,长得俏,一看就听话,没坏心思。 退一步说啊,这还是掌柜费劲找来的... 不能白忙活,是不是?” -“我既然收留了她,便不打算再赶她走了。” 阿槿在门外守着,听着里面的人说的话,一时心中便凉了半截。 如果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那大概是... 门旁有一个一身布衣的少女,一脸仇怨的看着她。 第210章 全收 阿槿一眼便看出了眼前这人,多半是那芸娘收留的女娃。 “你...好。”阿槿第一个字说的还算清楚,后面声音便只剩下口齿间漏出的气了。 “芸姐!” 对方只是瞪了她一眼,便冲进了屋子里,端着水壶给芸娘倒上了水。 “妈妈,你把她带走吧,我不换了。”芸娘看着眼前杯中摇晃的水,转头便对那妇人打扮的“妈妈”说了自己的决定。 “好吧,你执意不要的话,你就帮忙看看新来烟月楼的这两个姑娘怎么样。” -“芸儿眼拙,在这方面比不上妈妈。 您决定便是。” 芸娘说着,便双手拉起了那鸨妈的手,再赔上了和煦的笑意说着。 “你以后可是要在烟月楼当家的... 不管怎么说,对以后也好,对掌柜也好,让你去看看,都算是有个交代。” “掌柜他以后来长安城的时候就少了,以后这些事,我们更是要听听你的意见。 你就当习惯习惯了。” 阿槿听着屋中二人的对话,反而安心了些。 好像这里氛围还不错...?说话都还挺客气的。 “好吧,那我就去看看。” 芸娘答应着,便俯下身,对着镜子整理起了自己的发饰,待整理好,才直起身挽住了那鸨妈的胳膊,向门外走去。 “你看看,多像之前的你啊。”那鸨母,指着阿槿说。 “天庭饱满,眼睛也漂亮,一看就聪明。” 阿槿才知道这“妈妈”是为什么把自己择出去了。 原来是我的面相和这叫芸娘的姐姐比较像。 “确实不错。”芸娘看了会儿阿槿,才说出这四个字。 -“对啊,把她留下,屋里那个,让她爱去哪,就去哪。” “但是她和我不一样。”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阿槿,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都直了些。 -“与你肯定是不一样,可把她送到下处去,不可惜了?” “去了那里的女子,哪里有不可惜的。” -“芸啊,你别整天把客人伺候的眉开眼笑,跟妈妈就整日话里有话。 你就给我一个准话,这个,你要不要。”那老鸨指了指阿槿,但始终都没看她一眼。 “先去看看那两个吧。” 芸娘拉着身旁的女子便往楼下走,眼神却有些恋恋不舍的,许久才从阿槿的身上挪开。 ....... 天启六年,宅院中,两位少女。 “小妹,阿姐带你跑出去,你怕不怕。” -“有阿姐在,我就不怕。”顾熙怯生生的看着看着顾芸,因为她也不确定阿姐会不会一直陪着自己。 阿姐经常会独来独往的,莫名其妙的就可以讨所有人的喜欢,和自己不像是一路人,但阿姐确实有机会就会来照顾自己。 “出去以后,没有爹爹伯伯他们,阿姐也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嗯!”得到了顾芸的保证,顾熙才放松了些,点了点头。 “好,那你先回去等着,我再去准备一下。” 顾芸说着便转身要走,可迟迟没听到顾熙回去的脚步声,回头看去时,才看到妹妹正端端正正的给自己鞠躬送别。 “你跟阿姐这么客气干嘛?爹爹和伯伯她们真是把你给教坏了...” 顾芸连忙回去扶着自己的妹妹的胳膊,又拍了拍她的后背,让顾熙站直些。 “等出去之后,咱们就不讲这些礼貌了,你也不用学大人那些学不会的礼节了,你就可以穿着最漂亮的衣服,走在大街上!” 顾芸又跟顾熙聊起了出去的好处,顾熙听到了“不用礼貌”的事情也来了精神,连忙点了点头,眼神也变得无比的坚定与憧憬。 ...... 崇祯五年,烟月楼中,阿槿初来乍到。 这芸娘一直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刚刚那妈妈说我听话,我也对这里不熟悉,是不是要礼貌一点? 嗯,礼多人不怪。 阿槿想了想,看着要拉着老鸨走开的芸娘,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只是不知道怎么,自己刚鞠躬完,芸娘便眨巴起了眼睛。 眼睛进沙子了? 阿槿看着突然不看自己的芸娘,一时也有些慌了。 还是...她不喜欢,别人与她客气? 不能吧... 阿槿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四处一张望,一不小心又对上了一对凶神恶煞的眼睛。 “贱人。” 那少女一字一字的说着,生怕阿槿听不到。 ...... 崇祯六年,阿槿坐进了芸姐的屋子里。 一年之前,芸娘莫名奇妙的就把自己留在了烟月楼,楼里妈妈没多说什么,只是留下一句—— “反正有掌柜给你撑腰。” 芸姐也没有把阿初赶出去,阿初继续在她身边做着侍女的事情。 虽然芸姐把阿槿留在了烟月楼,可因为阿槿平时并没有什么客人照顾,经常被妈妈打骂。 芸姐有空的时候,也会闻声赶来,跟妈妈说找阿槿有事,然后把她叫进屋子里,才能省去一顿打骂。 甚至还会再安慰一下她,看她哭的稀里哗啦的。 这是阿槿爱芸姐的地方,可她对芸姐也有些害怕。 芸姐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若是自己表现的怯懦,她便会指责自己的怯懦。 有的时候说话不过脑子,被发现也会被拉到屋子里教育一番。 被教育完了,还要被阿初甩脸色。 虽说芸姐对于阿初的行为有所察觉,也命令她要对阿槿以礼相待,可阿槿还是遇到不少这种被倒凉水的事情。 就这样,芸姐的严格和阿初的不好相处,让阿槿一进到这个屋子中便觉得浑身不适,以至于有些崩溃的说出那一句: “阿槿错了。” -“阿初,你出去。”芸姐说着,阿初便偷偷白了一眼阿槿,出了门。 芸姐看阿初出了门,便走到门旁,把门闩插上,然后才坐到阿槿旁边的凳子上,取了极少的黛粉,对着镜子,在眼边轻拍起来。 只是,为什么拍在眼下面? 阿槿看着芸姐这样用黛粉,有些疑惑。 “阿槿,累了吧。” -“还行。” 阿槿一直心累,但是她—— “芸姐也可以给你撑腰的。” 芸姐突然的一句,正好对上方才阿槿在楼下说的“可是,芸娘有人撑腰啊。”。 阿槿听了这句话,一开始只是感动,直到又看到“气色很差”的芸姐转过头对自己温柔一笑,泪水便止不住的冒了出来。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喜欢见你哭。”芸姐声音跟这涌出眼眶的泪一并冷了下来。 只是阿槿一直没察觉到,那冷冽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可捉摸的哭腔。 她便只能连忙抹着眼泪,把情绪稳住。 这就是她心累而无处抒发的原因,每次她在对自己百般温柔的芸姐前,都得把委屈的眼泪憋回去。 “下个月,我就托人把你送走。” 啊? 阿槿听着芸姐这话,立马便有些欲哭无泪了。 第211章 慷慨 “芸姐,我...”阿槿连忙要解释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再也不哭了。” 沉默许久,她只能想到这些。 “早些时间做什么去了?”芸轻轻的说,像是提起什么毫不在意的事情一般。 “我...”阿槿连忙站起来站好,双腿也颤动了起来。 她想跪下求芸姐。 “你再跪,我就把你的腿给打断!”这是芸姐之前跟她说过的。 所以不能跪... 阿槿光心急着,更不知道做什么了? 芸看到阿槿站起了与她僵持着,才把阿槿的那杯水拿到了自己身边,捏着茶杯的手莫名的停顿了一下,才端起来,喝了一口。 “跟芸姐提个不想走的要求这么难么? 你看你这个样子,这么不大方。” 喝罢,芸姐才把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 “你明明长得漂亮,文才也不错,性子也老实,可总是学不会放松下来,随机应变。 所以你那写的东西虽如这茶杯上的花鸟般细腻,却也大气不起来... 又或是那音律,演奏的算是顺畅,但也很死板,少了许多灵气。” -“阿槿一定会努力...放松下来。” “你啊,和阿初完全是两个样子... 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要闯大祸自己也不知道...” 芸姐将茶杯端在眼前,话锋一转,到了刚刚给阿槿倒凉水的阿初身上。 许久,才又用那干燥下来的眼眸望向阿槿。 “你和我小妹一样,不说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坐下吧... 咱们说说你离开烟月楼的事。” -“芸姐姐,你别赶阿槿走。” “说晚了,下个月就把你送走。”说的语气倒是坚定。 阿槿听着芸姐的话,彻底控制不住自己自己,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丝毫不顾及芸姐方才说的“不喜欢” “你这丫头。”芸望眼欲穿的看着阿槿许久,随后才释然一笑,轻叹道。 随后便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又拖着凳子坐到了阿槿身边,一手从后背落在了阿槿肩头,一手给阿槿擦起眼泪来。 “之前总不让你哭,憋坏了吧。”芸又叹了一口气。 “就好好哭一次吧,以后可没我给你擦眼泪了。” 阿槿听了这话,连忙攥住了芸的裙子,抬起头来看向了身边姐姐的眼睛。 她看着眼睛中自己的倒影慢慢沉在了水潭中,一时竟分不清是自己哭了还是芸哭了。 不止是我吧。 阿槿鼻子一酸,盯着芸继续冒着眼泪。 她不敢闭眼哭,毕竟现在的芸姐看一眼—— 就少一眼。 可是,为什么芸姐,是笑着的? 虽然有些不太恰当,可阿槿此时此刻觉得芸姐就是和蔼的,尤其是配上她那满脸疲惫的微笑。 “好啦,这么不相信芸姐么? 芸姐要把你送到好地方去,不用在烟月楼里遭罪了。” -“好地方?” “对,我让掌柜把你送到扬州去试试。 ...... 虽说还是整天与那些男人打交道,可那边才子多,也喜好你这种精通诗赋的女子。 咱们这里打扮都是靠浓妆艳抹, 可那里盛行的是略施粉黛,你这长相也清秀,身子骨也薄,去那里会更显眼一些,更招人喜欢。 若是做的好,先不说可以不卖身,兴许还能遇到愿意为你赎身的人家... 虽说难被明媒正娶,但也可以喜结良缘。 客人也有银子......” 阿槿听芸姐讲着其中的利害,一时也忘记哭了。 “说到底,咱们北面做的还是皮肉生意...不适合你。” -“那芸姐怎么不一起去?” 阿槿盯着芸姐,她不明白芸姐把扬州说的那么好,为什么她不去。 “芸姐啊...” 芸苦笑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年纪大了...” 芸姐骗人! 阿槿看着芸,想拆穿,可又不想让芸难堪。 “等我老了,完全做不了这些了,我再去看看那里有多好。” -“真的么?” 阿槿看着芸,竟有些开心。 离别不总是令人失望,只怕一去便是永别。 “嗯!到时候芸姐不中用了,还要阿槿给阿姐撑腰呢。” -“阿姐?” “我,你芸姐。”芸强调着,又一边埋怨的看着阿槿。 -“好!...” 若是阿槿可以有资格给芸姐撑腰的话。 阿槿在心中嘀咕着。 “难得你痛快一次。”芸一瞬间便因与阿槿的约定而喜笑颜开,搂上了阿槿的腰。 “若是说什么‘阿槿到时不一样什么样子呢’可就太扫兴了。”芸模仿着阿槿,用低了三分的声音颤巍巍的说了起来。 阿槿点了点头,她也很赞同。 “客人也是这样,虽然以后的事情说不准,但也未必不能说。” -“芸姐,这时候,阿槿不想听客人的事。” 阿槿在这个氛围里,也有了些勇气,第一次对芸提了些要求。 “好。”芸姐笑着答应了下来,顺势还捏了一下阿槿的腰,一时笑意更盛。 阿槿此时也彻底放松下来,反手也搂住了芸。 两人依偎了许久,才把那股热情消磨殆尽。 “芸姐,今天好像有个客人找你...说是找...顾芸?” -“他说的是‘顾’芸?” 芸重重的提了一下“顾”字,随后便默不作声的想起事情来。 “对。” ...... “你是说,你要带她们俩走?” 燕看着面前的陌生的女人,指了指身旁的一大一小两个姐妹。 正是红儿和翠儿。 “对,这些天真是麻烦您照顾了。” -“哦哦,不麻烦,不麻烦... 你把她们俩教的也很好,做的饭很好吃。” “是么?”鸢笑了笑,又看了看红儿和翠儿。“是这两个娃子听话。” “你这么远来,不如在这里住几天再走?”燕有些不舍的看着红儿和翠儿。 她实在无法割舍不用自己做家务的日子。 之前燕也不是没雇过下人,可干活一点都不仔细,事情都是应付了事,不如穗儿、红儿还有翠儿三个娃子懂事。 “若是可以,那是再好不过了。”鸢也没多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 -“你就住红儿和翠儿那间。” ...... 门外,一个男子侧身听着院子中的每一句对话,直到鸢答应住下来,他才满意的走开。 “真想进去给燕介绍一下啊。”青乾摇了摇头。 进去的话,估计鸢要被燕赶出来了。 第212章 购衣 “喂,醒醒了,穗儿。” 良如今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为了叫醒穗儿,就照着她脸上轻拍了起来。 这脸蛋软绵绵的,拍起来还挺舒服。 良心想。 只是...别又熟睡到需要掐人中才能醒吧? 穗儿没让他失望,刚拍了两下,穗儿便缓缓的醒了过来。 大概是醒来的时间久了些,满穗都没反应过来身旁有人拍打过自己的脸,睁开眼时便看到良那么大一个脑袋在看着自己,顿时娇躯一震,脑袋也彻底清醒了。 “啊!!!”满穗想大叫,可叫不出来,只能伸手朝良的胸口推上一下。 “吓着你了?早知道多拍几下了......” 良看着如今的穗儿有脾气就发脾气,便也开始放肆了起来。 真好啊,现在也不用怕她把所有的不高兴都憋在心里了。 他看着穗儿,越看越喜欢。 还挺好玩的... 可满穗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良什么时候,学会犯贱了? 讨厌。 “快起来了,吃完饭我还要出门。”良在一边催促着。 哼! 穗儿睁着她懵懂的睡眼,嘟着嘴,使劲抖了一下被子,便开始套起了外面的衣服。 ...... 好困... 吃完饭的满穗看着良离开的背影,便也开始打算起了今天的事。 今天不能再睡着了... 她敲了敲脑袋,又从房间的水盆中蘸了些凉水抹在了脸上。 下午若是良没回来,我就可以偷偷去看看芸姐了。 想到这,她才稍微感觉清醒了些。 ...... 另一边,良。 “老板,我来做一件衣服。”良一脚迈进绸缎庄,便吆喝起了里面的人。 -“客官,你看看这些布,想要什么样的?” “我想要... 呃...” 良环顾一圈周围的各种布匹。 这...完全不知道哪种是好的。 “最好的,一尺要多少钱?” -“客官你来的正是时候... 我们这刚到了上好的潞绸,一匹只要二两五钱的白银。” 那布庄的人说着,便拿了些布料来给良看。 良摸索着递来的布料。 这料子倒是厚实,摸起来触感滑腻,色泽颇为鲜亮,其上的花纹随着光线的角度变换而若隐若现,看起来颇为低调奢华。 有点像顾熙平时穿的。 “颜色有天青、石青、沙蓝... 不知客官想要什么样的?” -“穿出去有面子就行。” 那伙计听到了良的话,笑了笑。 “这潞绸做的衣服啊,你穿去那烟月楼,都是有面子的!” 良听了这话,也振奋了起来。 “好,那就要这个... 给我做一套衣服出来,最快要多久?” -“快的话,也要三天!” “三天,太久了吧? 不能快点么?我今天就要。” -“客官你要是给那裁缝加些银子,说不定后日衣服就能取走。” “最快也得后日?” -“您要是赏的多,明日也行。” 那伙计搓了搓手。 “明日...也不是不行。” 那下午我去哪里?回去带穗儿出去转转? 良思索着,才想起了“赏的多”的事。 “要多少钱?” -“五钱银子。” “五钱银子?!” 良虽然很惊讶,但想到衣服都用绸缎了,贵一点又不是不行,刚要从怀中的掏银子,便听到了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嫌贵就去成衣铺买啊!娘还没空给你缝呢!” 良这才看到一个男娃高声在旁边指点着,完全是不屑的语气。 “混账!”还没等良咂摸出那小娃话中的意思,那伙计已经把巴掌招呼到了那娃子的屁股上。 面前大概是父子俩。 “呜啊——”大概是那男子下手重了,那男童捂着屁股皱起眉,到最后也没忍住那般疼痛和委屈,哭了出来。 “去找你娘哭,下次再瞎说我撕烂了你的嘴!”那男子说着,便又提起腿给了那娃子一脚。 “娘——”那男娃倒是不楞,捂住屁股哭着便跑了账台后面。 随后屋中便传出了妇人几不可闻的声音,但能听出话语低沉缓慢,大概不是像面前这男子般生气。 娃子的哭喊慢慢随着那细语声弱了下来。 良这才来得及想起刚刚那男娃说的话。 成衣铺?长安城应该真有直接卖衣服的地方,应该去那里看看的... 那男娃说的是自己的娘亲忙,虽话中有些冒犯,但也算是看到了娘亲的辛苦。 可确实也...... “好的,我去别的绸缎庄再看看。” 良还是对成衣铺心动了,但又不方便直说,只能说要货比三家。 “客官,若是时间晚了些,哪怕给银子,明日这衣服也赶不出来啊?” 这伙计的语气也急了起来,不确定真走了会不会迁怒到那男娃。 良只是纠结了一瞬,便释然了些... 那男娃有娘,没那么需要我的关心。 有娘,好像还真是... 令人羡慕啊。 “再说。”良又看了眼账台,淡淡的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那,客官慢走!” 身后的伙计语气中虽有万般不愿,还是把这客套话说了出来。 ...... “穗儿,你中午要不要吃点儿?” 良离开那绸缎庄后,很快就在不远处的成衣铺买到了绸缎褶子,那老板说这衣服一穿就像是读书人。 虽说良读过书,但他自认与这衣服并不搭配,袖子也颇为宽大,使得行动并不方便,可为了去那叫顾芸的女子—— 还是好好听阿槿的话吧,换一身衣服。 随后良就回到了客栈,在穗儿面前拉扯着那衣服,把它套在了身上。 满穗看着眼前良手忙脚乱着—— 良穿这么好的衣服啊?不会是要去烟月楼吧? 那正好,若是被他发现了,我可以装作找良进到烟月楼里,说不定芸姐还会把禾儿当成我,拉住我认识一下! 哇~那可太好了! 满穗幻想着到时的场面,一时间也不管良了。 “吃不吃啊?我下午可能回来的比较晚,要是你现在不吃点,到时候饿着了,我可不管。” 良也只想着去到烟月楼的事,随口问了穗儿。 按照阿槿的说话,这穿上衣服也不一定遇到那芸娘呢?这可怎么办? 不如就大声一点叫她的名字,吸引下她的注意力... 那我也得看见她...才能喊啊。 良对着琢磨不透的烟月楼,一时也心烦意乱了起来,穿衣的手法更是粗暴了些。 好好的一身衣服竟被他穿出了些痞气, 此时他才再看向了满心憧憬的穗儿。 “你傻乐什么?” 第213章 闺房 傻乐着的满穗听了良这句“傻乐”后,便不高兴了。 这几天良说话越来越变味儿了... 她看着良穿的十分臃肿的衣服,一时也没了心情帮忙指出来良有些衣冠不整。 随即穗儿就摇起了头,头发也被掀起一层层波浪。 “不吃了么?” 满穗又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行吧,今天晚上给你带一些好吃的回来。” 好吃的? 良突然送来的善意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什么好吃的啊? “那我先走了。”满穗还在想着的时候,良便已经开始道别了。 穗儿对着他的背影伸了伸手,又张了张嘴,想稍微挽留下良。 可他此时已是带上门,大步走了出去。 ...... “客官,里面请~” -“我帮您去找阿槿?” 今天的芝兰并未在账台旁展示她修长的双腿,而是和门口的老鸨站在一起。 两个一老一少的女子,说话也是一唱一和。 “麻烦了。” -“客官的事,那就是小女该麻烦的。” 芝兰菀然一笑,便又一扭一扭的走进了楼里。 “客官,您可以先在这里一坐。”那鸨母带着良往楼中走了走,落了个座。 没多久,阿槿才跟着芝兰走了过来。 “客官,奴家给您把阿槿带来了。”芝兰端了一壶茶来,俯身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那弯腰的高度,使得那白皙脖颈下的深邃黑暗刚好可以钩住良的眼睛。 -“好...” 良答应了一声,才勉强挪开了视线,却又刚好碰上了芝兰眼睛。 她满怀笑意的看着良,却又在良的余光中用手压了压自己的衣领。 一时让良更加凌乱了起来。 良不知道芝兰用手压这一下,是暗示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冒昧了,还是故意拉紧下宽松的衣服,以突出那自信的曲线。 “那芝兰先退下了。” 等到芝兰离开了好一会儿,良才缓了过来,来得及跟身边坐着的阿槿打个招呼。 “阿槿。” -“良公子? 你喜欢芝兰么?她现在没有客人。” 阿槿挪回了紧跟着良眼睛的视线,当面提出了这个问题。 “还...还行吧。 不...不如阿槿。” “哈哈,想不到良公子...” 阿槿听了良的话,突然用她随身的小扇掩面笑了起来,只有那弯成月牙的眼睛能稍微透露出她笑颜的美妙。 “我怎么了?” “嗯...说话竟如此悦耳。” 阿槿侧眼说罢,这才把扇子撤了下来,只是那笑容还挂在脸上,那眉宇与皓齿汇成的面容如山中的清泉般清澈,以至于良没反应过来阿槿说他说话好听。 “你好像和昨天不太一样。” -“是我么?” “对。” -“那是哪里不一样啊?” 阿槿听良点评起了自己,一时也好奇了起来,便借桌子轻托起了桃腮,睁大了眼睛看向了他。 “感觉你比昨天放松多了,没有那么紧张。” -“嗯。公子说的没错,昨天阿槿确实解开了些心结。” “那倒是挺好的。 ......” 什么心结? 良看着阿槿,却觉得这个话题对于阿槿来说可能比较私人,等再想新话题的时候,已不知再说什么了。 “看来良公子,是执意要认识芸娘了。” 好在阿槿挡开了这份沉默。 “是啊,所以我现在就是花够二两五钱的银子,然后上楼?” -“正是。” “不知您今天想点些什么?” -“这份茶是一两银子是吧?” “是。”阿槿看了看旁边的茶,答道。 “若是再加一两银子,阿槿就可以和您喝上会儿酒... 正好现在芸娘还在梳妆... 公子也不必在此久等。” -“那就不用了。” 良看着坐在身旁,热情推销自己的阿槿,又一次坚定的回绝了她的提议。 “那不知,公子想要些什么?这里还有点心,瓜子...蔬果。” 今日的阿槿对于良的拒绝未有太多执着,而是顺着良的意思说了下去。 所谓他的意思,不过是想花够那二两五钱的银子。 -“点心都有什么?” “点心除了昨日说的云片糕,还有麻糖、玉露糕、枣糕、蜜饯梨、核桃酥...” 良看着阿槿一边用她的手指掐着算数,一边又向上面看来回想又哪些点心,一时从心底中生出了几分怀念。 小时候小妹背书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阿槿把糕点名都报完一遍后,也高兴的又看回了良。 “只有这些。” 良扶着脑袋,一时竟回想不出阿槿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坏了,光顾着看阿槿了... 他看着阿槿可爱的样子,也不想说自己没认真听,而让阿槿再重复一遍。 只是凑了三个耳熟的糕点出来。 “那就要云片糕、麻糖和枣糕,给我凑一两五钱银子的就可以。” 穗儿估计也没吃过这么贵的糕点吧... 良一边说着,一边心疼起了那钱。 在这里,银子和铜钱一样不经花啊。 “这么多点心,您可能吃不下呀。”阿槿迷惑的看着良,不知道他要这么多糕点是想做什么。 “没事。” “好的,那公子稍等。”阿槿听良吩咐完,便立刻站了起来。 -“对了,都给我打包。” “都打包?” -“对,都打包。” “那要不我先给公子记上账,以方便上楼... 等您离开时,我再去给您包?” -“好。” 良看着阿槿的背影,倒是比那芝兰端庄了许多。 他想着,便看见阿槿走远时与刚刚接待自己的鸨母与芝兰照了个面,阿槿与她俩打了个招呼。 随后二人便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虽然只是路过,但芝兰还是看向了良,然后点头微笑示意了一下,一旁的鸨母倒是没管良,提着阿槿的事。 “要不是你和芸娘看重她,我可不让她在这呆着,爱去哪卖去哪卖... 遇到她的客人就没有不找我退钱的...” 看来阿槿心结解开了,问题却没解开。 良侧着耳朵想再多听些时,那老鸨也走远了。 “良公子,已经记好了,您是立刻上楼,还是...” 阿槿在良面前站定,便说起了结完账的事情,可不知是她察觉到了什么,直接将嘴上的话拦腰折断了。 “公子,先随阿槿来...” -“哦,好。” 良也没多管什么,看着阿槿指了指楼梯,便随她向楼上走去。 在穿过大堂,路过几个精致的雕花圆桌后,阿槿才停下,打开了一个房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檀香、花香混杂着脂粉味便流淌进了良的鼻腔之中。 这是芸娘的房间么?直接就进来了? 良看着房间中分割内外的红色屏风,宽度足有八尺,可以见房间之大,大概够十几个男子席地而睡,而不会有任何阻碍。 虽然看不到内间的样子,可外间的布置确实一览无余。 中间是一个矮榻,大概是用以与客人一同饮酒品茗,旁边还设有小几摆放装饰的花瓶,花瓶中又插着几支腊梅花。 “那芸娘呢?”良看了四周,也没看到其他人,便问了起来。 “良公子。”阿槿压低了声音说。 “这是阿槿的房间...” 第214章 邋遢 “你的房间...?” 良看着身旁的阿槿,一时有些难以适从。 “那来这里,做什么?” -“说出来可能有些冒犯...” 阿槿微微的低下了头,说话时又抬眼看良的反应。 冒犯? 阿槿冒犯我? 良完全想不出这二字该如何解释。 “没事,你说就行。” 若是阿槿真能冒犯到我,那还挺有兴趣看看的。 良看着支支吾吾的阿槿,一时有些想调戏她。 会脸红么,,,? 会的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良也不自觉的融入了些氛围。 “良公子...有些衣冠不整,阿槿想帮您整理一下。” 衣冠不整? 良这才好好看起了自己的衣服,他确实穿的时候只是随便套上的。 之前的他大部分时间一直在山里住,常穿着的也是不会太难看的黑色短衣,并没有养成注意形象方面的习惯。 到了洛阳城之后,也没再研究过换一套装束。 原来是说我没好好穿衣服啊... 良瞬间便没了调戏阿槿的心情。 “帮我整理一下?” -“是啊。” 阿槿点了点头。 -“公子不...方便?” 她小心翼翼的问着,毕竟良可是她的贵客。 “也没有...” -“你这样带客人回房间,没事...么?” 良原本是想转移一下话题,可谁知道恰好撞上了阿槿有顾虑的地方。 倒也不是阿槿害怕自己这样带客人回房坏了烟月楼的规矩,而是—— “其实,阿槿之前跟公子说的...上楼...就是进房间的意思...” 阿槿说着,一团淡淡的绯红便爬上了她白净的脸面,以至于良在这略显昏暗的房间中,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表情的变化。 “要找芸娘的话,是要在外面...的...不必进来。” 阿槿越说着,声音越小,仿佛又变成了昨日娇羞的样子。 什么意思?良仔细品味着刚刚阿槿说的话。 这种地方,进房间那不就是...睡觉!? 良只是想着,身体便有了些反应。 寻常做皮肉生意的女子姿色并不怎么样,良一直也没什么兴趣。 可是这里不一样... 好像这二两银子,也不算特别贵。 良看着害羞的阿槿,又觉得哪里不太合适。 是不是有些趁人之危了? “所以这个衣服...应该怎么穿...?” -“我帮你。” “好。” 二人三言两语的说好了,阿槿便动起了手。 她先解开良侧面的衣结,又顺势把另一侧衣内的系带松掉,在没了布条的拘束下,那外面穿的衣服立刻垂落了下来,露出了良穿在里面的棉袄。 可阿槿丝毫没有停下来,继续解着里面的棉袄,良的麦色的皮肤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还要继续解么?” -“嗯,里面的衣服叠在一起了,都要整理一下。” 阿槿此时全神贯注于帮良整理衣服,稍微放松了一些,那双手左一拉右一扯,有些位置还要再用手掌压一压。 好像还是第一次,有女子这样对我。 良向下看着正忙于为他整理衣服的阿槿,一时间心中像是生起了一团火,烧的他的眼神都温和了些。 -“有点冷...是不是?” 阿槿看着解开衣服的良似乎有点发抖,只能先关心一下。 “没事,你慢慢来。” 良说这话,也是真心实意,他真的希望阿槿能慢慢为他整理衣衫,让他能好好感受一下... 这种体贴的感觉。 小时候爹爹也会给我整理衣服,但是比阿槿要利落多了,主要是用的力气比她要大上一倍不止。 良想到这,又摇了摇头。 都是过去的事了... 阿槿还是闷着头给良的衣服捣鼓着,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从衣领到袖口,都被她整理成了服服帖帖的样子。 随后良所有衣物上的系带再被阿槿一个一个打好了结,这才算完。 “好了。”阿槿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最后微笑着又为良整了整衣领。 良却早已审视起了自己的一举一动。 我是不是许久没洗澡了?里面的衣服是不是也该换了... 会不会有太多奇怪的体味? 许久,良才意犹未尽的反应过来阿槿说的那“好了。” “谢谢。”良说。 -“是阿槿该做的,也方便公子去见芸娘。 这样...机会能多些。” “阿槿。”良打断了她说的话。 -“嗯?” “叫我良就行,别叫公子了。 不太习惯。” 阿槿听这话,若有所思的抬起头,又盯着良看了起来。 反而是良不好意思了起来,侧过头放弃了与阿槿对视的机会。 “咳咳...良?”阿槿轻轻清了清嗓子,随后温柔的喊了他一声。 “嗯。”良这才转过头来,可阿槿盯着他的眼神从未变动,二人的目光还是对在了一起。 只是一瞬,二人便都侧过了头去。 “良,你真的不太一样。”过了一会儿,阿槿才小声说着。 -“我怎么了? 哪里不一样?” “嗯...”阿槿抱起了胳膊,用食指在下巴上轻轻的打起了圈思索起来。 “阿槿只是觉得,如果所有客人都像良这么温柔就好了。” -“啊?我...?” 温柔? 这陌生的词语打了良一个措手不及,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阿槿就在一旁仔细的观察着良的反应。 是不是让良有些难堪了... 这么认真的客人,说这些是不是也有些暧昧了? 她看着放不开的良,一时也犹豫了起来。 第215章 寻衅 “良,我端一壶茶上来,现在还早,芸娘她傍晚时才会出来。” -“好。” “那你先在这里等阿槿一下。” -“那个...” 良伸了伸手,叫住了转过身要出门的阿槿。 “怎么了?”阿槿回头,好奇的看着良。 -“你就别一直以阿槿自称了,用你我相称就可以...”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茶端上来。”阿槿微微笑了一下,转眼就改了口。 好快。 良听着阿槿的话,顿时舒服多了,语句中客套的味道一时就减了大半。 -“好。” 阿槿迈出了门,良也跟着走到了门边。 从背后看着阿槿笔挺的背影与毫无遮挡的白净脖颈,良已经开始遐想起了阿槿回来时的样子。 还好芸娘出来的晚啊... “哟?这不是阿槿么?” 阿槿刚走出门几步,便撞上了一个搂着姑娘出房门的男子。 姓周的? 良一眼便看出来这是前一天在楼下显摆自己的公子哥。 阿槿估计又要被... 还没等他估计出一个大概,那周公子便向自己的怀中轻拥了一下身边的女子。 如今那女子与他的衣衫,比阿槿整理前的,良穿着的衣服还要凌乱些。 以至于大片的雪白暴露在外面。 直到又一股酒气传了过来,良才发现这一男一女脸色都颇为红润,应该是喝了不少酒。 “可以啊,阿槿你现在还会带男人上楼了...不简单啊?” 那周公子大概看阿槿背后的不远处,良探了半个身子出来,便调侃了她。 “有长进,下......次我也来照顾照顾你的生意。” 阿槿没有理睬他,想绕着那姓周的走过去,可他却立刻拉住了阿槿的胳膊。 -“周公子...你说...只要人家的。”此时身旁的姑娘也针对他轻薄阿槿的话,红着脸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哈哈,好,我就逗她玩一下。”那周公子笑着,便放开了阿槿的胳膊,抱起怀中的女子亲了一口。 亲罢,他这一晃眼,才看到了眼前的男子,正是前日不欢而散的良。 “是你啊...良!”周公子一时也乐了起来,揽着身边的少女便往良面前踉踉跄跄的走着。 “昨天我一看你就是一个人才......”那周公子说着,就对着他伸出了大拇指。 这姓周的,倒是一副好相处的样子。 良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间倒也不记得昨天发的脾气了。 可—— “怎么样~阿槿润不润? 我早就想试试了,哈哈哈哈哈哈。”随后那公子哥便放荡的笑了起来。 -“你把嘴放干净点。” 良一股怒火无往不利的从心中侵略至全身,以至于拳头都硬了,甩出了一句话。 “周公子,奴家还想要...” 周公子身边的姑娘立刻转向了他,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上半身也压在他的身上。 不知是不是烟月楼的女子对气氛有着足够的敏感,哪怕是醉酒的状态,他身边的女子也立刻做出了要带着周公子回房间的决定。 阿槿也没再往前走,而是立刻回去拉住了良的胳膊。 可这些都没用。 “哟呵,给脸不要脸?”那周公子一把推开了身旁的女子,一脸不屑的问起了良。 随后又上下打量了良一下。 “换了一身衣服,就以为自己不是土包子了? 你看你那个样子~”他说到此时就笑了起来,指点着良新换的衣服。 妈的。 良暗骂一句,他自认确实不是能负担得起在烟月楼玩乐的人,但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而是有正事要做。 所以良也没被对方再激怒些,确实算是个土包子。 更何况阿槿还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拉住他的手。 那冰凉柔软的触感,瞬间让良冷静了一些。 “咱们先回去。”良对旁边的阿槿说了一声,便拉着她往屋子里走。 “怎么了?怂了?”那周公子对要转身的良又不依不饶的说了起来。 “我提醒你,这里是烟月楼,这里的都不是黄花大闺女,都是来卖的,是拿钱来伺候男人的!” 那周公子虽说着大实话,可在场的其他三人的脸色都冷了下来。 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 阿槿在心中辩解着,却向对面的女子送去了一个关切的眼神,却被她避开了。 那女子也知道,这公子哥说的未必是阿槿,更多的是说像自己这样的女人。 她是见过芸娘和芝兰为阿槿遮风挡雨的,阿槿也是一副白莲花的样子,而自己只能是那如污泥般的陪衬。 烟月楼的女子都是读过书的,或多或少的礼义廉耻也是熟记于心。 我讨厌你,讨厌你不像我们一样被迫...淫荡。 那女子轻咬嘴唇心想着,又立刻回归到了自己的宿命中去。 “周公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她拉着那公子的胳膊轻晃着,声音中有十二分的殷勤。 随后又瞪了阿槿和良一眼。 “不过是嫉妒公子的尊贵罢了。” 那公子大概也是知道身旁的姑娘脸上挂不住,但又不想让良白白挑衅自己,便理直气壮的要求了起来。 “良,你今天给我道个歉,我不找你事。”他生怕良听不见,大声的说了一遍。 阿槿听着那周公子的狠话,一时也慌了神。 她是希望良稍微怂一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竟被口头轻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已经习惯了。 主要是阿槿昨天就跟良说过,这周公子并不好惹。 “做...” 良一句“做梦”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周公子的背后便响起了一道明亮的女子声音。 “烟月楼招待不周,还请周公子见谅。” ...... “哎呀,好困啊,为什么这么困。” 满穗靠着门站着不停的打哈欠,一遍又一遍的擦着自己的脸,可眼皮就是撑不起来,不断的下坠着。 “啪。” 她急了,便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才稍微睁开了些眼睛。 便又跑到对面打开了窗,让外面的冷风灌入自己的呼吸中。 她靠着窗边努力吸吮着,可不一会儿腿又软了下来,慢慢的跪在了地上。 好在下身的时候脑袋碰到了窗沿,才又让她因疼痛而清醒一些。 “要不,就再稍微睡一会儿。”满穗借着最后的力气,爬到了床榻上。 zzz 第216章 出面 等良也看过去时,才发现有一位女子走了过来。 这样子,是不是那天在门口的......? 良看着芸,才慢慢想起她就是初来长安城时,在烟月楼门口见到的人。 一身正气...是那天良看到她的感觉。 如今站近了些看,有了一番别样的感觉。 良看着那女子的步伐如风行于水上,每踏出一步,脚尖都不偏不倚的直向前方,在绣花鞋的陪伴下轻点于地面,脚掌紧随其后按于地面,步伐间没有任何的停滞感,但又是以一种从容不迫的节奏进行着,以至于像是于地面上飘荡起来。 再配上那一如既往的笔直的身姿,以及展示着她骄傲的胸膛,这女子的步态竟能比她的娇美的容颜更迷人些。 想让人不自觉的从风中将她揽下—— 于怀中。 “啪,啪,啪——”那周公子一时间便忘了方才还在与良吵架,开始为眼前的女子的鼓起掌来。 “周某真是惭愧,没想到芸娘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陪不是。 这倒是周某的不是了...... 今日一见,芸娘真的堪称绝艳!” 芸刚站定,这周公子便拍着手,或竖起拇指与她客套了起来。 “周公子可是烟月楼的贵客,在烟月楼不尽兴,便是烟月楼的责任。”芸一句没有谈自己,只是打着烟月楼的名头跟他拉扯了起来。 随后,她的身后便走来了三人,有两个男子,还有一个端着东西的女子。 那女子,良也熟悉,就是刚见过不久的芝兰。 那两位男子颇为魁梧,只是守在楼梯门口,并没有和芝兰一起走近。 待芝兰走近后,良才看清托盘中有一壶酒,还有两个酒杯。 “这是烟月楼新到的美酒秋月白,奴家想邀请周公子一同品尝,不知周公子可有时间?” 芸莞尔说罢,便抬手邀请他到旁边的雅间坐下。 -“有,有,有!”那周公子也立刻有了精神,看那样子,已不知道把良忘到哪里去了。 当然,只是一会儿,他就想起来了。 他跟着芸向雅间中走去时,才记起要炫耀一下。 于是回头自负的对着良笑了一下,那嘴角都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芸娘,我找你有要事相谈!”良看着二人这一喝还不知道要多久,一时也着急了起来。 “抱歉,客官,奴家今日...可能没有时间。”芸转身说完,便又立刻回过头去, 那周公子看良碰壁之后,不自觉的又扭头轻蔑的看了良一眼。 “你知道顾怡么?”良也没办法,只能先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芸听到的一瞬间身体便被冻住了,但下一刻,就又变成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听说过。” 甚至说话时,连头都没回。 只留下旁边不清楚情况的良和拉着良的阿槿。 芸姐姐? 阿槿看到了芸的异样,却不知道为什么答复却这么冷淡。 一时都忘了自己还在牵着良的手。 一旁的良一时也开始怀疑了起来。 她不是我要找的人么? 明明看着也是美女,与顾芸的长相也有些相似之处... 只是这气质,差的有些大了些。 一时间,他也没想起来还拉着阿槿的手。 这一男一女在青楼中手牵着手,像极了一对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恰巧两人还都想着先回房间再说话。 就这样,良硬是拉着手绕着阿槿走了一个大圈回了房间。 进了门,良才发现手还在拉着。 “良,我觉得...” 阿槿心想着芸不对劲的地方,开始思考了起来。 -“什么?” 良感受着阿槿拉着自己的手,一时间身体又有了些反应。 那手白白的,软软的,良已经好久没这样拉过女人的手了。 上次的时候,是鸢的手吧... 心脏狂跳的良看着若有所思的阿槿,还以为是阿槿是在为怎么松开手犯难。 -“哦哦,没事。” 他说着,便甩开了阿槿的手。 阿槿的手被甩开后,也懵了。 我...这是被嫌弃了? 她一时也难以置信的看着良。 “你说,什么没事?” -“就是...不拉着手,也没事。” “什么?” 阿槿听着良说的话,脑袋里更不明白了。 “拉着手怎么了?” 她不解的问。 一时间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又抛到了良那边。 -“拉着手...怎么了?” “对啊,怎么了?”阿槿的大眼睛此时也写满了疑问。 -“没...没怎么。” “啊?” 她彻底迷惑了。 “你不喜欢?” -“不不,喜...欢。” “这才对嘛。” 阿槿这才松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说着。 -还以为被嫌弃了...- 良看着阿槿无所谓的样子,一时间也清醒了许多。 对啊,阿槿说...睡觉都是可以的。 “哦...对了。”阿槿这才想起来刚刚被良打断的话。 -“怎么了?” “刚刚芸娘说的话,应该是骗你的,我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你说的那个人的。” -“她刚刚不是说不认识么?” “我也不知道。”阿槿又思索了起来。 “只是觉得芸娘她隐瞒了些什么...再等等吧。 如果她想找你,肯定会跟我说的。 说不定等会儿就会找人来叫我...” -“那现在呢?” “现在就...”阿槿又开了门。 “我去倒一壶茶来,你我一起喝。” -“好。” ...... 矮榻上,一壶茶,两盏升腾着热气的茶碗。 “你平时喝茶么?”阿槿问良。 -“不...不喝。” “你怎么了?” 阿槿歪了下头,看着良。 怎么从刚才开始,就感觉良很不自在。 ...... 握草,我是真傻*啊。 手牵的好好的,甩开她干嘛? 良坐在阿槿的对面,还在为刚刚的的头脑发热懊悔着。 他对阿槿确实有些误解。 阿槿虽然害怕与客人同房,但毕竟是在烟月楼呆的久了,牵手这件事倒是稀松平常了。 更何况芸经常还会帮她梳理心绪,说什么—— “烟月楼的客人大多是想在这里满足自己的情欲,你若是也对哪个客人欣赏,就放开些,反而会多些乐趣。 或者你只是多了解一下客人,别总一副拒人千里外的样子...” 阿槿看着良,以为他是遇到什么心事了。 “你来了这里,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和我说的。” 她不知道这事也是由他而起。 “那能再牵一下你的手么?” 良仿佛赌上了自己的所有,突然的问出了这句。 “唔...... 可以啊。” 阿槿愣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217章 难料 跪坐的阿槿刚提着裙子站起身来,对面的良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她问。 -“没怎么。” 良还在想着刚刚说的话。 要牵手,我不站起来阿槿牵不到吧... 他此时已经忘了阿槿在他身旁再坐下,就可以牵手了。 “那你就坐着啊。” -“哦。” 良现在是真成土包子了。 只能听阿槿的安排,再乖乖坐下。 阿槿随后便贴着良的侧身又坐了下去。 可还没等阿槿再伸手牵住良,一阵细微的敲门声便传了进来。 “我去看看。” 阿槿看了一眼房门,便又转头跟良说,随后便起了身去开门。 良仍坐在矮榻旁,阿槿的背影把敲门的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芸娘找我!” 她交头接耳的一会儿,才兴奋的回头压着声音对良说了这好消息。 那双美目也跟着亮了起来。 良看她开心的样子,一时心神更乱了些。 她...这是为我的事在开心么? “你在在这坐会儿,我去看看。” -“好。” 随后阿槿便出了门。 良在阿槿的房间中静坐着,心也扑通扑通的跳。 他从来没有遇到如今日这般激动的感觉,给他了一种不安全的失控感。 于是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想起了其他的事。 这不想不要紧,一想才发现了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 那小崽子,这几天是不是太能睡了? 良会想起昨晚穗儿率先响起那均匀的呼吸声,应该是早早便睡了过去。 所以昨日,她白天睡得那么死...晚上入睡还那么快,应该不是前日晚上没睡好,只是单纯的嗜睡。 还是要找郎中看一看。 良躁动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还是穗儿的身体比较重要,可别耽误了治病。 “吱——” 阿槿很快就回来了。 “芸娘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她关好了门,才在良的旁边坐下,说起了刚刚出门的事情。 -“是么?那就好。” 良提着的心瞬间放松下来。 总的来说,这比他想象的寻找过程要短太多了。 “我还以为,之前你是想约芸娘呢...” 阿槿突然的一句,让良一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没想到只是找人。” 良这才听出了一点点她话中的意思。 大概是—— 找人的话,可能就没找芸娘约会那么麻烦了。 “那她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 “嗯?” -“就是啊...” 阿槿又看了眼门口,趴在良的耳朵旁说了起来。 ...... 洛阳,青乾家中。 “咔嚓~” 随着剪刀一开一合,一段段纤弱的花枝便掉落到了地上。 “叔母,上面还有花,为什么要剪掉啊?” 一左一右扎着两个发髻的萍儿仰着头,指着地上的枝条问着面前的女子。 “这梅花的花枝啊,修剪的时候首先要分主次,你看这一个枝条更长...便是主枝...” 顾熙蹲下来指着那缀着点点粉红的梅花花枝,给萍儿细细的讲解。 脸上也挂着如数家珍的喜悦。 “修剪的时候,还要让这花枝显得自然舒展,也不能让侧枝抢了主枝的风头... 比如说这一个,它与这主枝完全不在一个方向上...就要剪掉。” 她一剪刀下去,又一个挑着小花的树枝掉在了地上。 顾熙随后便满意看起了自己修剪好的梅花枝条,又把萍儿揽到了怀里,在她的面前将拿着枝条的手推远了些,以便这个小家伙能看到这花枝的全貌。 “好看吧?” -“好看!”萍儿也高兴的拍起手来。 “正所谓,有舍才有得啊...” 顾熙这才看回怀中的萍儿,指着地上的余花说罢,方一笑嫣然。 ...... 好冷。 满穗睁开了眼,身子也被冻的打起了寒战。 她这才从床上爬起来,一步步蹭到了窗边,待将窗户关闭后,才来及向手中哈口气,又搓了搓。 时间差不多了。 满穗感受着天色,应该是芸姐会下楼的时间。 差点耽误了。 她连忙梳理了一下头发,便打开了门。 谁? 满穗刚开门时,便看到一个人站在了门口面向着她,这不声不响出现的人吓了她一跳,连退两步,却没站稳,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 这面前的人也算是眼疾手快,立刻上前用一只手拉住了她,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好几个纸包。 “不是不让你出门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满穗才反应过来。 是良? 满穗这才仰头看着那人的样貌,发现就是良。 忘了良换衣服了......穿的人模人样的反而不习惯了。 她拉着良的手站稳了些,才又自上而下的打量了良一遍。 这衣服也不一样了,像是被好好整理过—— 该不会,良脱衣服了? 满穗又好好端详起了良的脸和脖颈,观察有没有什么线索被保留下来。 比如说......吻痕? 虽说这件事是良的私事,但满穗还是不希望良去烟月楼快活。 当然她想的倒不是她与良的关系,而是—— 良尝到甜头之后,会不会就变了? 满穗回忆着良的种种,立刻得出了些结论来肯定自己。 良也不是一个多坚定的人,虽说他可能本身没那么坏,可还是跟着舌头杀了那么多人。 若是又迷上了女人,说不定会重蹈覆辙,落草为寇,强抢民女! 满穗在她并不清醒的脑袋的带领下,想法愈发的混乱了起来。 -看来昨天是特殊情况,看穗儿这个样子,还活蹦乱跳的打算往外跑呢。- 良看着自己拉着的穗儿,也放心了下来。 还以为这崽子病了呢。 害得我早早就跟阿槿告辞了。 想到这,一口气便叹了出来。 “来吧,答应你的,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良把那三包点心往桌子上一放,还能依稀闻到阿槿身上的香药味。 当然满穗也闻到了。 -没错,良果然去烟月楼了。 可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满穗好奇的看了眼良,又担忧了起来。 不会良,已经找完芸姐了吧,这么快... 那是不是只能...拉着良去烟月楼了。 她想着,又不自觉的打了哈欠。 “快吃啊,特意给你买的。”良直接一把把穗儿拉到了身边,开始拆起了那些点心。 他这个“特意”所言非虚。 良成为了烟月楼史上第一个,进楼之后先点三份点心的客人。 ...... 是日,烟月楼中,记账的姑娘算着一天的账。 这是不是记错了? 她看着账本上不知是谁记的—— 收二两五钱,良,云片糕、麻糖、枣糕各一,槿。 “楼里的点心很好吃么?”她将笔端顶到了嘴唇上,皱着眉头对着账本思索了起来。 这三种糕点确实没怎么吃过... 算了,明天去尝尝。 在心中美美的打算好了之后,才又打起了算盘。 啪嗒~啪嗒~ 第218章 好眠 呼~呼~ 均匀的呼吸声随着光洁的鼻翼一起一伏。 满穗今天又是吃完早饭就在床上睡了起来。 非要说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良今天上午没出门。 “这么能睡。” 良将两个胳膊枕于脑后,并倚靠在床榻上,看着穗儿嘀咕了起来。 “睡得真香啊。” 良早晨时还是怀疑穗儿是不是生病了,可看她慵懒的伸起懒腰的满足模样,又把心放下了。 前一天的他也问穗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穗儿也是否认有哪里不适。 可能春天就是会犯困吧... 这么想着,他的脑袋也渐渐的沉了下来,睡了过去。 ...... “穗儿,穗儿?”良抓着穗儿的胳膊摇了起来。 摇了没两下,她就醒了。 满穗感受着天色,连忙睁大了眼睛坐了起来。 几时了? 又转头向窗户的方向望了过去。 “别看了,下午了。” 良对着穗儿说。 “你要是还要睡就继续睡。 我要出门了,把你叫起来跟你说一下... 要是饿了,我就带你下楼吃点。 若是不饿,我就不管了,反正桌子上还有吃的。” 良指了指桌子上的三包点心。 这些糕饼分量不算多,但也够穗儿这个小饭量的女娃凑合一两顿。 但是穗儿二话没说,先拉住了良。 “你拉着我干嘛?”良问。 她又抻了抻良的新衣服,连忙跳下了床。 “我要出门了。” 良说着,穗儿又把她的小脚往鞋中塞了起来。 “我今天没法带你出去,有正事。” 穗儿仰面哀求着看起来了良,还撒娇的摇起了身子。 -带带人家嘛。- “你再睡会儿,再睡会儿~” 良一时看着这个突然来了精神的女娃子非要跟着自己出去,又有些希望穗儿能好好睡觉。 那种地方,怎么能带女娃子去啊。 学坏了咋办? 他想。 穗儿又盯了良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松下了手。 太好了。 她看着良执意不带自己的样子,多半就是还要去烟月楼了。 -只要我跟在后面,然后芸姐出现的时候,直接蹦出来就好了。- “穗儿还是乖。”良看着穗儿听劝了,也放松了下来。 “我尽量早点回来。” 只留下一句话与穗儿道别,他便头也不回的匆匆走了。 满穗立刻又跑到水盆旁抹了把脸,便也溜了出去。 ...... 良这走的对么? 满穗看着四周陌生的样子,努力的回想着。 好像...这是烟月楼后面那条街? 许久,她才认出了些眼前的景象。 快两年了,倒是没什么变化。 她贴着路边的店铺或房屋的墙边走着,以便藏住自己小小的身形。 到了。 满穗远远的看着良停了下来,敲起了一户人家的房门。 良这是要去哪? 她连忙走近了些,想看的更清楚一点。 不多时,良便进了那户人家。 不是烟月楼么? 她这么想着,又走近了一些,到了路的另一边,看着那户人家的样子。 就那硕大古朴的板门来看的话,倒是不算显眼,但也是颇为昂贵的宅子。 良进去之后,大门就紧闭着。 满穗好奇的走近了些,趴在门缝中看起了里面的光景。 一眼望进去,空旷的院子中只有一个壮汉闲逛着,像是在巡逻。 不好! 院子中那一道目光袭来,惊了她一个趔趄。 是不是被里面的那壮汉看到了? 满穗这么想着,腿已经迈了起来。 赶紧跑掉吧,他应该看不出是谁在偷看。 可她刚抬起的脚还没着地,就因被手扣住的肩膀而悬在了空中。 “你是干什么的?” 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满穗也回头看去。 可刚回头的她还没看清背后人的样子,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只留下一个愣住的壮汉,在寒风中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头。 我长得有这么可怕么? ...... 一炷香前。 良敲响了那户房门。 不多时,就有一个大汉开了门。 “你找谁?” -“我找芸。” “名字?” -“良。” “你昨天找芸时,寻的人的名字?” -“顾怡。” “您进来吧。” 那壮汉伸手向院子中一伸,示意良进去。 良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院子,觉得布置太冷清了些。 没有树,没有花,只有一片整齐的石板铺在地上。 这就是烟月楼的后门么? 他回想着昨天阿槿递给他的纸条。 “这上面写的地方,就是烟月楼后门的位置。 芸娘不方便当着那么多客人与你会面,你从这进来。” 良就一直向前走着,在铺着地毯的主房前停了下来。 “芸娘是在这里面么?” -“客官,为了安全,我们要简单的搜下身。 若是冒犯了,还请见谅。” 那壮汉没有回答良的问题,而是直接拦在了他的身前。 “没事。” 毕竟是为烟月楼赚了那么多银子的女人,倒也合理。 他想着,便张开了双臂任由面前的人搜起身来。 “好的,请进。”在确认良身上没有武器之后,那壮汉便邀请他进门。 可他刚迈进主屋中,余光便立刻捕捉到了门口两人的身影。 这烟月楼,防备的当真仔细。 正当良想着的时候,身旁的三人却立刻动起手来。 离他最近的人伸腿便是一脚,直接踢到了他侧腰上。 毫无防备的良只挨了这一脚,便被踢倒在地。 一个膘肥体壮的胖子随后立刻扑到了他身上,那宛若金铁的重量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此时,余下的一人也也提着棍子走了过来。 “冒犯了。” 那人将棍子往地上一杵,低头对着地上的良说了起来。 ..... 洛阳,燕家中。 “你要带着这两个娃子去扬州?”燕问鸢。 -“是,去那里另谋生计。” 鸢轻轻的用盖碗撇着杯中飘荡着的茶叶,不紧不慢的抬眼看着燕说。 “什么时候啊?” -“后日。” “这么巧啊,我后日也要往南去。” -“那咱们还真是有缘。” “说不定还能顺路呢。” -“是啊。” 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眼睛却看向了别处。 这燕看起来还挺好相处的... 真会有青乾说的那般嫌弃我么? 她心想着,两个娃子也围了过来。 “鸢姐姐,咱们后天就要走么?”翠儿用她那清澈而懵懂的眸子望着鸢。 -“是啊。” “良爷和穗儿姐姐到时候会回来么?” “回不来了。”燕在一旁直接点出了答案。 这娃子的眼睛顿时也暗淡了下来。 鸢看到翠儿难过的样子,便摩挲起了翠儿的小手。 “还有机会再见的。” -“真的么,鸢姐?”在一旁静静听着的红儿听了这话,也不禁问了起来。 “嗯。”鸢这么回答着,才又看回了鸢。 燕看着鸢,想着她刚才说的话。 -真会忽悠小娃子。- ...... 第219章 约会 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刚刚那个胖子真他妈的沉,差点压死我... 此时的良已是被五花大绑起来,由两个壮汉一前一后提进了地道,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走上了上坡路。 等重新着地时,身上的绳子给了他一种自己要被切开的感觉。 他趴在地上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被抬了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客房当中。 视线再一转才发现一双绣花鞋出现在面前,往上依次是绣着一圈仙鹤褶裙、披风... 一道凸起之上,便不是良能看清的了。 “我有话就直说了。”女子的声音响起,听得出就是昨天拒绝良的芸。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可能就没法站着走出去了。” 上来就放狠话? 我...... “那你赶紧说吧。” 良虽然被五花大绑的提到了屋子里,嘴上倒是没有什么束缚。 她是顾熙的姐姐,我和顾熙关系也不错,说清楚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他已经趴在地上打好了算盘。 只是有些事情,他可能说不清楚。 “顾怡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知道要找我来问。” 芸说着,语调却有些迫切,甚至良都听出了一点儿其中的焦急。 只不过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焦急是什么,就得先想想怎么回答芸了。 他一想,便感觉更难开口了。 顾熙说,不要让她姐姐知道她。 “有话你就直说,在这里想什么!?”那动听的嗓音变得愈发冷冽了起来。 一旁的芸看良趴在地上默不作声,像是在思索着话该怎么说,心中更是生起几团无名之火。 怎么办...怎么办... 良看着面前的芸突然生气,心中也急切了起来,脑子却变的意外的好使。 根据青乾跟我说的,顾熙的姐姐是他卖到这烟月楼中的... 所以只有顾熙不知道情况。 这个芸娘和青乾应该是知道顾熙的事情... 所以芸问的根本就不是顾熙让我找她的事?? 还有,顾怡是谁啊?当初应该问问顾熙的... 难道她们是姐妹三个?青乾不会也把这顾怡卖到这种类似于青楼的地方了吧? 那还挺畜生的。 “不说是吧,给我打。” 芸的话中彻底没了脾气。 她这一声令下,一只硕大的脚便飞到了他的小腹上,气血翻涌间又有棍棒落在了自己的屁股上。 我曹... 良真没想到这个青楼女子都能这么利索的让人打他。 他一时间不杀妇孺的原则也有些动摇了。 好在只是重打了几下便停下了,让他的这些道义不至于彻底崩塌。 他疼的大口哈着气,芸也没有落井下石的立刻再指使旁边的仆役打良。 “我说...” “我说。” 良本没打算这么快摊牌的,但想到自己和青乾、顾熙关系都算要好,和芸也算是一路人。 本来就是帮顾熙看看芸怎么样,如今自己也看到了顾熙惦记的芸日子过的还不错,那只要把误会解决就好了。 “说吧。”芸这才把话放平缓了些,但杂乱的呼吸声还是出卖了她的一些慌乱。 “顾熙让我这么说的。” -“哼。”芸听了良说的话,顿时冷笑了起来。 -“打。” 又是一堆拳脚朝着良的身上落了下来。 呃... 良被打的在地上扭动起来,也愈发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为什么...她到底在问什么? 他思索着芸问题问题,又得提防着再被打。 “说。”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说的字也越来越少。 “真的是顾熙...叫我来找的。” -“那我问你...” 良听到芸没再一意孤行的觉得自己在骗她,一时也生出了些希望来。 -“一个人,会托人找自己么?”芸气急的笑了起来。 这一笑更是把良笑的慌了神。 顾怡就是顾熙? 他没来得及想清楚,就连忙辩解了起来。 “可是,就是顾熙说的,她想知道你现在过的怎么样。” -“......” 芸盯着地上的良,沉默了起来。 “你有证据么?” 不知又过了多久,这才红唇轻启,吐出了五个字。 证据?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怎么证明。 顾熙就给我买过一次衣服吧...能看出是她买的吗? ......不太可能。 她好像也没给我什么。 临走前也只是给了些银子,我就从那口袋中取出了些银子用。 早知道带着那个口袋了。 良现在很后悔,但是晚了,他真的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是受顾熙所托。 ...... 这是怎么了? 壮汉看着自己手扶着的穗儿。 怎么就直接晕过去了? “喂!醒醒!” 他把穗儿放到了地上,拍了拍她胳膊,可迟迟没有反应。 不得已他又掐起了穗儿的人中,依旧是无用功。 这壮汉也慌了神,自己只是一个看门的,怎么就摊上人命了? 还是这么一个小娃子。 最后他颤颤巍巍的将他那起着茧子的手放在了穗儿的鼻子下,感受起了她的呼吸。 “还好,还好。” 那壮汉确认了这个女娃子还活着,松了一口气。 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抱着穗儿进了门。 “二哥,你看看,这有个女娃子晕倒了,叫也叫不醒。” -“你怎么还管起这种闲事了?”门内的壮汉闻声连忙就靠了过来,看着那壮汉抱着的娃子。 “她在门口偷看呢,我就想把她赶走... 结果她直接就晕倒了,我怎么叫也叫不醒!”这壮汉被这称为二哥的人教训了一声,也跟着急了起来。 -“你别急,我看看,能不能放在一个地方,等她自己醒。” 这二哥走近了些,看到穗儿后,脚步也快了起来。 “她是...?” 他想起了之前在自己面前委屈的哭起来的女娃子。 “穗儿...?” ...... 这是...哪里? 满穗从眼中的黑暗中醒来,可四周依旧是漆黑一片。 只是在这黑暗中,远远的可以看到一条白色的道路。 我这是彻底死掉了...? 这里是阴间......? 满穗看着这不可捉摸的世界,已经没有了她所认识的,五彩缤纷世界的影子。 脚底下的触感却是坚实的。 该不会要见到...无常鬼吧? 她又好好看了看四周,直到确认了再无其他的存在,才继续摸着黑向前。 不多时,满穗便靠近了那条白色的小路。 顺着路走了下去。 第220章 误会 良趴在芸的脚边,心里一时也慌了。 若是证明不了自己,说不准还能不能活下去。 没想到这烟月楼的头牌,居然这么多疑,还十分恶毒。 “今天,若是你说服不了我,就死。” -“要不你问我别的吧,我真的是受顾熙所托来的。” “那我问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顾熙告诉我的,让我来这种有钱人来的地方找你。” “你说,顾熙她让你来这里找我?” 芸又冷笑了一下。 “给我打。” ...... 两个壮汉又一起打了良一顿,已经打得他有些神志不清了,只能趴在地上。 “把他给扒了,看看身上有什么东西。” 芸说完,良身旁的两个壮汉便搜了起来,一会儿就从良的身上搜出了一小堆杂物。 有银子、路引...还有一张纸条。 良被搜身的时候意识还是比较清醒的,这时他才看见自己身上还有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 他看着那纸条,便又被人拉到了一旁地上躺着。 寒冷的地面竟让他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些。 “芸娘,这里搜出了一张路引和信,你看看。” 信? 良看着那大汉递上去的东西,更是一头雾水。 我什么时候带了信? ...... 想不出来啊。 良就在旁边静静看着,一时也许起愿来。 希望是什么有用的信吧。 “这路引,是去洛阳的?” 芸看着那路引,便又变成了满脸怀疑的样子,接着看了看良。 她是知道顾熙在洛阳,但是她还是难以完全相信良。 毕竟,有一种可能无法排除..... “这信是...”芸终于打开了那封信。 只是刚打开那封信的时候,芸便怔住了。 这字迹...就是她。 芸惊讶的捂住了嘴。 这傻丫头... 芸读着信上写的字。 尤其是看到那“风月”两字的时候,便皱起了眉头。 她真的是...我说什么,就信什么。 等到她看完字条将信重新叠起时,看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好像...得罪重要的人了... 良看着面前这恶毒女人的脸色变化,连心跳都快了几拍。 她不会...真的要打死我吧... ...... 只可惜满穗并没有看到芸姐叫人殴打良的画面。 她依旧是在那与四周墨色环境泾渭分明的白色道路上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满穗才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道路的尽头是一片发着光的空地,地上有许多白色的小花,还有一个穿着白衣的白发少女。 一切的一切,都是白色的。 只是那少女蜷着身子,坐在地上,还把头埋在了怀中。 以至于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满穗的到来。 “你是......” 满穗看着这少女熟悉的身形。 “禾儿?” ...... “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芸坐在床边,对着床上躺着的良说。 我他妈怎么让你补偿? 良心里生的气始终是出不来。 这芸娘是青乾的人,自己又受了青乾那么多的好处,能把她怎么样? 更何况她还是顾熙的姐姐,我更不好说说什么... 良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却没了以往的那种心动,只剩下心烦。 “我没事,就是些皮肉伤。” -“怎么能没事呢?” 芸眨巴了几下眼睛,以一种责怪的语气对良说。 但责怪的并不是他。 -“他们下手都没轻没重的。” “......” 这女人的嘴倒是够恶毒的。 良听着芸直接把黑锅甩到了打手身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心中诋毁一下。 “不是你让他们打我的?” -“所以啊...” 芸突然安静了下来,以一种深沉的口吻诉说着。 还要把手搭到良的手上。 -“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滚。” 良虽说挨了这一顿打,但对芸并没有什么恶意,可经过芸这么轻浮的触碰,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或者说... 有些紧张。 他便立刻抽回了手,没好气的赶芸走。 芸看到良有些羞涩,又对自己有些意见,便识趣的笑了笑。 “好吧。” “良公子若是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她便转身就要走。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良看着这第一次搭上话的女人,有些惊讶,就叫住了她。 “当然是阿槿说的... 若是她前日找我时没说你的事,昨日我可不愿意管你和那纨绔子弟的事。” 随后芸便不屑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的更细了。 “那人除了床上那些事,脑袋里可真是什么都没有。” -“昨天,你是故意的?” “那不然呢?” 原本背对着良的芸突然转过了身,对着他浅浅的笑了起来。 “阿槿提醒过你吧,不要惹那周公子?” 良听着芸这一副拷问的话语,一时也忘了刚刚芸对自己做的事情,开始反省起了自己。 “像阿槿这样的青楼女子,被嘴上轻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只顾着逞英雄就好了,可考虑过她的感受?” 芸看着良的气场突然软了下来,便乘胜追击。 -“我替阿槿出头,跟她没关系。” “你为姑娘赎过身么?” -“没有啊,那怎么了?” “怎么了?”芸反问了起来,只是平淡的说着,倒也说不上冒犯。 -“也不会怎么了,无非是把女人买回家任由处置,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尤其是那些平日中没有客人的姑娘,赎身的价格并不高。 阿槿,就在此列。 楼里的妈妈整日都在想着怎么把她卖出去...” 良听了芸的解释,才想起了昨天那老鸨说的话—— “要不是你和芸娘看重她,我可不让她在这呆着,爱去哪卖去哪卖...” 身边的好人多了,让我都有些忘了这些残酷的事情了。 想到此处,良又看了看布满伤疤的手。 “所以,其实那姓周的会对阿槿不利是么?” -“这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阿槿一来到烟月楼,那周公子便缠上了她。 可后来阿槿没能如他的意,他就在姑娘中诋毁阿槿。” “他喜欢阿槿?” -“我就跟你说吧,阿槿是很有女人味的姑娘。 楼里的很多男人和女人都喜欢她...” -这确实。- 良又想起了阿槿温温柔柔的样子,长得还白净漂亮。 哪怕不特意打扮,看起来也颇为清秀。 说话也是很小声的,像是生怕吓到谁,而且对谁都很礼貌。 他到现在都没想通她是怎么在烟月楼里生活的。 -“所以...” 良听着芸讲起来其中的利害,不免也好奇了起来。 “所以什么?” 第221章 买卖 “所以阿槿根本不是没有客人,是被那周公子孤立了。” -“被周公子孤立了?” 良想了想,总觉得这句话好像不太顺。 -“我怎么感觉她是被烟月楼孤立了?” “还不是他把姑娘们聚到一起说阿槿不好的事。 烟月楼的规矩我没法与你细说... 但是在烟月楼,有钱,便有姑娘愿意天天惦记着你的事,让你看到你想看的... 那人想看到阿槿没有客人,与他热络的姑娘们便会与阿槿交恶。” -“那也不用真的针对阿槿吧? 做个样子就可以。” “假的事情做久了,也就成真的了... 总之...... 那周公子就是想让阿槿服软,任他摆布。 他可以让阿槿成为烟月楼客人最少的姑娘,也就可以让阿槿成为楼下姑娘中过的最好的。 从地下被捧到天上的滋味,没几个女人不喜欢。” -“阿槿她肯定不会的...” 芸听着良说的,突然笑了起来。 “是啊... 可万一那周公子看阿槿被你捷足先登了,心中不平,要为她赎身出气呢?” -“为阿槿赎身要多少银子?” “你有兴趣? ...也不贵,以目前来看,与妈妈好好讨价还价,二百两就足够了。” -“二百两...?” 良嘀咕着,又想到了往事。 一只小羊...一百两? 这是当初帮尹三运小羊的价格,良和舌头平均下来一人两个,就是二百两。 两只小羊...就能换这么一个大姑娘? 他思考着这些,才发现自己好像对银子能做些什么,根本没有概念。 良这时才发现,自己之前的银子花的有些大手大脚了。 攒下来的话,应该就够给阿槿赎身了... 之前把小羊卖了,那也够了。 算了算了...还是娃子们活下来重要... 良扪心自问,就算有银子为阿槿赎身的话,良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对待她,还得多一个人养活。 如此想下去,又难免想到了那姓周对阿槿不利的可能性。 “那怎么办,才能防止阿槿被卖掉?” -“你喜欢她?” 芸并不打算跟良讨论怎么让阿槿避免被人赎身糟蹋,而是问起了良问这问题的动机。 “不...啊?” -“我刚刚说了,二百两,有么?” “我要是有二百两,还会问你这个?” 良开始把对芸的不满发泄了出来,甩了她不少脸色,话语中也多了不少火气。 -“没二百两,还想逞英雄?做大侠?”芸倒是凭着自己在烟月楼的身份有恃无恐,继续嘲讽起了良。 “这跟大侠有什么关系? 只是钱...是商人的事。” -“瞧你说的,钱就不用东奔西走,打打杀杀了? 若是劫富济贫,散财于民,又何尝不是侠?” 良越听芸说着,越觉得有的有些后悔。 他倒不是后悔自己之前对侠的理解不到位,而是自己说什么,这个女人的嘴都能接的上,一开始就不应该跟她多说话。 真想和这女人打一架。 良想着,又躺在床上自上而下的打量了梳妆好的芸一番。 芸的体态虽然给人一副媚态,但却不同于芝兰那般直白,而是很隐蔽的,那柳眉杏眼只是纳着几颗星点,看不出什么诱惑的笑意,给人的感觉反而是十分冷静的,但不确定其中是不是夹杂着忧伤。 除了端庄恬淡的样子,细看之下更觉得有些决绝。 像是望穿秋水的静候佳人。 表情的冷淡和曲线的火热竟如此和谐的汇成如此一位美女,也难怪良初见时觉得她“一身正气”。 既然是顾熙的姐姐,良又打量起了她的年龄。 明明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长得却那么嫩,脸庞十分光洁,看不出一点褶子和凹凸,只是不知怎的,她的眼睛周围有些发黑。 良看着芸用她肉乎乎的圆脸摆出一副轻蔑的姿态,很想上去捏一把。 还有这个身材,也有点成熟了。 但总的来看,好像看起来要比顾熙年轻些。 虽然良方才是与芸剑拔弩张的说着,却帮他卸掉了许多因为挨打而生的火气,开始真正有心思欣赏起眼前的女子。 “之前阿槿说要认识你很难... 所以见你要花多少银子?” 他如今通过这走后门的方法见了芸娘,又对如何正经见她有了些好奇。 -“多少银子...? 呵呵...” 芸听良说了这话,高兴的笑了起来。 可还没开口,便有人敲了敲门。 “谁?” -“芸姐姐,我是阿槿。” “怎么了?” 芸说着,便走过去开了门。 她和良此时所在的房间并不是烟月楼招待客人的房间,因此并不大,良可以听到些门口说话的声音。 “外面有个女娃子晕倒了。”阿槿说。 -“这怎么了?让他们带去见郎中不就行了?” 芸不以为意的回应道。 “二哥说,她估计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芸听着阿槿说的,一时疑惑了起来。 “对,说名字好像是叫...穗?” “穗?”良此时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扑腾着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良?”阿槿这才看到了良在屋子里。 “你怎么在这?” “你俩就别叙旧了,快带我去。” -“我能一起么?” “没事,来吧。” 于是芸、阿槿和一瘸一拐的良,三人向着不远处的房间走去。 ...... “禾儿。” 满穗试着叫了一声眼前的少女。 但她却一动未动,像是没听见一般。 满穗看着禾儿并没有搭理自己,便走上前去,打算拍一拍禾儿的胳膊,看看她是不是睡着了。 她迈进了禾儿身旁的花丛,被簇拥着走到了禾儿的身边,只是伸出的手碰到禾儿时,脑袋中突然嘈杂了起来。 但依稀能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她是...穗儿。” 随后是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认识她?” 随后这两个男子的声音开始对话起来。 “她之前在芸娘身边,很听话的一个娃子,之前她自己一个人离开烟月楼,我还有点舍不得。 刚走的那几天,芸娘的心情看起来也不好。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她找回来了。” 满穗听见有人说自己,一时好奇了起来。 我这是,听到了禾儿听到声音? 可她打算再仔细听下二人的对话时,声音却变的截然不同了。 第222章 谦让 一串彼此不同声音一道道的传来。 首先是稚嫩的“那穗姐姐呢?” 其次是男子的声音“她不是满穗。” 又是稍长的少女声“不是穗姐姐?” 之后,声音变急促了起来,说者的特征也变得模糊。 “当然喜欢啊,这几天可爱多了。” “我可不想你状态好了之后,也不见了。” 又是两句话之后,整个世界便安静了下来。 “这些声音是...” “禾儿听到的?” 满穗想着,又有新的声音出现。 “禾儿,你名字的意思就是庄稼...长穗子的庄稼。” “我可以叫你穗么?就是吃的那个穗。” ...... 声音又消失了? 满穗发现这声音又没了下文,便开始想起了之前的那些话。 好像也是和我有关的。 可还没等她品味出这些话中的意味时,就又有新的声音响了起来。 “穗儿!?”一个焦急的女声传来。 虽然满穗已经许久没听过这声音的主人说话,但还是一瞬间便辨别了出来。 是芸姐? ...... “为什么... 为什么?” 突然四周狂风大作,将满穗头上拘束头发的一切都解落下来,她瀑布般的长发伴随这疾风飞扬了起来。 满穗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风是从哪来的。 她环顾四周找寻风的来源时,手上触碰的少女却回过头来,泪流满面的说—— “明明禾儿都已经放弃了... 不和满穗姐姐争了。” -“禾儿。” 满穗看着眼前无比悲伤的禾儿,一时间怔住了。 ...... “穗儿!?” 芸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娃,立刻就跑到了她的身边,叫起了少女的名字。 可只叫了一声,她便泄了气。 “她...不是穗儿。”芸看着那少女的模样及发丝,立刻就认出了她是前几日在烟月楼前看到的,与穗儿长得很像的娃子。 -“芸娘,她就是穗儿啊? 你不认识了? 她还有气,可怎么也叫不醒,我刚刚派人去找了郎中。” 身旁的壮汉看见心情低落的芸娘,立刻解释了起来。 “她不是穗儿,只是长得像罢了。” 芸失望的看着床上的禾儿,说出来自己的所见所想。 -“其实,她也叫穗儿。” 良看着眼前的这芸娘和壮汉能把禾儿认成穗儿,也猜到这二人应该是遇到过满穗的。 而且看芸娘关切的反应,她大概还和满穗很熟悉,所以就用“穗儿”的名字搭起话来。 “她也叫穗儿?” 芸听到居然这么巧合,心中也有了些判断。 -“对。”良答道。 “之前有个娃子在我这,也叫穗儿。 巧的是...她也叫穗。 吃的那个—— 穗。” -“后来呢?” 良听到了芸的这说辞,说的大概率就是满穗。 小崽子本就是陕地的,很有可能就是她。 华州...也不算远。 哪怕还有另外一个与小崽子相像的娃子,他也要问上一问去向。 “后来走...” -“她去哪了?” 还没等芸把话说完,良迫不及待的又问了起来。 她看到良如此急切,倒也不紧不慢了起来。 烟月楼的待客之道也是如此,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认识?”芸反问起了良。 -“我...认识啊?” “她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遇见的?” -“你先说。” “你问我,总要有些诚意吧。 你先说。” 良和芸,谁也不让着谁,就谁先说的事情争了起来。 只留下一旁的阿槿看着熟睡的穗儿。 找了郎中,也要先关心一下这个妹妹吧。 她看着一旁的良和芸,心想。 “我是认真问你的!”良看着芸毫不退让的样子,发狠的说着。 -“我先说的话...可不保真。” 芸看着良这样子,也不打算与他硬刚,但依旧是翻来覆去的周旋着。 面前这个男人,对她来说,还是无法完全信任。 良听见芸如此真诚的要挟,一种无力感也从心中生出。 他妈的,这女人真麻烦... 她要是铁了心骗我,我还真是拿她没办法。 谁知道她是不是像小崽子那样,嘴里没一句真话? 他想到骗人这件事,又开始诧异起满穗的骗人功底了。 满穗这么小的年纪就那么会骗人,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行,那我说。 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良到底是败下阵来,又提起自己要求。 -“不行,你要实话实说。 我要听了你说的,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芸依旧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任由良如何提要求,都置之不理。 “你...” 良实在受不了眼前的这女人,指着她的鼻子使起脸色。 “良!”阿槿叫了他一声。 良听到阿槿叫自己,才回头看向皱着眉头,有些害怕的阿槿。 这姑娘,之前还夸良温柔呢。 可阿槿不知道良刚遭了一场无妄之灾,良也想起了阿槿夸奖自己的样子。 就这样,四周的气温像是跌入了冬日的冰窟中。 良却觉得自己的实话有些更难说出口了。 我怎么说?说我当人牙子? 哪怕这芸娘没法把我怎么样,可这旁边还有阿槿呢。 好不容易能留下个好印象。 他思索了半天,这沉默也一直持续着。 “不方便说的东西,可以一带而过。” 芸看着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猜出了些东西。 可也无法下断言,眼前的男子,就是她认识的穗要找的人。 于是硬是给良找了些台阶下。 “啊,好。” 经过芸这么一说,良也有了些方向。 “我之前在华州遇到的她。” -“时间呢?” 芸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盘问起了站着的良。 像极了当初她当初考验满穗的样子。 良俯看着一览无余的芸,一时又莫名的害羞了起来,也没再跟芸斗气。 “去年四月吧?” -“去年?”芸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良。 “对啊,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穗儿从我这离开,已经两年多了。” 芸看着良老实下来,也愿意跟良聊一聊,只是此时她说话的语气,相比于刚刚的不可一世,有些萎靡下来。 “两年多了?” -“是啊,也不知道她怎么活下来的...”芸皱了皱眉头,“你继续说吧,四月遇到她,然后呢?” “然后啊...”良看着芸和阿槿都坐着,也坐到了禾儿的身旁,看了看似是熟睡的她。 “六月左右,我和她就去洛阳了,然后她就走丢了...” 良回想着当时的许多,可把旁支末节择干净之后,发现也不剩下什么了。 第223章 浇油 “走丢了? 莫不是跑了?” 芸看着良的眼睛,问他。 她是知道穗儿的,虽然平日随和听话,但对于自己的决定,却总是会做到底的。 良心虚的语气,更是让芸觉得满穗是因为与良的冲突主动离开的。 -“算是吧。” 良也没多隐瞒,但他不再看芸,而是转向了旁边坐着的阿槿。 “阿槿,你们都出去,我要和良聊一聊。” -“好。”阿槿没多说什么,应了下来,便和二哥出去了。 临走前,她还整了整禾儿盖的被子,让禾儿被被褥包裹的严严实实。 “你就是穗儿的仇人吧。” 芸看除了良的其他人都走了出去,才又开口。 这一句,当场让良打了个寒颤。 这个女人怎么知道的? 他坐在床边惊愕着,芸便又开口了。 “看来还真是被我说中了。” 她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了良的身边,此时二人之间的距离已塞不下一个人。 芸就这样盯着坐在床上的良看,也不作声。 起初良被芸看着,只是错开视线看向别处,又或是看看一旁的禾儿。 可时间久了,他还是心里发毛。 “你要干什么?”良皱起了眉,看向了旁边的芸。 -“你让让。” 什么? 良听着芸说的,一时也迷糊了起来。 “我想坐这里,看看她。” 她指了指禾儿肩膀旁的位置,良就一直坐在这。 -“哦。” 良一听芸在这杵了半天,只是想看看禾儿,便立刻抬起了屁股,又一下做到了禾儿的脚边。 “谢谢。” 这女人...怎么还客气起来了? 良越来越觉得芸看不透,便仔细观察起了抹平床面准备坐下的芸。 她坐下之后,便又盯着禾儿看了一会儿,如方才站在良旁边的那般不说话。 “还是挺像的。” 芸轻轻的捏了捏禾儿的脸,又把手放在了禾儿的胸前感受着呼吸的起伏,才抛出了另一句让良摸不到脑袋的话。 “你也是真的恶劣。” 她说着,又一副生气的样子看向了良。 -“我...怎么了?” “穗儿不喜欢你自己跑了,你却又找来另一个与她相像的娃子,还要给她起一样的名字。” 良听着这芸的职责,也是没话讲。 沉默了一会儿,才有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她现在的名字,是我起的?” 芸听着,便又看向旁边的禾儿,注意起了她白头发。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长得几乎一样,名字也一样。” 原来是猜的。 良看着这女人凭着自己猜测就指责自己恶劣,有些不服气,又反问她。 “万一她本来也叫穗呢?” 芸依旧是沉醉于旁边躺着的小美人,用纤长洁白的指甲规整起穗儿腮旁散乱的发丝许久,才目光毫无焦点的笑笑,抬起头看向良。 “那我就向你道歉。” 此时的良只觉得自己被狠狠的压制了。 揣测他人虽然不对,但错了就道歉,这说辞也不算有什么毛病。 若是只针对她猜对的事情争辩,未免也显得太小心眼了。 或者说,不像个男人。 “好了,既然我猜对,你就跟我好好说说吧...” “害死穗儿一家的... 良?” 芸微笑着看着良,像是满穗的伤心事与她无关一般。 ...... “禾儿。” 满穗看着豆大的泪珠从禾儿的脸上流下,再由呼啸的狂风吹作星光点点。 -“你走吧,别来管我了。” 禾儿终归是软软弱弱的性子,发了一下脾气之后又把头埋到了怀里。 四周的风也逐渐柔软了下来。 满穗看着彻底丧气的禾儿,一时心绪万千。 把良,和身体,都让给我么...? 她想说这其中有误会,却不知道该从何事说起,只能再思考一下自己如今的处境。 满穗先是思索起来最近几日的异常—— 整日都会觉得十分困顿,睡觉也总是睡不够。 然后自己就晕过去了,来到了这里。 中邪...? 满穗想着如今自己的处境,好像很像中邪。 听说人中邪了就会晕倒,神志不清。 她很快就大致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本就是魂魄,禾儿身体应该就是因为我而变得不正常了。 之前的禾儿在一些危急的时刻是会出来的,说明她其实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的。 如今这个样子,很有可能是禾儿彻底放弃回到人世间,而我作为一缕魂魄又无法支撑禾儿的身体。 满穗思索着,觉得只能这么解释了。 原来真的有鬼上身这种事么? 她顾不得多想,就胆怯的又向禾儿搭着话。 满穗最近确实有些担心禾儿让自己重归于魂魄的状态,加之之前遇到了不少事情,忽略了带给禾儿的伤害。 表现的太耀眼,可能真的是有罪的。 “禾儿,我已经死了,你的身体,需要你自己醒过来...” 她说完,禾儿依旧抱着头坐在地上,没有一点儿反应。 “你要是不回去,不吃不喝,会死掉的。” 满穗看好言相劝不成,又想试试威胁恐吓一下禾儿怎么样。 小娃子,会怕死吧... 可是她却在禾儿这碰壁了—— 禾儿一改之前的软弱,而是用饱含火气的低语说: “那就死了算了。” 满穗听了禾儿的话,这才反应回来,这个娃子可是在胳膊上划出血都不会眨眼的。 自己这么一吓唬她,说不定正是肯定了她的想法。 满穗此时此刻也开始乱了,本身自己也不占理,禾儿想的事情又完全异于常人。 而且听着刚刚禾儿的声音,哪怕没做出任何动作,依旧是窝在地上,也显然是生气了。 “你不回去的话,良会担心你的...” -“......” “良之前为了你做了那么多,肯定是喜欢你的...” 满穗又想着打人情牌,却要尽可能的把自己择出来,让禾儿觉得哪怕没有满穗,良也是会关心爱护她的。 可慌了神的满穗更无法真正的体谅禾儿。 禾儿此时的想法已经全部向满穗所想的反面去了。 禾儿可不像翠儿,通过关心和爱护就可以被打动—— 她要的是比头上那缕白发更无瑕的爱。 满穗这一次说罢,禾儿才有了反应,缓缓的站起身来。 可还没等满穗高兴起来,方才减弱的风又呼啸了起来,将分属于二人的黑白长发如旗帜般吹起。 怒目圆睁的禾儿也随着这风起转过头来,以一种满穗无法抵抗的力量伸出双手,掐住了满穗的脖颈,用她那稚嫩的嗓音尖声咆哮着。 “你给我闭嘴!!!” 第224章 矛盾 欢迎加入q群71八久貮55一八来玩! 禾儿没有掐下去,而是将掐住的满穗狠狠的推出去。 双手推出的时候,她闭上了双眼。 “你给我走。” 随后禾儿便立刻回过了头大喊了起来,一眼都没有多看满穗。 等满穗稳下身形时,已与那片铺满亮光的花丛拉开了许多的距离。 满穗作为烟月楼和州衙都敢闯的娃子,自然也不会甘心就此放弃。 而是又快步跑到了禾儿的背后,大声劝说了起来。 “禾儿,你冷静一下!” -“......” -“你知道,我当初怎么知道你不是娘的么?” 禾儿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是四周环绕的风暴并没有停下来,只留下了一片无风的空地给二人。 听着禾儿安静了下来,满穗的心中又生出了些希望。 “那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啊?” -“因为...娘心疼禾儿不会说话...” “......?” 正当满穗尝试着理解禾儿给出的答案时,禾儿在一阵沉默后 ,又将声音爆发了出来。 是颤抖又嘶哑的嗓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禾儿本不会说话,满穗所听到的这声音有一种无边无际的空旷感。 -“所以娘哄禾儿的时候从不说话!” 一声呐喊过后,四周的狂风立刻向着花丛上倾泻而下,卷起了无数的白色花瓣将满穗推出了空地。 -“娘,不见了...”禾儿似是想到了什么,无力的跪倒在地上,泪如雨下的哭了起来。 满穗倒没因为这两次的驱赶而放弃,又跑到了禾儿的旁边,拉住了她的胳膊,打算安慰一下禾儿。 “禾儿。” -“你走啊...”禾儿甩开了满穗的手,向着前面爬了起来,才重新看向了满穗。 红着眼的禾儿将双臂护在了胸前,声音也变成了哀求的样子。 -“你走啊...我不要见到你了...”禾儿一边哭诉着,一边一步步的后退着。 起初满穗只以为禾儿是躲着自己,可她朝着禾儿迈了一步,才察觉到了禾儿身后的黑色中泛着淡淡波光,细看之下也看不到边界。 是...水? 这是满穗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禾儿...是要寻死? 满穗看着禾儿与那如墨的汪洋只剩下不足两步的距离,便立刻向她奔了过去。 但是禾儿却没打算给满穗机会,而是转身向那深渊迈去。 我不要再见你了... 不要见到什么事都能做的好的你... 不要见到所有人都喜欢的你... 你救不了禾儿! 满穗看着禾儿马上要迈出的那最后一步,反观自己却还有足足三步的距离,只能拼尽全力想着办法。 “禾儿,你娘还在的!”她向着禾儿大喊了一声。 ——娘!? 禾儿只是回头愣了一下,满穗便趁着这间歇中抓住了禾儿。 她手上那用力的程度,让禾儿被抓处的胳膊看起来足足瘦了一半。 禾儿此时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她看着抓着自己的满穗—— 还是救下了自己。 禾儿看了一眼身后的无边的水,又看着关切的看着自己的满穗。 我又失败了... 禾儿此时只觉得心中有一片林子燃了起来,那热气把她喉咙中的所有湿气都烘干了。 你又...赢了... 她感觉脑袋一阵晕眩,但是拼命把满穗推倒在地,压了上去,抓着她的头发发起狠来。 “你一定要赢么?嗯?” 禾儿低吼着,使劲的扯着满穗本就不严实的衣领。 “禾儿,我没想要...” 还没等满穗说完最后“赢你”,禾儿继续居高临下的质问起了满穗。 “是啊,你没想。”禾儿冷笑着说。 “可是呢...处处都有人想着你。 翠儿想你... 红儿想你... 琼华想你... 走在路上有人想你... 来了这里,还有人想着你... 良哥,也觉得你比禾儿可爱...” 虽然禾儿还没有骂满穗,满穗却已经感受到禾儿在朝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使劲了。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永远都不要见到!” -“禾儿。” “你给我闭嘴啊。”禾儿一只手对着满穗的头发使劲,一只手又去抓她的嘴。 “我不想顶着你的样子活下去了,你懂么!?” 满穗侧着头去躲禾儿要抓自己的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禾儿...也没说错。 可是满穗迁就了禾儿这么久,也有点累了。 原本她打算让禾儿先发泄下情绪,可禾儿和外面传来的一段话却让她有些炸了毛。 那是...良和芸姐的对话。 ...... “这...我怎么说?” 既然芸猜到了,倒也不用太嘴硬了。 而且看芸的反应,好像也没有太记恨自己。 “都可以说,现在天色还早。”芸说罢,又补充了一句。 “等你说完,我就告诉你我见到的穗儿。” -“原本是我与另外一人送四个娃子去洛阳,满穗就是其中之一。”良一边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一边跟芸讲述起来。 芸在一旁认真的听着。 -“当时她装成了一个小哑巴,第一天的晚上,她就拿着刀要杀我。” “杀你?” -“对。” “没得手?” -“没得手。” “你没杀她?” -“没有。” “为什么?” -“她不装哑巴了,说了很多话骗我。” “那你就信了?” -“信了,毕竟看着还小。” “哈哈。 看来你不值得她那么恨。” 良和芸互相聊着,每一句都没几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值得她恨?” “你也太好骗了...太心软了... 你就不适合做人牙子。”芸戏谑的看着良说道。 良却觉得心中好了许多。 “还真是。”他赞同了芸的说法。 -“你不争一下?” “争什么?” -“你可是被女人说不行了啊。” 芸看着眼前这个三两句就服了气的狼,像是看到了什么奇葩般,用扇子掩嘴笑了起来。 这女人怎么笑的出来的? 良看着芸,感觉她不是在笑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反而像是面对一只手无寸铁的羊。 “你不害怕么?” -“有什么好怕的?”芸将身体调整的更舒展了些,抬起了头看着天花板对良说,白皙的脖颈也露了出来。 “我之前可是杀了不少人。” 芸毫无畏惧的回应让良也放松了下来,轻易就说出了自己的过往。 当然,芸也知道这些,满穗借由黑当铺找到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是她相信满穗。 -“被仇人放过的人,想来不是坏的无可救药。” 她望着天花板又想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说出了这话,还一并坐直了些,重新看回了良。 第225章 心防 被仇人放过的人么...?还真是。 良一时与方才的情绪和解了些,虽说他刚刚因辩不过这芸而感到懊恼,但如今芸也说了不少他爱听的话。 因此不惮于相信她说的是对的了,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后来我发现是要送这些娃子去死,就不打算做了。” -“这由的了你?”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把同行的,不打算让这些娃子活下的人,给杀了。 就带着四个娃子走了。” 良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了些私心,强调了自己把舌头杀了的事情。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芸好奇的看着良,良却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了。 要提青乾么? 良此时也不知道。 她为什么不问满穗的事情? -“运气好。”良打了一个马虎眼,打算搪塞过去。 “穗儿,她后来怎么样了?”芸也很识趣的重新说回了满穗。 -“后来,我把其中三个娃子安置好,就送她去洛阳。 她说要找洛阳的王爷报仇。” “那你人确实还不错。”芸此时声音彻底的平淡的下来,不像是开玩笑。 -“到了洛阳之后,我就跟她说,要不别去报仇了吧,我可以带她往南逃命。 可以一起活下去。 她跟我说要去解个手,就再也没看到她。” “你没再去找找么?”芸的语气愈发关切了起来,坐直的身子也向前探了探。 -“她第二天托人把我当初在黑当铺卖的东西给我了,我再去找的时候,只在湖边找到她的两只鞋。” “鞋?为什么会有鞋?”芸不解了起来。 若是决意投湖了,还会记得脱鞋么? 她有点想不明白。 -“哦,那双鞋...是我给她买的。” 良说着,也想起了当时的伤心事,虽然当时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可后来回味,其实是一种惋惜无力的感觉,还带有一些意犹未尽。 “那你也带给她了不少困扰呢。”芸听了之后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稍微低下了头眨巴起了眼睛。 如果说刚才芸还觉得满穗不太可能摆着鞋子去投湖。 那如今她觉得穗儿十有八九是想不开了。 果然,她是记不住那句话的... 穗儿是个好娃子。 难过了一会儿之后,芸也说起了自己知道的,有关满穗的事情。 “穗儿之前听说烟月楼有做劫道生意的客人,想来看看有没有仇人在这里。 看门的看她是个娃子,就把她拦住了,赶她走。 可她执意要进来看看,表现的也很急,我心疼她,就把她留下来询问。” -“她说什么?” “她说—— 有人把她全家害死了。” -“什么?” 良有些不解,按照满穗同乡人的说法,满穗的娘和弟弟应该是死于其他的人,怎么能全赖到自己的头上。 “不是你么?” 芸看到良惊讶的样子,又问起了良。 -“不是啊... 我顶多是...害了她爹爹。” 良也有点无语,虽说自己害了满穗的爹爹,会导致她一家遭殃。 可是她弟弟和娘的情况,肯定是人祸啊! 他此时只想着满穗家中余下的两具被啃食的尸骨了,又不愿多想自己做的错事,只能把自己的罪恶压缩的小一些。 “可是她当初就是言之凿凿的,不像是说假话。” -“那我前几天还遇到了满穗同乡的人,说她的弟弟和娘像是被人吃了。 那也是有其他害死她亲人的人,怎么能全算在我身上呢?” 良此时脑子里的东西此时彻底混杂成了一团,丝毫不顾其他的可能性。 “就是因为你害了她的爹爹,所以... 她把自己饿死的娘亲和弟弟的吃了吧。” 芸说罢闭上了眼睛,良听了她的话也愣住了,只觉得这句话很难理解。 -“她...” 他愣了好久,才只从嘴中漏出一个“她”。 ...... “我更不想,看到良哥喜欢,有你样子的我!” 禾儿刚恶狠狠的说完,外面芸和良的声音也传了进来,不知是不是禾儿太激动导致意识清醒了些。 “...... 就是因为你害了她的爹爹,所以... 她把自己饿死的娘亲和弟弟的吃了吧。” “你!以!为!我!想!么!!!” 满穗听到这两句之后,心中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以一种禾儿无法预料的力量发作起来,冲着禾儿大吼到。 她一用力便把愣住的禾儿推开。 此时的禾儿并不是被刚刚满穗的大吼震住,而是她也听到了良和芸的对话。 “吃了...娘...?”她一时也无法想象出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只是看着满穗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惊惧。 “对....!是我!我吃了娘和弟弟!”满穗故作镇定的对禾儿说着,咸涩的水滴却从眼角中绽出成为几朵泪花。 随后她便不再掩饰情绪,大吼出来。 “所以谁稀罕你那良哥啊!” 说完,她就咬着牙走向前反过来拉住了禾儿的衣服,用发红的眼睛盯着禾儿的眼睛说。 “你说...所有人都认识我,都喜欢我。 我他妈根本就不在乎! 我遇上了他们,就是因为要报仇,报!仇!!!” 满穗大声喊着,嗓子都被强大的气流冲出了尖啸声。 “要找良,报仇!!!” 睚眦欲裂的满穗继续拉着禾儿咆哮着,像是生怕她听不到。 -“报...仇?”禾儿听着满穗的大吼,有些呆滞的重复着刚刚满穗强调的两个字。 “对...报仇。” 满穗继续故作强硬的肯定完禾儿,才将拉着禾儿的,紧绷的双手松弛下来。 刚刚的几句大吼,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气力,眼泪也终于脱离的眼眶的束缚,如瓢泼大雨般落了下来。 随后她便卸去了所有力气,瘫软的跪在地上,哭诉了起来。 “可是...良变好了...不杀人了,还帮了很多人...” “但是...”满穗也呜咽了起来,泣不成声,只能靠一遍遍的重复才说清楚自己的话。 “但是...!” “良是我的仇人...害死...我全家的...仇人!”她一边说着,又用自己宽大的袖子一遍遍的擦着自己的眼泪。 “他再好...也是仇人...我不能... 不能...和他在一起...无论怎么样...都不可以。” 禾儿看着地上跪着的满穗,眼泪也在眼中打起转来。 满穗继续哽咽的对着禾儿说了起来。 “而你呢!?” -“我?” 禾儿怔怔的看着满穗,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第226章 坦白 “你一出家门就遇到了关心你的人,遇到了良,过上了什么都不用愁的日子... 明明依赖他就好了啊...为什么...” 满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禾儿说。 “你说我被那么多人喜欢,那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么?” 她此时彻底打开封闭的内心,把想说的都倒了出来。 “你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关心你爱护你...” 满穗说着,开始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 “而我呢?”她的声音又哽咽了起来,冲着禾儿说。 “我的家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不做那些事情就会死...会死啊!” 满穗越说着,越是多的泪水从眼眶中涌出,连视线都被模糊了。 “我... 也怕死啊...” 说罢,满穗便又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 禾儿一动不动的看着穗儿,眼泪也是一滴又一滴的,接连不断的掉在花丛中。 “我好害怕啊,害怕没有爹爹,害怕没有娘...” 满穗在地上继续呜咽着。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可以保护我的人,是良... 我想杀了他,却下不了手... 原本想着死了算了,就不用...想这些了...” “可死也没死成... 成了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说到此处时,满穗已彻底泄了气,自顾自的哭着,没再说一句话。 禾儿也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满穗,迟迟没有出声。 ...... “怎么可能?” 良无法相信的问芸。 “她跟你说的?” 他以为是芸刚刚不说实话,到最后才把真相说了出来。 -“她没有对我说。” “那...”良这才放松了下来—— 如果只是猜测的话,很有可能是胡说八道。 满穗虽然一直在骗良,但良也知道她这个娃子是心软善良的,吃掉亲人这种事,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除非,她疯了。 可那又怎么可能?小崽子那么聪明,一点儿的疯病都没有。 若是说禾儿做了这种事情,那倒是能相信一点儿。 “你怎么能这么说?”良继续反问着芸,关于她那对于满穗过去的断言。 -“那我还能怎么说?” “满穗怎么可能,那样对待自己的亲人?” -“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 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十来岁的娃子,不远千里,为她的爹爹报仇。 五年。” 说罢,芸深吸了一口气。 “......”良听了芸的话后,也沉默了。 自从天启的那场天灾之后,他就怕极了没来由的火光,凡是遇到,便避之不及。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满穗这五年里会没有遇到那些可怕的东西么? 不太可能。 她这五年怕了么? 多半是怕过。 她避开了吗? 没有。 良这样自问自答着,满穗这五年中遇到的个中艰险,虽未透露出分毫,也足够压的人心思沉重。 因为,她只是小娃子,还是一个瘦弱的女娃子。 良虽有一身功夫傍身,在流浪的途中也遇到了不少险些丢掉小命的危险。 那满穗是怎么活下来,找到自己的? 乱世之中,欺软怕硬无处不在,满穗的处境,可以说是这世上最挣扎的。 她能跑能跳,可以努力做些什么,无法拥有像襁褓中的婴儿那般任人摆布的坦然,可她的力量,却弱于这世上的大多人,对于各种危机来说,都显得过于孱弱了。 就是这样一个小娃子,为了报仇,活了下来,咬牙坚持了下来。 他方才觉得芸所说的话不可思议,但与小崽子活下来这件事相比,倒是真实了许多。 -“我之前想把穗儿留下,没留住。” 在许久的无言之后,芸继续说着。 -“后来我就想着要不让她在烟月楼多住一段时间,说不定尝到甜头了,就不走了。” -“可是后来啊,她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像是看着一个骗子一样,骗了她,要帮她找仇人。” -“实在不得已,我就把遇见她后,第三天就准备好的,那些黑当铺的位置,给了她。” 芸望着窗外,用手托着下巴,一边回想着,一边感叹起来。 -“人就是矛盾,那个时候,我怕她去找你,又怕她不去找你。”芸说到这里时,才重新看向了良。 良只是在一旁默默听着,看着陷入熟睡的禾儿,并不管芸投来的目光。 -“当时我是看她可怜把她留了下来,觉得现在世道乱了,她若是不走,我也能管她在这里的几年吃喝。” -“可我又欣赏穗儿那份勇敢,又不忍心劝她,不要去寻仇。” -“到最后,这些我都不想了,开始害怕别的了。 良,你知道是什么么?” 良听到此处才转过了头,就着芸的话问了下去。 “是什么?” -“我怕她心软。” 心软? 良回想着满穗离开前的种种,应该是有机会置自己于死地的。 可是她没有,小崽子最后选择了逃走,什么都没说,只留下自己送她的礼物,还有那个作为罪证的荷包。 心软了,是心软了。 良顺着这一点,继续回想着当时满穗说的话。 “若是你的仇人变好了,不再杀人了,彻底变成好人了。若是这样的话,你觉得自己还该复仇吗?” 小崽子她,是在问我啊... 我当时对她说的是—— 一定要报仇。 所以,哪怕我的意见是一定要报仇,满穗还是没找机会杀了我... 她确实是心软了。 “你猜的对,她是心软了,她离开之前,还问我要不要报仇。”良对芸说着。 -“你怎么对她说的?” “我说...是要报仇的。” -“这样啊。”芸感叹着,又靠到了椅子上。 -“她还是没听进去。” “听进去什么?” -“她临走前,我对她说,若是要报仇,就一定要把仇人当成十恶不赦的人。” 良听了芸的话,不禁感叹起了她对小崽子的了解。 居然两年前,就算到了这一点。 “你是怎么想到要对她说这些的...?” -“如今流民遍地,盗匪横行,说不准害死她爹爹的人,就是一个吃不饱饭背井离乡的人。 她若是知道这些,心中肯定会有许多困扰。 而且......” 芸像是要说什么,可思虑再三,没有说出口。 第227章 和解 “而且什么?”良却很好奇。 -“而且—— 我觉得她恨自己,每当我找来一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她,想让她开心一点儿的时候,穗儿表现的反而是有些难过。 看起来,她不允许自己开心。 一开始我不知道原因所在,可当你说出满穗的亲人如今是如何光景之后。 我才有数了。” -“总之,若她的仇人不够坏,无法帮她背负心中的罪恶的话,她肯定会... 很乱吧。” 芸对着良一点儿一点儿的将自己心中所想揉碎,告知了他。 只是语气甚是平静,似乎在讲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良在芸的提醒下,才发觉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卖荷包已经是害死满穗爹爹至少一年半之后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小崽子,她只是为了一个怀疑,自己只身在外奔波了足足一年多,如果按照满穗找上自己的日子来算。 满穗寻仇的念头,被坚持了近三年。 她没看到我行凶,却靠着一份怀疑,孤身追杀了自己三年,没有放弃。 良越想着,越感叹起来了满穗寻仇的决心。 如此看来,芸说的确实很有可能,她身上可能肩负着不为人道的苦衷。 可是......为什么......? “有了,那我以后嫁给良爷吧。”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怎么又能在我面前装出那种无关紧要的样子... 小崽子对我的笑,是在笑么? 还是...无可奈何。 烟火那天,她的表情是... “不行的。” 眼角挂着似是泪珠的满穗,在烟火绽放的光景中,对自己说的三个字,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行的...还真是不行的。 良突然觉得心头一酸,不知自己是撞上了多大的运气,遇到了这么坚强,又这么温柔的她。 她真的是十四岁么? 良想着,便自觉不如。 他不知道,若非是他劫道害人,还有那天灾人祸,如今的满穗幸许也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没什么见识。 只是在爹爹和娘的陪伴下想着出嫁的事情。 良赶不赶得上她这件事,她根本就不在乎。 可是如今的事情已经发生,便只能接受这场因果。 她的聪明勇敢,起因或许只是被逼无奈。 ...... 哭喊过的满穗意识逐渐模糊,趴在禾儿的面前,思绪万千。 “咕噜~咕噜~~” 满穗感受着四周的包裹感,又看着自己嘴中吐出的,一个又一个的泡泡。 这是...水中? 她看着透着月亮的水面,虽然不远,但她如何摆动着身子,都无法靠近分毫。 满穗想要放弃,可身体却容不下她“既来之,则安之”了。 窒息感逐渐从心中产生,只是这周围水并不呛人。 “我这是怎么了?” 她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似乎身体中都被湖水灌满。 出不去,也无法呼喊。 谁来...救救我。 满穗向湖面伸了伸手,胸中的窒息感愈发的明显。 随着时间推移,她已经无法行动,只能拼命的捂着胸口,想喘上一口气。 可是满穗做不到。 她只能感受到一阵晕眩,视线中央变得灰暗。 什么东西... 她感受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其中似是有活物在动。 什么东西...!? 吓得满穗也睁大了眼睛。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一个顶着尖帽的人从其中浮现出来,他身着一身宛若黑夜的衣物,双手中拿着一条足有满穗胳膊粗细的锁链。 满穗观察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发现他正拉着手中的锁链。 她能感觉到,那就是窒息的源头。 是...鬼么? 满穗盯着面前的人大口呼着气,此时面前的鬼怪却开始说话了。 “满穗,年十四,打入第十四层,枉死地狱。” 说罢,那锁链便开始震颤着从手中飞出,向她袭来。 ...... “你在想什么?”芸看良迟迟不出声,就问起了他。 -“没什么,就是把之前没发现的事情,找了出来。” “比如呢?” -“比如...满穗在看到烟火之后,逃走了...” “烟火?在哪里看到的?” -“在洛阳,当时那里的王爷要庆祝些什么,就有烟火,我带她去看。” “那可能是她当时很开心吧。” -“如果真如你所说,满穗不愿意自己去做那些高兴的事情... 大概她当时真的很开心。 当时我还问她,要不要跟着我往南走,去谋生计。 她跟我说,不行的。” -“当时我没太听清,可是看她的样子,和后来的事情,她当时说的应该就是‘不行’” “嗯,有可能。” 芸听了良的猜测之后,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对她竟然这么好。”芸看着一旁的良,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也说不上好吧,只是觉得她这么一个小娃子,白白送了命,会有些可惜。” “嗯。 但是穗儿那个时候,肯定是觉得你不坏了。” “可能就是你当时的一个选择,让她原谅你了。” -“我可以被原谅么?” 良想着满穗的种种,觉得心中难受极了。 若是只是寻仇的人,自己肯定是会拼尽全力杀掉对方,活下去的。 若是只是原谅自己,劝自己变好的人,大概,也只是觉得他是不了解我。 可是为什么... 良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了解了我,就不寻仇了? 当恩怨各一半,我又会怎么选呢? “我的话,不会原谅。” 芸此时也开始回答起了良对自己的疑问。 -“是啊,不应该原谅的,也就是满穗太小了,心软了。” 良在一边说着,一边忍受着心中的不适。 当时满穗如果果断一些报仇,自己死了也只是技不如人,她若是被反杀,也只能怪她自己不自量力。 可怎么,事情就到了这种不清不楚的地步。 “不过满穗原谅你的话,我也尊重她的意见。” 良听着芸说的话,突然抬起了头看向她。 芸也没有看向别处,而是接上了良的目光,微笑着说。 “我与你本身也无冤无仇,穗儿她原谅了你,那我也觉得你不算坏人—— 是值得被原谅的。” -“谢谢。” 良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低下了头,思索了起来。 ...... 另一边。 禾儿看着趴在地上默不作声的满穗许久,打算将她扶起来时,却惊讶的发现满穗她—— 碎掉了? 禾儿看着一阵阵从满穗身上剥落下的碎片,一时也慌了神,叫喊了起来。 “娘!” 第228章 鬼怪 “救...” 满穗看着袭来的铁索,想要呼救,却感到胸口被猛烈的积压着,根本叫喊不出来。 下地狱么? 她看着面前索魂的鬼怪,也绝望了起来。 是该下地狱吧... 满穗想到这里,便放弃了抵抗。 可还没等那漆黑的锁链缠上满穗时,一道白光在满穗的胸前浮现。 那白光像是一道魂魄,却已经没有形体了。 就是这道白光,将那黑色的锁链尽数挡下。 “怎么还有捣乱的?”那黑色的鬼影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白光,一时间大骂了起来。 “本来就忙,还他妈的要白给那白鬼忙活。” -“快走吧,去禾儿那。” 那泛着白光的魂魄发出了声音—— 这是...禾儿的娘? 满穗还以为禾儿的娘早就不见了,没想到还在。 可是...禾儿在哪? 满穗看向四周,全是水。 “我...” 满穗想问禾儿的娘,却发现她被那黑色的锁链缠住了。 可她不忍心看着禾儿的娘被带走。 不行。 满穗想伸手去抓,那道白光却被拖拽的越来越远。 ...... 不久之前—— 禾儿在空地中焦急的呼唤起了陪伴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时日的娘。 一阵清风拂过,地上的白花也摇曳了起来,星星点点的花瓣从花蕊中脱出,凝成了一道白光。 “禾儿。” 那白光化作一位妇人的模样,站在了禾儿身前,随后毫无顿滞的抱住了面前的禾儿。 “娘!” 禾儿看到了那妇人,一时兴奋了起来。 “原来满穗姐姐没骗我。” 禾儿看着一旁地上散着点点星芒的满穗,开始自责了起来。 实际上,满穗当初就是骗她的,因为满穗知道禾儿很在乎自己的娘亲。 “娘,满穗姐姐怎么了?” -“她要走了,离开禾儿了。” “什么?”禾儿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因为禾儿刚刚对满穗姐姐发脾气,她伤心了。” “那我和她道歉!”禾儿突然急切了起来,然后她立刻转向了旁边的女娃。 “满穗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禾儿。”妇人拉了拉她的肩膀。“你真的想让满穗姐姐回来么?” 禾儿想都没想,就连忙点起头来。 她也害怕,若是没了满穗姐姐,是不是良就不不喜欢自己了。 或者说,让满穗代替禾儿,会让禾儿觉得,她很努力的,让良哥心情好一些。 “那娘,去把你的满穗姐姐换回来... 毕竟禾儿的白头发,只能容下一人。” -“什么是换回来?” “就是你再也见不到娘了,但是满穗姐姐可以陪着你。”禾儿的娘蹲下身,轻声细语的对禾儿说着,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不行,那不行。”禾儿更急了,抱了上去,死死的抓住了那妇人。 “禾儿,你听娘说。” 禾儿娘好声好气的说着,禾儿也因此稍微放松了些,紧紧地盯着。 -“禾儿,其实娘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能让禾儿开心起来,也不知道该教禾儿些什么。” “娘在,禾儿就开心。”禾儿嘟着嘴,连忙表态,打算说尽心中的好话。 禾儿娘看着禾儿笑了笑,没说什么。 但禾儿平日的那种惶恐,早已让她心力交瘁。 禾儿的娘也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一边心痛,一边看着。 让禾儿开心,哪有那么简单? 即使是让禾儿心中安静下来,就已经是难如登天了。 -“禾儿,你觉得满穗姐姐做的都比禾儿好,是不是?” “是...”禾儿看着一旁的满穗,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所以啊,你要好好跟着满穗姐姐学习,娘,教不了你什么了。” “不...”禾儿多少能感受到娘劝自己的意思,虽说这话没错,但禾儿不想承认。 -“禾儿,娘每天一个人在这里,也很孤单,没人陪娘。” 禾儿娘也看的出禾儿的不情愿,话锋一转到了自己的身上,依旧是语重心长的说着。 只是还夹杂着一种淡淡的悲伤。 禾儿看着这妇人的眼睛,自然也是感受着其中的难过。 “娘——”禾儿撒娇了起来。 -“禾儿...时间不多了。 满穗姐姐在这里,她能陪你说话,帮你做一些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你多看看,多学学。” “不行,不要。”禾儿跟她娘一边耍着脾气,还不忘看着一旁的满穗。 此时的满穗身体上散着红黑色的微光,似是要将她吞噬。 “没有娘,禾儿就什么都没有了!”禾儿的眼角开始冒出眼泪。 -“说什么傻话,你还有良哥... 还有满穗姐姐,还有你自己...” “可是,禾儿好没用...,他们有一天会离开我的!”禾儿听着妇人的劝说,开始沮丧起来。 -“禾儿,你比你想的好很多,比那些妖魔鬼怪都厉害。” “妖魔鬼怪!?”禾儿仔细想着其中的意思,好像是很厉害的,可以杀死人的东西。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娘死去的时候,都已经见到来把娘带走的鬼了。 我刚祈求完下辈子还能做禾儿的娘,娘就被你抓回来了,那鬼怪拦都拦不住。” “娘是我抓回来的?” -“对啊,娘是被禾儿抓回来,关在这里的... 可是这里也没人陪娘玩,也很没意思,所以娘求你,放娘走吧。”妇人依旧是温柔的说着,还时不时摸着禾儿的头。 她也不再劝说禾儿,只是说着自己想要离开。 即使禾儿不讲道理,但是对于自己的娘亲,还是会心软的。 “娘,下辈子,还会和禾儿在一起么?”此时的禾儿还宛若娘离开时的幼稚,懵懂着问着自己的娘。 虽然她没见过什么鬼怪,也不知道下辈子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是如今娘保证她能与娘重逢,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禾儿娘也会想起当时接引自己的白衣鬼怪,她当时确实祈求了能继续做禾儿的母亲。 她早早就撒手人寰,看到孤零零的禾儿,总是心中有愧。 如果有来世,禾儿的娘希望能填补这份愧疚。 “走吧,跟我去下一个轮回。”那白衣鬼怪曾在禾儿娘的魂魄前说。 第229章 能耐 “大人,下一个轮回,我还能做禾儿,这个娃子的娘么?”她指着在她旁边哭的稀里哗啦的禾儿,心痛的问。 -“这有何难,答应你便是。”那鬼怪虽然生的骇人,但声音和说的话倒是令人心安。 “真的?” -“快走吧。 我还要回去交差呢。”那鬼怪说着,便转过头去。 四周的景色也开始剧烈的变换着,变成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除了那鬼怪,什么都看不到。 “总有你们这些觉得下辈子能做的更好的...”那白鬼略有不屑的嘀咕起来,又转头看向她。 “当妈也是个苦差啊。” 还没等禾儿的娘说些什么,那鬼怪便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禾儿娘的问着,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 ...... “这是什么?”那身着黑衣的鬼怪看着满穗,一脸的惊讶。 什么什么? 满穗看着那鬼怪怪异的表情。 她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身子。 满穗这时转动眼睛才瞥见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缠满了白色的细丝。 虽然看起来并不结实,但一瞬就把满穗带走了。 “满穗姐姐。” 禾儿的声音在满穗的身边响起,可满穗只能感受到自己处于一片黑暗中,四肢也有所感触。 可是...该怎么醒过来。 满穗有些无所适从。 “满穗姐姐。 呜呜呜——” 禾儿在...哭? ...... 此时禾儿的意识中,那片充满光亮的空地上,白花已不可见,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地。 和头发一黑一白的两名少女。 满穗如墨的黑发肆意铺展在她的脸颊旁,衬得她麦色的皮肤也有了些白皙的样子。 禾儿虽生的比满穗白一些,但与头发的银发对比起来,显得黑了些。 她就跪在地上,将昏睡的满穗拥在了怀中,脸贴脸的抱在了一起。 禾儿流着泪,闭着眼回想刚刚娘的话。 “禾儿想把谁留下,就可以把谁留下。” 娘,说她先去找下辈子的,禾儿的爹爹了。 是禾儿放走娘的,这样娘就不孤单了。 娘说,要给禾儿找一个更好的爹爹... “满穗姐姐。”禾儿抱着满穗,用脸蹭了蹭满穗。 我讨厌你... 讨厌你被那么多人喜欢。 所以,留下来陪禾儿吧。 禾儿,不会放走你的—— ...... “大夫,她是怎么了?” 此时只剩下良一个人陪在禾儿的身旁,芸因为还有客人,已离开了。 芸走之后,良又叫了许久禾儿,可根本叫不醒她。 可他看着禾儿表情舒展的样子,又不像是病的厉害,脸上也不热,更不是热病。 怎么看,都像是睡着了。 “是有些虚证,需要抓些药调理一下。” -“这不对吧,她之前也是这样,可不会昏迷不醒啊?” “按理说,确实不会昏迷不醒。” -“对啊,那你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良看着这大夫只是说禾儿的老毛病,又开始担心了起来。 如果这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可就严重了。 那和没救了有什么区别? “唉,我也只能看得出这些。 依我看着,她现在就是睡着了,幸许一会儿就醒了。” -“你肯定是看错了,她已经睡不醒好几日了,大部分时间就是在睡觉。” 那大夫看着良在怀疑他,一时间也有些不满。 “你让我再看一天,也就能看出这些。” -“那怎么让她醒过来?” “这我也不知道,刚刚也用针刺了,她醒不过来,我也没办法。” 良看着眼前这大夫,又看了看醒不过来的禾儿,心中也急切起来,想要说这郎中医术不行,可又不太敢。 和人打交道还是太难了,真不如以前打打杀杀的日子。 如今无论对这郎中,或是禾儿的无能为力,使他心中窝火起来。 “好了,结下钱吧,我要走了。” -“你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想要钱?” 大夫这一句要走,让良彻底忍不住了,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我看不出来? 你出去问问我的医术在这长安城什么水平,我大老远跑过来看的还是这烟月楼的面子。 就你这宵小,我都懒得正眼看你。” 这大夫岁数不小,看起来确实也有些本事,对着良的冒犯也动起真火来。 大概是二人的声音大了些,立刻有人进来来劝和。 “老伯,您来啦?”进来的是一个女子,看起来年龄与阿槿相仿,看到那郎中便打起了招呼。 她身穿杂役的衣服,但毕竟是在烟月楼中,看起来也是颇为干净整洁的。 长相就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她的脸色并不均匀的,小麦般的肤色,说明她之前的家中是需要她帮忙在外忙碌的。 -“是阿初啊。”那大夫看有熟人来了,心情好了些,但还是瞥了旁边的良一眼。 那叫阿初的姑娘跟这老伯打完招呼后,又问候起了良来。 “客官,不好意思,芸娘刚才才叫我下来帮忙,来晚了。” 这郎中听到了阿初提到了芸娘,也知道她的客人也不简单,就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良。 穿的衣服一身灰,还是芸娘的客人? 说话也不像什么人物。 哪怕他想从良身上找出些不凡的证据,从良的言谈举止来看,也找不出分毫。 但毕竟有这一层关系在,这大夫也懒得和良再起矛盾。 -“老伯,芸娘的药也要吃完了,芸娘让您再帮忙抓些药,和这个客人的花销一起记在烟月楼的账上。” “好,那我就赶紧去找人给芸娘抓药,然后送过来。” 那老者也不想跟良再纠缠,借口离开了。 -“您让他送到我这就可以,芸娘忙。” “好。” 说罢,那郎中便走了。 “芸娘,她生病了?” 良看着刚刚的芸能言善辩的,听到还要吃药,有些惊讶。 不过好像她最近气色确实不太好。 他回想着,阿初的脸上却露出的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沉下脸来。 “这是芸娘的私事。”阿初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这突然起来的恶意让良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如果是私事的话,确实也不方便过问,良只能接受阿初对自己冒犯的不满。 只是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还没等良来得及给阿初些回应,身后的床榻上便传来了些响声。 穗儿醒了? 第230章 丢脸 良转头看去时,发现穗儿确实醒了。 她靠在床榻上,用胳膊搓揉着她那惺忪睡眼。 不一会儿,便又打起哈欠来,像是没睡好。 “穗儿。” 良看着穗儿突然醒了过来,吊着的心也算落地了,更顾不上刚刚被这伺候芸娘的姑娘教育的尴尬。 他连忙坐到了禾儿的旁边,仔细的看着醒来的穗儿有没有什么异样。 禾儿也没有防备,自己刚搓了搓眼睛,再一睁眼时,良就跑到自己面前了。 她连忙往后靠了靠,又低下了头。 和良哥好久没见了,他会习惯么? 禾儿低下头后,又偷偷抬眼瞟良。 看着良关切的样子,一时又喜又怕。 我,不是满穗姐姐... 良哥,是在关心我么? “她醒了么?那就好。 芸娘说你要在这里住的话,可以住下,要走的话,也可以。 她还说,让你明天下午再来,还有事情对你说。” 阿初跟良传着芸说的话,语气却不怎么和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 和刚刚的芸还不一样,芸虽说看似高傲,但是说的话都是实实在在的。无论是对良的猜测,又或是满穗的处境,都是就事论事的。 到阿初这里,良会觉得她是不是有点疯了。 他倒不是生阿初的气,而是烟月楼上上下下表现的都是客客气气的,怎么到了阿初这里就孤傲起来了? 而且还是一个杂役。 “哦。”良看了她一眼,便立刻转头看向了穗儿。 良想不通,也不想想。 “穗儿,你感觉怎么样?” 因为方才阿初与良说话的语气让禾儿感受到了一些恶意,她也看了过去。 随后良又转头来关心她,看到良关切的眼神,禾儿一时间也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便掀开了被子,坐到了床边上。 “这是要走了么?”还没等良再观察观察禾儿有什么异样,那阿初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 良有点想发作,可又考虑到阿初是个小姑娘,又是芸的人,便硬生生的又把火气压了下去。 -“穗儿,咱们走吧。” 良也懒得和阿初再纠缠,正好禾儿醒了过来,也不方便多做停留,便拉着跳下床穿好鞋子的穗儿往外走。 阿初便在屋子中看着良和穗儿离开的背影,笑了起来。 哈哈,今天晚上又省事儿了。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良已经带着穗儿出了门,刚拐了一下,便撞上了站在墙壁的芝兰。 “走了?”察觉到了良之后,芝兰原本迷离的眼神立刻凝聚有神了起来,跟着良简单的打了下招呼。 那悠闲的语气,像是面对老朋友一般。 “嗯,走了。” 良拐出来看着打扮的千娇百媚的芝兰后,也慌了神。 刚刚光想着离开了,忘了此处是—— 烟月楼啊? 随着时间渐晚,烟月楼中却亮堂了起来,灯笼映衬着红色的帷幔,散落的光染得堂中愈发喜庆温暖。 堂中客人和姑娘也多了起来。 良硬着头皮带着禾儿走了一半,便不打算折返了。 可这光景,对于禾儿来说也是相当震撼的。 哇—— 好多漂亮姐姐! 她看着,又瞟着一旁良的反应。 良此时也是如坐针毡,观察着四周客人与接客姑娘的动向,带着禾儿贴着墙走,避免撞上那些客人。 可他那观察的眼神,在禾儿看来,却是看到美女的应接不暇了。 良哥是,刚找完这些漂亮姐姐么? 此情此景,禾儿不得不这么怀疑,可想到这里,又难免沮丧,便低下了头。 良看着禾儿低下了头,一时心中也焦急了起来。 确实有些伤风败俗了。 穗儿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姑娘啊。 可是良也没办法,只能继续坚持下去,离出门,只剩下四分之一的距离了。 他此时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全然忘了出去之后也未必就轻松下来了。 良就如此拉着穗儿溜过烟月楼的大堂,向着外面走。 不知是芸娘已与门口的鸨妈和姑娘打好了招呼,还是她们正忙,并没有与良搭话,或者盘问什么。 良看着畅通无阻的道路,和四周对二人并不在意的姑娘和客人,心情好了许多。 他就这么带着禾儿出了门,还没来的及放松下来,门外的许多行人便被烟月楼前的良和穗儿吸引住了视线。 良到此时,才彻底的崩溃了。 他清晰的看到,有的路人叫着身边没察觉到的人,一起往自己和穗儿这里看。 贱不贱啊? 良心中暗骂着,可阻止不了越来越多的人看了过来。 “这一看就是娃娃吧。” 四周有人看着良和穗儿指点了起来。 禾儿也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往自己和良这里看过来,虽然感到不对劲,但还是跟着良的脚步,快走了起来。 良也是快步走了起来,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突然有人拦在了良的面前,让良彻底无地自容。 “这烟月楼卖娃娃么?多少银子啊?” 可真是礼貌问价了。 -“这是我妹妹。” 良看着穗儿被这么问话,一时也想澄清一下,大声了些。 他这么一说,突然身后便响起了几声“畜生。” 良现在是彻底崩溃了,比当时那次“非礼”顾熙还要崩溃。 他自问也是一个好面子的人,实在受不了这种背后的叫骂。 更何况,他自己都知道自己错了。 只是一旁的穗儿好像没什么反应。 良自然也不会想着穗儿不在意这些,而是想当然的认为穗儿本身就比较安静腼腆。 心中肯定是有很多不满。 他此时虽然对自己有万般谴责,也只能继续带着穗儿走下去,但凡遇到一个小路就要左拐再右拐,直到四周没有什么异样的眼光,他才带着穗儿回了离烟月楼的不远的客栈。 “呼~”在小巷间穿梭让良都感受到了不小的疲惫,一回到房间便大口的喘着气。 一旁的禾儿更是出着汗,红着脸,大口的喘着气。 她的发丝也因为汗水的浸湿而沾粘到了脸旁。 “穗儿,对不起。” 良缓了好一会儿,开口的第一句便跟禾儿道歉。 第231章 误认 良道歉之后,禾儿还在喘着气休息,只是比方才轻松了些。 她先是一怔,随后看向了良。 良哥,为什么要道歉啊? 算了,只要原谅良哥就好了,毕竟...大家都不喜欢被说做错了。 随后禾儿强行平静了些呼吸,对良郑重的摇了摇头。 良看到穗儿轻易就原谅了自己,一时间有些感叹。 他先是想到了琼华。 要是自己带琼华从青楼里出来,又被那么多人笑话,纵使琼华脾气再好,肯定也要朝自己的屁股上踹上一脚。 哪怕是小崽子,应该也受不了这种嘲笑吧。 他就这么想着,又回味着刚刚的尴尬,以至于越看禾儿越觉得她温柔体贴。 虽然禾儿并不知道烟月楼到底是做什么的,禾儿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要长成大姑娘,要嫁人了。 像娘一样嫁爹爹这样的人,也太可怕了。 禾儿倒不是有多恨爹爹,就是觉得娘太厉害了,她不相信可以像娘那么...可以嫁人。 所以哪怕她知道从青楼出来是不光彩的事,也根本不会在乎这种事情对自己的影响。 良也是紧张了,把这种事情夸大了,长安城只是这次长途跋涉的一站,哪怕再多人看见了,也不会影响到禾儿。 “穗儿,你脾气真好。” 经过层层比对,还激动着的良得出了这个结论。 良突然这么夸禾儿,禾儿自己也没弄懂发生了什么。 只能先疑惑的歪了下头,再对良对自己真诚的夸赞笑了一下。 良看着禾儿被自己这么一句夸赞逗笑了,也跟着放松了下来,笑了回去。 禾儿看到良更高兴了,一时间笑意更甚。 看着笑的这么可爱的禾儿,良特别想冲上去抱着禾儿亲一口。 可是显然不行,那也太非礼了。 看到禾儿不在乎之前的尴尬,便也不在乎了,往后面躺了下去。 这半天自己也折腾的有点累了。 可良的后背刚落到床上,一阵刺痛逼得他不得不赶紧从那硬床上弹起来。 良滑稽的动作立刻就引起了禾儿的注意,看了过来。 “没事,背上受了点伤。”良对着有疑问的禾儿解释着,又想起了下午的事。 这芸也是够歹毒的,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报复她一下。 他心中记恨着,背上的疼痛却没有明显缓解。 该不会,今天又要趴着睡了吧。 良低着头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时发现禾儿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手里还拿着在陕州用的小药瓶。 虽然那时并不是禾儿给良上的药,但满穗的一举一动,禾儿是都看在眼中的。 她作为第三者看着满穗给良上药,一边羡慕着,一边又觉得自己赶不上她。 如今有了机会,她也是要表现一下的。 “那就麻烦你了。” 良看着禾儿要给自己上药,也没有推辞。 毕竟要说一回生二回熟,那良对“禾儿”给自己上药的这件事情已熟悉的不能再熟了。 他此时也是毫不犹豫的就把上衣解开,侧身坐在床边上,向禾儿展露起他的后背。 吃的好了之后,良的后背上已没有了肌肉的线条感,而是饱满的厚实,因此被打之后伤势也没有十分严重。 一块块的红肿与淤青此时也得以展现在禾儿的面前。 禾儿看到之后,没有任何停顿的就拔下的药瓶的塞子,小心用手的涂抹了起来。 良感受着后背上冰冰凉凉的触感,一时心中升起了一分诧异。 这小崽子,什么时候手法这么温柔了? ...... 第二天早上。 经过了良一晚上的观察,禾儿应该是并无大碍,没有再如往常那般嗜睡。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良喝了一口手里端着的粥,偷看了禾儿一眼。 吃饭也仔细多了。 他刚得出结论,一直十分警觉的禾儿便察觉到良在看她,便抬眼看了回去。 良刚才也是偷偷观察,禾儿看过来的时候,他又看向了手里的稀粥。 禾儿就这么看着良,想看出是哪里不太对,或者说为什么良要偷偷看自己。 以前,不这样的吧? 良被禾儿盯的久了,也不想故作镇定,又看了回去。 禾儿此时不知是看累了,又或是自觉盯着良看不好,也学着刚才的良那样看向手中的粥来躲避。 整个早饭的过程中,这一大一小两人都在一头雾水的感受对方的莫名奇妙。 然而,吃完饭,良也没打算放过研究禾儿。 “穗儿,你昨天为什么跑出去了?” 这个问题,昨天良没来的及问,今天暂时没什么事,便对着禾儿问了出来。 禾儿又哪里知道这些,都是满穗的主意。 满穗也是白忙活了那么久,最后连芸姐一眼都没看到。 可这个问题,如今就是需要禾儿回答的。 禾儿只能稍低下头,把眼睛转向别处,又把脚撇成内八,用右手抠着左手,再时不时的偷偷瞅一眼良。 她想叫满穗,可是满穗此时还在禾儿的白发中熟睡着。 良看着禾儿扭捏的样子,也不敢再过多的指责她。 昨晚吃点心看着也小心翼翼的,是不是昨日受了惊吓? 他回想着那几个对自己拳脚相加的杂役和胖子,也是心有余悸。 “这次就算了,以后不准跑出去了。” 禾儿看良不再追问,赶忙点起了头。 “好了,今天我还要出去一趟,你就好好呆在这里。 若是再偷偷跑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良拿起了一旁的衣带叠起来,再禾儿的面前比划着。 还是先吓吓她吧,她跑出去找不到了就坏了。 满穗自然不会怕这种恐吓,但禾儿却是相信,立刻又变成了颤颤巍巍的样子,连看良的眼神都变成了害怕的样子,又向后退了一步。 只是依旧很快的回应了良,点头答应了。 这又让良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对劲。 穗儿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禾儿其实一直胆子很小,在良刚救下禾儿时候便是如此。 之所以良会觉得禾儿应该胆子大了些,是因为他一直以为帮禾儿报仇之后禾儿会好起来,而此时恰巧又碰上满穗替禾儿行事了。 错觉就这样产生了。 看着穗儿害怕的样子,良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歉意,语气也软了下来。 “回来给你带些好吃的。” 第232章 渡劫 良又对着禾儿说了会儿话,看着禾儿心情好些了,才出了门。 昨天傍晚,芸又托人送信来,说要他早些来。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芸要他早来,但他也没什么事,便这样早早的来到了前一天进入烟月楼的“后门。” 敲门的时候,良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不会又要抓着我揍一顿吧? 于是他等候开门的时候,便摆出了一副防守的架势。 “吱——”可不曾想,开门的是...女人? 良先是探头看了看后面有没有那些看门的杂役,确认那些壮汉没有靠近之后,才定睛看了看开门的人。 是阿初? 虽说不是杂役开门是好事,但良也不觉得好很多。 这阿初,还教训过我。 阿槿都没做这种事情。 在他看来,阿初的地位并不高,并不应该有那种脾气。 可是也不算胡来,良也说不得她什么。 “芸姐等你很久了。”阿初看到良,也算是笑脸相迎。 -“好。” 等我很久了?等着我干嘛? 良思索着芸等候自己的原因,想了半天,也只能当她是关心自己的妹妹。 毕竟,自己还是受顾熙之托来的。 也算是受青乾之托... 他又想起了青乾要对顾熙不利的事情,但目的是——将顾熙送给自己。 真荒唐啊。 “那跟我走吧。” 阿初说完便带着良从地道中进入了烟月楼,一路上也没有其他壮汉要搜身什么的。 对了,昨天还没有问芸她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来着... 进门便把我绑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开始训话,一言不合就开始打我。 “芸姐在里面等你了。”良没过多久,就被阿初带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旁,在门口停了下来。 房门却是紧闭的。 “芸姐说了,这个房门,要客人您自己开。” 客人? 还客气起来了。 良看了看那没什么特别的木门,阿初便转头离开了。 我自己开? 良看了看四周空旷的走廊,并无一人,光线也不是很好,显得环境十分阴暗。 除此之外,四周还十分安静。 看得出,这还不算完全到了烟月楼中。 烟月楼里还是很热闹的,最少也能听到些丝竹声。 这个环境,倒是适合暗杀。 芸娘什么人都没留,也不怕我伺机报复她? 还是说,里面有人阴我? 良也是有些忐忑,而且就他的性格来说,这房间里面是一个女人,还是一堆壮汉,都不是什么很妙的事情。 算了,来都来了。 他没有再犹豫,直接把房门推开了。 还搞得神神秘秘的,要我自己开。 良推开门,才看到屋子里的样子。 房间的布置与阿槿所在的并没有太多的不同,依旧是门前不远处有一个矮塌,一扇红木的屏风分隔内外,房间中还有些瓷器与鲜花作为装饰。 家具的颜色普遍要更深沉些,倒显得更有格调,房间中弥漫的香气也要更清淡些。 “良,你来了?” 女子的声音传来,一时让良有些怀疑是不是走错门了。 似乎这说话的语调要比昨日良认识的芸要清亮高亢些。 -“芸?”良对着屏风稍大声的确认了一下。 “是我。”那清澈响亮的声音又从其中传了出来,让良不得不相信就是芸。 “进来吧。” 良看着那屏风后面,仍心有余悸。 怎么又不开门,又要躲在里面? 他也无法,只能闷着头往里面走,越过屏风后,才看到了一直没出现的芸,和房中剩余的景色。 这个房间比阿槿的房间还要大些,中间摆着一个不大的圆桌,旁边是一个很大的床榻。 感觉可以睡下三个人了。 那床楣上还有镂空的花型装饰,正面装着的门围遮挡了些其中床褥的模样,但其上精致的花纹一眼便可以看出。 良这才看着背对自己的芸,她坐在镜台前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良,你帮我看一看,哪个好一些。” -“什么?” 良听到芸叫他,便靠了过去,看着那台上摆着的形形色色的发饰。 有一根脚的...是簪子,两根脚的... 是两脚簪子? 他看着面前这些女子用的饰品,对此实在是一窍不通。 -“我不懂这些。” 良只能把这件事推回去。 “哎呀。”芸稍微有些不高兴的撒起了娇,便捂着理好的头发转了过来,看向了良。 良这才看到这人就是芸,只是面妆与昨日也大不一样了。 虽然同样是粉粉白白的,但较昨日的她淡雅了许多,良也看得出芸即使是略施粉黛,皮肤依旧是光滑细腻,只是脸色有些白过头了,只能靠妆粉在脸颊上染出些红晕。 总体看下来,这妆画也算是浑然天成,楚楚动人了。 “不用你懂...你就看看你喜欢哪个。” 原本的良不愿意搭理芸只是害怕被怼回来,如今芸又撒娇又问自己哪个好看的... 让良有些心慌了。 -“啊。” 良仿佛是被教训了一般愣住了,不自觉地看向芸的眼睛。 此时芸的眼神倒是没有昨天那般沉稳隐晦,变成一副十分有神的疑惑,迎着窗外的光看她的眼睛,还泛着亮闪闪的光。 好像是很真诚的在问良的意见。 “嗯?” 芸哼了一声,又扫了一眼桌子上发饰。 “哪一个?” 随后又目不转睛的盯着良询问着。 良此时也不敢再对视了,只能仔细对着桌子上的首饰观察起来。 这些发饰,也太复杂了吧。 他观察起来桌子上的—— 这第一个,是簪子吧,这发簪的装饰也太大了... 良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描述这些自己不太熟的玩意儿。 上面这朵大白花还挺好看的,只有简单几片,看起来还是玉做的...做工看起来比较麻烦,但是远看还算简约。 不错。 这花蕊还用金子包着...是玛瑙么? 做这么精致...要多少钱啊。 良就这么看了半天,只看完了第一个,旁边还摆放着其他七八个形态各异的发饰。 “不着急,你坐这里看。” 芸看着良盯着第一个簪子这么久,也知道急不得,便拍了拍自己坐着的长凳让良坐下。 在芸的提示下,良才发现芸坐的是长凳,只是芸坐在了贴近中间的位置,自己这么坐下去,基本上是屁股贴屁股了。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自主的看向芸与这长凳接触的地方... 第233章 私会 虽然芸穿的是裙子,但依旧可以看出里面是圆鼓鼓的。 这... 良一时心绪万千,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按理说应该要开心的吧,怎么到我这就开心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 此时的良,已经陷入到了,自己是不是个男人的问题。 好难啊。 要是舌头的话,此时的嘴角应该压不住了吧。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还要皱起个眉头。 “你...有洁癖?”芸眨着她的大眼睛,问起了面有难色的良。 良此时才缓过神来。 “洁癖?” 他突然被问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 “就是...”芸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讨厌我不是良家。”她声音渐弱,眼神也躲到了一边,以至于可以可以看到她饱满白皙的耳垂爬上了些粉色。 不是良家? 他此时才懂了所谓的洁癖是什么意思。 风尘女子听起来是不太干净,可这烟月楼的头牌... 良看着芸不好意思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不干净的样子,反而是好多人心驰神往的目标吧。 “没有,没有。”良看着芸误会的样子,忙于解释了起来。 此时的他也愿意努力的坐下。 他只觉得虽然今天的种种与昨天都不太一样,却又有与昨天相同的地方。 被动,很被动。 虽然自己是自由身,却有一种被芸摆布的感觉。 良坐下之后,便觉得激动了起来,衣服与裙子的摩擦,似乎慢慢激出了淡淡的香气,只有这样紧邻的坐着才能闻到。 只是这味道不似常见的香药,而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良此时只觉得此时自己的头被牢牢的锁住了,只能看到桌子上的那些首饰。 呼吸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加快起来,芸身上的香气也感受的愈发的明显。 她在良坐下之后倒是安静了很多,只是在一旁等着良选发簪、发钗或是步摇。 良也大气不敢出一下,屋子逐渐安静下来,到最后只能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就这个吧。” 他盯着芸的东西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能指着他第一次看着的那个发簪,上面有一朵满是宝石和黄金装饰的玉石白花。 “你好认真啊。”芸看着良选的发簪,看着良微笑着夸赞道。 随后她便拈起了那个发簪,对着镜子不断调整着她的秀发,直至彻底把头发收拾的服帖。 良此时才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这么个玩意儿怎么能让他花这么长时间。 “好看么?” 还没等良再喘一口气,芸便对着良问了起来。 此时二人之间的距离不一样了,给良的冲击也变的不一样了起来。 这种咫尺的距离,已经能让良看清芸脸上的细粉,但体会更深的却是她那如水般眼眸。 他看不出,为什么感觉芸想的那么多,自己嘴上怎么斗都斗不过,眼睛却这么单纯。 这份疑惑帮良挡住了许多的尴尬,也让他有空闲仔细看看芸的睫毛、眼睑... 还真是有一点像顾熙。 “嗯?” 芸看良迟迟不回话,便又提醒了一下。 “哦,好看。” -“你刚刚都没看我的头发。” 芸看着良痴痴的样子,也乐了起来,继续盯着他的眼睛追问起来。 “啊,我...” 良彻底无力招架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会打打杀杀的,却连一个简单的女人都应付不过来。 也不算是简单的女人... 良看着芸,犯难了起来。 “下次,不准应付我了。”芸郑重的跟良说。 -“好。” “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啊?” 良没想到这女人一套一套的。 芸随后便站起身来走到了一旁,在屋子中较为开阔的地方站住,良也侧过身扭头看着跑到身后的芸。 “你好好的。” 芸看着扭着身子转过来的良,娇嗔道。 -“什么好好的?” “你好好坐着,转过来,正对着我。” -“哦。” 良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坐姿确实有些过于难看了,连忙转过来坐好。 “好。”芸看着良做好了,才继续说了下去。 “那我再问你,好看么?” 她一边问着,一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咧起嘴来。 此时的良两腿大开的坐在那长凳上,看着面前展示自己的芸,一时间又坐直了一些,腿也稍稍并了起来。 良这才端详起了芸的穿着,与前一天也大不相同了。 如果说前一天的芸是贵妇的装扮,那么今天就是邻家小妹的样子。 上衣是一件素色的素色的交领窄袖袄,右下部绣着成片的黄花、绿叶、青藤和红蕖做为装饰。 而裙子也是一件简单的深绿色褶裙,裙摆处用白色花纹装饰着向上生长的花藤。 整体看来就是简单素雅的风格,并不会抢夺芸显露出的美貌与身材。 “挺好看的。” -“哪里好看?” 芸听到良的夸赞后,脸上那抹羞涩转瞬之间便不翼而飞,剩下的只有淡淡的微笑。 她问完,又在良的面前轻飘飘的转了一圈,带起了衣裙以及袖角。 良看着眼前的美人,一时间想起了顾熙,在青乾面前起舞的顾熙。 这感觉,还真是不错。 “这衣服不花哨,比较素净,很适合你。” -“真的么?” 芸听着良的夸赞,一时间眉开眼笑了起来。 “这套衣服是我专门托人做的,今天第一次穿。” 良看着芸高兴的样子,以为自己是过关了,也放松下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再喘口气,芸便又开口了。 “那我呢?” -“你?” “嗯。” 良听着这问题,倒也不害臊了,盯着芸便开始分析了起来。 脸刚刚看过了,仪态也没得说,非要再看出些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脖颈了。 虽然芸的衣服领子较高,但依旧可以看出她的脖颈是修长纤瘦的,那天然的线条使得光影都棱角分明了些。 “你比这衣服好看多了。” -“哈哈,想不到你的嘴还挺甜。” 芸这才放弃继续追问良关于自己容貌的问题,而是径直走了过来又坐在良的旁边。 经过了一番对芸美貌的审视,良此时再坐到她的身边,感觉也不一样了。 之前他为了避嫌并没有仔细的看芸,而如今已是上上下下都看过了。 确实不愧是烟月楼最受欢迎的姑娘。 -“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喜欢姑娘呢?” 她坐回良的身旁之后也没闲着,如今二人已是背对着镜台坐着,面前没有了任何家具的阻碍,芸便探着头从良的侧下方看着他。 “怎么会?” 良还没等解释完,芸却开始动手了。 第234章 享受 芸看了会儿良,便朝良的脸上伸出手。 良也是眼疾手快,直接就躲到了一边。 “你干嘛?” 芸伸手没摸到良的脸,只能作罢的顺势放到良靠近芸一侧的手上。 只是如此简单的温热触感,让良又不自在了起来。 “你的脸上,好多疤。” 良听到这句话,有些惊讶的看向了芸。 她此时的眼中似乎没有太多情绪,但也可以说像是心无旁骛,很认真的诉说着良的伤痕。 “小时候,不懂事。” 良一时心绪万千,不知道该说哪一道伤疤,只能提起那印象最深刻的一道。 这一道伤疤,是儿时与燕闹矛盾的时候,自己划的。 -“是磕碰的,还是被刀划的?” “刀划的,我自己赌气划的。” -“那你娘不得心疼极了。” 芸说着,夹杂着淡淡的惋惜,蹙起了眉头。 此时她又伸手轻轻碰了碰良嘴上的疤痕,这一次,良没有躲开。 那疤痕显出了与周围皮肤并不一致的暗红与平滑,比芸的手指还有光泽些。 -“疼不疼?” 芸好奇的摸了摸良脸上的伤疤,小声的问着,但说话时吐息夹带的香气却荡漾了很远。 “早就不疼了...” 良看着此时面前极尽温柔的女子,忍不住又说了下去。 “我很小的时候娘就不在了,她也不会心疼。” -“这样啊。” 芸只是简单的回应着,并没有再说下去。 她知道,这种不幸,纵使千句万句安慰,也无法穷尽其中蕴含的悲伤。 但触碰却可以。 芸把她纤细柔软的手,仔细的搭在了良的手背上,想安抚下他。 可良提到娘时,心中倒没有太多波动,他只是好奇娘这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种陌生女子的触碰,他还是不太习惯,于是直接站了起来,任由芸的手从自己的手上滑落。 “坐的久了,起来站会儿。” 芸看着尴尬的良,只是轻轻一笑。 “你是不是有点紧张?”她问他。 -“很难不紧张吧。” 良也知道自己有点慌,便直接说了出来。 “那我有办法。” 芸微笑着说,只是那表情中,似乎还有一点狡黠。 只是良没看出来。 -“什么办法?” “给你看看。”芸便站起身来,从一旁的橱子中端出来一些东西,摆放于旁边的桌子上。 “这是楠木梳、羽毛、镊子、马尾、平铲、竹勺、竹片... 还有香架、香条... 与这丁香粉。” 芸介绍这桌子上摆放的种种。 看着还真是放松用的。 良看着芸搬出来的东西,点了点头。 还是以为是什么不正经的放松呢。 他还是看不懂今天的芸怎么突然变了一副样子。 要不是昨天良看到了她令人生厌的样子,他此时说不定已经要沦陷了。 “那这个布条是什么?”良指了指桌子上摆着的一道灰色布条。 -“你在这里坐下,我就告诉你。”芸此时也从旁边挪来了一个椅子,让良坐下。 不会是要勒死我吧? 良又看了看芸那瘦弱的胳膊。 好像也不太可能。 他就没再多想,直接坐到了那椅子上。 “那我们开始吧。” 芸先是拿起了那灰色的布条,就向着良的眼睛绕了起来。 “这安神的第一步,便是闭目。 如此之后无论是闻香,或是采耳,才能事半功倍。” 她介绍着,便把良的眼睛蒙上了。 良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听芸说的也有些道理,便没太在意。 “这第一步,便是焚香。 这挂香是用檀香、速香、黄熟、丁香和一些香药制成,焚后香气宜人,可提振精神,消除疲惫。” 芸继续一边介绍着,一边将挂香勾于香架上点燃。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香气便在屋子中晕染开。 这香闻起来,确实让人神清气爽。 良感受着环绕于周身的香气,忍不住深吸一口,尽可能的捕捉这些美妙的味道。 “这第二步,是梳头。 楠木化湿醒脾、安神助眠,用它制成梳子梳头,更可以活络血脉,滋养头发。” 芸说着,便用楠木梳在良的头顶梳了起来。 一时间,良便感受到头上传来酥、麻、痒的感觉。 好舒服。 良心想着,感受着周身的放松,直接倚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打盹起来,感受这难得的舒爽。 一炷香之后,芸才停下。 良只感觉自己要睡过去了。 “这第三步,是采耳。” 芸看到良昏昏欲睡的样子,声音便压了下来,也不再过多的介绍,就连脚步也放慢了些。 她找了一个稍高的凳子,在良的一侧坐了下来,先是用手中的羽毛在良的脸上轻柔的扫过,又慢慢摩擦起了他到底耳廓。 随后就用手中的家伙清理起了良的耳朵。 耳道中的触碰要比头皮还要敏感些,酥麻,和痒痒的感觉比梳头要更明显些。 除此之外,是说不出的舒畅感。 良此时才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这烟月楼喝一杯茶都要一两银子。 这种享受在外面可不多见。 如此之后,他更是放松了下来,哪怕没有眼前的布条,他也不想睁开眼了。 就这样在芸的服侍之下,他渐渐的睡了过去。 芸听着良均匀的呼吸声,便放下手里的事情,在一旁安静的等候着。 但在凳子上睡觉并不舒服,小半个时辰之后,良便醒了过来,坐直了些。 “没事,咱们继续。” 芸这么说着,便坐到了良的另一边。 依旧是熟悉的酥麻和舒爽感从耳朵处传来,此时这感觉倒是让良清醒了些,从刚睡醒的懵懂中恢复过来。 -“舒服么?” 芸看着良惬意的感觉,询问着。 “太舒服了。” -“嗯,后面还有呢。” 此时蒙着的良也没了与芸的生疏,反而期待起了后面的事情... “这第四步,是清口。 我会将这特制的丁香粉吹入嘴中,重新唤醒心神。” 良听着芸在一旁准备着,又开始想象起了接下来的事。 丁香粉?是什么东西? 还没等他多想,芸就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稍微张张嘴。” 良听着芸的的指示,便乖乖的张了张嘴。 “可能会有点辛辣。” 芸提醒着良,良也点了点头。 辣算什么? 他不以为意的把嘴张的更大了些。 “那...我要吹了。” 第235章 惊喜?惊吓? 一瞬之间,一股浓香便涌入了良的嘴中,辛香的味道直冲鼻腔。 大概是其中调和了糖粉和其他的香药,味道倒是香甜,并不像芸说的有些辛辣。 还行,但是不如之前的梳头和采耳了。 这所谓的清口,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怎么样?”芸看着倚靠在椅子上的良问。 -“还行,就是不如前两个。” 良放松的久了,又蒙上了眼睛,说话也自在了许多。 “那没事。”芸说。 “这最后一步,才是最舒服的。” -“最舒服的?” 良听着芸说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理解。 -“这最后一步是什么?” “这最后一步,便是品尝烟月楼中最特别的...蜜糖。” -“蜜糖?” 良听着芸说的话,却越来越迷糊。 虽然说蜜糖不是便宜的东西,但也绝对不贵,最后一步居然是吃糖。 算了,毕竟是烟月楼...我不懂的东西多了去了。 他这么想着,便又放松下来,等待着这最后一步。 “好了。” 蒙着眼的良很快就听到了芸准备好的声音。 “稍张开嘴,然后放松一点... 不然,糖可是会不甜的。” 这糖甜不甜,还跟怎么吃有关系? 他依旧是想不出,只能微微张开嘴,等着所谓蜜糖的到来。 可在黑暗中,他先感受到的却是芸把手搭到了自己正面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放松,想想我刚才说的... 若是紧张的话,会不甜的。” 什么啊?神神叨叨的。 良等了这么久,又被蒙上了眼,一时也开始不自在了起来。 可下一瞬,确是又什么东西被塞到了嘴唇上。 这是...蜜糖? 良用舌尖舔了舔,确实是甜丝丝的。 只是这甜味,似是被涂抹在什么东西上的,这软软的... 是手指么?那有点不太讲究了,刚刚还用竹片来着。 良又仔细的尝了尝那蜜糖的味道,好像还有点香料味,但并不特别,甜的也不多,香味也不明显。 等等...怎么感觉,是两瓣的。 良先是一愣,随后用舌尖感受了一下。 “呼~”面前一股含香的热气传来,良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 那呼吸声似是从紧贴的面前流淌过来。 这是...唇?! 良心里咯噔一声,呼吸都停滞下来,只是那两片柔软动了起来,对着他的上唇发动起攻势。 “咕嘟~”良大气也不敢出,只能紧张的吞下口水。 此时被蒙着眼的良的心中是万千思绪流转,对视线外的想象也愈发的明显。 那唇,还在嘴边挪动着,时不时还能感受到其中的丝丝吸力。 良这么大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如今遇到,帐篷也立刻支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想办法掩饰支帐篷的尴尬,便感受到有人直接把着自己的肩膀坐到腿上,将那刚支起的帐篷狠狠的压制。 良再也没了应对面前场面的思路,只能匆匆的把蒙住眼睛的布条摘下。 睁眼的一瞬,便可以看到一对贴的不能再近的美目在望着自己,细长的睫毛似乎要化为匕首直指瞳孔。 那帐篷更加卖力的想支撑起来,可那亲密柔软的对抗着这股无法控制的力量。 有些胀痛,却又舒爽。 可更多的是无法表达的凌乱。 良连忙将头往后仰去,来让自己清醒一下。 躲开的瞬间,他还能窥见芸嘴上消失大半的红色口脂,自己应该是舔掉了不少。 “你快起来。” 良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略显惊慌的催着芸。 -“你可要想好了,我起来了,就坐不回来了。” 芸满怀爱意的笑着,无比勾人的说起来。 良突然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但是不确定,没有再回应芸。 只是感受坐在怀里的她,要比想象的更柔软轻盈些。 想到此处,心脏已经拼尽全力的跳动起来。 “你放松一点,不碍事的。”芸看着良紧张的样子,从他手中夺过了那遮眼的布条。 “明明受不了,还要逞能摘下来。” 芸看了一眼那布条,又看回了良的眼睛。 良此时根本放松不下来,便想调整下坐姿,不要让那帐篷顶到芸。 “上面放松一点就可以...” 她大概是看到了良的窘迫,连忙提醒起来。 可这反而是证明,芸已经是什么都感受到了。 反而让良更慌乱起来。 可他的身体也很诚实,没敢执意让芸站起来。 他相信芸这个女人说话还是算数的。 -“哦。” 良想做些什么摆脱这种感觉,可发现什么做不了,只能用喉咙挤出一个字。 “你把手伸开。” -“什么?” “把手打开,我看看你手相。” -“好。” 良这才把手伸了出来给芸看,芸也没有表现的十分轻浮,而是轻轻拉着他的手掌看了起来。 -“怎么样?” 他看芸迟迟不开口,便问了起来。 “我看你手掌厚实有肉,尤其是这金星丘隆起,说明气血充足。 这线纹从拇指侧边开始,延伸得很长且清晰,没有断裂或细纹干扰,说明先天体质好,身体底子扎实,不容易生病...” 芸就这样指着良的手,一点一点的说了起来。 良听了芸讲的时间久了,也稍微放松下来,身体也慢慢的习惯了。 可以安静看着坐在自己双腿上的芸,讲着关于自己的事情。 “我才发现,你的手好大啊。”讲到最后,芸也用自己的手掌在良张开的手掌上比划起来,最后一个一个手指的对了上去。 可以看的出,良的手比芸大了整整一圈,看起来像是用缺墨的毛笔在芸白皙手掌周围描了一个宽阔的边。 还真是,芸的手还挺小的。 良看着芸放在自己掌上的精致小手,忍不住用手掌轻挤起来芸绵软的手掌。 “你的手挺热乎的。” 芸看着良把玩着自己的手,又分享起了自己感受。 “要是能变成男人就好了,我这手天一冷,就跟着变得冰凉,用暖炉都要好久才能热乎起来。” 芸说着,抬眼看了一下良,又很配合的往良的手中蹭了蹭。 良听着芸这么说,也大胆了些,把她的手指一起握在了自己火热的手心里。 第236章 骗局 “好暖和。”芸说着,又把手往良的手里塞了塞。 “不过。” 她突然的转折,又吸引了良的注意力。 -“不过什么?” “这样不那么舒服。” -“啊?” 良不知道芸说的哪方面。 “我告诉你。” 芸先把手抽了出来,又用手把良的手捏平整些。 随后才慢慢的把手压到了他的手掌上,用手指对好良指间的每一个空隙,才把手指按了下去。 成了十指相扣的样子。 “你也握住我的手。” 芸满心欢喜的看着良说。 良顺势就握起了芸的手,让那二人的手掌紧紧贴合。 他感受那手掌冰凉的触感,心想这芸倒是没骗人。 芸这样看手相和拉手一来一回,良逐渐也放松了下来。 “抱抱。”可她却没打算让良就此放松下来。 -“什么?” “一定要说两遍么?” 良看着身前的芸,不知是不是累了,声音逐渐疲惫了些。 她说完,便懒散的用肩膀靠在了良的胸前。 虽然芸看起来比较瘦,但良觉得她靠在身上没有那般压痛的骨感,是一如既往的轻盈和柔软。 手拉都拉了... 良也愿意迎合下芸的要求,虽然实际上在外人看来,赚的可是自己。 这可是烟月楼的花魁啊。 他还是用手环绕住了芸的身子,把手十分礼貌的搭在了芸的胳膊上。 芸没再说什么,只是在良的怀中放松休息着,但她对良的做法并不满意,便将良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用手指的间隙夹住良的手指,再拉到自己小腹前。 随后她就闭上了眼睛,在良的怀中小憩了起来。 良看着怀中的女子,只觉得是一场梦,虽然这个季节二人穿的衣服并不少,但依旧可以感受到属于人特有的温暖。 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安静和舒心。 虽然也抱过穗儿许多次,但终究是个娃子。 这么想着,良没在让芸扯着环绕她的手,而是把手搭了上去,将她的手包了个密不透风。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均匀舒长的呼吸声便从怀中响起。 良看着芸姣好的容颜,突然很期望她不要太快醒来,能久些就久些。 真的...好暖和。 他感受着屋中残余的檀香气,又看了看香架上掉落燃尽的香灰,在这宁静中似乎那迷茫的内心也受到几分慰藉。 都是假的吧。 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身旁真切的温香软玉,反而觉得整个世界的虚幻了起来。 她昨天还是那个样子,为什么今天就... 他觉得此时怀中的芸并不是芸,很有可能是一个大骗子;但良此时也绝不会把芸扔在地上,盘问她到底图自己什么。 所谓骗局,可能就是如此。 自己期望看到的一切美好,远在这世界的真切之上,并以此成为心动的本钱。 像极了赌局前的心跳加速,令人意乱情迷,无法自拔。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传来,便将芸给吵醒了。 -“谁啊?” “芸姐,该吃药了。” -“你先拿走吧,我今天有事,不吃了。” 芸对门外的声音说罢,便慵懒的直起了些身,睁着朦胧的睡眼朝良的面前靠近了些,满是诱惑的轻嘟起了嘴唇,露出了修长的雪颈,像是要向他讨要些什么东西。 良想要给她,可还是差了些底气... 和时间—— 门外的声音没有作罢,反而急切了起来。 “芸姐,你是烟月楼最尊贵的人...要注意身子! 还是把药吃了吧。” -“药?”良不解的重复了一声。 芸的脸色却是立刻冷了下来,向着门的方向看去。 “良,等会儿你都听我的,帮帮我,好么?” 随后她立刻用着祈求的语气,对着一旁的良小声说。 “好。”他看着芸如临大敌的样子,立刻便答应了下来。 一听这语气,良就知道目标是门口的人。 虽然同是女人,但是做正事的话,良就什么都不怕了。 女人不比男人好收拾? “送进来吧。”芸这才对门外的声音说。 -“好的。” 门外的声音也变得欢快了起来,将门打开,端着药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良这才发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阿初。 只是良与阿初并不熟,方才没能听出来。 芸此时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在良的怀中躺着,丝毫没觉得有外人。 良看到阿初进来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十分的不自在。 可是芸也说了,听她的就行。 “芸姐,要不你这就把药喝了,等你喝完,我就直接端走。” 阿初端着碗走了过来,其中盛着深色的药汤,蒸腾出苦涩的香气。 也不知道芸这是得了什么病。 良看着这药和阿初,也不知道需要自己帮芸什么。 该不会,她是要我喂她喝吧? ...... “我不喝,你喝。” 芸这一句,让良和阿初都愣住了。 “芸姐...这是你的药啊?” 阿初连忙解释着。 “我的药里可没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什么? 良听着芸的说辞,似乎是阿初往这药里加了些什么东西。 “芸姐,我没向里面加东西啊?” -“你喝了,然后就出去找妈妈领罚。 不喝,就别想走。” 芸的声音彻底阴冷了下来,但却似是蕴有无边的怒火。 “芸姐,你的药,我不能喝。” 阿初似是争辩的累了,也不是好声好气的了。 这对么? 良看着这阿初,竟然敢跟芸这么说话?没大没小的怎么? 此时他好像也知道了芸需要他干什么。 说不准,就是要把这阿初按在地上,把这些加了不知道什么的药汤灌进她嘴里。 这良可太会了。 “你不用着急回我话,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平日对你说了多少次好自为之?” 芸有良在身边,此时说话也变的不紧不慢起来。 “你老实交代,我留你一条生路。 我不想让这局面变成你死我活的样子。” 这芸说话,倒是够客气的。 良听着她说的话,也感叹起来。 对一个侍女都这么客气,诺大个烟月楼里肯定有芸惹不起的人,但一个小小的仆役,真的有本事和芸‘你死我活’么? 不过气氛到了这里,接下来少不了要动手了。 只要芸一声令下,我就上去,把药全灌她肚子里... 良想的好好的,阿初也如他所想就与芸僵持着,不肯让步。 只是芸让他做的事,让良很难接受—— “良,你去把她衣服给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