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雄心》 第一章 贵客上座 从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而其中当先一人又尤其彪悍。 当先这人一对浓眉怒杨,两颊虬髯横生,单单一张脸就足够吓走一干后生小辈,墙面一样的躯干,足足有两个人那么宽,兼之圆柱般的肢体,两手各持一把五十斤重的黑柄铜锤,一入眼来赫然就是个混世魔王般的存在. 大厅西南角孤零零摆着的一副桌椅,看来专为不速之客而留。 第二章 纷争起源 其他人未及发言,赵志刚先拍掌大叫道:“可不是嘛!”楚天河只看了他一眼,随即望向高家兄弟道:“二位庄主以为如何?” 高伯义高仲义兄弟二人对望一眼,高伯义迟疑着说道:“这……只怕也不无可能吧?” 高仲义道:“洛阳总舵的擎天弟子不乏武林好手,万一朝远志存有二心,我关中唐军只怕不能当其锋芒,边疆精锐之师又不及调遣,这……确实万万不妙!” 楚天河“哦”了一声,忽问道:“诸位可知擎天总掌舵朝远志如今年事几何?” 高伯义不知对方何故有此一问,愣了愣,迟疑道:“这老夫倒是不大清楚,想来朝老爷子应近古来稀之年了吧?” 楚天河道:“高大庄主说的差不多。”他之前一直称呼高伯义高盟主,现在忽然改口,高伯义与高仲义即察觉有异,他们本想你唱我和,在楚天河面前尽情抹黑擎天会,好让楚天河先入为主,期望让他日后能在圣上面前告上朝远志一状,不料这楚天河却不受糊弄,听其语气,倒像是自有主见之人。 高家四兄弟中以伯仲二人最为老沉事故,两人均是心中一凛:“看楚大人神色不对,难道是我等失言了?” 只听楚天河接着说道:“擎天会会中弟子几人我不甚明了,但朝远志年事高低我却是知道的。” 高伯义道:“哦?” 楚天河道:“朝远志与我恩师同龄属虎,今年七十有六。” 高伯义貌似有所领悟:“原来他这般高龄了……” 楚天河道:“不错,朝远志的确年事已高。” 高仲义不解:“那楚大人的意思是……” 楚天河看了高仲义一眼,缓缓道:“众所周知,大唐开朝百年多来,擎天会历代首领率领会众弟子多次协助我唐军至各方平乱,经历大小数十场战役,威震四夷,直至如今大唐皇朝四海朝恩,八方朝贡,擎天众弟子可谓功不可没。” “龙塑年间,擎天会第三代总舵主率领会中五百勇士,在白江口助我唐军大败扶桑与高句丽联军的那场壮举,更是擎天子弟为朝廷所献众多功劳中最著名一项。那场大战中,擎天弟子奋勇当先,不顾自身安危深入敌军内部冲杀,五百勇士结果死伤过半,却一怒立威,令敌军士气大挫,最终溃败如山倒,扶桑人更从此一蹶不振,彻底归 顺我朝。” “擎天会为大唐所献功劳无数,擎天子弟始终居功不傲,百余年来,帮会自身虽经历多次浩劫,基业也有所浮沉,但其家国之心不曾变迁,自始至终助我大唐固守江河大地,从不曾有过过格之举,诸位当家你们看,以上种种是否可言之擎天会的扶国安邦之道呢?” 高伯义隐隐听出楚天河话中深意,禁不住咂舌道:“楚大人所说的确有理啊!” 楚天河又道:“创会以来擎天会广纳贤士,擎天志士中不乏异士能人,能工巧匠数不胜数,这些贤士或精于耕作,或擅修水利,或长于木工,或善治政学,均是国家之良才。又常为我唐庭引荐良士,少去多少人才的埋没,这一点也是擎天会的功劳之所在。诸位你们说,这些可不都是擎天会为民之福祉的手段方式么?” 高伯义又是凛然点头:“大人所言甚是啊!” 楚天河接着道:“百余年来,擎天会历代弟子秉持这一信念坚定不移,忠义之风犹在,朝远志年事已高又岂会晚年失节,做出叛我大唐,有损擎天会清誉,又使自己身败名裂的浑事?如此看来,朝远志意图不轨之说,请恕楚某直言,那是断断不足取信的。” 他一席话说来句句入理,高伯义等人简直无法辩驳,高伯义禁不住额头冒出汗来,他这才知道尽管如今擎天会势大如山,皇庭从来对其信任有加,不曾有过疑心。细细深思,这些话虽是出自楚天河之口,但多半只怕也是从皇帝老儿那里耳濡目染听来的。 赵志刚虽混沌,此时脑子竟也能跟着众人走,只见他挠挠头,说道:“听楚大人你这么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高伯义勉强笑了笑,道:“其实胡乱臆想的事本就当不得真,楚大人听听也就好了,自不必往心里去。”他知道言多必失,有些话题既过且过,忙岔开话头道:“二弟啊,你刚才说到擎天会中尚有两万白丁,朝远志既是想与民谋利,当然得想方设法养活这些人了?”说着向朝高仲义连使眼色。 高仲义会意,接过话头来说道:“的确如此,这擎天会也果然神通广大,那些前后投靠而来的众多平民,其中大多数人最后都被分配到了相应位置上做事去了,这些人有劳有所获,再不济的人都不至于饿死了。” 楚天河道:“那这是好事啊!” 高仲义点头道:“是啊,本是好事一 桩桩,奈何天下却有无穷无尽的黎民百姓。” 楚天河道:“哦?” 高伯义眼神中闪现一片萧索之意,道:“擎天会大义,声名远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方之民投奔而至,帮会声威越大,担子越重,这些年来会中弟子更众,擎天会势力兴旺无比,中原之地再广阔,怕也容不下这尊大神了,这不,这两年其帮会的事务已从中土拓展到江南一带来了。” 楚天河“哦”了一声,似有所悟。 高仲义道:“如今自洛阳起,沿通济渠,经淮河入邗沟,再到长江,最后到达扬州的漕运事务,擎天会或多或少都已插上了手。楚大人您应知道,这扬州到洛阳,包括江南北上中原的诸多漕运其实多由我高、柳、赵三家经手,本是我们父辈、祖辈传承下来的事业,这倒好,如今他擎天会大摇大摆来到江南,莫不是也要分一杯羹来了?” 楚天河望着高仲义脸上浮现的诉苦神色,心中暗道:“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脸上却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擎天会着手江南漕运,也只是生意上的手段,三义盟自管踏实行事,盟中基业甚牢,何惧他擎天会来分羹?” 高伯义道:“要说这经商之道,本是相互竞争,胜者出败者退之事,高某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高仲义道:“是啊,我大哥也早多次告诫盟中弟兄安守本分,朝远志并非强横之人,只要我们做好自个的事,擎天会的弟子难道还会蛮横欺人?” 楚天河道:“这么说来,三义盟与擎天会虽同在运作江南漕运,但历来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曾结过梁子了?” 高伯义道:“这个当然,老夫一向深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三义盟在扬州的基业不是一天两天打下来的,再大的风刮不倒一座山,兄弟们埋头做事,抬头看人,事事进退有节,这样才定然出不了乱子,毕竟道上做买卖的,总想和气生财嘛!” 楚天河道:“江湖百事,本就以忍为先。高盟主气节,楚某佩服!”此时楚天河又已称呼高伯义为高盟主,虽只是个口头上的称谓,但伯仲二人听了,眉头偏是情不自禁舒展许多。 赵志强冷笑一声道:“可惜我不犯他人,他人未必不犯我!” 楚天河奇道:“哦?赵二坞主何出此言?” 第三章 码头风云(一) 高伯义轻叹一声,道:“志强,你把码头上所发生的事,跟楚大人说说无妨。” 赵志强“嗯”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赵志刚性急,抢先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前一段时间来了一伙人,到我赵家码头上生事,结果都被我们给揍跑了!” 楚天河动容道:“哦?谁那么大胆,竟敢在赵家坞生事?” 赵志强干咳两声,道:“那伙人,全以布巾包绕头脸,一身劲装,看不清颜面。” 楚天河道:“对方准备得倒挺周全?” 赵志强点头道:“不错,”他稍稍捋顺思绪:“常言道:树大易招风。三义盟在江南那么大的基业,江湖中说不准有多少人看着眼红,平日里走南闯北的生意,免不了与各色人物打交道,明里暗里得罪过什么人,也是犹未可知。” “一个多月前,那伙蒙面客第一次到西南码头闹事的时候,当时我正在码头上监工,当时我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伙人是不是对头雇来砸场的打手?若真如此,那会是淮安的青水寨呢,还是润州的盘龙坞的人在搞鬼?” 楚天河道:“青水寨?盘龙坞?” 赵志强解释道:“嗯,因为这俩帮会与我三义盟打交道,明面上一直对我们曲意逢迎,言听事行,但素来阳奉阴违,在背地里不知干过多少两面三刀的缺德事,只因我们鉴于物流商务需要彼此合营协作,这么多年来才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他们过多计较得失。但如今他们倘若真敢雇人前来赵家坞滋事的话,那这事可就另当别论了!当时我就心想,一旦让我将这伙蒙面客生擒住,问出了确凿供词,那还不将那幕后黑手给一锅端了?” 说到这里,赵志强喝了口茶,又接着道:“话说那伙人一到码头上,拳起脚飞,打人砸物,气焰好不嚣张。我赶紧命令码头上所有弟兄都赶过来,本以为对方人少,我方人多势众,众弟兄一拥而上当场就能将对方全数拿下,不料对方虽只三人,却个个身手矫健,在场的二十几个弟兄联手欺上,居然都没能将之制服!” “正气恼之时,幸亏坞里的护卫统领庞勇及时赶了过来,二话不说与对方交上了手,”说着赵志强用手指了指旁边那名虬髯大汉,“以庞统领的身手,他一入场立刻就扭转了局面,那三个家伙被打得节节败退,几个回合下来对方料知遇上强手,此事讨不了好,当场就收手走人。我看对方跑得比什么还快,气场全无,与之前气势汹汹的架势判然两样,心中顿感蹊跷,庞勇本还想追赶,我将其制止住了,都说穷寇莫追,他这一赶去若是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那可不好。” 楚天河点点头,看了一眼虬髯大汉,见其静立如山,一副虎貌不怒而威,暗暗赞道:“好一条虎汉!” 赵志强缓缓又道:“起初我还猜测那伙蒙面客的幕后主谋 若不是淮安青水寨寨主,便是润州盘龙坞当家,江南一带属这两帮会的头领最善耍两面派,只可惜当时并未顺利将肇事人生擒拿下,没有确凿证据便不好找幕后头头发作。” 楚天河道:“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他们见识过庞统领的厉害,想必已知晓赵家坞不是好惹的主,想必也不敢再干这种虎头挠须的事了?” 赵志强道:“楚大人和我当时想的一样,当时我也以为这件事最终只将不了了之,可事实上,三天之后那伙人就又再次出现在漕运码头上了!” 楚天河惊诧道:“哦?” 赵志强道:“那伙人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再次造访,庞勇那天正在岸上代我督工,与对方直接打了个照面,直问来者何人,怎敢擅闯赵家坞来?那伙人一句话不说即与庞勇动起了手来。庞勇经过上次交手,认得这一拨人与上次那三个人是同一伙的,不过就是原先那三个蒙面客,再带上了另外两个人前来。另外那两人也各身手不低,五人全是江湖好手,二话不说直接围住了庞勇开打,亏得庞勇本领高超,即便以一敌五,丝毫不落下风。” 赵志强述说往事,三义盟中不少弟子听得啧啧称奇,赵志强绘声绘色地继续说道:“双方足足打了一百多回合,胜负仍是难分,庞勇再次大声喝问:‘你们究竟是哪路道上的,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对方仍不置答,只管绕着庞勇围打,打到火热之时,庞勇趁着对方稍稍分神,一个箭步抢到岸边易守难攻处,将对方逼到码头近水的地方去,当时他心中便是盘算,只要牢牢把住码头当口,拖延片刻,一等我领上弟兄们来援,何愁不能来个瓮中捉鳖?届时对方再想撤离,只能泅水而走了,就不信他们个个都识水性,只需留得下一两个人来,这场闹剧又何愁不能查出个眉目?” 楚天河点头赞道:“看来庞壮士不只勇武过人,并且善于审时度势啊!” 赵志强叹了口气,道:“纵使庞勇智勇双全,怎奈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当时对方两人眼见局势不对,互相耳语片刻,以三人抵挡庞勇强攻,另二人冲到一停靠于码头边的货船上,三两下制服船夫,勒令行船。待那船一离岸,另三人且战且退,忽而似脱兔般也随之一跃上了船。庞勇虽紧随其后跟上,可眼见船离岸边越来越远,为周全起见,结果只能纵身回岸。” “船上奔走跳跃,到底不如岸上踏实,与群敌周旋原就失尽优势,何况庞统领本人不识水性,万一不慎落水身亡,那就更大大不值了!众人最后竟只能眼巴巴望着对方摇船离去,真是可恼得紧了!” 楚天河道:“让歹徒在眼皮底下生生逃离,的确可惜!” 赵志刚却突然哈哈笑道:“但说到底,对方还是被庞勇给揍跑了不是吗?哈哈哈哈……” 赵志强叹道:“唉,要是赵家坞少了庞勇, 那可真是少了一条臂膀了!”他说这句话是肺腑之言,要说这庞勇之勇确实犹在其兄弟二人之上。 想当初庞勇落魄扬州街头之时,正是赵志强慧眼识英雄,给予重用提拔,也才让庞勇有了今天,待后来庞勇丰衣足食、安家立业,为报赵家知遇之恩,他为赵家坞尽忠效力,但为主人利益所在,可谓雕心鹰爪,无所不用其极,实是赵氏兄弟不可多得的主力干将。 高家四兄弟及柳松阳与赵家深交多年,自是知其底细,这时听闻赵志强的惜才之言,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听到赵志强又继续说道:“可惜的是,当时对方五人当中,最终并无一人受伤,尽皆全身而退,我当时虽不在场,但听码头上的兄弟讲,那些人身手实在好,来的快,去的也快,弟兄们是想留都留不住。当时若不是庞勇在那里,我赵家坞那天也不知会损失些什么。” 楚天河凝目瞧向庞勇,不由点头赞道:“不错,忠心为主,不愧是条忠义好汉!”虬髯大汉昂首挺胸,略收脸上狂傲之色,双手抱拳道:“多谢楚大人夸奖!”声若洪雷,竟比赵志刚还要雄厚上几分。 赵志刚见楚天河也认可自己的手下爱将,忍不住得意地笑道:“这厮在我坞里帮衬了好些年,横竖是条汉子!扬州方圆百里,陆路水道,赵家坞一遇上什么麻烦,只要由他出面,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跟白沙帮抢地盘那两年,这小子冷不丁一锤就将马上的沙老大敲得膝盖粉碎,连马儿都瞬间毙了命,沙老大从此成了废人,再不敢跟我赵家坞争长短!还有去年……”他还想说什么,高伯义已在责怪他话语太多,不住以咳嗽声提醒,奈何他正说的起劲,浑没注意到高伯义脸色的变化。 反倒是赵志强老早意识到大哥口无遮拦的毛病又犯,使劲用脚磕碰,提醒莫再多言。兴许因为赵老二往日也常对大哥做出此类提示动作,赵志刚早有经验,所以他一发觉老二用膝盖使劲撞击自己的时候,即刻回过头来呵斥道:“怎么,我又说错什么了?” 赵志强两眼直瞪着兄长,见赵志刚凶神恶煞的样子,心中忽有些胆怯,索性转过脸不去看他,赵志刚虽仍不情愿,但结果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高仲义干咳两声,转过话头道:“赵二弟刚才说到的蒙面客闹事,后来进展如何,再跟楚大人说说吧!” 赵志强道:“经过前两次交手,我与大哥心中有底,自然有了防范,接下来的日子我便精挑勇士,在码头上增派人手,兄弟二人轮流在暗中盯梢,只要对方胆敢冒出一个人影来,我赵家坞众好手必当一拥而上,倾力将之降服!” 楚天河道:“后来呢?” 赵志强道:“后来……”他突然面有愧色,张了张嘴,许久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第四章 码头风云(二) 有江湖第一霸者之嫌,要不也不会这么恃强凌弱、肆意妄为了!毕竟楚大人,能一举出动这诸多江湖无名好汉,除了擎天会,我们可再想不出还有哪个帮派有此能耐了!” 楚天河却摆手道:“万事也不能说得太绝对,说不定这其间还有诸多误会呢?” 楚天河刚说完,赵志刚便粗声粗气道:“楚大人言之差异,擎天霸王会为争江南漕运财利打压我三义盟,这已是明摆到台面上的事了,再说是误会什么的简直就荒唐可笑……” 高伯义等人听到赵志刚语气粗俗,径自责怪起楚天河来,不禁都吃了一惊,没等他话说完,高伯义已断喝道:“你这莽夫,不会说话便少说两句,楚大人又岂是那个意思?”说完又转向楚天河作揖道:“我这义弟缺乏管教,还请楚大人万莫见怪!” 楚天河笑道:“无妨,楚某人并非心胸狭隘之辈,赵大坞主不过是真性情罢了,楚某又哪会往心里去?” 赵志刚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大人就是大人,一看就知道我是真性情之人,赵某真的服了!” 诸位当家见楚天河大人有大量,心知他不会与赵志刚一般见识,稍稍心安,又见赵志刚粗人秉性,嬉笑怒骂,转换奇快,又感哭笑不得。 这时忽听柳松阳说道:“赵大人刚才说的没错,即使我们说的合情合理,但无凭无据,没有当场取得人证物证,猜测说到底也只是猜测罢了。” 高伯义叹声气,也点头说道:“口说无凭,既然他们人也快来了,不如我们今天就见机行事,旁推测敲,稍后看看能否问出点什么。”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楚天河又问:“对了,看诸位的阵势,想必是事先早接到擎天会来访的消息了?” 高伯义点头道:“半个月前,也就是蒙面客三次袭击赵老弟他们之后的不久,在下就收到了擎天会白水先生的来信。” 楚天河“哦”了一声,似乎想到什么,问道:“你说的白水先生,可是那个人称擎天第一谋士,为朝远志代理擎天会多年的神秘男子?” 高伯义道:“正是此人!” 楚天河道:“信中提到什么?” 高仲义道:“信中只说今日巳时,将有擎天会弟子前来与我三义盟议事,说什么……期待与我众位当家共襄盛举。” 楚天河道:“仅此而已?” 高伯义点头道:“仅此而已。”说着,忽又叹息一声,“不过信中虽只这寥寥几字,已足以令我兄弟几人数夜不得安眠了。” 楚天河道:“哦?” 高伯义道:“这几天以来,我们一直在绞尽脑汁地猜测着,这‘共襄盛举’究竟 意指何事。” “原来如此……”楚天河道:“那信中内容看似简单明了,难免有故弄玄虚之嫌,且听那字里行间,似又显得有些锋芒毕露。” 赵志强道:“岂止锋芒毕露,简直是目中无人。” 高仲义道:“管他锋芒毕露还是目中无人,他们既派人前来议事,我们便要据理力争,绝不轻易退让!” 赵志刚道:“不错,针尖对锋芒,谁又怕谁!” 众人群情激奋,忽听柳松阳说道:“巳时已至,客人差不多该到了!” 第五章 望则如似天人,闻则如天籁 高家庄雄伟的门楼牌下此时正站立着一名白须老者。 老者在高家庄里躬身为奴,至今不多不少已经四十年了,现在尽管已两鬓苍白,双目仍炯然有神。因为他的殷勤恭谨,待客得体,高伯义一向对其信任有加 看着老者远去的身影,俊美公子嗔道:“高家庄号称扬州第一户,怎的迎客老仆这般不济,一副浑然无所用心模样!” 他身后两名健壮青年,一人一件兵器,身姿刚挺,一看就是功底扎实的练家子神气。其中左边那人脸色较为白皙,一双小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线,其左肩至右腰斜挂一条九节钢鞭,更衬出他肩宽腰细的健美体格。右边那人肤色稍黑,胸膛厚实,腿粗膀圆,身板较左边那人更为健硕,他右手持一根齐眉铁棍 陆川道:“可我怎么听着,都像你在夸他笨的意思呢?” 俊美公子乍听这一说法,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道:“笨岂还能用来夸的?真就你最懂搬弄是非了!” 陆川道:“哪里哪里,公子谬赞啦!”他有意将俊美公子的责备话当成夸奖来理解,厚着脸皮也笑了起来。 江山见他二人笑,也跟着笑得欢,俊美公子忽然板起脸道:“你笑什么?” 江山笑容僵住,讷讷道:“我见你二人笑得开心,我也就跟着笑得开心啊!” 俊美公子道:“陆川骂你笨呢,你也开心?” 江山道:“骂我笨又不疼,只要他开心,我为什么不开心?” 俊美公子撇了撇嘴,道:“所以你是二愣子!” 江山道:“那好吧!” 俊美公子道:“什么好吧?” 江山道:“好吧,也许我真是个二愣子!” 俊美公子道:“什么也许?本来就是!” 江山道:“就算是吧!” 俊美公子道:“什么就算是吧,本来就是!” 江山道:“好吧!” 俊美公子道:“好吧又是什么意思?” 江山道:“好吧就是……”他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乱,不知道接下去要讲什么了。 俊美公子还在追问道:“就是什么!” 江山道:“我……” 俊美公子道:“你什么你?” 江山发觉自己万万回答不了少主的问题,只好住了嘴。俊美公子见他紧抿嘴唇的模样,忍不住含笑道:“好啦江山,逗你玩的呢!” 江山点了点头,但不敢再说话了。俊美公子见其古怪模样,禁不住又笑出声来,陆川在旁边忽然说道:“君不见黄河之辞涛涛来,淹得江山回不了嘴……”。 俊美公子道:“你放心,有先生的安排,我自是不会慌场。” 陆川眉头略微舒展开来,道:“不错,白水先生既称会中第一谋士,他心思缜密,计划想必万无一失。只要我们按部就班,层层推进,今日之事势在必得!” 俊美公子又问:“打听清楚了,确定是选高老三?” 陆川道:“错不了!高老三 话音落地,老仆刚好恭谨地走到三人面前,侧身指路道:“盟主有请三位到庄中一叙。” 三人遂将两辆马车栓于庄外的马桩上,随那老仆前去。临走前陆川又悄悄对马车车厢内说道:“郑兄弟在此休息,我兄弟二人稍后便来接你!” 车厢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应道:“嗯,你们只管先办你们的事,无须管我。” 第六章 攀不过的高墙,望不进的窗 一点不明白。” 云绿晴转看说话之人,道:“哦?柳堡主哪一点不明了,还请明示。” 柳松阳道:“众所周知,贵会坐镇中原之地,相传基业甚大,经数代先人积累,根基匪浅,事务遍及大江南北,称得上是武林中的龙头大帮。我即以一外人的眼光来看,也知贵会中财力莫敢说富可敌国,至少也算得富甲一方。何况我大唐王朝如今正处太平盛世,寻常百姓家服装只怕也比擎天志士好上不少,贵会又何忍心委屈了自己人呢?” 这话中似有深意,云绿晴听了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未做答复。 细心人不难听出此问具有别番风味:莫不是你擎天会留着金山银山不用,却有心让帮会弟子一身破烂行走江湖,专做一些看似奉行节俭之风,实则只是哗众取宠、表里不一的行径? 居心不良之人已不禁暗暗感到好笑,众人皆不言语,只想看云绿晴究竟如何作答。 第七章 小女子敢会群雄(一) 向神佛求安,遍积善德广结良缘,救助扶持扬州城许多穷苦百姓,祈愿佛祖保佑柳家香火延续世代昌盛。 柳少堡主自小人参雪莲黄芪石斛诸种滋补药品已用不少,无奈其身体仍每况愈下,以药养身又致药品依赖更甚。按理说云绿晴等人所带之品正是柳家所需之物,可碍于擎天会与三义盟今日的微妙时机,柳松阳的确不便收此重礼,云绿晴多次推送见面礼,均被他婉言谢绝。 高家兄弟心里也不痛快,心中均想:擎天会托人送礼,又是灵芝又是人参的,分明就是收买人心。松阳乃我三义盟第一高手,若被他收买了去,那还了得? 只是碍于柳家少堡主确有病情之需,高伯义等人此时也不便插话。 就在此时,高伯义旁边一个声音忽然说道:“一朵千年灵芝,一棵长白山老人参,无论如何都是世间珍品,当下柳少主正需此物,柳堡主何不以重金买下,如此既能为令公子所用,又不至于拒人千里之外,岂不两全其美?” 云绿晴“咦”了一声,看那说话之人坐于高伯义之旁,乃是位神采出众、气宇不凡的中年人。回想初入厅堂之时,她也大致扫视过众人,却只留心到高伯义、柳松阳、赵志刚几人模样,未曾留意此人。这时中年人发话,云绿晴才发现其方位,见其衣着迥异于高家四老,显然不是高家的人,却位于上座,想必乃三义盟贵宾,只是云绿晴一时猜不透是何方神圣。 说话之人正是楚天河。 “楚大人所言极是啊!”一语点醒梦中人,柳松阳当即向身后的老仆问道:“良叔,依你看,这两味药材大概是什么价钱?” 老仆略一沉吟,回道:“一朵千年灵芝,一棵人参佳品,少说也都值上百两白银吧!” 没等云绿晴开口,柳松阳转向伯仲二人道:“盟主,犬子自来身子羸弱,难得擎天朋友好意,不远千里送来佳品,还请高二哥先自府中支来三百两银子借用,松阳送与这三位小友用作盘缠,聊表谢意!” 高伯义听后心中暗道:“楚大人的话不无道理,端的是两边受用!”心 中窃喜,连忙抬手说道:“诶,小事一桩,松阳何须见外!”回头叫声:“老二!” 高仲义随即应道:“小弟即刻去办!” 柳松阳抱拳道:“如此多谢!” 片刻后高仲义已令总管从库中取来三百两纹银呈至客人面前,云绿晴秀眉微蹙,柳松阳道:“承蒙白水先生错爱,松阳在此替犬子先行谢过!名品无价,区区三百两纹银供君使用,聊以自-慰,望云公子万莫推辞。” 云绿晴踌躇片刻,忽而叹道:“柳前辈执意慷慨解囊,晚辈倒盛情难却了。也罢,江湖人不拘小节,我等收受便是。”令一旁陆川收下银两,忽又问道:“恕晚生眼拙,不知这位前辈是……” 高伯义知其询问的是楚天河来历,猛然一拍大腿,道:“哎!瞧我这心思,竟忘了为你们引荐!我身边这位,是崆峒名宿,当今御前第一高手楚天河,楚大人是也!”又转脸向楚天河道:“楚大人,刚才您也听到了,这三位是中原擎天会的朋友,不远千里造访三义盟,稀客也!” 楚天河抬手道:“嗯,刚才三位小友做过介绍,楚某已明了。” 那边云绿晴却惊道:“原来尊驾就是丹辰子前辈?” 高伯义道:“正是本尊!” 云绿晴拱手道:“不知高人在此,晚辈失敬了!” 楚天河有些意外,道:“楚某师成出山即已身入皇庭,江湖间极少走动,公子年纪轻轻,难道也听过我的名号?” 云绿晴笑道:“何止听闻过,晚辈是久仰前辈盛名啦!” 楚天河道:“哦?” 云绿晴道:“有位与您颇有渊源的前辈,是他告诉我有关您的见闻的。” 楚天河道:“颇有渊源的前辈?哪一位?” 云绿晴道:“张作人张前辈。” 柳松阳道:“梦游子张作人?据说此公剑艺高明,轻功更是一流。云公子如何与高人相识的?” 云绿晴抿嘴笑道:“要说这位张前辈,实在有趣!他三天两头往我们总舵跑,总找我们白水先生下围棋,” 说着一双美丽瞳子咕噜噜向四周扫了一遍,然后噗嗤一声笑道:“只不过他从来就没赢过……每次输完棋总会说‘不行不行,这盘我疏忽了,下盘定能赢你!’然后要白水先生再下一盘,可结果还是无一例外的输。于是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到得后来白水先生不胜其烦,常叫我帮他解围。” “于是乎我就代先生出场与张前辈下棋,每次缠着张前辈,请求他一旦输棋就必须跟我讲一些江湖秩事。刚开始我输的多,渐渐地竟互有输赢……有关楚前辈您的一些见闻呢,便是听张前辈提起的,他说您啊,在崆峒山上的那段日子,每日里那是闻鸡起舞,一个剑式练上千百遍,废寝忘食吹毛求疵……” 云绿晴讲得起劲,没注意到楚天河脸色变化,蓦然回首发现对方正铁青着脸注视着她,不禁吓了一跳,忙试探着问道:“楚前辈……在下是否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 楚天河冷冷道:“我那不成器的三师弟,近来无恙?” 云绿晴一怔,迟疑道:“张前辈想必尚在洛阳总舵,他向来精神很好……怎的听楚前辈的语气……” 楚天河道:“是啊,他成天闲来无事,逍遥快活,精神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云绿晴不解楚天河何以一改温和之态,语气变得生硬起来,追问道:“楚前辈您怎么……” 不等云绿晴说完,楚天河又接着道:“云公子,他日回到贵会总舵再遇我那不成器的师弟,请务必转告他:‘八月十八乃我恩师忌日,让他届时无论如何要如时回山祭奠,切莫误期!’”也不待云绿晴开口答应,楚天河又道:“云公子远道而来,眼下是不是该谈谈贵会与三义盟的正事了?” 三义盟诸位当家不明白为何楚天河一听到云绿晴提起张粥仁,便有了情绪,不过既然人家不愿多语,那就没什么可多问的。高伯义道:“是啊云公子,我等收到白水先生来信,信中提到共襄盛举一事,但不知具体如何,公子可否明示了?” 第八章 小女子敢会群雄(二) 刚按捺不住大声叫出口:“你说想设分舵就设分舵,把我们三义盟当什么啦!” 楚天河也冷笑道:“白水先生自觉稳矣,楚某人却认为不妥!” 云绿晴道:“楚前辈觉得有何不妥?” 楚天河道:“扬州之地历来有三义盟掌管漕运事务,白水先生一心想把分舵设到扬州来,也掌掌漕运事,却不知自古有‘一山不容二虎’之理!若是擎天弟子硬要来抢扬州漕运的饭碗,三义盟的诸位好汉可将作何感想?” 云绿晴道:“前辈所言不无道理!白水先生当时也是有此顾虑,这才迟迟未将人手调遣过来。否则,以擎天会的能力,在扬州撑起一个局面,不敢说一路坦途,至少最终也是能够办到的!” 赵志强道:“好大的口气!” 赵志刚一手拍桌,大声叫道:“简直大言不惭!” 高仲义冷笑道:“哼,擎天会这么做,还说不是喧宾夺主么?” 云绿晴一言不发,只听众当家一一表过不满。又听楚天河道:“众好汉的心声云公子可都听见了?” 云绿晴颌首道:“听见了!”她转向柳松阳问道:“柳堡主的意思呢?” 第九章 有志者共襄盛举(一) 高仲义道:“那他是何意?” 云绿晴道:“白水先生的意思,乃是在江南设下一个大分舵,今日如果我们两家能够谈妥的话,日后高盟主就是擎天江南大分舵的舵主,可统管扬州、苏州、杭州三地帮会事宜。” 高仲义一愣,看一眼高伯义,高伯义紧接着问道:“大分舵主?苏州、杭州两地岂愿轻受他人指使左右?” 云绿晴道:“晚辈方才说过,只要贵盟今日能将这事情定下案来,日后我们说服南宫世家必不是难事。至于铁头帮那边,我们已派专人过去处理了!” 第十章 有志者共襄盛举(二) 高仲义道:“话说得轻巧,可你们如何说服南宫、铁头帮这两家人呢?” 云绿晴微微一笑,道:“晚辈实话实说吧,南宫世家的南宫老爷子之所以与我外公交好,是因为他在年轻时,我外公对他有过救命之恩。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子一直承着这份恩情,也常受我们擎天忠义的感化,因此素行仁义,南宫世家在苏州一带向来口碑甚好。既然两家志同道合,老爷子多年来又日日图报那份恩情,因此今日擎天会若有所求,南宫世家必能当即满足。” “况且柳堡主是老爷子的女婿,又是南宫造行,南宫造跃两位庄主的姐夫,他二人向来敬重柳堡主,柳堡主若能答应,他二人岂敢有二话?” 高伯义道:“杭州铁头帮,贵会又将如何应对?” 云绿晴道:“我们已然派请高人前去处理,两天前我等在扬州分的手,相信今日晚些时候苏州那边也就能将事情办妥了。” 高伯义道:“也是去了三个人?” 云绿晴摇头道:“只一人前去。” “只一人前去?”高伯义奇道:“杭州铁头帮向来强横,帮主马铁头仗着一身武艺,横行无忌,连官府也要忌他三分,我三义盟素知此人极难伺候,是以甚少与之打交道……却不知擎天会只派一人前去执行任务,如何能胜任?” 柳松阳突然问道:“擎天会派请何人前去?” 云绿晴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由独孤伯伯前去办理了!” 柳松阳微微点头,想必他也早已猜到此人。 楚天河脸上亦是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色。 伯仲二人则同时失声叫道:“青丝兽独孤惧仇?” 云绿晴点一点头,道:“正是!独孤伯伯最爱在江湖间奔走,请他前去再合适不过。”好像又想起什么,补充道:“铁头帮在杭州横行了数年,白水先生早已心中有数,之所以迟迟不加干预,是因为他深信‘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如今时机到来,独孤伯伯前去替天行道,我想马铁头这次是逃不了了的。” 高伯义等人心中又是一凛:这丫头若有意若无意暗示杭州之事定矣,却不知虚实到底几分?一看云绿晴似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转念又想:本以为这丫头只是轻易糊弄的姑娘,不料言辞谈吐倒也落落大方,看她不像是信口雌黄的样子,难不成铁头帮这次真有什么把柄落在擎天会的手中,所以对方才有势在必得的信心? 又过片刻高伯义说道:“三义盟如真成了擎天会的旗下分舵,也不见得真有那么多好处,往年并没有擎天会的关照,我们还不是照样将江南漕运做得有声有色?” 云绿晴道:“如今却不比往日。” 高仲义道:“公子的意思难道是,三义盟不愿成为擎天会旗下分舵,一旦擎天会在扬州设下据点,他日坐大,三义盟就不得不低头服输,是以形势今非昔比了?” 云绿晴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道:“你我若真成了一家,他日三义盟在江湖上的地位必然有所不同,三义盟的兄弟就是我擎天会的兄弟,无论走南闯北, 道上的朋友只怕或多或少也都会礼让三分,姑且不说日后在运河沿途擎天弟子能做的到底有多少,单是擎天会平平为扬州所增的三百人力,对三义盟来说,这获利可也不小。” 高伯义失声道:“云公子是说,贵会将增派三百人力,供我三义盟差遣调度?” 云绿晴道:“正是此意。白水先生事先已在江南投下诸多产业,日后江南事务势必兴旺,以贵盟的弟子人数来看,往后负责江南漕运只怕还嫌人手不足,是以白水先生早已做下了安排。” 高伯义道:“那这些人力的工钱……” 云绿晴道:“三百位弟兄食宿自然由贵盟提供,至于工钱方面,也应该同我福民堂其他弟子一般高低才相宜。” 高仲义这时又在高伯义耳边道:“擎天福民堂中的劳丁大多身份低贱,工钱只怕远比不上我江南人的档次!” 高伯义点点头,回道:“这方面我也早有耳闻。”他沉吟良久,才又向云绿晴问道:“三义盟是否也需年年向擎天总舵缴纳会饷?”语气已然不如先前的强硬。 云绿晴道:“并无会饷一事,若是有,只要高盟主能为三百劳力提供食宿工薪,便算是向擎天总舵交付了的。”又接着说道:“其他诸如三义盟在扬州城内外的农事佃租、店铺生意等事务,擎天会也一概不过问。” 话一说完,群雄又交头接耳相互议论起来。 高伯义心中一阵汹涌澎湃,暗自寻思:“要是今后三义盟果真成为擎天会旗下分舵,虽说没了三义盟之名,但他手下却能立马多出三百员人手来,这三百人手工钱不比江南人力之高,却必是毫不逊色的实实在在的劳力!正如这丫头所说,来日擎天会扶持下,江南事务只怕更加兴旺,那这一来年年为三义盟省下来的可不只是一笔小钱,又不知多出多少财富,何乐而不为啊?再说今后若有了擎天会的萌护,三义盟在扬州的势力更是牢不可破,在江湖上的地位只怕还更高了些呐! “往后他高伯义也不用再日忧夜虑,担心擎天会有朝一日来扬州抢了三义盟的漕运饭碗,更何况江南大分舵由他高伯义掌持,苏州、杭州两地皆得受遣于扬州,他一人的权力可就不再只局限于三义盟、扬州城了!虽说因此失去了三义盟的名义,却实在是失虚名而获实利的选择啊!” 云绿晴细看高伯义脸色变幻不定,知他心中已有所掂量,便试探着问道:“白水先生心诚可鉴,却不知高盟主意下如何?” 高伯义心中终于有了定夺,缓缓将头抬起,他两眼发光,面上却故意流露难色,道:“承蒙白水先生看得起三义盟,诚意邀约,老夫心中感激,不过兹事体大,高某万不可独断专行,须与三义盟众位当家的商量方可,因此,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啊……” 云绿晴道:“不错,并会一事事关重大,众位当家一道商量过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忽听柳松阳沉声说道:“无需商量,此事决计不可行!” 云绿晴动容道:“柳堡主何出此言?” 高伯义也不明所以,忍不住一怔,片刻问道:“松阳,你有何看 法?” 柳松阳一脸沉色:“诚如盟主方才所言,正因为有三义盟历代先人抛头颅洒热血,为扬州的事业戎马一生,这才有了三义盟今日的局面,如今先辈虽已仙逝,我等兄弟更应当秉承家业,齐心协力将之踵事增华才是!假若我等今日摒弃了三义盟这一先人遗留下的名号,则无异于断送了前人的宏远志图,我等七人如何对得起三义盟列祖列宗?” 柳松阳这番话一说出口,群英尽皆哑然失色,高伯义眼中闪烁,脸色青红不定,却是难看得紧了。 良久,忽听云绿晴叹气说道:“白水先生搜索枯肠,费尽周折,一心只想将擎天事业发展到江南来,所为者,并非擎天会的一己之私,不过民间饱受饥寒的贫苦百姓而已,素闻柳堡主仁心仗义,却何必……” 柳松阳淡淡说道:“扶贫济困之方百种千类,又何止局限于并会一事?没有擎天会三义盟照样能广施仁义,如此未必会沦为不义之徒;可三义盟今日若贸然加入擎天旗下,我等众人却将愧对三家列祖列宗,落下不孝之名!” 云绿晴道:“成大我者忘小我,柳堡主难道要为了家族之私,抛却天下大义?” 柳松阳毅然道:“天地正气浩然自存,人力却有时而穷,不得已之时你我也只能尽人事而待天命。况且秉持人间道义,任重道远,有志者自为之,又岂是能够随意强加于人的?” 一旦人的心中出现某种强大信念时,这种人往往能将这种信念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并且使自己所说出来的话字字带出千钧之重,令人难以辩驳。 此时的柳松阳就是如此,言语铿锵有力字字磅礴,云绿晴千万无言以对,三义盟众人更是深深为之折服。 高仲义又在高伯义耳边说道:“大哥,这事来得突然,确实不能过早论断,万一对方有诈,你我轻易着了人家的道,这岂不是闹一个大大笑话?”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凡江湖中的大小帮派,要想在武林中安身立命,即使偶尔使诈蒙骗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何况擎天会的势力能够发展到今天,岂又仅仅只是凭着满嘴的仁义道德就能做到的?以高伯义的老谋深算,早该明这个道理才是,怎的今日却被心中利益所蔽,竟一时冲昏了头脑而差点做出荒唐的决定来? 高伯义不禁在心中对自己骂道:“真是老糊涂啊老糊涂!” 连忙又道:“松阳说的极是,老夫因心中感激白水先生及朝总舵主的抬爱,一时忘却了三义盟成立的初衷,疏忽大意,这才没有断然谢绝云公子的美意,后经松阳一语点破,方才如梦初醒。如此看来,两家合并一事,确是万万使不得的!” 云绿晴忙道:“并会一事绝非儿戏,高盟主并不需要急着定夺……” 高伯义一听心中又来寻思:“不错,但若擎天会果真心诚而来,我岂不是错失了一次引领江南的良机?” 云绿晴补充道:“是以还请高盟主三思!” 柳松阳大声道:“改名事小,忘义事大,松阳也请盟主三思!” 第十一章 同是青萍客(一) 涂油机 第十二章 同是青萍客(二) ”她忽然有点失落地说道,“其实张前辈德艺双馨,对我们这些晚生后辈尤为关照,是一位了不起的长辈,可楚前辈看来却像是与他有些过节呢!” 楚天河挖苦道:“可难为你了,一个心思维护他的名声!” 云绿晴道:“晚辈只是不明白,楚前辈何以对令师弟有诸多成见?” 楚天河两眼却注视着远方,往事浮上心头,良久忽然长叹一声,道:“张师弟其实并非平庸之辈,相反,他天资过人。” 云绿晴道:“哦?”不明白楚天河为何话锋陡转。 众人似乎也听出楚天河话有深意,果然听他继续说道:“想当年,我恩师逍遥真人座下五名弟子,恩师最宠爱我这三师弟。老人家曾一度以为他的三弟子才智最高,只要他愿意勤学苦练,假以时日必将能成为武林中一代豪杰!” 第十三章 同是青萍客(三) 的事,姑娘女扮男装是为便宜行事,我等皆能体会,姑娘不必自责。” 楚天河道:“不错,江湖中人倒不必在意这些细节……”略作停顿,转过话头又说:“姑娘还是说说比剑的事吧!” 云绿晴歪一歪嘴巴,眉目带嗔道:“那好,楚前辈既说爱徒许胜不许败,那我们不妨赌一赌!” 楚天河道:“怎生赌法?” 云绿晴道:“我与高公子比剑,若是他赢了,说明高公子资质过人,那么恭喜楚前辈收了个高徒;若是小女子赢了,不求别的,只希望……”说到这里,她突然又目光殷切地望着楚天河,柔声说道,“希望楚前辈日后能对张前辈另眼相待,毕竟……毕竟他教过的半个徒弟还为他明明白白地赢过这一场比试。” 第十四章 同是青萍客(四) 礼物,他的三位哥哥和他的弟弟也有收到父亲馈赠的佩剑,却只他这一柄堪称削铁如泥的宝刃!这说明在父亲眼里,最是宠爱他这个儿子。 高建文愤愤自语道:“我倒想看看来的人到底什么身段,擎天会的阵仗真能把我三义盟给比下去么?”主意一定,“刷”的一声,将宝剑还入剑鞘,昂首阔步走向聚义厅方位去。 楚天河看到高建文风度翩翩立于角落中,一脸的怒气,不服之意尽显于色,想来刚才云绿晴的那些话早被他亲耳听了去,并且明显已伤了他的自尊。 第十五章 初露锋芒时(一) 高建文只把头一点,再不回头,径自走到大厅中央。 与此同时,云绿晴也缓缓走入场中。高家庄富贵人家,这聚义厅也宽敞异常,两人同时站到场中,居然还有诺大的一片空地方,足够供他二人比武了! 高建文左手持青钢宝剑,右手抱住持剑手,行礼道:“三义盟高建文,领教擎天朋友高招!” 云绿晴一袭长衫站在高建文对面,身材尤显纤细,亏得高建文自己的身子板也算不得粗壮,因此两人站在一处,对比起来倒也不至于显得落差太大。 云绿晴也是双手抱拳,还礼道:“高公子客气了,只管出手便是!”手中却是拿着一柄长约二尺有余的碧绿洞箫。 高建文只将眉头一皱,道:“你不用剑?” 云绿晴嫣然一笑,道:“萧即是剑,剑即是萧。”说完,将手中洞箫上下轻轻一分,萧管上约一掌长短处随即出现一道裂缝。缝中剑光射出,寒气逼人,原来萧管中暗藏着一口利刃! 萧剑一体,巧夺天工! 高建文见对方笑靥如花,忍不住又是脸上一红,忙将目光转移,假装被对方手中的剑光给晃到眼,道:“亦萧亦剑,妙用无穷。做出这把兵刃的高人可真是别出心裁了!” 第十六章 初露锋芒时(二) 真正的高人往往善于透过事物的表面发现问题的本质。 但凡习练刀剑之人,都该懂得“刀加猛虎、剑如飞凤”的道理,这是因为刀身厚重,劲道沉猛;剑刃薄而轻巧,须走轻灵之路。高建文本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因其年轻气盛,刚才才被云绿晴的一句话激得方寸全无,一心想着强势拿下对方,以此泄恨而已。 一番激烈进攻中,云绿晴连连败退,到了这种局面,寻常人很难不想再乘胜追击,道行不深的高建文又如何能跳脱常态?于是剑风刃影中,气势凌人,步步都是恨不得立将对方折服于自己剑下的他,哪里还能想起“剑走轻灵”的至上真理? 看来也只有楚天河、柳松阳这样的行家里手,才能在乱象之中看出这一丝的端倪了。 正是楚天河、柳松阳及时点破,高建文心中一惊,才及时地如梦初醒,赶紧将剑势逐渐放缓。剑势一缓,许多问题也就能看得出来了,他发现云绿晴虽然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在不住后退,但却退而有章法,毫不紊乱,似乎时不时还有意卖出一两个破绽,等着他去进取。 他终于发现这是对方诱敌深入的伎俩,云绿晴之所以一直没有立马回击,原来不过是在等待一个一招制胜的机会罢了。 第十七章 初露锋芒时(三) 虎口 第十八章 拜倒石榴裙下(一) :“胜负已分,云公子深藏若虚,棋高一着。” 云绿晴含笑道:“柳堡主过奖了,晚辈胜得有些侥幸罢了!” 一旁高伯义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气色,语气有些酸溜溜地说道:“云姑娘胜得可一点不算侥幸,云公子本就技艺过人,只不过一开始韬光养晦,可把我们都给幌骗了过去!”他心中爱子拜高师的愿望先是从无到有,再从满怀期待中落空,可谓峰回路转。 然而纵使他百般不愿,他也不得不承认,云绿晴剑法的确比高建文高上一筹,他偷偷转眼去瞧一旁楚天河的气色,只听对方一声轻叹,淡淡说道:“建文,看来你我二人注定师徒无分了。” 赵志强面色阴沉,默默地端起茶杯喝着茶,赵志刚脸上则像一脚踩上了狗屎的神色,满腔怨恨却不知该找谁去发泄,高高举起的手掌本想使劲拍到桌面,几个起落之后却最终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仿佛刚才比剑的其实是他自己,不小心输了这场比试他只能责打自己一样。 高建文脸上却没有一丝恼恨的颜色,他慢步走到楚天河面前,说道:“承蒙楚前辈寄予厚望,只怪建文天质愚钝,有负重托!可话说回来,建文究竟是鲁钝之人,幸而今日并未贸然拜在前辈座下,要不然假以时日难成气候,而损及尊座高誉,又甚或累及崆峒派的声名,那建文才是真正不肖罪人!” 楚天河再次叹息道:“楚天河虽称不上武林北斗,但说过的话总归还是要算数的。我本欲为你破除当年许下的誓言,可惜成事在天,有些事情总事先预料不到,楚某人的徒弟今日只许胜不许败,这话至少今日要算数,否则我岂不成了一再反复的小人?” 第十九章 拜倒石榴裙下(二) fs sft 第二十章 邀战(一) 目前客厅内似乎氛围良好,一片其乐融融之象。 云绿晴似在想着心事,暂不再言语,高伯义则在心下寻思:“今日并会之事只怕已难谈拢,既然对方并不强人所难,不如趁此机会化干戈为玉帛,盛情款待三位来使,一来可将此事圆满收场,二来也好让文儿与这云姑娘有私下相处交流的机会,岂不是两全其美?往远处了想,文儿对云姑娘的倾慕之情早尽形于色,要是真有幸撮成他二人,那朝远志来日成了我的亲家公,三义盟更自此有了擎天会做靠山,可不也是极好的一件事?” 心念急转,高伯义不由得两眼含笑,转过脸去看了看二弟高仲义,满意地点一点头,用眼神告诉对方自己心中惬意之情,只不过高仲义这次却没能体会兄长笑眼中的含义,正自寻思大哥此举何意,高伯义已转过脸向云绿晴朗声说道: “承蒙白水先生有心抬举敝盟,诚意邀约共襄盛举,可惜此举事关三义盟历代祖产家业,着实不得轻动,幸得贵会理解其间曲衷,这并会一事自此只好告一段落了。”他顿一顿,又道:“就是难为了云姑娘与两位壮士风尘仆仆、一番远行之苦,老夫为此深感惶疚,因而再次恳请三位贵客务必在敝庄住下些时日,让敝庄代三义盟略尽地主之谊,也好报三位远道驾临令敝庄蓬荜生辉之情!”他自认为自己这番话说得甚是得体,云绿晴这样的小丫头必是很难找出推谢之辞,语毕只面带着笑意,静等对方作答。 不料云绿晴却轻轻摇起头来,谦恭道:“高盟主的盛情晚辈体会得,个人来讲,晚辈若能 交得高盟主这样的良师益友,也属莫大荣幸,只不过……” 她忽显一脸难色:“今日公事尚未了结,晚辈还不敢擅自谈起这私人交情来。”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高伯义不解问道:“老夫本以为云姑娘只为并会一事而来,难不成云姑娘还另有其他要事相商?” 云绿晴道:“我等三人今日前来,当然只为贵盟并入敝会江南分舵一事……”她解释道:“只是此次我等三人本是身负重任而来,如今任务失败了,我正想着回去如何向白水先生交待……” 高伯义细细端详云绿晴的脸色,不知对方这么说究竟又有何深意,口中只道:“原来云姑娘是这个意思……但事到如今这事已成定局,云姑娘如实向白水先生禀报,难道白水先生还有何微议?” 云绿晴一脸愁苦地说道:“事已至此,白水先生不会不明事理,自然也不会再令贵盟勉为其难,只不过……” 高伯义道:“只不过什么?” 云绿晴显出一脸愁容,轻轻叹声息道:“只不过当初是我自己极力要求前来江南办事的,不得已白水先生最终才允了我来,谁想当初的毛遂自荐,如今却是自打耳光,眼前任务失败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白水先生?” 伯仲二人听后即彼此会意,高伯义心中暗道:“果真如我二人所料,年轻人一开始不识轻重,如今误了事面子上挂不住了。”又想:“都说白水先生乃擎天会第一谋士,这一次却是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差遣小犊子来办事,何成气候?” 柳松阳道:“你只管如实告之此事悠关利害,莫说你来,换做他人一样成不了事!” 云绿晴眼神幽幽地埋怨道:“其实我看众位当家一开始并非一心抗拒,若不是柳堡主后来的极力反对,此事也不会功败垂成了。” 柳松阳淡然一笑,一边楚天河道:“只能怪天意如此了。” 云绿晴摇首道:“或许是天意如此,或许是我火候尚缺。” 楚天河道:“诚如柳堡主所言此事悠关利害,莫说你来,换做他人一样成不了事,你又何必自责?何况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天意如此,强求也无益。” 云绿晴两眼向上翻了翻,苦笑道:“可怪却怪我当初夸下海口,声称能凭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将三义盟诸位前辈说到心服口服,原本只信事在人为,谁知事实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高伯义道:“老夫听懂了,云姑娘可是担心回到洛阳后,在白水先生跟前面子上挂不住?” 云绿晴歪一歪嘴,勉强笑道:“无功而返确实不光彩,我总得做点什么,回去才能有个交待。” 高伯义道:“那依姑娘的意思……” 云绿晴眼珠子转了转,道:“有志而来,偏偏不能做到不负重托,晚辈今日恳求高盟主设下关卡障碍,好为晚辈收个圆场。” 高伯义仍是不解:“如何设下关卡障碍,如何收这圆场,还请云姑娘明示。” 云绿晴微微。” 第二十一章 邀战(二) 江南漕运事务。” 楚天河点点头,若有所思状,片刻又道:“那如果三义盟一方输了呢?” 高伯义一愣,迟疑道:“这……” 见高伯义犯难的样子,楚天河微笑道:“楚某随口问问,盟主脸现忧虑,难道竟是担心……” 不等他说完,赵志强插口道:“刚才云姑娘自己也说了,这三场比试不过是帮她走个过场,必输之战,哪有我方输掉的可能?” 楚天河微微一笑道:“自然只是走个过场,贵盟兵强将广,高盟主只需调配好人手应对,胜得其中的两场,今日的比试就算赢了,只不过……” 楚天河一句话点破高家人心思,高伯义不由脸现窘色,勉强笑道:“楚大人,只不过如何?” 楚天河道:“只不过既然是比武,总有输赢之论,楚某因此假设,万一三义盟败了的话,该当如何?” 高伯义面露苦笑,回道:“假如敝盟落败,那我等自然只得答应人家先前的要求啦!” 赵志强着急地站起来道:“可是盟主……” 柳松阳道:“赵二弟慌什么,难不成你担心我盟中勇士能力不济么?”赵志强听到柳松阳的劝阻,回过头来见其神色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还不知就里,再看高伯义、高仲义二人也是毅然决然之色,高仲义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他本是聪明之人,稍作思索即已明了,脸上浮现笑意,也不慌不忙坐定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浮屠七级快刀式(一) 鞭与敌兵器交困缠绑一处,故而使练者出鞭向以环转圆打为主,并常配之缠绕腰身的动作,俗称鞭花。 柳松阳扫、劈、拨、削、掠、捺、斩、突,刀中八法分施,陆川便用鞭花配上抡、打、扫、挂、撩等技法,以此生出“花连花、花套花、花花相连;花接花、花串花、变化多端”,招招式式紧密相扣,当真是“抡起似车轮,舞起似钢棍”,常人看了固然惊其蔚为大观,便是行家里手在此,也绝不吝于赞叹。 与云绿晴一开始的韬光养晦不同,陆川的举手投足间处处彰显的是娴熟利落,锋芒毕露,柳松阳越打心中越是惊奇,数十招过后,不由暗道:“小伙子鞭法老辣纯熟,想我年轻时的身手怕也不过如此,擎天会真是个人才辈出的所在!”心中某个念头忽闪而过,立出一记“黑虎搜山”扫去,陆川以鞭迎击,却在半途中陡遇柳松阳反转的刀锋,刀背九齿赫然对上了其飞扫而至的九节鞭。 柳松阳此意即是要用刀背齿口咬住九节鞭,以使陆川兵器作废。 突逢奇招,陆川一惊,暗叫“不好!”急忙回撤软鞭,可鞭势柔软,哪里能像寻常兵器那般硬生生收回? 他只能及时转变九节鞭的去向,以避敌招,急速扬起右臂,奋抖九节钢鞭,鞭身登即像波浪一样急速上卷,眼见就要跃过柳松阳的刀背齿口时,岂料对方的兵器竟如影随形,打个弯后也随之翻涌,正巧击在长鞭鞭节间的铁链之处。 鞭链去势甚急,一入钢齿中便再难挣脱。 第二十三章 浮屠七级快刀式(二) 忽听柳松阳低沉的声音说道:“临阵之时最忌分神,刚才要是换做别的场合,也许你命早就不在了!” 陆川脸色青红不定:“前辈教训的是,陆川承教了!” 柳松阳道:“第一级,佛光初现式只三刀,意在灭敌威风。第二级,佛问伽蓝式共九刀,重在震慑敌心。” 陆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第一级灭敌威风之效决计已然达到,第二级原来才算得上震慑敌心的作用,可那又将是何种令人大开眼界的招式啊?柳松阳不容他多想,狂刀卷起飓风阵阵,飞旋的刀刃闪耀出光和影,幻化成一道风火巨轮气势汹涌地直向他眼前压至。 陆川不愿直面其锋,急使“左右骗马”的走法,身形如兔起鹘落,极力使自己与对方拉开距离。时而发现避实就虚之机,回身使出一招“白蛇吐信”击向风火轮中那看似薄弱环节处,立马便被劲力弹回。 他只好收起九节鞭,且战且走,其间反身回击,又一连试了好几回,始终如此,幸而这一连串路数,柳松阳飞舞的只是手中的兵刃,脚下步伐却是不紧不慢,看来果是意在震慑敌心,并不重在伤敌,结果才让陆川最终得以全身而退。 第二十四章 浮屠七级快刀式(三) 喜道:“你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可见擎天八骏盛名之下无虚士!” 陆川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微笑,道:“前辈见笑了!” 柳松阳片刻又道:“那么,小兄弟可还有兴致继续接招?” 陆川道:“自当舍命陪君子了!” 柳松阳蓦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妙哉,妙哉!柳某许久不曾这样好好地活动活动筋骨了,今日实在痛快!” 陆川甩一甩手脚,扭一扭脖子,抖擞起精神表现出一副蓄势以待的样子:“浮屠快刀的风采既非常人所能轻易领略得到,在下哪能平白错过?” “哈哈哈……很好!很好!”柳松阳渐收笑意,而后骤然将利刃向上抛起,两手合十,显露一脸虔诚之态。宝刀在空中翻转几个跟头,掉下来时刀背正好落在他两边臂膀上,他缓缓开口说道: “我佛慈悲,佛光普照大地泽被苍生,救苦救难,也常感化那些心中存有一丝善念的恶人。作恶之人之所以执迷不悟,皆缘于痴迷弱肉强食之道,自以为技艺高人一等而能轻易执掌他人性命,殊不知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武艺高人一筹者,却未必只该走上为恶之途。” “第四级佛光普照式,前后二十四刀,刀式中不见杀人利器,唯剩无锋之刃,刀法使出奇伟磅礴气吞山河,身临其境者在惊心动魄之余亦将感叹我佛如来法力之宏大与慈悲胸怀之宽广,于是摒弃心中执念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柳松阳娓娓道来,语调时而婉转柔和,时而波澜壮阔,陆川不知不觉跟着心潮起伏起来,渐渐地仿佛他听到的不是柳松阳的绵绵话语声,而是一位得道高僧的诵经念佛音。 一对眼皮越发沉重,视线仿佛也模糊起来,他尽力将目光注视在柳松阳身上,但看到的唯有一团白影,那脸面无论如何已分辨不清。随着柳松阳话语的一字一顿,陆那种窒息的胀闷感。 蓦然回首,陆川眼角发现,之前消失在跟前的柳松阳其实一直紧随身后,他回身鞭打脚踢,对方每能轻易避过,其身法悠忽,皆是随身所欲,无论陆川如何竭尽全力,总不能伤其分毫。 而那可怕的气场又将迫至,陆川脚下的步伐终不敢稍有怠慢。 不知过了几时,眼前一切渐显恍惚起来,热汗淋漓转而变为冷汗涔涔,陆川渐渐感到无比疲累,先前那股倦意再次袭上心头,眼皮越发沉重,他奋力提神仍是徒劳无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越想逃离,越被压迫至无法呼吸,索性反其道而行,陡然转过身来,倾其一身之力,将九节鞭舞出平生最灿烂的鞭花,将自己保护得如同金钟罩一般严密。 第二十五章 才知燕雀是凤凰(一) 无畏挣扎只能带来无尽的痛苦,陆川知道他坚持不了了,下一刻就要张开口来,一股鲜血将要喷涌而出。 他终于双膝瘫软地跪了下去,与此同时,徐风骤停,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搭到了他的肩井穴上,气流涌动,一股暖和的能量源源注入体中,胸口那股恶血却不再翻滚上涌了。 陆川终于睁开迷蒙双眼,渐渐恢复神气,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柳松阳带着赞许目光的笑脸。 “小兄弟好身手,柳某今日与你这场比试酣畅淋漓,实在痛快!” 陆川挤出一抹微笑:“在下也差不多力尽了。” “无妨,你只管调匀气息,经脉稍后自会理顺。”说时陆川只觉肩上的那只大手愈显有力,一股内力自其肩井入胸,下至丹田,去往四肢百骸,暖流涌动,体内盎然如春,不一会儿即是全身舒畅,再无一丝烦恶之感。 再过片刻工夫,陆川面色红润与之前已无两样,柳松阳才收手离身道:“气机已顺,经脉趋稳,小兄弟可以去好生歇息歇息了!” 胜负见晓,三义盟一方爆发阵阵喝彩,陆川一揖道:“晚辈甘拜下风!” 高伯义即命下人带陆川前去换上新净衣裳,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陆川回到客厅,眼见云绿晴正要下场,那一边楚天河大声笑道:“好,真一个好!哈哈哈,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有好戏瞧了!……哈哈哈哈……” 高伯义道:“我家老三鲁莽粗人,云姑娘三思啊!” 云绿晴道:“三庄主威名远播,既是走个过场而已,左右是一败,能败在铁臂神枪长枪之下,晚辈也算荣幸之至,今日冒昧求教,诸位前辈就当小女不知天高地厚好了!” 原来陆川进里更衣之时,云绿晴向高老三高季义请过一战,高家四兄弟中,高季义枪法之精勇,犹远在其大哥、二哥之上,云绿晴就算武艺胜高建文一筹,但叔侄二人功力悬殊,云绿晴向高老三求战必是以卵击石,因此群雄均在嘲笑云绿晴不自量力,人群中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云绿晴的请求却正中伯仲二人下怀。两人先前还在寻思如何谴老三下场应战而不至过显以大欺小之弊,正好对方自行提出,何乐而不为? 不过高伯义客套话仍需讲两句:“话虽如此,但姑娘到底金贵之躯……” “云姐姐金贵之躯,且身为三义盟贵客,的确不容半点闪失!”高伯义话讲一半忽被打断,循声望去,发现说话之人却是爱子高建文,“三叔断门枪法迅狠凌厉,乃我扬州一绝,再请云姐姐三思而后行!” 云绿晴道:“正因为三庄主枪法高明,我更相信他收放有度,而不致误伤于我。” 高伯 义道:“云姑娘与犬子比剑已是惊心动魄,我这三弟手法粗暴,绝不似文儿温良。” 云绿晴笑了笑:“难道高盟主还信不过三庄主的能力么?” 忽听高仲义说道:“大哥,云姑娘说的不无道理,三弟枪法纯熟,下手自有分寸,既然左右是一战,不如让他下场陪云姑娘练练手也无妨。”说完暗暗向高伯义点了个头。 高伯义会意,道:“云姑娘执意如此?” 云绿晴道:“陆兄弟已体会柳门刀法精髓,小女也愿为见识高家断门枪的神威,请高盟主成全!” 一直静坐后方的高季义这时候也终于开口道:“为遂云姑娘心愿,季义愿意亲身一试,大哥只管放心,小弟下手自知轻重。” 高伯义点头道:“嗯,”转向楚天河,“楚大人您看……” 楚天河微微一笑,道:“楚某明白高盟主担心刀枪无眼以致云姑娘有所闪失。其实盟主无需多虑,我们只要为其定个规则论断胜负,此事也不难!” 高伯义道:“哦?” 楚天河便继续说道:“楚某认为,剑势轻灵文雅,总算出入自如;长枪则出手霸道,犹善远处击刺,用之不敛,招招皆可致命。若论战场杀敌自是无往不利,但若论比试过招,确难做到点到为止,更何况云姑娘一个女儿家,更不宜令铁枪沾身触肤了。楚某因此建议:两位过招,三庄主想必技高三筹,云姑娘既无惧一败,那么三庄主无须将云姑娘彻底制服,只须打掉其手中兵刃便能算赢了……这样既见出了高低又无伤大雅,二位不知意下如何?” 云姑娘喜赞道:“此计甚妙!” 高季义点头道:“不错!百招之内,我若不能让云姑娘兵刃离身,便算是输!” 楚天河道:“甚好,如此也让云姑娘在这场比武之中有了些许盼头,倒显得更公平了,高三庄主不愧大家气度!” 高季义道:“哪里,身为长辈跟一位小姑娘动手弄枪,已有失体统,若百招之内我还不能夺下姑娘手中兵器,高老三今后还怎敢再以前辈自居?” 云绿晴道:“三庄主高人大度,晚辈心中感佩!” 高仲义向高伯义道:“三弟的铁枪使出得心应手,这点毋庸置疑。大哥,既然云姑娘有心求教,那就让季义同她切磋切磋吧!” 伯仲二人心照不宣,高伯义道:“既然云姑娘执意如此,楚大人也觉此事无可厚非……老三,你就下场与云姑娘过过手吧!” 高季义点头道:“是,大哥!” 云姑娘开心道:“多谢高盟主、三庄主成全!”看她那样子,显然就算明知是赴一场败战,也对对方感激不尽了。 高季义提上铁枪出席 ,高伯义又交待:“云姑娘乃贵人,切记下手留情。” 高季义点头道:“大哥放心,小弟懂得!” 高季义下到场中,见云绿晴玉面含笑,亭亭而立,美艳如一朵迎风绽放的玉兰花,不由心中苦笑:这样如花似玉的娇娃,捧在手里都怕掉到地上,待会儿该怎么下手才好? 云绿晴轻轻笑道:“三庄主亲身赐教,小女荣幸之至!” 高季义道:“云姑娘客气了,听闻擎天八骏中有位后起新秀,也是位弄枪高手?” 云绿晴道:“不错,雷鸣空雷大哥,他善使一柄白蜡长枪,枪法之凌厉在敝会中无出左右者。不过与三庄主纯走阳刚之路的硬木铁枪不同,雷大哥的白蜡枪刚劲中兼带三分韧性,枪法刚柔并济,二者路数大相径庭。” 高季义道:“刚韧兼备的枪法,高某倒很想见识见识,可惜雷小兄没有一道前来。” 云绿晴道:“的确可惜,雷大哥事先有任务在身,人在外地不便同来,”说着冁然而笑,“不过刚好今日能让小女有幸领教前辈高招,也是快事一件!” 高季义微微颔首,伸手示意道:“云姑娘,请吧!” 云绿晴嫣然一笑,道:“那晚辈冒犯了!” 唰一声,剑锋出鞘,纤柔的身子似燕雀低飞立即欺近高季义,一招“扫雪惊鹤”使出,忽朝对方左胸划出一道剑光。 高季义脚下发力,猛退三大步,长枪回旋急劈云绿晴右肩。 他三十年功力,枪身劈出劲道非凡,他心中有数,铁枪到得云绿晴眼前,其势变得和缓许多。 云绿晴侧身轻巧避过,身子前跃之势稍减,足下微点,身子在半空翻转,剑锋直指前方,又朝着高季义方位刺来。 高季义喊道:“好个飞鸿翻身!” 又是急退两步,令对方进势衰退,利刃刺空,而后反出兵器还刺云绿晴面门,却是不疾不徐,不偏不倚。但不知为何,云绿晴头也不抬,既不格挡来器,也不偏离避让,居然双足点地,顺势仍往前举剑迎击。 难道是她翻身目眩以致未见枪头递到? 高季义心中苦笑:无知丫头!情知那吹弹可破的一张脸,刺花了不妙,只好自行偏转枪头,回手来化云绿晴剑击。 如此这般,数个回合,高季义总是出手留情,每每手中铁枪霍然递出,到得云绿晴身前势头总又放缓。 两人的攻守交击倒像有模有样,不过明眼人能看出,高季义多番礼让,云绿晴却仿佛天真透顶,只管自己盲目进攻,肆无忌惮,楚天河、柳松阳等人看了都忍不住莞尔一笑。 第二十六章 才知燕雀是凤凰(二) 舵,而处心积虑布下的局?” 难不成他们真妄想赢下后面这两局?这……这果真有可能么? 忽听楚天河说道:“柳堡主,看来云姑娘的‘逍遥游’深得张师弟真传,步法精巧善变,三庄主越是急切猛攻,越是拿她无可奈何啊!” 柳松阳点头叹道:“云姑娘藏得好深,连我也疏忽大意了!” 楚天河转过头来眼中含笑:“哦?柳堡主看出什么端倪了?” 柳松阳道:“云姑娘使以假乱真的手段,令我方暗生轻敌之意,直到她登堂入室,锋芒渐露,我才知晓她实非泛泛之辈。” 楚天河道:“小姑娘的确不像看上去的那般简单……那么,此时柳堡主也认为这场比武并非如先前所料,云姑娘必败无疑了?” 柳松阳轻叹一声,承认道:“结果如何,犹未可知。” 高伯义隐隐听到二人对话,顿时觉得奇怪,以他的道行来看,当然还瞧不出其中端倪。他亲眼所见的,只是高老三的步步紧逼和云绿晴的节节败退,纵使云绿晴愈打愈勇渐入佳境,高老三仍是掌握主动的一方。 他犹然以为高老三乃是尚未全力以赴,因而犹在埋怨胞弟过分礼让,而不快快将对方手中兵刃震脱。 第二十七章 才知燕雀是凤凰(三) :“区区目前犹未失利,何能轻易言败?” 不知为何,她自一开始就对这个赵家坞的二坞主有一种说不清的厌恶之情。 第二十八章 才知燕雀是凤凰(四) 云绿晴莲步轻移,仪态从容,高季义一语不发,提气在身后飞步紧随。幸好聚义厅内足够宽敞,两人绕着大厅一前一后围走倒不显得如何局促。 不过说来也怪,二人相隔不过数步之遥,每次高季义提力迈步,云绿晴的身影明明已近到咫尺,可一旦他将长枪递出,对方的身影便顿然前离,枪头总又与之相差分毫。 须臾之间,两人在圈中已跑过了好几个来回,高季义始终连云绿晴的衣角都无法够着。 赵志强看两人一前一后陷入胶着,忍不住又讽刺道:“只以目前来看,姑娘却何尝不是在苦作挣扎?” 云绿晴疾走间脸不红气不喘:“谁将苦作挣扎还犹未可知,阁下所曾犯下的业障,当真以为不会有人前来为你净除吗?” 这句话似隐含深意,旁听众人不知其意何指,但赵志强听了不知为何脸色一变,心中某个念头闪过,突感莫名心虚,合上嘴巴竟再不敢讲话,所幸众人皆全神贯注于场上二人打斗,并无一人注意到他脸上的异样。 只听高季义终于忍不住在后面大声叫道:“打不过就逃,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云绿晴笑得好欢:“三庄主说笑,晚辈本非男儿之身,哪敢妄谈什么英雄好汉?” “你……”高季义恼羞成怒,正想开口大骂,脚下步子立马慢了下来,只好闭上嘴巴继续全力追赶。 正如之前所言,走气宗一途最是耗气,当前高季义将体内真力灌注于铁枪之上,就等出招伤敌,岂知云绿晴凭着灵巧的身法游移四走,竟迟迟不愿与之正面接招,如此一来,高季义凝功聚气,徒耗了不少内力,几圈下来,头顶已然汗气直冒,气力不继,也难怪他要气急败坏。 再跑一段,高季义陡然停下脚步来,将铁枪使力一杵到地,那地板吃不住枪身所携带真气的冲击,耳听一声轰然巨响,碎屑纷飞,地上立时出现了个直径约前臂长短的凹坑来。 只听高季义勃然喝道:“丫头!你究竟是战是降,快快留下一句话来,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又有何用!” 云绿晴停下脚步,嘻嘻笑道:“三庄主内力深厚,晚辈不堪硬接重招,只好凭着脚下长技,尚能避免被前辈的真气伤及。” 高季义怒道:“那一昧追逃,这场比试岂非不用再比了!” 云绿晴眨了眨一双大眼睛,道:“前辈若能以兵器作载体,以气刃伤人的话,那我跑得再快岂不也是没用?” 显然高季义的铁枪无法在数步之外以真气伤敌,云绿晴这话分明是讥讽对方长枪聚气并无实用之处,这对于这几年来专攻气宗武学的高季义来说,情而以堪? “你……你……”高季义气恼无比,竟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三义盟众好汉见云绿晴只顾奔逃迟迟不应战,群情激愤,冷嘲热讽随出。 唯独高建文不这么看待,眼见丽人的倩影腾挪,他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只在心中连道:“对了云姐姐,你就要这么绕走,才能不被我三叔的气流伤到!” 高仲义看不下去,在兄长耳边低声说道:“老三久负聚气之力,时间过长必将气脱累倒,这丫头脚下甚 快,老三追之不及,可怎么办才好?” 高伯义回道:“强要这丫头停下脚步接战,也是不合规则,这之前咱可没有关于时间的限定啊!”思量许久,仍无对策,便是干瞪着眼着急。 为难之时,忽听楚天河开口道:“两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高三庄主凭内力真气取胜,云姑娘以身形步法远之,一走一随,本是各凭本事周旋,这在道上遭遇也算情有可原,可方今既言明比武赌胜,如此追赶,却不只徒耗时间,也难免有失光彩了。” 高季义立时应道:“岂止有失光彩,简直滑稽可笑!” 云绿晴吐一吐舌头,抿嘴笑道:“三庄主太吓人的模样,晚辈正是害怕了!”她说害怕,脸上却全没有一丝惧色。 高伯义听出楚天河话中有意,道:“那么,楚大人可有高见?” 楚天河缓缓道:“楚某倒是觉得,云姑娘不如五步一回守,七步一反攻,这样一来,这场比武才有些看头呐!” 楚天河的建议不失公允,三义盟一方听了均无异议,赵志刚随即喊道:“这办法行啊,至少不是猫捉耗子的游戏了!” 高伯义道:“不错,就看云姑娘意下如何了。” 他本还担心对方耍无赖不答应,不料云绿晴一听竟立马回道:“好啊!”说着笑容一敛,转身向高季义说道:“三庄主,那我们便继续吧!”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三义盟众人均不禁一愕,那高老三见云绿晴容色庄严,更是心下一凛,不知为何,他顿时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好像又有些不一样了。 聚义厅外,正是庭园里玉兰花开的时节,高家庄上方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那白色的玉兰花在阳光里显得娇艳动人,阵阵花香飘来沁人心脾,当此雅境,正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时候,一只只蜜蜂却顶着骄阳在花丛间“嗡嗡嗡”来回飞走,只顾辛勤采摘花蜜的它们,又怎懂得欣赏眼前的良辰美景? 聚义厅内,云绿晴来回飘动的白衫衣角像极了那迎风摇曳的玉兰花瓣,即使骄阳似火,也是一脸阳光,笑靥动人。 高季义长枪舞动,真气鼓荡,不断发出“嗡嗡”怪响,倒像极了那来回飞窜的蜜蜂,最不懂怜香惜玉的道理,只顾从花香间采走花粉酿为蜂蜜。 云绿晴不再一昧奔走,甚至也不再背对着高季义,她转过身来一边后退,一边还击。即使以箫剑的长短根本不足以对高季义构成任何伤害,她仍会在乱枪之中时不时地划出一剑,或者偶尔与铁枪相触及,立马又被凝聚其上的真气所弹开。 高建文越看越是奇异,心道:“云姐姐的剑法怎么又跟先前不太一样了,好像……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他心中这么寻思着,但左思右想始终猜不透其中究竟哪个环节有异。 高季义以真气灌注铁枪,每一次铁枪的舞动或进击,必将带出一股强劲气浪,方圆五步之内,均受其波及。甚而远在数丈之外的楚天河、高伯义等人也能隐隐感觉到微风袭面。 可说来奇怪,按理说,以高季义的强劲内力所激发出来的诺大气浪,常人在五步之内都将难以承受,何以这小丫头直面与之交手,任由真气 盖身,居然还能若无其事? 高季义心中犯疑,叫道:“姑娘若是承受不住滋味,不如早早投降,莫再硬扛!” 云绿晴却是一脸泰然自若:“多谢三庄主提醒,晚辈目前还承受得了,前辈只管接着出招吧!”说话间她身形不慢,脚步不息,依然且战且退。 高季义于是不再废话,身影更急,枪势如山洪暴发倾泻而下。 云绿晴身移剑走,人剑幻化,任凭阵阵疾风劲浪扑头盖脸打来,她只将一套上乘轻功步法演绎得变幻莫测、潇洒自如。 事实上,云绿晴能一路撑到现在已是大大出乎群英意料之外,从一开始笑其不知天高地厚,到最后纷纷对其刮目相看,此时此刻,大厅中一片沉寂,已再无人敢说出一句冷嘲热讽的话语。 高季义则越斗到后来越觉得匪夷所思——他深知对方武艺有所隐藏,是以早将一身内力齐出,想仗着浑厚内力将对方震伤,可为何看似柔弱的云绿晴竟始终能够安然若素,不仅身形从不慢下,举手投足间甚而更显得意气风发? 难道她年纪轻轻就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浑厚内力,因此足以抵挡铁枪上附带的强大气浪? 不,这不可能! 看她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再怎么早年习武,也不出十年的功力火候!轻功剑法尚可凭悟性短时参透,可内力真气却无论如何不可能急进练就! 那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高季义百思不得其解,转眼又是二十几招过去,对方仍行若无事,他手心不知何时已悄然渗出了汗来。 眼见云绿晴粉嫩的脸颊因激斗而渐渐变得红润,高季义发现,对方不只是双颊通红,神色间更是显得容光焕发,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瞳子不断闪耀出灼灼光芒,不知为何,高季义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莫名寒意。 他出手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云绿晴飞扬神采,且战且走,每每挥剑出招之时,总时不时向前虚砍一剑。就是这虚张声势的一剑,高季义也觉得狐疑不已,却说不清究竟哪里不对。 蓦然间他看到云绿晴伸出左手,五指微曲,又做出了那个不经意的奇怪动作。那动作就像一只好奇的小猫想要伸出爪子触碰一只刺猬,却害怕被刺猬身上的刺扎到爪子,因此一触即回的模样。 高季义心中疑虑更甚,不由眉头皱起。 云绿晴瞧见他的模样,将枪头撩拨开去,后退两步,娇笑道:“三庄主不用心交手,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忽然急急向前掠出五尺,剑尖已削向高季义右上腹的期门穴。 高季义蓦然一惊,挡开来剑,长枪回旋下压,便去转打对方左胸。 云绿晴举剑抵挡,轻轻化去来招,身子轻盈后跃,又在三步之外落定。 高季义这一惊更甚:“何以她这一次不是被我的真气所震开?” 云绿晴不容他细想,玉足一点,再次欺近身前,两人复斗到一处。 高季义经历之前的震惊,手脚不自禁又慢下几分,蓦地,他感觉到自己的气力有所不继,刹那间心中惶意陡生。 第二十九章 才知燕雀是凤凰(五) ,他身子气所致,姑娘的青萍剑法,逍遥游步都是武林上乘武学,何况尚有无量神功盗气之能妙用无穷,可怜季义老弟一身浑厚真气,全被你劫为己用,终致溃败。” 第三十章 三战定江山(一) 。” 柳松阳话音刚落,赵志刚急不可耐的声音喊道:“奶奶个熊,让老子来!”虎狼之躯便欲从座位上站起,一旁赵志强却一把拉住了他,道:“大哥你急什么?” 其他当家尚未发话,云绿晴三人早已面色有异。 就在赵志刚自告奋勇欲离席上台的时候,他们三个人脸上几乎不约而同地发生了变化:云绿晴的身子忽然动了动,并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嘴唇;陆川的眼睛刹那间又眯成一道缝,不过这时他脸上却没有了一丝笑容,相反,他的脸色严肃到显得有些不自然;江山的表情最为夸张,两道浓眉怒起,一双虎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嘴巴却是咬牙紧闭,好似忍不住他就要立即开口呼喝,将那赵志刚斥回到座位上去一样。 还好赵志强及时拉住了兄长,云绿晴三人的脸色才转回寻常模样。只是一瞬间的变化,水过无痕,柳松阳却已将之尽收眼底。他正思忖三人为何有此异样,又听到赵志刚叫道:“我当然是要上场应战啦,你拉我做什么?放手!” 赵志强却道:“今天的事,不适合你去!” 赵志刚吼道:“什么不适合我去?人家都欺负到咱头上了,你以为老子忍得下这口气?” 高伯义喝道:“志刚不许急躁!” 赵志刚道:“盟主……” 高伯义道:“你觉得以你之勇比之志强贤弟……” 赵志刚轻蔑地看了胞弟一眼,道:“跟他有何可比的?我一只胳膊就拧得过他两条大腿!”他莽夫之性,贬损的话说来毫不留情,赵志强听后立现尴尬脸色。 高伯义又道:“那比之庞统领呢?” 第三十一章 三战定江山(二) 江山后翻站起,猱身而上,庞勇也将双锤收回,挥舞兵器出手更绝。 云绿晴看到江山出手不见怠慢,知其并未受伤,一颗悬着的心微微放下。随着敌我双方的不断进退周旋,她身上的一根弦也跟着反复绷紧又松弛,松弛再绷紧,要知陆川与柳松阳的那一战她可全然不是这样子的,即使亲自对战高老三的那会儿,她的内心也没有紧张到这般田地。 可见于他们而言,江山与庞勇的这一场对决,是多么地惊心动魄,又是多么地悠关厉害,其战果如何,已直接关乎江山的性命身家,更关乎擎天会的天道使命,还关乎某场怨仇能否得报。 然而,第三战对于三义盟一方而言,又何尝不是意义非凡呢? 那一边云绿晴同陆川看得一根弦绷得紧紧,这一边诸位当家同样观摩得一颗心七上八下。 第三十二章 三战定江山(三) 听到了想必心中自有掂量。” 话虽如此,可场中激斗正酣,庞勇那边却仿佛始终置若罔闻,只顾着自己埋头猛进,似乎仍只一心想着重创对手。 看他双锤舞得虎虎生风,攻势强硬且力道雄浑,无论哪一击落实了方位,都是招招致命的进招方式,哪有将赵志刚的话听进去的样子? 第三十三章 三战定江山(四) 有谁能够料到,江山在稳操胜券之后,最终竟还给了对方这么致命的一击。 第三十四章 有纸平众怒 坞主语不惊人死不休,久闻扬州谚语:城西南赵家坞,碰不得的霸王,望不得的主,今日得见真人风采,还真是非同凡响!” 稍作停顿又道:“衙门府中尚有备案,赵大坞主若是不信小女子的话,托人查查不就知道了?” 赵志刚又想反驳什么,高伯义执意让其闭上了嘴。 忽听楚天河冷冷地说道:“朝廷的甲级要犯六扇门自会侦查追办,不过擎天会若有心插手,想必也有不少门道,楚某只是不明白,为何你们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要选在今日这个关头,当着三义盟众目睽睽之下取走程在山的性命?你们这么做到底有何居心?” 楚天河一语令人顿悟,高仲义立马接道:“不错!庞勇与你擎天会并无深仇大恨,你们究竟有何名义当着我们的面,将赵家护卫大统领当场击毙?难道说,你们这么做其实就只是为了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云绿晴却道:“二庄主又怎知程在山,也就是你们眼中的庞统领,与我们并无深仇大恨?”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又是一惊,高仲义张口结舌,立时不知如何接话。 第三十五章 尘世皆有因 ” “三百个铜板!再啰嗦砸了你的店!”那高个子光头猖狂地叫着。 “三百个铜板!?”掌柜的苦着一张脸,眼看就似快要哭出来,这时一个唇边长着三撇胡须的小老头忽然从楼下快步走了上来,一眼看到那高个子光头,走上前去柔声劝道:“四脚哥,林掌柜是我的朋友,小本买卖不容易,麻烦你们几位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高个子光头显然也认得那小老头,道:“哟,陈掌簿来啦!刚好您给评评理,这姓林的刚才居然在哥儿几个的汤里煮了一只蟑螂,你说可恶不可恶?” 掌柜的愁眉苦脸地道:“我……” 那叫四脚的光头道:“你什么你!”作势欲打,那位陈掌簿赶忙劝住,四脚哥又道:“他让哥儿几个恶心得肠子都快吐出来了,哥儿几个让他赔三百个铜板不过分吧?” 陈掌簿又劝道:“四脚哥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啦!” 四脚想了想,道:“要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也行,今天就看陈掌簿的面子,让他给哥儿几个赔一百个铜板,这事就这么算了!” 陈掌簿略一思索,道:“也行,我身上正好带了一百个铜板来,先替他垫上!”说着将一贯铜钱快速塞在了四脚哥的手中。 四脚接过铜板在手中掂量了掂量,笑道:“陈掌簿果真是个大善人,四脚佩服!佩服!哈哈哈……”放下林掌柜,一众光头终于大笑着扬长而去。 那四脚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消遣陈掌簿两句:“陈掌簿可记得把这个月账本做仔细了,不要误了事,要不然,帮主可随时会吩咐我去找你那宝贝女儿一亲芳泽哦!” 陈掌簿听完一下子变得面无人色,楼下的脚步声远去,那林掌柜愤然道:“这群禽兽根本毫无人性!陈大哥,你何苦再委屈自己置身虎穴,不如带上嫂子、灵儿早日远走他乡去吧?” 陈掌簿愁着脸道:“想走岂是那般容易?我……”他看了看周围,好像在提防随时有铁头帮的弟子在此偷听一样,忽又叹一声息道:“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林掌柜叹道:“是啊,这日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突又想起一事,“哎对了,亏你这次又帮了我的忙,这一百文钱可怎能再让你出?” 说着急忙走向柜台后取出一贯铜钱回来,口中兀自骂道:“四脚那混账东西,每次都出坏点子,一会儿赊账,一会儿借钱的,今天又明目张胆拿一只蟑螂讹人,可那蟑螂分明早就被他们用脚踩扁了的,他们当我瞎啊,真是太可恨了……” 说着他刚把铜钱塞到陈掌簿手中,突然就听到身后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说道:“姓林的你说谁可恨来着?” 林掌柜猝然听到说话声当场吓得跳将起来,急忙回头一看,果见是四脚本人又复出现在了眼前——他不知因何原因去而复返,此时正好从楼梯间慢步走了上来。 看到四脚阴森的脸色,林掌柜忍不住全身不寒而栗,双脚不由自主往后退去,四脚步步逼近道:“你刚刚说老子拿蟑螂讹人是不是?” 林掌柜脑袋摇得像博浪鼓一样,连道:“不不不,不是……” 陈掌簿刚开口说句:“四脚哥大人大量……” 四脚已霍然抬起一脚踹在林掌柜的肚子上,林掌柜便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像一滩烂泥般滑落下来,痛苦地蜷缩在地板角落里。 其他光头汉在楼下听到声响后先后随之赶来,只听四脚大喊一声:“给我砸!” 第三十六章 海砂子 众人随之惊呼一声:“海砂子!” “对,就是私盐!”海砂子是私盐在道上的暗语,云绿晴道:“也是陈掌簿亲口所述,所以张兄弟与周兄弟才去亲身查证。” 楚天河一掌拍在茶几上,怒道:“可恶!朝廷明令禁止,但凡盐业均须由指定漕船承转,经盐官专售,民间若有私运倒卖者,抄家问斩!这马铁头胆大包天,竟以一帮之巨,暗行与朝廷争利之事,莫不是要造反了么?” 第三十七章 不归夜 分析有理,纷纷点头称是。 只听云绿晴又解释道:“虽是在铁头帮船上出的事,但事发地点却是赵家的码头边,程在山当晚出现在那里也不奇怪,况且除了以兵器认人以外,我们尚还有个依据。” 第三十八章 未亡士 为其手刃仇敌的那一天,也必将不会太晚到来。” 而如今大仇得报,他心中感慨万千,不知不觉中又已是泪流满面。 第三十九章 雾迷眼 ,沉声问道:“二坞主对此事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赵志强道:“我,我……” 第四十章 问题 接。 云绿晴道:“对,这问题答得好不好,不可谓不重要!楚大人,关于这个问题,不如我们等赵二坞主回来后再相询如何?” 楚天河道:“正合我意。” 第四十一章 内商 他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我看未必!小姑娘兜了那么久的圈子都没有将真相托出,我看她乃是另有图谋。” 柳松阳转念一想,也觉有理,道:“说到底,他们擎天会还是想将我们三义盟并吞过去!” 高伯义道:“所以她才没有即时捅破那最后一层纸。” 柳松阳道:“我却怕她说多了,楚大人难免起疑心。” 高伯义点头道:“说的也是,不如你谴下人先去把仲义叫进来一下。” 老仆得令,马上赶到聚义厅叫人。 高仲义一到,高伯义立即将账本内容出示给他看,高仲义阅明内容后也不禁大惊失色,急问:“为何事情竟演变到这种地步?” 高伯义道:“白水先生果然神通广大,他早掌握诸多线索,一直算到这一步,我们始终都被他派来的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高仲义一听,气急败坏道:“想不到这丫头城府这么深,迂回出击,竟叫人防不胜防!”转念一想,又觉气不过,忿忿道:“这丫头明知志强闯下大祸,三义盟危在旦夕,她偏偏又不将事情说破,我看她分明就是来敲诈勒索的!” 高伯义道:“事到如今,你也须收敛一下急躁情绪,先出去外头把局面稳住再说!记得再把志强、志刚二人叫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是!”高仲义随即转身匆匆离去。 第四十二章 账本 道:“我觉得盟主说的对极了!将三义盟改做擎天会的江南分舵,其实未必是坏事,云姑娘不是说了,入会之后,不仅盟中事务照旧,我们尚且还能多出三百廉价劳力,何乐而不为?既然老旧名号留着只是累赘,那不如不要也罢!” 柳松阳一听皱起眉头瞥了赵志强一眼,禁不住心生鄙夷,转头又对高伯义说道:“可难道擎天会就真的敢包庇纵容不义之徒逍遥法外吗?” 高伯义面色凝重,缓缓说道:“朝远志并非常人,白水先生也非庸辈,你我不做尝试,又怎知其果?除此之外,难不成你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柳松阳张张口,欲言又止,片刻又缓缓摇头,叹息着转过了身去。 赵志刚将盟主的吩咐传达给下人去办之后,很快又回来了,人一到他就忍不住开口问道:“盟主怎么样?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才好?” 高伯义道:“我们不宜在此处待太久,免得楚大人生疑,走,出去!”身体站起,大步便往聚义厅赶去,赵家两兄弟紧随其后,只剩柳松阳仍脸色忽明忽暗地站在原地,不知在冥思苦想着什么。又过了半晌,他突然握紧拳头,咬一咬牙,阴晴不定的脸色变得阴沉可怖,终于迈开步子,也离开了此地。 第四十三章 黑衣来客 惊喜的声音道:“刀奴叔叔,你怎地也来啦?” 柳松阳虽内心早有准备,但听到云绿晴的叫唤,仍不免暗自惊诧:果然是他! 不待黑衣男子答话,柳松阳速即提手翻转,瞬间改变刀口的方向,斜划赵志强的咽喉。男子不敢怠慢,见状也随之翻动手腕,适机下压利刃,又及时架住他的刀势。柳松阳二击未遂,只好再换招数,急急将刀柄上提转以双手握持,同时又运使内力以雷霆之势自右路出刀。 这一击他使出了气宗的路数,试图用一身强悍的真气将对手一举震开,只要能将对手一时逼退,让他腾出哪怕是一丝的间隙,他也能够立即了结掉那尚未了结的事了。 而他之所以如此急于求成,当然有他的道理,因为只需再拖延片刻时间,一旦楚天河插手进来,他再想取掉赵志强的性命就简直无望了。 可就算柳松阳盘算细致,对手却也非等闲人物,那黑衣男子貌似无所用心,其实早看出了他的心思,当柳松阳脸上忽有青气闪现的时候,男子的脸也旋即变得红光照人,他那持刀的双手猛然青筋暴起,刀口轻而易举就对准了柳松阳的九齿刀锋。 劲风扫过,突听“当”的一声响,两把兵器交相抵触在了一块,刀口在反向切割的劲力下,发出刺耳的割磨音,并带起了一串串火花。 第四十四章 清理门户 就了不起,赵家老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他妈跟你柳家没完!” 高仲义也道:“松阳,你刚才确实太冲动了!” 柳松阳道:“高二哥,松阳并非无情之人,手刃世交兄弟我岂能痛快?只是志强所犯的错,牵连到整个盟会的命运,我若再不大义灭亲,只怕日后这江湖帮会中再无三义盟这三个字了!” 高仲义道:“可你以为……”他本想说:“可你以为杀了赵志强一人,高、柳、赵三家就都能从擅卖私盐一案中幸免了吗?”但同样碍于楚天河的在场,他没有将话讲明白,便和高伯义一样及时住了口。 而楚天河一直在关注着局势的变化,他毕竟不是糊涂之人,场面诸多演变,早已从中瞧出了异样,此时却又冷笑一声,明知故问道:“大义灭亲?赵二坞主究竟犯了什么样的过错,才引得柳堡主心中如此犯虚,非要大义灭亲才能心安呢?这一点楚某端的想不通,可否请几位当家的为在下略微解说解说?” 第四十五章 共进退 大人可千万不要往别处想去。” 楚天河沉下脸色,大声道:“二庄主这是当楚某人三岁小儿么?他二人方才对话分明有关盐案一事,前后言行便是在不打自招,二庄主难道还要混淆是非不成?” 第四十六章 定存亡 谈的正事呢?赵二坞主说程在山胆大心细,做事谨慎,背着他们在扬州走私民盐,三年来他们却始终毫不知情,这话云姑娘可愿意相信?” 云绿晴眨着双眼道:“凡事皆有可能,我觉得赵二坞主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又有什么好说的?” 第四十七章 反目 ……” 楚天河听到呼唤暂时止住了脚步,高伯义道:“楚大人您这就去了么?” 楚天河冷冷道:“不然怎样?” 高伯义道:“连月来有劳大人的一番细心教导,犬子受益匪浅,建文他想必对大人感恩不尽,大人既有心要走,我等自不便强留,但何不让建文为尊驾送行,也好再见恩人临别一面?” 楚天河头也不回道:“两个月来我与他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不过眼下一切都是枉谈了。今日我与三公子缘分既尽,日后即便道上相逢,那也是形同陌路,不必再提旧情了!” 说罢举步又走。 听楚天河这一说,竟是决心与高建文恩断义绝,高伯义心中一震,怔一怔忙又喊道:“到底一场盛情,请让老夫为大人取点盘缠,也好……”可是楚天河再不停留,脚下犹如乘风飘游,眨眼已出门外,转个角人便已不见了。 高伯义目视厅外,仍怔在当场,聚义厅内一片沉默,没有人愿意开口说第一句话。高伯义深知赵家坞在江南名都擅卖私盐动及朝税根本,楚天河心中了然,虽手中并未握得真凭实证,但他身为朝廷命官,对三义盟怎能不心存芥蒂? 这本在情理之中的事,奈何又夹带高建文与楚天河的这一层关系,高伯义因此耿耿于怀,竟始终放之不下。 高伯义怔了许久,终于开口叹道:“唉,可惜,可惜!” 第四十八章 安排 药材,想必……”她话未说完,忽被一个声音打断: “就算放了满盒子香料又有何用,两位老弟的尸身早已腐坏,气味冲天,倒不如在马车周围摆满烈酒,以酒香掩盖其味,或许更实在一些!” 第四十九章 真相 “我那二师兄为人严谨,向来刻板得很,那些责备的话语,一般都是这样的语气。” 云绿晴道:“不愧是同门师兄弟,张前辈模仿得当真惟妙惟肖,若非事先知晓您的身份,我都真要将您当成令师兄本尊了呢!” 张作人微微不悦道:“去去去,小丫头片子也看长辈的笑话,岂有此理!” 陆川说情道:“小姐说的可不错,若不是张前辈功力不俗,以假乱真,何以连刀奴前辈也被骗过了双眼?” 张作人道:“你们擎天会的个个帮里不帮外,一听本座说那厮坏话,丫头回过来便消遣我,我一责备起丫头,你陆川也立马过来帮衬她,说到底,我还是外人一个啊!” 陆川笑道:“帮衬归帮衬,我说的可也都是奉承前辈的话啊!” 江山道:“是啊张前辈,我们可一直都将您当做自家人了,您不要见外。” 张作人看了江山一眼,道:“大块头的话本座是愿意信的,陆川小子说的我可听得老大不自在。” 陆川又是笑道:“完了完了,张前辈一下对我有了偏见,陆川日后可怎么消受才好?” 云绿晴嫣然笑道:“想起柳堡主的话就觉得有趣,您不知道在您走后啊,他还担心‘楚大人到那杭州去寻得对三义盟不利的罪证’呢,可见他一心认定您就是令师兄本人,前辈的演技可当真炉火纯青啊!” 第五十章 药方 张作人佯怒道:“别说了,恶作剧一场休再提起!为了扮好我二师兄,本座连胡须都修成了他的稀疏样式,害得我英容尽毁,这可全是拜你所赐啊!本座得罚你至少三个月不许打扰我与白水兄下棋才行!” 云绿晴含笑道:“好啦张前辈,我答应至少在这一个月,尽量不在你面前出现令你心烦,毕竟让你吃了两个月的苦头,日后还须预防被令师兄发现你假扮他身份的事,当真为难你了。” 张作人又缓和下脸色来,道:“苦头吃过已不打紧,至于日后的事……依白水兄之计本座最终与高家翻了脸,想必他们今后也不敢再找我二师兄攀交情了。何况我二师兄一向深居皇宫,极少现身江湖,高家的人想要再见上他一面,那也是很难。” 云绿晴道:“这样就好。”顿了顿,又道:“只是可怜了高家三公子,看得出他对前辈敬崇备至,如今前辈却与高家撕破了脸,可不知三公子得知后该有多伤心?” 张作人道:“患得又患失之人,如何成得了大器?况且当时也是高伯义自己给他的那柄青钢玛瑙剑,既已当了两个月的幸运儿,过足了瘾,他也该回归现实了。” 云绿晴点头,道:“当初送到高家庄的青钢剑有五柄,镶有缠丝玛瑙的则仅唯一,高伯义将之送给高建文,结果高建文作为我们的……”她本想说“棋子”,忽而想到这二字有些伤人,便停住没再说下去。 “结果高建文作为我们的棋子,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张作人替她接道,笑了笑,又说:“白水兄料的不错,高伯义最终将那柄青钢玛瑙剑送与了谁,谁便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当初我们凭此依据在扬州关帝庙布局,设计让高建文因见义勇为受困,而本座刚好路过,出手解围,之后再因惜才之意入住高府,教会了他青萍剑法。两个月来的观察,本座发现高伯义心中最疼爱的,的确是三子高建文不错。所以说,如果高建文倘因今日之事从此变得郁郁寡欢,那其实也是高伯义他自己一手促成的。” 云绿晴叹道:“当真如此,那也是爱之深,误之也深了。” 张作人道:“不过既然并会之事已定,三义盟与擎天会成了一家人,高建文又多认识了一位‘云姐姐’,想必从此悲观厌世之说那是决计不会有的。” 张作人话中有话,但在云绿晴听来,只当是高建文为 两个盟会合并而高兴,且又多认识了些新朋友,而将由衷感到欢喜,道: “话这么说也是有些道理。”顿一顿,忽又问:“对了张前辈,你出得高家庄之后,我预料你应该早赶回洛阳去,两个月不曾与我家先生博弈,想必归心似箭才对,何以前辈又去而复返了呢?” 张作人见云绿晴没听出弦外之音,本觉无趣,听到随后的问话,即又兴致勃勃道: “哦对了,咱们在高家庄时循循善诱,以各种猜想推测去试探三义盟的人底线,本座一开始还犯嘀咕,仅以这种旁推测敲的话,对方哪那么容易被诓住?想起白水兄临别之前交待,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有锦盒妙计能在关键时刻起作用,我便耐下性子拭目以待,果然见到他们后来一个个进了内堂,出来之后就全都变了样!” “本座思前想后揣摩不透,想起你在柳松阳临去之前说的那句话,什么衣服轻易被水打湿,药品也同样容易受潮,我顿时觉得有异:莫非那两盒药品里头藏有什么玄机不成?” 云绿晴道:“前辈便是因为这个谜题困在心头,挥之不去,等不及十多天后亲口询问先生,所以才回头来找绿晴咨询的?” 张作人道:“正是正是,”叹了口气,“十多天的路程是一回事,就算我回到洛阳问起此事,你知道白水兄讲话极不干脆,到时候又卖起关子来,可不把我活活急死掉?” 云绿晴不禁笑道:“这倒也是,前辈原有苦衷。”顿一顿,接着道,“不过前辈相不相信,其实绿晴也不知道盒中到底藏了什么玄机?” 张作人急道:“怎么,连你也不知?” 云绿晴点一点头,“我只是依照白水先生吩咐行事而已。”轻轻又道:“不过如若我所料不错的话,盒子里面应是藏有铁头帮的帮务账本才对。” 张作人道:“账本?” 云绿晴道:“对!因为前面提起过,张建与周华清两位兄弟寻到账房掌簿陈有福,以其作为突破口,账本便成了不可或缺的有力罪证,也只有在里头藏了这一物件,才会令高伯义、柳松阳等人前后态度发生大翻转。” 张作人低头沉思,终于彻悟道:“是啊,你说的必定不错,也只有账本这东西才能在其中起到如此关键的作用了!” 云绿晴道:“嗯,前辈心中疑问一了,这可一身轻松了吧?” 张作人吐出一口长气,道:“是啊,这就不用再费尽脑筋去猜想了……只不过,我还有个疑问,若是当时柳松阳没有入里更衣的话,你又怎么提醒他查看药盒里的账本呢?” 云绿晴道:“柳松阳入里更衣只是机缘巧合而已,如果他没有这个举动,我依然要寻找其他时机向他作出提示的。” 张作人缓缓道:“明白了……” 忽听陆川说道:“对了小姐,如张前辈所料不错的话,先生之所以没有告诉刀奴前辈关于楚天河作假的事,是因为担心刀奴前辈酒后招摇,不小心将真相说露出来。那刀奴前辈现今已得知此事,万一他晚上喝多了,又信口开河怎么办?” 云绿晴心中一震,道:“糟了,我倒未曾想到过这一点!” 江山道:“以刀奴前辈的脾气,只怕晚上又是不醉不休。” 陆川点头同意道:“他酒瘾一发,便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事后才又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云绿晴秀眉紧锁,犯愁道:“那该如何是好?” 张作人这张药方端详,江山细瞧之后,惊道:“曼陀罗花?这是一张蒙汗药的方子么?” 张作人点头道:“要想防止那厮胡说八道,唯一的办法便是在他胡乱放屁之前先行将他放倒!” 云绿晴一听到“放屁”二字,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张前辈,您自己可也不是口无遮拦么?” 张作人嗔道:“动,叫住陆川道:“还有一事相告,陆川你过来!” 陆川快步回到张作人面前,恭谨道:“张前辈还有何事吩咐?” 张作人道:“切记,服过“百杯散”之后,不必另服他药解毒,一旦事情办妥,你只须停服此方,其药力必会自行解除。不可盲目多用解药救治,否则不怕徒然无功,只怕药杂性乱,败坏了脾胃,倍增毒性,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陆川抱拳道:“多谢前辈提醒!” 张作人点头道:“嗯,去吧!”陆川转身欲走,张作人再次叫住他:“等等!” 陆川道:“前辈?” 张作人身子前探,低声道:“本座急急从高家庄出来,身上未曾带得一丝盘缠,我看你囊中甚鼓,不如先支我三十两纹银做为路费,回到洛阳后再来还你如何……” 第五十一章 铁头帮 丝笑意,他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啜了口茶。 马老二跟随他多年,最知他心意,老大不想讲话的时候,自己最好也不要随便开口。 马老三将头埋得很低,他明白将老大惹火了,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只怪自己刚才太絮叨。他一想起两年前因故被兄长的一顿狠揍,自己在床上躺了三天的狼狈样,心里就不禁发起毛来。 他又想:“但愿这种时候不要再来什么人才好,哪个倒霉蛋这时候来,保管要惹祸上身!”马铁头连自己的胞弟下手尚且不容情,更别说帮中的寻常弟子。 马老三正自寻思,厅外马上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道:“帮,帮主……” 他心中叫苦连天:“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不知哪个冒失鬼这时候赶来送死!……”念头一闪而过,一个踉跄的身影即刻奔了进来。 第五十二章 灰衫客 不兴旺!” 马铁头森然道:“你废话说这么多,究竟有何用意?” 灰衫客道:“马铁头,若论才智武功,你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你却将心思全用在邪道上了,未免可惜!” 马铁头沉声道:“老子的心思,高兴用在什么地方就用在什么地方,哪须你来操心?阁下既然是来找茬的,为何还不快快动手?” 灰衫客点一点头,道:“我还想再问你三个问题。” 马铁头道:“即是有心寻事,何必多说废话?” 灰衫客不理他话,只管问道:“去年腊月初八,那天你在做什么?” 猝然间听到这句问话,马铁头头上青筋猛然暴起,望向灰衫客的双眼里霎时充满疑惑之色。他反复打量来者,似乎他眼前的这个人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或者说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该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马老三刚才还气势凌人的神气,此时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下子乖乖地躲到了兄长们的身后。 一旁的马老二忽然说道:“那天我兄弟二人正在码头边视察漕粮运作,阁下问这话什么意思?” 第五十三章 往日仇 灰衫客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本账簿扔在马铁头的面前,道:“你可知像这样的账册,我还有多少本?” 马氏兄弟一见这账本,立时联想到陈掌簿平日里那卑躬屈膝的嘴脸,心中愤恨突然达到了极点,发指眦裂,可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灰衫客的话已经说明一切,马老二面如死灰,喃喃道:“原来如此……好你个陈有福,把我们害得好惨……” 灰衫客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马铁头,马老二,你们擅卖私盐,罪当抄家论斩,孙成志对你二人包庇纵容,也是难逃牢狱之灾!” 马铁头忽然一声怒吼,咬牙切齿道:“陈有福,你这狗-娘养的,老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灰衫客冷声道:“恐怕你们再也没机会去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了。” 马铁头脸上抽搐的肌肉渐渐平静下来:既然逃避没用,除了直面一切还有什么办法?他缓缓道:“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灰衫客道:“说。” 马铁头道:“你只一个人前来?” 灰衫客缓缓道:“一个人足矣。” 马铁头冷笑一声,心中一片空白,再不多话,当即曲起右手五指形成虎爪状,劲力运出,铁爪带起一阵疾风,径自抓向灰衫客左侧腰间。 灰衫客大笑一声,道:“很好,就让我掂量掂量你到底多少斤两!” 第五十四章 昔时恨 就再说说十三年前,苏州威远镖局在徐州城外被劫镖的那件事吧!” 独孤惧仇一听猛然虎躯一震,失声道:“你说什么?” 第五十五章 偷袭 踢南北,乃习练戳脚翻子拳者的个中翘楚,由其使将出来自然威力不凡。 只见独孤惧仇身影在马家兄弟的拳爪刀影中穿梭自如,一套拳脚功夫一变再变:忽而上翻下、左翻右,忽而肘翻手、手翻足,一手翻三手,三盘翻九手,马铁头与马老二合二人之力,照样被打得晕头转向、眼花缭乱,丝毫没有点还手的机会。 第五十六章 证物 横江湖多年,打打杀杀惯了,暴虐成性,断做不出这种细腻之举!” 那这事到底何人所为? 身后马老三一边嚎叫,一边在大厅内来回奔跑,张万山拿起册子盘问他,始终答非所问,只将两只手举起,连道:“看,看……他说把手指头捏成面条一样才好玩,就是有点疼……一点也不好玩,我以后都不能拈花惹草了……哈!你看我还有三根指头完好无损呢,哈哈哈……” 想象得出,独孤惧仇当时如何当着马老三的面,将其手指头一根根捏成粉碎的惨状。十指连心,那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揪心之痛啊?也难怪马老三最终神志错乱了。 张万山猜不透账本上涂改处的内容,也想不出书上的变动究竟是何人所为,终于气急败坏,一拳重重击打到地,恼道:“可恶!” 第五十七章 高家夜宴 计划另倒一碗酒与刀奴作陪,不料对比之下,刀奴眼尖,立时察出异样。 刀奴大声道:“你还敢睁眼说瞎话!这成色明明差那么多,你是在里头撒了泡尿么?” 江山面露惊惶,不打自招道:“没……没有啊……我哪敢在前辈的酒里头撒尿?我也没有在酒中下药啊!” 第五十八章 南宫强敌 我暗中运气,他也暗自做好了准备,待我第一级佛光初现使出,对方并不如何犯难便避过了。第二级佛问加蓝式,风火巨轮在他眼前狂啸,他依然有条不紊,挥舞左右双刀,平抹斜劈,越使越快,双刀带起一团金色旋风,令人眼花缭乱,我不禁心中震撼,如此高明的刀法,即便在整个大唐武林,那也是难得一见的!” “激战中,但闻兵刃交击音不时响起,双方互有进退,但均不曾受伤。看来对方情知陡逢劲敌,也不敢怠慢,一招一式只求稳妥,不敢用急。我循序渐进,又将招式递升到第三级佛动山河式,他却仿佛窥透了浮屠快刀式的诀窍所在,处处避实就虚,十二招快刀循环了三个来回,也是不能奈他如何。” 云绿晴追问:“那后来呢,后来如何?” 第五十九章 佛法无边 但见万千气刃的极强阵势。” 云绿晴情不自禁想象着那是如何一种气浪滔滔的景象。 柳松阳接着道:“那人见我后跃数丈,聚气上刃,便笑道:‘怎么,比不过刀法,要在气术上见高低?’我不愿与他多说,只管将一道道锐气连绵发去,对方便道:‘不过斗气而已,还怕你不成?’两手交替挥舞,也是源源不断的锐气扫来。双方你来我往,无数道气刃在半空中有如箭雨飞射,途中又彼此交击相互震散。” 第六十章 纵气相拼 仇家冷笑道:“哼哼哼……你信不信再给我一个月时间,我就算用单刀也同样能赢得了你?” 我想了想,点头道:“这话我相信。阁下悟性过人,等你一个月后养好伤,也差不多将浮屠刀法参透了,到那时,境况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仇家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今日你仗着内力比我深厚,以气相斗,耗尽了我的功力,这乃是天赐的良机,你们又怎会轻易放虎归山,再等我一个月后席卷重来?” 说着冷笑一声:“哼,既是这样,横竖不过一死,我多拉一条人命下去陪葬,也算不亏!”说着他脸露一副视死如归之色,手臂微动,便要将我二舅子割喉毙命。 我急忙喊道:“且慢!” 仇家暂住了手,阴沉沉道:“你想怎样?” 我道:“放了他,我们让你走!” 仇家闻言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柳松阳,你当我三岁小儿么?这两天我将南宫世家捣了个稀巴烂,你以为我放了这窝囊废之后,我就能安然地从南宫府门走出去了?告诉你,你柳松阳信,老子我还不信呢!” 第六十一章 万魔封印 直达那团气雾中后,就像石头沉落江河,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大吃一惊,正想续招,可那团云雾飘忽莫测,霎时已到跟前,转眼便将之团团笼罩住了。这一初始那人还能拳打脚踢,扑腾一番,之后朝总舵主又接连送出数掌,云雾袭上敌身,聚合渐浓,最终化作一层紧身衣物般的物事,将对方紧紧箍住。这下子可任凭那人再怎么挣扎,可也动弹不得了,口中兀自不住叫道:‘这不是毒气,这是什么邪门玩意儿?难不成你竟是个彩立子?’朝总舵主笑着回道:‘我不只是个彩立子,我还是个签子咧!’” 听到这里,云绿晴不解问道:“‘彩立子’是什么东西?” 高伯义道:“‘彩立子’意思是指变戏法的人。” 云绿晴道:“那‘签子’呢?” 高伯义道:“‘签子’即是变戏法又带武功的人,这两个词都是道上的行话。江湖中的术语其实很多,只有多年行走江湖的好汉和一些资深的镖师,才都能听得懂说得来,云姑娘年纪尚轻,日后在这武林中多走上几遭,对这些也就耳熟能详了。” 云绿晴轻轻点头,不禁欣然笑道:“原来如此,外公使出‘万魔封印’,对方却误以为他是在变戏法。外公也真是的,偏偏也戏弄人家,说自己是个会变戏法又兼带武功的卖艺人。” 第六十二章 接掌 ,他早就相中了这个对象,一等众人陷入窘境后突然发难,一举拿下二舅子后当即逃离。 朝总舵主早一步察出情况有异,事情发生之后,便当先冲出尾随对方而去。 第六十三章 割舌 仇家身上兼带一人,奔走自是慢下许多,待我追出南宫府外二里地时,那人已然气喘吁吁,他抱着二舅子站到一山坡处,朝总舵主在离他们不过十步远近的地方听了下来。 听见那人叫道:“老头子,我晓得你变戏法的本事厉害,但你若还想用刚才的把戏来困我的话,我必在中招之前便下手将这人宰了!” 二舅子大概被封住了身上穴道,肢体动弹不得,口中仍叫骂不停,那恶贼突然一个拳头打在其腹部上,他痛得张大嘴巴,口水直流,叫骂的话语消停了片刻。 朝总舵主温声细语地和对方说着什么,我站得太远听不十分清楚,估计是奉劝对方不要冲动之类的话语。 我看到山坡上的情形,老远暂住了脚步,藏在一块石头之后。我对那一带地形颇为熟悉,那个山坡坡势略陡,但地形不高,与四周平地比较,仅只约莫两人的高低。 眼下朝总舵主正和对方对峙,我如能绕到山坡背侧,出其不意从仇家身后出手,或许能顺利将我二舅子救出重围。 我心中正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潜伏至山坡的那一面,谁知当晚明月当空,视界清晰,那仇家早远远发现了我,高声喊道:“柳松阳,你鬼鬼祟祟伏在那儿做什么,老子早看到你了,还不快滚出来!” 我吃了一惊,只好从石后现身,快步来到他们的跟前。 听那恶贼接着说道:“南宫老儿说得好听,今晚我大可安然离去,老子就是不信,不带个人票出来,老子心中怎能踏实?” 朝总舵主道:“你这畜生,南宫老爷大肚能容,不计较你这些时日来对南宫家所作迫害,还愿将既往恩怨一笔勾销,他如此以诚相待,想不到竟换来你的以怨报德!你这厮,心中可还有一点良知?” 那恶贼道:“他害死了我的父母,若还要将我逼上绝路的话,那他才是泯灭人性呢!” 朝总舵主道:“胡说八道!南宫老爷早说过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南宫世家的人在江南向来一言九鼎,对你说过的话又岂会出尔反尔?只要你答应从此不再冒犯南宫世家,他又怎会对你稍加伤害?” 那恶贼道:“少说废话,这家伙既然受制我手,性命全听凭我发落,你们胆敢再尾随一步的话,大不了我与他同归于尽!” 朝总舵主与我均知对方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此人陡然获悉父母双亡的消息,性情大异,只怕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生无可恋欲寻短见,旁人自是无权过问,但若拉上我二舅子做陪葬,那就万万不妙! 又听那恶贼对朝总舵主说道:“眼下我还斗不过你,但 此番回去之后,我必定遍走大江南北,勤学世间武学,相信天下之大,总有一样绝学能够克你招术,少则五年,多则十年,老子必当再到南宫家来,搅他个天翻地覆,届时即便你在场,我也不怕!” 说完那恶贼转身便走,按照对方的意思,我与朝总舵主只能留守原地,结果便眼睁睁看着他将我二舅子抱于腋下,转身奔下山坡,快步而去。 山坡下是整片平坦的开阔地带,方圆数里一览无余,平原那一头是一处茂密的树林,眼看得仇家与二舅子身影消失在那丛林之中,我二人才拔腿急奔,全力追赶。 到那丛林深处之后,听到有人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凭声寻去,终于在一棵大树下发现躺着的二舅子,满口是血,竟已奄奄一息。 我大吃一惊,担心二舅子中了敌人掌力而受重伤,赶忙俯身查看其伤势,结果却发现他一身上下并无一处伤痕。 朝总舵主手为二舅子把过脉,道:“南宫二公子所受并非内伤,是因为失血过多才致虚弱如此。” 我立马也为其查其脉象,果觉有理,再次详查其身,但觉二舅子浑身僵硬,顿然悟道:“他穴道受封,难怪不能自行止血。”急忙为其解穴,二舅子浑身放松,脖子一软歪到了一边,鲜血更是不住自其口中流出。 朝总舵主连忙撬开二舅子的嘴巴一看,惊道:“不好,那恶贼割下了二公子的舌头!” 原来当初仇家倒地的时候,二舅子先后两次都曾想动手杀他,仇家早怀恨在心,那恶贼受制之时,二舅子又曾威胁过要将其舌头割下来,没想到结果反被对方付诸实施。 朝总舵主将二舅子交给了我,又去追寻凶手去向,我急急将二舅子带回南宫府,及时请来大夫救治。可那断舌之伤,最是难言之痛,不止医治不便,一上药即被口中唾液化散,便是日常饮食,也是极尽疼痛,苦不堪言。 二舅子活活忍受了三个多月的痛苦,才将伤势渐渐养好,结果却性情大变,自此悲观厌世,再不愿轻易在人前露面。 朝总舵主在那树林中追寻了许久,终是无果,半夜回到南宫府中,见二舅子因亡血致虚极,又与我各自为之先后输注几次真力,才险将其性命保住。 “云姑娘,你说我岳父大人当初本有心放对方一马,岂料对方狼性狗肺,打死打伤南宫府上百余人之后,竟又以怨报德,将我二舅子彻底伤成了废人,你说这恶贼可不业很快便能够回复到以往的鼎盛局面,然而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大多时候总是天不从人愿,当年仇家所撂下的狠话,如今怕是要付诸实践了。” 云绿晴道:“那贼人说过:少则五年,多则十载,必当卷土重来,再将南宫府搅一个天翻地覆,如今真要付诸实行了么?” 柳松阳点头道:“一个月前,那恶贼发来书帖,扬言将在岳父大人七十大寿那天,当着江南众豪客的面,再把南宫府上下闹上一个鸡犬不宁,即便朝总舵主在场,他也已有足够能力泰然面对。” 云绿晴道:“这人好大的口气!” 高仲义道:“朝总舵主神功盖世,纵横武林至今已过半百年,未曾一败,倘若那贼人当真有能力与朝总舵主一较高低的话,难道他已学到通天本事不成?” 柳松阳却面露忧色道:“就算那恶贼尚未具备与朝总舵主一决雌雄的资本,但一晃十年过去,只怕他的功力也的确增长了不少!” 高伯义道:“因此松阳你担心十年之后的今天,自己恐怕再不是那人的对手,所以一个月前才向朝总舵主去信求援?” 柳松阳道:“不错,那人送来挑战书的时候,我恰好在场,当时柳某几番思量,认为还是要请朝总舵主亲自到场,方能镇得住这个魔头。只是听闻朝总舵主近年来身体有恙,闭关已久,不便长途跋涉亲赴苏州,于是白水先生才另安排下人手,届时到得南宫家,一来为岳父大人祝寿,二来高手到场可助声势。” 云绿晴道:“柳堡主可知白水先生安排下何人与关掌事一同前来?” 柳松阳道:“据说是龙一山龙大侠。” 高仲义动容道:“龙大侠可是擎天会总舵主以下第一高手,有此人前来相助,想必南宫家全府上下能够安心不少。” 云绿晴心中暗道:“龙伯伯常年镇守洛阳总舵,自八年前白水先生入会之后,他便常伴先生左右,寸步不离。这次白水先生竟安排他前来,这就不只说明外公与南宫世家交情甚笃,更表明那恶贼委实武功奇高,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受到这么多人的重视。”说道: “急人所难,本应是同道义士所共推之举,相信龙伯伯到得苏州之后,必当全力相助南宫家,败退强敌。” 高伯义见柳松阳仍一脸忧愁,似是仍有隐衷,道:“龙大侠江湖人称‘巨灵神’,一套通背拳法出神入化,更有身家绝技‘大罗金仙手’,有他到场,当是百无一失才是,为何老夫看松阳你仍面带忧色,是否心中还有顾忌?” 见柳松阳欲言又止,踌躇再三,终于说出心中顾虑:“只怕如今已非往昔了!” 第六十四章 不速之客 柳松阳道:“我当时不愿与之多说,也不待对方拔出兵刃,一刀递出,便欺近跟前。那青年见状旋即轻飘飘向后一跃,退出两丈有余,见其身形飘忽,我不禁又是心中一震:这人好厉害的轻功!此种纵跃身法,似乎带有一些少林寺穿廉功的影子,这青年莫非师出少林? 第六十五章 玄禅之术 看到那青年在院中绕着大圈疾走,身后一道道锐气如影随形,不断在其脚后地上击出一处又一处陷痕,持续发出声声闷响,他只能反复纵落起伏,不停地奔跑,却再也不能轻易逞那口舌之快了。 第六十六章 酒国英雄 晚辈去去就来。” 刀奴强行压下咽喉中那一口反呕之气,终于顺畅了,见陆川狼狈模样,“嗤”一声笑出声来,不屑道:“这都第十几回了……你到底是去拉泻呢……还是去抠吐来着?” 第六十七章 通宵之苦 有时酒场应酬那也是不得已的事,昨晚我看似鞠躬尽瘁,其实我又哪里不知美酒并非善物?之所以强作欢颜,不过逢场作戏罢了!小姐实不知刀奴的一片隐衷啊……” 第六十八章 分道扬镳 即刻上路。 高建文看来对家园并无一丝不舍,反倒显得心情极佳,一路上与云绿晴有说有笑,不只论及相互彼此在剑道上的领悟,还谈到十八般武艺的各自见解,甚而对江湖中一些常见武学也都有所涉及。只不过后者多由云绿晴表述,高建文只是作为倾听者罢了。 第六十九章 沿途好风光 早膳之时饥肠辘辘,吃过几大碗稀饭之后,不过半个时辰又是一泄如注,而后断续发作到现在,一路走走停停,真叫他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眼下腹中雷鸣阵阵,只怕又得下马寻隐蔽处解放了。 第七十章 草丛有虫蛇 身亡,怎知那条蛇是毒蛇?又何来与我同归于尽一说?”顿一顿,又似笑非笑道:“你莫不是害怕让云姑娘听到蛇咬伤你屁股的糗事,才这么慌张失措的吧?” 第七十一章 浅谈交流 一份绵绵情意,教人与之对上一眼,都难免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她常为记忆中的这张脸如痴如醉,一旦想起那个人来,心中没来由就要生出一股甜蜜滋味。还是高建文几声叫唤,才唤醒了她,她觉察出自己的失态,忙收住心神匆匆回道:“喜欢做的事,这自然有了!仗剑天涯,四处行侠仗义,同最亲近的人一道遍览山河,行走江湖,这便是我一生最追求的乐事了!” 高建文听到“最亲近的人”几个字,突然莫名心动,险些脱口问出“那最亲近的人是谁?”但转念忽想,那个人会是陆川吗,还是她的外祖朝远志?是擎天会中另一个幸运的小子吗,还是武林中哪一位出类拔萃的青年? 不管是谁,总归不会是他吧,这样的话,那倒不如不问了才好! 心中蓦然一阵失落,话到嘴边,转而轻轻言道:“原来云姐姐最喜欢的,是过云游四海这种逍遥自在的日子。” 第七十二章 博学多才 :“你这小鬼啊,书到用时方恨少!今日既知问我这等问题,平时你怎不自己多多读些书中学识呢?” 高建文嬉笑两声:“哎四叔,都说这江淮方言中,金陵、润州、扬州、淮安、泰州几地都只是语音上有些许区别,彼此大致都能听懂,润州话与扬州话更是仅有微殊,却不知是否当真如此?” 高叔义道:“建文你自小在扬州长大,可还没到过润州吧?” 高建文道:“十一岁那一年曾跟随漕船到过润州卸货,不过并未上岸入城,也不知当地人讲话什么口音。” 高叔义道:“所以你就不懂了吧,咱们扬州话向来被认为是淮语的代表方言,润州话呢,实则缺乏吴侬软语的轻柔,乃属于北方方言的江淮次方言,位于北方方言与吴方言两大方言的结合部,大致以谏壁为东界、上党为南界。所以虽说扬州润州两地百姓彼此在方言上沟通并无明显障碍,但只要你留心倾听,立马就能听出不少区别。” 云绿晴忽道:“就算方言上沟通不畅,那用官言交流不就好了?就好像你我之间一样,咱们都以官话交通多好,你们若讲的是本地方言,那我可就一个字都听不懂啦!” 第七十三章 润州 说道:“管他口音差多差少,反正交流无碍,要不然等会打尖的时候,咱还怎么跟店家点菜吃饭呢?我肚子可老早就饿得不行了!” 云绿晴一听到午饭,即刻来了精神,轻快道:“是啊,咱午膳不如先来一份酸辣鲫鱼如何?我和陆川可都爱吃了呢!” 高建文听到云绿晴说她爱吃鲫鱼,心中是一百个乐意为其点上这道菜,只是她后面又多提了个陆川的名字,他可就难免有些不起劲了。因此对于云绿晴这个提议,高建文便不置可否。 却听高叔义替他接道:“云姑娘想吃的酸辣鲫鱼,只怕润州诸大客栈都不屑上这一道菜了。” 云绿晴奇道:“却是为何?” 高叔义道:“云姑娘不知润州美食有‘三鱼’:鲥鱼、刀鱼与河豚,这三道美食,任一样都是滋味鲜美,令人回味无穷,可不知比鲫鱼好上多少!鲫鱼味腥,在下不明白云姑娘何以偏偏对其情有独钟。况且鱼肉素来以鲜为首,唯有清蒸一途最得其味,若以酸辣取之,徒败其性,简直是暴殄天物了!” 其实酸辣鲫鱼这道菜其味浓厚,尝起来辣中带酸,酸里回甜,也是道经典名肴,高叔义单凭个人喜好论优劣,自是不足以服人。 云绿晴听了他的话,即觉索然无味,悻悻道:“若是没有酸辣鲫鱼,要一份红烧里脊也好,那也是我们素来所钟爱的呢!” 擎天会一向尊崇墨家古风,历来讲究勤俭节约,云绿晴自小生长于擎天总舵中,虽说不至于过着紧衣缩食的日子,但每日三餐也不过就是粗茶淡饭而已。酸辣鲫鱼、红烧里脊等实已算得上是他们所能接触的上等好菜了,然而这两道菜在高叔义眼中,偏偏是属于那种毫无品味可言的庸俗之货 只听高叔义又是不屑说道:“红烧里脊?嗐,同样是肉,在下倒建议你不如尝尝鲜,要我看,那润州的肴肉就不错!云姑娘你可知道,润州美食中,除了‘三鱼’之外尚有‘三怪’,分别是:肴肉、香醋、锅盖面。这当地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香醋摆不坏,肴肉不当菜,面汤里面煮锅盖。’要说这肴肉啊,乃是以精选猪前蹄为主料,经特殊方法腌制而成,其不腻微酥香味溢,嫣红嫩冻如水晶,当真才是让你尝得一口,便能永世不忘其味的上品美味呢!” 高叔义自己说得天花乱坠,偏不能逗引佳人欢心,云绿晴已然觉得聊天还是找高建文有趣,这高老四,简直就是一另类! 云绿晴其人聪敏灵慧,本也有一副伶牙俐齿,若依往常,遇上这类饰智矜愚之徒,她必要好好戏弄一番,但这高叔义总归是高建文长辈,好歹又算是三义盟的首领之一,三义盟初入擎天会旗下,她就不便多出巧言反唇相讥。 于是听着高叔义种种卖炫之辞,挤到嘴边的回敬话语又被她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四庄主当真见多识广,连江南各地风味,阁下都是如数家珍。” 高建文看出云绿晴脸上闷闷不乐之色,随来接场道:“云姐姐也是过奖了,我四叔只是对膳食颇有讲究,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高建文话讲到一半,高叔义又抢着道:“民以食为天,粮食则以大地为母,高某时常有感,大地何其伟大!你们可曾想过,你我脚下的土地,其实培育出的何止五谷之粮,更兼那天地众灵,世间万物,有哪一样不是由大地母亲所孕育而出的?生命皆源自这片土地,没有泥土,我们种不了谷,植不成树,人都活不下来……” 高叔义满口厥词滔滔不绝,讲得唾沫横飞浑然忘我,云绿晴不禁感叹此人口角生风之能。内心蓦然一动,终知高伯义此行何以安排下这人一道前来了: 比起呶呶不休,一脸欠揍的四叔高叔义而言,温文尔雅,言行得体的侄子高建文那可不是显得出色许多! 绿叶衬红花,敢情这高叔义就是被当做陪衬之用顺带捎来的! 云丽晴不堪忍受高叔义这话痨的侵扰,远远看到陆川从树丛中走出,遂道:“我去看看陆川情形如何。”言毕便驱马回走,寻后面的伙伴去了。 高建文见状皱了皱眉头,明白云绿晴不高兴,转过头来对高叔义埋怨道:“四叔,你看你,把人家云姐姐都给说走了!”回头见云绿晴走远,急忙也跟着赶了过去。 高叔义一听奇道:“我把云姑娘说走了?……这话可怎么说?”蓦然见二人都已走远,又急忙在身后叫道:“哎,你们去后速回,回头我还同你们讲解讲解润州的其他人文见识!” 云绿晴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道:“可不要再来了,什么人文见识,想必一点趣味没有,等会儿我还是和陆川江山他们一块好了。” 来到陆川江山二人身边,江山正小心翼翼将陆川扶上马去,云绿晴问道:“陆川,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承受得住?” 陆川努力上马,不及回话,江山替他答道:“一路走来,这出恭次数倒是少了许多,只是陆川早已累得不成人样了。” 云绿晴又是满脸歉疚地道:“唉,都怪我们,让陆川一个人遭这样的罪!” 一旁高建文听了一脸不解,问道:“云姐姐这么说,建文可就不明白了,在建文眼中看来,昨晚实是陆川大哥自己酗酒过度才导致今日境地的,何以云姐姐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高建文不知其中缘由,自是不知所以,其中隐衷云绿晴等人也是不便稍有透露。 听到高建文一问,云绿晴犹 豫再三,不知如何作答,陆川在马背上坐定之后,便即岔开话题道:“其实今日腹泻数十行,泻下之势早缓,应无大碍了,眼下也只不过是腹中空有肠鸣而已。” 云绿晴一脸庆幸道:“那就好,那就好,刚才我还担心你……泻下不止,只怕将要生出一场大病来呢!” 陆川摇了摇头,回道:“多谢小姐关心。” 高建文说道:“既然陆大哥现在身体已无大碍,不如我们这就继续赶路吧!前方不远,就是润州了,现在已到午时,进城之后我们正好可径用午膳啦!” 一提到午膳,腹中本就空无一物的陆川,此时更觉饥肠辘辘,众人应声叫好,齐齐加紧时间赶路。 不多时来到润州城中,高叔义一到此处,有心招摇,活像个状元郎似的,威风凛凛坐在马背上,大摇大摆行于道中,须臾功夫引领着众人来至一家大客栈门外。他拴好马匹,径自走上二楼,挑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高亢的声音唤道:“店小二!” 店小二见高叔义举止大度,又是一身锦衣华杉,料知贵客来临,立马端来茶具招呼道:“诸位爷,先喝杯茶吧!”恭谨之至地为众人倒上茶水,而后问道:“几位想来点什么呢?” 陆川立马建议道:“何不先来一盘酸辣鲫鱼,酸辣交加,何其开胃!” 江山附和道:“不错,这菜我也喜欢!” 陆川随即向云绿晴问道:“小姐觉得呢?” 云绿晴先前被高叔义泼了冷水,扫兴之语言犹在耳,眼下还不愿即做表率,高叔义斜睨着陆川说道:“酸辣开胃不假,却也易损肠胃,你若嫌自己拉下得不够痛快的话,大可再行一试。” 陆川横了他一眼道:“你这人就好乱搅舌根子!之前因你长舌,害得我被那花蛇咬伤了……脚,现在你还敢在这里危言耸听!” 高叔义道:“我好意给你个提醒,你倒将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陆川冷哼一声道:“往日里我们也常吃这道菜,也不见得有任何脾胃上的不适。” 高叔义打个哈哈道:“今时却不比往日,你也不看看自己此刻沦落成什么模样?”他之前多说空话大话,但眼下所说的却绝非虚言,陆川心中明白,他理屈词穷了可还想嘴硬,忽听高家老三圆场说道: “常言道:病从口入。在下也觉得,以陆小兄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的确应当忌口。不仅酸辣重口之味不宜口尝,就是寻常大鱼大肉之品,也应尽少进食才是。” 江山也道:“是啊,陆川,你现在身体有恙,咱们就吃清淡一点的吧!” 陆川又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第七十四章 打尖 美如花,即便身着男装,依旧轻易让人认出是个女娇娥。” 陆川随又打趣道:“江山说得对,可小姐啊,不是我说你,咱乔装打扮就该有乔装打扮之道,可你这眉毛太细,眸子太灵,又是脸蛋粉嫩,唇红齿白的,走在路上,哪个人不能一眼认出你的真实身份来?这不,那头的仁兄都把你错认成天仙下凡了,你还说不是吓煞人美惹的祸是什么?” 江山听了又是笑呵呵道:“还是陆川会说道,把恭维的话讲得七拐八弯的,可不知为何听来,偏又顺耳舒畅。” 云绿晴斜睨着陆川道:“看来你那腹泻的毛病是彻底好了,少不了又要耍那贫嘴之能?” 云绿晴话刚说完,陆川立马脸色一变,她不说还好,一提起此事,陆川即又感觉到异样,他本来还想胡侃说趣两句,这时却苦起一张脸来,匆匆起身向楼下跑去,边跑边喊道:“店家,茅……茅房何在?” 滑稽举动引发众人一阵哄笑,云绿晴笑着道:“叫这厮贫嘴,可遭报应了!” 高季义道:“不过陆小兄这一路,也真是遭了不少罪了。” 江山道:“可不是吗?他这一路上噼里啪啦的也不知去蹲了多少回,他这一天出恭的次数只怕比他以往一个月加起来的还要多!” 高叔义不由听得皱眉,不满道:“好歹都到饭桌上了,可否请各位莫再提那污秽之事了?” 江山嘿嘿一笑,窘然道:“不好意思,是我说的太过形象啦!” 高季义莞尔一笑道:“也没什么,这话题咱们就此打住就是了。” 江山又是讪笑着点了点头,云绿晴也是笑而不语。 众人乐谈趣事,只有高建文一脸郁闷之色。他自方才身后那伙人口出轻佻之言后,即感浑身不适,接着又听到陆川的过格之语,更觉心中不畅。他并非气量狭小之人,只不过似乎他在情感这一方面占有欲极强,有些细节他看到了眼里,却容不入心里,就像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一样。 具体而言,由他亲为博取佳人展颜,那是无可厚非,但由旁人言语招惹来的心上人一笑,那就万万不可,甚至多说一句赞美之辞讨其欢心,那也是不行! 这时忽又听到身后一名喽罗笑嘻嘻说道:“瞧着公子两眼犹在观瞻,敢情是心中蠢蠢欲动了?” 另一名喽罗随即眯着双眼唱和道:“公子那是心猿意马呢!” 第七十五章 黄袍公子不姓黄 那黄袍公子故作一声轻叹,说道:“你们当真都是本公子肚里的蛔虫呐!仙子貌美,简直能把人的魂儿给勾走,唉,本公子若是有幸一亲芳泽,那只怕是死也乐意了。” 若说这伙人先前口中所出的都只是略显轻佻的赏誉之辞的话,眼下所言,可就都是明目张胆的轻薄挑逗言语了。 这还了得,云绿晴一听之后当即秀眉皱起,江山紧握起双拳,横眉怒视着说话之人。三义盟已归入擎天会,高建文三人早把云绿晴当成了自己人,自己人受到他人言语轻辱,他们自也如同受到侵犯,高季义性急,直接一掌拍到了桌子上。 诺大的拍桌声响惊到了邻桌的客人,客人们见两边人物都是江湖人士打扮,为数不少,为免惹祸上身,转眼都纷纷起身离去。 黄袍公子那伙人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圆脸大汉佯装惊奇叫道:“哟呵,你们看,可有人生气了呢!” 一名喽罗道:“生气又如何?不自量力的家伙,也不看看此乃何处,不去打听打听是谁的地盘!” 另一名喽啰接道:“想必他们不是瞎了眼,便是饿昏了头,否则怎会有眼不识泰山?”其他喽啰闻言一阵哄笑。 高建文心中火起,但仍暂按住情绪,沉声说道:“方才不知是哪来的小野猫在发-春,此时又不知是哪来的赖皮狗在乱叫。” 这话一出,身后两桌大汉登时拍案而起,先前那名满脸胡渣的大汉猖狂地叫道:“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同谁说话?” 高建文淡淡说道:“本公子孤陋寡闻,根本不知几位什么来头!三叔四叔,您二位见多识广,可瞧得出这几个家伙都是些什么东西?”言外之意,是不将对方当做人看了。 众虎汉气急败坏,撸起袖口来,急待发作,忽又听高季义轻蔑地说道:“不过是润州盘龙坞的一群小喽罗罢了,又哪是什么东西了?”言下之意,这些喽啰竟是连“东西”都不如了。 那两桌人暴跳如雷,摩拳擦掌,一下子都欺压了上来。 跟着又听到高叔义冷冷说道:“哦,是吴秉龙手下的一群走狗,原来都有主呢,我当是哪来的乡郊野犬,竟敢在这里胡放狗屁!” 众好汉心中均暗道:对方一早知道我们的底细,可还敢如此放肆!那满脸胡渣的汉子两眼瞪得尤其大,手指高叔义等人大声骂道:“大胆狂徒们,竟敢口出不逊之言!信不信爷爷们扒了你们的皮?”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高季义再不废话,倒提重枪往地板上使劲扎下,力量透入楼层木板,枪头便直接插进了板下横梁之中。只听“噗”的一声过后,那铁枪仿佛扎入石层般的坚实,再也文风不动了。 一见高季义露出这一手,对方众人立马瞧出其手中斤两,纷纷瞪眼结舌,咽了咽口水。那黄袍公子也不全是个愣头少年,他并未叫手下一拥而上,而是略收脸上狂傲之色,说道:“在下盘龙坞少主吴仲勇,诸位既然识得家父,何敢又如此目中无人?” 高建文说道:“鄙人扬州高家庄高建文,本公子虽不识得令尊,但 家父高伯义,想必与之打过不少交道。”顿一顿,又道:“日后回到府中,本公子必亲向家父提一提今日在润州所遇之事,也好让他老人家在与令尊会面之时,能够多一些谈话之资。” 话一出口,那群大汉中随即有人低声惊呼道:“扬州高家庄?原来他们是三义盟的人!” 另一个声音说道:“啊,这可不妙,三义盟的人咱可惹不起!” 又一声音说道:“他说他父亲是高伯义,高伯义乃是三义盟盟主,那他岂不是……” 一众喽罗低声议论着,纷纷收起之前飞扬跋扈气势,吴仲勇听到属下所言,禁不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三义盟是扬州的大帮会,在整个江南一带颇负盛名,而润州盘龙坞作为其附庸帮会,跟着老大哥混饭吃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这一点他吴仲勇早就心中有数。 就算身为盘龙坞少主的他,可以神气活现地在当地流氓混混面前颐指气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也可以在高季义和江山这样的高人跟前指手画脚,更何况高建文一行人来自于盘龙坞的大哥帮会三义盟? 思索了好生片刻,这位黄袍公子终于看清形势,拉下脸来,强做欢笑道:“原来是三义盟的高公子,不知高驾在此,失敬失敬!” 对方态度已发生翻转,变得谦恭异常,高建文仍不给对方好脸色看,冷冷道:“刚才不是还有人说,要将我们一个个给扒了皮的吗?” 吴仲勇脸色一变,猛然回过身去将那满脸胡渣的汉子一把揪出,狠狠扇了几个耳光,大声骂道:“叫你这蠢猪乱嗷乱叫!叫你这癞皮狗胡放狗屁!”“啪啪啪”一连几巴掌拍下,直至将那人的脸都给打肿了,才收手回过身来说道:“坞里的奴才不懂事,我已亲手给教训过了,还请高公子多多担待了!” 高建文头也不回,只跟高季义说道:“三叔,这些人倒也识相,要不然的话,等您亲自出了手,他们可不就都得吃不完兜着走了?” 高季义微微笑了笑,默然不语。 吴仲勇见高建文称呼那头颅细小肩膀宽大的中年汉子为三叔,他心中蓦然一动,想起了一人,其外貌特征,正好与这中年汉子相符,忙问道:“这位前辈以长枪作兵器,出手不凡,不知尊驾是不是三义盟高家庄的三当家本尊?” 高季义不屑回对方问话,高建文替他答道:“不错,他正是铁臂神枪高老三!我三叔一向出手不容情,也算是你们命大,刚才未在他老人家面前班门弄斧,不然三叔他一发起威来,没准将你们每人一枪刺出个透明窟窿来了!” 高建文话刚说完,旁边高叔义忽作两声干咳,高建文蓦地想到高老四的虚荣心极强,又接着说道:“还有我四叔,人称双枪小霸王的高老四,从来也是嫉恶如仇,尤其遇到为非作歹的好色之徒,一动起手来,那不将对方捅个稀巴烂绝不轻易罢休。” 高老四武功差高老三一大截,双枪小霸王的名号只是由三义盟中阿谀奉承之辈所取,本较不得真,但此时自高建文口中加油添醋说来,倒也显得煞有介事。 溢美之 词如风灌耳,高叔义偏能脸不红心不跳,鼻子中冷哼一声,两眼射出两道精光来,直直盯住了吴仲勇,瞧那神气,仿佛单单用这眼神,他便能将对方杀死一般。 谁知吴仲勇与之对上一眼,脸上果现震惊之色,张大了嘴巴,许久说不出话来。 高老四以为自己的目光奏了效,不由得心花怒放,也不管吴仲勇心中所思与他所想,是否为两样,只管喜上眉梢,洋洋自得起来。 至于吴仲勇本人,虽说这双枪小霸王的名号他其实未曾听闻过,但铁臂神枪高季义的大名,他却是如雷贯耳的。毕竟三义盟中单论武功,声威第一者非柳松阳莫属,紧排其后之人,那便是高家老三了。 发了好一会儿愣,吴仲勇终于诚惶诚恐说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先前有所冒犯之处,望请两位高前辈多多海涵,不要与我等小辈一般见识才好。”他见高季义并无表态,寻思自己如此一番表述只怕对方尚嫌不够解气,望了望旁边鼻涕眼泪一起流的满脸胡渣的汉子,突然喊道:“来呀,快将这不长眼的蠢猪拖到楼下,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去。” 众属下一声答应,几名喽啰一起动手拿下那名胡渣汉子,三两下便将其上身衣物扒光。 倒霉的胡渣汉子惊慌失措,连连讨饶,吴仲勇无动于衷,正要喊手下将其拖下楼去,忽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慢着!” 吴仲勇闻声回望,云绿晴一双妙目正瞪视着他,原来云绿晴看不下去了,出口制止道:“差不多了就好,折腾的太过,可连吃饭的兴致也都没了。” 那些汉子乍见美人发话,纷纷停下手来观望,吴仲勇一怔,旋即极尽谄媚地问道:“高公子,这位姑娘是阁下的朋友吗?” 高建文却像没听见似的,板着一张脸转了过去。他鉴于先前吴仲勇对云绿晴的轻薄言行,此时不愿意回答对方的问话。 旁边高叔义接道:“小子眼睛擦亮点,这位云姑娘乃是洛阳擎天会朝总舵主的外孙女,你们简直都是瞎了狗眼了,竟敢明目张胆的对她口出无礼之言!” 吴仲勇一听,当场惊得面无人色,长大了嘴巴许久说不出话来。 他要是个实实在在的井底之蛙那倒也罢了,偏偏他又依稀记得曾听父亲提起过,洛阳擎天会乃是比扬州三义盟的来头还要大得多的江湖帮派,在武林中可说是拥有着独一无二的统领地位。 这下子可好,两大帮会的人竟都被他给唐突冒犯过了!也不知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大人物全往润州赶来,可当真是活见鬼了! 他怔了良久,蓦然间抬起手来一巴掌狠狠抽在自己的嘴巴上,惶然赔礼道:“小人该死,是小人有眼无珠,不知贵人在此,居然说出一些厚颜无耻的话来,平白玷污了姑娘的耳朵,简直万死难辞其咎!” 一边说着,一边又朝自己狠狠地抽了好几下嘴巴,然后回过身来,对着几名跟班大声道:“你,你,还有你,刚才你们胡乱放一通狗屁,现在还不快快自掌嘴巴,再向姑娘磕头谢罪!” 第七十六章 紫红罗衣白面纱 那圆脸汉子连同其他两名喽啰,看到连少主都这么郑重其事,不由更现惶恐之色,互相看了一眼,便自行动起手来:“小人胡放狗屁,小人罪该万死!小人胡放狗屁,小人罪该万死!”两手交替动作,只听“啪啪啪”声不绝,看那架势,是当真下了重手了的。 那圆脸汉子心中惊惶,下手尤其不轻,随着他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地震动,脸色很快现出了一片巴掌印来。 不知为何,云绿晴看到这人不断抖颤着的圆脸,偏是觉得滑稽至极,她忍俊不禁道:“好啦,我也不责怪你们什么,都各自回桌吃饭去吧,只要你们莫再来招惹我们就行了。” 那些汉子自掌嘴巴之后原本就想跪下去磕头认错,听到云绿晴网开一面的话,不禁喜出望外,顺势跪下身去咚咚咚地磕过了三个响头,谢道:“多谢姑娘高抬贵手,姑娘仁心高德,小人们感激不尽!” 高建文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没听到云姑娘的话么,叫你们退下,你们还不赶紧滚开?” 吴仲勇闻言如释重负,又作揖赔笑道:“好歹相逢一场,诸位来到润州,这一顿饭不如就由在下来请吧!” 高建文冷冷道:“不必了!我们自个身上带着银两,谁又稀罕你的几个臭钱?” 高叔义道:“说的不错,说到臭钱,谁的身上还没有几个?今天这顿饭若由尔等小辈来出一个子,那都要我三义盟的面子往哪搁去?滚!” 吴仲勇在润州飞扬跋扈的日子过惯了,几曾受到过这样的窝囊气?若非今天碰到的都是些他惹不起的主,换做他人,他吴仲勇说不定就要大开杀戒了。 他兀自讨了个没趣之后,脸色已是极为难看,谄笑着道过一声“失陪!”僵硬的转过身去,退下之前还不忘回过头来看一眼,正好见到云绿晴抬眸望来,不经意与佳人对上目光,吴仲勇忍不住又是一阵心摇神夺:“想不到朝远志的外孙女如此貌美,胜似天仙,真真叫人过眼难忘!” 转念一想即又觉得悲观失落:“美人儿来头不小,只怕我姓吴的一生都不再可能有与其共度良宵的机会了。”慌忙回过头去,意兴阑珊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众喽罗见主子回身落座,也各自纷纷围到了桌旁。 陆川上过茅房,刚好从楼下走上来,众人听他脚步声来到楼梯口的时候,猛地大声叫道:“小二,你鬼鬼祟祟躲这里做什么?” 接着听到店小二慌张的声音说道:“没没……没什么大爷,小的只是……只是看到楼上的客官发威,吓得腿软,才在这里猫坐一会儿的……” “大伙儿都快饿死了,你还有心情猫在这里看戏?还不赶快上菜去?” 店小二忙道:“是是,小的立马就去上菜……” 其实厨房里的菜早已备下,只不过店小二眼见楼上两拨人马彼此恶言相向,担心双方随时就要火拼,届时桌翻椅倒,店中只怕是一片狼藉。生意人不容易,一旦客人聚众闹场,损失可不小,厨房里的美味佳肴贸然上了桌,又必然尽皆遭殃,到时别说砸 坏的桌椅无从理赔,就连饭菜钱,那必也是没了着落了的。 店家思虑再三,因而才迟迟不敢上菜。那店小二是本土人士,在润州城中早就见识过吴仲勇的厉害手段,原本以为高建文一行人口出不逊,很快要落得不堪下场,岂料这些外地人只三两句自报过家门,那平时不可一世的吴仲勇,居然立即就变得谨小慎微起来,最后甚而沦落到自掌嘴巴主动赔罪的境地。 店小二躲在楼梯间看傻了眼,他万没想到帮派之间原来还有这么多武林规矩,他终非江湖中人,登时震惊不已,内心深叹:诺大江湖,原来千姿百态! 但此时两拨人马既已回位,又经陆川一语惊醒,店小二随即回过神来,也自立马上菜去了。 陆川一脸轻松的回到座位上,也不知是那“百杯散”的药力将尽,还是那碧螺春当真具有清肠润腑的妙用,此次他去茅房之时,身体的状况已然比先前好上许多。 十几道菜转眼上齐,别说那高老四最好卖弄,所点菜品还真都是美味佳品。 陆川一路拉泻过后,早已饥肠辘辘,一见美食当前,哪管什么清淡不清淡,看到鲜鱼肥肉,只管放开嘴来拼命吞咽,仿佛要好生慰劳慰劳那受尽了空虚之苦的食囊胃袋一般。 众人看他风卷残云的气势,纷纷为之咋舌。 高叔义忍不住讥笑道:“看阁下这阵势,只怕是八百年未曾吃过饱饭了吧?啊,陆小兄这‘双箸使来忙似箭,狼牙咬去疾如风’的绝技,啧啧啧……高某人何其荣幸,今日得见阁下真我风采,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陆川却不去理他,仍只管自己狼吞虎咽。 江山心中犯疑,奇道:“咦?陆川,你腹泻好了吗,这么大鱼大肉的,你不怕……” 陆川口中嚼着饭菜说道:“怕!怎能不怕?只不过我舍命陪君子,谁点的菜,谁结的帐,某人既有心做东,我就不能不捧场了!” 高叔义一听之后当即冷笑道:“请客做东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吃白饭的人若因此被饭菜呛死,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高叔义自然是嘴贱瞎扯,但他那张嘴似乎就有天生的诅咒魔力,陆川听到他说的话之后,果真喉咙深处突发奇痒,还没来得及咽下那一口气,便即剧烈呛咳起来,嘴中的饭就全都喷射到了高叔义脸上。 高叔义惊得跳将起来,大声喝道:“姓陆的,你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吗?” 陆川呛咳得两眼闪出泪花,怒道:“谁跟谁过不去?还不又是你那张臭嘴害的,说什么应验什么,简直比龟占预言还要灵验!” 接着两人免不了又是一阵互相消遣诋毁,在场之人除了江山以外,其余之人均不知高陆二人其实早在半路中就已经杠上,此时乍见二人相互拆台,先是一脸愕然,在听到二人夸诞言语之后,随即又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云绿啨笑看着两人斗嘴,只觉有趣,也不加以劝阻,权且由着他们闹去。 那一边,吴仲勇与众手下围坐在桌前闷声吃饭,有了先前的自取其辱,这一下他们再不敢在大庭 广众之下放言高论了。 场面恢复平静,那满脸胡渣的汉子也被主子放过了一马,只是上身衣服都被同伴撕烂了,此时坦露着半身裸体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见没人理他,便试探性的将屁股挨到板凳边上,注意到主子并未发言制止,终于放下心来坐下与众人一道用饭。乍眼看去,清一色的黄衣男子当中,硬是穿插着他这样一个袒胸露乳的大汉,却难免显露出几分滑稽可笑。 店小二上楼来将周旁几桌剩菜及盘碗收拾了去,桌面上光亮如初,客栈遂又恢复了运作。 时当正午,新的客人陆续而至,这时一名身着紫红罗衣,脸戴白色面纱的女子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上了楼来。也不知是这女子天生的气场引人,还是其身上的芳香气味诱人,她刚走上楼来的时候,在场的绝大多数男子都不自禁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仅仅一眼,许多人便移不开目光。 那女子的容颜被面纱遮住瞧不清美丑,但一双睡凤眼大方展示在人前,则就极尽动人之处。虽说不及云绿晴那对桃花眼般的摄人心魂,可至少也算得上是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媚眼一双了。 天下间的女人,任谁拥有了这样的一双眼睛,都理当感到此生无憾,似醉非醉的目光中脉脉含情,世间哪一个男人看了一眼,只怕都会情不自禁感到怦然心动,即便如高叔义这样,已至不惑之年的男子也不是个例外。 那蒙面女子从高叔义一桌人旁边走过的时候,与其直接面对的三个男子,江山与陆川都尽情于美味佳肴之间,只有讲究举止优雅与大方的高叔义,端坐抬首,正好瞧见了女子那脉脉传情的一对美眸。 只一眼,便令他心摇意夺,抬起的筷子悬在半空中,迟迟不见落下。 高叔义的失态,似乎让蒙面女子很是满意,女子的眼角流露出一丝窃喜,低笑一声,轻盈走过。她大概忘了尚有面纱遮脸,芳心窃喜之时还抬起一只手来遮笑,露出半臂襦裙下的那条皓腕玉臂,显得分外娆人。 蒙面女子在高叔义身后的座位上落定,店小二随即上前招呼道:“这位娘子,想要吃点什么呢?” 蒙面女子低声说道:“给我来碗阳春面吧!” “阳春面?”店小二怀疑自己听错了,来到他们这样的一家大客栈,却只点一碗阳春面? 如果换成是穿着布衣的寻常过客,店小二肯定会直接建议对方到外面的摊点上去点他想要的面点。像他们这样的高档场所,做的是随便一道菜菜金都在三十文以上的生意,哪会屑于去赚那十文钱一碗的阳春面这种蝇头小利呢? 可偏偏对方却是一个衣着光鲜的漂亮小姐,根本不像穷人家的闺女,店小二嘴上留了分寸,只是问道:“只要一碗阳春面吗?” 蒙面女子低头嗯了一声。 店小二踌躇着又问:“娘子,要不再放点肉丝,荷包蛋吧?” 蒙面女子摇了摇头,店小二为难了,犹豫着要不要向对方坦言,单单一碗阳春面的生意他们做不了。 第七十七章 弱女子 蒙面女子见店小二迟迟没有动身,知其心意,轻叹一声道:“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客栈,一碗阳春面算不得正经生意,只是小女子我随同家人远从川蜀来到润州探亲,半路遭遇强盗拦截以致全家失散,现在我…… 店小二听着听着脸色陡然一变,提高嗓门道:“娘子的意思是现在没带钱在身上了?” 那蒙面女子怔了怔,轻轻把头一点。 店小二感觉自己像是被耍了一遭,禁不住心中来气,正待发作,又听蒙面女子紧接着道:“我与家人失散,现在是没什么胃口吃饭了,勉强入口一碗面汤,那也是为防腹中极度空匮,体虚乏力无法寻觅家人。”说着,她从头上取下一根玉簪来道:“我此时虽身无分文,但身上还有这根玉簪值些钱,这是我娘送我的生辰礼物,现下给了你,就当做是那碗阳春面的面钱吧!”说完即真的将那支玉簪向小二递了过去。 店小二顿时将眼睛瞪得老大,心中寻思道:“这只玉簪怎么看也至少价值数两银子,这傻姑娘却用它抵做面钱,未免大材小用……” 但转念又想:“不过既然对方遭逢不幸,情愿将宝饰权作贱用,自己若平白错过了,那岂不也是愚蠢至极?” 于是盘算已定,他惊讶之余,忍不住已喜形于色,谄笑着说道:“出门在外,难免有用急之时,姑娘既是这般心意,那小人也就只好乐成人美咯!”言罢颤抖着伸出双手,就想把那只玉簪接过,蓦地里身后一个犀利的声音喝道:“慢着!” 店小二回过头来,看到头大脸宽的高叔义一脸愤慨地瞪视着他,忍不住惊愕问道:“客官您这是?……” 高叔义冷冷道:“这位柔弱娘子远到润州省亲,一路坎坷遭逢悲惨境遇,已属非常时期,你这人非但不加以同情,甚而趁火打劫,未免太没心没肺了吧!” 店小二慌忙辩道:“是这位姑娘自己情愿以玉簪抵做面钱的,可不是小人敢有非分之想!” 高叔义道:“人家姑娘都说了,那支玉簪是他母亲送她的生辰之礼,你要是胆敢据为己有,信不信我把你那只贱手给剁了!” 店小二听后一脸惊惧,慌忙将伸出一半的手给缩了回来,说道:“可这位姑娘身上未曾带得一点银两,想来蔽处蹭吃白饭,那也不见得适合。” 高叔义道:“这你无须操心,只管给这姑娘叫上一碗阳春面来,回头叫掌柜的以三倍的价钱算在我们账上就是了。” 店小二闻言一愣,高叔义又道:“我说的你听不懂么?” 店小二赶忙回道:“客官仗义疏财,真乃义士!”转头对蒙面女子说道:“小人立马就去下面,请娘子稍等。”说完便急急退下了。 那蒙面女子见状将玉簪缓缓收回,转过头来,侧着脸对高叔义柔声说道:“多谢这位大哥仗义相资。” 高叔义怡然道:“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 蒙面女子点一点头,微微眨了眨那双睡凤眼,回过头去。 便是这样一个临去秋波,再次 让高叔义迷住了心窍,人家早已回过头去,而他转向对方的上半身却仍僵在那里,许久不见其转身回来。 陆川一边夹着饭菜一边消遣道:“快吃饭吧,菜都凉了,那后脑勺可有什么好看的?” 高叔义闻言惊醒,面红耳赤地转过身来说道:“大爷我早吃饱了,用得着你小子多嘴提醒?” 陆川微笑着说道:“哦,是吗?你可别怪我没有事先向你提醒,在江湖行走,大多情况下越漂亮的女人说的话,是越不能轻易信得的。” 江山遂道:“当然我家小姐是个例外。” 云绿晴一怔,微微惊道:“呀?什么时候江山也变得机灵了,还会学陆川说奉承话?” 江山一脸认真地回道:“我说的可是实话。” 云绿晴笑了笑,道:“不管是不是实话,反正中听。” 高建文不明陆川刚才所说那句话的含义,问:“陆大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异样了?” 陆川点一点头,低声说道:“这个女人不正常。” 高叔义原本对那蒙面女子甚有好感,听到陆川口出不逊之言,当即低声骂道:“你才不正常呢,人家姑娘招你惹你了,为何这么说人家?” 陆川斜睨了他一眼,反问一句:“你真看不出来吗?” 高叔义道:“看得出来什么?人姑娘都说了,他们一家人远从蜀川之地赶来润州探亲,路遇劫匪以致沦落至此。对于一位弱小女子而言,这样的经历够凄惨的了,却还要被你在暗地里说坏话,简直是岂有此理!” 陆川道:“自己人的话不相信,陌生姑娘说的话你偏偏深信不疑,我看这才叫岂有此理呢!”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那蒙面女子的背影,接着又道:“四庄主若是平日也这么慧眼阅人的话,陆川可就搞不明白阁下这么多年来,是怎么做到在这险恶江湖行走而又安然无事了。” 高叔义一听不觉脸上一热,自从年轻出道至今,他几时曾独自闯过江湖?以往平时若不是呆在扬州帮着打理盟中事务,便是出门办事,那从来也都是随同兄长一道前去的,哪用得着他亲自去留心观察人事? 因此,虽然他现已年至不惑,但论江湖历练,举止言谈,他这个四叔甚而还不如平日常受高伯义悉心教导的侄子高建文呢! 高叔义忿忿说道:“你倒是阅人无数,你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何以江小哥就未曾查出一丝异样?还有建文和我三哥呢?他们怎么也没觉得有何怪异之处?” 高叔义话刚说完,江山随即说道:“我也晓得这女子有问题,我只是不懂得怎么去说。” 高叔义一听,微微惊道:“江小哥,你说什么?” 江山不及答话,高建文已接着说道:“照陆兄这么一说,其实我也有几分同感,只是我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虽然不怎么喜欢陆川这个人,但是对于他一眼看出蒙面女子有问题这一点的能力,却是暗暗有几分佩服的。方才也是听陆川出言点醒,他才看出此女非同常人之处。 高叔义失声道:“建文,连你也……”连侄子也替陆川说话,高叔义不由心中来气,正想责备高建文何以为外人说话,不料高季义也随着说道:“他们说的都没错,这女子的确有问题。” 高老三语气庄严,并不像是随口发言,高叔义见连兄长也这么说,脸上一阵错愕,张了张口,再说不出话来。 高建文道:“三叔也这么认为?不过三叔是从哪里看出此女有异?” 高季义道:“不说别的,单论那女子一身光鲜亮丽的衣裳,就绝不像是被盗匪拦截过,一路颠沛到此的落难模样。” 高叔义一脸不悦地说道:“难道她就不会在来的路上,先行沐浴过身子,再更换过衣裳么? 陆川道:“你可曾见她有随身携带的行李包袱?” 高叔义一怔,迟疑着道:“也许行李不在此处,也许她放在另一家客栈了呢?” 陆川道:“是这样的吗?她说过自己身无分文,却能一路从四川流落到此,敢情她包袱里尚有许多类似那头上玉簪一样的首饰,才能不断换来这一路食宿的盘缠了?” 此话一出,高叔义登时哑口无言,又听高季义补充道:“你看她手上带着的那一串金钏,”高叔义闻言不经意回过头一看,只见蒙面女子那如羊脂白玉般的皓臂上,一串亮闪闪的镂花金钏端的引人注目。 高季义接着道:“江湖险恶,天下多的是黑心之徒,这姑娘若一路也如当下这般高调显摆的话,可不知要被多少坏人打过多少遍劫盗的主意了,哪还能安然无恙的来到这润州城内?” 云绿晴怡然笑道:“三庄主说得对极了。” 陆川与高季义所说的确在理,高叔义纵然不愿相信,却也已无言以对。陆川见其一脸沮丧,禁不住又打趣道:“脸上越显楚楚可怜者,其人越有可能包藏祸心。殊不知美女如毒蛇,想要沾花惹草,可得小心留意别被毒蛇咬伤了才好!” 高叔义气恼道:“我沾不沾花惹不惹草与你何干?你自己被蛇咬的伤口好了吗?不疼了吗?怎么有闲情来操心四爷我的事了?” 陆川脸色一变,他担心高叔义在云绿晴等人面前抖出自己被蛇咬伤屁股的事,忙将语气放缓,诚恳地说道:“我能理解四庄主怜香惜玉的心情,可这女人委实碰不得!” “谁说碰不得?”高叔义一脸桀骜不驯之色,嗤之以鼻道:“我高老四偏偏就要试他一试!”说完霍然站了起来,转身便往那蒙面女子方位走去。 众人吃了一惊,高季义失声叫道:“老四你做什么去?还不给我回来?” 高叔义对身后的叫唤置若罔闻,径自来到那蒙面女子跟前,拱手作揖道:“听闻姑娘悲惨境遇,高某人心中不禁恻动,在下心中窃以为,姑娘与某既有缘相遇,这区区五十两银票不如就权作在下赠于佳人的见面之礼吧!恳请姑娘收下,不成敬意!”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来,恭谨地双手奉送到蒙面女子面前。 第七十八章 青衫男 如雨下,索性趴到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第七十九章 仇鸳鸯(一) 碗放着就行了。”说完自管默默吃起其中的一碗面来。 第八十章 仇鸳鸯(二) “既来之则安之,仇鸳鸯为害武林多年,也是时候受到惩罚了。方才在客栈不知虚实,固然不宜轻易出手,如今祸端既已压上了台面,我等便不得不借此机会替天行道了。” 高江二人在街边的房顶上飞走,高季义放开双脚当先全力疾奔,江山在后紧追不舍。高季义眼角留意身后之人的一跑一跳,见其身影从不曾落下,不禁心中惊叹:“这位江山小哥不论棍法还是轻身术,火候都已相当了得,擎天会中只要再多出几个如他这样的青年子弟,可就后福无量了!” 高季义心中思索,脚步从不停歇,又跑一程,忽然眼前一亮,高季义对身后的伙伴叫道:“江山兄弟,那护花郎君就在下面不远处,我们再加紧一下脚力,须赶在这人之前找到陆川兄弟与我家老四才行。” 江山在后面回一声:“好!”两人即加快了几分速度。这时街道上的护花郎君似乎发现了房顶上飞走的两人,他冷冷向房顶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回过头来却只是默默接着走自己的路。 第八十一章 小红楼(一) 不过在他惊叫出声之前,那只手及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一个熟悉的声音压低道:“凭你这效率还想英雄救美?呸!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候你多时了?” 高叔义嘴巴被紧紧捂住,含糊着说道:“陆川?” 高叔义身后之人正是陆川,他知道高叔义已认出自己的声音,缓缓松开手来,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道:“嘘!” 高叔义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川低声回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高叔义道:“担心我?” 陆川道:“废话!我和高公子拆穿了你在茅房的把戏,猜想你是到这里找那女人来了,我便马不停蹄地追赶到此处,潜入盘龙坞后搜寻到那对男女的去向,正好在花园里看到他们一路卿卿我我地走进这小红楼来,心想你既为那女人而来,应当也在附近才是,便偷偷随他们也进到这红楼里面。哪知一到里间四处反复观望,始终见不着你的鬼影子!” 高叔义听陆川提到桃花娘子与吴仲勇路上行为的不检点,心中一百个不愿信,料想不是桃花娘子当时受迫无奈,便是陆川当下言过其实,心中来气,一脸不悦地道:“你净说瞎话,我这不是已到了吗?” 陆川道:“可你为何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才来?你该不会是一直藏在草丛中,一路爬将着过来的吧?” 陆川的话刚好说中某些事,高叔义面红耳赤道:“谁说我一直躲藏在草丛中了?我其实是早到了外面,之所以没早些摸进来,那是因为我在外头详细观察这盘龙坞的地形结构,只为能在事情办完之后,立马找到回去的路!哪像你一头就扎了进来,不事先想好退路,简直一点行事策略都没有!” 陆川则不以为然道:“盘龙坞不就是一个回字形布局结构么?你我此时正处在那小‘口’字的边角上,等下只要我们往正南方向跑过三五间厢房,再冲过一处方形院落,立马就能到院子边的外墙脚下了,这还有什么好观察的?” 高叔义听后一呆,片刻反应过来,讪笑道:“原……原来你也已摸清了这里的布局,没错……原先我就是这么计划出去的。” 陆川道:“眼下还计什么划?咱现在就可以马上付诸行动了,走吧!”说着一把拉上高叔义的臂膀,就想夺门而出。 高叔义却马上挣脱他的手道:“我不能走,我还要帮助桃花姑娘脱离虎口呢!” 陆川禁不住低声叫道:“你莫不是疯了!你以为你是谁,那桃花娘子用得着你来救?再说了,你没看到他们两人是你情我愿互相搂抱着走进来的么?” 高叔义微微一征,随即驳道:“你胡说,桃花姑娘明明是被挟持进来的!她之所以一开始愿意跟姓吴的走,那也是因为之前她把姓吴的错当成了好人!” 第八十二章 小红楼(二) 头看去,只见一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冲上楼来,身后紧跟着一名一脸无奈的年轻人,两人一眨眼就奔到了他的面前。 吴仲勇瞧清那两人的相貌都极有特点,其中一人长着一张国字大脸,另一人则眼睛小得好似不曾睁开,当场认出这两人便是在客栈中遇到过的高家庄四当家和同桌的一名青年汉子,傻眼的叫道:“高四爷,你们怎么……” 吴仲勇话未说完,高叔义已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怒声道:“打女人的兔崽子,看你四爷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一顿!”说着抡起拳头来就要往他的脸上落下。 吴仲勇仓皇辩道:“打女人,打哪个女人?桃花姐姐吗?高四爷你误会了,本公子怜花惜玉都来不及了怎舍得下手打她?” 高叔义道:“不舍得下手打他,那你手中操着这傢伙做什么?” 吴仲勇一听慌忙将手中的木棍扔到地上,说道:“这……这棍子是用来……用来……” 高叔义追问道:“用来做甚?” 吴仲勇当然不敢承认,这木棍起先是为增加桃花娘子情趣体验而设,后来到了他的手中,是变成他下楼要去对付他们的工具之用了。高叔义再三追问,吴仲勇始终讳莫如深,憋到满脸通红,仍吐不出个字来。 第八十三章 小红楼(三) 带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桃木板来。 高叔义用力甩一甩,居然未将那套在枪头上的木板块甩脱下来,听到身后的桃花娘子说道:“高四哥义薄云天,实在让人感佩五内,只恨桃花身为女流,对四哥的隆恩厚意,那是无以为报的了。” 高叔义听了马上气度十足地一摆手道:“诶,桃花妹妹这话言重了!惩奸除恶本是我道中人义不容辞之务,高叔义虽不才,但也丝毫不愿甘于人后,见义勇为之事又岂能寻求他人相报?因此妹妹就不必见外了,咱们走吧!” 桃花娘子点头应了一声,挽住高叔义的胳膊,准备随他离去,这时陆川忽然又站出身来拦住他们道:“不许走!” 高叔义两眼直瞪着他道:“姓陆的,你又想怎样?” 陆川道:“我还能怎样?我就想救你啊!” 第八十四章 执迷不悟 “好一个巧言令色的多情郎!奉劝你快趁舌头和嘴皮子还在,赶紧再甜言蜜语两句吧,否则再过片刻,它们就都不再是你身上的东西了。” 高叔义貌似没有听明白,道:“笑话,我的舌头和嘴皮子不是我身上的东西,难道会是你的?” 高叔义一时未听出对方其意所指,但陆川深知钟由命手段,心中早有所会,替高叔义-解释道:“人家见你与他老相好又亲又抱的,早已怒火攻心,这当儿是扬言不只要断你臂腕,还要割你唇舌了!” 大概高叔义压根没了解到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在听到陆川的解说之后,此刻依然毫无惧色,朗声道:“割我唇舌断我臂腕?啍,说句实在话,你四爷我还真不是被吓大的呢!” “啊,想不到高四哥如此有胆魄!”旁边的桃花娘子貌似无比欣喜地叫道:“看来四哥刚才与桃花在……在床上那场翻云覆雨的雄风犹在,眼下……只须再拿出其中三分之一的气势来,纵这臭男人几加威迫,咱们又有何惧?” 听到桃花娘子的话,高叔义却忽然傻了眼,眨着眼晴问道:“桃花妹妹,我……我几时与你在床上……”未容他把话说完,桃花娘子已经一头扎进了其怀中,道:“高四哥你好坏,刚刚才把人家折腾得死去活来的,现在又不认账了吗?” 陆川忍不住大骂道:“好一个恶毒的蛇蝎女人,你这是要借刀杀人么?” 高叔义听得一头雾水,茫然问道:“借刀杀人?借谁的刀,杀什么人?” 钟由命鄙视的目光望着高叔义,道:“大丈夫敢作敢当,阁下有胆量做过的事,难道现下就不敢应承了吗?” 高叔义双眉怒扬道:“男子汉敢有作为,岂能矢口抵赖?可我就是听不懂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你倒要我去应承什么?” 陆川赞同道:“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行的端坐的正!是咱们欠下的债,必当偿还到底,可不是我们闯下的祸,便没必要由我们来背这黑锅!” 第八十五章 英勇挨揍 桃花娘子身子在高叔义的怀中瑟瑟发抖着,渐至剧烈颤动起来,原来竟在无声抽泣。 高叔义察觉怀中传来心上人的啜泣声,心下骇异,急忙关切问道:“妹妹你怎么了?何事伤心若此?” 桃花娘子扬起脸来,望着高叔义道:“起先我还当你是名顶天立地的好汉,为了我,什么担子都敢往自己肩上去扛,哪知一提到与我床笫欢事,立马露出一脸不屑之色,我……我当真就该那么招人轻贱么?” 高叔义急辩道:“我……我何曾对你脸露不屑了?我……我只是,我真没有……” 钟由命道:“你如若还是个男人的话,便大胆承认出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样我敬你是条汉子,至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否则的话……” 高叔义道:“否则的话你想怎样?” 钟由命道:“钟某马上先让你变成一个太监……” 高叔义瞪圆了双眼:“你说什么?” 钟由命又道:“接着再把你逐步变成一个四肢欠缺,身首异处的死太监!” 高叔义一听脸色惊变,怒叱道:“口出狂言!我看不如让四爷先把你手脚废了再说!”言罢他提起两把小花枪,即刻就朝着护花郎君疾奔而去。 看他右手提一枝枪,直指前方,左手提另一枝枪,高举过头,下盘步伐虚浮不已,脸上神情却是刚毅果决之极,天知道他这是哪来的自信,竟天真的自以为他能够在护花郎君这种高手面前恣意耀武扬威一番。 难不成他是打算用气势来压倒对方? 护花郎君又岂会买账?待到高叔义的枪头来到眼前,钟由命骤然侧身避过,扬起手来,掌根狠狠落在对手的项背上,高老四登时失了重心,头重脚轻地一下子重重趴到了地下。 陆川原本期待着高老四与护花郎君接着拌嘴 下去,用缓兵之计尽量拖延到云绿晴他们到来,届时己方一手一多,自不会再对护花郎君有所忌惮。 哪知这高老四却不知哪一根筋不对劲,突然牛气冲天地说上就上,结果未曾在对方手下走过一招半式,便即干脆利落地跌了个狗吃屎架势。 陆川当场看傻了眼,又不敢即时上前相救,高叔义此刻正趴在护花郎君的脚边,一旦他稍敢躁进,惹得钟由命陡起杀意,那高老四只怕立时就要惨死在对方的重脚之下。 所幸那护花郎君似乎并不急着杀人,只是讥道:“阁下倒挺能吓唬人,怎么不见几分真本事?” 高叔义一听,一骨碌从地上挣扎起身,转过脸来,鼻前突然涌出两股鲜血,破口骂道:“无耻小人!竟敢趁着我急冲拌跤的当儿将我按倒在地,你这又算得什么真本事?” 此言一出,陆川即感哭笑不得,连钟由命也看出对方是彻头彻尾的草包一个。 要知道高手拆招,往往是就着对手的力道顺势而施,起到四两拨千斤妙用,高叔义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居然不懂得这其中门道,并且大声叱责起对手来,偏偏还能理直气壮,这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钟由命只感对方不可理喻,冷笑一声:“是吗?”猝然伸出一手抓住高叔义的发髻,粗暴上拉。 高叔义感到一股奇大力道牵引住头顶盘发,直升而上,身体不由自主跟着站立起来。他下垂的双臂一时不及抬起,钟由命的双手已如流光幻影般,飞快在其脸上击打了数十个来回,紧跟着高叔义感到下腹遭受一股强大力道,钟由命的长衫只是轻轻摆动了一下,便狠狠一脚把他给踹飞了开来。 高叔义的身子向后倒腾丈余,落下来时,正好跪在陆川的身边,他这时才感下腹传来一阵剧痛,痛苦地弯下腰去,双手紧捂腹部不住呻吟起来。 陆川赶过来急切问道:“高老四你没事吧,高老四?……” 高叔义没做反应,陆川又急叫一声:“高老四!” 高叔义终于摇了摇头,陆川稍稍松过一口气道:“幸好……我看对方出手那么重,真怕你被他一脚踹到吐出血来呢!” 陆川话音刚落,高叔义陡然直起身子,哇哇哇连续吐出了三口血来,陆川惊道:“你还真吐血啦……” 高叔义手一摆,转过青肿的一张脸来对陆川说道:“我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觉得我三哥他们几时能到?” 陆川看见高老四那原本就比常人要大的一张国字脸,此时已经肿得如同猪头一般,禁不住责备道:“你这浑货,没几分真本事就不要妄自出手,武林中要人人都如你这般不自量力的话,只怕十条命都不够那人玩去!” 高叔义摸了摸肚子上的痛处,亏那肿成猪头一样的方脸上,居然还能显现出几分难为情,嘴硬道:“不碍事的,皮外伤而已……”话一说完,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不料喉中突然又涌起一股气血,他像呛到了热汤一样,立即又咯了满地的鲜血。 高叔义随手一抹,满嘴是血地对着桃花娘子说道:“桃花妹妹莫害怕,我一时轻敌才被这厮暗算了这么几下,不过你用不着担心,待我三哥他们赶来,定要将这厮好生揍上一顿的。” 桃花娘子见高叔义脸上怪异的模样,只觉滑稽无比,强忍住笑意道:“嗯,有高四哥的这番话,桃花什么都不怕了。” 陆川却不由火大:“都到这时候了,你居然还有闲情操心这女人的事!” 钟由命道:“不错,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眼下的处境吧!”说完他转向陆川道:“使软鞭的那位年轻人,此间之事与你无关,钟由命虽杀人无数,但从 第八十六章 出剑 是擎天会的‘陆川鞭’,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擎天八骏,他便是其中之一了!”听他口气,擎天八骏的名号看来他早已耳熟能详,可护花郎君的来头他却为何从未知悉?这一点,恐怕连陆川都感到无法理解。 钟由命若有所悟道:“原来如此,擎天八骏,陆川鞭……” 高叔义仰天一笑,道:“哈哈哈,对极了,识相的话,我奉劝你还是趁早走人为妙,否则时候稍迟我伙伴们一一赶来,别说单单他们江陆二人联手便能让你吃不消,再加上我三哥铁臂神枪助力的话,哼哼,那还不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八十七章 援手 道:“年轻人就这么禁不起考量么?” 面对敌人的嘲弄,陆川只当充耳不闻,双唇始终紧闭着。的确,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均匀吐纳,全心应敌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因为只要他一开口,气息散掉,身手便会慢下更多。 又走过数十招,陆川终已气喘如牛,钟由命看着陆川脚下虚浮的步态,渐觉有异,混乱中叫一声“收!”立将兵刃收起,向后退出三步道:“你身上负了伤?” 陆川还在大口喘着粗气,高叔义从地上挣扎起身道:“不错,他眼下正是有病在身,你乘人之危,可算什么英雄好汉?” “有病在身?”钟由命端详了一番陆川的脸色,相信了高叔义的话。“好,我钟由命行事不到迫不得已时,不愿破坏原则,我现在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从那廊台上跳下,你马上就能离开这是非之地。” “多谢阁下的好意,不过……”陆川道:“姓陆的不能弃友人于不顾,今日你若想取四庄主的性命,仍得先问过我手中的这条鞭才行。” 钟由命道:“你不怕因此误送了自己的性命?” 陆川道:“死又何妨?为全道义,擎天子弟从来就不缺杀身成仁之士!” 一番话听得高叔义心中澎湃不已,他用热血少年才具有的那种火辣辣的目光直视着陆川,张一张口似也想说些什么,但又因一时激动迟迟讲不出话来。 “原来是擎天会的朋友在此,老夫有失远迎了!”陆川话音刚落,一个宏亮的声音便自楼下传来,微风吹过,一道苍白的身影犹如栖树的枭鹰般突然飘落在了廊台木栏上。 那身影直挺挺立在木栏上方,端详了屋内的情形一遍,接着又道:“想必刚才就是这位使软鞭的壮士救下了犬子一命吧?” 说这话之时,那人身影已从木栏上飘下,快步从廊台外走进来,待话一讲完,他人也刚好来到了陆川的跟前。 陆川打量来者形状,心中大致猜出对方身份,两手抱拳道:“因事发突然,在下不得已闯入贵坞来,还请吴前辈恕罪!” 来者正是盘龙坞的坞主,江湖人称翻江蛟吴秉龙是也。 吴秉龙身着一袭灰白长袍,头发胡须皆已苍白,但面部皮肉却饱满丰润,且泛着红光,看来具有数十年练家子的功力。他双拳一抱,铿锵有力的声音回道:“壮士对吴家施以援手,姓吴的已是感激不尽,何来怪罪之说?” 他说着转过脸去打量那一身青衫的男子,他大概是依照吴仲勇所述,认出了此人乃是行凶之人,沉声喝道:“阁下到底哪条道上的朋友,何以擅闯我盘龙坞来,还狠下毒手废了我儿臂腕?” 钟由命冷冷道:“他有错在先,断臂之罚不足为过。” 钟由命语音方毕,吴秉龙的一众手下便陆续抵达小红楼处,数十名汉子冲上楼来将众人团团围在了中央,吆喝怒骂,手指脚划,看来只等主人一声令下,随时就要冲上前去将敌人撕成粉碎。 吴秉龙问道:“是么?那我儿究竟犯下了什么过错,阁下非要对其施下如此重刑不可?” 钟由命道:“你何不自己去问问他?” 吴秉龙虎眼圆瞪,鼻子里呼气沉重粗急,片刻忽道:“不必了,我还是直接问我自己的这一双手掌吧……看招!” 这吴秉龙真是个性急之人,话没说两句,当场就要动手。看他右脚倏忽前跨一步,身影已向前掠出丈余,一对铁掌“呼呼呼”拍出,掌势带起阵阵汹涌气浪向钟由命席卷而至。 第八十八章 手废 手,颤抖着声音道:“本欲报我儿卸腕之仇,结果却连自己的手也给废了……吴家先祖当年以四十二式排云掌法纵横江南武林,罕见敌手,不料传到我辈,竟一朝毁去了祖上一世英名,这……” 钟由命道:“我本无心伤尔等性命,你们非要来自讨苦吃,现下都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吴秉龙止住笑声,恶狠狠地望着对方,片刻才沉声道:“姓吴的到底技不如人,纵心有不甘又能怎样?” 钟由命道:“如此最好……”话刚说一半,猛然见到眼前寒光一现,钟由命立时察知有异,将头急速侧偏,与此同时,颊边一阵急风扫过,一枚燕尾镖刚好擦着他的右脸,飞射到身后的木门板上。 看那燕尾镖力道强劲,竟将门板钉出了一道蜿蜒曲折的裂缝来。 钟由命望了眼门板上的燕尾镖,回过头来冷冷望向吴秉龙,见到对方刚刚放下抬起的手,正一脸遗憾地叹息道:“唉,要是再往右稍进半寸的话,可就成事了!” 原来吴秉龙趁刚才钟由命与他对话分神之际,向对方突施暗器,心中寻思若暗器能够命中目标的话,则多半就能报他与爱子的双箭之仇,不料钟由命反应奇快,及时化险为夷,吴秉龙最终未能如愿。 这种行为于正派中人来讲,自然是极不光彩的做法,陆川微微皱起了眉头,吴秉龙望见他脸上神色,猜出他心中所想,自先冷笑两声,道:“哼哼,对付护花郎君这样的恶贼,就该明枪暗箭一起上,根本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 旁边的桃花娘子似乎觉得很有趣,开心地笑道:“哈哈哈哈……吴大当家的说的果然妙极,姓陆的小子可看到了,这才是江湖老一辈的名家风范呐!你何不趁此机会多学着点,也好日后逢人做事把得清分寸,知道遇上何人该讲道义,遇上何人该不择手段!” 第八十九章 毒女 移身避让,猛觉下肢松软乏力,急忙间竟一时使不出劲来。 避无可避,他只好横举兵器格挡,几乎在这时,一股无形力道将九节钢鞭震的猛烈发颤,紧接着其胸前仿佛承受到一条铁鞭的沉重打击般,随之而来的剧痛直令得他窒塞难耐,禁不住张大嘴巴想去深吸一口气,哪知他刚一张嘴,一股鲜血立刻自其喉咙深处喷射而出。 昨日陆川在高家庄与柳松阳过招,当柳松阳使出浮屠快刀式,第四级佛光普照时,他也曾有过类似的闷痛感,这便是受气劲所迫的感觉了,只不过当初他的身体尚无异样,且柳松阳出手时尽显轻描淡写之意,并未曾下得重手,但饶是如此,当初的他也已感觉几近窒息了。 而眼前钟由命所发这一道劲气,乃于盛怒之下挥射而出,带上了十足劲道,兼之陆川此时身体正虚,乍受猛击,岂能不受重创? 眼前一阵晕眩,陆川差点就要站立不住,高叔义见此情景惊慌失措地叫道:“陆川!” 陆川勉强摆了摆手,钟由命向前走上一步道:“你究竟要生要死?不想死的,现在就马上给我让开;若你不想活,我立马也能成全你!” 高叔义看着陆川摇摇晃晃的身影,担忧道:“陆川,咱怎么办?” 陆川叹道:“唉,还能怎么办,只好跟他拼了呗!” 高叔义皱着眉头道:“拼了?” 陆川本已气虚力乏,此时又强打起精神:“你再不拼命,他得把你变成个死太监了!” 高叔义闻言两眼瞪起,满脸惊恐之色,钟由命走到了跟前,陆川憋住一口气,硬起头皮提着兵器攻上。 高叔义匆匆咀嚼一遍陆川的话:再不拼命,他得变成一个死太监……体内突然涌起一股蛮荒之力,喊道:“要把我阉了?开什么玩笑,老子大不了跟你拼了!”提起两把如意花纹枪,也随之赶到。 第九十章 失手 先后浮现出各种阴晴不定的表情来,层出不穷,直把他看得目瞪口呆,暗自惊道:“这厮究竟又在发什么癫?” 他哪里知道高叔义的内心此时正在发生着复杂而剧烈的变化,对他所说的话,根本一个字也没有听进耳朵里去。 第九十一章 想象 保罢了!” 高叔义道:“你……你无理取闹!” 陆川看到高叔义被桃花娘子擒住,赶忙一瘸一拐奔来:“毒婆娘,快快将四庄主放开!” 桃花娘子见陆川赶来,移身站到高叔义的身后,悠然道:“放开怎样,不放开又怎样?凭你现在这副德性,能拿我奈何?”看来桃花娘子是算准了陆川此刻有伤在身,身上气力所剩无几,因而有恃无恐。 “你……”陆川气得说不出话来,桃花娘子见其一筹莫展的样子,忍不住又放肆地笑道:“不信的话你放马过来试试,看看你能否把老娘给生吞活剥吃了。” 说着一脚将高叔义踢倒在地,玉足踩在他的大头上,尽情地向陆川抛出挑衅眼色。 陆川气得咬牙切齿,但苦于自己身负重伤,身上实已没了半点气力,且兵器又不在手边,此刻当真要从对方脚下夺人的话,却是谈何容易? 那一边江山与高季义正在合力制敌,他二人虽一时占得上风,但这实为两人攻守相辅相成之功,以钟由命的身手来看,一旦他两人中有一个退场,钟由命立马就能扭转局面,反败为胜。 陆川这一边的情况,一来他自己能力不足,二来伙伴不能及时对其施以援手,因而面对敌人的飞扬跋扈,他除了在一旁狠咬牙齿干瞪眼之外,别无它法。 第九十二章 反转 不让她咬,凭什么我的屁股就得让她咬?” 两人自管争执不下,桃花娘子早听得火冒三丈,勃然道:“可恶,两个愚昧小贼,老娘今日不杀了你们实在难泄心头之恨!”话音一落,两手扬起,两簇剧毒金针随手撒出,直射高陆二人方位。 云绿晴早在凝神静待,对方手上一动,她随即将真气输至萧剑之上,剑刃快速环转,带出一团气流旋涡,敌人所有毒针的来向立时发生了偏转,尽数被带入气流之中,紧接着她便将萧剑下甩,两拨毒针便都随着气流转向,最终射入了脚下沙土之中。 桃花娘子见此情景,当场惊得瞠目结舌,听到云绿晴说道:“桃花娘子,你口口声声说想要护花郎君的命,可其实内心深处却早认定了要与他同生共死,你这是打定要和他坐在同一艘船上了,是也不是?” 陆川道:“不错,说什么借钟由命之手取四庄主性命,是为了让我们去替她对付钟由命,现在我们的人手赶来了,她却反倒又玩起那围魏救赵的花招,小姐你说她这人怎的那么地反复无常,自相矛盾呢?” 桃花娘子刚从先前的震惊中回复过来,开口道:“哼,好一个深藏不露的丫头,在客栈时我竟未曾留意过你,原来一开始便是我轻敌了。” 云绿晴道:“桃花娘子,你为害武林多年,早弄得天怒人怨,迟早要受到有义之士正法,今日既让我等遇见了,我等正好借此机会为武林除一大害!” 桃花娘子冷笑两声,道:“别以为夸耀你两句你就能上天了,丫头,你有些本事不假,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对付不过你。你想替天行道,为武林除害,只怕还嫩了点!” 云绿晴道:“即便只我一人,为武林除掉你这一大患,也是义不容辞之事,更何况还有人愿意合力除恶呢!” “嗯?”桃花娘子向四周匆匆扫上一眼,道:“你意思是……你还有其他的帮手?” 第九十三章 嗜好 本姑娘今天正是打算替天行道!”说完萧剑在手,莲步速移,身体轻飘飘便向前掠出数尺。 桃花娘子脸色一变:“你这丫头,把人逼急了,小心玉石俱焚!”说罢右手扬起,便是一波金针射出,左手一甩,另有三枚铁蒺藜脱手而来。 云绿晴见状急转剑锋,故伎重施,用回旋劲气将毒针带入草土之中,但紧接而至的那三颗铁蒺藜,她则不能以此法应对了。 铁蒺藜劲道岂止是梅花针的十倍以上,云绿晴虽最终也及时用萧管将之一一拨落,可力量传递到手上之后,难免感到臂膀的一阵酸麻。 云绿晴娇躯微震,步子轻轻向后退去尺余,还未定神,眼见桃花娘子皓臂翻转,又是两枚甩手箭射来,一枚径射云绿晴咽喉,一枚直取高建文左胸。 那甩手箭来速虽疾,料得云绿晴闪身避让也不是件难事,难却难在她还须顾及身后之人的安危。因她一旦偏身避让,身后的陆川与高叔义八成就要替她遭殃,说不得,此时此刻她只好将来箭强自接下。 情势危急,不容云绿晴多想,她凝神定视,聚气上剑,待那甩手箭飞射至眼前时,猛然一剑下劈,只听“叮”的一生脆响,剑锋斜斜劈到箭杆上,甩手箭从中断成了两半,断去的箭矢与箭杆同时被箫剑上的劲气向外分排开去,幸不致伤及众人。 但顾此总难免失彼,云绿晴这边虽及时化险为夷,高建文那厢却不幸失手了。 高建文原也是学着云绿晴,本想一剑将来物斩落,奈何失了准头,那一枚甩手箭当场越过他的剑锋,击中了他前胸。 第九十四章 援手 可巧,当时我等为你寻你们而来,三庄主与江山在前先行,我与高公子随后追赶。三庄主与江山本就脚力甚健,高公子身上负有银两之重,因此我与他同行,一路稍显迟缓,本以为三庄主他们二人会提早我们许多到达盘龙坞才是,却不料我与高公子在后追赶不多时,便在半途中赶上了他们。” 第九十五章 打架 自长约尺半,手柄的两端带刺,柄的一侧由横梗连接一带刃的月牙刀,以相为名唤做“月牙刺”,也是形状怪异的一对奇兵。看那夜枭与乌鸦出手之迅疾犹如追风逐电,比之乌鸦与江山攻守时的有所保留,自是快上了好几分。 看来两人彼此都极熟悉对方的套路,因此过招时才能如此娴熟而近乎随心所欲。 江山在一旁不禁观得又惊又奇,惊的是眼前两个怪人的出手之快,出招之妙,端的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而奇的则是他不明白本应联起手来对付他的两个伙伴,何以一言不合就互相动起了手来。 暗自一番思忖,他蓦然想起北方有一帮会,帮里头有三个怪客的性情极是古怪,而眼前三怪的所作所为则与之颇为相符。经过几番揣摩对比,终于失声叫道:“啊,是他们了!” 场上乌鸦技高一筹,逐渐将夜枭打得几无反击之力,猛听那夜枭一声怒吼道:“好家伙!老子只想安安分分地打个架也不行,那老子干脆以寡欺众,将你两个一块收拾得了!”他明明在和乌鸦的争斗中已落得下风,如今却放言要将两人一块收拾了,不禁令人听得有些好笑。 不料他话一说完,连退两步,反身挥起月牙刺来,频点快划,竟果真就同时朝着江山动起手来了。 第九十六章 挑拨 ,心中窃喜,却强忍住笑意,转而手指秃鹫那方说道:“你瞧那边脖子细长的那位,因为一颗装满智慧的脑袋生长得太快,生生赛过了毛发长的速度,因此显出了‘聪明绝顶’式的一颗秃头,便是令多少江湖人士敬仰钦佩的秃鹫本尊了。” 秃鹫闻言,也不去深思云绿晴这算哪门子的奉承话,总之听了一阵欣快,回道:“好家伙,想不到你这丫头年纪轻轻的,见识倒不短浅。” 云绿晴道:“本姑娘其实久仰阁下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神采非凡!” 秃鹫乐道:“哈哈哈……丫头好眼光,真是不赖!真是不赖!” 云绿晴又指着夜枭这边说道:“你再看这边这位方脸圆目的好汉,一脸傲然之色尽显强者风范,一双鹰眼号称‘昼不见泰山,夜能察秋毫’,不是夜枭尊驾是谁?” 高建文问:“昼不见泰山,夜能察秋毫?” 云绿晴道:“嗯,这点高公子有所不知,这位夜枭阁下的双眼可不同于常人,他夜间能见常人所不察之物,可在白昼时分眼力却是极差,可谓与半盲无异,正是这个原因,他白日里的身手总比晚上逊上许多。” 高建文奇道:“真有此事?” 云绿晴道:“千真万确!若非这个原因,眼下别说咱们的江山打不过他,就是那边的那位乌鸦阁下,又岂是他的对手?” 夜枭在一旁听了好不欢心,叫道:“好一个聪慧的丫头,果真是慧眼识英才!” 不过一旁的乌鸦可就不是这么个想法了。 云绿晴早从张作人与白水先生那里就听说过三禽性直易怒的事,其中又以乌鸦为最。她自一现身谈到三禽时,只管尽情说着秃鹫、夜枭两人的好话,却一昧贬低乌鸦,乃是有意要激得此人方寸大乱。 事实上,乌鸦此时也的确已近乎发狂的边缘,只不过因为他回眼一看到云绿晴那张粉嫩可人的俏脸,无论如何又说不出一句粗口,满腔怒火无处可泄时,便一股脑全撒到了夜枭的身上,咆哮道:“放你的狗屁!你这只臭夜枭又算得什么英才?” 第九十七章 嗜睡的夜枭 怕死之辈,正当视死如归的乌鸦静等着死亡之棍落到其天灵盖上之时,却唯独感觉到一道劲风拂面,迟迟无法领会到一丝痛苦降临。 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江山的铁棍在其额前上方落定,与他天灵盖距离不足一寸。江山见其睁眼,立即将棍收起,旁边秃鹫愤怒的叫道:“狗-娘养的,命都在你们手上了,还想怎样?若要羞辱哥儿几个的话,没门!” 言罢抓紧手中剩余的一把兵器,就想起身再与众人拼命,高季义见状立马用长枪拨掉其手中兵器,紧接着趁其不备俯身点住其穴位,叫其立马动弹不得。 第九十八章 红颜之祸 窝囊,无须你来操心!” “你……”桃花娘子咬了咬嘴唇,忽又道:“你可知这人来自黑水骷髅帮,你今日不杀了他,来日骷髅三禽定要与你纠缠不休?” 钟由命冷笑一声,道:“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么?一出接一出口是心非的好戏,哪一场不是我陪你一演到底?” 桃花娘子怫然道:“你说谁口是心非了?我就是恨不得要你早些死,最好这次彻底栽在骷髅三禽之手!” 钟由命道:“最好如此,也正好了结了你多年未遂的心愿。” 桃花娘子忿忿已极,瞪视着钟由命,气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双眼渐渐发红,猛然一跺脚,施展起轻身术,翻身跃上一旁屋顶,转眼人便没到屋后,再无声息。 钟由命仍在原处静立,望着桃花娘子离去的地方重重叹了声气,片刻后才随之而去。 只留下乌鸦一个人怔在当场,不尽的落寞萧然。 仇鸳鸯走后良久,乌鸦口里还在不断念叨着护花郎君的名号,心中蓦然想起江湖上的那些见闻,总算如梦初醒。 他清楚看到桃花娘子俊敏的身法,那妮子分明身手不凡,哪是他眼中怯懦无助的柔女子? 可悲的是,他竟未曾看出个端倪,还可劲地为其强出头,最终落得个狼狈不堪的下场,这……简直就是他人生的一大耻辱啊! 有道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对于成天打闹一向亲密无间的骷髅三禽来说,羞辱一个乌鸦,与羞辱三禽何异?乌鸦的这笔账,骷髅三禽当然非找仇鸳鸯清算不可,自那一天起,乌鸦戴上了镔铁面罩,三怪便开始在河朔之地遍索仇鸳鸯的踪迹。 第九十九章 亦敌亦友 脱不了干系。 好在三义盟在润州尚有办事驻点,高季义当日便安排下了相关事宜:除了令人安顿吴仲勇养伤,料理吴秉龙的后事,他还谴人回报兄长,告悉今事,来日可由吴仲勇接管盘龙坞,而作为盘龙坞龙头帮会的三义盟尚会调来人手与之照应,当令盘龙坞一门生意不致溃败散乱。 诸事安排稳妥,陆川才稍感心安,默默与伙伴同行上路。 途中高建文忍不住好奇问云绿晴道:“云姐姐,你怎知那乌鸦当时会受你激将之计?他那时若不买账的话,我们岂不是无计可为了?” 云绿晴摇首道:“几年前张前辈就曾在渝关附近遇上过这三人,”她说着抿嘴笑了笑,“依他那游戏尘寰的心性,遇上这三怪自然免不了好一番戏弄,当时便与他们接连耍弄了十来天,算是洞悉了对方的品性。那一次张前辈就跟我提过,这三禽性躁易怒,个个争强好胜,其中虽以乌鸦心思最为聪敏,奈何度量亦小,因此一旦挑弄起来,反倒最容易失却把控。我便是依着张前辈教我的去做,果然一击奏效。” 高建文点头若有所悟,稍停片刻,又道:“我听云姐姐说那秃鹫什么脑袋生长得太快,赛过了毛发长的速度,又说什么‘聪明绝顶’式的秃头,听来可有趣得很,当时我差点就要忍俊不禁了呢!” 云绿晴怡然道:“可不是嘛?这是张前辈的原话,我不过就是给照搬说出来罢了!” 高建文道:“原来如此……唉,云姐姐拥有这样一位平易近人的前辈亲身讲说江湖奇闻趣事,倒叫人艳羡得紧了。” 云绿晴道:“这有什么?这次你大可也到洛阳总舵小住一些时日,包管也能听到许多形色各异的见闻!” 高建文眼中泛出光彩:“那可是建文求之不得之事!” 云绿晴含笑道:“那这么说定了,这一行到洛阳之后,你就安下心来住上一些时光,届时我能带你到处转悠转悠,而我也更好多一个人作陪,不致于生闷呐!” 高建文用力点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云绿晴也道:“一言为定!” 第一百章 记忆中的少年(一) 的都是些什么故事?” 云绿晴摇摇头道:“大多记不清了,只记得其中有个故事叫神笔马良的,说是一个小男孩得了一只神笔,手上一挥,笔下的马儿,牛儿,鸟儿,花儿,什么东西都能成活,可神奇了!须知我自小就没了父亲,当时我娘亲又刚过世不久,我一个小孩子家既没爹又没娘的,在帮会中的大人堆里,可不知有多孤单,但自从有了那少年的作伴,那段时间里倒似成了我童年里唯一的快乐回忆。” 似因往事动情,云绿晴的双眼有些发红起来,高建文静静问道:“后来呢?” 云绿晴道:“可是直到有一天,那少年突然跟我说,他身体好很多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当天便要启程离开……”往事仿佛就在昨日,她动容地道:“我好不容易多了个好伙伴,他却就要离我而去,你可知道我当时有多不舍?一听他说要走,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眼泪哗啦啦的就落了下来,但那少年的心好狠,最终仍是执意离开了。” 第一百零一章 记忆中的少年(二) 陆川……你回来了?陆川努力地挤出一个像是准备了许久,很难看的笑脸,说,我现在肚子饿得很,不如你去伙房帮我讨几个葱油饼来充充饥吧!我望着他笑时眯成一条线的双眼,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亲切之情,内心忽而变得无比欢愉,那连月来的郁思症结竟不知不觉间也一下随之宣解开来了!” 一直静听云绿晴述说往事的高建文,这时忽然酸溜溜的说道:“原来云姐姐与陆兄还有过这么一段共同的少时回忆,交情可算非同一般的了。” 云绿晴似未闻出其中酸味,只顾接着道:“似乎就是从那天以后,陆川随其父亲一同投入了擎天会,陆伯伯凭着精湛武艺很快成了我外公手下的得力干将,而陆川除了在帮会事务上多少帮着打下手之外,很多时候还是兼当起了我的玩伴。即便之后几年他武艺精进,在帮会中扮演了更多重要的角色,可一旦我有所出入江湖,他必定是我专属的随身护卫。” 第一百零二章 记忆中的少年(三) 着怀中之人,一路狂奔远去。云绿晴奋起直追,那少年跑得好快,转眼便已无影无踪。云绿晴心中一急,蓦然间想起对方最终是要抱着自己回到擎天总舵中,于是提气飞奔,也径往擎天总舵的方向急赶而去。 第一百零三章 记忆中的少年(四) :“所以今后还是照样离他远一点好了。” 云绿晴不愿再想这些令她心烦的事,行到一树林繁茂处,见前方荆棘满地灌木丛生,正想寻物发泄,索性将萧中宝剑抽出,手起剑落,一阵尽情劈砍,不过须臾时间,便将前方路障清理殆尽。 云绿晴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杰作,总算觉得神清气爽许多,心中所想所念事物,似也一下子变得轻松自在起来,口中便情不自禁念道: “不嗜五云浆,不好倾城颜,不求熏天势,不逐万贯钱,至念唯有紫笋香,一盏天涯伴华年……”念到此处她突然一个转身,向身后一片空地煞有介事地抱拳道:“在下小白龙魏剑生,请多指教了!” 言罢,似是被自己的滑稽举动逗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骂道:“蠢丫头,人家‘小白龙’的称号是道上朋友送的,他哪会这么自道家门?你学也不学得像一点,真笨死了!” 第一百零四章 元宵一会相思人(一) 了,正是公子要本姑娘代你付那茶水钱,本姑娘才因此摔坏了地上的这些个物品,其责在你,这么些个物品兑为现钱,少说也值个四五十文吧,本姑娘只要你偿还三十文,也该算便宜公子的了。” 年轻人这才见识到云绿晴一张嘴的厉害,禁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哈……牙尖嘴利,真是牙尖嘴利!在下说不过你,在下身上也没有这三十文钱,姑娘说,这事又当如何?” 云绿晴看了一眼年轻人放在桌上的那把佩剑,单看那精雕而制的檀木剑鞘,已知是把上品兵器,云绿晴早看出这年轻人是个江湖人士,她顽心忽起,有心捉弄捉弄对方,便道: “既是说不过本姑娘,身上又没有足够的银两,公子何不将身边的那把佩剑抵做现钱赔与我,这倒还能算得差强人意。” 这么一把精致的兵器,分明至少也值个数两银子,云绿晴却说以此理赔只算得差强人意,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那年轻人终于知道与此类女子打交道,万万是占不到一点便宜的,仰天笑道:“哈哈哈哈……你真是个刁钻的小滑头,我不与你纠缠,在下先走一步了!”说着扔了几枚铜板在茶桌上,站起身来便头也不回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元宵一会相思人(二) “哼,你耳朵倒挺灵!”她本是个识体之人,但不知为何今晚遇见这个陌生青年,她脾气就变得特别冲,没好气地道:“公子身怀绝技,姑娘我方才倒是班门弄斧了,若不是公子处处手下留情,本姑娘就算有三头六臂,只怕也未必入得到你法眼里!说吧,公子究竟何许人也,到洛阳来,所为何事?” 第一百零七章 烟雨相逢不识君(一) 布惊疑之色,她见大胡子说得斩钉截铁,忍不住寻思道:“难不成他去过那处所在?”随之转念又想:“不会的,他怎会那么巧,刚好就到过我所说的地方呢?……他的话说来不假思索,可他越是说得信誓旦旦,越让人听着觉得他像是在撒谎——他似乎就不太高兴看到有人到这里来。” 开口回道:“小女子既受人所托,此行必当有始有终,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我今日必不至半途而废!” 她心知这大胡子只是空有一身凶悍皮囊,并无半点伤人之力,也不再回头看他一眼,小脚微一使力,娇躯便如踏风而行,转眼穿过眼前的那片红花树林,来到半坡之上,她只须再往前走上三五步,就能登上一处平坦所在,而那棵参天巨松也便在不远处了。 可就在这时,两旁怀抱粗细的松树之后却突然窜出来几条人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绿晴微微吃了一惊,她见眼前大约六七人,均着一身劲装,个个强健挺拔,刚劲有神,两边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都有着极好的练家子功底,不由暗暗生出一份警惕之心:“荒山野岭的,这伙人看来身手都不低,却不知因为何故静守于此?” 她正自思量着,先前那名虬髯大汉缓缓从其身后走了上来,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上面什么也没有,你还要硬闯上来,真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不会杀了你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