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达摩II》 序贰:融合 符文大陆裃戛亚。梅林圣地,第一圣所。长满青苔的石制宫殿闪烁着青绿色的久远光泽,飞鸟叽叽喳喳地在林间嘻戏,甚是悠闲。刻意修剪过的林木上刻上了简易的魔纹,以控制它们的生长速度以及形状。 这里是梅林教的大本营,是大陆边缘的崗比斯山脚下一处不起眼的建筑群。 整体来说,从山顶往下看,就好像一朵盛开的石色蔷薇,一共八个圣所顶端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华,为圣地带来浓郁的魔力福泽。这里还是“原初之符文”所处之地,是这一块地方魔力漩涡的中心,一切的一切都围绕着它运转。 此时的第一圣所内,貌似不平静,不断有穿着各色长袍的人们进进出出,手里大多都拿着薄而韧的羊皮纸与一支魔法笔。用自己积攒的魔力作为墨水,魔法笔就会自动显现墨迹,据说能够存在上万年而不褪色。 “魔力指数呈线性上升,尚在变化范围之内。” 第一圣所内盛放着大量正亮着不同光芒的巨大琉璃管,管内有些是空的,也有些盛放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都还是活着的! 一个外形酷似猴子的生物,尾巴半透明,它的身体正在其中一条琉璃管中无意识地抽动。 这是在这一片魔力浓郁的崗比斯山脉里捕来的珍贵的实验样本,梅林教的成员们就是为了探索符文魔法深处最终奥秘而存在,这些东西自然不能放过。不过,他们今天并不是研究这个令人惊诧的生物,而是进行重复了无数遍的实验。 “梅林计划”。 为了达到将人类的肉体灵质化,将灵魂实体化,梅林教的各位术士们可谓是竭尽全力地将各种各样的灵质化符文生物捕来,然后把从各地搜集来的孤儿或者是刚刚出生不久就被盗走的婴儿们聚集到一处,用他们的身体来进行一系列大胆而又超前的实验。 如果把自己的肉体灵质化的话,就可以摆脱身体的束缚,能够自由地获取能量,而不是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身体的临界点,也就是说人们可以消除彼此之间天分的界限,一起享受符文之力的福泽,这不可谓不好。可是......实验的难度可想而知。 成年人的身体素质已经塑形完毕,梅林教的人们当然也做过实验,将符文生物强行和人类的肉体融合,不过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反而白白地消耗生命。经过大量的实验积累,人们终于发现,婴儿的身体由于更强的可塑性,貌似更能承受符文的力量,成功的概率更高。当然,承受不了庞大魔力的婴儿们都跑不了死亡的结局。 此时,一位在巨大育儿仓内的婴儿眼睛半睁半闭,在淡黄色液体之中,他的金发正在上下漂浮,点点气泡在他的口中冒出,貌似在水中,这个婴儿还能呼吸。这是梅林教研制出来的的息水,能够供给浸泡在其中的生物呼吸。当然,符文生物是不需要呼吸的,它们甚至都不需要进食,获取能量的方式和具有肉体的普通生物也不一样。 在育儿仓旁边,有一个和它差不多大的舱室内,一具梦魇封存在其中。具有符文生物的一般特征,梦魇的形体不稳定,就像一小团紫色羊毛,上面还不时地闪现亮紫色的光斑,显得更是神秘,更是诡异。这是封魔舱,只有没有一丝瑕疵的容器才能够将符文生物给束缚住,让它在内部休眠。 这个梦魇是从崗比斯山脉的符文裂隙之中新诞生的产物,刚刚出生便被人封存,运到这里。 一个成年的梦魇能够将一座小镇内的所有人带入自己营造好的梦境之中,若是人们一不小心,就会永远留在这个梦境之中,将自己体内的魔力化为梦魇的养料。尤其是一些身体天分好的人,他们的身体不仅仅被一些邪恶的术士给盯上,他们同样也被渴求着更多能量的符文生物凝视着,他们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在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大陆上,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成为别人鞋底的一块垫脚石。 “‘梅林计划’第四十二代,第三千七百四十四次人体梦魇融合试验,现在启动,预计融合时长——三分钟。”一个有着火红色长发,胡子拉碴的男人手中拿着一大卷羊皮纸,细细地读着,他的语气慵懒,貌似没能指望这个试验成功,“试验成功率:百分之零点七二。魔力浓度超出指标三个百分点之后请立即终止试验,若是婴儿本体出现崩解也需将实验立刻终止。” “是,弗雷格拉先生。”弗雷格拉身旁还站着一个栗色头发的男人,他的语气恭敬,随即走向前去,熟练地调试起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才建立起来的庞大机器,涓涓的魔力细流从机器的管道处延展向四面八方,最终齐齐汇聚在了育儿仓和封魔室的表面。 这些不断变换着颜色的光斑魔力是无属性魔力——为数不多的【原初之符文】的产物,现在就好像一个个血管一样蠕动着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生物连接在一起。 嗡—— 巨大的魔力光罩在第一圣所内凭空扩张,将周围的空气挤压到一旁,牢牢地将两个琉璃制成的器皿护住。 “马尔克斯,开启舱门,这不用我提醒你吧。”弗雷格拉手上的魔法笔轻轻地在羊皮纸上点着,留下了一串意义不明的墨迹。 “是。”栗色头发的马尔克斯点了点头,猛地摁下手下的淡绿色按钮。 啪—— 实际上他们听不到声音,一切都被魔力光罩隔离开来,只见两个舱门以极高的同步率快速打开。 原本应该顺着舱门打开一下子溢散出来的黄色息水居然飘在了空中,甚至连整体都没有散开,完完全全就像一个金色的巨蛋漂浮在半空中,而沉睡的梦魇也从封魔仓内飘出,两者正在魔力的控制之下缓缓接近。 这个金发的婴儿还在沉沉地睡着,貌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要和面前这个可怖的生物进行不可描述的融合。他的小嘴甜甜地上弯,小手肥嘟嘟,好像在空抓着什么东西一样。 “开始融合。”弗雷格拉吩咐,让马尔克斯继续下去。 目前的状况良好,并没有出现符文生物将自己的魔力侵染婴儿的状况,反倒像是互不干涉,连放出来的梦魇都没有任何逃跑的迹象,只是静静地在那里漂浮,如同一团胡乱飞舞的棉絮。 “目前状态良好,梦魇依旧处于休眠中。”马尔克斯的双手现在离开了控制台,高高举起,手腕处亮起了两个闪亮的微型法阵,嘴中念念有词,他的眸中闪烁着魔力的光华。 “开始融合!” 只见两个暗金色的六芒星凭空出现在了婴儿和梦魇的身后,婴儿依旧在熟睡,而梦魇则是感受到了魔力的波动,有了反应,却也不大。 “惰性的梦魇......着实有趣。”弗雷格拉笑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手中的魔法笔飞快地舞动,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一个个娟秀的文字。 在六芒星的推动下,两个孑然不同的生物就彼此靠近,最终出现了合为一体的趋势。 “嗬......”马尔克斯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这魔力指数上升的速度......” 有些慢了。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状况,一般的梦魇不应该是要冲上前去吞噬面前婴儿的生命能量的么?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么一副样子? “看来契合度不错。”弗雷格拉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让这两个懒惰的家伙再靠近一些。 马尔克斯点了点头,脖颈处更是浮现一大片灿烂的魔纹,手臂微微颤抖,他必须要在注意力高度集中之下完成操作。 随着梦魇和婴儿愈发接近,梦魇貌似开始有了动作,它的触须小心地探出,拨开了黄色的息水,轻轻地抚摸着婴儿的面庞。它这是在干什么?难道说......它甚至连进食的本能都还没有出现? 金发的婴儿眼皮紧了紧,嘴角抿起。他似乎是有了什么感觉。 “呜......”他睁开了眼。 面前的,是一望无垠的梦幻紫,紫色的深处,是深邃的星空。 “魔力指数开始大幅度膨胀,已经超出了设置好的参数,是否要终止?” “不,就这么下去,我倒要看看——” 刹那间,这么一大团紫色的絮状物居然主动钻进了婴儿的右眼! “呜啊——!!”惊心动魄的啼哭! 自婴儿的右眼处,密密麻麻的魔纹如同潮水一般从他的皮肤深处涌出,冲击波似地朝着婴儿的身体四周扩散! “这是......”看着面前的控制台,马尔克斯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道,“他们在主动地融合么......” 婴儿的头发根部从原本的金色染上了一层妖艳的紫,随着魔纹如退潮似地缩回了他的右眼,他的头发早已变成了不伦不类的金色和紫色,在魔力的屏障之中肆意地飘飞。 成功了...... 在场的气氛凝固得简直要滴出水来,他们并没有为新一任梅林的诞生而开心,而是在害怕。他们到底造出了一个什么东西......而自己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唔......”婴儿醒了,睁开了双眼。 一个瞳孔是单纯的亮金色,是他原本的颜色。而另一个......则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紫色,内部光华流动,如同潭底的游鱼。 在婴儿的识海之中,一个陌生的个体强硬地挤进了本属于他的空间。而那个意识貌似没有敌意,却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属于婴儿的意识。而他的灵魂深处,两个印记围绕着彼此旋转,随后融为一体。 魔力光罩随之打开,息水已经自动回到了育儿仓内,两个舱室都闭上了自己的琉璃门,安静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天空中漂浮着的婴儿随着弗雷格拉的挥手轻松地落到了他的手上。他看着这个婴儿,不说话。手上的羊皮纸夹在他的指缝间,不至于划破婴儿娇嫩的皮肤。 “他是梅林。” “是的,他是梅林。” “他叫梅林·马尔克斯。” “你这意思是......” “没错,这个婴儿以后就拜托你抚养了,我会向上级申请,将你的俸禄提升,以后你的任务就是把他照顾好。”弗雷格拉一打响指,凭空变出了一个襁褓,笑着把婴儿托在上面,交给了一脸茫然的马尔克斯。 “记住,不要相信梦魇。”弗雷格拉没管马尔克斯的神情,在众人面前和他郑重地说道,“即使他是婴儿也不可以。” “我们现在并不知道这个婴儿是否还保有自己的意识,梦魇的学习速度很快,你也知道,他能够侵入我们的梦境,窥探人心......” “梦魇的成熟期是八年......”马尔克斯喃喃地说道。 “他注定不会平凡。”弗雷格拉说。 “他是梅林。” “还有,”弗雷格拉一字一句,更是郑重地说道,“不要让他有多余的举动,我们不希望再出现一个逃跑的梅林。” “我当然知道。”马尔克斯抿着嘴,干巴巴地说道。 当他看着梅林的右眼时,他总觉得自己的什么东西正在受到窥探,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记得给他找奶喝。”弗雷格拉笑了,转过身,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这个时代,终将由我们开启,腐朽的木头上,也应该清除一下上面的蛆虫了。” “你去干什么?” “除掉阻碍我们前进脚步的人。” “你疯了!” “即使有再多的梅林,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们永无出头之日。”弗雷格拉的身形逐渐从林间消失,只剩下呆滞的马尔克斯坐在第一圣所旁的凳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手中抱着的不是一个婴儿。 梅林始终没有哭过。 章壹:必将来临的更迭 裃戛亚东南部,离梅林圣地不远的帝都梵冈,一座大理石制造的宫殿在晨曦下烨烨生辉。那是波赛罗那宫,独属国雅力士帝国的君主的政务所。不断有觐见的人们低着头走进壮观的拱门,手里大多握着一卷羊皮纸。 弗雷格拉身着兜帽,手里空空如也,反倒是掌心的一点冰冷的蓝色光华成了他唯一的携带品。 笃!他有意无意地重踏了一下拱门前的一小块地面,小小的魔纹随之贴上,却很快隐去。 “呵呵......”他轻笑一声,脚步为之一顿,看了看拱门旁两个对他熟视无睹的卫兵,鼻孔喷出一口傲气,走进了拱门之内。 里面不像想象的那样通明透亮,而是昏暗的,只有星星点点的蜡烛在宫殿内冰冷的道旁风中颤抖着自己微小的身姿。不过愈发深入,零星的光灯安插在宫殿的墙上,一些精致的油画也挂在墙头,供人欣赏。这里不仅仅是君主处理政事的地方,同时也是庐陵人们的一处旅游景点。 当然,这处庞大的政治机器有着不止一个区域,游客们能够进入的仅仅是第一个区域,里面大多都挂的是著名艺术家所作的画作。当然,上面是有着魔力屏障的,身上只刻印三条魔纹以下的人都无法击破这道牢固的魔力屏障。要知道,国内基本上没几个人能够在身上刻印三条魔纹,更不要说什么三条以上了。因此,基本也没什么人会抢这些画。 “噢......”弗雷格拉悠闲的步调就好像逛自己的后院一样,他纤细的手指蜻蜓点水般地在身旁一幅幅名画的表面上划过,感受着它们独有的温度。 弗雷格拉身旁的游客皱着眉头,有些吃惊地模仿他上前触摸画作,却被一道白色的魔力光罩挡住。他只是轻笑一声,干脆三步并作两步,他穿的布鞋不知不觉间爬上了点点银纱,在斜侧旁漏下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弗雷格拉可是有着五条魔纹刻印,和这些游客当然不能比,自然是可以触碰到这些画的。前方紧闭着的大门便是游客禁止前进之处,而那些抱着一大叠羊皮纸的人们所赶来的地方也是这里。弗雷格拉身上空空如也的样子反而成了这些人中的异类。 只见面前的一个戴着尖顶女巫帽的老女人用自己枯木一般的手轻轻地抚上了空无一物的大门。随着她手上魔力的涌动,一个不大不小的金色门环凭空在女巫的手上出现。她叩了叩巨大的红色门扉,低声说了一句:“瑞秋·克林斯顿。” 嘎吱一声,两扇巨大的门应声打开,仅仅容一个人通过罢了。女巫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身子摆低,钻进了门中。 啪嗒。门再一次关上,将其留给下一个请求觐见的人,不过门扉上旋转的淡粉色六芒星标志着其中已经有人,需要等待才可继续请求。 弗雷格拉一点也不着急,甚至笑眯眯地在周围观赏起了画作,指尖时不时地闪过一丝冰晶,又随之消散。他丝毫不在乎有人会插队,也乐于让一些比较着急的人先进门,他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眉笑颜开的乡绅。 “哼~”弗雷格拉轻声地哼唱属于梅林教的教宗,眼中的光芒愈发锐利。天空中的太阳荡秋千似地一上一下,转眼间就到了傍晚。 这时,厅内已经显得冷清了很多,只剩下弗雷格拉一个人,火红色的头发上貌似起了点霜花,却也无心掸去。只见他神色一正,原本漾着的笑意顿时消失,一条条魔纹攀上了他的手臂,沿着他的指尖流入了门扉,一个青绿色的门环出现。弗雷格拉用力地叩了叩,在无人的回廊中发出了铿锵的响。 他挺胸抬头,响亮地说:“●●·弗雷格拉!” 那是一个极度扭曲的,不可能有人听得清楚的声音,很明显地,弗雷格拉嘴角的空间在震颤! 嗡—— 门扉发出了蒙蒙的红光,貌似在犹豫。 “怎么,不肯见我吗?”弗雷格拉声如洪钟,“堂堂君主居然不敢见——” “——无妨,让他进来吧。”一个沉稳的男声从门后传来。 嘎吱—— 红色的门扉,丝绸泛着油光,看起来是经过了精心保养。缝隙内射出的的是一片光明,现在几近黄昏,走廊内早已是暗的不行,一亮一暗交相辉映。弗雷格拉安静地将门缝一扒,将其拉开了一个小口,膝盖向上抬,将自己的脚和地面碰得砰砰作响。 他的鞋已经变成了晶莹的冰鞋! “亲爱的国王陛下,艾云尼。”弗雷格拉向他行了一个礼,“好久不见。” “是啊......是啊,好久不见了。”坐在王位上的艾云尼肩上披着一张貂皮裘,手持一根金色的法杖,上面一颗蓝色的宝石在水晶吊灯灿烂的光辉之下泛出了海洋般的蔚蓝。 “我此次前来,是代表梅林教。”弗雷格拉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退下吧。”艾云尼皱着眉头,让旁边辅佐他的人,包括近卫以及亲信全都离场。 有些人貌似还不愿离去,他们的眼神告诉艾云尼,来者不善,而他却坚持让他们离开。艾云尼踏在地上的皮鞋轻轻点地,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圈圈波纹在地面上漾开,原本极其坚固的大理石貌似变了个样儿,花纹不断闪烁,就差地底下的深藏的魔力没有喷出。弗雷格拉恍若没有看到这些似的,依旧单膝跪地,不卑不亢地微笑。 “何事?”艾云尼的两只手在轻轻摩挲着自己的魔杖,不断撑着左右晃动。 “新一任的梅林,诞生了。”弗雷格拉的喉结抖动,吐出了这几个字。 “是么......”艾云尼喃喃道,“你想要问的还是......” “还是以前那句,可不可以让梅林教的肉体的灵质化实验公开立项。”弗雷格拉的声音很是沉稳。 “抱歉,这句话我已经听了二十年了,不行。”艾云尼嘴唇张翕,斑白的鬓角微微颤动,“无论是第一个梅林,第二个梅林,还是第一百个梅林的出现都是无效的。” 艾云尼顿了顿,接着以不变的语调说道:“上一个梅林跑了的事情还没有找你们算账,他能够承载的魔力总量已经超过了一个基础符文的三分之一。” “陛下,请不要把这两件事情混为一谈。”弗雷格拉说。 “梅林教向来是崇尚魔法的教会,我承认,你们为了探究人类最底层的奥秘付出了很多,但是我还是不得不为了我的子民们着想。” “我同样也是为了——” “肉体灵质化和灵魂实体化就是本末倒置!”艾云尼重重地用手点着王座的扶手,“只是劝你们一句,收手吧,我虽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也不能过分到放任你们的地步。” “你这是守旧。”弗雷格拉的语气变得冷厉,“这一个婴儿和梦魇的契合度很高。” “什么!你们居然把活物和人类融合!”艾云尼认为这种举动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是又怎么样呢,现在婴儿活的很好,不是么。”弗雷格拉的双手浮现点点银辉,片片雪花飘落。 完全和他的发色相反。 “你明明知道梦魇也是有灵魂的,狄达摩的印记——” “没错儿,狄达摩的印记!”弗雷格拉兴奋地眼球暴突,他的声音莫名歇斯底里,“这是一次伟大的融合!这一个梅林会脱离身体的桎梏,无限制地从外界获取魔力——” “够了!”艾云尼愤怒地站起身来,“你知道你们是在干什么吗?你们是在玩火!那个婴儿还是他自己么?你们就能确定不是梦魇的灵魂?不行,以后也不行!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一天,你们就不可能立项!” “是么。”弗雷格拉貌似一点也不惊讶,“我也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回头吧......”艾云尼的声音有些痛心,“你们这是在带来灾难。” “我们的雅力士也是时候该换一个领头羊了。” 弗雷格拉脸色阴沉,眸中青蓝色的光辉迸现。 剑拔弩张。 章贰:幻术 弗雷格拉的双臂之上,一条条魔纹从皮肤下显现,闪烁着炫目的白色光华。一个巨大的冰弓瞬间从弗雷格拉的手心猛地延展,冰制的蔷薇枝条组成了它的弓身,而一条由冰元素构成的的白色细线充当了弓弦! “那么,我们之间就没话可说了。”弗雷格拉左手持弓,右手虚拉,一支寒冰箭矢凭空搭上,眨眼间便弯到了最大。 噌! 寒冰之箭瞬间射出,强大的冰元素导致地面硬生生绽开一朵朵冰花,弗雷格拉眼中一切的一切全都直指面前抿着嘴的艾云尼! 铛——! 艾云尼一声顿喝,双手持杖,重重敲下,朝他快速飞来的箭矢瞬间化为齑粉。迟迟才在弗雷格拉面前闪现的坚固光墙映出了他平静的面容。同为五条魔纹的艾云尼虽然老了点,其实也不会输给对面的弗雷格拉。 他们同为五魔纹术士,又怎能说得上谁强谁弱? 弗雷格拉三指齐拉,三道迅捷的冷芒嘭地打在艾云尼造出的光墙上,蓬开了一大团浓郁的雾气。他当然不会就此停手,这不可能是回合制游戏。他将冰弓向空中随意地一抛,使其化为银白色的粉尘,双脚往前突进,一道冰路已经提前为他开好,在他的自由操控下,自己的身体飞快地往艾云尼身前滑去,指缝间凝成六道银光,瞬间六柄冰制匕首脱手,逃过了对手制造出来的光墙,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朝着艾云尼身侧猛地插去。 “弗雷格拉,你鲁莽了。”艾云尼一抬手,魔杖尖端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其中的六芒星随着他魔力的填充自动补完,旋转。 嗞——! 一道刺眼的光柱足足有碗口那么大,艾云尼一挥手,秋风扫落叶,将身周打来的匕首全部轰碎,光柱内分出了数道细细的光斑,扭曲着跟随弗雷格拉迅速移动的身影。 弗雷格拉眼皮一跳,暗骂了几句,双手朝上抬,一道冰墙唰地从地表突出,替他挡下了这几道光线。 “哼,再来!”弗雷格拉左脚往下狠狠一踏,皑皑冰凌从地上哔哔啵啵地冒出,向艾云尼的四周扩散。与此同时,整个政事厅内的气氛愈发寒冷,霜花已经爬上了本就昏暗的窗沿,让看上去狭小的室内更是逼仄。 艾云尼干脆直接用自己的魔杖横竖一挥,尖端魔力涌动,幻化成了一把剑的剑锋,将插来的冰晶悉数斩断。 “我没有理由让雅力士的未来葬送在你们的手上!”艾云尼烦燥地说,原本的光剑霎时拉长,变成了一条亮金色的短鞭,把继续攻来的冰柱,冰锥,冰凌全部拍碎。 “那只是一次例外!”弗雷格拉咬牙切齿,声音带上了一丝恨意,“只不过是一个''原初之符文''......” 他双腿微弯,一道小小的冰柱抵住他的脚后跟,推手间便是两道回旋的冰刀,他整个人也踏着冰雪疯狂向前突进。 “这一点我无法苟同。”艾云尼的喉咙里发出了干燥的压迫声,眼中充斥着不可反驳的愠怒,“你们居然将整整一座城池的人变成了......” 那是一次惨绝人寰的灾难。 距今四百余年,梅林教的一次人体实验失败,一个半成年的实验体不幸地从第一圣所逃了出去,他整个人已经半灵质化,失去自己的意识,一心就想着那些符文生物的本能:掠食。 更加糟糕的是,实验体的力量完全超乎了梅林教的想象。整整一座城池的所有生物,一个不落地被吸进了那个人的体内。失去生命之力的表征就是瞬间衰朽,身体老化,更有甚者就直接化为了一滩粘稠湿润的泥土,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完全就不知道——” “嗯?你不是也不知道么?”艾云尼戏谑地说道,顺便手腕一挑,格挡开了弗雷格拉斜劈来的一剑。 “你!”弗雷格拉愈发恼怒,两人僵持不下,指甲盖上爬上越来越多的霜花,一个个微型的六芒星浮在他的手背周围,“凭什么!” “没有凭什么。”艾云尼单手向左横扫,数十道光线贯穿了弗雷格拉攻来的所有冰晶,并且将其碾压得粉碎。 光属性符文之力向来就压过其他符文一筹,这也怪不了弗雷格拉。 “哼!”弗雷格拉冷哼一声,地上的冰块悉数回到他的脚底,眼中的光芒居然瞬间变成了灼热的亮橙色! “弗雷格拉,学而不精不是一个好习惯。”艾云尼如若无人之境,举起魔杖向前连戳三记,点爆了弗雷格拉挥手轰出的火球,“你明明擅长的是冰属性能量。” 实际上,所有术士体内蕴含的符文之力都是无属性的,不过基本上没几个人会傻到不断改变自己的属性,毕竟切换是一件极其费神的事情,必须要立刻切断体内的魔力回路,还得重新塑造一条新的魔力回路,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做出几条冰锥好。 当然,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对手会更加拿捏不准接下来的行踪。 有些吃惊的艾云尼当机立断,在一个火球朝他脸上砸过来的时候从原地跳开,头往身侧扭去,免得引燃自己不短的头发。看着周围早已是一片狼藉,艾云尼心痛地叹了口气。这些可都是值上万块金币的东西啊......就这么被糟蹋了。 “怎么了?”弗雷格拉不满地哼了一声,一巴掌带着幽蓝色的粘稠烈焰朝着不远处的艾云尼扇去。 “真是糟蹋。”艾云尼叹了口气,手中的魔杖再次敲了敲地面,“弗雷格拉,原谅我这么做,这是迫不得已的。” 吽——咚——铛——! 一道道奇响腹蛇出洞一般地从宫殿内的犄角旮旯里冒出,而艾云尼的魔杖底部,一个巨大的魔力漩涡拉扯着平摊的地面,将其弯曲,随意塑型。很明显,艾云尼启动了波赛罗那宫内部的特有自卫法阵。只要输送一点点的魔力,艾云尼就可以顺着自己的心意让法阵轰击视线所及的所有敌人。 “弗雷格拉,收手吧。”艾云尼双脚虚浮,直接顺着地底魔力的抬升力飘了起来,他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早已走投无路的猎物。 “呵呵......”弗雷格拉挥手间又撒出数道火苗,轻咳了一声,魔力使用太快,自己的身体也逐渐吃不消。 不像面前这个只会仗着法阵压他一头的艾云尼......要知道,一个''原初之符文''安安稳稳地躺在皇宫的地下,启动自卫法阵可是轻而易举。 “无耻!”弗雷格拉挥手挡开了三道缠上来的银色光绳,单手狠狠一拽,火焰之力顿时反噬,一瞬间,洋洋洒洒,将一大片冲上来的细绳全部烧成灰烬。 “我这是为了我的子民。”艾云尼冷冷地说道,“你将因为弑君罪被捕,希望你能够在余生中忏悔你犯下的过错。” “死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弗雷格拉火红的头发嘭地暴起,全身魔力涌动,一条条魔纹直接顺着地面游龙般蜿蜒爬行,为原本冰冷的地面带上了一份灼热。 艾云尼没有说话,只是虚挥魔杖,一道亮橙色的光芒从杖顶的蓝宝石中射出,刹那间分化成了无数道细小的光线,在半道上截住了火焰的蔓延。 “还没完呢!”弗雷格拉一个侧身,吐出一口浊气,双脚一发狠,直接把身下碎成大块的大理石踩得腾空,他身形灵动,脚尖连点,数道带着火光的残影再次不依不饶地向艾云尼扑去。 这可不是什么容易躲闪的招式,艾云尼皱着眉,顿时从空中落下,却发现面前早已出现的是弗雷格拉的面容。 “将!军!了!”弗雷格拉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可以依稀看见,他的手心闪烁着一道火光。 “很抱歉,还没完呢,这位先生。”艾云尼丝毫不示弱,作为一名大魔法使以及现任国王,他可不会因为这乱了分寸。 “来——!” 还没等弗雷格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已经被无尽的光斑淹没,下一秒,他已经被由光芒做成的丝绸绑在了头顶的水晶吊灯上。 “希望这是启动法阵的最后一次。”艾云尼拍了拍手,轻松地说道,他的屁股又一次坐回了王位。 肩头的貂皮裘貌似被烧凸了一块,可是无妨,回头叫人再采购一块便是。 “我相信,我的弟弟会很欢迎你这种人的。”艾云尼笑了,翘起了二郎腿,顺手拿上还没看完的一卷羊皮纸。 而弗雷格拉则是狠狠地盯着面前悠哉悠哉的艾云尼。 “你会为此付诸代价。”弗雷格拉的声音冷静而又颤抖。 “是吗?”艾云尼笑了,“那又不是——” 一个锋锐的剑尖霎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胸前,艾云尼吞了口唾沫,嘴角却又遏制不住地沁出了一缕血液。 “没错,你会的。”弗雷格拉的声音撕开了空间,在艾云尼的身后回荡。 幻术。 一切的一切都如未干的油漆一般坍塌,露出了原本的景象。一脸戏谑之色的弗雷格拉笑着拔出了这柄小剑,随后又捅了进去,如此往复。艾云尼的尸体就这么无力地倒在了政事大厅的中央,猩红的血液沿着地上蔷薇的纹路缓缓延展。 弗雷格拉的身影随之消失。 现在,还是上午。斜射下来的阳光显得如此温暖,灼热。 “哦......我亲爱的哥哥。” 国王的弟弟,查理·琼尼一脸惋惜地坐在一个昏暗的角落。他望着水晶屏幕上的全过程。 “放心,我会帮你处理好一切的。”查理嘴角浮现了一丝狰狞的笑容,眼角闪烁着残忍的笑意。 他坐在一个台子上,台下立着数也数不清的盔甲,缝隙之中,热气氤氲。 兄弟会,两兄弟手把手带起来的军队。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将我们尊贵的艾云尼陛下刺杀的人给逮住,审讯......” “梅林教......呵呵......”他早就觊觎这个历史悠长的教会很久了。 这一次,他必须要让这个教会永世抬不起头来。 “是,陛下!”底下的众人如同一个个完美的杀戮机器,他们盔甲上的纹路正泛着油光,上面的魔纹还未点亮。 “那我们,就出发吧~” 查理笑了。 此刻的寝宫之中,一个金发的小姑娘还在熟睡,她很漂亮,琼鼻微微翘起,一小缕口水从她的嘴角滑落。 “公主,起床了......” “再......再睡一会......” 她翻了个身,睡得甚是甜美。 章叁:朴实者往往更有想象力 “嗯......”昏暗的的起居室内,马尔克斯一边抱着小梅林,心事重重。 他必须要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搬到更大一点的房子里。 现在他的居所仅仅是一间小木屋,勉强能待客,包含一间厨房,客厅,卫生间以及他的卧室,总体面积不超过三十平方米。所幸里面的生活用品齐全,不会让马尔克斯过得很难受,却也不会让他很舒适。 每个月十四个金币的俸禄可以让马尔克斯过得很滋润,他却偏执地拿出一半的钱来存着,他想买一套大一点的别墅,而不是只待在这个小而又小的分配来的小木屋里面。 马尔克斯身上的魔纹有三条,在梅林教之中算是很强的了,可惜他天性愚讷,不大会说话,并且不大懂得变通,所以至今只能做弗雷格拉的一个小小下手。这不,抚养小孩的任务又交给了他,马尔克斯向来不喜欢小孩,因为他嫌太吵,他喜欢安静的环境,这样可以让他更加高效地钻研更深的魔法。 他喜欢魔法,魔法也很喜欢他,一些独创的魔力技巧甚至让弗雷格拉都有些吃惊,甚至是无声魔呓的使用都被他改良了一番,变得更为方便。即使潜力比弗雷格拉低一些,却也无妨。毕竟马尔克斯......算了,现在也不是回忆这些的时候。他叹了口气,手中的栗木魔杖轻轻一点,身后的包裹顿时飘了起来,跟随在他的身后。 魔杖分长短,也分大小,细小的魔杖不表明很弱,粗大的也不表明很强,一切都要看里面储存着的魔力如何。当然,魔杖仅仅是起到一个增幅的作用,并不能让他越阶施法,毕竟魔力总量就摆在那里。 马尔克斯一手抱着梅林,一手拿着魔杖,他旁若无人地在林间小路中穿行,不理睬别人戏谑的目光,脸色不大好。幸亏他的新居离现在所处的小房子不远,否则马尔克斯当场就要崩溃。他还要研究经过符文之力裂变后的土元素是否可以完全激发宝石内的能量,并撰写相关论文。他一向喜欢土元素,也常常使用土元素来协助自己的生计,当然其他魔法也是得心应手的。 为什么要让他带孩子呢?马尔克斯始终不解。明明可以让他去从事更深一截的魔法研究,为什么还要特地让他来当保姆呢......不过令他吃惊的是,他怀抱里的小梅林居然没有哭,他面无表情,也不笑,有一种魔怔的架势,眼中却又不乏灵光。 梅林没有蹬腿,也没有哭闹,马尔克斯很快就把这个小婴儿送到了属于自己的新屋内。 “哇......这可不得了了......”马尔克斯一边赞叹,一边上下打量这个不下两三百平方米的大别墅,甚至还是三层楼,他还在地下感受到了一个法阵来控制温度,周围的绿植貌似也不简单,影影绰绰间可以看到几只小小的野兽窜来窜去。 最令人吃惊的还是防御法阵,这居然可以抵挡四魔纹以下术士的一切攻击,这可是让马尔克斯没有想到的。不过这也侧面应证了自己的工作到底是有多重要。 刚刚有人过来和他说,他的每月俸禄已经从十四块金币上涨到了二十三块,并且格外给了他三个月的薪水......到手的金币可是沉甸甸的,让马尔克斯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魔杖轻挥,让这个钱袋飘起,一把拧开了别墅的大门,他准备先让这个小家伙躺下为好。 “你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地上冒出来的黑色虚影里不紧不慢地说出。 “唔!”马尔克斯被吓了一跳,“马,马尔克斯!” 黑影点了点头,很快便化为灰黑色的粉尘,“啪!”地一声沉入地面。这身份认证他可还是第一次见,之后可以专门抽出时间来研究研究。虽然他的魔力总量已经被锁死了,但是魔法技巧能够提升自己的硬实力,如果有足够的准备,甚至袭杀四魔纹的术士也有可能。 马尔克斯三下五除二地把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拨开,发现这男婴居然是赤裸的,连个尿不湿都没有穿......这可让他有些无语,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魔杖一挥,一张柔软的羊皮纸翻转,凭空拉伸,旋转着让自己变得更加蓬松。 马尔克斯总觉得这可能还是有点亏待了小梅林柔嫩的肌肤,眉毛一挑,客厅里的沙发上,一个枕头顿时嘭地爆开,稀稀拉拉的棉絮从里面飘出,安分地贴在了羊皮纸叠成的尿布上,剩下的棉絮则被塞回了枕头里,就好像没有打开过似的。实际上,这个尿布也不是那么舒服,马尔克斯嘟囔着替梅林穿上了尿布,看着他不适地扭了两下,不开心地撇了撇嘴。 “没办法嘛,之后到镇上给你买,现在什么也没有......”马尔克斯只好拿这种不堪入耳的理由安慰自己。 梅林倒是已经醒了,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嫌弃地看着他三两下制作出来的尿布,双手软趴趴地挥了挥,又无力地放了回去。 “嗯......让我看看他的资料......”马尔克斯打开了一卷羊皮纸,上面有着婴儿的基本信息,仅仅几行字罢了。 姓名:梅林·马尔克斯。 年龄:一周岁满一星期。 获取地:梵冈东北部。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这个小孩弄过来的......”心地还算善良的马尔克斯一边嘟囔,一边在自己的新房子里晃荡,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他倒是不饿,但是根据他的学识,婴儿每天应该是要吃母乳直到两岁,最短最短也要六个月才能断奶。一个婴儿每天最佳用餐的次数不定,也就是说饿了就喝。但是一般的小孩子饿了总会哭的吧...... 估计这个特别的小孩是丧失了哭的能力,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马尔克斯,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他应该是饿了,马尔克斯想。吃的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个简易的传送法阵,上面还有弗雷格拉留的一张纸条。 “这里是备用居住处的传送点,如果发生什么以外请立刻带梅林离开。” 不过马尔克斯也没多想,只是耸耸肩,他现在应该要做好的就是一个全职奶爸,要把梅林伺候得好好的。现在梅林应该还没有形成什么自我独立的人格,甚至也不会说几句话,只会吚吚呜呜地响。要学会说话也要一两岁了,现在的梅林还太小,没办法教他什么。 “奶......奶!”马尔克斯翻箱倒柜,别说是奶了,什么吃的东西都找不到。 如果现在去镇上买的话,更是要费上一段时间了,奶粉现在也不便宜,鲜奶的话还要煮上一会儿来消毒,一来二去更是要费不少时间。况且母乳富含大量营养,是喂养小梅林的不二之选。 第一圣所就没多少女人,可以这么说,未婚的年轻漂亮女人只存在于梅林圣地以外的地方,即使有女人也是那种老不拉几的,肯定也没有什么奶水可以给他喝。他总不可能向那些男人们要奶水喝吧—— 哎?他怎么没想到呢!反正只要让梅林喝上母乳就可以了,不是么?现在的马尔克斯可是能够使用魔力的。魔力的使用方式可不止一种,只要你想得到,基本上没有你做不到的。 现在的马尔克斯貌似想要丧心病狂地为自己安上一对硕大的,能够提供充足奶量的**,以确保小梅林日后的吃食。这是一个好主意...... 什么狗屁主意啊! 马尔克斯瞬间脸涨的通红,活生生吞了一团大粪似地,他揉了揉自己的胸肌。他看向床上的小梅林,金色的长发上带着点点梦幻般的紫色,要不是看他的胸脯还有起伏,马尔克斯差点以为他早已昏死过去。 好诡异...... 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好像总有着一种隐隐的恐惧,就好像有什么黑魆魆却又看不见的东西在压着他一样。那是一双淡紫色的眼眸,平静而又深邃。 梅林也注意到了马尔克斯,伸出自己的小手,撮了撮自己的大拇指,貌似在催促他准备吃的。 马尔克斯的嘴角不住地往下撇。 章肆:乳户方 马尔克斯吞了口唾沫,他准备到外面问人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喂梅林的。 新任梅林的诞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至于为什么没有互相庆贺,是因为他们都害怕自己造出来的东西会反噬自己,到时候命都丢了可一点也不划算。以至于现在没有任何人愿意敲马尔克斯的门,他们只是幸灾乐祸马尔克斯相当于有一个炸弹傍身,也不怜悯。 一向转不过弯来的马尔克斯貌似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连弗雷格拉对他的话也抛之脑后了,他现在看待梅林就相当于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只不过不哭罢了。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 不一会,他已经把第一圣所跑完一遍了,无论他如何敲门,也没有人应答,更有甚者粗暴地把他推开,让他另寻去处,不要让他来打扰自己。 “哎呦喂......”马尔克斯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他现在有点纠结,到底要不要到镇上去买点奶粉救救急,却总觉得让梅林喝奶粉有点亏待了他。 万一把他给喝傻了怎么办?据说最近有人偷偷把降智法术施加到食物上,如果给梅林喝了那可就麻烦了。实际上这就是马尔克斯的好奇心在作祟。让男人变出**并且产奶这一个想法看似荒唐,却又有那么一点点用处。比如说现在,小梅林正在吸着自己的手指,眼中满是对于食物的渴求,而他搬到新家后又是什么也没有。 这样一来二去的话,万一上级觉得自己亏待了梅林那就不好了。嗯,马尔克斯就是这么成功说服自己开发这样一个鸡肋的法术的。 实际上,【原初之符文】内包含的本就是无属性魔力,在浸染塔中刻印魔纹之后,术士们往往会选定自己想要深究的那么一个大方向,把其他的抛在一旁。 可是求知欲旺盛的马尔克斯当然不会这样,毕竟幻术这种神秘的法术所需要的魔力可是无属性魔力。 无属性魔力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功能性很强,并且使用宽泛,更为重要的是,无属性魔力可以顺着术士的心意来变成施术者想要的各种魔法,在一些紧急情况中更有灵活性。而坏处就是缺少了攻击性,毕竟无属性魔力除了幻术以外基本上就拿来搬搬东西什么的了。幻术这种法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可以让人毫无觉察之下保存下来,只要施术者想要,甚至百八十年都不成问题。 马尔克斯重新拿起了自己的魔杖,在空中挥了挥,一卷羊皮纸和魔法笔飞快地掉入他的手中。 “男性生长**及产奶的可行性研究。”马尔克斯脸一红,在上面写下了研究目的。 作为一介严谨人士,他还是要把一些基础数据给记录下来的,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殊不知不远处的梅林看他的眼神之中带上了一缕幽怨,吚吚呜呜的声音愈发响亮。那种恶寒又从马尔克斯的背后传来,以至于他怀疑这小娃子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让他如此心神不宁。 确实,现在的梅林虽然不能主动施展魔法,但是作为半灵质化的他,现在的所思所想确实可以对外界造成一定的影响,就比如说现在。 两个灵魂盘踞在同一个人的身体里,居然奇迹般地没有发生争斗。属于梦魇的灵魂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调动梅林的身体吸收外界的符文之力,作为灵质化生物的方便得以展现。然而属于梅林的灵魂则是不安分的攒动,在那里大声哭嚎。他饿了,想要吃东西。现在他唯一可以进食的东西就是奶水。 梦魇的灵魂显然很讨厌梅林的灵魂哭嚎的样子,却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灵魂印记居然和他融合在一起,只要他敢吞噬面前的这个小家伙,他自己估计也得玩儿完。况且......与其他的梦魇不同,这个梦魇并不需要各类灵魂作为食物。 它渴求的东西更多。 因此梦魇准备帮小梅林一把,它释放出属于自己的气场,希望面前这个不识相的人类能够快点送来吃的,让小家伙安静一点。 马尔克斯的感觉并没有出错,他连忙看向呜咽着的梅林,眉头更是蹙起。马尔克斯干脆死马当活马医,挥手招来两张羊皮纸,准备用魔力在上面刻下最初始的魔纹。也就是所谓的“**术式”。 马尔克斯有点后悔,他为什么要想到这么恶趣味的点子,如果当时没有想到的话,他现在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欲望来尝试这个幺蛾子法术了。最重要的是,他要在自己的胸前安上两个**...... 虽然马尔克斯一挥手就可以消除术式的效果,但是被人看到的话也真的挺羞耻的。 “以吾之名,●●·马尔克斯。” 梅林教内部所有人的名都被契约术式封锁。他们终将成为沧海一粟。 马尔克斯的手掌心发出了璀璨的白光,魔纹一撇一捺,稀稀拉拉地从皮肤表面剥离,贴在了泛黄的羊皮纸上。 “噢......”马尔克斯盯着魔纹成型,崩溃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羊皮纸的表面迅速形成了一个金黄色的圆圈,暗金色的魔力丝线在羊皮纸上烧出了流淌的术式,迅速充溢着面前的法阵。 嗞—— 那是由魔纹组成的两个金色**,光芒忽明忽暗,恍惚间就好像在抖动。马尔克斯貌似没有想到,仅仅只有**还是不行的,有了**并不能出奶。毕竟他现在并没有女友,更别提孩子了。他只是粗浅地了解了一下女人的身体结构,并不知道其中的全部。 这种断章取义造就了如今的马尔克斯。他义无反顾地掀起了自己的衣物,嘴角微颤,将这个魔纹贴在了自己的胸口。 “疼......痛痛痛!”眼睁睁地看着一缕白眼从自己的胸口冒出,身上传来的灼痛让马尔克斯痛叫起来。 这是初步的魔纹刻印,是可以随意消除的,所以痛觉大大降低。如果是魔纹构装的话,必须要通过特殊的清洗道具来抹去,并且刻印的时候必须要用上一些珍贵的魔法材料,灼痛感也会成倍上升。 如果他现在被来这么一记,估计要痛到休克。 不过那些骑士们倒是不怕痛,还笑嘻嘻地求他们给自己添上力量增幅的符文,或者是防御增幅的符文,然后将自己大把大把的金子送到魔纹构装师的手中。 凭借马尔克斯的学识肯定是可以做一个三阶的魔纹构装师的,只不过梅林教有着极其严苛的规定,也不准他去赚钱。 这个魔纹给马尔克斯第一感觉就是——胸口沉甸甸的。两个硕大的肉球凭空出现,让马尔克斯有点不适应。兴奋的感觉在马尔克斯的脑内不断回荡,虽然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他也为自己高超的魔法技巧所感到自豪。他能够把成功率做到百分之九十,完胜其他所有杂七杂八的术师。 “咳咳......”他咳了两声,双手托着自己的两个硕大的**,心里默默抱怨为什么当初会把它想得那么大,要是小一点就好了。 这可能是他这一生中第一次触摸到如此硕大的**。这着实很羞耻。这让他瞬间崩溃。 梅林貌似看懂了马尔克斯的所作所为,顿时啊啊啊大叫起来,愤怒地挥舞起了自己的小拳头,表示抗议。马尔克斯觉得他应该恶补一下女性的生理知识了。 梅林体内,属于梦魇的灵魂也愣了愣,莫名觉得面前的这个人脑子出了点问题,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怎样活到现在的。 砰砰砰! 门口貌似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嘎吱—— 门被轻易地旋开,刚刚马尔克斯并没有锁门。那是一个抱着大奶罐的送奶工,刚刚把自己怀里的奶罐放到马尔克斯家门前的柜子上,准备迅速离去,毕竟梅林圣地的规矩就是如此。马尔克斯寻声望去。两人面面相觑。马尔克斯低头望着自己胸前的两个硕大的**,脑内一片空白。送奶工愣了愣,回过神来。很明显,他在非常努力地憋笑,两腮绯红。 并且很失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你你!你别跑!喂——!” 马尔克斯右手连忙在胸口一抹,他的两个**瞬间瘪了下去。梅林貌似也忘却了自己的饥饿,在床上咯咯咯地笑。 章伍:弗雷格拉之死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一个金发的小女孩正在抽泣,坐在王位上的正是艾云尼的弟弟,查理。他旁边的辅佐大臣,菲利普·艾尔只是冷眼相待。如果他敢透露出半点怜悯,他恐怕活不过今天。他想,但是却又无法做任何事。 毕竟,这个金发的小女孩仅仅是艾云尼的女儿,除了这个身份以外,并没有其他要职。 “哦,马歇尔......我的宝贝儿......”查理的眼中充满了水分,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他的口气中充满了悲悯,“请不要再哭了,瞧叔叔这就让杀死你父亲的人无处可逃。” 他迅速地抹去了眼角的泪花,神色一凛,向身旁的菲利普使了个眼色。菲利普立刻颤抖着自己的长长的胡茬,三步并作两步,逃一般地打开政事厅,走了。马歇尔仍然哭得梨花带雨,她的长裙已经垂到了地上,洁白的纱染上了些许灰尘。 父亲的死,这是她始终没有预料到的。在她的眼里,艾云尼永远是最强的那个人,而事实也几近如此,作为大元素使,艾云尼卓越的魔法天赋基本是无人能敌的。他的弟弟查理也只是一个三魔纹的术师,而王位自然而然地传到了长子身上。 相对于艾云尼,查理则是更善于探查人心,他们两个亲手打造的兄弟会很大一部分就是查理的杰作。艾云尼基本上只是一个挂名,他白天需要不断地处理政事,接见一个个觐见的人,他向来是一个很亲切,勤恳,平易近人的人。 马歇尔顿时有些无助,她不再哭泣,抹去自己的泪水,静静地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马歇尔......”查理轻声说道,“你父亲不会白白牺牲,我们的兄弟会一定会帮你父亲讨回公道。梅林教就没有安过好心,那个叫弗雷格拉的刺杀者就是梅林教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父亲......”马歇尔攥紧自己的裙子,咬着下唇,挤出一句。 “没有你父亲的批准,他们邪恶的人体实验就不能继续下去,而你的父亲正是在这场斗争中牺牲的啊......”查理轻轻摇头,叹了口气,“我会用尽全力帮你讨回公道,马歇尔......我会继承哥哥的职位,为雅力士带来更美好的繁荣......” “那些混蛋......”马歇尔丝毫没有听进查理的话,她的眸中仅存的只有怒火。 “够了!”查理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一声顿喝,“现在可不是悲伤的时候,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成就自身!木已成舟,你现在应该想的是要怎样发挥自己的潜力,亲手将敌人粉碎,而不是在这里撒火!” 这可让马歇尔愣住了,她猛地抽噎了一下,双眸无神,呆滞着站在那里。查理见状,示意让卫兵带马歇尔回房休息,闲杂人等应迅速离开现场,而现在的马歇尔就是闲杂人等。不一会,菲利普匆匆赶来。 “陛下。” 查理一听到这两个字,嘴角便遏制不住地上翘。君主之位,应当由真正适合它的人接手,自己心地善良的哥哥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他显然不能。 “弗雷格拉抓到了么?” “他现在在城头被缉拿,等待您的下一步指示。” “哦......”查理若有所思,轻捏下巴,忽然,他的手指重重地在王座的扶手上一点。 “那就,就地处决吧!”他一拍手,笑靥如花,眼中的凌厉顿时化作一阵无形的威压,吓得菲利普垂垂老矣的身躯猛地一颤,一溜小跑又出去了。 啪!查理打了个响指,他翘了个二郎腿,身形慵懒。一面水晶镜悄无声息地在他的面前浮现。这是专属于他的魔器之一,能够监视魔镜所锚定者的一切。水晶镜嗡地震动,表面荡起点点涟漪,查理的面前随即出现了大批大批的军士。弗雷格拉面色惊骇,憎恨的表情狰狞地在脸上炸开,满头大汗,努力地在地上扭动。 他的身上已经加上了封魔绳,刻印符文魔力的绳索,能够让人无法使用任何魔法。 “查理,你这个无赖!”弗雷格拉丝毫不惧地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锋利的长枪尖端,牙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 “呵呵呵......”查理笑了,左手一压,示意让兄弟会的士兵们动手。 噗嗤—— 刹那间,连绵不绝的长枪没入弗雷格拉的胸膛,他的腹腔,他的双肩......他变成了他头发般的颜色。 “呃啊——咳......”弗雷格拉的喉结动了动,咳出了一口粘稠的血液,想要说什么,却无能为力。 今天的阳光,真她妈刺眼。 “把他吊到城墙上吧,就说这是刺杀国王的凶手,之后的王位就由我来继承。”查理平静地说,就好像死的人不是他的哥哥。 匆忙赶回来的菲利普满头大汗,却又听到这样一个不明智的决定,顿时脸色更差一分。 “陛下......您这是......要和梅林教......”菲利普小心翼翼地询问。 “梅林教......”查理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只苍蝇,“这八座属于他们的圣所让我接下来的举措有点为难啊......” 他完全不介意和梅林教撕破脸,毕竟他是查理。 “您这是想要让梅林教除名么......”菲利普的声音有些犹豫。 “随便找一个理由都足以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可是......” “兄弟会的魔法骑士们会帮我们完成这个伟业的,即使不成,也能让他们抬不起头来。” 这就是查理想要做的事情,他一向认为,艾云尼执政的态度还是太过松懈了一些,只有国家的中心把握实权才有能力掌控全局。况且......他还是太软弱。凭什么那些不伦不类的生物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 “那公主小殿下的事情......” 查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马歇尔是女人,而女人的力量在他的眼中一向比男人小,应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但是以防万一,查理觉得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进行限制。雅力士的民众并不介意有女君主。 “那就......不需要让这个小姑娘接受浸染塔的刻印了。” 解决的方法很简单,也很粗暴。直接从源头上遏制住马歇尔潜在的力量,简直不要太方便。人的天分就是不一样的,为了消除那一份不确定性,本就有心除掉马歇尔的查理为了顾及自己不得不出此下策。 但是—— 查理笑了。 “如果她有想要变强的意愿的话,那你们就诱导她,去金玫瑰魔法骑士团吧。她的头发也是金色的呢。” “但是......魔法骑士......”菲利普愣了一下。 魔法骑士是依靠自己体内的魔法来催生庞大的力量,甚至可以给自己的武器附魔,让其更尖利,更迅捷。 “没错儿,就是魔法骑士。” 魔法骑士必备的盔甲上覆满了魔纹,必须要用自己体内储备的魔力来催动,这样的话可以增幅自己体内的力量,这就是魔法骑士和术士平分秋色的原因,甚至由于魔法骑士的身体素质更强横导致一段时间的“骑士时代”。 当然,成为一个魔法骑士也是要有执照的,如果实力不够,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成为一介佣兵。大多数佣兵是打不过魔法骑士的,无论是从个体实力还是装备,都和魔法骑士有一定的差距。 但也有例外,执照的有无并不能限制人的实力,由于成为魔法骑士的一系列限制——比如说服兵役——很多强大的佣兵反而不会去考取执照。他们的佣金甚至比魔法骑士的薪俸还高,并且自由的多。 “但是......”菲利普缩了缩脖子,整个身体不敢置信地佝偻起来,“如果不用自己的魔力赋予构装的话——” “我觉得用她的生命力是一种非常不错的选择,马歇尔不是还年轻么?反正多余的用不掉嘛。”查理一本正经地说,他的手指还振振有词地在半空中挥舞。 “是......是......”菲利普连忙擦汗,想要逃离这个逼仄至极的空间。 他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只是一个宦官......罢了。 “哦,对了!”查理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在偌大的宫室内肆意回荡。 “浸染塔!快派人去浸染塔!我们需要和星辰会的人商量一下之后赋予魔纹的事了。” 查理狰狞地笑了。 “我们可不能白白地让''原初之符文''的强大力量就这么分到那些毫无身份的普通人身上啊~” 章陆:浸染塔 浸染塔在雅力士的每个区域都有一座,毕竟国家庞大,仅仅一座是绝对不可能应对每天的刻印需求的。如果一个卢陵人想要使用符文的魔力,那么他就必须要在身上刻下魔纹,魔纹的数量越多,能够积攒的魔力总量也就越多。也就是说,一个人的潜力已经既定,只剩下积累了。 而浸染塔,则是为人们刻印魔纹的地方,每一座塔的下方都存在着一个【原初之符文】,以供应源源不断的魔力。只要人们注意分寸,那么【原初之符文】的魔力就会自动补充,不存在枯竭的情况。 浸染塔向来是由星辰会所占有。浸染塔的主要作用其实是占星塔,只不过顺便为人们提供刻印的服务罢了。被刻意削尖的塔顶能够更好地将天空中的星辰所蕴含的魔力与地上对接。 而星辰会正是借此创造出了同幻术一样伟大的星术,威力甚至比一般的元素法术还要强横一些。此刻还是白天,是魔阳占据的时刻,现在在梵冈的浸染塔塔尖闪烁着梦幻的深紫,一道细细的丝线肉眼不可见,遥遥地连向苍茫飘渺的天空。 “今天的星象貌似和之前不大一样,灾厄星和虐杀星处于对位,魔阳的魔力显得不是很稳定。”塔内,一个带着圆框薄片眼睛的女人身着深蓝色的长袍,纤纤玉指轻盈地捧着一本打开着的古旧书册,随着她的话语,点在空白页上的魔法笔飞快地颤动,写下了一个个优美的文字。 “塔拉......”塔拉旁边的另一个男人貌似语气充满了担忧,“这星兆......对应着不详......况且''灾厄''处于第一星位......” “凯特,这并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内容,把星象及时报告给陛下是我们的任务,艾云尼自然会帮我们出谋划策。”塔拉推了推眼镜,振振有词,貌似这些星象都和她无关。 “好......好的。”凯特双手闪起了点点星光,再次将自己的心神与天空中的群星对接。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凯特的双腿貌似在控制不住地打颤。 “塔拉姐......” “怎么了?”塔拉的睫毛没有丝毫波澜,她仍然在记着占星的记录。 “属于你的星位......” 天空中的那一缕猩红,完美地和属于塔拉的星位重合。 “那又怎么样呢?”塔拉嘴唇翕动,她的声音很轻。 每一个加入星辰会的人都会分出自身的魔力在天空中锚定自己的星位,通过星位的轮转,他们可以提前预知自己的命运。 “你......”凯特的声音带上了点点哭腔。 “整个雅力士的命运由我们浸染塔监测,我们只不过是引路人罢了。”塔拉将纸笔搁在了木制书桌上,自然地侧倚在棱角上。 “况且,你貌似看错了什么。”塔拉一挑绣眉,笑了,“你再仔细看。” 说完,塔拉左手一横,魔力激荡,自己身周漾起了点点波纹。她的瞳孔内部,整整齐齐五条蔚蓝的魔纹缠绕。下一刻,她早已从浸染塔内消失。 “霍格大元帅,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纤纤玉指,轻捏着短铳的枪膛,指尖闪烁着稠密的星光。 站在塔拉面前的是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人,身材匀称,生着一张粗犷却又不失俊美的脸庞,却又缺了只眼,胡子拉碴,邪性与痞气共存。 “艾云尼陛下被梅林教的人刺杀了,我只是来报个信。”霍格面无表情,只要他一按下扳机,内部自动生成的魔弹自然会射出。 当然,他不会。毕竟面前的这个女人可不是他能够招惹的。这是星辰会的首席术士,同为五魔纹术士,她的符文之力通常以星力的形式体现,如果他想要被潮水一般的星力漩涡冲垮的话,他倒是可以一试。 “还有呢?”塔拉用中指一抬鼻梁上的眼镜,“我觉得你没有把枪口指着我的理由。” “现在是查理即位。”他默默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那情有可原。”塔拉戏谑地笑了一声,“你告诉他,浸染塔的运作也是需要开支的。即日起,刻印魔纹者必须以一枚金币作为刻印的费用。” “陛下正有此意,你们星辰会应当获此报酬。”霍格点了点头,收回自己的短铳,毫无歉意地行了一礼,“不要插手我们和梅林教的事。” “也许......”塔拉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弗雷格拉看来是活不久了。” “他已经死了。” 死一般的沉默。 塔拉最终还是笑了笑,用手指勾起了自己的头发:“好了,那就感谢霍格大元帅的亲自来访了。” “给你们一句劝告,现在不要和梅林教搭上关系。” “自然。”塔拉轻松地点了点头,“话说,那么马歇尔小殿下的魔纹刻印也需要收费么?” “她不需要刻印魔纹,也不会来浸染塔,塔拉小姐依旧是那么热心肠。” 她相信,不仅仅是星辰会以及浸染塔,雅力士的整个命运都将在这段时候进入一个转折点。现在只是希望查理那家伙不要过火......毕竟,梅林教的世界树......这是他们的倚仗。这是整个大陆唯一的,真正的生机。塔拉叹了口气,身体又回到了浸染塔内,看着面前的学徒凯特,眼角的笑意更是张扬。 “哎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鲁莽是错误的本源。” “哦......哦!”尴尬的凯特早已知道自己的错误之处在哪里。 与虐杀星的星位所重合的......是所有人,包括凯特自己。这是整个卢陵人的转折点。 咚咚咚...... 楼下的木门被敲开,从门缝中钻出两个人,一老一少。 “怎了?有什么事情么?”塔拉顺着盘旋的梯子走了下来,她的嘴角又带起了笑容。 “我带我的孙子来刻印魔纹。” “嗯,今年他几岁啊?” “刚满五岁。” “很好,这是一个刻印魔纹的完美时机啊。” 老人点了点头,慈爱地摸摸爱孙的头发,示意让他上前去。 “刚刚看到您和霍格元帅交谈,听到刻印魔纹需要收费了......是,是要一块金币么?”老人的面色有点窘迫。 一块金币......这是他一周的退休金...... 这个男人退休之前的工作俸禄相当高,否则是不会拿到那么多钱的。如今,一块四磅重的小麦面包价格是十六铜币。甚至去面包房用金币买一块面包后,面包房的主人都付不出找零。他的身上是有一块金币,也不止一块,这是他作为老人自傲的理由。 塔拉微笑,看着面前的老人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捧出一块瓶盖大的金币,上面刻着一朵玫瑰花。 “嗯......不是私铸金币啊......” 私铸金币和政府出台的金币价值不同,因为私铸金币内部会参杂一定的杂质。而金币的价值也会上下浮动,根据国家的物价而定。显然,这个查理国王脑子不大好使。 出乎意料,她微笑着把递上前来的金币给推了回去,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这位令人敬佩的先生,在霍格元帅到来之前,您已经到场了,那时候我们还并未发布这样的收费要求。” 言下之意很清楚,让老人身体一震,绽开了一抹笑容。 “当然,之后的可不会是这样了。”塔拉眨了眨眼睛,手中的魔法笔凭空挥动,一个个优雅的文字在空中飘荡。 “即日起,刻印魔纹需缴费——费用:一金币。” 她轻声跺了跺脚,那一句话顿时没入地底,传向远处。 这代表着雅力士的大部分人都无法进行魔纹刻印了。 “刻印仓在那儿,请让我带您的孙子过去。” 塔拉柔和地拉起小孩的手腕,端庄地把他领到了一个不大也不小的舱室前。舱室内充溢的是无尽的,旋转的星光。 “那么,祝你好运了。” 不知为何,塔拉的声音变得很干。 “塔拉姐——”此时,不远处飘来了凯特怪异的声音,“谷物税下降了零点六个百分点!以及其他的税率都下降了!” “是么?”塔拉的眉头顿时皱起,“然后呢?” “为了补偿无法使用魔力的人,新增了魔力所得税!” “去他妈的!” 塔拉直接破口大骂,看得一旁的老绅士愣了一愣。 “多少钱!” “塔拉小姐每周需支付四个铜币!不算多!” “哼!还不如拿这钱去买个蛋挞吃呢。” 心里这才平衡的塔拉眉毛一挑,不过还是有点气鼓鼓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所有刻印魔纹的人都要到当地政府去办术士资格证,无论老幼......” 章柒:屈辱(求推荐票) 帝都梵冈西南部,那里有着整个雅力士最大的佣兵雇佣集市,一共三层。 上午的阳光很明媚,却被漆黑的瓦砾遮住,一个个肌肉虬结的佣兵粗犷地将自己的武器搁在地上,个别人更是铺了一块布,直接盘坐在地上,在自己面前竖了一个价位牌,上面标注着“一单”的费用。 当然,这“单”可是分大小的。 护送物资,充当打手,变成私人保镖的钱可都是不大一样的,这一点在价位牌上标注得很清楚。 当然也有术士,他们大多手里都拿着一本魔法书,上面记录着各种术士以及魔呓。 大多数术士都是从中低等魔法学校刚刚毕业,运用魔法还不大熟练,想要借此来熟悉一下自己的魔法技艺,顺便赚点外快。 非常自然地,佣兵的雇佣集市从左到右被分成了两块,左边是术士,右边是佣兵,毕竟佣兵们有很多是不那么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的,荷尔蒙的气息在他们的头顶缭绕,让人不由得直抽鼻头。 现在还是清晨,雇主不多,只有零零碎碎几个专门招临时工的建筑商来拉人去搬东西的。 愿意去的人不多,每天的薪酬也仅仅是六十个铜币,况且很枯燥,没什么人愿意闲聊,毕竟不一直做下去的话还会扣工资,一般会管午餐和晚餐,从上午八时做到下午七时,中间会有一小时的午休。 和那些臭烘烘的工人在一起可不是什么享受,所以除非弱到一定层次的佣兵才会过去打杂。 佣兵雇佣集市并不是政府设立的项目,而是一群强大的,无聊的,并且足够有钱的术士和魔法骑士们创办的机构。 虽然这可能会对君主产生一定的威胁,却也提供了一大堆工作机会,让一些吃不饱饭的人们有一个潜在的居所。 毕竟某些潦倒的人连房租都付不起,只好到这种地方来寻个歇脚之处。 当然,集市内的环境好不到哪里去,仅仅是保持了一个最最基本的整洁能看罢了,总不能把雇主熏出去吧...... 至于这底层,是最弱或者是交不起摊位费的勇士们歇脚之处,是雇主们必经之所。 这当然是现任集市长对于他们的优待,底层的人们当然是最先被挑选的,能够大大提升他们被雇佣的概率,也减少了杀鸡用牛刀的可能。 第二层的摊位则是需要付费的,并且比底层干净宽敞了很多,也没有什么异味,这里的所有佣兵和术士们都有名有姓,在佣兵界有着一定的名气,他们通常是豪奢巨贾的哄抢对象,一些英俊的佣兵甚至收到了一些富有的老女人们的盛情款待...... 他们并不缺“单子”,他们的摊位大多都是空缺的,只剩下一个个预约牌彰显着他们的身份。 而第三层......是现任集市长,威廉·道尔的专属办公室。 作为一个五魔纹的佣兵,自然有他的骄傲。 他心甘情愿地来集市长的职务。 一来可以不受国家职责的束缚,二来他觉得这些佣兵们确实需要一个领袖,三来...... 他很喜欢这种被众星拱月的感觉。 先不谈政府和他合作每月支付给他的俸禄,单单是雪片般的邀请就能够让他躺在充满金币的浴缸里游泳了。 今天的威廉貌似没什么精神,趴在红木制的书桌上轻声酣睡。 他的佩剑随意地斜在一旁,上面的魔力爆炸性地往外溢散,却又及时被剑身吸回,如此往复。 他的胸口轻轻地上浮,下降,下巴上刚刚刮干净的胡子貌似有有了钻出的迹象。 突然,他的眉心起了点皱纹,呼吸一乱,身体刹那间紧紧绷直,脚后跟猛地一踢屁股下的椅子,右手虚挥,银色的佩剑唰地蹿入他的手中。 “霍格,你这家伙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很冷,即使面前的这个人仅仅只有四条魔纹,但是他的战斗力依然不可小觑。 “哦......我的老朋友......”霍格的声音貌似有点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还是什么。 “去你的老朋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霍格一改前态,庄重地站在威廉的身前。 “很抱歉,在这里的所有佣兵必须要获取政府印刷的佣兵工作证书,包括您也是,威廉先生。” “......” 威廉眼神猛地一黯,下颌和上颚愤怒地左右错位。 明明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由...... “艾云尼陛下被梅林教的人刺杀了,现在是查理即位。” “唔!” 威廉愣住了,吞了口唾沫,一根棍子似地杵在那里。 “我刚刚没听清楚......” “现在是查理即位。” 砰! 双腿发软,威廉无力而又颓丧地坐回了带天鹅绒的椅子上。 窗外斜射进来的那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威廉的额头,显得更是苍白。 “你......”威廉叹了口气。 他败退了。 即使是五魔纹的佣兵也无法战胜一大群训练有素的两魔纹魔法骑士。 这就是事实,很残酷。 “好吧。”他说。 “我已经和楼下的佣兵们通知过了,他们和你一样,都很同意查理陛下的决策。”霍格绽开了一抹灿烂地笑容,便转身离去。 “嗬......嗬......” 什么时候!这是什么时候...... 这真的是梅林教干的么...... 查理那家伙即位! 为什么要让一个疯子即位! “该死......该死!”他猛地锤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桌子本就是无辜,却又非得承受从天而降的大礼,自然是咔嚓一声碎成两半。 他快速地走到楼下,发现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想必是被军队逼去市政府办证了吧...... 令人胆寒...... “唉......”这个时候,威廉必须要乐观,乐观,再乐观一些。 只不过是要办一个证不是嘛...... ...... 市政府内热热闹闹,嘈杂无比,各位佣兵们的汗骚味简直熏的人要呕吐。 威廉愣了愣,望着自己手背上逐渐淡去的一个魔纹,呆滞地望着手中的一张小卡片,上面闪烁着迷幻的亮光。 上面写着:您需在一年内服满为期一周的兵役。 剩余时长:〇。 额外扣除时长:七天。 “丢失此证需花费一银币补办,请小心保管。”一旁的公务员身着西装,用洁白的手绢擦着脖颈间的汗珠,这种压迫感确实让人难以忍受。 “好......好。”他吞了口唾沫,站起身来,他腿上粗壮的肌肉压得椅子嘎嘎作响。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好像失去了什么。 那种无力......那种担忧。 以及那种屈辱的感觉,和失去了自由的感觉。 即使是一只雄鹰,被带上了镣铐,也无法高飞。 也许,这只是他的一种错觉吧。 “为,为什么!我凭什么要每年服一个月的兵役!”不远处,一个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从远及近,吓得威廉的肌肉都颤了颤。 “什,什么......” “别提了,我也有二十四天的兵役......” “哎嘿嘿,我只有十三天,还被扣除了一天!” “我......”威廉轻声地自言自语。 他释然地笑了。 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此时此刻,全国上下都在震动,有的在抗议,有的在哭泣,也有的在大笑。 当然最多的,还是在担忧和恐惧。 他们不知道,现在上任的这位“查理国王”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所有人曾经明明白白的听见他在公开演讲时发表的宣言—— “我不喜欢兽人,这种生物不配称作人。如果要是我的话,我会让这些不伦不类的生物滚出我们的国家,还我们一片圣洁的土地。以我的观点来看,鲁比斯就是我们雅力士的疆土——” 至于此后......无需多言。 他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章捌:混乱 梅林......圣地...... 喊杀声,刀枪剑戟,魔弹的舞踏,爆碎,皴裂...... 无处不在。 梅林教的人,他们只是一群探寻世界本源的被蒙蔽者。 以及...... “以吾之名!”庞大的红色法阵从一个秃顶男人的脚下浮现,“【灼烧】!” 两道魔纹流过男人的秃头,紧接着顺着脚尖钻入了地底。 面前数也数不清的魔法骑士举起长枪短炮,催动自己身上的魔力,枪膛漾起颜色不同的闪光。 一连串的飞星,拉长了时间,撕裂了空间。 他们的脚底随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六芒星,狂暴的火元素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浩劫! “快,快散开!” 不知道有谁大声吼了一句,整个队伍训练有素地迅速从中间撤开。 “嘭!”一道火柱霎时升起,将几个来不及离开的的魔法骑士卷入其中,惨叫声瞬间被熊熊的烈焰淹没。 嘎吱—— 慌乱之间,早已被射成筛子的秃顶男人被一双双铁屑踏碎,脑浆迸开,鲜血飞射,在阳光下闪烁着红宝石般腥臊的泪。 往往,他们只能放出一个魔法,或者是说出一句魔呓。 但是梅林教的人杀伤力巨大,以点破面的技术相当了得。 “呸!查理这个无赖!真她妈让人唾弃!” 另一个男人面容狰狞地踏着空气弹跳,扭腰翻身避开了一梭子的魔弹,手中的魔杖早已被魔力激发得透亮。 “嘿!尝尝这个!” 只见一个绿色的东西在术士团中飞旋着闪烁,带起了狂风。 那是一枚绿色的宝石,核心正如篝火似地哔哔啵啵绽开极大的能量。 那个男人则是魔杖一挑,挥手招来一阵清风,将自己拨开绿宝石能量爆散产生的强大冲力,准备朝另一处赶去。 他的嘴角不住往下撇。 宝石很贵,况且也不多得,一颗宝石甚至是他一年的俸禄......他的存货,还有两颗。 作为一个三纹的术士,自然比那些普通的二纹魔法骑士和术士们强上不少,却也无法和他们硬碰,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一,二,三!”他沉吟一声,双腿再次勾起,一道薄薄的气旋随着他魔法的吸引凝结,变得更为强大,在他的脚底充当一个虚无的弹簧。 再过半秒,他就要从原先的位置冲到面前的那群术士上方了。 一个漆黑的枪筒在男人的太阳穴抵住,繁复的魔力丝线从他的主人手心流入,组成了一个淡黄色的魔弹。 “嗬......!” 那个男人顿时大惊失色,左手双指并起,连忙招来一阵盘旋的狂风,将自己的身体狠狠拽开。 砰! 一道浅浅的黄色光芒从枪膛中射出,顺带着喷出了阵阵浓密的黑烟,遮住了枪主人的面容。 “切,没射中......”霍格吹掉了面前的灰烟,嘴角带着疯狂的笑容。 “心眼的恶魔”。 这是他的绰号,十分形象地描绘出了他的本性。 他的左眼在一次战斗中不幸被一支利箭捅穿,没想到当时他很果决地把这只箭给拔了出来,扔向远处。他的眼球甚至飞出了数十米远,带着破碎的神经和血肉,让人不寒而栗。 而现在......他的左眼以一个不算大的眼罩取代,而紧贴着眼罩前方的则是有个淡黄色的六芒星,其中充填的是一只由魔力丝线组成的魔眼! 它不仅仅能够让霍格重新获得原本的视力,还可以让他谈查到一些更为美妙的东西...... 那就是魔力的流动。 “啧!”男人则是眉头紧皱,右手握着的魔杖快速挥舞,“以吾之名!” “【列缺】!” 只见一道巨大的虚影从魔杖尖端窜出,裹着延道飞舞的滚滚尘沙,直朝前方的霍格元帅扑去。 而霍格则是微微一笑,抬了抬手中独属于自己的魔铳,旋即狠狠往下一压,一道更强大的魔弹瞬间装填完毕! 嘭! 瞬间扫灭,不带一点拖泥带水。 “啐!”男人吐了口口水,准备逃离现场。 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所谓的“五魔纹下第一人”,仅仅是三魔纹的他只有被碾压的份。 “怎了?我说过,你能走么?”耳畔传来的轻声呢喃,让这个男子陷入一种绝望的灰色螺旋。 “可不能让你们再活下去了~”霍格貌似很享受杀戮的感觉,甚至面对面朝对方的太阳穴开了枪之后,飞射的鲜血喷到他脸上,他的面部都没有一丝波澜。 这就是他加入兄弟会,成为元帅的理由。查理非常喜欢这种人的加入。 弗雷格拉的死自他的生命气息回归世界树的时候,就已经被所有梅林教的人所知了。 这是梅林教内部为数不多的,五魔纹的强大术士,是核心战斗力。 剩下的四纹术士也不多,仅仅只有十数个,占绝大多数的都是三纹术士。 当然,三纹术士已经是比一般的一纹两纹术士强上很多,在雅力士所占的比例也很少,五六百个里面也就仅仅出一两个罢了。 但是面对数倍于他们的敌军,梅林教的各位除了苦苦支撑以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毕竟,第一代的梅林曾说过:“魔法可不能解决一切,强大的术士也一样。” 上级已经传下命令,极力保护刚刚诞生的梅林,以及守护梅林圣地,尽量不让内部的设施被破坏。 八个圣所的塔尖已经不约而同地蓄起了“原初之符文”的魔力,再过上一会儿,这八座极其强大的魔法塔就可以撑开所有没有刻下梅林教印记的军队,把他们阻隔在外。 艾云尼曾经亲自测试过护罩的防御力,这名强大的五魔纹术士貌似也没能打破坚不可摧的符文屏障,况且这屏障和强大的个体不同,只有以点破面才可以,这很显然是查理的兄弟会做不到的事情。 说实话,梅林教的平均水准是远超于兄弟会的,奈何国王的军队数目甚至比梅林教大大小小加起来所有人多个十几倍,那当然会败下阵来。 “撑住!不要让他们进入圣所附近!” “是!队长!” “以吾之名!【皱缩】!” 天空中的光线如同烧化了的蜡烛,诡异地四处歪斜,踏入法术的所有生物和那些光线一样,身上的铠甲不堪重负,乒呤乓啷地挤压,扭曲,随着一声声惨叫,血液不断地从缩成一团的铠甲和头盔之中涌出。 “队长,你还剩多少魔力?” “没多少了,你们先跑!” 第一圣所周围的战况尤其激烈,霍格貌似已经得到了资料,梅林就是在第一圣所内部诞生的。 查理特地嘱咐,必须要保存好圣所内部的所有东西,其他梅林教的人,杀无赦。 当然,还是要留下几个看起来学识最为丰富的那么几个老人。 踏着微风,霍格的身形在不断闪现,他身上的长袍甚至还没有被划破,血液早已在狂风的吹拂之下干涸,不过却又被新的血迹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他打开自己的短铳,从长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真正的子弹,上面貌似还雕镂着绵密而又令人悚然的曼陀罗花纹,并且不用魔力的注入就可以发出属于符文的独特力量。 忽然,他将大拇指伸到了嘴边,不顾疼痛,一下子便将指尖咬破。 他把血滴在了这颗子弹的表面。 而这颗子弹很明显对血液很受用,贪婪而又疯狂地吸食者附着在它周围的血液,内部涌出的力量更添一份猩红和邪性。 下方和自己的军队们战斗的梅林教教徒完全没有注意到飘在空中的霍格。 嘎吱—— 子弹上膛。 “以血为证,以吾之名。”他沙哑地小声吼道。 “【虐杀】。” 下方的所有教徒顿时陷入了凝滞,甚至大部分兄弟会的自己人也无神地站在那里。 林间的微风,夹杂着清香的草木气息—— “啵!” 如同一个五彩斑斓的肥皂炮炮,符文爆弹深深扎入了梅林教的教徒之间,由近及远,由慢到快,一道冲击波瞬间将一大批一大批的两三魔纹的术士们碾成血雾,甚至连惨叫都没有。 残肢断片,在天空中诡异地挥洒,时不时地还被空中的术法击得更碎,更是彻底。 霍格望着不远处八座魔法塔升起了明亮的光芒,自知时间不多。 他下令了。 “启用水晶炮。”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以宝石为媒介,将内部蕴含的巨大能量释放出来的大炮。 威力可想而知。 章玖:逃离 梅林圣地内部,满目疮痍,原本还绿意盈盈,现在却已成了魔法元素的紊乱地带。 如果不借助世界树的力量清除的话,现在这一片土地可能将来就没办法住人了,半元素化现象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真真正正能够杀死人的毒药。 马尔克斯现在的居所有法阵保护,现在貌似并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仅仅是现在罢了。 经过十数个人的集中攻击,法阵所生成的障壁貌似已经有了裂痕,原本明亮而又厚实的能量供给现在也变得忽明忽暗。 现在的马尔克斯丝毫没有闲着,躺在床上的梅林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奶瓶,一下一下地嘬着,就这么斜着眼看面前的这个大人到底在弄什么名堂。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梅林努力地握着手中的奶瓶,贪婪而又渴求地饮用里面甘甜的牛乳,里面貌似带了点像糖一样的甜。 此时,梅林的识海之中,一股陌生的气息闯入两个灵魂所在之处。 灰扑扑的微光点点滴滴,零零碎碎,最终凝聚成了一根根小针,旋转着带着极大的力道刺向属于梦魇的灵魂! 这瓶奶中很明显是被下过药的,用来专门压制符文生物的力量。 然而,属于梦魇的灵魂只是无聊地抖了抖自己的身形,一个小小的涟漪从自己身周荡开,将源源不断刺来的细针悉数震碎。 当它是什么东西了?虽然梦魇感觉有些不快,想要把怒火倾泻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但是它知道,马尔克斯对奶瓶中下了药的事情一无所知。 作为一个符文生物,它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它也很清楚自己在同类中的身份如何。 祂是帝王。 梅林的右眼眨了眨,金灿灿的瞳孔顿时被梦幻的紫色所覆盖。 如果马尔克斯现在转过身来的话,他一定会被面前的景象吓一大跳。 因为......梅林的左眼正在不断四处张望,而他颜色孑然不同的右眼则是定定地看着自己,还不带眨眼的! 面前的这个男人,很明显,在施展一种自己并不熟悉的法术。因为这种能量并不属于元素,奇怪得很。 这种能量和自己的本源很像,却又不全是,带着马尔克斯的味道...... 幻术。 “以吾之名,马尔克斯!”马尔克斯牢牢地握住了自己的魔杖,发狠似地在空中刻下了一个个意义不明的纹路,在空间中烧灼出了猛烈震颤的一撇一捺。 “眼前所见,不论虚实;心中所想,亦为真相!” “【幻】!” 一切貌似变了样儿,马尔克斯的面容剧烈扭曲,他的三条魔纹从皮肤上剥离,留在了之前的空间之中,闪闪发亮,久久也不散去。 梅林望着自己扭曲的根根手指,有些疑惑。 他发现,自己身周的一切全都错了位!所有的所有都组成了一个个紊乱而又明晰的通道,通道的尽头则是属于他的小床! 梅林没有发现,这些不断旋转翻飞的桌椅之间,还有一个小洞。 那是弗雷格拉留给他的逃生通道。 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仅仅是兄弟会这样出动,就会让梅林教遭受如此之大的浩劫。 虽然他们有世界树的庇护,但...... 他们也不能出去,由于梅林教教徒的独有局限,他们不能喊出自己的名,在自己的意识之中也仅仅是模糊的一团,这样一来二去不全都露馅了么...... “嗬......嗬......”马尔克斯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床上嘬着奶的梅林,眉头紧皱。 当然,两只眼睛还是透彻的金色,梦魇在他转头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缩回,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梅林的眼即是祂的眼,他的身体即为梦魇的身体,这种感觉,很是奇特。 “小家伙......”马尔克斯一边喘息,指尖轻动,面前漂浮的桌子上,一张纸帕随之抽出,飞向了梅林的小嘴,替他擦去漏出来的牛奶,最后揉成一团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唔......”梅林则是惋惜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轻声哼唧。 幻术不能改变面前所有东西实实在在的位置,他只能强制改变人们心中所想,让他们认为他们所见的是真实的罢了。 使用幻术需要大量的魔力。弗雷格拉当初仅仅是启动了之前布置好的术式,才能让一个这么大的法术成功,现在的马尔克斯并不能像弗雷格拉那样精打细算,只好将房间内的布局设置成歪七扭八的样子,这样若是防御工事被兄弟会打破之后世界树庇护还没有降临的话,他还可以带着梅林逃跑。 而静谧的障壁外围,已经聚集了不少术士和魔法骑士,魔杖尖端和各色武器上都浸染着魔力的光泽。 障壁不断震动,最终还是吃不消愈发猛烈的冲力,败下阵来。 嘭!砰!砰啪! “糟了!”马尔克斯暗骂一句,立马打开了房子的大门,尽自己的全力催动自己身上的三条魔纹,果决地横挥,一道细硬的石刃瞬间脱手,将冲来的几个魔法骑士斩成两半。 不行......这样的话!完全撑不到世界树完成...... “马尔克斯!”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由远及近,如同一个小木锤打的他得脑门嗡嗡地响。 “切尼!”马尔克斯大声吼道,“你怎么——” 他的手也没闲着,抬手招起一面坚固的石墙,将面前的魔弹全部挡下,随即向前一点,这堵石墙立刻向前推,硬生生冲散了面前一大批人围成的阵型。 她的确很漂亮,樱花般的粉发,樱花般的嘴唇,樱花般的瞳孔。 她是樱花般的美人。 “这不是看你要被打爆了嘛!”这位小美人的嘴里吐出来的可没一句好话,“就来帮帮你!” 一道亮紫色的光斑从她的魔杖中迸出,猝不及防间便没入还未组成阵型的军队之中。 啵! “一群丑家伙,呵!还追的上我?”她的四条魔纹在手背,樱花般地旋转闪烁。 面前的空间被强大的力量扯得一滞,紧接着,无数道强大的劲风将缩成一团的骑士和术士们吹开。 “看什么看啊!你!”只见面前的马尔克斯呆滞地望着她,切尼笑骂了一句,指尖绽开朵朵樱花,飞镖似地散开,将想要冲来的士兵们刮得血肉横飞。 “哦!哦......切尼,你要小心!”马尔克斯脸色严峻,他现在体内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他现在暗恨自己身上为什么不能再多一条魔纹...... “马尔克斯,带婴儿离开!立刻!”切尼的身形在敌军只见快速闪现,她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不断有粉色的花瓣从她的身周飘落。 血液在马尔克斯新得来的宅邸前无情地铺展,一股臭味让见血不多的他有些反胃。 刚刚他下手不知轻重,他也不知道这么一记会杀人......现在马尔克斯其实在强撑,双腿在微风和战斗扬起的尘沙中打颤,再多走一步估计就得跪倒在地。 切尼就是知道这家伙心地善良,才过来帮这个可爱的男人的。 他真的很可爱,也很会照顾人。 一不留神,切尼白皙的手臂就被一颗魔弹擦伤了手臂,如果没有魔力制成的樱花阻挡的话,她的右手早就断成两截了。 “是谁!”切尼的樱色长发愤怒地在空中飞扬。 “你好啊,小妞儿。” 那是一个拿着魔铳的,独眼的男人。 霍格! “马尔克斯!快,快跑!”切尼大惊失色,原本随意的姿态顿时一扫而空,她全身的肌肉顿时紧绷,围绕在她身周的魔力花瓣齐刷刷聚集到一处。 嘭! 霍格的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切尼的腰腹部,幸亏她提前将防御转移到了该防御的地方,否则她的身体就真得拦腰折断了。 真可谓辣手摧花。 “嘁!”切尼催动体内的魔力,卷起一阵狂风,瞬间便移动到了马尔克斯的面前。 马尔克斯只觉得自己鼻尖萦绕一小阵香风,久久不散。 那是......樱花的味道。 “马尔克斯,你的名是——”他的耳边想起了一阵轻柔的呢喃。 “——别说!我求求你!” 梅林教的成员一旦取回了自己的名字,那么在他身上的禁制也悉数解除,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你依旧是我们的人。”切尼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男人。 他依旧还是那么温暖。 面颊一红,马尔克斯现在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脑子快要宕机了,一片空白。 “你叫......” “我求你了......” “谢尔顿。” 马尔克斯身体猛地一阵,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上由魔力制成的透明枷锁瞬间哔哔啵啵地爆开,关于自己一切的一切顿时涌上脑海。 “快去!”切尼猛地一推马尔克斯,手掌心出现了一个粉色的六芒星。 “唔——!”现在的马尔克斯已经混乱得一塌糊涂,他的身体瞬间冲入了自己之前设下的幻术之中。 还好他知道自己之前干了什么,急急忙忙地穿过混沌,一把抱起床上的梅林,拨开面前的椅子和桌子,朝传送法阵噔噔噔跑去。 “你觉得你们能跑的掉么?” 砰! 一声凄厉的惨叫,切尼的手部中弹,血肉模糊。 “去你的!”切尼眼中光芒大盛,举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大量的魔力从手掌心涌出。 霍格连忙举起火铳防御,他抬了抬自己的爱枪,一道淡黄色的光幕严严实实地笼罩自己。 却没有预料之中的振动。 一个厚实的樱花障壁牢牢地封死了面前宅邸的大门,正在不断旋转的樱花花瓣就像在对着他哈哈大笑。 咚! 恼怒的霍格回旋一脚踹在了切尼的头上,可怜的女术士应声飞出,没了声息。 马尔克斯呆滞地望着门外模糊的景象,泪花不断地从他的眼角流下。 “呜啊哈!”小梅林看到了粉色发亮的樱花花瓣貌似非常开心,小手不停地拍着。 嘭!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是魔弹的重击! 不行!马尔克斯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壁,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破碎,重组,显现出原先的样子来。 他决绝地踏入了法阵之中。 随之,一阵巨大的吸力从他的肚脐眼处不断扩张。 晕眩感...... 他的身形逐渐消失,房间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没了魔力的法阵,安静地呆在那里。 嗡——!!! 惊天动地的响声。 好巧不巧地,世界树的轮廓居然在此时显现出了它庞大而又威严的枝干。 无形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就好像一滴水珠落入宁静的湖心。 章拾:世界树的虚影 八座圣所顶端齐齐亮起了颜色不同的光芒,他们最终颤抖着合为一体,直冲向云霄,破开了万里的浮云,发出了惊天巨响。 嗡——!! 整个裃戛亚瞬间被一个庞大的虚影笼罩。 那是一个虚影,那是一颗极其雄伟,近乎奇迹般的大树。 世界树。 无论老幼,无论在干什么,他们的心神在此刻全部停摆。 推开窗户,那是透明的现实,那是斑驳的婆娑。 一颗巨大的,粗壮的,充满生命力的树木由八座魔法塔引导,在这篇魔法大陆上迅速开枝散叶。 梅林圣地内,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荡开,霍格带领的兄弟会随即被这股力量猝不及防地扫飞,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幅宏伟奇特的景象,也不知道脸上浮现的是恐惧,还是其他...... 帝都梵冈,所有的人都乱作一团,因为他们发现,原本用石头铺成的坚实路面居然钻出了数以百计的绿植! 它们顶穿了磐石,攀上了人们的房屋,用自己生出来的枝丫扎穿了由魔法堆砌而成的瓦砾,在人们的惊呼之中肆意蔓延! 那是无尽的生机,世界树显现给予人们的福泽。 空气中的符文之力浓郁了数倍,光天化日之下凝结出由魔力构成的水滴,甚至这不能称之为水滴,因为这魔力如果一入口就会化作魔力哺乳自身。 梅林教的教徒由于有世界树的印记,所以不会被当做入侵者排开,并且他们收到的福泽更多。 之前被一脚踹开,嵌在树上的切尼头顶还在汩汩地冒着血,忽地,一阵涟漪涌上了她的身体。 肉眼可见的修复,甚至连被拔去的头发都重新长了出来。 “唔......”切尼睁开了樱色的眼眸,动动身体,从树上掉了下来。 她看着逐渐修复的梅林圣地,心里百味杂陈。 所有没死的梅林教会的人全都被世界树给救了起来,之前被魔法水晶炮打垮的建筑也也一栋栋恢复了起来。 也偏不巧,谢尔顿·马尔克斯刚走,世界树就已经启动了,现在的谢尔顿也回不到梅林圣地,而他身上还带着个小梅林...... 真令人头痛。 切尼顿了顿,揉揉自己突突跳痛的太阳穴。作为四魔纹的领事之一,她还是有些权利的。 现在也不能多想,先指挥剩下的人把情况稳定下来才好。 霍格大元帅此时呆呆地看着面前愈发壮大的世界树,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周的军队,发现他们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被全歼的话,该怎么向查理交代呢。 霍格揉了揉自己的眼罩,上面的魔眼这才缓缓消散。 在他三步开外,就是世界树制造的屏障了。 他举起魔铳,随意地开了一枪,果不其然,这个邪门的东西把自己射出的东西给弹了开来。 “陛下......你可给我出了个难题呢......” 他望着一眼也看不穿的树荫,虚幻的顶盖遮住了天穹,阳光却从中漏下,甚是奇怪。 梅林圣地,长老会。 弗雷格拉已经被杀死,一共七个座位,只坐了六个人。 其中三个人老得让人忍不住以为他们是否昏死过去,因为他们的眼神已经无光,剩下的仅仅是漆黑的瞳。 切尼也在场。 “切尼,我们并不认为你做的有任何不妥之处。”一个中年男人看着切尼抿着嘴唇,看起来很失落的样子,忍不住出言安慰。 “嗯......”切尼甩了甩自己的头发,“我解放了他的名字,这也是情急之中......” “我知道!我知道......”为首的一个老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么这一件事情就告一段落,我相信,梅林应该会被谢尔顿照顾的很好。” 接下来,他们需要考虑的地一件事情就是,梅林圣地将会何去何从。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所干的可不是一件值得称颂的事情,与血腥作伴的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部公布于世。 他们在民众眼中的观感仅仅是一群钻研魔法的领航人,现在这么一弄倒变成了刺杀国王的始作俑者...... 这该怎么办...... 弗雷格拉一向很激进,说什么就做什么,变成这样也不能怪别人...... 艾云尼在其他人的眼中是一个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人,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很宽容大量了,但是弗雷格拉却不这么想。 紧接着,艾云尼的弟弟,查理给他提供了一个计划,说什么只要把他的哥哥除掉,就可以为他们提供合法正当的“研究”活动......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计划,但是除了弗雷格拉以外的长老会都知道,查理的话肯定是在放屁,所以他们对此无动于衷。 对于这次犯下的事情,梅林教要么做出一个解释,和政府求和,要么利用世界树的力量,把自己封闭起来,闭门造车。 他们背靠崗比斯山脉,并不用担心没有试验素材,但是......他们将会和从事研究的宗旨就此断绝。 一群先驱者最终变成了魔王,反噬他们的同类...... 梅林教终将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记。 长老会的众人貌似都提不起精神,在场的气氛压抑的离谱。 “那么,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一位年轻人打破了凝滞的螺旋,让老人们发聩的耳朵清醒清醒。 “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我们所有人已经被封闭在这块地方了。” “估计兄弟会的那群人应该就在世界树庇护之外守着吧......” “反正,硬拼是不可能的了。” “确实,我们现在......貌似只剩不到四成的人了,即使再怎么强的话也没办法。” 在场的其余四位全部都是拥有五条魔纹的术士,却也抵挡不过一整个军团的力量,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最老的那位...... 是雅力士唯一的六魔纹术士,被称为“原初的老者”。 由于身体吸纳了大量的符文之力,他的身体极其脆弱,就好像一个气球装满了水,一碰就破。 虽然他可以释放非常强大的魔法,但是很容易被狙杀,况且他已经很老了,光是数他脸上的皱纹就抵得上这片山脉中所有的树木了。 突然,这位老者身周起了异动。 其余所有的人瞬间挺直腰板,齐刷刷看向老者面前。 魔力流转,老人抬了抬手,指尖流出细细的纹路,优雅地在空中悬停。 【记得在三年后让梅林来世界树树心取他的魔杖。】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们的话题貌似不大一样。 切尼连忙回应:“是,是!” 然而,这些金色的字并未消失,而是扭曲着转变成了另一句话。 【无法打赢的战争,即使有了依仗仅仅是在空耗时间,记住我们的初衷。】 世界树就是世界树。 看向窗外,梅林圣地已经下起了魔力之雨。 这也许就是世界树对他们所有人的馈赠吧...... 传闻道,世界树是狄达摩的脚踝。 迷幻的雾气缭绕,将崗比斯山脉染成了霓虹色,平添一簇诡异和静谧。 由于梅林圣地内的树木基本都已经刻下了控制生长的纹路,它们仅仅是疯狂开枝散叶,并不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拔高。 由水晶炮轰出来的魔力乱流在温和的雨中无声地被冲刷殆尽,化为了养分流入土壤。 八座圣所依然屹立不倒,塔尖莹莹的光芒,是世界树显现的媒介。 绿色的庞大虚影,毫无感情,只是静静地在裃戛亚的上空停留。 波赛罗那宫内,查理正撑着王座的座位,看上去无聊地用手点着王座的扶手,眼神则是冷厉地望着水晶镜中庞大的,令人震撼的世界树的虚影。 旋即,他释然地笑了。 章拾壹:妥协 帝都梵冈,阴暗的角落,一张刚刚被拂去尘埃的圆桌。 会议室内,佣兵协会的所有管理者齐聚在这一个逼仄的房间内。 外面仍然在下着五颜六色的光雨,时不时地打在脏黄的窗沿上,留下了霓虹般的印记。 第一次佣兵协会内部会议,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开展。 气氛令人窒息。 “兄弟会和梅林教开战了。”一个棕发女人说。 “确实。” “你们有什么......嗯......我不知道怎么说。”棕发女人扯了扯自己的长发,表情阴沉,貌似有些焦虑。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女人对面的粗犷汉子一锤圆桌,肉眼可见地砸下了一个浅坑。 “冷静。”威廉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他手上还拿着当初从政府办来的卡片。 “确实,我们现在不应该意气用事,兄弟会......我们依旧是敌不过的。” 即使有梅林教的消耗,兄弟会的人手依然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整个国家。 现在,佣兵集市已经彻底和政府挂钩,在查理的改革下,一切权利都朝着中央靠拢。 更为过分的是,每个注册了的佣兵必须一年内服满一定份额的兵役,这是成为佣兵的硬性指标。 越弱,服兵役的时间越长。据说是因为每个佣兵必须要为国家创造一个绩点的实际价值,这一点是每个佣兵都一样的。 但是佣兵的力量也分强弱,创造价值的效率不同,因此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更要命的是,兵役是不给钱的......如雪片般纷至沓来的投诉状一叠又一叠地堆在每个集市长的桌上,让他们叫苦不迭...... 这才是这一次会议开张的契机。 现在的他们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处境尴尬至极。 甚至有人想要直接撒手不干了,当然,还是被其他的人给劝了回来。 “我们得先看看我们能做到什么,以及我们现在到底有什么。”那个女人轻声说道。 “在场的几位,我,威廉是五魔纹的勇士,其余的都是四魔纹。” “论个体的战力来说,我们并不输给兄弟会,但在人数上,我们远远不及他们。” 威廉有些犹豫地发了话:“我们那些佣兵呢?我记得,在这里注册了佣兵身份的人应该也不止兄弟会那么多人啊......” “确实,但......”女人颔首,“他们并不是我们的人,不是么?” “他们不是要靠这个吃饭的么!他们在别处寻不到工作,我们给了他工作的机会,就这么简单!”汉子愤愤道。 “要钱还是要命,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女人冷冷地说道。 “因为大部分勇者的魔力都很低,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威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们上了也是炮灰,还会挫士气......” “那还不如不上。” “他们也不敢上。” “得了吧......这群墙头草,还能把他们怎么办?硬拖来?再说了,我们这么下去对抗的是什么,你们自己也清楚。” “查理那家伙,居然连自己的哥哥都敢杀。” 威廉连忙止住了这句话,有些话不是什么场合都可以说的。 “不要乱说,是弗雷格拉......” “很明显就是查理教唆弗雷格拉去杀的,避嫌?我们聚在这里是用来避嫌的么?你也不瞧瞧,梅林教他们都做出了些什么!嗬!妥妥的世界树!再这样子下去的话,整个帝都又得重修......” “嘁!”汉子不满地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现在真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查理,还真不让人安心啊......他到底想要什么?那帮子兽人有什么他好弄的?” “我觉得他不仅仅想是驱逐兽人......就好比,家人长得太丑,我还能把他们赶走不成?” “况且兽人也不丑......”那个女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话题都歪到什么上来了!我们现在到底需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威廉双手一摊,眼神深邃。 实际上,这场讨论已经结束了。 在场的各位都是很精明的人。 要么妥协,要么...... 没有要么。 但是呢......他们毕竟还要活,不是么? 外面的雨,还在下。 众人默默地走出了会议室,拿出了事先带好的伞。 所有魔法在世界树显现时降下的雨前都会被冲刷干净。 受伤的人在雨下淋一阵,身上的开放性创口也会好的七七八八。 数小时后,波赛罗那宫内,这帮子集市长在查理的预料之下到了场。 大门依旧是关着的,但是很快就被推开,是菲利普开的门。 “那么,很荣幸见到各位,请问你们想要和我谈什么呢?”查理特地把“你们”这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不悦。 “我们到这里来,是想和陛下谈一下最近佣兵协会做出改革的事。”威廉沉稳地说道。 “明明记得我们尊敬的艾云尼陛下在位时,佣兵协会并未和政府有太密切的合作关系。”女人不卑不亢地说,丝毫不惧,她同样也把“尊敬的”这三个字咬得很重。 当然,查理的脸色,自然是没有一丝变化的,嘴角漾起的笑容就像油画上的恶魔之笑。 “可是我亲爱的艾云尼哥哥已经被梅林教的弗雷格拉给刺杀了嘛......不是吗?总得防患于未然,不是么?万一......哈哈。”查理的声音貌似有点委屈,但是抛出的话丝毫不钝于一柄利剑。 为什么面前的这家伙会把自己亲哥哥的死说得那么风轻云淡...... 威廉的头发上已经起了点点的冷汗,气氛愈发凝固,就好像被土元素逐渐填充。 “那么,你们有什么意见么?”查理换了个坐姿,示意菲利普拿来几张沙发,让他们坐下,同时打了个响指,在墙角的桌子嘭地一声飞到了政事大厅的中央。 “查理陛下,您看......”其中一个集市长苦笑着拿出了自己的佣兵执照,上面显现出了服役的日期。 不过已经被削减到了零。 “嗯?有什么异议么?”查理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脑袋,语气慵懒。 “我们是不大在乎服兵役的,但是......为什么服兵役没有相应的报酬呢?我们虽然不愁吃喝,但......其他佣兵也是人啊......” “哦!哦......原来是这样子啊!”查理睁大了眼睛,一拍脑门,“我这就给他们加上兵役的俸禄!只要完成了指标,一枚金币够不够?” 不知为何,总觉得查理的语气有种打发叫花子的感觉......听得真让人反胃。 但他们必须得要陪着灿烂的笑容接受,否则他们手下的那一帮子人都得造反。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我们几人的兵役都被免除了?”威廉举起了手,他最想问的问题就是这个。 “嗯......”查理笑了,“我想......这就是理由了吧!哈哈哈!” 我想? 哈哈哈? 威廉顿时头疼地扶住了额头:“请陛下不要开玩笑。” “你们为国家已经做的够多了,还是你们还想要兵役的话我倒是可以——” “不不不,我们就不用了。”其他几个人连忙阻止,顺便狠狠瞪了一眼威廉。 “那么,”查理用手指敲了敲扶手,“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你们愿意分出你们的人手,来和我们兄弟会一起除掉梅林教么?” 众人吓得屏气,什么也不敢说。 这个疯子居然真的敢公然挑衅梅林教!他们可是有世界树的啊! “当然,你们不想做也无妨,只是征求一下意见,我等会也会和星辰会说的。” “我,我们就不掺和这件事了......” 这么说来,梅林教和他们佣兵协会也有不少瓜葛,很多梅林教的人还帮助他们解决了不少事情...... 有些只是路过,顺手帮忙,也有些是梅林教上层派来和他们交好的。 佣兵协会没有理由为一个疯子建立的新政权来和一个有着上千年底蕴的魔法教会撕破脸。 “哦.......那好吧......”查理貌似很失望,顺手在同意书上签了个字,“还有什么事情么?” 没想到,这就要逐客了么...... 众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恭敬地退去。 走后。 查理有些忧伤地望着不远处的世界树虚影,叹了口气。 “哎呀呀......即使你们不来帮我,梅林教也会自己送上门来的吧?” “呵呵......” 笑容,极其老到。 以及笃定。 章拾贰:金色的玫瑰 “查理舅舅,父亲他......真的死了么?” 查理的嘴角带着一丝温婉的微笑。 “唉......是啊,他死了。” “梅林教......是什么?” 不算奢侈的寝宫,却也足够舒适。 查理轻轻抚摸着马歇尔细软的金色头发,喃喃道:“那是......一群疯子。一群很邪恶很邪恶的疯子。” “啊?那有多坏啊......”马歇尔从小到大见到父亲的次数不多,却也足够令她印象深刻。 “就是,一见到你,就会把你抓走,把你开膛破肚,扒皮卖钱的地步。” 一听到这句话,马歇尔的小脸顿时变得苍白无力,嘴唇也微微颤抖。 “那么,舅舅,您会派人去惩罚他们么?” “他们啊......”查理顿了顿,他的喉结上下抖动。 “他们有很强大的东西守护,我暂时也无能为力。”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任他们嘛!”马歇尔愤愤地挥起了自己的小拳头,鼓起嘴嚷嚷。 “那么,你可以自己来争取啊,我的孩子。”查理的嘴角依然漾着盈盈的笑意。 “怎,怎么争取......” “你可以亲手打败他们啊,不是么?就是努力让自己变强,用实际行动证明,邪终不胜正!” “是,是吗?”马歇尔用力地板着自己的手指,看上去有些发白。 “当然!”查理嘿呦一声把小美女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只要你足够努力,以及恒心,和目标!” “舅舅......请你不要随意地碰我,好么。”马歇尔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用力和他划清界限。 “好......好!”查理愣了一下,面色尴尬,“那么,你有没有想好想要做什么呢?” “我想变成一名剑士,我听菲利普叔叔说的,优雅而又致命。”马歇尔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棕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无论如何......他们......” 都给我去死。 “哈哈......哈哈哈!”查理拍起了手,大声笑着,他的声音在偌大的寝宫里回荡。 “菲利普说,一位优秀的女剑士,就像一朵鲜艳的玫瑰花。”马歇尔轻声说道。 后半句她没有说,也不想说。 玫瑰美丽,娇嫩,却又会让人刺痛。 它们身上的棘刺会让冒犯者尝尽它们的魅力,而女剑士亦是如此。 绽放地愈加美丽,她们身上的倒刺也是愈加锋利,甚至到了致命的地步。 “还有,小心你的舅舅。”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凑近马歇尔的耳畔,轻声说。 马歇尔向来对自己的舅舅查理没什么好感,她在自己的父亲艾云尼在世时,只看到他在和一群宦官和武将们大摆筵席,大肆饮酒,尝鲜。 现在她看到这位舅舅顶替了自己父亲的职位,心里虽然没什么怨言,但也没什么赞同不赞同之说。 作为一介皇女,她不仅仅要学习治国之道,也要学习各种社交处事的原则。 包括各种各样的话术,心里判断和局势把控。她也要学着压抑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变得“冷血”一些。 当然,很多学习只是刚刚开始罢了,现在的马歇尔仅仅只有五岁...... 查理没有空去管这些事,也为了不引起自己这位外甥女的怀疑,所以他也没敢真正去动她,干涉她的生活。 马歇尔并不是一个不懂事的人,恰恰相反,她是一个很精明的人,正如他短命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要是马歇尔是个傻姑娘的话,查理还不至于对她这么防备。 一阵虚伪的寒暄,马歇尔被允许去外面随意地转转,前提是不出波赛罗那宫。 她的手里拿着一只由黄金制作而成的玫瑰,当然,枝条上没什么刺。 在临走之前,查理摸着她的头,笑着说:“以后,如果你真成为一名剑士的话......” 金玫瑰魔法骑士团。 这是属于她心底的名字。 她闻了闻手中的玫瑰,用左手撩起自己的一抹金黄色长发,嘴角抿起。 一滴眼泪迅速地从她的白皙小脸上滑下。 她连忙望了望四周,眼底闪现一丝慌张和无助,用自己的指尖拂去泪珠。 并不香。 她也许,不会再流泪了。 很香,很香很香。 她抽了抽自己的鼻子,努力地吸着面前一片虚无的空气。 “父亲......”她喃喃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甩了甩手中的玫瑰,瓣瓣金黄甩落,掉得满地都是。 “呵呵......”她伸出了自己的小手,嘴角浮现了一抹嘲弄的笑容。 一片花瓣从地上慢慢悠悠地,羸弱地飘起,在空中打了一个转,插回了玫瑰光秃秃的枝条上。 马歇尔的魔法启蒙老师说,她的潜力很高,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旋即,这枚花瓣又从金色玫瑰的枝条上掉落下来,落到了红色的地毯上。 “真漂亮啊......”她自言自语。 墙壁上的油画,代表着画家呕心沥血的大师之作。 也许,他们都无法超越自己之前的画作,这也是有可能的。昙花一现,却也美好。 马歇尔现在还没能高到触碰到那些画的地步,所以只好眼巴巴地观望。 她并不知道这些画被设下了禁制,所以好奇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是她第一次出政事厅,有些兴奋也很正常。 其实,她已经把波赛罗那宫的结构吃透了,但百闻不如一见,真实地走在昏暗的长廊上的感觉的确不错。 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踏着优雅的步调朝她走来。 应该是觐见的人吧...... 不过也怪,自从查理上位以后,觐见汇报事情的人数居然大大降低,甚至好几天才有一个。相比较而言,艾云尼在位时那可叫一个门庭若市。 马歇尔走上前去,想看看前面的这位女性长什么样。 她戴着一副薄薄的眼镜,怀揣一本厚厚的图册,上面好像还有星星点点的光华在封面上闪烁。 塔拉,星辰会的领导者之一,五魔纹术士,善用星力,脾气怪异。 “哟,小美女,怎么在这里晃悠啊?”她一眼就认出了艾云尼的女儿,却也不说破,只是走上前,弯腰亲昵地和她套个近乎。 “我只是在这里看看画,很快就走的。”马歇尔相当乖巧地笑了。 “小姑娘,你几岁了啊?” “八岁了呢!这位姐姐,你是来干什么的呢?” “我啊......”塔拉笑靥如花,“找查理国王有点事情,怎么,对我手上这本书感兴趣啊?” 的确,八岁还是一个玩心很重的年纪,一看到闪闪发亮的马歇尔顿时就移不开目光。 “很漂亮!”马歇尔由衷地赞叹道,“可以给我看看么?” “嗯......那可不行。”塔拉干脆地拒绝,“等我出来以后说不定可以给你看看呢。” “那......好吧......”马歇尔有点闷闷不乐,她甩了甩手,就此作罢。 她的手上还有一根光秃秃的金枝条呢。 面前的女性着实漂亮,也很沉稳。 一袭淡蓝色的长袍几乎没有丁点儿的褶皱,看的让人甚是舒服。 很快,她走到了红色的大门前。 她伸出手,五条魔纹悉数涌现,柔和地流入了大门之中。 一个蓝色的门环裹着魔力的星沙,凭空浮现。 看得一旁的马歇尔有些愣神。 原来是这样子的啊...... 她憧憬地抱起了自己的脸,想象着自己身着女骑士服的模样,英姿飒爽地持着细剑,笑得很傻,也很开心。 “塔拉·撒伦威尔!” 塔拉微笑,定定地看着面前沉默不言的由红色绸缎装饰着的大门。 “进来吧。” “好的~查理''殿下''~”塔拉顿时抿起了嘴,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丝慵懒。 这是她认真时的前兆。 章拾叁:星象 现在,是下午。 魔力之雨点点滴滴,断弦一般,有时还叮叮当当地续上。 琉璃制成的的窗,霓虹色倒挂,在政事大厅内肆意拖出一道五颜六色的痕迹。 “那么,塔拉小姐,和我们的霍格元帅聊得怎么样?”查理翘着二郎腿,嘴角勾起一抹熟练的弧度。 “嗯......”塔拉用食指轻点自己的嘴角,俏皮地说道,“不怎么样,霍格那家伙依旧是没风度,连杯茶都不请。” 她笑着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夹着那本大书,上面的星芒还在闪。 一眼看上去这就是她的魔器,上面附着的魔力看上去就很活泼。 毕竟,这是她从小盘到大的书籍嘛...... “【星象书册】......”查理沉沉地说了一句,“一级魔器啊......好东西呢。” “你可查得真明白。”塔拉没好气地说道,“估计,也没几个人到你这来陪你聊天吧......除了刚刚在外面唉声叹气的佣兵协会的人。” “我提醒你一下,我可不是艾云尼。”查理毫无表情地说道。 “星辰会依旧是以前的那个星辰会。”塔拉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啪地打了一个响指,手中的大书瞬间飘起。 “你此次前来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么?”查理阴沉下来,嘴角紧绷。 “不,我只遵循作为星辰会与政府的盟约。”塔拉轻松地说道,“毕竟,我有义务向陛下汇报一些关于国家命脉的星象,不是么?” “唔......”查理脸色更是不好,吞了口唾沫。 为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在偏离他的预想...... 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身为一国之君,他的权利太多太多,他身上的桎梏也太多太多。 “你继续说下去。”查理摆摆手,鼻孔轻出一口气。 “呵呵......查理国王,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也不能烧了整个国家啊,不是么?”塔拉笑了,她轻抚已经陪伴了她十数年的书册,细长有力的手指顺着封面上流转的光华,她的眼神很复杂。 “你知道么?我已经继承我的师傅担任国家特邀占星师十一年了。”塔拉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指甲盖上魔纹根根显现,小手一挥,这本大书瞬间翻开。 泛黄的书页中,如同大海一般辽阔的星辰之力喷出。 那是无尽而又深邃的蔚蓝,在塔拉的引导之下顿时充斥在显得渺小的大厅内。 “唔......!”查理吃惊地握紧了扶手,面前的景象未免也太过于震撼了。 天穹,离得好近,好近。就好像伸手就可以够得到,天空中的一颗颗繁星就好似有呼吸似地一明一暗,若即若离,旋转翻飞,有的拉着长长的拖尾,也有的孤独地在那里闪烁。 “你知道么?艾云尼陛下在第一次见到这个景象的时候,也和您一样震惊呢。”塔拉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怀念和感伤,“那是我师傅和我说的。” “......”查理说不出话来,只是安静地四处张望。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塔拉手指轻点,双手再次一挥,“您接下来看到的是属于雅力士的星象。” 周围的星辰快速飞舞,抽离,只剩下了大厅中央的一点点星光。 “让我们再放大一些吧,现在还看不大清楚。”塔拉双手食指拇指搭在一起,星辰之力组成了一条条细密的丝线,拨开了层层迷雾,将大厅中央的几颗星辰凭空扩大了数倍,“让我先为您介绍一下行星的名称。” 一共七个行星,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由近及远,有条不紊地在空中旋转,每一个都有着独特而又神秘的光华。 “您现在看到的,离您最近的绿色行星是第一星位,代表着的是''生机''。” “而这颗棕色的,看上去凹凸不平的行星则是''灾厄''。” “这颗蔚蓝色的星球是''命运'',您瞧,它周围还有一个星带呢。” “这颗金黄色的星球呢,它代表的是''财富'',我相信,您也很希望为国家带来兴盛吧。” “在第四星位上的是''时光'',它记录的是我们永恒不变的......最为神秘的东西。” “若是一些代表着''不详''的星球落到了第一,第二星位上时,请您注意,您的一切不当的举措都可能导致大局崩坏,需要付出比以往更多的代价来挽回。” “就比如说,这颗不起眼的,令人厌恶的黑色行星:''虐杀''。” 塔拉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继续朝着有些入迷的查理陈述。 “哦哦!这两颗,您肯定很熟悉吧!魔阳,和魔月!请不要把魔月和其他行星弄混了,因为它会在每个月初变换一种颜色,请注意它的形状和大小,这样的话不至于观测出错。” 塔拉笑着打了一个响指,将星象缩小,挥手掸去。 查理怔了一下,吃惊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深不可测的五魔纹术士。 这本【星象书册】......真不愧被称为【噬魂书册】呢...... 其中蕴含的星力足够让查理的灵魂湮灭个几十遍了。 “谢谢你的教导。”查理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头,拂去不存在的灰尘,长舒一口气,“真的很震撼。” 他的这句话说得很由衷,也很郑重。 这代表着对对方的一种尊重和重视。 以及更多的提防。 目前在雅力士最大的三大民间组织就是星辰会,梅林教,以及佣兵协会了。 这三个都不是好啃的骨头,即使是削弱了很多的梅林教,单单是一个世界树就可以让查理望而却步。 星辰会,他们的秘密和梅林教一样,很多很多。 一级魔器甚至和梅林教一样多,当然,世界树本身就可以产出大量的高品质魔器,这和其他两大组织是不能比的。 相对而言,佣兵协会就显得弱势很多,但他们也积极地和其余两个组织合作,也让查理有些头疼。 不过柿子也要挑软的捏,起码还能下手,不是么? “查理陛下,接下来为您呈现的是......” 塔拉顿了顿,笑得很锋利。 “这一段时间内雅力士的星象。” “第一星位:灾厄星。君主应该在这一段时期内不要做出太大的动作,否则容易伤筋骨,甚至是使国家元气大伤。” “处于对位的是虐杀星,处于对位的星辰会相互影响,会使星力呈几何倍数地扩大,请陛下当心。虐杀星......代表的意思,我就不用多说了吧。”塔拉嘴唇翕动,手上的星力依旧源源不断地放出。 “其余的星位已经对现在的雅力士影响很小。” “谢谢你的指示。”查理面色不大好,嘴唇发紫。 “希望陛下在做决定的时候能够再多多思考,不要招致一些令人不快的后果。”塔拉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她伸手一招,那本泛着星芒的大书自动合上,空中缭乱的星象也回归书册,只剩下一点点余晖还在大厅内闪烁。 “我自有把握。”查理干巴巴地说。 “那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不在这里多留了。”塔拉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夹起书册,准备离去。 “等一下,塔拉小姐。” “嗯?”塔拉转头,眼底现出一丝惊诧,“何事?” “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把梅林教......” “哦......我的陛下,希望您可以谨慎一些,梅林教可不是现在的您能够吃得下的,而恰恰相反。”塔拉的眸中居然流淌着无尽的银河,“他们也不是我们能够打败的,况且我们和梅林教的关系相当友好,相当。” “哈哈,只是随口一提。” “我倒是希望您可以大人有大量,给他们一个机会,和他们再谈谈。”塔拉笑了,“我相信您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不是么?那么我就先走了。” 塔拉的腿很长,脚步也很快,三两下就拉开了门环,走出红色丝绸装饰的大门。 只留下沉默的查理在那里沉思。 “灾厄......虐杀......” 天时,地利,人和...... 看来他一项都没有占到呢。 “唉......”查理最终摇了摇头,叹口气。 “那么,哥哥......” 他狰狞地笑了。 “你也是知道我的,我亲爱的哥哥......不过......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换一个思路吧......” 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赶走兽人以及占领鲁比斯。 兽人和他没有半分钱关系,这只是他的一枚筹码罢了。 他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过,还有一段蛰伏期。 也许是几年?还是几十年? 厚积而薄发。 章拾肆:值梦司(求推荐票) 雅力士从来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脆弱不堪,不把人当人看。 庞大的国家机器依旧有条不紊地运转,即使是在魔力之雨还在慢慢下的情况之下。 雅力士国内疯狂生长的树木和草叶都已经被及时清理,毕竟国内大部分人都可以使用魔力,即使是一个一魔纹初等的卢陵人,也可以靠自己的魔力将树叶扒光,将枝条斫尽,然后把墙洞修补完毕的。 只不过他们的魔力总量很小,稍微挤挤甚至还能做到更多。 魔力之雨不仅仅是滋养了人与植物,同样,也让野兽们丰腴起来。 据即时的报告,农庄内的牲畜交配的频率增长了百分之四百,甚至达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 但是......这并不是让人需要担心的方面。 魔力浓郁到甚至化为雨滴,从天上纷纷飘落下来,符文生物赖以壮大的食料就是魔力,他们个个从人们意想不到的罅隙之中冒出,贪婪地攫取着世界树为万物带来的一切。 要知道,符文生物大多也能威胁到人们的生存,因此而生的符文生物镇压司则是充当了压制它们侵害百姓的管理部门。 雨停了,夜,也深了。 到了值梦司出动的时刻。 走在丁香路的街头,昏黄的灯光明明暗暗,一些飞虫围绕着符文灯的光芒嗡嗡蝇蝇,原本不是很让人好受的街角现在又迎来了不速之客。 马丁·杜克以及他的三位下手们是值梦司中的小队之一,负责丁香路的值梦。 梦魇不仅仅能够将人们夜里编织而成的梦吸走,临走时还会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侵入宿主,以便下次光顾。 在吸食人们梦境的同时,宿主将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并且当他们发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还无法逃脱,只好抽噎着度过恐怖的夜晚,直到凌晨才会一下惊起而长嗟,冷汗早已浸湿睡衣,接下来更是毫无睡意...... 这不仅仅会让人的精神变差,还会导致一些疾病,由于梦魇魔力的锚定,宿主可能会发生幻听,幻视,以及其他不可预料的精神错乱。 而经过了这场魔力之雨的洗礼之后,貌似周围这些看上去孬弱的东西变得庞大、迅捷、诡异了不少。 梅林圣地诞生的符文生物和其他地方孕育的可不大一样,毕竟世界树的福泽就摆在那里,那种梦魇简直可以要了他们值梦司的老命。 马丁只是一个二魔纹的术士,而他的下手都只是一魔纹而已,不过都是一魔纹高阶,能够释放不少魔法,把这些奇特的生物赶跑也是足够了。 而那些被锚定的宿主们则需要到当地的值梦司去清楚标记才行。 除非这位宿主变态到天天都喜欢做噩梦。 马丁身着黑色皮制风衣,是标准的制式装备,身上还带着一把魔法手枪,弹夹里填充的是魔力,只要扣下扳机,就可以射出驱魔弹。对符文生物特制的驱魔弹能够对低级魔物造成巨大的伤害,这也是马丁等人的倚仗之一。 “呼......老大,最近有点冷哈。”一名手下觍着脸,朝马丁讨烟抽。 “切......”马丁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掏出包皱皱巴巴的棕色纸袋,两根手指小心地夹出一根纸烟,“我的薪水都要被你们抽光了。” “嘿嘿,老大威武。”那名手下的指尖窜出了一缕火光,顿时,青烟袅袅,盘旋而上,“老大,你怎么不抽啊?” “就知道抽......”马丁没好气地嘟囔,一拍那人的后脑勺,让他摔了个趔趄,“今天的魔力浓度出奇地高,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弄些什么,是不是''那东西''又漏了?” “应,应该不会吧......”另一位手下的声音有些担心,“毕竟那是一件一级魔器,不会轻易拿出来乱用......” “然后天上的这颗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真要命,管理司那里都乱套了。” “反正不关我们的事。”马丁最终还是拿出了纸袋里的最后一支烟,看了看手里的罗盘。 五级魔器,能够勘探魔力浓度,对梦魇的发掘有奇效。 罗盘上现在一共有六根指针,上面分别指着六个方向,颜色不一。 颜色越亮的,代表的梦魇越强大。今晚的梦魇很明显就比之前的拔高了若干个层次。 要是说马丁他们之前是用扫帚驱赶梦魇的话,那么他们今晚可能要用手枪来吓跑梦魇了。 队员中只有马丁配备魔法手枪,八发子弹,是一晚上的供给。 由于事发匆忙,全国各地的魔法行政司都没来得及配备物资,而丁香街出现的情况是司空见惯的。 “各位,今晚貌似有一个四级的大家伙......逼近三级。”马丁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风衣,手中的魔法手枪若隐若现。 一抹亮澄澄的紫色,就在罗盘的左上方旋转。 现在,它有了异动!代表着它位置的标志迅速地左突右撞,随着马丁的目光,街上的树叶和零星的枝条哗啦啦地被卷开,拖出了一道不浅的痕迹。 四级以上的符文生物已经有了影响现实的初步能力! “你们,都热好身了吧!”马丁低吼,不让周围愈发活跃的梦魇暴动,“低阶的梦魇你们应该自己可以对付......” 说到一半,马丁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罗盘。 十......二十......三十...... 至少有一半都勉强进入了四阶的水平,随着它们虚无的形体肆意游荡,街角挂着的门牌开始疯狂晃动! “你们三个,快跑!不想死的话就去叫人,快!” 他们同样一愣,还没见过自己的队长对他们如此严厉,再看面前狂躁的空气,点点恐惧顿时涌上心头。 “你们他妈的快啊!”马丁直接一脚踹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助手身上,挥手间甩出一道浅浅的光幕,将冲来的一个淡蓝色的虚影烧成灰烬。 他们三个连忙迈开腿狂奔,转眼间便在无边的黑夜中消失。 “切!三个只会跑的家伙......”马丁双手握拳,手背上的两条金色魔纹熠熠生辉,“以吾之名!” 【祂说!要有光!】 【祂说!要有烈焰!】 【光明放逐!】 他双手前推,握着魔法手枪的手向上抛,展现了手心的一大片灿烂的,正在疯狂旋转的六芒星。 嗡—— 灼热的光芒突破了黑暗的桎梏,极细,却也带来了一些亮光。 “吼——”痛苦的低吼声连绵不绝,独属于梦魇的哀嚎在丁香街上空回荡。 “嗬......嗬......”打出这一记,消耗了马丁几近五分之一的魔力储备,当然,面前的低级梦魇也散去了数只,较高级一些的也有了些许损伤。 “你们这些怪物,可别小看人了!” 呼—— 阴风大作,昏黄的路灯在此时显得更是摇摆,照明的作用几近为零。 只见一个暗青色的絮状物从左飘到右,从下闪到上,在马丁的面前快速地成型。 能够凝聚成实体的梦魇...... 至少是四阶中等的水平,这已经逼近了马丁的极限。 它睁开了双眼,眸中没有瞳,悬在其中的只有不断旋转的紫芒。它逐渐组成人形,探出了两只细长的手臂,而下身依旧是云朵般的柔软状。 “哼......”马丁毫不犹豫,直接接下从空中落下的魔法手枪,打开保险栓,扣下扳机,射出了一枚泛着银芒的子弹。 那只梦魇想要伸手去捉,却发现自己的手一触碰到这奇怪的光球,如同雪球触碰烈焰一般,它在剧烈地颤动,崩解! 梦魇连忙闪开,眼神泛起了凶光。 面前的这个男人实力不强,但是他手上的东西却能发出威力巨大的魔弹。 “嘁!”马丁吐了口唾沫,俯下身子,开始快速奔袭。 他一边低吟着魔呓,指尖冒出数个细小的光球,手指灵活地弹动,精准地打在朝他冲来的低级梦魇上。 嘭!噗!砰! 他必须要节省魔力,以等待援兵的到来! 但是......梦魇的数目太多了! 他沿着丁香街跑了一圈,发现四面八方居然全都飘着梦魇! “啧!”他又开了一枪,侧身躲过冲来的紫芒,左手向肋部猛抓,烧化了一个接近四阶的梦魇,身上的灼痛让马丁皱起了眉头。 这是属于灵魂的伤痕,切实地在马丁的精神上体现出来,刚刚梦魇在他的腰部划了下,那种痛楚甚至都要超过一记肾击。 “我去......真的多......”他又开了一枪,扫平了面前的低级梦魇,却依旧还有十余只在空中游荡。 如果不快速剿灭的话,它们就会侵入居民的房屋...... 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被这些梦魇锚定的话,清除印记就很困难了! 他连开三枪,赶跑三只相对而言比较弱小的梦魇,为了不浪费剩下的三颗子弹,他随即咏唱魔呓,飞速消耗本就不多的魔力,努力把剩下数只更加强大的梦魇逼退。 “呜——” 面前的三团絮状物一个比一个强大,面对朝它们飞来的光球,甚至都不避退,伸出了自己的触须,轻易将马丁的魔法消解。 三头四阶极限的梦魇!这已经超出了马丁能够应对的范围! 在他的眼中,原本宽敞的丁香街霎时变得狭小,本就明暗不定的灯光逼仄地熄灭,阵阵空虚感疯狂侵蚀着他的心神。 三颗子弹......他还有三颗! “去......去你的!” 嘭! 枪膛喷出了明亮的火星,魔弹瞬间从膛内击出! 扑! 那是实打实的触感! 居然打中了! 马丁有些疑惑地睁大自己的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它还在...... 那颗金黄色的魔弹与梦魇的本体一触即化,互相磨灭,梦幻的蔚蓝和尖利的金色不断交织,涌动。 最终,星星点点的金芒消散。 马丁望着面前逼来的三只梦魇,瞳孔逐渐放大。 “唔......”他喉结上下攒动,嘴唇再也控制不住地发颤,冷汗沿着他的脖子一颗一颗往下滑落。 “别......别过来!” 砰砰! 连发两枪,悉数打在了扑来的另外两只梦魇的身上。 这三只梦魇已经强到了不惧魔弹的地步! 两声闷响,随着哔哔啵啵的消融,黑暗中的最后两丝光芒也熄灭下去。 “不......”马丁面如死灰,本就没了魔力的他,现在连魔弹都已经打空。 他不想死。 他猛然朝后望去。 丁香街二十七号,上面还纹着四瓣淡紫色的花瓣。 以往从没人住过。 砰砰砰! 他没了命地敲起了门,泪水在他的眼角噼里啪啦地迸落,鼻涕和口涎一起慌张地随着粗气喷出,只求那一丝丝希望。 “开门......求求您......开门!”马丁带着哭腔,大声吼道。 “救救我......” 梦魇的触须已经带上了他的衣角,他的下半身就像坠入了冰窟。 “求您......开门......咳嗬——” 他的喉咙如同破了的筛子一般,发出了嘶哑的细啸。 他从来没见过这里有人。 嘎吱—— 门,开了。 天堂般温暖的光芒,照在他惨白的脸上。 “那么晚了,恕我无礼,请问您找谁?”那是一个温和的声音,“哦!你看起来状态不大妙,哥们儿,需要进来喝一杯热茶么?” 那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男人,年纪不大也不小,长相很实诚。 “救......救我......求您......” 他无力地瘫软下去,扯着面前男人的裤脚,低声嗫嚅。 “那么,请等我一小会。” 他举起了栗木做的魔杖,轻盈地挥动,杖尖随之喷出了一股温和而又抚慰人心的光芒。 很超绝。 马丁·杜克能够以自己的灵魂起誓,他还没见过如此有力的魔法,能够驱散他心中的恐惧。 “以吾之名。” 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狭长的丁香街瞬间亮如白昼,分毫毕现! “咯咯,咯咯咯!” 此刻的屋内,传来了一阵欢欣的,幼嫩的笑容。 章拾伍:丁香街二十七号的新住客 “那么,容我再次介绍一下自己。”谢尔顿的嘴角带着温和的微笑,时不时地回头看看熟睡的梅林,“我的名字叫谢尔顿·马尔克斯,是今天刚搬进来的住户,这位是我的儿子,马林·马尔克斯。” 他是不可能说梅林的名字的,那么有象征意义的名字,一说出来就会被人发觉。 “我今天也刚去政府办理了术士资格证。”谢尔顿举起了手中的小卡片,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我现在是丁香街二十七号的所有者。” “嗯。”马丁嘬了一口手中的热茶,手还有些抖,“我的名字叫马丁·杜克,是值梦司的队员之一。” “值梦司?”谢尔顿还没怎么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机关。 “哦......”马丁用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底,有些不安,“我本不应该告诉你这件事的,但也没办法......” 毕竟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没人闲的没事会跑到别人家门前去叩门然后叫救命的吧...... 马丁最后还是全盘托出了值梦司的信息,并且告诉他,不要和其他人说。 “嗯......不过按照今天的梦魇来说,他们的质量......额......他们的阶级和数量确实和平常多了不少,不过之后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谢尔顿的手指有些紧张地点着自己的大腿。 今天下午,在他逃出来不到四五分钟,他就看到了世界树的虚影,立刻得知梅林教貌似已经启动了紧急状态。 当然,梅林教内部的人通过人手一块的讯石告知他,抑制梅林体内梦魇的药物在这个房间里存放了数十年的量,他的俸禄也会按时打到他的钱庄账户上,让他不要担心。 当然,领事们还让他看好梅林,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他们再次重复,梦魇的成熟期很快,可能梅林的身体会随着梦魇的成熟而迅速长大,他需要每天进行记录。 而对于梅林教以后的打算,他们只是模糊地说,他们会和查理国王进行商谈,尽快让解放世界树的屏障。 世界树显现所造成的生机溢出总归是利大于弊,这些符文生物去被清理干净之后,雅力士的各种手工业和畜牧,养殖业应该都会极速发展。 他们还说,如果有一天发现账户上不再打钱的话,就让他找个工作,不要在这里等死。 严格来说,谢尔顿已经不是梅林教的成员了,也就是说,他可以去做一切梅林教成员无法做的事。 只要不犯法。 谢尔顿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他每个月都托人把自己的俸禄的一部分送到钱庄里去保管,已经过了若干年,他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应该......有一些吧?毕竟他的俸禄也不少,能够支撑他的日常开销了。 “嗯,我前面刚刚派人去找增援,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死撑,这不......”马丁苦笑,朝他吐了吐舌头。 “确实,你们确实搞不定这些东西,我刚刚看了一下你的魔法手枪,根据魔力流动来看,这把魔枪最多能够承受的魔力是三魔纹巅峰的魔力质量塞入七颗子弹。很显然,区区二魔纹中阶的魔弹当然是不能打败刚才的梦魇的。”谢尔顿诚恳地说道,他对于符文魔法一向很感兴趣,面前的手枪单是看上几眼,摸上两下,他就基本上能够知根知底了。 “能冒昧地问一下,您是几魔纹的术士呢,之前看到您解决他们貌似丝毫不费力的样子......”马丁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地说。 “我是三魔纹术士,主要是对付梦魇要有技巧,只要掌握,即使你不用魔弹就可以轻松解决。”谢尔顿轻松地笑了,“我相信,值梦司内部并没有交给你们如何迅速压制梦魇的方法吧。” 马丁摇了摇头,他是受过培训,但也没能做到像面前这个男人一样干脆利落。 并且,无声魔呓他也没能掌握,这是关于精进符文魔法的第一步,只有这样,他才可以触类旁通。 “我这个是自己创造的术式,即使你想学的话也必须掌握无声魔呓,并且很熟练才可以。” “是,是吗......”马丁嘴角不住地抽动。 要知道,无声魔呓的掌握可是百里挑一的,一般只有非常有天赋的人才能够有幸掌握,而他这种人显然就不是什么天才。 “哈哈,不要担心,只要你肯学当然是可以学进去的。”谢尔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挥手中的魔杖,“我来帮你添点茶,被梦魇刺激过后,茶最能消除疲惫感了。” “是啊......”马丁长吁了一口气,这是值梦司给他们培训的时候专门强调的东西,他当然不会忘记。 但是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什么都懂的样子...... “外面不安全,我觉得你应该待到天亮再离开为好。”谢尔顿站起身来,“如果困的话我这里有毯子,这里只有沙发让你睡了,放心,我是好人,对吧。” “嗯......那援兵怎么办......” “既然是援兵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谢尔顿虽然为人朴实,却又没到烂好人的地步,“只是希望不要派来一些低阶术士来当炮灰。” 马丁看着手中的罗盘,上面又显现出一个个指针,并且在不断地移动。 梦魇又聚集起来了。 他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腿是软的。 “我劝你还是不要出去,送死真的不大好。”谢尔顿转过头,打了个哈欠,“在这里你会得到绝对的安全,不是么?” “但是我不能不去帮我的队友们。”马丁的语气很坚定。 “那行吧。”谢尔顿眉毛一挑,“那我给你一句忠告吧。” “嗯,你说。” “在梦魇面前,不要放弃希望。” “在梦魇面前,不要放弃希望?”他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的确,只要怀揣一颗炽热的心——” “难道我就不会被梦魇袭击?” “——当然不是,”谢尔顿冷冷地打断他说的话,“会让你死的时候感觉稍微舒服一点!你个笨瓜!” 马丁愣了一愣,脸颊发烫。 “手枪给我。”谢尔顿朝他伸出了手。 “怎,怎么?这里已经没有魔弹了。”马丁窘迫地说道。 “我来帮你充能,这位亲爱的值梦者!”谢尔顿没好气地从他手里抢来了手枪,一边嘟囔。 他可不希望自己救下来的人就这么白白的死了。 “按照现在梦魇的等阶来说,我填充的魔力子弹已经够用了,你应该也知道,这把魔力手枪的原理是......” 他就这么侃侃地说了起来,弄得马丁又是一愣。 他现在怀疑这位和蔼可亲的先生搬到丁香街之前是不是做什么魔法研究的了。 “我还想问一句......” “既然你都已经问了这么多了,我也不在乎你多问一句,你说吧。” “您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谢尔顿不假思索地说:“魔法理论与应用的研究,之前在一家研究所做实验,现在是为了照顾我可怜的儿子......” “哦......他母亲呢?”马丁一说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母亲在他生下来的时候失血过多不幸去世了。”谢尔顿干巴巴地说。 不得不说,他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感到非常自信的。 起码他自己感到很自信。 “一共是七发子弹,再多装的话会超过手枪的负荷,看你的魔力储备也不多,只能远程掩护一下你那些同事了吧......”谢尔顿挥手招来一块手帕,将手枪还给了马丁,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我制作的魔弹威力比较大,尽量不要对着建筑物打,钱到时候是你赔,我概不负责啊。” 那这威力到底是有多大啊......一般的驱魔弹甚至连一个符文灯的灯罩都打不破。 “好了,祝你好运,我也是时候睡觉去了,记得保护我不受梦魇侵扰哦~”谢尔顿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的语气却一丝不苟,他走上前去,为他打开门,“那么,去吧去吧去吧!我亲爱的值梦者!” 谢尔顿目送着马丁离去,这才松了口气。 好险...... 他回头望向一旁的摇篮,发现小梅林还在熟睡,顿时喜上眉梢。 “哈啊——”谢尔顿打了个哈欠。 是时候睡觉了。 夜,这时候才刚刚开始。 章拾陆:报童 这是谢尔顿脱离梅林教的第二天。 他还没怎么熟悉丁香街的一切,毕竟他才刚刚搬到这里来。 丁香街是坐落于梵冈中一座小城市中的一个街道,离市中心还算接近,基本设施齐全,况且,这也是帝都,不可能那么寒酸。 昨天白天,他就拿着自己新发的俸禄去采购了一些食物。 不过,他昨天拿金币去让别人找零,差点还让人付不出,这可成为了集市上的一大笑话...... 这年头,还真有傻子拿金币去买东西么? 最终,他只得去钱庄那里把五枚金币换成一百二十五枚银币,这样就可以支撑日常的开销了。 他现在手里还有五十九枚金币。足够支撑一家三口紧紧巴巴活过大半年了。 他所在的这栋房子不大,却也不小,上下两层,还附带一个阁楼,面朝阳,不像对层,每天只有阴霾做伴。从窗户斜射来的阳光打在大厅里的客桌上,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暖融融起来。 “哈......啊......”他轻轻地啜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觉得不错。 早饭是纯白色奶油小麦面包,以及一份生菜水果沙拉,蘸的是茶茶酱,散发着一股子香草的味道。 谢尔顿翘着个二郎腿,有点后悔为什么不顺便去订一份报纸,这样的话还说不定—— 笃笃笃! 门,好像被敲了。 “您好!请问您想买一份报纸么?最新鲜的新闻!梅林教和新上任的查理国王之争!不瞧一瞧么?”外面隐约传来了小男孩的声音,让谢尔顿愣了愣,他回头望望貌似已经醒了的梅林,掏出一把铜币,放下翘起的腿,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跑去开门。 “早上好啊,小家伙儿。” “早上好!大家伙儿!”站在谢尔顿面前的,是一个身着棕色哔叽布报童服的报童,棕发,长得还算俊朗,只是脸上的麻子有点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丁香街这一带的报童,罗塞尔!”小男孩兴奋地说道,“以往没看见这里有人,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是么?这位亲爱的新住客?我每天早晨八点钟准时来送报,一丝不苟!很准时!” “我叫谢尔顿,没错,我就是昨天刚搬来的。”谢尔顿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报纸上鲜艳的世界树虚影,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离不开了,“小罗塞尔,这一份报纸多少钱呢?” “不多,不多!只收您一铜币就成啦!” “嗯。”谢尔顿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闪闪发亮的小东西,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如此明亮,“可以去买颗糖吃。” “谢谢这位慷慨的先生!”罗塞尔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右手并指,打了个招呼,愉悦地跑向对面,照例敲门。 “嗯......”谢尔顿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转身关门,顺手打开了屋内的等,手中的栗木魔杖轻挥,身周奶罐中的牛奶飘出一团,从房间深处飞来一颗漆黑的药丸,落入杯中。 随着他魔杖的搅拌,药丸和牛奶飞快地融合,这看上去和一般的牛奶没什么两样,上面还冒着点点白色的热气。 很显然,谢尔顿很贴心地帮牛奶加了热。 “一级魔器泄露?还真想的出来......”谢尔顿低声嘟囔,“这还能叫魔器么?这魔法司也太会敷衍人了。” 啵!桌上的奶瓶一下子打开,温和的牛奶飞入,晃荡晃荡,便塞到了小梅林的手中。 他自己会喝的,当然会喝的,他很饿。 “唔嗯......”梅林果然和见到肉的狼没什么两样,他需要能量,很多能量。 不一会儿,他就将牛奶饮尽,并挥舞拳头示意再要一杯。 谢尔顿疑惑地一挑眉毛,有些好奇。 貌似这个年纪,一杯牛奶已经足够,为何面前的这个婴儿显得仍然饥肠辘辘? 婴儿体内,属于梦魇的灵魂不断躁动,祂现在基本上已经免疫了这种孬弱的魔药带给祂的效果。 梦魇现在只是有点发闷,不能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的确不怎么好受。 但是被发现所带来的风险让祂决定暂时蛰伏一段时间。 毕竟祂旁边的这个小家伙现在并不能通过言语沟通,只能通过灵魂上的接触来沟通,和小梅林亲热亲热罢了。 不仅仅是谢尔顿需要带孩子,连高贵的梦魇也得帮着一起带孩子...... 这也是够可以的了。 至少,这个小家伙到现在貌似还没怎么真正闹腾过。 昨晚,祂的同类貌似还没有摆脱低级趣味,在周围绕来绕去,幸好没有惊扰到和自己共处一室的婴儿,否则自己又得受罪。 “吃吧吃吧,小家伙......”谢尔顿想到梦魇可能会影响婴儿的身体生长速度,也见怪不怪了。 自然,他将这个可能存在的猜想记录在了笔记本上,到时候一并交给接管的人。 “也不知道昨天的事情怎么样了。”谢尔顿低声嘟囔,用手指挑逗着饱餐之后开心的梅林,“小时候就那么聪明,长大了以后还怎么了得。” 此刻,门外的罗塞尔已经送完了自己的报纸,只剩下零星几份挂在肩头,这将成为路旁书报亭的免费报纸之一。 “嘿!瞧瞧!”他穿入了一个小巷子,将腰间的布袋打开,一枚一枚细数今天的所得。 一共二十四枚铜币。 七拐八绕,巷子里很阴暗,时不时地有水从屋檐滴落,罗塞尔轻车熟路,及时避开了滴水的区域。 最终,他在一条死路前停下,面前的是一堵墙,黄土做的,并且漆上了一层红色的油漆。 罗塞尔轻咳一声,挺起自己的胸膛,郑重地伸出右手,笃笃笃三下敲了敲墙体凸出来的一块地方。 “报纸,今天的报纸。”他轻声说道。 “什么报纸?”一个沉稳的男声从墙的另一头传来。 “世界树。”罗塞尔压低了自己的帽檐,说道。 喀喇喇—— 这面土墙莫名地开始震动,不断有碎屑从顶部滚落! 很快地,这面墙就已经彻底垮塌。 “欢迎,罗塞尔先生。” 站在罗塞尔面前的,是一个带着高礼帽,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 这里是值梦司,梵冈总部。 “嗯,今天的早餐是什么?” “起司面包加上牛奶,这里是您的就餐券。”男人递上一张平整而又洁净的小羊皮纸,上面印着今天的早餐项目。 “谢谢,哥们儿。”罗塞尔朝他微微一笑,便一蹦一跳地跑向值梦司的深处。 值梦司很大,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蚁穴,各种各样的部门开枝散叶,各司其职。 就比如说离入口最近的梦魇研究部,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验魔仪器,屋顶上还垂下来一个巨大的眼球,据说是一个强大的梦魇所化。 当然,离入口最近是相对而言,每时每刻,在值梦司的各处,千奇百怪的门在基本上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打开。 这时,就到了专门为同事们服务的引路人工作的时候。 这位男人显然就是引路人之一,他们负责就餐券的发放,指路,以及解决扭打纠纷等一系列只要是不干值梦司的人该做的事情。 除了梦魇研究部,值梦司最大的部门就是人力部门了,这里由一个个员工休息室与除魔器材室所组成,当然也有会议室。 平日里,值梦者小队白天基本上就在这里进行一系列训练和辅导。 现在的人不多,大多都和罗塞尔的年龄差不大多少。 这是值梦司暗中安插的报童,负责汇报是否有人被梦魇锚定,以便于上门清除。 他们人手都会配备一个监测仪器,只不过没人看见罢了。 正是因为这,罗塞尔才能发现丁香路二十七号有了一位新住客。 “哼~”今天,罗塞尔的心情很不错。 这位慷慨的先生多给了他一个铜币,这样他就可以给他还未经过魔纹刻印的弟弟多攒一份钱了。 他现在只有七岁,也没有刻印魔纹。 一枚金币相当于两千五百枚铜币,这是一个普通家庭无法接受的价格。 据估计,全国上下将来会有三分之一的平民都无法刻印魔纹。 变化是巨大的。 “哟,这不是马丁么?早啊!” 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罗塞尔下意识地朝马丁打招呼。 毕竟是在同一个街道共事的人嘛。 只见马丁的身后跟着四个严肃的术士,来者不善,再看他一脸囧样,估计是吃瘪了。 “哈哈,哈哈!那个,我先走了昂!”罗塞尔连忙逃向远处,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犯了什么事。 五个身影,沉默地朝一个角落里的小房间走去。 那是一个小小的会议室。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会议室的作用有很多。 包括但不仅限于审问。 章拾柒:香饽饽 找工作向来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么。 作为一名三魔纹术士,谢尔顿·马尔克斯觉得应该不会特别困难。 前提是,他不抱孩子去人才市场的时候。他可不是老板,可是将要被聘用的人才。 鬼知道对方会有什么要求!说不定......不要小孩。 他必须要照看好梅林,这是他的首要任务,其次才是找一个正经工作,做好伪装。 这两样缺一不可,单论优先级的话,还是带孩子更高一些。 无论春夏秋冬,寒暑交织,生存都是整个雅力士的挣扎。 每天有数以千计的待业人士在人才市场游荡,也有几十个岗位等待招聘。 他们必须要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斩光自己的竞争者,才能勉强混口饭吃。 他想要的薪水也不多,每月十个金币就足够了——当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一般只有大商会的招聘才会开如此高的薪水,而那些叫的出名的商会基本上是不怎么会来人才市场的,他们自己有自己的招聘渠道。 当然,对外界没什么印象的谢尔顿完全不知道这一点。 他可能期望过高了。 谢尔顿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腿上同样穿着一条没什么褶皱的黑色裤子,领口还有一个小小的领结,红色的。 “嗯......看上去不错。”谢尔顿没什么胡子,所以也不用担心要刮胡子的问题。 术士证书,带好了,那就好。 当然,还有他的小梅林。 谢尔顿小心翼翼地伸出两只手探到摇篮里,把梅林抱起,塞进一个红色的纯羊毛襁褓。 现在小梅林的暂时居所就是谢尔顿胸前的一个襁褓了。 谢尔顿走得很小心,生怕惊扰到梅林,因为他发现,现在的梅林好像有睡着了...... 不行,还是得备用一个奶瓶,以备不时之需。 天气很明快,丁香街头的微风和细腻的丝绸没什么两样,让人心旷神怡。 迎着风,谢尔顿舒服地抖落了下身体,看着面前的路标。 上面也没有说哪里是人才市场啊......难道要他随便敲一家的门去问有没有谁愿意聘用他么? 这听起来就蠢得不行好么! 于是,他三两步抱着梅林从丁香街走出,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脑,感受一下今天的风是否有些冷,确保婴儿不会受冻。 今天天气其实很不错,天空中一轮魔阳甚至都可以烤化周围的云彩,谢尔顿应该考虑一下会不会把他给热着了。 “放心,我们去去就回。”谢尔顿低头,看着朝他咯咯笑的梅林,他的嘴角也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也许,这种生活也不错。 一出丁香街,视野顿时开阔。 触目一片车水马龙。 穷人,该上班的上班;富人,该散步的散步。丝毫不互相干扰,从他们的步伐和衣着就可以很快看出,哪个是穷人,哪个是富人。 谢尔顿皱起眉头,这才发觉天气好像有些热了。 梅林圣地四季如春。 “以吾之名。”他轻声说道。 噗地一声,一面小小的光伞凭空出现在谢尔顿的头顶,空中射下来的灼热阳光一碰到伞面,如同流水碰到了磐石,潺潺地从边缘滑落。 以旁人看来,谢尔顿的脚周围就这么硬生生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光圈。 其实就是被弹开的阳光集中到了他身周的地上而已。 时不时地有人用啧啧称奇的眼光瞟谢尔顿,以一种更加有趣的眼神看他怀里的孩子。 看来这位男人是一个法力高强的术士,并且还带着一个看上去很小的孩子。 只见谢尔顿朝街上时不时飞奔而过的马车挥手,想要拦下一辆。 如愿以偿。 “这位老爷,想去哪里呢?”坐在前面的车夫语气尊敬,听得他一愣一愣。 “最近哪里有什么招聘的场所,就带我去那里吧。哦对,不要去佣兵集市,那里的味道估计小孩吃不消。” “如您所愿,老爷,预计一刻钟左右就可以到了。”车夫的语气很温和,“很冒昧地问一句,您是去那里招人的么?” 因为看他的衣着不菲,之前头顶上的光伞又表明了他的魔法造诣很深,应该吃喝不愁。 “我是去应聘的,给孩子赚点吃食,否则他也得饿着啦。”谢尔顿笑着轻拍梅林的脊背,他刚刚貌似承受不住马车上的颠簸,咳了两声。 “照您来说,您也不至于去那种地方找工作,完全就是在糟践您的价值嘛。”车夫转过头,露出了他沧桑的笑容。 “最近刚搬来,如果有什么好的工作再换也不迟。”谢尔顿微笑。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我倒是推荐您去政府工作,金饭碗,没错的。那什么什么司,什么什么司,听说薪资都很不错。” “是么?那我以后可以去尝试一下。” “他们急着找您才是呢,依我看,您刚才的法术应该是自创的吧,在这一带也没几个人能像您这样。” “哎呀......只是小把戏罢了,不足挂齿。” “哈哈,即使是小把戏也能看出您的实力绝对不错,和您说啊,只要是二魔纹的术士都可以在市政府谋一份不错的工资了,月薪最高的话有五金币还多一些呢!像我这种人自然是高攀不起,只好来这里开马车。” “不过这样也好,悠闲一点真的不错。”谢尔顿尝试转移话题,他不想在这上面说太多。 “这倒也是。”车夫呵呵笑了。 令人舒心的沉默。 很快地,马车在一栋黑色的房屋前停下。 “莱顿集中招聘处”。 有很多年轻人出入,他们的手里不约而同地拿着一张类似海报的纸,这兴许就是招聘启事吧。 “老爷,收您三铜币。”车夫轻声说道,“一公里三铜币。” “好的,”谢尔顿笑着安抚梅林,动动手指,从衣服的内袋里飞出三枚黄色的钱币。 这一切,车夫都看在眼里。 他由衷地赞叹道:“您真厉害,令人尊敬的先生。” “哪里哪里......”谢尔顿嘿呦一声跳下马车,众目睽睽之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周围的年轻人顿时以一种渴求的目光望着这个衣着整齐且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带着孩子的,极其类似于雇主的男人。 主要是很像雇主。 谢尔顿疑惑地四周张望,想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一个个年轻人如狼似虎般地看着自己,总觉有些怪异。 不过还是先办正事要紧,谢尔顿不希望一些好的工作一大早就被抢光。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一个满面笑容的胖男人想要和他握手。 “您好,这位先生!看您的样子,肯定是来雇人的,是么?” 碍于手中的梅林,这个动作最终没有成功。 这可把“不谙世事”的谢尔顿又搞蒙了。 他有些尴尬地说道:“很抱歉,我是来应聘的......” “啊......噢——”变脸极快,那个男人顿时拉长了脸,眼睛从上翻到下,差点没迸出来,“哦,那给我去填表,还有,孩子以后不要带进来,容易丢。” “嗯......”谢尔顿有些担忧地看着梅林呜哇乱叫的样子,应答道。 这真是太令人尴尬了。 现在是上午,已经有很多寻找工作的人在前台填写信息了,他们出示自己的术士资格证书,大概是要表明自己的实力以及学历,这样能够让招聘者一眼能认出心仪的应聘者。 他小心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看到有很多招聘桌前已经排起了长队,更是焦急。 “你好......”一个长相中等的金发女人貌似还没睡醒,直接把一张信息表拍在了他的面前,“填表先,然后自己去找想要招聘的位置。” “哦对,祝你找到心仪的工作。”她及时地补了一句,“如果你能腾得出手来把你的资格证书给我看看的话......” “哦,当然可以。”谢尔顿微笑,从他的大衣深处飞出了一张卡片,那自然是证书。 “哦!哦!”那女人的声音莫名提高了一个八度,谢尔顿看着那个女人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资格证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疯了......这简直是疯了。”她喃喃道。 这时,谢尔顿已经在催动自己的魔力填写表格了。 姓名:谢尔顿·马尔克斯...... 魔力阶等:三魔纹高阶...... 由于专心的缘故,他丝毫没有发现周围的年轻人都在用一种愤恨的眼光看自己。 一个天一个地。 这里的人顶到天了也就是二魔纹中阶的水准。 是一个香饽饽,准没错了。 这里的任何一个老板都没能找出比他强的。 况且看他的学历...... 顶级魔法大学毕业!而且学位证书一个接着一个!已发表论文五十余篇? 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个抱着孩子的男人是不是来砸场子的了。 “好了!填完了!哎?” 谢尔顿貌似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有多微妙。 章拾捌:不幸和幸运并存的马丁 会议室内,没有灯,却有着一种阴森至极的白光,照得在场的所有人就如阴尸般雪白。 马丁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他的屁股在不断抖动,两条大腿也一直在扭来扭去。 嘭地一声,一柄魔法手枪被身旁的术士摔在了桌上,吓得马丁抖索一下。 “我......我有点不清楚,你......你们找我来是干什么呢。”他弱弱地问道。 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现在的顶头上司,是当地值梦司的枢机总领,三魔纹中阶的高级术士,佩曼·尤里伍德。 “这柄手枪是从哪里来的?”她冷冷地说道,“如果是一般的问题完全不需要我出手,我也不知道你这个人,但是这已经可以当做三阶魔器的手枪你是怎么带在身上的?” “这,这不是后勤部给我们队长统一发的制式手枪么?”马丁挠了挠头,尴尬地挠着面前的桌角。 “上面的魔纹被什么人篡改过了,乍一看是制式手枪,但实际上这已经略微超出了这柄手枪的承受上限,并且完美地吃下了七颗子弹的承载量。”佩曼冷冷道,“马丁!” “是!” “背诵值梦者纲领第四条!” “值梦者无权改装后勤部配给的一切魔法武器......唔......” “这很明显就是被改装过了的魔法手枪,你抵赖也抵赖不掉。”佩曼的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微笑,“所以说......你将要受到处罚。” “是......”马丁叹了口气,昨晚风光是风光了,却也差点酿成大祸。 “不过,在讲处罚之前,你需要把改装这把枪的经过说一下,以及把改装的人名报给我。”佩曼顿了顿,继续道,“这将影响到处罚的严重程度,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结果你应该也很清楚。” “我错了我错了!我说!”马丁连忙揪住这根救命稻草,把昨晚的事情全盘托出。 说实话,他一开始貌似就预估错了这位谢尔顿先生的实力。 他以为,这柄手枪中的魔弹应该和之前的差不大多少,仅仅是对符文生物杀伤力更大罢了。 谢尔顿其实说过,尽量不要把魔弹打在建筑物上,损坏的费用要他赔来着...... 起初,他看到自己叫来的援兵和梦魇鏖战的时候觉得胜算微乎其微,他是以试一试的态度开枪的。 效果一言难尽。 因为他的第一发子弹就打穿了面前所有的梦魇,并且它还会拐弯! 可想而知,他的同事们看到这个景象的时候眼睛睁的有多大。 在漆黑的夜空中,温和的金光肆意地从魔弹内散出,让每个人的心都安抚下来。 这再一次让马丁对谢尔顿的实力有了一个重新的评估。 但好像已经太晚了。 造成这个结果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这个,即使他同事们的眼睛睁得再大,下巴开得要脱臼,他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而是他在开枪的时候恰巧忽视了谢尔顿的忠告,这颗魔弹最终打在了丁香街二十五号的石制墙壁之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据说二十五号的户主现在正在保险公司嚷嚷着要保险费,因为他给自己的房子买了保险,现在房子被打出了一个窟窿,当然要趁此机会捞上一笔钱嘛。 这颗魔弹在消灭了街上能够用肉眼看得见的所有梦魇以后,就失去了方向。 嘭! 二十五号的户主就如此倒霉地从睡梦中猛地惊醒,然后发现一群人正在外面朝自己房子中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个大洞内张望。 当时,尴尬极了。 他们必须得要向户主解释这只是一次施工失误,他们会尽快将墙补好,并送上一份真挚的道歉。 不过住在二十五号的人也是见钱眼开,没有继续追究大半夜为什么会施工的事情。 在当时马丁的脸就变成了猪肝色,估计是回去少不了一顿骂的。 这不,甚至连他的顶头上司都来和他谈话。 将自己昨晚的事情如实汇报之后,佩曼只是轻捏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 他在这间很小的会议室里面踱起了步。 “你说,他是昨天刚刚搬来的新住户?” “没错儿,他还是一个三魔纹的术士,因为有了孩子才辞去工作来到这里的。” “他的名字叫谢尔顿·马尔克斯?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佩曼感兴趣地瞟了马丁一眼。 “他看起来还是一个处理梦魇的专家,还能在几秒钟时间内覆刻手枪上的魔纹......” “他很厉害,我记得我在向他求救的时候,他一挥魔杖就把街上的三个四阶极限的梦魇给灭了。” “他也知道值梦司的事情了......”佩曼的眼中突然闪着兴奋的亮光。 “他现在是不是没有工作?” “应......应该吧......”马丁缩缩头,不敢大喘气。 “那么你把他弄来,那我就免除你的罚金,甚至还可以给你点额外奖励。” “要知道,现在的三魔纹术士可不多,况且以后的术士数量更少......即使做一个名誉顾问也好,也好......” “啥?”马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做不做?” “我去,我去!”马丁怂了。 “重复一遍我让你做的事情。” “去找谢尔顿先生,并且说服他入职值梦司。” “不对!”佩曼义正言辞地说,“是让他参观参观值梦司!” ...... 灰头土脸,垂头丧气也不为过,马丁本以为可以借着这把手枪出出风头,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也就是一不小心玩儿脱了,也怪不得谢尔顿,毕竟人家是劝阻他别再出去剿灭梦魇的,他还要去,人家还帮他把手枪给充能,再这样说他的话,马丁自己都以为自己是狼心狗肺了...... 他随便挑了一个大门走去,毕竟这该死的门也不知道会把他送去哪里,索性之后都随便走了。 值梦司的大门是随意开放的,也就是说,时不时地有门打开,也有门合上,下班晚高峰的时候,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找不到门出去...... 值梦司还专门派了专家组来解决这个问题——充其量就是多装几扇门罢了。 不过随意也有个限度,起码对梵冈足够熟悉的马丁还是认得路的。 他跨进面前的这扇古铜衬的小门,稍微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不至于太过于颓废。 “唉......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啊......”马丁叹了口气,低声嘟囔。 不过这位新搬来的先生,魔法造诣确实挺高,他居然可以随意修改制式武器上的魔纹...... 让他当名誉顾问的话,说不定也不错。 他是个好人,挺和善的。 阳光很是明媚,让马丁不由得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很暖和。 他抖索一下自己的身子,准备叫一辆马车,重回昨晚噩梦般的丁香街,去找住在二十七号的谢尔顿·马尔克斯先生。 话说,他不是有孩子么?到时候他到值梦司工作的话,他的孩子怎么办,难道还要他来帮着带孩子么...... 马丁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他重新潇洒而又乐观地在宽敞的街道上走着,心态好了眼前又是一片豁然。 “哦!我的天哪!我求您到我们这里来!月薪九金二十银,不不不,十金币也可以!” “去他的!我们这里的工作比他们轻松,我们给你开十二金币!来我们这里!” “嗯?”马丁用小拇指抠抠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些幻听了。 他的俸禄也只不过是每月两金十一银而已,怎么就十二金币了? 人总归是眼观六路的,面前貌似有一小撮人兴奋地拥在一处,还时不时地把旁边的人给推出去。 看他们的衣着,再看看他们胸前的低廉的蓝宝石领针,应该是典型的面试官。 “我去......”马丁差点昏过去,“这么大阵仗,是谁那么受欢迎啊?” 他看了看离他们最近的楼牌,这应该是一处招聘大楼。 正常来说,在这里的招聘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一两金币的月薪撑死顶多了,这可是他亲身实践得来的结果。 “莱顿集中招聘处!”他差点就破口大骂,“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非常非常普通的一所招聘大楼,里面的所有职位平平无奇。 对马丁而言,这是一个极其中肯的评价。 是哪个怪胎会到这里来应聘,居然还被面试官们给围出来了! 要知道,职务要求都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已经到了就算是不择手段都要拿下的人么...... 马丁三步并作两步,却又悄咪咪,快速摸上去。 到底是谁? 章拾玖:古怪的父子 一听到面前这位前台的惊呼时,谢尔顿就有种古怪的感觉了。 这是在指自己的学历很高?还是说魔力很强? 他记得,梅林教里随随便便拉出来一打都比他强的多。 可能是在教里待的时间太长,谢尔顿都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了。 他虽然知道,三魔纹的术士不是满天飞,但也有一些。 他很明显是低估了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能量了。 在那个女人惊呼的瞬间,所有的面试官们不约而同地拔出了他们旁边的招聘牌——这是交给已经通过应聘的人的卡片,上面写着公司的地址以及将要就任的职务。 有些吵闹的集中招聘大楼霎时变得鸦雀无声。 “让让,请让让!”一位体态臃肿的男人变了个脸色,把准备递交自己简历的应试者推开。 同一时间,全场所有坐在位子上的面试官们齐刷刷站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逃开。 谢尔顿有些疑惑,为什么好端端地就不招了?他还想找一个体面的工作呢...... 等等,他们好像是朝我奔来的...... “给我让开!”一位还算匀称的面试官拨开了层层阻隔,他奋力的叫声就好像一只燥怒的公鸡。 “我的,他是我的!谁也不要和我抢!【束缚!】” 嘭! 一个银白色的光圈在朝自己跑来的男人头顶上空浮现,不断上下。 那个男人的脸立马憋成了猪肝色,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脚好像粘在地上,动也动弹不得。 “你卑鄙!” “这是我的任务,哈哈!别怪我不仁,老兄!” 这么大阵仗,各个面试官就和蟋蟀群斗没什么两样,在那里不知道为了什么互相施法。 说实话,现在很吵。 谢尔顿的眉头顿时蹙起,因为他发现,襁褓里的梅林已经变得有些烦燥,正在吚吚呜呜地低吼。 同样地,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活脱脱一团揉皱了的羊皮纸。 “唉......还是算了吧。”再这样下去,没完了,如果谢尔顿一天都得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度过的话,他手中的梅林估计要晕厥过去。 于是,谢尔顿将面前飘着的羊皮纸送回,上面的笔记在前台小姐惊诧的目光下隐去。 “那么,我就打扰了,我孩子可能承受不了这种嘈杂。”谢尔顿抱歉地弯腰,随即小步朝外走。 “等等——!”后方闹成一团的面试官们纷纷阻挠。 “唔!”谢尔顿被吓得一愣,转过身来,“怎了?” 立马有人趁着这个机会跑上前去,脸上的笑容简直就是一朵盛开的鲜花。 “我知道您的时间很宝贵,但是请您留步!无论您想做什么!无论!我求您到我们商会来工作!薪资好商量!” “唔......”谢尔顿这才反应过来,“嗯,让我先看看职务吧,我前提先说一声,我是必须要带着孩子工作的。” “哦!那当然可以!”那个男人从怀里抽出了一张名片,“那请您过目一下。” “好。”谢尔顿点头。 他跺了跺脚,无形的魔力细流荡开,吹起了风衣,随即又无力地瘫软下去。 那张名片在激动万分的男人手中迅速地抽出,在谢尔顿的面前漂浮。 “真令人惊叹!” 实际上,谢尔顿的信息刚刚录入的时候,他们所有人的招聘牌上悉数浮现这样一则信息。 三魔纹高阶术士:谢尔顿·马尔克斯。 他们一看到前面七个字的时候就已几近发狂,甚至都没看名字,他们就匆忙地拔出招聘牌,疯子一般地朝前台涌去。 还没来得及看上两眼,另外一群人也纷纷跟上,挥舞着手中的名片,央求谢尔顿的过目。 “他出什么薪资,我愿意出两倍!” “去你的,你付得起么?你的商会几斤几两要别人说么?” “我出九金每月!” “十金!” “十二金!” 在一旁的高礼帽男人有些无力地靠在吧台上。 “全乱套了......这......” 他是这所楼房的拥有者。 他丝毫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居然有如此高的实力以及学历。 只要拿出任意一样就能在比他们更高等的招聘中获得面试官的青睐...... 这种怪胎怎就偏偏出现在这里了呢! 这家伙是香饽饽没错了。 气氛瞬间变得焦灼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面色变得极其古怪,就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团臭不可闻的大粪一般,而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就像纯金打造,闪闪发光。 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很焦急,应聘者们在担忧自己是否可以获得一个能吃饱饭的职位,而应聘官们则是想着怎样才能让面前这个男人感到些许满意。 毫不留情地说,谢尔顿自己开一所研究会都绰绰有余。 有些无语的谢尔顿不是很想接近这群疯狂的面试官,便不由自主地朝门外退却。 “十三金四银!” “十四金!这份薪资够高了吧!” “我十五金!呵呵,我是不可能让出这份机会的,来我们商会吧,怎么样!待遇从优!” “嗯......请容我......”谢尔顿现在没有觉得特别开心,反而是被围得有些头晕。 梅林的叫喊声已经被周遭的嚷嚷声淹没。 这兴许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绝望吧...... “谢尔顿先生!”一个熟悉却又急迫的声音。 “马丁?”谢尔顿识别出了这个声音,“你怎么......唉,请容我抽身。” 谢尔顿眼神一凝,催动自身的魔力,硬生生将周围的面试官们撑开两步,在他们惋惜而又惊叹的目光之下啧啧散开。 “你怎么在这儿?老兄?”谢尔顿朝他打了个招呼,手中的孩子也恢复了平静。 “嗯......说实话,我还挺幸运的。”看到现在这一个场景的马丁心里万分复杂,他现在甚至都开不了口说他要办的正事。 “怎了?”谢尔顿走出来,有些疑惑地歪着头。 “能借一步说话么?看你这个样子,是要找工作么?”马丁踟蹰地说道,“看上去很受欢迎嘛......” “哈哈......那么各位,请回吧,我要和这位老兄一起谈点事情。” 这也看起来不是谈个事情这么简单啊! 长嗟短叹,这些不甘的面试者们灰头土脸地走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之上,开始了又一次无精打采的挑选。 “我是乘马车过来的,你呢?”谢尔顿随口说道,他们两个现在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离住所的距离。 毕竟一个是两眼一抹黑乘车,另一个更是胡乱碰运气...... “我嘛......这个......”马丁尴尬地挠了挠头。 “呵呵。”谢尔顿自然没多问,“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当然,离丁香街也不远,马车的话一刻钟的距离。” 两人随即叫了一辆马车,朝一家马丁认识的咖啡馆驶去。 据马丁所言,这家咖啡馆比较安静,适合两人之间的交谈,况且那里的黑咖啡确实味道不错。 谢尔顿自然也没多想,任由马丁让车夫带路。 “嘿嘿,朝哥哥笑一个!”马丁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突然玩心大发,脸上绽开一抹笑,以博得面前梅林的亲近。 “哈啊——”梅林则是举起了自己的小手,无趣地打了一个哈欠,澄黄色的眸子看傻瓜似地瞅着对方,没过多久就移向自己上方的谢尔顿。 “他很聪明。”谢尔顿说。 “的......的确。”马丁总觉得不但这个人是怪胎,他的儿子同样也是个怪胎! “话说,我还是觉得咖啡加点牛奶好喝。” “是么?我可能是熬夜惯了,所以才这样。” “我不熬夜,熬夜会损伤思维。”谢尔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马丁:“......” 马丁差点想跳车走开。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哈哈哈哈!哎呀,有点幽默感行不行!” 今天的阳光确实不错,却也太热了些,适合在遮阳伞下小憩一会。 不过这是闲人们在做的事了。 章贰拾:主导权在谁 很快,马车停了,一路上并没有多少颠簸,正如谢尔顿所预料的。 “瞧瞧,这所咖啡馆是梵冈还算有名的一处,经济,实惠,而且味道也不错。清咖居然只要四铜币一杯,你敢相信!”马丁兴奋地跳下马车,“小心。” “谢谢。”谢尔顿点点头,双脚轻踏,在空中踩出了圈圈涟漪,缓缓飘落。 他抬头望去,一个镀金层几近脱落的招牌上依稀能分辨出“咖啡”这两个字。 “两百多年历史的老店了,自然是这样。话说,你之前在哪里工作的,哥们儿?”马丁为了自己的生计,不断朝着对方套近乎。 “捷克。”谢尔顿沉沉地说道,“在南部,你应该清楚的吧。” “嗯,那倒还挺远的。” 捷克是雅力士的其中一个省,在平原内处于上游位置,相对来说,人比较稀少,这也是谢尔顿说自己是来自捷克的原因。 就让他的过去暂时迷失在时间中吧。 推开橡木制作的大门,一股扑鼻的香气涌来,让谢尔顿咋了咋舌。 “确实是一家老店。” 这是带着咖啡味的木制香气,不会错的。 不过,他早上已经喝过一杯咖啡了,现在无需再来一杯。 “我请,你想喝什么?”马丁熟稔地打了个响指,店主自然懂得他想要的是什么。 “我啊......那就一杯温温的甜牛奶吧,稍微加点抹茶也不错。”谢尔顿笑了,旋即补充一句,“给这个小家伙喝的,我早上已经喝过了。” “一共九铜币,诚惠。” 马丁将手中不起眼的九个铜币安稳地放在了店长的手心,上面貌似攥出了细小的汗珠。 “放轻松,伙计,这家店可不欢迎紧张。”店长拍了拍马丁僵硬的肩膀,轻而易举地道出了他的心事,“请稍等。” “哈哈......哈哈!”马克尴尬地笑了,回头却见谢尔顿已经坐在椅子上逗孩子玩了。 也许,再过几个月,他就可以说话了。 现在的梅林还口不成言,只能吚吚呜呜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调。 他很聪明,真的。该发出声音的时候恰巧就会发出声音,而不该发出声音的时候就沉默不语。 就好像在睡觉。 “那么,谢尔顿先生。”马丁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你也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嗯......怎么了?”谢尔顿的眼睛还在梅林的身上,貌似很不专心。 “你好像把我的魔法手枪给改装了一部分。” “嗯......是啊,毕竟还有能提高的地方......”谢尔顿突然抬起头,“我记得我说过,不能随便对建筑物乱射的吧。千万不要对人开枪啊。你不会?”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当然没朝人开枪。” 这时,两杯镶着花边的茶杯摆上,其中的液体在斜斜射入的日光下慢悠悠地在杯内旋转。 “那就好......”谢尔顿松了口气,“最近貌似力量有点不稳定,一会大一会小......” “哈哈,您已经很厉害了。”马丁擦了擦汗,有些局促。 “那你是不是犯下什么事了?看你这个样子,确实有点不大正常。” “啊哈!”马丁的脸顿时红透了,“确......确实......” “估计是昨晚一不小心就把别人的家给打穿了。” “您都知道?”马丁惊骇地说。 “我猜的,我哪有那么神啊......”谢尔顿笑着翘起了二郎腿,“下次长记性了,就不要这么做了。哦对,你可以这样,下次来我这里的时候我给你配备的子弹稍微再加一次充能,这样子既不会打破房屋,也能高效地收......额除尽梦魇了。” “是吗......”马丁抽抽嘴角,抿了口咖啡,顿时觉得苦涩万分。 “之后是怎么处理的?”谢尔顿用勺子搅了搅牛奶,放入口中抿了一下,随即取来另一个调羹,一勺一勺舀进梅林的口中。 梅林尝到了甜头,立马舔舔嘴唇,喜笑颜开,央求还要更多,更多。 “要不是魔弹打到别人家里去,还不会出什么事情......”马丁有些尴尬,“主要是把别人的墙都打爆了......” “哈哈哈哈!上级怎么说,是不是很厉害!哈哈哈!”谢尔顿兴奋地开怀大笑,仿佛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自豪。 “他们立刻把我的手枪给没收了......因为我们有规定,不能改装分发的制式武器。” “那你倒是和我说啊!哎呦喂......”谢尔顿撇了撇嘴。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毕竟我也不大清楚你的本事有那么厉害......”马丁总觉得自己的小嘴好像自动抹了蜜一样,心里不由得为自己加油。 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出卖一下自己的尊严也是可以的,对不对! “不是,你那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就不帮你把上面的魔纹给抹掉了。手枪上这个魔纹是特地把威力限制在一个程度,不至于造成过大的物理冲击,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学一学。”谢尔顿催动魔力,用茶匙在桌上划了一个六芒星。 砰砰,茶匙瞬间翻转过去,点了两下桌面,蒙蒙的黄光出现。 “你瞧,这就是简单的物理冲击限制魔纹,无论是自己攻击外物,或是外物攻击自己,能量都会减少大半,你瞧。” 马丁已经目瞪口呆,就这么看着谢尔顿一顿操作。 突然,在空中悬空的茶匙开始快速旋转,甚至带起了阵阵气流! 这一记下去,桌子会被捅穿的! “唔......!”马丁连忙上前制止,却发现谢尔顿的眸中回荡着一股莫名的笃定。 咚——! 耳膜发聩,马丁捂住自己的耳朵,龇牙咧嘴。 啪嗒。 茶匙无力地掉落在桌上,由牛奶划出的临时魔纹也散成了一团白雾,袅袅升起。 “这就是简易的临时法阵,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谢尔顿总觉得有些亏欠马丁,是因为自己才会让他招致上司的责怪...... 他早已把之前救马丁命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啊......这个先不谈啊......”马丁晃晃脑袋,这才进入正题,“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值梦司的存在......” “并且你还把我给供了出去。”谢尔顿的眼神似笑非笑,“所以说?” “我的顶头上司想让你到她那里喝杯茶什么的......” “叫我?到她哪里去?”谢尔顿有些不明白,“我无所谓啊。” “照她的话来说,她想带你参观参观值梦司。”马丁飞快地甩锅,此时的无耻展现无余。 “她是想让我入职值梦司吧......”谢尔顿轻抚手中的梅林,“她们看上我什么了?” “但......看你今天这样,应该也不想找一份平平无奇的差事吧......” “但我晚上得陪孩子,白天上班也要带着孩子的。”谢尔顿煞有介事地说。 实际上他一样极其聪明,早就猜到了马丁的想法,只是不说罢了。 “那没关系!我们可以帮你带!”马丁的声音带上了几丝急迫,“我可以帮你......” “哈哈哈,哥们儿,你这句话倒还挺有意思的。”谢尔顿继续拿着茶匙一点点朝梅林的嘴中喂食。 “不过,我得先把我儿子伺候好再走。” “她说,薪资好商量。”马丁及时地补充一句。 “哦,对了,我之前在研究所的薪资二十四金每个月。”谢尔顿笑得很开心。 马丁吞了口唾沫,面如死灰。 他想破口大骂。 “话说回来,这个币制确实有点问题,纸币不出现,以后总得背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上街,谁受的住啊......” 谢尔顿想,如果再刺激马丁的话,他会不会气得脑浆炸裂。 哦对,这顿咖啡是他请的。 章贰拾壹:欢迎来到值梦司! “走吧。”谢尔顿用指尖擦去梅林嘴角的奶渍,“他觉得很满足。” “这家店已经是百年老店了,这里的人,都不错的。”马丁笑着说话。 “是啊......岁月的味道,很让人迷醉。” “哈哈......”马丁暗翻白眼,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真做作。 “怎么去?”谢尔顿转头问马丁,“总不能叫一辆马车去吧。” “当然不是了,”马丁笑了,“跟我来。” 那是一个昏暗的,还在滴着水的巷尾,不过很罕见地,居然不像其他阴渠的水口冒出臭味,而恰恰相反,这里被打扫得很干净。 “''门?''”谢尔顿感兴趣地问了一句,“很明显的痕迹。” “值梦司的门分布在国家各地,它们最终通向当地的总部。”马克说。 “但是这门安装的时候是不是出了点问题?你是不是总在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走出来?”谢尔顿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症结所在,“不过确实,也不大好解决。” “这个嘛......”马丁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别问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值梦者队长。” “嗯,以后可以和你的上属说一下,找人来解决一下这个问题。”谢尔顿认真地点头,示意马丁把“门”开启。 只见马丁挺胸,用自己的双手抚平了衣服,轻轻地用食指敲了面前潮湿的砖头墙壁三下。 “以吾之名。”他轻声呢喃,手上一片银色的魔力纹路显现,流入了墙中。 实际上,谢尔顿可以直接用暴力拆解“门”,用自己独特的魔力回溯技巧强硬去往值梦司总部的...... 他用打量的眼光看着面前的砖墙从中间一点儿一点儿地左右翻开,从逐渐放开的空隙之中能够看见形形色色的人在里面走动。 内部的空间很宽阔,却也不是过于晦暗,和他在梅林教做事时的环境有些许不同,却也差不大太多。 “欢迎光临,谢尔顿先生。”一个压低帽沿的引路人恭敬地递上了一张羊皮纸。 “谢谢。”谢尔顿心念微动,用魔力将这张羊皮纸送到自己面前。 上面写着:参观者,谢尔顿·马尔克斯。 呵呵......自己的名字已经被琢磨透了呢。 旋即,这张羊皮纸便卷成一团,塞进了谢尔顿胸前的口袋中。 “请稍安勿躁。”引路人朝谢尔顿微微鞠躬,转过头,向马丁用一种僵硬的语气说道,“马丁先生,您可以离开了。” “唔......”马丁尴尬地瞟向别处。 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哈哈,让他留下来也未免不可。”谢尔顿平静地说道,“毕竟,有熟人在我也稍微安心一点,不是么?人生地不熟,怎么了得?” “......”引路人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马丁用感激的眼光望着他。 很快,一个轻盈的身影从值梦司的深处飘来,谢尔顿很敏锐地嗅出了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三魔纹术士,不过自己的魔力还是更强大些。 “是位女士?”谢尔顿轻声询问马丁。 “她叫佩曼,是我的顶头上司,她这次让我来就是专门为了让你看看这里,毕竟值梦司只是一个小机关......” 值梦司确实在机关内算小的一处,其他司的话,单单是枢机领事至少也是三魔纹高阶,单论佩曼的实力确实也不大够看。 “没事,无妨。”谢尔顿的本意只是找一个工作,只要可以在工作的时候带上孩子并且能保护他不受伤害,他干什么都可以。 “呼......”马丁倒是捏了把汗,他可没想到这位先生在工作的事情上是如此随意。 看上去他很有钱,但为何还要找一份工作呢? 为什么不请保姆来照顾孩子?偏偏要自己带? 反正马丁是穷人,谢尔顿看上去是一个富人,在他眼中,富人的世界他永远感受不到。 “一个人活在世上,就有他的价值。”谢尔顿说道。 “也是也是......” 很快,一个还算漂亮的中年女性带着脸标准的职业笑容朝他们两个挥手。 “做的不错,马丁。”佩曼轻拍马丁的肩膀,并用眼色示意他离开,“那么,这位先生,请容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梵冈的值梦司枢机领事,佩曼·尤里伍德。” “你好,”原本想和佩曼握手的谢尔顿发现自己的手中还有梅林,于是只是小小,“我叫谢尔顿·马尔克斯。” “三魔纹高阶术士?” “确实。” 佩曼的笑容更盛,走上前去观察他手中的小孩。 “您的儿子?” “他叫马林·马尔克斯。”谢尔顿说,“刚刚马丁和我一起在他介绍的咖啡馆里喝了杯咖啡,所以来的有些迟了......” “没事!没事!我们还怕您不愿来呢!百忙之中......” “也不算百忙之中,我当时正好在招聘大楼里找一份合适的工作,非常不巧地,被面试官们给挤了出来,正好看到马丁过来为我救急......如果不是他的话,还要费一段时间。” “是么?”佩曼耐心地听着,心中的石头总算咯噔落了下来。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这么好的人才就被抢去了!面前的这个男人甚至比自己还强!比一个值梦司的枢机领事还强! “那么,就让我带领您去参观吧。” “嗯,话说马丁说这里可以提供工作是么?” “确......确实......”没想到这位仁兄真的是个人才,想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了。 不过也可以从侧面看出,他的智商并不低,反而高得离谱。 “那么参观的时间也很多,不差这么一二点,之后有的是时间参观。”谢尔顿抱着孩子,身体一晃一晃,“那么,贵方愿意招聘我作为这里的员工么?” 他反正想着能够尽快处理掉更好,否则还得拖时间,他的手已经有点酸了。 “我们还没那么快——” “马丁都已经和我说了。”谢尔顿开心地咯咯笑了,“我只是希望能够找个地方落脚,成为一个不妨碍社会正常运转的普通人罢了。” “嗯......好吧......”现在的佩曼已经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那么我们去那里的会议室谈谈吧。” 于是,两人穿过了狭长的走廊,顺便观摩了一下悬在屋顶上的眼球,顿时觉得有意思起来。 “没想到啊,你们居然能搞到这样的大家伙。”谢尔顿能够感知到这里面的梦魇甚至都能赶得上二阶的强度了。 阶等恰恰和人类的魔纹相反,等阶越高的越强大。 “这是我们的老前辈和一大批人花了好多时间才弄来的。” “估计伤亡不小,不要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不然我们都得遭殃。”谢尔顿看着梅林遥指这颗巨大的眼球,沉思。 “这已经被下了至少十三层禁制,里面的东西不容易逃出来。”佩曼说。 “确实,不过还是建议记得定期加固一下。” “嗯......我们每个月都会派人来添点魔力。” 实际上,谢尔顿早已对梦魇熟之又熟,这些他早就看多了。 “话说回来,这个''门''的术式是谁安装在这里的,貌似有点缺陷。” “啊......这个嘛......”佩曼尴尬地捂着嘴笑,“没人愿意干这种脏活累活,所以就在外面叫了一个最有资格胜任的人来干了......” “那你们的人每天不得跑死,这样的话还不如建一个穿送法阵呢。” 很明显,他们的预算不够。 “......”佩曼的背不知道为什么愈来愈弯了。 她现在只是盼望面前的这个男人能够更快地走到会议室。 总觉得他是领导,而不是自己是领导。 不过,像这种人才,上级应该会毫不犹豫把自己换下来让他当枢机领事,然后让自己当他的助手吧...... 不行,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下一刻,他们就坐在了会议室的木质圆桌两端。 谢尔顿的手中仍然抱着孩子。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既然你也这么说......”佩曼的语气有些急迫。 “欢迎来到值梦司!” 章贰拾贰:约法三章 佩曼打了个响指,一份平整的羊皮纸在桌上摊开,起初上面并没有什么字迹,随着她手指的轻敲,点点光斑跳跃,一撇一捺在纸面上流淌,组成令人看得懂的文字。 “这里是条款,当然可以修改。”佩曼微笑,将羊皮纸转了个面,推向对头的谢尔顿。 “那么,可以帮着抱抱我的孩子么?”谢尔顿同样笑着说道,“请给我一点时间。” “当然!”佩曼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为了自己的奖金她是不抱也得抱。 她对小孩并不反感。 很快地,襁褓传递,谢尔顿将目光在羊皮纸上来回扫动,而佩曼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梅林金色却又有些淡紫的长发,小心翼翼地感知小孩的身体情况。 面前的这个小孩身体中有淡淡的魔力......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民间的传闻......这个男孩也许天生就对符文魔力有亲和性,万里甚至都没有一个。 而且,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保存...... 极深沉,神秘,而又凛冽。 “您的儿子将来会有出息的,我敢保证。”佩曼做下了自己的推断。 “哈哈,他是很有天赋,也不大爱哭,机灵得很,这不,马上就要学会说话了。”谢尔顿顺口回答,“这上面貌似没有写明职务......怎么只有保密条款?” “您想做什么?”佩曼回应,“可以根据您的价值来自我判断。” “哦......”谢尔顿挠了挠头,“我什么都会一点。” 这下子可把佩曼给难住了。 没想到这家伙那么有自信的吗!什么都会一点...... 总不可能让他去疏通下水道吧...... “什么都会一点啊......”佩曼颔首,“那么这样,您可以做我们的名誉顾问,就是处理值梦司内部无法解决的事情,怎么样?” “可以啊,我都可以的。”谢尔顿的话语似乎有着魔力,让佩曼不断脑内发白。 “那......那就这样吧......”佩曼嘴角抽动,手指尖喷出一股魔力,接下来的内容啪啪啪全印在了纸上,“那就签合同吧......您准备要签多久的约?是越长越好么?以您的才能,应该很快就能升职的。” “不,就两年。”谢尔顿回答得很干脆。 “为,为什么?”佩曼有点不敢相信谢尔顿说的话,“有什么原因么?” “嗯......个人原因。”谢尔顿平静地说道。 这表明了没有接着谈下去的余地。 “那......那好吧。”佩曼飞快地接过了谢尔顿递来的羊皮纸,上面签下了他的名字。 上面钩划:综合事务处理顾问。 “嗯......”佩曼有些郁闷地把梅林交了回去,不过她的脸庞接着浮现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接下来就是薪资了,请不要狮子大开口,太多了我报上去又得挨领导一顿骂。” “我之前的工资也不是特别高啊......”谢尔顿非常明白对方的意思。 “那,十五金每个月怎么样?”佩曼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因为一般三魔纹巅峰的公务员早就爬到她上面去了,谁愿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部门呆两年啊! 况且......对方的魔力貌似还比三魔纹高阶还多一点点...... 虽然是多一点点,但是已经足够区分了。 “可以啊~”谢尔顿的语气有些慵懒,“我只求温饱就可以了~” 只求温饱?佩曼想拿出自己的魔杖把这个坏男人给敲死。 “温饱......”佩曼小心翼翼地询问,“那您以前的薪资......冒昧地问一句,是多少啊?” “二十三金。” “唔......”佩曼尴尬地把脸挪到一边,“嫌少么......不够,再加点儿?” 最终,佩曼自愿将谢尔顿的薪资提高到了十八金,而对方的态度则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憋得让人肝火都要出来了。 要知道,这些可是闪闪发光的金子银子啊!多么让人迷恋! “既然薪资都已经说好了,那我作为你的上司,首先要做的就是和你说一下这里的规章制度。”佩曼正色道。 “当然,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 “给你,这是我们对于值梦司每个成员的要求,如果做不到会有相应的惩罚。当然,也是因人而异,不过有些条约是每个人都要做到的。” 说完,佩曼就把另一张羊皮纸推给了谢尔顿。 他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地读着。 《值梦司守则》: 一:非必要情况,不准向平民透露值梦司所在之处。 二:不可无理由拒绝上级派下的任务。 三:若要领取制式武器以及魔器,需向后勤部管理人员报备,每月有限定的配额,需要按时归还。 四:没有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值梦司总部。 五:不可擅自改装制式武器以及发放的魔器,后果自负。 六:不可擅自进入与自己工作无关的区域,若是有通勤需要,必须向引路人报备。 七:若是持有三级魔器以上的术士需要在魔器管理处报备。 八:任何在值梦司内的人员必须拒绝一切无来由的歧视,对待被锚定的宿主不可贸然侮辱。 九:不可随意破坏,拆卸,搬动值梦司内的物品,经济损失由肇事者自己赔偿。 十:以上条例可根据实际情况上下浮动,根据事务的轻重酌情考虑。 “嗯......不错。”谢尔顿点了点头,“实际上,还是挺轻松的。” “我们并没有太多条条框框。”佩曼微笑,“既然你说什么都会一点,那么综合事务处理顾问这一职务就拜托你了。实际上,这是三十年来值梦司第一次重新有了一个处理顾问。” “为什么?”谢尔顿疑惑地问道。 “因为没人愿意来这个部门。”佩曼的笑容逐渐带上了点点苦涩,“值梦司相对于其他的行政机构来说,还是比较鸡肋的一个机关,现在甚至要和兽人管理司合并了。” “这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机关......”谢尔顿望着佩曼的面庞,轻抚怀中的梅林。 “但是我们小到甚至都可以合并了。” “兽人管理不应该是一个大项目么?” “你也知道......查理国王他一向不怎么喜欢......”佩曼悄悄地说。 “唉......”谢尔顿叹了口气,“放心,两年合同已经签好了,我不会毁约的。” “我相信你。” “那么,我也有几点要和你谈谈,毕竟我还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他的母亲呢?”佩曼总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有点傻。 “去世了。” “抱歉,你继续说吧。” “我上班的时候必须要带着我的孩子来值梦司。” “这个......”佩曼貌似还没听到过这么奇怪的要求,“没问题啊,我会让其他人多照顾照顾孩子。” “为了孩子的人身安全,我还是提前跟你说些类似于条例一样的,需要办到的事。” “只要不过分就可以了。” “第一,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值梦司里出事,非常显然,身体的损伤。” “第二,我绝对不允许其他人对孩子做任何的身体检查,即使是好意也不可以。” “第三,这个孩子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对于符文之力有着特殊的亲和,身体成长得比较快,所需的能量也比普通的孩子多一些。所以,只要他饿了的话,就派人到我这里来取我的奶瓶,里面是有奶的,不需要额外再购入。” “怎样判断他......额......怎么称呼?”佩曼终于想起了问对方婴儿的名字。 “他叫马林。”谢尔顿的手指轻敲桌面,“我知道你担心孩子会吵闹的问题,不过说实话,我并没有看见我的孩子大哭大闹过,呵呵,这也许是天生的吧,别不信,之后自会见分晓。”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谢尔顿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绝对,绝对不要让孩子被这里的梦魇给侵染了。” “我们当然会保护你的孩子的,放心吧。” 不过他之前提的几个要求有些挺奇怪的,为什么连孩子的身体都不让检查了...... “那么,今天就可以开始工作了么?”谢尔顿最终咧开一个灿烂的微笑,“我的办公室在哪里?有没有人带路呢?” “当然有。”佩曼同谢尔顿一道站起身来,“我们有配备专门的引路人,今天你就熟悉一下值梦司吧。从明天开始,如果别人有什么事情找你的话,你就得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别人弄好了。” “那是当然。” “话说,要不要我帮你去后勤部取点魔器?你身边有魔器么?”佩曼转过头询问谢尔顿。 魔器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这很显然,以金币为基本单位的价格可不是想买就买的。 “我有自己的魔杖,我今天顺便去魔器管理处报备一下。” “你的魔杖是三阶魔器?”佩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哼。” 她现在随身用的魔器还是四阶高等,远远不到三阶......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面前的这个男人...... 极其显然,问题很多啊...... 秘密也很多。 章贰拾贰:栗木魔杖背后的故事 “请让我查看一下您的魔杖,所有三级以上的魔器都要经过短暂的鉴定,在本台登记过后方可正常使用。” 值梦司,后勤部。 这里是一切的保障。 “嗯,给。”谢尔顿将自己的魔杖老老实实地交到对面女人的手中,“差不多需要多少时间呢?” “五分钟左右就可以了,主要是分析您魔杖的组成材料。”对方没有表情,只是眨眨眼睛,憋了口气,手上的两道暗金色魔纹如水般流淌,魔力逐渐渗入谢尔顿的魔杖。 “啊......多令人怀念的魔杖......他陪了我十几年了,我记得当年在那颗栗树上把他折下来的时候,我才十几岁呢。” “嗯,栗木芯......”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强度尚可,魔力等级,三级......”突然,她以一种疑惑的口吻说道,“这根魔杖......是你自己做的?” 谢尔顿点点头,双手抱胸。 梅林已经被放到办公室内临时安置出来的婴儿车内,非常不幸地,马丁现在还被安排了一份职务——带孩子。 现在他不仅仅要负责晚上的值梦,还要帮着谢尔顿看好他的孩子,当然,薪资有了些许上涨。 涨了八银币,这将对马丁的生活带来些许改善。 “确实。”谢尔顿微笑,点点头,“就是一根很普通的魔杖。” “还在测试,请稍候。”这位女士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话,权当是放屁。 一根普通的栗木能做成魔杖?她打死都不信。 魔器需要符文魔力的滋养,也需要珍惜魔法材料的帮衬,否则不可能成为术士们争相争抢的东西。 “这是用什么东西作为核心的?”这位女士的语气有点奇怪。 因为她发现,这根栗木魔杖的魔力源头......居然还是活的! 不过......是那种苟延残喘......也不是苟延残喘,就像被自己的主人剥离下来一样。 在她的识海中,一根细细的金丝在栗木魔杖的内部静静地漂浮,就好像—— “那是我的一条魔纹,不得不说,那时候的我还是太过于好奇。”谢尔顿苦笑,“不过最终还是挺过来了,不是么?” “嗬......”她惊骇地吸了口气,“你......你居然把自己的魔纹给剥离下来,刻到了容器里面?” “没错。” 谢尔顿从小对一切魔法都很感兴趣,当然,也包括魔纹。 这是一次失败而又成功的试验。 自此,谢尔顿从四魔纹术士变成了三魔纹术士,这根栗木魔杖也成了他随身使用的魔器之一。 很明显地,这根魔杖与其他的魔器不同,是属于谢尔顿的一部分,在他的手中可以使出更大的力量。 “疯子......”这位女士喃喃低语,“这根栗木魔杖已经被记录,我代表值梦司后勤部发放使用许可,这根魔杖的所有权仍然在你。” “谢了。”谢尔顿接过递来的卡片,致意离去。 最近的身体状况好像有点波动,魔力的使用貌似比较紊乱。 这一点他自然是发现了的。 今天并没有工作,谢尔顿悠哉悠哉地在值梦司内闲逛。 总顾问是有权利出入所有部门的,就如值梦司的司长一般。 繁忙,却又有条不紊。 不远处,谢尔顿能够看到梦魇研究部正在将最新捕获的梦魇一点点用魔力拆解,不过都是些在他看来没有什么研究价值的东西,或深或浅的虚影在一众术士的手下慢慢地分开,旁边的记录员纷纷拿笔记录,不肯怠慢。 谢尔顿只是笑笑,朝自己的办公室内走去。 他有种预感,可能是世界树引起的魔力之雨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什么影响...... 回到办公室,一片空荡,屋内仅有两张办公桌以及配套的椅子,两个墙角分别摆着摇篮以及一套茶几和沙发,上面整整齐齐放着茶具,还是崭新的。 墙皮是蒙着灰尘的深棕色,上面还有一幅画,画中是一个羞怯的,用自己身体连忙遮挡自己的**。 “哟,回来了?”马丁翘着个二郎腿,朝他微笑,“没想到,我现在也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了。” “哈哈......”谢尔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摇篮前查看梅林的情况。 梅林一看到熟悉的脸,立马喜笑颜开,咯咯地笑。 他的嘴中不断吐着意义不明的字符,貌似能够成点章句,却又断断续续。 “嗯......呵呵。”谢尔顿笑着摸摸他的头,“再长大点儿,再长大一点儿......” 由于是孤儿的缘故,并没有人教他说话。 梅林已经一岁了,在息水之中什么也听不见,更不要说交流了,现在噫唔学语也是正常。 不过,两人都不大清楚,毕竟之前也没有过孩子。 “他真的不喜欢哭。”马丁见状,补了一句。 “我也说过,他很聪明。”谢尔顿离开摇篮,“话说......你抽烟么?” “抽啊,怎么了?你也抽烟?不过我这种工资也只能买买几铜币的劣等货,上等的烟草......唉......一言难尽啊。”马丁叹口气,摇着头,说道,“不过上头给我涨了工资,整整八银币呢,我现在也没有孩子,妥妥的单身汉。” “况且,”马丁换了个坐姿,“我之前只得在普通的值梦者休息室里休息,现在这么一来还能待遇好点儿。” “我不抽烟,”谢尔顿摇了摇头,“你以后在这里也别抽烟了。” 吸烟对婴儿的健康有害。 在摇篮里的梅林安静地躺着。 他本可以像正常的一岁儿童那样说出几个单词,站起来走两步。 他并没有,也没有这个能耐。 不过,他很快......就将会了。 梅林的识海之中,另一位“保姆”正在不厌其烦地教属于这个身体的正主说话。 “我。” “唔哦。” “我。” “呕......” “我!” “唔喔喔!” “凭什么像我这样的梦魇会被束缚在这种容器里......”梦魇在梅林的识海之中小声嘟囔。 祂很无聊,很无聊...... 祂很想编织出几个梦境......把在里面的人好好折磨一番,然后愉快地享用他们的魔力。 高级的梦魇能够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梦境,并且制定一系列规则。 只要进入梦境的人一触犯规则,它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进入梦境的所有生命体吞噬。 这是规矩,这是狄达摩的限制,不可阻挡。 正如庐陵人,身上所承受的魔力越多,他们的躯壳也就越发孬弱。 “知道了知道了......”马丁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话说我也真该谢谢你,救了我的命,现在还帮我谋了份好去处,虽然有点想念我的三个跟班的,也只不过是不住在一起罢了。” “如果你也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向我咨询,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谢尔顿轻轻地从怀中抽出自己的魔杖,放在手心仔细摩挲。 他沉吟一声,体内魔力翻涌,不断传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他需要确认一下...... “老兄,你在干什么呢?” 甚至透过一层衣服都可以看见,谢尔顿的身体在发光! 他的黑色风衣无风自动,魔杖尖端喷出一小窜魔力涓流,胡乱地在空中跳跃。 “咯咯咯!”梅林看见,便兴奋地指指点点,甚至都攀上了简易摇篮的小栏杆,好奇地大叫。 谢尔顿在检查自己的身体。 “老兄?” “我在自检。”谢尔顿的声音低沉,“安静。” 马丁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也安静下来,就这样看着。 谢尔顿的精神瞬间沉入了魔力的海洋之中。 那是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如同一张绵密的大网,在他的身体中密布,奔腾。 魔力回路,正常。 是否具有魔力紊乱,否。 体质弱化程度,中等。 谢尔顿体内的最深处...... 那是刻印魔纹之处。 原本只有三条的暗金色纹路,不知为何...... 原本被硬生生擦去的一条魔纹,居然有了复生的迹象,在谢尔顿的眼中,这新生的魔纹就像一根兔尾,短而粗! “嗬......嗬!”眸中不断闪动的光斑消失,谢尔顿很兴奋,却无法立刻表达。 他望着自己的栗木魔杖,神情复杂。 “怎么了?” “没什么,”谢尔顿回头,转向马丁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你今天白天是不是没什么事情干?” “我原本是要进行训练的,现在有了新的差事就在这里咯。”马丁耸耸肩,轻松地说。 “那么,有什么想要学的么?现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可以把你的魔杖给我看看嘛,三级魔器我还碰都没碰过,嘿嘿......” “喏,给你。”谢尔顿递上了自己的魔杖,“那我给你讲个我的旧事吧。” “关于这根魔杖的来历。” 章贰拾叁:兽人特区 一天很快就过去,马丁和谢尔顿也各自到家休息。 实际上,谢尔顿对于自己第四条魔纹的新生是比较开心的,但也仅仅是有些罢了。 第四条魔纹还在慢慢恢复,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 梅林现在已经可以初步走路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当他回到家,把怀中的梅林放到地上,准备拖鞋进屋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已经在地上乱走了。 这当然是他体内梦魇的功劳,不过小家伙也学的很快。 除了说话...... 祂甚至都怀疑对面这个小屁孩是不是在故意装傻了。 时光如梭,属于值梦者的黑夜,到来而又离去。 谢尔顿现在的职务已经很大了,受到优待的马丁则是名正言顺地收到了谢尔顿帮他特地制作的魔法手枪。 他依旧叮嘱:“不要拿魔弹射击建筑物,虽然加了一系列的禁制,也不至于像上次这样,但也要小心。” 由于现在的谢尔顿魔力有些忽上忽下,说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有专门的引路人和谢尔顿说过他上班的通道在哪里,每天会有特定的暗号,只有答出才可进入。 今天天气明朗,温度也不错,阳光很是明媚。 谢尔顿早早地喂过了梅林,最终还是准备扛着他去上班。 也就是梅林坐在他的肩上。 “咯咯,咯咯咯咯!唔......!”小家伙的手粉嫩嫩,似乎变成了一双翅膀,在空中肆意地摇动。 “哈哈......”谢尔顿并不排斥,反倒是心里涌上一种温暖。 当父亲的感觉,说实话也不错。 “早啊,老大。”马丁无耻地靠了上来,想套套近乎。 “叫我谢尔顿就好。”谢尔顿目视前方,和梅林一起欣赏着早上车水马龙的美景,眼神随着天上不断飞过的鸟儿移来移去。 “唔......”马丁顿时脸红,有些失落。 谢尔顿转过头去,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话说,昨天晚上值梦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回归正轨了。”马丁挠挠头,说道。 “有没有用到我给你的手枪?” “没,最近几天的梦魇都很少,丁香街上也没什么......”马丁看到了一个欢快跑着的身影,便朝他招呼,“罗塞尔!过来!” 依旧身着一副旧棕色哔叽布的罗塞尔寻声朝他们跑来。 “怎么了,马丁先生?” “给我们一份报纸吧。” “一铜币,先生。”他干巴巴地说。 “嗯,给你。”谢尔顿笑着从怀里摸出两枚泛着亮光的小铜币,放在了他手中,“话说,你认识他?” “他也是值梦司的员工之一。” 这可是谢尔顿没有想到的,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已经去值梦司做事了! 马丁则是和他解释像罗塞尔一样的报童需要干什么,而谢尔顿以点头回应,也没有说什么。 罗塞尔看到了谢尔顿肩上的梅林,朝他笑笑,挥了挥手。 “那就先走一步了!再见,尊敬的谢尔顿先生!”他开心地将铜币放入了他身旁的一个布袋中,随即向前跑去,直至消失在人流当中。 谢尔顿此时也没多想,开始看起刚买的报纸。 今天的头版居然是关于兽人的。 整个雅力士内部居然设立了兽人特区!虽然是在裃戛亚和鲁比斯接壤之处,但还是很令人吃惊。 以往兽人是很不受待见的,现在也是。它们往往代表着诅咒和不幸,实际上并没有。 还在梅林教时的谢尔顿见过那些纯朴的,还算温顺的生物。 其实可以算做人了,只不过比他们憨厚老实一些罢了。 还记得,他们是来做适配样本的,也就是需要在各类兽人身上去取一些**...... 当然,梅林教是不允许有歧视的行为的,因此他们给这些特别的样本同样的待遇。 记得有一个狼兽人在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之后感动得流下泪来,还问可不可以在这里多住一会儿......他的尾巴还在那里一个劲摇呢。 唉...... 谢尔顿叹了口气,默默感叹以往,看到封面上一个开怀大笑的熊头,他的心情也不平静。 谁知道呢......谁又知道呢? 建立兽人特区,简直就是不要脸的,赤裸裸的,带着歧视眼光的正视。 “怎么了?你不会以为它们真的是人类吧?”马丁嗤笑一声,“这些野兽就应该在笼子里好好关着,也不知道哪天就把我们给吃了。” “我对此不发表任何评价。”谢尔顿冷冷地说,“我们不是他们,他们也不是我们,上班去罢。” “上......班......”这时,梅林的嘴里窸窸窣窣冒出了这两个字。 此时,梅林的识海。 “呼!搞定!”梦魇长出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极其诡异的心理。 “小家伙,你说什么?”谢尔顿欣喜万分,将肩上的梅林抱下来,示意他再说一遍。 马丁也是挺惊讶的,明明之前还不能说一个字,现在怎么就突然会说话了呢! 而且之前还看到他在摇篮里,也多在谢尔顿的怀里,怎么突然就到谢尔顿肩上了? “总觉得就好像一夜之间就成长了很多。”马丁说道。 “他确实很聪明。” “上班。”梅林的发音很清晰,之前的停顿也消失,貌似已经完全熟悉了这两个字的发音。 “话说,他不应该先叫''爸爸''的么?” 马丁瞬间被谢尔顿转回来的白眼给震慑住了。 接下来一路无言。 街角,一处垃圾桶旁,两人最终站定了身体。 谢尔顿把报纸塞进了垃圾桶,说道:“就是这里么?” “嗯......只不过进去的话,门的位置是不确定的。”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门很多,你今天进来的位置就不一定是明天进来的了......” “噢......”谢尔顿挠了挠头,“那想不想把他们固定一下?” “当然想了!我们全司的人都在抱怨这个鸡肋的东西,要知道值梦司还是挺大的,这么一来二去走也要花很多时间。” “那就到我那里填表,我可以解决。” 向谢尔顿提交问题申请需要填表格,事情总要一桩一桩办。 “真的?”马丁惊诧地说道,顺便敲了敲面前的墙头,魔力流入。 “进来吧,建立兽人特区的举措简直就是棒呆了。”今天的引路人貌似很兴奋,“你们看报纸了么?” “......”谢尔顿没说什么,只是点头。 马丁尴尬地拍了拍引路人的肩膀:“兽......兽人特区......哈哈,老兄还是......” “没事,我们走吧。” 谢尔顿没说什么,他的职责并不在此。 “兽人......”梅林又开口,稚嫩的语气听得很是令人怜爱。 “兽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诅咒,以及瘟疫,更不是暴戾的化身。”谢尔顿一边和马丁走着,一边向他陈述,“你见过他们么?” “没有啊,都是听来的,说什么它们**高涨,整天就知道在那里流哈喇子。”马丁耸了耸肩,“不过有点脑子的兽人都知道,它们怎么可能上得了街,不被抓进笼子里就万幸了。” “他们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谢尔顿抿着嘴,打开办公室的门,把梅林放了下来,“想喝点什么吗?我泡茶。不想被人抢了第一个位置的话那就快去填表,顺便帮我把小家伙给哄哄。” “好的,老大。” “不要叫我老大。”谢尔顿双手轻挥,整个房间内的东西霎时噌噌挪起了位,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各自的运转。 火自动升起,茶叶从布袋里飘出,塞进茶壶,魔法笔和羊皮纸卷成一块儿,送到了马丁的手中。 现在的马丁正在哄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梅林玩儿。 “来,和叔叔说,重复叔叔说的话。”马丁准备开个小小的玩笑。 “你,是,我,爹!” “马丁!”谢尔顿笑骂道,“我这个爹还在场呢!” 不料,梅林开心地大笑,一拍大腿,自然而然地大声叫出:“我是你爹!” 两个人都愣住了,气氛貌似有点不大对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剩下马丁在那里尴尬地喝刚刚泡出来的茶,差点儿没把嘴给烫烂。 “老兄,你这儿子不厚道啊......”马丁面带哭腔,一边在表格中写具体事项,一边向他诉苦。 “谁叫你先这样的?”谢尔顿翘着二郎腿,丝毫不给他面子,“下次可不能这样子开玩笑了。” “开玩笑,开玩笑!” 面前这小子更是活泼起来,他的长发在空中欢快地飘动。 “哼......你还嫩了点。”识海之中,梦魇的语气很是不屑,他看着梅林意识虚化出的身体,“小家伙,以后也要像我一样,不能受欺负,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开始办公了,马丁,等会记得给小孩喂奶。” “是——” 无精打采的声音传来。 谢尔顿的腰板挺直,正坐在办公椅上,等待他的第一份请求。 章贰拾肆:“门”后的窥探者 “填好了么?”谢尔顿眉毛上挑,手指轻轻地在办公桌上轻点。 另一只手,栗木魔杖已经安稳地攥在他的手心,杖尖闪烁着梦幻的光辉。 谢尔顿虽然喜欢使用土元素,可他向来是不事先设好魔力回路的,毕竟使用无属性魔力的便捷可是无人能及的。 当然,无属性魔力也不是什么人能够使得的,至少二魔纹才能够勉强将体内的一大堆元素分分开,找出自己所需的那种。 “呼!”马丁一推手,将魔法笔教出,端正地把手中的羊皮纸交到了谢尔顿手中。 “不过也真繁琐,还要进行我的批准和敲章。”谢尔顿轻挥魔杖,笃笃笃三下连敲,三个不同的印章已经出现在羊皮纸的末尾。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不忘回头叮嘱一句:“记得帮我照顾好马林,不要让他乱跑,既然他也识了几个字,讲几个故事吧,免得他兴奋地在那里闹腾,还有不要开玩笑。” “我知道了,快去吧。”马丁的语气显得有点不耐烦。 谢尔顿翻了个白眼,打开办公室的门,顺手将门口的接待牌翻成“受理中”,上面一行小字:若有情况者请入内进行填表预约。 引路人已经自动走到他的旁边,看得谢尔顿很是新奇。 “先生,您有什么新的任务么?佩曼女士让我来为您指路。” “第一个项目就是把''门''的术式给补全,我先得去所有''门''那里踩个点。” “是。” 周围的工作人员好奇地望向新来的处理顾问,窃窃私语。 没想到几十年间尘封的办公室居然重新启用,一般坐在这里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昨天听佩曼的语气介绍谢尔顿时,他们已经对他有了初步的认识,貌似这个人来头不小。 三魔纹高阶术士甚至压过佩曼一头,这些员工们甚至有些都觉得这可能是取代佩曼女士的一把手。 “请随我来。” 引路人一摊手,边走着,边为谢尔顿一一指出“门”所在的位置,看到有人一脸茫然地走进来,然后匆匆忙忙跑向对过,谢尔顿笑着摇了摇头。 确实,这个是得改善。 “希望今天就可以处理掉这桩事情,我也觉得你们对此也烦了吧。” “......”引路人不可置否,沉默地行走。 他在亲手葬送自己的职位。 兜了一圈,谢尔顿也顺便重新认识了一下值梦司内的各方各处,满意地回位。 “你们去印制一批调查问卷,上面需要汇总一下''门''期望的分布。” “是,先生。”引路人转身,将要离开,“需要什么时候交给您呢?” “现在是......上午八点半多些......那就中午吧,填个征求意见的小纸条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是。”引路人压低帽沿,匆匆离去。 谢尔顿旋即转身回房,发现马丁正在抱着小家伙喝奶,嘴里也不知道嘟囔什么。 于是,他竖起耳朵仔细听。 “马林啊......以后得这么做,才可以讨好女生,我和你说昂......” “第一,要察言观色,她心情好的时候你就和她套近乎,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离得她远远的。” “第二,不能吝啬,送礼物就要狠狠送,面子功夫要做好,这样才能......谢尔顿,你回来了?” 谢尔顿有一种错觉,自己是不是找了个无赖混混当自己的助手。 “马丁......我突然觉得啊,你还是别说话比较好。” “女孩子!女孩子!咯咯咯咯!漂亮的女孩子!”梅林开心地大喊,在马丁的身上乱跳。 谢尔顿的脸变成了猪肝色,马丁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嘿嘿......老兄,我这是提前让他......” “马丁,他可才一岁啊......”谢尔顿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饮,“算了......话说你把奶喂了么?” “喂了喂了,这可你就放心吧。”马丁摆摆手,继续和梅林玩了起来。 “唉......不要把我儿子教坏了。”他轻声嘟囔。 除了马丁以外,貌似没有其他人来委托他做事情,那么也就是说有两种情况:他们都没问题;他们有问题却不敢提。 希望是第一种吧......反正工资还是照拿。 很快地,谢尔顿要求的调查问卷已经交到他的手中。 “嗯,不错。”谢尔顿不断翻看羊皮纸上的建议,心里已经有了点数。 很快地,他便将这些要求分好了类,最终集合出一张最终稿。 “你可真厉害,那么快就处理完那么多数据。” 要知道,谢尔顿在梅林教当值时处理的数据比这个要多至少四倍。 “小菜一碟。”谢尔顿站起身来,笑了,“希望今天吃饭前能够解决掉这个问题。” 他正了正神色,从办公室内走出,发现外面静悄悄,甚至连赶路的人都没几个。 即使值梦司的大厅里有人,也只是远远地观望自己,想必是给自己腾出施术的空间吧。 “谢尔顿先生,我们已经特地通知了所有部门的人,以免妨碍到您。” “请让其他引路人们在''门''前守好,不要让无关的平民进来,我在进行''门''的固定的时候,所有的大门都会被打开一段时间。” “是。” 谢尔顿摆摆手,随意地说道:“无妨,既然都已经帮我弄好了,那我也就速战速决。” 之前走得太匆忙,他都没有发现值梦司大厅的地板居然也是一个巨大的法阵,看上去是削弱灵体力量的。 毕竟,值梦司内的梦魇也是成百上千,这样也无可厚非。 他举起了栗木魔杖,屏气凝神,体内魔力不断翻滚涌动,三条魔纹逐渐攀上了他的手腕,手臂,乃至于手指。 另一条魔纹还未完全成型,并不能具象化。 【以吾之名——】 【空间之纱,以吾之手去之】 【锚定之门,以吾之手定之】 【“门”之所在,人之所往!】 【锁定!】 唰——! 如同老树的根部盘旋错节,一条又一条魔力涓流沿着谢尔顿的脚延展向值梦司的四处。 嘭! 一个泛着古铜色的“门”突然从值梦司内部打开! 嗡—— 在这扇“门”前的引路人被他所见之景吓得呆愣了一下。 虚幻的灰黑色粒子流不断在“门”中无规则地流动,旋转,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联想到了一系列不美好的东西,就好像在指甲磨玻璃一样。 突然,这些粒子流汇聚到一处,形成了一个似黑非黑,似白非白的圆圈,同样也在不停地颤动。 噗! 如同昙花一般,纷繁的颜色皆以圆圈的中心爆开,震得地板微微地动。 下一刻,车水马龙之声就从“门”的对过传来。 引路人睁开双眼,面前重新出现的小巷和墙头让他有点疑惑。 他伸出手探了探,发现一切都是真实所见,所触。 真是前所未有,见所未见的奇观! “神了......” “这是什么法术,好厉害......” 接二连三地,一个个“门”砰砰砰地打开,逐个逐个地通过谢尔顿之手锚定位置,这样的话,墙外的“门”和墙内的“门”就可以一一对应起来,这样也会方便很多。 “嗬......记得及时把那些''门''给关上,如果不想被人察觉的话。”谢尔顿咬着牙,挤出这么一句。 魔力损耗还是很大的,身体不断涌出的疲惫感让他有些站不稳。 谢尔顿不断调动自己体内的魔力,汗水一颗颗从他的额头上渗出。 不远处,顾问处的门张开了一丝小小的罅隙,门内的马丁早已惊诧地合不拢嘴。 现在的谢尔顿脚下,就像盛开了一朵金色的花,丝丝脉络分毫毕现,美不胜收。 “绝了......”马丁喃喃道。 他的手上同样也抱着一脸好奇地梅林。 “花,花!”梅林指着不远处的谢尔顿,开心地大叫道。 ...... 一处阴暗的街道,一束混浊的日光,一个脏兮兮的,破旧的台阶。 滴滴答答的落水,点在那一小撮青苔之上。 嘭! 一扇门,从外向内,在这处残垣中硬生生张开! “唔!” 那是一个身着破旧但很干净衣服的人,看上去吓了一跳。 “呵呵呵呵......终于,等到了么。” 那是梵冈的值梦司中几近废弃的“门”之一,因为基本已经没有人出入。 这里是贫民窟,是混乱,暴戾,阴暗的结合体。 他就这么怔怔地望着逐渐成型的门扉,“门”内的景象逐渐现出。 他是【隐蔽者】。 他同样也是受害者,梦魇的受害者。 砰! 张开的门,被一只手无情地关闭。 不过,已经足够。 这扇门已经被彻底锚定。 棕黄色的眸中,闪烁着病态的笑意,以及...... “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嘎——!” 狰狞的笑容。 章贰拾伍:屏障消失与谈判 清晨,薄雾散去。 天际的浮云慵懒而又闲散,在魔阳下沾染了赤赤的红。 “哈啊——”谢尔顿打了个哈欠,用两根手指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阳光还是有些扎眼的。 身旁的梅林仍在熟睡。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作为退出梅林教的人,他依旧在照顾着身旁的小家伙。 他已经不需要摇篮了,根据医生所言,甚至一开始就不应该给他摇篮。 现在的梅林已经完全能进行日常的基本对话了,并且,他的身体就像橡皮捏的一样,莫名拔高了好几公分。 头顶的长发貌似顺着他的身高也垂到了肩头。 经过了这一个月,他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梅林的聪明之处。 甚至是有些恐怖了。 只要教给他什么,几乎立马就能够学会,当然,只是极其粗浅的知识。 发音的窍门自不必说,他现在已经能学会数数了,而且能够知道它们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仅仅只有一岁罢了...... 可不要忘记,他的身体里可是有两个灵魂的,梦魇的灵魂完美地充当了梅林的“补课老师”,只要当小孩有不懂的,这位“老师”就会一脸不快地帮他解释什么是什么。 当然,一点就通。 也许是两个灵魂合二为一的缘故,在潜意识里,梦魇自己也隐约感觉到对方的想法。 现在,梦魇也有名字了。 祂叫“梅林”,小孩叫“马尔克斯”。 两个人的合称变为了“梅林·马尔克斯”。 因为这样很便捷,不至于两人分不清谁是谁,所以梦魇也就默默接受。 至于为什么梦魇叫“梅林”呢...... 祂自己也不知道,但总觉有一种自豪感? 兴许,这也是马尔克斯的聪明之处吧...... 梅林代表着的东西,不言而喻。 今天的早餐依旧是土司面包,伴着一杯牛奶咖啡。 梅林的伙食也没变,是牛奶。 再过一会,谢尔顿就寻思着给他吃点非流质的物品了。 “爸爸......” “怎么了?梅林?” “为什么你在外面叫我马林啊?我到底是不是叫马林?”梅林的大眼睛闪烁着水灵的光芒。 “啊......”谢尔顿的眼睛不敢直视对方,“这个嘛......你当然叫梅林,但是呢,在外面,我叫你马林也依旧是不会错的。不过你要记住,无论别人叫你多少遍马林,你仍然叫梅林。” “为什么?” “为了......呵呵......” 谢尔顿笑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什么啊?”梅林翘起了他的眉毛,呼噜呼噜。 “为了梅林,也就是你自己。” “哼!”梅林还是听不懂,只好抗疫地敲敲桌子作罢。 很快,两人吃饱喝足,一大一小,谢尔顿推门,梅林闯门,踏入了门外灿烂的阳光。 好像今天有点不一样。 谢尔顿望向不远处的群山,那里是梅林圣地所在的方向。 没有,什么都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他喃喃道。 明明以为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的世界树屏障,居然那么快就消失了! 这表明什么...... 他们寻到了出路?还是别的什么? 他现在仍然不能轻举妄动。 “早安,谢尔顿先生!”小罗塞尔准时跑来,亲昵地揉了揉梅林的碎发,“这里是今天的报纸!” “谢谢。”谢尔顿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铜币,塞进罗塞尔的手中。 “谢谢!” 他连忙抓紧报纸的边缘,眼神如鹰一般锐利,在头版上迅速扫动。 《误会?还是阴谋?还是——查理计划!》 “查理计划?”谢尔顿的眉头顿时紧皱,“梅林教居然和查理和谈了?怎么会?以往不都是......” 他低头,望向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梅林,心情复杂。 头条上仅仅是印着双方握手的照片,看不出双方的神色。 很熟悉。 那是切尼,黑白色的切尼,在他的记忆中仍旧还是那个樱花般的美人。 “噢......”他的心揪了起来。 班,依旧还得上的,不是么? 谢尔顿微微俯身,最后还是摇头,任由梅林跟在自己身后。 “马尔克斯,你''爸爸''现在有心事呢。”梅林的识海之中,梦魇梅林的语气带着点点笑意。 “是吗?哦......”马尔克斯无所谓,“那又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梅林呵呵笑了。 ...... 梅林圣地。 静,极静。 甚至连原本林木之间的鸟鸣声也缩回了树洞。 纷至沓来的铁骑,傲慢地伫立在长老会所在地的下方,魔纹缠绕下的铠甲,缝隙中,喷出的是灼热的呼吸。 “查理国王。”切尼正坐在那个男人的对面,嘴角没有丝毫波动,“非常感谢您的宽恕。” “呵呵......弗雷格拉那个人,我们就不去管他了。”查理的笑颜很自然,却也隐藏着一丝锋锐。 现在的长老会内部,只有一男一女。 恰如各位所想,但不要想歪,另外的人只是躲去别处,现在敢和查理进行洽谈的唯一人士就是面前的切尼了。 “那么,''梅林''计划举行得怎么样了?” 切尼打了个响指,一处魔力屏障在两人上方展开,静静地漂浮在空中。 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术式!那是所有术士们争相追求的,甚至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是我们现在关于人类肉体灵质化的转化术式,当然,仅仅是一部分。”切尼刻意模糊了魔纹中具体的细节,不让这位查理国王进行光明正大的剽窃,“很显然地,这个术式还没有完善,若是贸然对人使用,成功的几率很确定,就是〇。” 查理貌似没有记录的心思,随意地翘起了二郎腿,仿佛面前的画面就是一个艺术品一般。 “那么庞大的术式......应该不止一个人用吧。”查理说。 “这是能够包含整个雅力士的术式群,有''原初之符文''魔力的加持,应该可以办到,只是......现在的手段并未成熟,我们千百年来的努力就是为了补全生命之树留下来的东西,而''梅林计划''则是我们的手段。” 查理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脸上和蔼的微笑,看得切尼的心有点发慌。 “嗯,你们做得很好。”他说,“我相信,我亲爱的哥哥的死只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呃!”切尼的心突然就吊了起来,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就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说出如此令人心寒的话! “我愿意批准''梅林计划''的立项。” “所言当真?”切尼被突如其来的回应弄得云里雾里。 “确实。”查理轻笑,双手抱起,撑住自己的头颅,“哥哥有时确实太守旧了些。” “我们可能需要一些人体实验。”切尼的声音有点颤抖,“当然,我们会自己解决,相对应的实验记录我们也能自己解决。” 她这是在为梅林教接下来的地位抢夺主动权。 “嗯,毕竟你们之前也不是这么干下去的么?” 切尼听到这里,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却想也想不出为何。 “但是,”查理的手指轻敲桌面,“我可以给个建议么?” “您说。” “这未免也太过于无聊了些。” “怎么说?” 查理的语气,不知道深浅。 “要不,也让我来充当一下你们的''试验品''?” “您不必——” “当然,''梅林计划''的大名也不能公诸于世了。”他丝毫没有停顿,就这么继续说下去。 “查理陛下,这样确实对于您的安全有巨大的——” “我相信你们不会的,不是么?” “唔......”切尼的眼神飘向一处,她吞了口唾沫。 不知为何,寥寥几句便将自己带入逼仄的角落。 “你应该知道的,我对于雅力士的未来......不止于这些......呵呵......”查理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否则我也不会亲自来找你们了。” “那......那就这么办吧。” 她也无处可逃,梅林教也一样。 世界树的屏障最终消失,她们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 “我在想,我身上的魔纹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再加一条?” 查理望着自己手心盘旋的三条金色的细线,随意地嘟囔。 “你们会帮我解决的吧?” 这是一场低劣至极的,贪婪的攫取和无理取闹。 以及无知者的叫嚷。 章贰拾陆:寻找心中的玫瑰 “马歇尔小姐。”一处洁白的大厅,纤尘不染。 威廉手执利剑,却未拔出,他的双肩平稳,胸膛上则被阳光照得刷刷的白。 站在威廉正对面的,是身着一袭简服的马歇尔,她金色的头发柔软地垂落,眼神似乎有些犹豫,却闪烁着执拗。 她抿着嘴唇说道:“威廉先生,查理舅舅说,让我在您这里学习剑术。” “嗯......”威廉微微点头,右手从剑柄处放了下来,嘴角并未有任何表情,“查理国王让我来教你剑术,这不差。” “不过,”他顿了顿,“在联系剑术之前,我们需要理理清楚,我们手里的这把剑,或是你将来腰间佩戴的这把剑到底是用来做些什么的。” 突然,马歇尔的表情莫名变得狰狞,她的双拳紧攥,身体遏制不住地因愤怒而颤抖。 “当然是为了把杀死我父亲的那些人全部都——” 威廉笑着打断了她的话:“马歇尔小姐,我们不妨冷静下来,但我相信,你现在应该不会。” “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她的语气带上了蒙蒙的哭腔。 威廉伸出手,嘴角翘起,小心翼翼地捧着他手中的那一缕金灿灿的阳光。 “那么,让我们先来探求一下,金玫瑰小姐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滋—— 如水般澄澈透明的日光,突然之间,凝为实体。 在威廉手掌上流淌着的,是五条金灿灿的魔纹,如同有呼吸一般,一开一合。 在马歇尔的眼中,那就是一块真正的金子,因为它看上去是多么完美! “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威廉轻声说道。 马歇尔:“那是,一块金子,从阳光中变出来的金子。” “为什么会从阳光里突然就冒出来一块金子呢?这真令人奇怪,不是么?那么,就让我们继续看下去吧。” 威廉的手轻而易举地接下了这块“金子”,看上去没有丝毫的重量。 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窸窸窣窣声在马歇尔诧异的目光之下,从这块金灿灿的固体之内绽开。 “这是——” “——嘘!”威廉笑着把左手的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嘴边,示意她安静。 噗! 那是一个真正的,金色的花苞! 如同清水洗去泥污一般,一大块“金子”在阳光之下,莫名其妙地扭动着回缩! “这,是我将要追求的东西。”威廉的声音就好像在嘟囔。 旋即,一朵金色的玫瑰旋转着从花苞之中打开,它的其余化为了纤细的花杆,捏在威廉的手中。 “它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威廉飘渺地说道。 “是什么?” 突然,这只玫瑰猛地一颤,在威廉的低喝之中朝前刺去! 脆弱的花瓣,夹杂着半透明的脉络,在马歇尔的面前盛放! 那是花蕊的吐息,颤动的金黄。 大厅内,安静极了。尘埃落地,威廉手中的玫瑰完好无损,微微上下晃动。 “这就是我追求的东西。”威廉笑了,将这支金色的玫瑰抛给不远处的马歇尔。 “威廉先生?” “马歇尔小姐,在拿起剑之前,我们需要知道,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而你心中的那朵金色的玫瑰,依然在等待着你。”威廉自始至终没有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剑柄处的花纹在阳光下泛出银白的光。 “什么意思?”马歇尔有点不明白。 “那么,请你练习刺出这朵玫瑰吧。若是你像我一样,不让一片花瓣掉落,那我立刻就带你去挑一把趁手的剑去练习剑术。若是不行,那就再等等,最多一个月之后,我也会带你去的。” 这朵玫瑰摸上去很轻,甚至都感受不到它的重量。 马歇尔轻轻地用手指拨弄薄薄的花瓣,什么话也没说。 看上去很牢固的样子,毕竟她甚至用力拔了,也没扒下一片金色的玫瑰花瓣。 “马歇尔,那就开始吧。”威廉命令道。 “是。”马歇尔照葫芦画瓢,扎出了和之前威廉一样的马步,右手抓着玫瑰花的花杆,身体朝后微弓。 “嘿!”一声低喝,马歇尔的右手瞬间出鞘! 哗—— “哎?”无边无际的金色花瓣,在马歇尔震惊而又不可置信的眼前纷纷飘落,就好像它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联系似地。 她怔怔地望着这些花瓣在空中一晃一晃,上下翻飞,最终落到了大厅的地面上。 她的手中,仅仅只有一根光秃秃的金色花杆。 “这是......怎么回事?”马歇尔喃喃道,不住地朝威廉看去。 “因为你心中的那朵玫瑰,并没有成型。”威廉笑着挥了挥手,飘落在地上的玫瑰花瓣又活泼地飘起,一片一片地插回到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什么叫,我心中的那朵玫瑰?”马歇尔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不解地说道。 “因为你是玫瑰花小姐啊,不过,你现在还小,不懂这些也无可厚非,当初可是你说的,要像一朵玫瑰花那样美丽却锋锐。” “那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马歇尔顿时一股怒气上涌,觉着这家伙在耍自己。 “别生气,”威廉正色道,“我的师傅,当时也是这么教我的。” “那又怎么样!” “自我七岁开始,我练了十二年才被允许拿剑。” 瞳孔骤缩,马歇尔双手握紧,请咬着下嘴唇。 “威廉先生,这是为什么呢?” “在这十二年间,我找到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同时也是我所追求的。”威廉的嘴角微翘,在阳光下显得很温柔。 “那是什么?” “那是......”他的眼角闪过一丝温婉的哀伤,“爱,情欲,以及未来的她,当然还有自由。” “很自私吧,我居然用这种理由......”威廉继续说道,“因此我也没在兄弟会多待,做了佣兵协会的集市长之一,因为自由。” “而现在,连这份唯一存在的自由都被剥夺。” “威廉先生......” “那也无妨。”威廉貌似无所谓地一甩头,“而你,马歇尔,不要为面前的仇恨所蒙蔽,好好想想吧,我希望在这重复之中,你能够冷静下来。” “是......”马歇尔低下了头,紧盯着手中早已恢复的玫瑰花。 呼! 她刺出了第一记! 花瓣散落,一片都没有留下。 一旁的威廉则是毫无波澜,嘴角依旧是那幅笑颜。 嗤! 第二记! 仍旧是散了一地,在马歇尔有些恼怒的眼神之中如雪片般掉落。 “查理国王啊......和艾云尼是兄弟,却差别很大呢。”威廉苦笑一声,说道。 不争气的眼泪从马歇尔的眼角滑落,打在大厅的地面,溅起了啪啪的响。 接下来,依旧是执拗地刺出,当然,做的是无用功。 “......嗬!”马歇尔貌似在一次次刺击之中抽干了自己的力量。 看她不甘,落寞,却又孤寂的眼神,威廉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哎呀,好怀念。”威廉干脆打了个响指,将一旁的椅子凭空拖来,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 “呜呜......”不知为何,鼻头就是酸得可怕,莫名的苦楚和惊慌肆意地在马歇尔的血管里流淌。 积压的感情最终还是释放出来。 她,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多少次之后。 威廉的眼神中出现了彩虹般的神采。 那是一片花瓣,没有从杆子上滑落,若即若离,摇摇晃晃,却硬是没有飘落。 “嗬......!”马歇尔喘着粗气,身体有些痉挛。 她早已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她最终笑了,破涕为笑。 “威廉先生。” “你做的很好。”威廉拍起了手,标志着他的赞许,清爽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内不断回荡。 “兴许你可能比我更早寻到你自己心中的玫瑰。”他由衷地说道。 章贰拾柒:群星倒转 那是星辰在凡间的集合,凭空产生的巨大引力将光线汇聚到一点,旋即又无声地爆散,湮灭,如此,循环往复。 星辰塔,悬空在地底的,浸染塔的倒影。 与其说星辰塔是浸染塔的倒影,实则是浸染塔是他的倒影。 这里,是其中一个“原初之符文”的所在之地。 正如塔拉面前的那个光球,霓虹般的符文,静静地围绕着它上下翻飞,静谧而又诡异。 现在的塔拉身着一袭深蓝色术士袍,附着在内衬上的魔纹流淌着迷幻的紫。 【星象书册】正浮在塔拉的面前,她的身旁一个人也没有。这是属于她独有的空间,作为星辰会的长老就是那么任性。 她好像有些心事,眉头并不是舒展的,而是拧在一起,眼神中封上了一层淡淡的迷茫。 突然,她朝空中一挥手,周围所有的光源齐齐熄灭,连同“原初之符文”也是如此。 【显出迷雾下的本原】 【星象,永无谬误】 【前进的道路在何方】 哗啦啦—— 莹莹光点瞬间从这本大书的页间倾斜而出! 【请示我等!】 【星图!】 嘭! 和上次给查理看的星图不同,现在的塔拉这才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她的身周,红的变红,蓝的变蓝,紫的变紫,一切的一切仿佛全都消失不见。 原本坚实的地面瞬间消失,如同一堆流沙,她的脚快速地往下陷,长发飘飞,无穷无尽的星光欢快地游动。 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秀美的睫毛微微颤动,眼中飘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她低喝一声,双手往前虚浮地摊开,这些星光顿时按照她的意愿进行精密的排列组合。 那是猎熊座。魁梧,强大,而又憨厚,星力蛮横却又可靠。 那是虚无星系,肉眼难以观察,那里的星力很薄弱,基本上从中抽取不到什么东西。 所有的星力全都是通过“原初之符文”的媒介抽取,无论如何,百川汇聚,这些星芒不断地排列,塔拉眼中梦幻的星芒愈发明显,甚至从瞳中喷出。 这还没完,从塔拉身体里溢出的星力沿着她的眼角朝面颊延展,形成了道道暗淡斑驳的纹路,旋即是脖颈,再往下,往下...... 最终,她也变成了天穹中的那一缕星光,闪烁,美丽,而又虚浮,透明。 她小心翼翼地在这一片鱼龙混杂的星力中探索,努力寻求这片喧闹漩涡中的蛛丝马迹。 放大,放大,再放大。锚定位置,撇开那些无关紧要的星辰,只关注那些应该要留意的。 就比如说,关于雅力士的星象。 七颗行星有着独有的星辰之力,这是塔拉永远不会区分错误的。 “唔......”塔拉不敢相信地吞了口唾沫。 原本是顺时针旋转的七颗行星,居然在此刻倒了过来! 逆位! 她的师傅跟她说过,若是群星逆位,星辰之力会以几何倍数激增!对现世的影响程度更大! 这可是百年,甚至千年未曾一见的景观! 她急忙凝神,望向占比最重的第一星位。 棕色的行星,肆意地拖出了令人恐惧的光芒。 “灾厄”!怎么会! 她尝试着走进一些,却被一股蛮横的力道硬生生隔开! 若是能够看得再清晰一点,塔拉就能够推算其中的星力潮汐,这样的话,她可以及时告诉查理国王症结之所在。 可是不行!无论怎样也不行!塔拉的实力虽强,却也不能够抗衡整个天穹。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就要提前结束和“原初之符文”【同调】状态了。 “......”她抹了抹脸颊上滑落的虚幻汗珠,无助地朝着第二星位看去。 “怎么......这怎么回事......”她的声音更是摇摆不定。 如果说是“时光”也好,“命运”他也能接受,甚至连“杀戮”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可好巧不巧地,这颗星球让她彻底愣住了。 那是“生机”,和处于第一星位的“灾厄”处于对位。 这应该是两个相反的星象吧...... 塔拉皱起眉头,伸出虚幻的手臂,星辉弥漫,这值得她冒一次风险了。 强大的魔力从塔拉的体内喷出,想要尽量让自己的双手凝实,再凝实些。 “呜!”果然,自己想要上前查看的时候,一种利针扎入般的刺痛从自己的手上传来,并且这种痛感不仅是出现在手心,它在朝自己全身蔓延! 她终究还是敌不过满天的星辰,以及命运。 但是! 她大喝一声,更加猛烈的魔力组成了她身体的脉络,从右手手指尖爆炸性地延展! 嘭! 第一次较量!只见那亮橙色的涟漪在这诡异的空间中飞速地荡开! 如潮水,连绵不绝,一浪接着一浪!塔拉就不信这个邪,全身上下被不知何处传来的压迫之力挤压得失去了原本应有的状态,她的手指七歪八扭,她的腰腹从中折成两段,甚至头发都因为强大的压迫力化为了齑粉! 痛!痛彻心扉! 这种感觉就好像把星砂一颗颗填入她的五脏六腑! 她暗叫不好,但她的倔强仍然促使她继续下去。 为何......会变成这样? 塔拉怒吼,声音沙哑而又凄厉。 她失去意识之前,眼角最终撇到了那模糊的浮光掠影。 不单单是公转的转向逆反,连自转甚至都破天荒地反了过来! 怎么可能! 她的师傅并没有教过她这些。 空间皱缩,又随即放开。 “原初之符文”仍旧好好地飘在空中,舞动的符文散出了忧伤的昏黄,一切的一切又回到原样。 塔拉浑身是血,凭空蹿出,狠狠摔在了晦暗的墙角,痛苦地呻吟,还时不时地有血在她的嘴角渗出。 她手上的那本大书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无力地垂在空中,书页也同样晦涩,黯淡。 撕拉—— “不......不!”塔拉瞬间回过神来,张大眼睛,五根满是血液的手指挣扎着朝向远处。 一片珍贵的书页,就这么被神秘的力量撕下,蜷曲,袅袅青烟升起,转眼间便哔哔啵啵烧成了飞灰。 【久远星力第一加护】。 又还能再来几次呢。 肉眼可见地,塔拉虚弱无力的身形在飞速恢复,血液由下至上,留回了她的嘴角。 这是她师傅留给她的东西。 “有些事情,明知道不可以做,却偏要去做它,这本书会保护你。” “呜呜......”她小声啜泣起来,脑内仍旧充斥着方才绝望的一幕。 群星倒转,这到底是意味着什么是命运?还是其他变数? 难道真有人能够欺骗时间?欺骗自己的命运? 她怔怔地坐了会,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不可能......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连星象都为之扭曲? 首先,她必须把这一切记录下来,否则就白费了。 接下来......她必须要向一些人讨要点说法。 她好像记得,世界树的屏障好巧不巧地,就是在这个时候关闭了。 “哼......”她冷哼一声,指尖冒出一缕蓝色的幽火。 塔拉现在还不知道,和她处于同种境地的不仅只有她一个,梅林教也差不了多少。 但两者仍然是沉睡的巨兽,查理国王无论怎么样,也顶多和他们扳个平手。 最终,塔拉轻笑一声,揩去眼角的泪花,自嘲地合上身旁的书册。 梅林圣地和皇宫,一个都不得落下了。 章贰拾捌:质问与躲藏 “塔拉小姐,若是想进入梅林圣地,需要预约。”一位清秀的女性正坐在阴晴不定的塔拉面前,慢条斯理地递上崭新的羊皮纸。 “为什么会在这里设卡?”塔拉的声音很阴沉,颗颗冷厉而又暴躁的星芒划过眼角。 纤细的小手“啪”地一拍身后的标志,那是由两只手交叉而成的猩红。 “兄弟会?为什么兄弟会会来梅林圣地设卡?”塔拉的手指在这张羊皮纸上轻抚,星力流转。 “查理国王和梅林教,进行了一系列合作,包括这里。”那位女士的声音同样带上了些许冷意,“若是要进入梅林圣地的话,需要预约,不过现在没有多少人,应该会很快。” 塔拉狠狠瞪了眼面前的女人,像是要把怒气全都发泄在她上面一样,最终还是拗不过大腿,她叹了口气,扫了眼羊皮纸上的内容,指尖的魔力流出,组成了一个个梦幻的光斑,落在纸上,化为黑色的字迹。 她勾选了,“长老会”。 “现在的长老会有人员变动么?”她问道。 “我不清楚,我只是一个员工。” “哦......那谢谢了,如果可以的话,请稍微快一点,事情比较紧急。”塔拉撩拨一下自己的刘海,上面的汗珠落下。 她可是急急忙忙奔到这里来的,等会她还得赶去皇宫,找查理国王问个清楚。 “好。”那位女士眼皮抬也没抬,顺手拿起身旁的印章,在印泥上盖了两下,啪啪敲完章,递给塔拉。 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藏青色的“兄弟会”印记,看得塔拉又是一阵厌烦。 申请进入梅林圣地的就没几个人,实际上知道梅林圣地位置的人也没几个...... 因此,塔拉很快就拿到了进入梅林圣地的许可,但她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感到欣喜,眉毛倒是愈发锁起。 很快地,她便见到了......这是谁? 基本上梅林教所有高层她都认识,为什么今天这位,她一点也没有印象? “你好,我叫——”还没等面前的这个男人说完,她没好气地挥手打断。 “切尼呢?‘原初的老者’呢?”塔拉烦躁地打断道。 她现在很恼火,怎么现在兄弟会和梅林教怎么走那么近?不怕引火烧身?若是这样的话,那星辰会的未来......浸染塔已经被摆了一道,现在又是梅林教?这查理国王怎么这么会搅呢? 还有,之前的弗雷格拉刚刚杀掉他的哥哥,现在这样子不会让民心不定么?况且查理那家伙的名声在老百姓之中臭的不行,现在会魔法的平民还算大多数,一个不善就得玩儿完。 塔拉终究还是星辰会的人,她必须要保障星辰会内每个人的基本利益和安全,以及守护她们的最初理念。 最终还是为了这整个该死的国家!这么做下去的话怕不是要玉石俱焚! “塔拉小姐,我这就为您去找切尼小姐,看上去你们认识?我在这里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 “快给我去找人!”塔拉直接亮出了自己的五条魔纹,将狂暴的力量使劲往对方脸上招呼,她现在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对,对不起!”很明显,对方并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说实话,这位“长老”只有三魔纹中等的水平,一开始他还朝别人炫耀自己的新工作,说什么上级派他到梅林圣地工作,还作为最高领事——元老会之中的一员。 结果就是这样,吃力不讨好,这才意识到自己貌似太过分了的塔拉则是皱着眉,神色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很快地,切尼的樱色长发出现在了塔拉面前,只见她神色也同样有些慌张,眼神中的躲闪被塔拉尽收眼底。 “怎了?”塔拉故作轻松地说道。 切尼一下子就懂了塔拉的意思,只是沉着脸把她拉到一处足够安静,足够隐蔽的地方。 “我们和兄弟会合作了。”她没好气地说道,“说实话,你刚刚的一举一动可能已经被新来的那个家伙上报给查理了,我们现在的地方设下了窃听禁制......” “所以呢,查理那家伙逼你了么。”塔拉没好气的说道,“为什么不愿意再在世界树的屏障后面再躲一下呢?你知道我的,我肯定会帮你去讨个说法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要太大声了......”切尼摆了摆手,“主要是那位说了,再拖下去也没有意思,况且现在的情况其实还可以,只要帮查理想想办法提升他的魔力总量——” “是么,”塔拉厉声说道,“你们居然要帮助一个疯子获得力量?” “但是他批准我们正式立项!” “正式立项就是一个错误!你们这样子总归会完蛋!”塔拉抿着嘴说道,“劝你们再好好想想,我现在也没多少时间,我等会也得去找查理国王谈谈。” 于是,她非常快速地把刚才看到的星象和切尼说了,看到她呆愣的神色,塔拉只是摇了摇头,让她好自为之。 “我不希望再出现一个像上次那样的‘血洗’。”塔拉冷冷地说道,转身离去,轻飘飘留下一声再见。 “我会和门口的人说,你进来无需说明。” ...... 傍晚,黄昏飞洒,天边的归鸟嘶鸣,逐渐飘向垂落的魔阳。 波赛罗那宫,大理石制成的墙垣,垫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阳光,观光的游客零零散散,各自离去。 塔拉迈着轻盈的步调向熟而又熟的大门走去,却发觉自己的腿微微发僵。 终究还是不熟悉么......她叹了口气,精致的右手缓缓抚上,魔力流入绸缎与绸缎之间的罅隙。 “塔拉·撒伦威尔!” 嗡—— 大门发颤,看得塔拉怔了下,眼皮不住地往下撩。 “进来吧。”查理国王的声音貌似有几分慵懒,听上去很闲适。 “呃......”一推开门,查理国王的坐姿让她有些诧异。 他居然没像她想的那样半躺着......看来是自己低估他了。 “什么事?”查理嘴角浮现了不温不冷的笑意,“今天就只有你一个人来呢。” “是么。”塔拉矜持地说道,“那我今天还算够意思。” “那么,什么事?再过半个时辰我也要下朝了。”查理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手指不断敲着王座的扶手。 “关于雅力士的星象。”塔拉一打响指,唤出一卷极长极长的羊皮纸,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星辉。 哗!羊皮纸绽开,现出了内部的梦幻,本只属于天穹那一颗颗星辰,居然被塔拉拓印到了这平平无奇的羊皮纸之上! “怎么。” “请您仔细看看。”塔拉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查理的眼神不错,几息之间,便发现了端倪。 “''灾厄''和''生机''对位?” “不仅仅是这个,还有。”塔拉吞了口唾沫,声音变得犹豫,“群星逆位,星力呈几何倍数上升。” “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问一下,查理国王最近有没有做大动作?” “哦?”查理笑了,“有,当然有。” “和梅林教合作的事情,不应该那么铺张。” “新官上任三把火。” “民心可不怎么样,梅林教刚刚和皇室有矛盾,现在又闹这一出,现在的确很尴尬。” “但是这对我们有长足的好处,并不差。” “不,很有坏处。”塔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负责查看星象,并不会越界。” “确实。”查理揶揄。 “现在的情况就是,群星的自传也逆位了,不仅仅是公转。” “有什么问题么?” 一下子,气氛就跌到了冰点,看着塔拉脸色铁青的样子,查理顿感不好。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孬弱和无力。 旋即,她一发狠,说道:“我就说这么多,雅力士最终不是靠我们......算了......我先走了,陛下。” “我自有分寸。”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厉。 “哦?”她转回头,望向王座旁的一个角落,眼角最终还是留下了点点笑意,“那么,祝您''武运昌隆''了。” 吱丫——嘭! 大门打开,又关闭。 “......” 无言。 ...... 马歇尔和威廉,就站在政事厅的角落听完了一整个对话。 威廉伸出右手,两人面前的一层金黄色的障壁化为潺潺的金黄色流光缩入他的指缝之间。 可以完全隔绝两人的气息,声音,以及其余的一切。 马歇尔的右手捏着威廉衣服的下摆,用力得指节发白。 他们练习剑术的房间就在政事厅正后方,当然,有绝对的隔音。 嘭地一声,是关门的声音,惊得马歇尔回头诧异地看。 “查理国王,我和马歇尔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了,我带她来吃晚饭。”威廉转头,先是盯着面前的金发女孩看了一小会,接着有条不紊地回答。 “嗯,好的~”查理笃悠悠地转过身来,笑了,“马歇尔,今天的练习怎么样?感觉还可以么?” 马歇尔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指尖的汗珠揩在裤子上,随即绽开了一抹笑容,看上去就像精致的金发人偶。 “很好!我对这个很感兴趣!以后威廉哥哥每天都来么?” “如你所愿!” “太棒了!”她开心地...... 她的声音就像尖锐的指甲,不断在玻璃上刮擦,发出了阵阵尖啸。 威廉呵呵笑了,嘴角忽地抿起: “那么,明天也一样,老时间,老地点了。” 天空中的群星悄然挂上了树梢,撒下其独特的星芒,清冷,而又纯粹。 章贰拾玖:睡前故事的开端 丁香街二十七号内的昏黄,蛋芯般温馨,夜晚,挂在灯上的丁香门牌在晚风中慢慢晃动。 现在,是梅林和谢尔顿之间的“讲故事时间”。 “爸爸,”梅林坐在谢尔顿的身旁,凝视床头柜上的魔法灯芯,眼睛睁得很大,“今天,讲什么故事呢。” 谢尔顿已经给梅林连续讲了四天故事了,有些长,当然,也有些短。 每个故事都极其精彩,就比如说“小彼得梦游星海”的梦幻世界,以及“桥瓦斯追寻逃跑魔杖”的妙谈。 严格来说,这些故事并不是特地给小孩子讲的,甚至“小彼得梦游星海”的故事现在都在被反复地品味,因为其中的“彼得”形象实在是太让人有共鸣了。梅林的确很聪明,短短一个月之内就可以学会一门语言,并且央求着更多,更多的新知识,能听懂他的故事也就见怪不怪。 “啊......”谢尔顿笑着轻挠后脑勺,语气很轻松,“你想听什么样的?” “我想......”梅林奇怪地瞟了眼身旁的谢尔顿,“那就长一点的吧,超级超级长的那种。” 谢尔顿表示这不可能,因为他的脑子太小,装不下那么多故事。 梅林只是歪歪嘴,让他随便讲,他都喜欢听。 “梅林,还是要不还是稍微隐蔽一点。”马尔克斯在识海中的声音有些担忧。 梅林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们的底细对方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再藏也没用,况且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成熟,瞧瞧,还听什么睡前故事。” “梅林!”马尔克斯的灵魂气鼓鼓地朝梦魇的灵魂奔去,肆意在对方身上揉捏。 “喂喂喂!别乱摸!我身上又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梅林的声音有着几分慌张和害怕,以及嫌弃,“给我听故事,听故事!” 坐在床上的梅林这才晃过神来,虽然时间仅仅过了一瞬罢了。 “那我们今天要讲的故事,呵呵。”还没开始,谢尔顿就笑了,看他的眼神之中就有些特别的味道,“《五个谎言》。” “谎言?”梅林疑惑地重复。 “没错,就是谎言。” “谎言,不是......不好的么。” 在梅林的识海,“梅林”识趣地不做应答。 “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单调,其实也很有意思的。”谢尔顿摸摸小梅林的头,“有时候,坏事也会变成好事,明明是好事当然也会变成坏事。”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梅林认真地说。 “那就不明白吧,我希望,现在你还不需要明白他。”谢尔顿愣了一下,“不过,我接下来将要讲的这个故事,也许能帮你更好地理解谎言的含义。” 梅林不说话,只是用力扯扯自己身上的被子,更加拉进一些。 “这一次,我们要回到数百年以前。” 那是一个,很古老,很古老的传奇。 勒克斯,是一颗大树,是一颗......很古老,很神奇,并且具有魔力的大树。 它代表着的,是最神秘,最严厉,却又最无法忤逆的东西——时间。可好巧不巧地,我们人类的好奇心永远无法被满足,在当时,人们不厌其烦地去挑战勒克斯的威严,以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灵魂本源的秘密。 只有回溯到最初的时候,才能看透我们每个人心中的,那个印记,就是狄达摩的印记,这个印记影响了我们,却也无影无踪,就像一阵看不见摸不着的清风。这种魔力让我们不厌其烦地去追求“狄达摩”本身的含义。可是,我们失败了,一直在失败。 勒克斯是有灵魂的,它和人类缔结一个永恒的契约,并提出,只要欺骗时间,就可以给予他们一次探查灵魂根源的机会。 人们并不明白勒克斯这么做的含义,但也纷纷涌上。人们不知道欺骗时间的含义是什么。现在,人们大多也同样不知。 有些人认为,欺骗时间是欺骗我们所有人;也有人认为,是将原本不可能达成的目标达成;当然,也有的人认为欺骗时间就是一派胡言。 我们在这里说一个前提,时间是一个令人迷醉的东西,它本身的存在就是对我们的欺骗。我们有的时候认为,成长是跟随时间的推移而自然发生的变化。然而,在长大之后,我们很多人却发现,自己和当初并没有什么两样。 “呵呵......”谢尔顿忽然发现梅林居然听得很认真,他轻笑了声,旋即继续道,“实际上,时间就摆在那里,你去捞也捞不回什么东西来,时间,片面点来说,就是客观真理。” 但是......单纯的欺骗时间,稍微扭曲一下事实,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就比如说我们今天要介绍的这位先生。他的名字和你一样,叫梅林。 之前也说过,有些人认为,欺骗时间是欺骗我们所有人,其实这个观点已经很接近实际了。时间,记录的是人们的念想,若是没了念想,那么时间也就不必要去存在。欺骗其他所有人还不够,还要让进行一次真真正正的自我欺骗。 梅林是幸运的,他获得了和勒克斯签订特殊契约的机会,并且在这颗树的引导之下,他承载了“原初之符文”的力量,获得了回溯时间特殊魔力。 当然,回溯时间是有很大的限制的,若是这一点都没想到的话,那勒克斯的名声可就臭掉了,不是么? 并且,勒克斯给予他指引,说若是要欺骗时间,那必须要犯下五个不可言说之谎言。而谎言的具体内容,勒克斯并未告诉梅林,只是让梅林自己在那里思考。 “为什么勒克斯会告诉梅林犯下五个不可言说的谎言才能欺骗时间呢?它明明代表的就是时间......”梅林百思不得其解,勒克斯代表的是时间,若是欺骗时间,也就是欺骗勒克斯,也就是说勒克斯在教梅林欺骗它自己! 算了,还是不去想这些东西为好。 “这没准是一个骗局。”识海内,梦魇低声嘟囔。 “梅林现在需要的是欺骗时间的动机,也就是说他为什么要欺骗时间。”谢尔顿的声音很柔和,如同一潭湖水。 但这是大部分人没有想到的,即使他们知道了欺骗时间的方法,也没有理由去冒着迷失在时空乱流的危险去挑战勒克斯的权威。 这就是梅林教诞生的契机,在梅林的心中,勒克斯不可能有那么好心帮助他了解狄达摩的秘密,并且他之前也是用各种方式去试探这个不为人知的印记的秘密。 结果......非常出人意料,他发现,只要将自己的身体全部化为和符文之力一样的能量的话,就可以将自己的灵魂单独剖出来,并将灵魂实质化,而灵魂深处则埋藏着。 一切都是命运,时光永远是操纵永恒的始作俑者。 所为的欺骗时间仅仅是调换某些重要的时间节点罢了,让自己以为某些事情确实发生,并深信不疑。 这,就是所谓的欺骗时间,毕竟欺骗了所有人,也起骗了自己。 如果这个故事很单纯就是这样的话,那么梅林就不会搬上我们今天的讲桌了。 因为,他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是任由勒克斯所摆布。 “那么,这个故事的开端就是如此,哈哈,时间太长,我可能说得比较错乱。”谢尔顿轻搓身旁梅林的柔软长发,说道。 梅林也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哈欠,眼皮下撩。 “那就,晚安。” 章叁拾:悄然而至的新人 仍旧是那个小巷,昏暗,潮湿,令人脊背一阵发寒。 “门”依旧坐落在贫民窟深处,喧闹肮脏,毫不起眼。 一个身着正装的男人眉眼舒张,嘴角微咧,眼神就好像见到了什么故人,深邃,而又沉重。 他是休斯顿·库尔,看上去身体硬朗,年轻有力,实则是经过魔力的掩饰,已经迈过六十大关。 三十年前,他还是......这个亲爱的值梦司的综合事务处理顾问。 他回来了,是的,他回来了。 作为三魔纹高阶术士,他无需耗费很多力气就能入职。 他的身份已经和三十年前没有任何瓜葛,他的身体经过了魔力的修整,已经看不出什么相似的地方。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潮湿墙壁,留下了浅浅的痕迹,魔力光斑攀上。 很快地,墙后传来温和的询问声:“口令?” “梅林圣地。”他嘴唇张翕,轻声吐出这四个字。 哗啦啦!本就破旧不堪的墙壁顿时碎裂,露出了内部的庞大内脏。 啊......好熟悉......好熟悉好熟悉...... 人虽多,却又有条不紊,那些梦魇测试仪器仍然喧闹地挤在梦魇研究部的一角。 哦,那是后勤部。 当然,人事部也在那里,完全没有动过。曾记得,那个角落,独属于他......不可能有人能替代他的位置的,绝对不可能。 “休斯顿先生,请您出示入职通知,我讲领您一道去佩曼那儿做个登记。”引路人温文尔雅地朝他微微鞠躬,伸出右手为他指路。 “给。”休斯顿惜字如金,从正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显得很新的羊皮纸,抖落两下,将它展开。 看上面的墨绿色印章,是中央将他派到这里来的。 很快,休斯顿就坐到了佩曼面前。佩曼还是那个老样子,只是额头上多了两道法令纹,时光的锉刀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 “你好。”佩曼伸出手,同休斯顿握了握。 怎么又是一个三魔纹高阶术士!当养蛊来了?佩曼暗暗咋舌,总觉得馅饼掉的太突然,有点撑了。 “你好,我叫休斯顿·库尔,三魔纹高阶术士,是来这里担任魔物封印员的工作的。”休斯顿挤出一个笑容,眼神混浊。 “嗯......”佩曼的眼神有些躲闪,“那么,我就和你说一下魔物封印员的工作细则吧。” 休斯顿则是挥手,笑着说:“不用了,上面已经给我看过具体的事项,所以说不需要你再陈述一遍。” “嗯嗯,好的,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我们值梦司的概况吧,来,记得把保密的合同签一下。” 在休斯顿签合同的时候,佩曼向他仔仔细细地列举值梦司内所有被封印的强大魔物。 第一位就是【恐怖的执掌者】,也就是那颗巨大的眼球所封印的东西。二阶低级梦魇,当初死了二三十人才将其捕获。若是将它放出来,那么这一整个值梦司连带周边地区都将遭殃。 而亲手封印这个强大梦魇的人,就是休斯顿自己。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叫休斯顿。 在他的心中,他永远是那个综合事务处理顾问。 第二位就显得不是很重要了,仅仅是在梦魇研究司的一个三阶低级梦魇,能够凝成实体,却无法影响很多人。只有三阶高级梦魇才能布下【梦界】,在梦界内设定【规则】,利用规则吸收被困者的所有生命能量。 “那个眼球里的东西确实不好对付。”休斯顿的眼角弯绕,就像两瓣月牙,“需要很多人才能捕来吧。” “嗯,我们当初也是牺牲了二三十个人才......”佩曼小声地说道,“而且,还有家庭就这么被拆散,因为这种梦魇还会做''标记'',即使被封印了以后,它们的''标记''仍然可以把折磨致死。” “呵......”休斯顿吞了口唾沫,轻笑一声,就此作罢。 “你的工作就是每天到固定的几个地方补充封印的魔力就好,若是有新的强大梦魇的话,我们也会找你,平日可以在值梦司内部逛逛,熟悉一下环境。”佩曼站起身来,她可是大忙人。 佩曼拍拍休斯顿的肩膀,带起了一阵清风,就此离去。休斯顿眼神迷离,双拳不知为何逐渐攥起。 他是绝对不会原谅值梦司的,所有人,无论老幼.......都是欠他的! 休斯顿站起身,将自己的衣着整理整齐,旋即走出了狭小的会议室。引路人并未离去,只是静静地呆在一旁,见到了休斯顿之后再次鞠躬,说道:“我带您去熟悉一下值梦司,这是佩曼女士的吩咐。” 休斯顿点头,在进行自己的计划之前,他还需要确认一些事情。他打心底里还是放心不下......不对,是痛恨着这个地方! 两人无声,却又禁不住值梦司内喧闹气氛的侵染,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也变得强了两分。形形色色的员工有些忙碌,也有些是刚刚执勤回来吃饭的悠闲。 值梦司大厅,食堂,后勤部,人事部,梦魇研究部......一个一个看过去,休斯顿就好像一个观看阅兵的将军,鼻腔中不断喷出股股热气。 最后,是他最熟悉的那个地方,也就是综合事务管理处,是三十年前他所处的地方,他相信,没有什么人能够接替他的位置,这个地方不可能会有人。 休斯顿伸出手,轻叩木门,满心期望着没有人回应。 “请进吧,门没锁。”不料,里面传出了一个温和的声音,貌似还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以及如小孩般稚嫩的叫声。 休斯顿的眉头顿时蹙起,嘴角不断往下撇,他一发狠,吱呀一声推开木门。 里面居然有三个人!为什么还会有小孩! “您好,我是新入职的魔物封印员,休斯顿·库尔,三魔纹术士。”休斯顿强压下莫名升起的怒意,笑着朝对方走去,眼角不由得瞟了眼身旁正在和梅林小声说话的马丁,“您应该是这里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吧?” “嗯。”谢尔顿没有站起,他的眼神还在盯着手中的报表,“我叫休斯顿·马尔克斯,三魔纹术士,很高兴能够见到你。有什么事情么?如果有需要的话就来我这里填表吧,在前面还有两个需要处理,不过很快。” 谢尔顿的语速不快,很温和,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掼下手中的报表,打了个响指,身旁的魔法笔跳入手中,在上面沙沙写了两个字“重做”之后,眼神往上抬,和休斯顿对视。 “嗯......”休斯顿伸出手,和谢尔顿进行了一次轻飘飘的相握,随即分开,“我今天刚入职,只是四处走走,认识认识人罢了。” 在这时,一旁传来了稚嫩的声音:“叔叔!” 马丁的声音跟上:“是的,叔叔,叔叔!很厉害的叔叔!” 当他知道对方是三魔纹术士的时候,这间房中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发冲,这位新人看起来不年轻啊...... “这两位是?”休斯顿转过头,说道。 “我的儿子,马林,以及我的助手,马丁。”休斯顿随手将魔杖拿起,迅捷地挥动,这张不合格的报表哗啦抖动两下,刹那间从几人的身侧飞出房间。 “是您的孩子?”休斯顿抿着嘴,从牙缝间挤出一句。 “他很聪明。”谢尔顿笑着站起身,“话说,这位兄弟,需要我什么帮助么?我可以帮你,虽然我也和你一样啦,你办不成的事情,我当然也办不成。” “呵呵......” “说实话,我也是上个月刚刚入职的新人,幸亏我的同事们很乐于接受我。不要有压力,在这里工作其实挺好的,空闲的时候很多,我还可以带孩子。”谢尔顿貌似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去,“马丁,话说你早饭给他吃了些什么?” “麦片,泡的热牛奶。”马丁干巴巴地说。 “纤维太多,还是不要让他多吃,喝点粥也不错的,”谢尔顿转过身来,“那么,这位先生,还有什么事情么?” “可以带我去看看司里封印的魔物么?”休斯顿的声音中不知为何染上了几分寒意。 “当然。”谢尔顿貌似完全没注意到。 “爸爸,我也要去!” “马丁,那就带他来吧。” 梅林的身形很小,却又灵活可爱,短短几秒间就跑到了谢尔顿身前。 “马尔克斯,来者不善。”识海之中,梦魇及时地发出警告,“对方并不是单纯来当这么个小小的魔物封印员的。” “那又怎么样?”马尔克斯不屑地朝对方张望,“那又怎么样......” “那么,我们就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是休斯顿率先走出了房间,看他的悠闲,散漫,而又自信的样子,早已对值梦司的内部情况熟之又熟。 章叁拾壹:禁制解除,晦暗的值梦司 休斯顿走的很快,快到让人难以置信,并且......为什么这里的一花一木都好像在他的手掌心,怎么也逃脱不过去。 “嗯......”谢尔顿眉头皱起,小心地抱着同样沉默的梅林,身后还跟着个马丁。 “话说......”马丁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小声说道,“这个家伙看起来很奇怪啊,总觉得他好像之前在这里工作过一样。” “事不关己,无需多问。”谢尔顿沉沉地说。 “啊......好吧。”马丁叹口气,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跟在后面。 轻车熟路,休斯顿走的特别快,而谢尔顿则是每经过一处封印的时候,都简明扼要地说上两句。 “这里是三阶低级梦魇''蠕虫'',危害程度中等,曾经标记过——” 十四名平民,并折磨致死四名。 “封印在此处的是三阶低级梦魇,''闪光'',曾经——” 将一整个街道的居民全部带入未成形的【梦界】中,用梦界内的闪光致使晕厥,使其丧失行动能力。 “封印在此处的是——” “流星”,三阶中级梦魇,制造出的精神冲击曾经使一名二魔纹术士失去意识,并且终生不遂。 哦,对了,这些梦魇全都是他!全都是他帮助他们逮回来的! 凭什么......连一个小小的请求也不行...... 时间凝滞,休斯顿的眉眼甚至都带上了点点涟漪,眼中的魔纹若隐若现,闪烁着莹绿色的光辉。 “爸爸......”此时,梅林拽了拽谢尔顿的衣角。 “怎么了?”谢尔顿轻声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个正在精密运作的机器,一丝不苟。 “马尔克斯!别冲动!”梦魇厉声提醒,“提前使用力量的话......我们两个都得玩儿完!” “放心,我有分寸。”马尔克斯丝毫不慌,反倒是带上了微笑。 “我,我想......尿尿!爸爸带我去。”梅林的声音很柔和,却又有些急迫。 “好,那就稍微失陪一下。”谢尔顿愣了愣,朝休斯顿示意,小跑步抱着梅林向最近的卫生间跑去。 只留下了休斯顿和马丁二人留在原地。 殊不知,马丁早已冷汗连连,现在剩下两人独处,又显得尴尬至极。 偌大的值梦司大厅,居然变得逼仄非常,真是一件怪事。 “你叫马丁是么?”休斯顿抬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工作几年了?” 一种习惯于领导层的语气,让马丁不由得夹紧了双股,拘谨地回答:“六年了,我恰巧是刚刚被调任上来的,当然,我还担任值梦者小队的队长。” 虽说,语无伦次了些,却也能勉勉强强地应付过去。 “嗯。”休斯顿突然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 “哈哈......” 与此同时,在卫生间里,谢尔顿正在梅林的旁边,服侍他......额,上厕所。 “爸爸......那个叔叔是坏人。”梅林小声说道,他头转向惊愕的谢尔顿,眼神坚定而又纯真。 “谁和你说的?”谢尔顿张开嘴,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我觉得他是坏人,他看上去很像坏人。”梅林坚持道。 “哟呵,小孩也有小孩的好处是吧。”识海中,梦魇调侃了一句,“也不失为一种方法,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虽然我有力量,但也是梦魇的魔力,我并不确定用你的身体能够做到多少。” “我知道。”马尔克斯说,“不过,坏事估计还是会发生的,只是让''爸爸''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你的心理年龄只有十四岁而已,别那么装成熟。”梅林哼了哼,说道。 “呵呵。” “那么,你认为他是坏人,他就是坏人,我们和他少说点话。”谢尔顿看梅林已经放好了水,“不会你大老远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吧?” “爸爸,他是坏人。”梅林熟练地被抱起,用水冲洗自己的双手,依旧强调道。 真是,愈看愈可爱。 谢尔顿哈哈笑了,亲亲梅林吹弹可破的笑脸。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加入了呆在原处的两人,貌似还在有板有眼地交谈。 那是佩曼,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这个闲心来参和这件事。 “谢尔顿,你来啦。”佩曼笑着说道,“这位是休斯顿先生,是我们新聘任的魔物封印员。” “嗯,”谢尔顿颔首,“我们之前已经认识了一下,我现在正带他去熟悉这里的所有封印,这样以后好包养,尤其是值梦司大厅的''那件东西'',还是值得好好研究一下的,虽然这是封印员的工作啦,不得不说,当时封印它的人确实是一把好手。”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 休斯顿在心里大笑。 不知为何,佩曼也准备加入,于是,原本的四人变成了五人,更热闹了些,佩曼也乐于介绍更多细节的内容,就比如,当时捕获梦魇的情节。 令人尊敬当事人,就在他们身边。 “当时,''那位''最终使出了【空间断层】才让那只梦魇固定在——” 当时要不是他施展越阶魔法,佩曼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休斯顿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眼中的自嘲愈发深刻。 做什么顾问,在什么值梦司......难道就一定是为了讨个饭吃么...... 如同闲庭信步,兜兜转转,几人终于回到了回忆之初——值梦司大厅。 大理石的纹路经过了无数的拓印,混浊的灰黑早已塞满了犄角旮旯,不找人特地清理一下估计还很难去除。 不过,这种属于时光的积淀,还是让他静静地保留在这里为好。 “''巴巴托斯'',这个梦魇的名字。”佩曼开口,正对着头顶的这颗巨大的眼球。 “巴巴托斯?”梅林疑惑地询问。 “这是''狡诈''的代名词,也是我们值梦司最屈辱的......”佩曼的声音很轻,却也能让所有人听见,“不过,最终还是被''那位''给封印住了,当时的十三个禁制也是他布下的。” “''那位''?是谁?”梅林追问。 “他走了。”佩曼没有多说,接着介绍起这魔物的来历。 “梅林,你知道巴巴托斯么?”马尔克斯在自己的识海之中询问自己的梦魇。 “我怎么知道?巴巴托斯只是一个名字,同类千千万,还能知根知底不成。我是谁,他是谁,其实都不重要。蝼蚁罢了。”梦魇的语气很是自信。 这枚眼球足足有一个气球那么大,上面油光锃亮,就好像定期会上油一样。血丝密布,如同老树的根部盘踞错节,隐隐的暗红色流转。 瞳孔是一眼望不穿的黑,好像多看几眼,自己的身体就会被吸入。 “当然,以后的封印工作都要拜托你来做了。”佩曼说罢,转过身,轻拍休斯顿的肩头。 “呵呵呵......”休斯顿眼神灼灼,就这么盯着头顶的那颗眼球,“多么美丽的......东西啊......不是么。” 他举起右手,指尖魔纹浮现,银绿色的光华喷射,满天光斑点点。旋即,一层层六芒星从眼球周围猛地撑开,旋转! “休斯顿,你干什么!”佩曼想要阻止对方,却发现休斯顿的身周已经被一层金色的屏障隔开! 【久远第十四层加护】! 怎么做到的! 谢尔顿猛地拉起梅林的手,一把将他抱起,出言抚慰:“没事的......没事。” “他是坏人。”梅林坚定地嚷嚷。 霎时间,休斯顿的身体随着魔纹的强盛冒起了白烟! “什么!” 他的指甲在脱落!他的皮肤在皱褶!他的眼球突出,啪嗒啪嗒两下悉数掉落!只剩两个黑漆漆的眼眶,旋即又新生出两枚混浊的眼球! 那是一个颓唐却又坚定的身影,饱经沧桑,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锈蚀...... 他老了。 “没想到吧。”休斯顿一眨眼,咯咯笑了,“佩曼。” “你!你怎么!”佩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双腿一软,跪坐下来,“我求你......你别......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 “有什么用呢?”休斯顿张狂地大笑,他的左手周围,空间模糊,指尖朝上触,碰到了那一个个旋转的六芒星。 嘭!嘭啪!砰砰啪! 悉数碎裂,包括那个巨大的眼球。 “我来取回属于我的权利。”他的身后,一团巨大的阴影正在半空中肆意舒展,“即使他们已经死了。” 那又如何! 【久远第十四层加护】的光罩消失,现在无论做什么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今天,是值梦司重归晦暗的一天。 那份刻在人们心中的恐惧再临。 章叁拾贰:自相残杀的游戏 “多年不见。”朴素的值梦司大厅的穹顶,染上了挥散不去的黑色阴霾,凭空张开一只巨大的眸,虚幻的泡沫明明灭灭,绽开了张张灰黑色的大手,肆意在空间中涂抹...... 巴巴托斯,狡诈残忍的梦魇,三阶高级,曾杀死数百人,当初是三阶低级梦魇,硬生生吞噬如此庞大的生命能量才能提升到这个地步。 “......”休斯顿没有说话,眼神中混浊和迷茫参半。 “怎了?把我放出来,就没有什么缘由么?”巴巴托斯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戏谑,“他们已经死了。” “是,他们是死了。”休斯顿的声音颤抖,“你应该感谢我。” “哈哈哈哈哈!是!伟大的巴巴托斯是应该感谢你这个当初把我封印的人再次放出!”梦魇大笑,甚至触手都在疯狂挥动。 谢尔顿此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从怀中抽出了他的魔杖,体内魔力翻涌,瞳中射出粼粼的光。他将食指抵在魔杖中后节,眉毛猛地一紧。 【以吾之名!】 如同一个巨大的亮蓝色弹珠,杖尖微微发颤,液体一般的魔力汩汩涌出。 那是蓝色的电光球!球体半透明,内部有着四处乱窜的狂躁魔力,连身旁的梅林居然都感到一阵心悸! “梅林,这是什么?” “......”梦魇起初不说话,而后沉沉地发出悠远的声响,“能够杀灭梦魇的东西。” “那,你会受到影响么?” “不会。”梦魇的声音很自信,“我和那些低等的不一样。” 刹那间,淡蓝色的光球破碎,内部狂躁的魔力在谢尔顿的操纵下化作无数花蕊般的光斑,齐齐朝着头顶的梦魇猛冲而去! 休斯顿见状,眼底满是嘲弄,只见他从怀里抽出了一张老旧的书页。 上面居然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而且,那张纸周围的空间居然都被引得有些滞留! 旋即,他冷静地举起了手中的书页,口中重重地吐出几个字。 【久远第十四层加护!】 “什么!”谢尔顿吃惊地低吼。 这种一次性魔器他居然有两页!这都可以勉强算是二级魔器了!还一次性抽出了两张? 巴巴托斯见状,禁不住开口:“你想要什么。或者是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休斯顿呵呵笑了:“我现在本就是无牵挂之人,我此次前来只不过是为了......” “复仇?如此幼稚的事情你都干的出来?” “那又如何?” “那你怎样复仇?” “巴巴托斯,”他定定地说,“我要让值梦司......起码是这里,变成一个死地。你可以做到的吧。” “呵呵......真是......疯子。” “那又如何!”休斯顿眼球暴突,语气强烈,“快!快点!让这些忘恩负义的蠢货!全都给我痛苦地去死!让他们也尝尝被背叛的那种绝望!包括我自己!” 佩曼已经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 “爸爸,他是坏人,我就说他是坏人。” “小心自己。”谢尔顿忽地说了句。 霎时,原本混沌的空间再次凝固,如同橡皮泥似地在巴巴托斯的身周放射性地往外延展。 “小心,跨入【梦界】的时候你就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梦魇的领地。” 一个个手印好像从泥淖中爬出的落难者,触目惊醒地在值梦司大厅的墙壁上无声拓印,将值梦司的全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笼罩。 整个值梦司的人,全部都乱作一团。大部分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在什么处境,不过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模糊,自己的手指莫名染上了粘稠的深蓝,顿时就变得惊恐万分。 “你能打破它么?”马尔克斯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梦魇制造出来的【梦界】并不是绝境,所有的全都会有一线生机,被困在里面的人们可以寻找梦魇规则之中的漏洞。或者是光明正大地跟着流程走,规则不仅仅是束缚别人,同样还束缚自己。” “会有人死么?” “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只要不触犯里面的规则,应该就不会死。” 还没说完,所有人的脚底莫名其妙地一空,无穷无尽的坠落感袭上,周围早已是望不穿的漆黑,令人心悸。 “哇啊啊——!”马丁的惨叫由近及远,就好像自己的身体被扯成了十几段。 “抓住我!”幸好,梅林和谢尔顿的距离并不是那么远,佩曼他们则是不见踪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在坠落的过程中抓住了梅林的小手。 “爸爸,我们会掉下去么?”梅林的声音在狂风中不断颤抖,他四处张望,暗蓝色的符文上下翻飞,有时聚合,也有时候被突然插进来的能量崩开。 “现在的【规则】还没有定好,在落地之前,会看到这个梦境的完整规则,所以说还不需要慌张。”梦魇的话很轻柔,貌似不值一提。 “既然是梦境,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们只是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马尔克斯在识海中询问。 “除了我们。”梦魇笑了,“因为''我们'',并不是人类。梦魇自然是能在同类的梦界中存在的,当然,其他人应该还躺在地上吧。” “难道一整个值梦司的人全都挤在一个梦界里面么?”马尔克斯继续询问,“不会挤么?” “不会,一个场景里的''祭品''在它的控制下顶多只有十四个。”梦魇说道,“再多的话他也撑不下去,人多是因为分批进入不同的场景罢了。” “场景?” “也就是梦界内部的装饰,这样的话可以更好地诱导人们去死。” “......” “很残忍么?要知道,我们同类也是会互相吞噬的,太弱,无论是人类,还是梦魇,还是其他什么......都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下去。” “......” “你没事吧?”谢尔顿担忧地说,“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和我说。” “嗯,好的。”梅林甜甜地报以微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咚!咚!咚! 三声巨响传入所有人的脑海,不由得感到一阵晕眩,梅林握了握谢尔顿的手,只见对方的脸色也不好看,不断地做深呼吸。 突然,两个发光的数字从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飞出,对号入座,贴在了两人的手腕之上。 【壹:不得直呼其名,只可称呼各自代号。违者,死。】 梅林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 “十三”。 而谢尔顿是“十二”。 “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你不能叫别人的名字,如果叫了你就得死。” “啊......是么......”马尔克斯的声音充斥着忧虑。 他的手腕也有点发痒,不由得用右手去搓,想要消除这种麻痒的感觉。 手腕上的标记不见了,点点黑色的渣滓从梅林的指缝间掉出。 “......”马尔克斯有些发怔,为什么手上的标记会那么容易被搓掉? “爸爸,手上的印记没了......” “???”谢尔顿也尝试着用力搓手腕上的印记,很显然,要把自己的皮都搓破了还没搓掉。 “哈哈,梦魇设下的的规则是影响不到梦魇的。” 空中的符文还在不断组装,扭曲,发出了莹莹的光芒,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铛!铛!铛! 【贰:“杀人者”具有触碰杀人的权利,即碰到其余非杀人者时,此人会相应死亡,每日仅限一次。】 【叁:每当有人死亡时,会召开审判会议,若是找出杀人者,杀人者会被当场处决,若是错误,其余人介会被处决,杀人者即为最后的幸存者。】 【肆:存活者若成功审判杀人者,需再次进行一次投票,选出一人永远留在此地,作为走出梦境的代价。其余人则会得到解放。】 【伍:审判会议可不做审判,即“杀人者”会被宽恕,若是身份为“杀人者”的人成功杀死三人,即可直接获得离开梦境的机会。】 【陆:“杀人者”离开之后,其余存活者之中会出现新的“杀人者”更替。】 【柒:所有人不得隐蔽自己的身形。】 【捌:“噩梦旅馆”欢迎你的到来,客房数量每日会逐渐减少。】 【玖:每间客房只允许一人居住,半夜会有巡逻者处决“无处可归”者。】 【拾:最后一名幸存者会自动被放出,离开梦境。】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这场自相残杀的游戏吧。还有更多,更多,更多的东西值得你们去......】 脚上传来了踏实的触感,无声无息之间,十四人已就位。 漆黑的幕布逐渐发亮。一栋巨大的,有着年头的旅店如同纸片般从地面竖起。那就好像是被铅笔画出来的图案,突兀地贴在面前的幕布之上。 楼顶上立着一块巨大的标牌——噩梦旅馆。 嘭! 浓烟滚滚......一阵狂风吹过。 旅店的大门此时已经被打开! 章叁拾叁:规矩一,不要触碰任何人 灰扑扑的广场,隐约能够见到值梦司大厅地面的蔷薇花纹,半透明的深灰色光芒流转,给人一种再不走就会立马塌陷下去的感觉。 “这是梦魇对梦界中人的诱导作用,稍微心理克服一下就行。”梅林的识海中,梦魇提醒双腿有些想要迈进旅馆冲动的马尔克斯。 “诱导?” “也就是下意识的动作,梦魇在梦界基本上是无敌的存在,甚至都能够影响生物的主观意识。”梅林解释道。 “那为什么不直接操控我们去死呢?” “这当然——”梅林翻了个白眼,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我也没办法令进入我们梦界里的人去死,这是纂刻在灵魂之中的的限制。” “哦......” 梦界中的梅林转头四望。一共十四个人。 他是十三号,他的父亲,谢尔顿是十二号。 “十二号......”谢尔顿伸出左手,想要拉住梅林的小手,眼皮猛地一跳,伸出的手悬在半空,顿时变得无比僵硬,“不要触碰任何人,包括我,知道了么?” “为什么?” “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杀人者''。”佩曼没好气地说道,她面前的一个男人居然在小声啜泣,属于佩曼的编号是三号。 “现在怎么办?”有人问道,在他手腕上显示出的数字是十号。 “咯咯咯咯!你们,都得死......这个游戏,还是非常有趣的。绝望......也要让你们尝尝这种绝望,无依无靠......”那个熟悉的声音瞬间聚拢了所有人的视线,休斯顿手腕间的数字是一号,“这就是你们当初把我妻儿''献祭''的后果!” “你!”有人举起自己的手来,指尖魔力爆发,“以吾之名!” “停!”佩曼连忙阻止,挥手将其即将释放出的魔法击散,“即使不是''杀人者''杀人也会强行召开审判会议的!” “那又怎么样!只要别人弃权,进行''宽恕''就好!”那个人是四号。 “但是......”谢尔顿抱胸冷静地说道,“就比如说我,我说不定就不会选择''宽恕''。” 气氛一下子就进入冰点。 这一句话,如一把冰冷的刀片,扎进了所有人的血管...... 没有人知道对方会怎样想,若是最高效率脱逃,那么直接当场杀人召开审判会议,连续三次...... 那至少要死一半以上的人...... “呜呜......不要!不!不要!不要碰我!不要死!”一个较为年轻的男人双腿一软,痛苦地大声嚎叫,他的标号是八号,脸上泪水横流,喉间干枯的声音就似老旧的风箱。 “......”佩曼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说,我们先进去,记得不要触碰任何人,跟着梦魇设下的规则走,暂时不会有人牺牲。” “三号,【梦界】内部仍然可以使用魔法。”谢尔顿牢牢盯着不远处带着微笑的休斯顿,“但是不能隐蔽自己的身形。” “先进去再说,小心不要碰到任何人。”佩曼叹气,担忧地朝休斯顿撇了眼,旋即大跨步走进。 “十二号,我是要叫你十二号么?”梅林说。 “是的......也许。”谢尔顿不知道现在的梅林是否还会受规则影响,还是先保守点为妙。不过他把印记搓掉的举动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的。 “我们要进去么?” “不管他们,我们先进去。”谢尔顿收回想要拉住梅林的手,小声说道。 现在首先应该探查的,就是噩梦旅馆本身。只有傻子才会鲁莽地去摸别人,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玩儿完了呢。 索性,两人一前一后,跟随佩曼的脚步进了旅店的大门。 “规则之间有更多桎梏。”谢尔顿说,“但是,规则之间也有更多的自由。” “只要不触犯梦魇设下的规则,那随你怎么样都可以......而且,【梦界】之中人的七情六欲会被诱导着放大。”识海之中,梅林提醒马尔克斯,“当然,我们不会,它的规则对我们没用。” 柔软的棕色毛毯平铺在旅馆的大厅内,屋顶的老旧吊灯不知来源,晕出了斑驳的暗黄,墙皮老旧,上面涂覆血色的蔷薇花纹,能见度很低,仅仅是十几步路程,前方的客房就不可以视线触及。 “十三号,不要碰墙,脏。”谢尔顿看墙壁很老旧,想必是覆满了灰尘。 “它不脏。”梅林用手指刮了刮血色蔷薇的花纹,发现手指上并未出现一点污秽。 “是么......”谢尔顿本就无心在此,一间又一间的客房划过眼帘,最终停顿,旋开了看上去古旧的门把手。 一手灰...... 谢尔顿无语地转头,眼睛瞟向梅林的手...... 洁白无瑕,粉粉嫩嫩......说好的没什么灰尘呢?嗯? “每间客房只供一人居住......也就是说,在白天的时候别人可以自由出入么。”谢尔顿小声嘟囔,朝屋内张望,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随即三两步走进。 “嗯?”谢尔顿猛地一回头,因为他发现,刚刚没有大碍的木门居然此时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没有墨水,没有画笔,一个工整的“十二号”黑色墨迹凭空出现,印在了先前空空如也的门牌上。 “也就是说,每一个人的身份都会被每一个客房自动识别......” 客房内很宽敞,但不大,不知为何摆了一个书架,上面放着若干本书,在墙角有书桌,上面有瓶红墨水,还插着根羽毛笔,总体不算新,却也看得顺眼。 床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上面并没有多少灰尘,床头有一盏灯,谢尔顿发现旁边有个按钮,想必是启动的开关。 此时的梅林跟着谢尔顿,也不断地环顾四周,想要看出什么名堂来。 “梦魇设定的规则只是最表层的东西,要记住,它创造梦界目的是为了杀死里面所有的人,并夺去他们的生命力量。”梦魇说,“即使不是''杀人者''也可以杀人,这就是让人互相猜疑的好方法。” “那怎样区分''杀人者''杀的人和普通人为了出去而杀的人呢?” “我们现在并不知道''杀人者''是怎样杀人的,先看情况,如果是碰到人就死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伤痕......但是杀人的一方可以受害者进行伪装......”梦魇的声音浮上了几丝犹豫,“反正很复杂,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如果是咒杀呢?”马尔克斯的嘴里吐出了令梦魇吃惊的话,“这样也看不出来啊。” “咒杀......会有魔力的痕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术士,不可能察觉不到的,每个人的魔力气息都不一样......根据这个信息回溯的话,那么很容易就找到杀人者了。” “嗯......”马尔克斯没了下文。 梦魇继续说道:“现在的你是一个''自由人''的形态,也就是说规则不会对我们有用,但是这也妨碍到了探查整个梦界。不过我相信,你亲爱的''父亲''会代劳的。” “十三号。”谢尔顿怔怔地看了眼梅林,大脑极速运转。 在【规则】之中,说的是客房只能容一个人居住......但是不表明只能容纳一个人! 他现在必须要确定一个他想知道的东西。 噔噔噔!脚步有力,丝毫不拖泥带水。 “十三号,和我出来吧。”谢尔顿有点恶心这个名字,因为这样会让人把面前的这个活生生的人看得不像人。 “好。”梅林点头,小步跑着跟随谢尔顿走出房间。 果然......原本在木门上黑色的字迹如同被一块橡皮反复摩擦,逐渐淡去。 “十三号,我再重复一遍,不要触碰任何人,包括我,知道了么?如果有别人来碰你,你就用尽全力逃开,我会尽量呆在你身边。” 谢尔顿再次张望了一下面前的门把手。 上面居然没有锁...... 十四个人陆陆续续,有的歇斯底里,也有的胆战心惊,当然,也有的是以一种游玩的心态来体会这次看似有来无回的旅途。 他们悉数进入了这个奇怪的旅馆。 “呜!”八号是最后进入旅店的,胆小如鼠的他,面庞上的泪迹还未被及时擦去。 他的后脚踏入门槛,忽地,狂风呼啸,将他托进了旅馆大厅。 嘭! 他脸色惨白地回头张望,喉间咯咯作响,见到此情此景,他的瞳孔一阵皱缩。 旅店的门,关上了。 游戏正式开始。 “各位!各位——!大家好!我是旅店的老板,巴巴托斯!接下来让我为各位介绍一下旅馆的基础设施......” 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响就灌入所有人的脑海。 “以及......咯咯咯......!”笑得很狰狞。 章叁拾肆:盘踞在噩梦旅馆里的怪兽 “欢迎欢迎!” 空间旋转,拉扯,原本分散在旅馆四周的十四个人的眼睛一花,下一刻,他们齐齐出现在了旅店的餐厅。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餐厅在哪里。因为一楼的走廊上只有客房...... “我们之前明明没有看到有餐厅的。”谢尔顿冷静地说道。 梅林还在自己的身旁,幸好。他很安静,也很乖巧。 餐厅内五脏俱全,只不过暗了些,头顶上的灯似乎没有喂饱灯油,将所有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以及带上了点点颤抖,显得诡异,可怕,而又混沌。 有椅子,但是没有人敢坐下。坐落在餐厅中央的巨大长桌旁正正好好有十四把椅子,椅背上面的皮油光锃亮,泛出种淡淡的绿黄。 一个木制人偶身着黑色礼服,差不多有现在的梅林这么大,坐在了长桌之上,他的眼瞳纯黑,正对面前的十四个人。 “之前没有餐厅,现在有餐厅了。”突然,木偶的嘴突兀地一张一翕,令人心颤的声音从木偶内部传出,“各位,餐厅在地下一层,若是大家有什么饮食需要,都可以到这里来寻些吃食。当然,这里刀具齐全,能够随意供大家使用。” “也就是说,我们会感到饥饿?”佩曼说道。 “当然!”木偶的手抬了抬,表示这是常识性问题,“人类是一个对能量有着极度渴求的生物,怎么能不进行饮食呢!” “也就是说,若是要杀人的话,投毒是一种极其有效的方式。”休斯顿讥讽地说道,“是不是,这位胆小鬼?” “不!不要!我不想死!不......”八号抱着自己的头,强撑自己站着,“不要杀我......不要!呜!别碰我!” “谁会碰你,真搞不明白,当初是怎样把你放进值梦司里的,真是个败类!”休斯顿平静地说道。 “好了好了!请听巴巴托斯说几句话!说完了,各位就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好么?”巴巴托斯所代表的木偶威胁似地挥挥自己的木臂,“噩梦旅馆是一个供人舒适居住的旅馆,接下来让我为大家来说明一下旅馆内都有些什么。” 洗衣房坐落在旅馆的西北角,若是需要换洗衣物的话可以去那里集中进行。 在旅馆的二楼有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若是大家不嫌弃,也可以去玩两把。 再重申一遍,餐厅在旅馆的地下一层,旅馆大厅前方会有专门的楼梯,各位会很容易看见。 请注意,各位的客房是不备锁的,内部有配套的盥洗室和浴室。大家应该也发现了,第一个进入客房内的旅客会和客房进行绑定,代表着这是某个人的房间。若是房间的主人离开,那么印记会相应抹除。 “这样的话......给审判的难度加大了很多啊。”谢尔顿轻捏下巴,沉沉地说道,“只要在密室里杀人......” “哦对,我差点忘记了,若是客人死在客房之中,若死者是客房的主人,他的名字仍然会绑定在门牌之上。”巴巴托斯解释道,“这样应该就有着手之处了,不是么?” 这家旅店一共有二十个客房,但是很不幸的是,这家旅店里面有一个贪吃邪恶的,狡猾的,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的怪兽! 铮!木偶剧烈震颤,稀稀拉拉,内部零件四处崩开,一缕黑气从张开的嘴部漏出。 悠远神秘的声音若隐若现,神不知鬼不觉地充斥在逼仄的餐厅内,让人汗毛直竖。 【当夜半钟声敲响之时】 【就是那怪兽苏醒之时】 【一,二,一二三!】 【张口,闭口......】 【二十,十九,十八......】 【它用它的牙齿犁过毛毯】 【它用它的舌头拂过墙壁】 【一切阻碍皆应化为粉尘】 “那么,就祝各位好运了,哈哈哈哈哈哈——!桀桀桀——” 砰!十四人齐齐转过身来,却发现餐厅的门就在他们身后,现在处于打开的状态。 “呼......嗬......” “唔咕......嗬......” “呜!呜呜......嗬......” 唯有呼吸声存在,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诱导】可真管用啊,不是么?”梦魇的声音出现在马尔克斯的耳畔,“马尔克斯,克服一下。” “哦!哦......”十四人之中,梅林率先缓过神来,他不动声色地揩去自己眉梢的冷汗,安静地望向也有些发愣的谢尔顿。 “各位,”谢尔顿很及时地回过神来,“那么,为了不引起猜疑,我和我的儿子就先回去了。” “......”没人应答。 两人不敢多留,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餐厅的大门。 诚如巴巴托斯所言,餐厅的位置果然就在旅馆的地下一层,原本空空荡荡的大厅居然硬生生开辟了一个巨大的过道,阶梯蜿蜒旋转,一层又一层,如同舞女优雅旋转的裙摆,只不过晦暗而又可怖。 这次两人并没有再在过道上停留,随便拉开了一个房间便大步跨进,依旧,木门微颤,代表谢尔顿的“十二号”刻上。 梅林有些乏了,想要坐会,却发现自己太过于矮小,爬不上床...... “我想睡一会。”他打了个哈欠,说道。 “嗯。”谢尔顿点头,面色不好看,从怀中抽出自己的魔杖,向上轻挥,梅林的身体便轻飘飘地被托起,送上了柔软温和的床铺。 梅林确实累了,走那么久,他的腿脚和骨节酸的发疼......他很想念被谢尔顿抱着的旧时光。 “刚刚的那首歌曲,你听出些什么来了么?”识海之中,马尔克斯询问身旁的梅林,“也就是说在半夜的时候会出现一个怪兽,每天晚上会吞掉一个房间?然后清除在走廊上的所有人么?”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梦魇说道,“''二十''应该指的是客房的总数。我们只有十四个人,为什么会准备二十个客房?如果没有人愿意杀人的话,那么房间的减少导致人数和客房不匹配......也就是说......” “强制让人自相残杀,或者是做无谓的牺牲?” “显然,无谓的牺牲并不能让其他人......哪怕是提升多一点点的逃脱机会。”梦魇分析道,“每个人都不想死,但是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凶手没有被及时找出的话......” “我们可以''宽恕'',不是么?杀了第一个人也就有杀第二个人的欲望,不要看杀人很难,实际上在这个现有法律完全颠覆的场景中,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出来,绝望是人类创造奇迹的一大缘起。” “......”马尔克斯沉默了一会,最终开口,“那你觉得最有杀人欲望的会是谁呢?” 梦魇轻笑一声,想都没想就说:“首先,我们现在还不确定别人的身份,不过我们可以推测出杀人欲望最低的那几个人是谁。” “难道那个把梦魇放出来的那个人不想杀人么?” “不不不,”梦魇干脆地说,“他的目的其实很清楚,就是想让值梦司内部的所有人痛苦而又绝望地死去,杀人有很多种方法,反倒是自己动手去杀的话会导致自己可能会被审判,或者是提前出局,这种极具观赏意义的游戏他可是要看到最后的。你的''父亲''同样也不会杀人,因为你的缘故,这一点你也知道。其他人......应该就不好说了,即使是值梦司的司长佩曼在逼急了的情况之下也会杀人。不过现在说这么多还为时尚早,并且''杀人者''还没有找到,所有人都不会贸然触碰对方......呵呵......” “我觉得那个一直在哭的人应该没什么欲望去杀人吧......”马尔克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前面那个比较冲动的人......” “一切都为时尚早,为时尚早~你不是困了么?那就睡会,我也有点乏了,在这个梦界里面我还可以趁机多抢一点对方的魔力,得专心......”梦魇的声音在识海中消失,马尔克斯也不再多想,身心的疲惫让他很快就睡去。 “......” 谢尔顿望着门口的标牌,默默不语,他现在站在门外。 也就是说,客房中等同于空无一人。但梅林还在床上睡着,这是他亲眼看到的事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喃喃道。 章叁拾伍:“自由人”与第一次小型会议 “为什么......”谢尔顿轻捏下巴,小声嘟囔,“为什么会不管用呢......” 旋即,他抬起右手,将其伸进了门的另一侧。 果然...... 嗡—— 客房的门微颤,门牌不断抖动,黑色的“十二号”如同一团翻涌上来的墨汁,诡异地从金属板深处浮现。他又缩回了手,门牌上的印记消失。 也就是说,梅林好像不仅仅是不受梦界中第一条规则的控制,现在甚至都不在编制之内了! “也就是说,一切规则都对他没有用么?还是说......别的什么......”谢尔顿继续思考,“他现在已经不算人类了,梦魇和人的结合体......也就是说,梦魇本身的并不会受到梦界规则的影响。” 再推进一步讲,到底是双向的还是单向的呢?也就是说,他不属于“杀人者”,也不属于在这个梦界里面的“非杀人者”...... “自由人......”他顿时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吃惊,“自由人?怎么会呢!” 也就是说梅林摆脱了【规则】的束缚,无论是他触碰别人也好,别人触碰他也罢,都不会受到梦界的任何影响! 不过,这种想法有待商榷,谢尔顿需要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空洞无力的看法。 旋即,他悄悄地走进客房,由于紧张,他吞了口唾沫。他知道,他现在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和对方的生命开玩笑。 他有可能是“杀人者”...... “呼......”他抚了抚自己的胸膛,不断安慰自己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伸出了手,指尖轻触正在熟睡的梅林,生怕把他惊醒。 成功了!没有任何反应!这可以证明他要么是“非杀人者”,要么是对方并不受自己的影响。 这次尝试的成功让他的心更是蠢蠢欲动。他现在要冒险叫梅林的名字。 不过,这仅仅拿他的生命来做实验罢了......是么? 他嘴唇轻颤,脸色微青,瞳孔不断地在眼眶内跳动。 “梅林·马尔克斯。”下定决心,他说。 没有任何反应,什么也没有发生。 霎时间,一股莫名的甜意漾上心头,不仅仅是因为梅林是“自由人”的身份,不受噩梦旅馆内部【规则】的影响,而且,他还成功地试探了这个梦界的底细! 自由人在这个梦界里的行动是双向的!是不可逆的!别人叫他,别人不会死,他叫别人,他当然也不会死。 也就是说,只要别人不以他为目标,那他就不会受到生命危险。但这也彰显出一个问题,若是让他一个人呆在客房里的话,那别人就有可能碰巧进入“空客房”内...... 罢了,现在先不想这个......他们还有时间,无需太过慌张。 笃,笃,笃! “谁?”谢尔顿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警惕地望向门缝之间。 “十二号,是我。”马丁有些不好意思,脸色不怎么样,看他紧张的样子,想必是没怎么好过。 马丁的手腕间刻着“六号”,黑青色的。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么?”谢尔顿刻意和马丁保持安全距离。 “三号找我和你去二楼的休息室内开个小会,其他员工貌似有的人并没有这个意愿,三号她也很努力地去一个个找了。”马丁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愿意去么?” “当然愿意,但我的儿子还在房间里睡觉......”谢尔顿尴尬地望向房间内部。 “哈哈,没事的,我们并不是强求......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去二楼的休息室看看吧,三号一般都在的。”马丁挤出一个笑容,僵硬地说道。 唉......谢尔顿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对方觉得自己不来是特地找理由的......开局不顺啊...... 碰壁的马丁转过身,脸色阴沉,眉宇间的担忧和恐惧不断发散。 他只是个普通的二魔纹术士......只是一个二魔纹术士...... 他转过昏暗的墙角,走过狭窄的过道,一步步登上蜿蜒曲折的阶梯,在肮脏的墙壁上摸索,最终打开半遮半掩的木门,现出一缕跳动的烛光。 “你来了。”佩曼神色平静,坐在二楼休息室中央的长桌旁,桌上有一支即将烧尽的蜡烛,蜡芯欲落未落,给晦暗逼仄的休息室内增添了一分昏黄,“十二号,他叫来了么?他愿意来么?” “没,没有......十二号说,要陪他的儿子,他说他睡着了......”马丁尴尬地挠挠头,转头却发现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长桌的另一头,他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持有一杯清澈的酒液,见到马丁时还微微朝他致意。 “!!!!”马丁如临大敌,大声吼道,“你怎么进来的!这......这是?三号?” “咯咯咯!你这个,不识时务的弱者!”休斯顿猛地将手里的酒杯掼在桌上,发出了砰地闷响,“还没看清现在的局势么?” “一号......”佩曼抿嘴,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开始进行第一次小型会议吧,一号,八号,六号,就我们三个。” “哈啊——”休斯顿打了个哈欠,无聊地用手指敲打桌面,“你们都会死,我不介意再陪你们多玩一会,呵呵......”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可能会提前让你离场,一号。”看到马丁即将发作,佩曼连忙出言警告,“六号,他的实力比我还强一些。” “我先申明一点,我并不是你们的同伴,这次会议实则谈不上会议,仅仅是某些人一厢情愿罢了。”休斯顿冷冷地说道,“但我不会主动动手去杀人......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兴许......这是我现在唯一一次对你们说的真话吧......请珍惜。” “珍惜?你凭什么——”马丁愤怒地朝对方怒吼。 “我喜欢,就是这个原因。”休斯顿冷哼一声,“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各位都先冷静下来。”佩曼顿了顿,说道,“我们现在并不知道这个游戏的全部规则。” “只是一个自相残杀的游戏罢了,没有任何旋回的余地。”休斯顿淡淡道,“当然,最低的代价就是付出三条人命......就可以离开。可问题是......” 休斯顿轻眯双眼,用一种上位俯视下位的姿态看着在场的两人,仿佛其他十一个人都在场似地,他的嘴唇残忍地开合:“是哪三条呢?是你?是我?还是......” “一号!”佩曼知道对方说的正确性,却又被他的语气弄得十分不爽,“请不要——” “我都当了你们那么多年顾问了,”休斯顿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杯中的酒液,硬生生打断佩曼说的话,“当时你们并没有询问过我的建议,我的妻儿也有存活的权利。” “......”佩曼的脸色更差,“请你......” “当然,若是不自相残杀,还有其他办法。”休斯顿微笑着说,“也就是一个个地被梦界内的【怪物】给杀掉。客房每日都在减少,总归会有不够用的那天......” “还有''杀人者''......”马丁插了一句。 “不要驴唇不对马嘴。”休斯顿白了他一眼,继续分析道,“说实话,这是梦魇给我们杀人的【动机】。这变相就是一个抢不到座位就会死的游戏。” “若是能够把这个怪物解决掉......”佩曼沉沉地说道,“那是不是......” “不,那仅仅是一个借口罢了,客房的总数依旧会减少。”休斯顿说,“怪兽只是梦魇【规则】的外在体现,即使怪兽消失,夜半钟声敲响之时,只要人在过道上行走同样会被碾成渣,或者是这样,怪物会源源不断地产生。” “你没有这个必要告诉我们这些。”马丁冷冷地说道,“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那你就别听。”休斯顿继而说,“梦魇对梦界是所有关系,除非有更强大的力量从内突破,否则绝不可能冲破梦界。哦,对了,梦魇基本上来说,就是梦界的神。” “没错,梦魇对于自己的梦界有强大的执掌权。”佩曼肯定道,“你现在的目的就是看我们自相残杀罢了,说实话,和我们并不是敌对关系。” “当然,也不是盟友关系。”休斯顿慢悠悠地说。 “只是分享一下情报,并没有什么问题。”佩曼压下马丁愤怒的眼神,脸色铁青,“我很抱歉。” “我不接受你的抱歉。”休斯顿果决道,“那么,第一次会议就到此结束吧......” 他毫不犹豫地走出了休息室,没有在意两人的表情。 “是我们对不起他在先。”昏暗的房间内,佩曼的声音很轻微。 “我们干了什么?”马丁气笑了,疑惑道,“难道还值得他让整个值梦司毁于一旦么?” “巴巴托斯在被他封印之前,给他的妻儿下了【标记】。她们被活生生折磨致死,一个接近二阶梦魇的【标记】目前来讲是没办法清除的,就算他自己也不行。” 马丁知道【标记】是什么。 “唔咕......”他吞了口唾沫,嘴唇突然发干。 章叁拾陆:湮灭和破碎 黑夜,【梦界】内的黑夜。 噩梦旅馆是全封闭的,就像一个巨大的黑箱,里面所有人只能靠大厅内唯一的时钟了解现在是几时几刻——梦界内的时间和外部完全不一样,时间流速更是如此。 有时候,人们从一个梦界中走出时,明明觉着已经过了若干年的时间,却发现现实才过了几天而已。 咚!铛!噔! 【钟声敲响,众客人需回到自己的客房内】 【怪物即将出现——】 啪!走廊里的灯倏而全部熄灭!原本就晦暗的大厅,现在变得更是奇诡!不知从何时,大厅顶端的木质吊钟忽地膨大,绳头变得松软,整个钟体旋转着逐渐垂下。 嗡—— 虚幻的表盘,原本三根指针居然开枝散叶,发出莹莹的绿光,不一会,十四根指针齐刷刷分布在圆形的表盘之内,一动不动。 只不过......有一根指针的颜色显得黯淡了很多,甚至变得飘忽不定。它在逐渐变暗,变暗......最后直至诡秘的灰蓝,扎透了时钟的表盘,在【梦界】之中生根,延展。 深邃的走廊里,血红色的地毯绵延不绝,如同一条千疮百孔的舌头,突兀地插向不远处。 “呜呜——!” 那是凄厉,悠远的嘶吼! 嘎吱......嘎吱! 斑驳的墙皮忽地齐齐剥落,露出了墨黑的方砖!在方砖的缝隙中,粘稠的黑色液体星星点点,互相聚集,从黄豆般大小迅速变得庞大,最后变得能塞满整个过道! 【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 梦界的造物,四不像,有着牛一般庞大的身躯,有老虎无二的粗大尾巴,四肢和巨象的腿差不大多宽,瞳中闪烁着凌厉的红光,没有鼻孔,粘液在口腔不断滑落,隐约可以看见里面一条又粗又长的舌头...... 嘭! 它不耐地踩踏着脚下的红毯,留下一坨漆黑的液迹,这些液迹之下,纷繁的符文拓印其中,它们维系本体与分泌出来的粘液,让它们能够自动回到怪物的身体内。 只见粘液迅速地跳成一块,欢快地翻滚着落入怪物的尾巴,最终回到它的体内。 它很讨厌人类的味道......因为【规则】将它设定成这样。 嘭!嘭!噗!啪! 每一脚,都散发着一种极致的恶臭,让所有人趋而远之;每一脚,都是粘稠的低语,让灵魂为之战栗! 虽然看起来这个怪物走得很慢,往往它的粘液要拖长到十数米才慢慢悠悠地回归它的身体,实则走的很快,几息之间,他已从走廊的这一头走到了另一头。 那是【第二十号】房间。黄铜制成的名牌没有丝毫光泽,这只怪物好像会将周遭一切光芒全部吸走,不留一丝旋回的余地。 “呜呜......”它发出了一声悠远的呜咽,张开自己黑魆魆的嘴。 若是可以拿平常的动物与之相比,这张嘴的长度简直是从脖子到天灵盖,它的宽度......正正好好是一间房门的宽度。 刹那间,黑影闪烁,这个怪物的眉心忽地亮起一道井字形的灰绿色符文,并迅速地和它剥离。 嗡—— 门牌被一股蛮力扯开,隐藏在门牌下的,恰好是契合符文的深棕色凹槽,此时正迎合着飞来的符文,有节律地发出昏黄的光! 吽——!!! 完美契合。【第二十号】客房如同一个被拉开的抽屉,由内而外被抽了出来,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木箱,被隐秘的力量硬生生拖出!而迎接这它的,是如同深渊一般的,怪物的大嘴! 强烈的抽力从怪物的嘴里发出,风声呼啸,甚至都带动了周围的红毯,不住地飘飞! 嘎吱——就好像在吃一块香脆可口的,刚出炉的牛油曲奇饼干。 第二十号客房,就这么在梦界之中湮灭。 “以吾之名!” 极亮的光斑驱散了沉重的黑暗,让意犹未尽的怪物猛地一震,眸中的红光大盛,其中旋转的是无尽的魔力湍流! 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胆敢在夜半钟声之后出现在走廊上! 那是——五号!他的手腕上的青绿色标记正在发光! “唔哦哦哦哦哦哦——!” 【开吾等之慧眼】 【识世间之污秽】 【以狄达摩的名义起誓!】 【圣火终将照耀于天穹!】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并不相信梦魇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如果......把这个该死的地方拆掉,把这个该死的【怪物】打败...... 他手中握着一根由圣耀石所制成的短小魔杖,能够增幅他释放出的所有光属性术法。 他的魔呓念的很快,但丝毫不影响术法的释放,两条魔纹开枝散叶,在他的脖颈间绽开了一大片灿烂的金色光华! “噫唔——!!”这个怪物很快就回过神来,面前的人类明明如此弱小,居然还敢挑战自己的威严? 怪物的身体是由一种漆黑的粘液构成,本就不是固定的形状,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它的体内弹跳,每响一声,它身体的某个部位就会膨大一分! 【圣炎爆散——!】 巨大的光球内充斥着圣洁的能量,内部的光点不断跃迁,围绕着障壁突突跳动,若是一碰,巨量的光属性魔力就会从内部倾泻出来,就像开了闸的堤坝! 嘭!噗嘭! 愈来愈大!愈来愈大!愈来愈大!直至变成了黑色的,粘稠的,令人作呕的黑色浪潮,铺天盖地,四通八达,还有更多,更多的黑色粘液正在从墙砖之中渗出,增幅怪物的力量! “该死的怪物!给我去!”五号猛地一咬牙,手腕甩动,发力将承载着自己所有魔力的法术向气势汹汹的怪物打去。 无边无际的黑潮漫过了一个个客房的门,爬上了低矮的走廊顶部,倒挂下来,粘稠的黑色极具侵略性,将脱落的墙皮又硬生生拍回了原本的墙上! “五号!你在干什么!”谢尔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半开的房门中射出一小缕金黄色的光芒,谢尔顿的房间离怪物还有一段距离,他是听到了门外的嘶吼声才准备探头看看,结果...... “不要你管!老子这下就把这个畜牲给杀了,谁想在这里多待!”五号的声音沙哑,眼中金色的魔力涓流狂躁地流转。 金色的光球在下一瞬和无边的黑色海洋碰撞,旋即...... 没有旋即。 干脆利落的吞噬,碾压,连个渣都不剩,与其是说碰撞,还不如是融合和吸收。金黄色的光芒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化为了怪物的养料。 “快点找房间进去!不然你会死的!”谢尔顿大呼,“快啊!” 此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五号顿时没了先前的自信和勇敢,他有恃无恐的原因就是,他的身旁有一个空房间,只要他拉开客房的木门—— 哎? 门把手,旋不动了。他使劲地把把手往下掰,用力到指节发白,都不能旋动一丝一毫! 五号的血液,肌肉,皮肤,甚至是发梢,莫名地僵硬,凝固。他的瞳孔再也抑制不住地皱缩,眼泪夺眶而出。鼻涕像是不要钱一样地随便在人中下挂着。 慌张地奔逃! “唔——!咿唔——” 狂风呼啸,黑色的浪潮压迫着走廊里的一切,决意要让面前这个不开眼的家伙碾成渣滓。 他连忙跑到谢尔顿半开的房门前,慌张地想要探进一只手,却发现一个薄薄的光幕将他的手指阻隔在外,连指甲都不能得以放过! 喀嗒! 噩梦旅馆的大厅内,垂落下来的大钟的表盘上,一根原本静静伫立着的指针突然开始绕着表盘的刻度转动。 越转越快,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快到带起了阵阵残影,快到指针都承受不住这种压迫感! 啪!这根指针飞出了时钟的表盘,狠狠地打在看不清是什么花纹的墙面上。 从中间开始,同时往上,往下,一道纯净的白光从指针的中央迸开! 它裂成了六段,无力,窝囊,而又颓唐。 “嗬......嗬......!”谢尔顿慌张地摸着墙壁,挪到桌旁,忍住自己呕吐的欲望。 他想要放开......他的灵魂在猛烈地拒绝! 他的手上全是血!全都是血! 只是一瞬...... “以,以吾之名......” 桌上的书籍被粗暴地拍开,只留下一盏赢弱的灯。 梅林还在床上熟睡。 谢尔顿最终坐在椅子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不断告诉自己,自己是被梦魇给诱导的,没错,他是因为被诱导而这么害怕的。 啪! 液体的滴落声! 血腥气息不断地在狭小的房间内蔓延! 他不敢看桌面......他不敢......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 扭曲得不能再扭曲的断手......断口处,血肉模糊,筋肉剥离,还在不断地冒出粘稠的鲜红色血液。 这是谢尔顿唯一在那瞬间拽回的东西。 章叁拾柒:真正的规则 铛!铛!铛! 钟摆的叩击,响彻整个噩梦旅馆。原本的十三根指针重新收拢,化为了三根平常的时针,安分地在表盘上静静旋转。垂下的绳索逐渐上拉,膨大的时钟也响应缩小,成为了噩梦旅馆大厅内并不怎么起眼的摆设之一。 “早上好,梅林。”谢尔顿轻柔地将杯子掀开一角,朝他道早。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血迹,他的语气平稳,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确,书桌上的东西都摆回原位,那些悬挂着的筋肉,血液,通通都不见了踪影。 “早上好......”梅林揉揉自己的双眼,语气软糯,“唔嗯......还想......再睡一会。” 他的双眼不由得瞟向了书桌,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本《圣裁》躺卧在那里。 讲述的是古时众神之间的权利纠纷,以及各种各样的野史,秘辛,以及大事记。在《圣裁》的尾末,记录着各种各样的教义,基本上每一个神都代表着一个规则,若是没有意见上的分歧,兴许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恩爱情仇吧...... 说实话,现在没人信这些东西。《圣裁》早已被证实是编纂出来的一套小说,共分为七本,作者不详。摆在谢尔顿客房书桌上的是第三册。主要讲的是【公正之神】赫墨特克斯的故事,其中最著名的可谓是入混沌之沼取出【圣锤】的事迹。正因为此,她靠着这柄金黄色的锤子打造了通往神座的道路,并成为众神的一员。 现在翻开的一页是【破迷雾之源】的首页,也就是取过圣锤之后,赫墨特克斯用自己手中的圣锤驱散一切不公正的迷雾,最终将混沌之沼变为秩序之地的开端。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谢尔顿笑着说。 “但是,早起的虫儿也被鸟吃啊......”梅林皱起自己的小眉头,轻松地说出了在这个年纪绝对不会说出的话,“我还是虫虫呢......” “哇,你这句话真的恶心到我了。”梅林的识海内,梦魇装模作样地“呕”了一下,“不过他说的也对,先起来也好。话说我们梦魇是不需要睡眠的。” “你不觉得很舒服么!”马尔克斯惊讶地反驳道,“你和我可是共通知觉的呀......躺在床上......赖着不起来,这种感觉......我现在只是个孩子,每天没睡够十四个小时......” “去去去!”梅林不耐烦地说道,“给我起床!” 虽说,躺在床上放空心思,什么也不想的感觉确实很爽。 “哦,我提醒你一下,昨晚貌似发生了某些''很有趣''的事情,就在你睡着的时候,到时候可不要被吓到。” “你怎么看见的?”马尔克斯疑惑地问道。 “我稍微分出了点能量体,看了两眼,都说了,我们梦魇是不需要睡觉的。”高级梦魇可以轻松地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从本体剥离出来,这样可以保险地进行系列不适合本体出面的操作。 “怎么了?”梅林正在谢尔顿的服侍之下洗漱,一言不发,这个时候正好是脑内对话的时候。 “咯咯......”梦魇的声音带上了层层虚浮,“不过你应该也可以接受吧......迟早的事情了。” “到底怎么了?”马尔克斯不耐地说,“难道是有人死了?谁会那么不开眼——” “恭喜你!答对了!”梦魇率先抢过话头,“而且......还是在谢尔顿面前死的。他当天晚上还拖回了他的一只断手,就搁在书桌上。当然,这些血液都被清理掉了,谢尔顿也是一晚没睡啦。” “......”马尔克斯没有回答,注意力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 梦魇是不屑于接管肉体的,肉身的桎梏只会让它们感到厌恶,祂也一样。 很快地,谢尔顿就将洗漱打理完毕。 哦对,其他人并不知道梅林在这个梦境中是“自由人”的身份。 于是他把牵着梅林的手放开,小声说道:“我们现在还不能在别人面前牵手,也不要碰到别人。” “嗯。”梅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可以走。 吱丫——!! 木制的大门被打开,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为什么......谢尔顿吞了口唾沫,萦绕在鼻尖的血液的味道...... 触目一片血红,他连忙跑出房间,发现属于自己的客房周围早已变得不能看了...... 仿佛数个充满血浆的气球,恶作剧般地在谢尔顿房门前疯狂乱砸,层层叠叠,冲击波般地散开。 “不想看就别看了,不要强迫自己。”梦魇在马尔克斯的耳畔轻语,“对小孩子不好。” “我......”梅林也闻到了一种腥气,这绝对是令人作呕的一种味道,粘得发腻。 “嗬——!!!”梅林强迫自己将僵硬的头部向别处去看——那是一个人头,头部以下不知所踪,脸上惊恐的神情在他的狰狞之中纤毫毕现,这可吓了他一大跳。 他连忙朝后退去,发现零零碎碎的血肉和断肢散落在猩红的过道,和昨天来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光景! “啧啧......”识海之中,梅林的声音很是悠闲,“你没事吧?不过之后再看这些东西应该也可以习惯很多了吧。” 谢尔顿连忙跑来,慌慌张张,想要捂住梅林的眼睛,却迫于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只好直挺挺竖在那里。 “你,你没事吧!我也没想到!”谢尔顿的声音很驳杂,就好像是他杀的人一样,“你没事吧?可以回答一声么?” “唔......”梅林见状,心里不知为何漾起一阵暖意,眼睛从原本的阴翳变成了清明,“我......我还好,没......没事。这......这些是什么?看上去好恶心。” “我们去吃饭吧,倒胃口的东西就不要提他了。”谢尔顿小声说道,仿佛在避嫌。 两人快速地到了餐厅,却发现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只剩下他们两个没有到场。餐厅内的早餐齐备,有着刚烤好的面包,也有水煮蛋,当然,诱人的小香肠也是包含在其中。餐厅的一角还有牛奶和咖啡,茶水的提供点,咖啡和茶水白天都可提供。不知为何,这里并没有新鲜的水果蔬菜,大多是一些能够饱腹的东西。 所有人都在沉默地拿,沉默地走,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万一一个不小心碰到对方,而对方又恰巧是“杀人者”......这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佩曼也在场,她今早吃的是三明治,加了个蛋,他旁边没有人,马丁坐在她身侧的桌旁,看上去起码有两三米远。 “爸爸,今早吃什么?” “想吃什么我给你拿。”谢尔顿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很快地,两人便吃好了各自的早餐,有趣的事情是,他们身旁的大部分人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神情不同,好像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为数不多的,没什么表情的应该就是佩曼和休斯顿了,他们两个早已见惯了风霜,什么事情他们都可以成功地接受。 很默契,极其默契,十三个人静静地坐在各自的位子上,一动不动。 “各位,我们应该很清楚,‘五号’被杀了。”佩曼倒是首先打破了平静,“昨天晚上他做了什么,你们应该也很清楚。” “活该......”有人小声嘟囔,却不知道是谁。 紧张,恐惧的氛围在悄悄地扩张,逐渐使人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没有召开审判会议,大家也应该清楚了吧。”休斯顿的声音沙哑,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不过呢,大家没我这个实力,尽量就不要去挑战半夜出现的那个【怪物】啊,人都被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给杀了,多没意思啊~” “这个梦界内部的秘密还有很多,不值得浪费在这个上面。梦界并不是一条死路,真正的规则并不会完全展露在你们面前,需要大家去挖掘。到最后的时刻......再说也不迟。”谢尔顿作为大家的应急事务处理顾问,也应该表一表态了。 “呵呵呵呵......你确定,真的有什么‘真正的规则’么?简直是一派胡言!这个游戏的规则已经明明白白!就是自相残杀!” “那我问你,一号,你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去杀呢?”谢尔顿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意。 “真正的规则......”识海之内,马尔克斯低声自语。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规则,梦魇列给你的规则已经足够全面,只不过......有一些额外的附加品没有必要说出来。真正的梦魇反而会利用对方逃出梦界的机会去做文章。”梅林说道,“梦魇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上做文章,但并不会逾越规则,因为【规则】就是规则,不可忤逆。” “意想不到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就比如说,诱导你去杀人的东西。一把手枪,一柄刀。杀人又不是全靠肌肉,脑子,要靠脑子!” “你觉得我现在可以杀人?” “也对,你现在杀人又没有什么用,你并不是参与者。” “我不想听到你说话,你自己一边玩去......”马尔克斯挤开了梦魇贴上来的灵魂,语气充满嫌弃。 “好好好......那就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吧~” 这算得上什么美好。 章叁拾捌:《圣裁》中的圣锤 “我啊?”休斯顿反倒是更进一步,“那好啊,我只要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杀光的话,我就可以直接出去了吧......那多没意思呢~” 全场的气氛骤降至冰点。 若是不能及时进行审判的话,在短短一段时间内,法力高强的术士完全可以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杀光,当然,他就作为最后一个人出去了。 “......”谢尔顿直接转过头去,不想和对方理论,对不远处的佩曼说,“三号,昨天不是说要开会的么?那么今天早晨就是一个完美的时机。我们可以在中央的餐桌上交换各自的看法。在其他时候的话,各位可以分别组成小团体进行行动,你们看怎么样?。” “这个提议的确不错。”佩曼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那么以后就在这个地方讨论了,各位有异议么?”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这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完好无损的木偶随着空间的皱缩,凭空浮现,落在餐厅内最大,也最长的桌上。 “我对你们的行为感到非常满意。”木偶的眼瞳如同两个黑珍珠,永远看不穿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毕竟,这提供了一个伪装自己的绝佳机会。” “你想说什么。”谢尔顿的声音很僵硬,“昨晚的【怪物】......” “他很美味,真的很美味。”木偶的嘴巴一开一合,以饱餐过后的口吻说道,“就好比......吃过一顿满汉全席一样啦。” “我希望,之后没有人会出现这种情况。”佩曼转头看向其他所有人。 “别啊......要是你们都要被我的宝贝杀死,那就请快点,我赶时间。” “......”谢尔顿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朝后瞄,想看看休斯顿的神情。 “他是活该。”休斯顿笑了,“下次绝对不会出现这么愚蠢的事情了,巴巴托斯,你就应该忙你自己的去。” “好吧......我本来想再细说一下审判的细则来着......那我就提一句,”木偶的头委屈巴巴地低了下来,“由于不可抗力的死亡是不会召开审判会议的,就比如说......被怪物杀死啦,被怪物杀死啦,被怪物杀死啦......” “当然,某些特殊情况是会包含在【他杀】这个范围内的!”木偶突然一提精神,音调拔高了半个八度,“就比如说,我只是打个比方啊。一个人看不惯另一个人,把他绑在了走廊里,让他晚上不能动,结果就咔嚓咔嚓地,被怪物杀掉了!这当然也算【他杀】了,如果这么窝囊地死掉可就麻烦了。” “我......我想问一下。”一个女人见没有人再说话,小声地插进一句,“自杀......需要开审判会议么?” “那当然!只要不是被怪物杀死的情况都需要举行审判会议!''宽恕''是在正确裁定之后才会举行的第二项目。”木偶笑了,“若不能找出真正的【作案者】,那其他人照样也会被处决。” 实际上,谢尔顿一开始还以为“宽恕”是在审判之前进行的步骤,结果倒好,现在必须得要找出杀人者到底是谁才能进行下一步...... “不过也有例外。”木偶的声音参杂着很多齿轮的拨动声,“若是【杀人者】杀了人,那么在举行审判之前,各位可以自由选择开始或者不开始。毕竟,毫无线索的死亡可不会招致大家的喜爱~当然,我会标明是【杀人者】,还是【非杀人者】,一切牺牲都有因......这可是巴巴托斯对大家的优待!” “当然,我相信大家也不会坐以待毙,不是么?我会给各位留下充足的取证时间,以及讨论时间......”巴巴托斯低沉地说,“在这个时间段里,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去说服,去争辩,去隐瞒,去欺诈!咯咯咯咯!” 正如他所说的,若是杀人者成功伪造成为一个并不存在杀人嫌疑的话......那么其他所有人都得死。 “当然了,我为你们都准备了小礼物,就在每个客房里。”巴巴托斯继续说道,“它们能够帮助你去做想要做的事~” “想......想要做的事?”那个异常胆小的男人低声嘟囔,口中带着哭腔,“杀......杀人......呜呜......” “我,我可没说啊!”巴巴托斯的声音有些慌乱,木制的小手在不断挥动,“那,那我就先走了!咯咯咯咯!” 嘭!木偶炸裂,黑烟袅袅,一种奇怪的味道弥漫,让在场的众人皱起了眉头。 都是装的。 “那么模棱两可的话,还是希望大家三思。”佩曼自知不能稳定所有人,只得出此下策,“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也没必要在这里多待了。” 旋即,她转过身去,走向谢尔顿和梅林所在的位置,稍稍侧脸,小声说道:“若是方便就来二楼的休息室,信得过我的话,就来。” “......”谢尔顿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远处,怔怔地朝身下的梅林望去。 数分钟过后,谢尔顿应邀出现在了二楼的休息室内。 里面仍然是那三个人,马丁,佩曼,和谢尔顿。 “一号,很明智的选择。”谢尔顿皮笑肉不笑地说。 “确实,你亲爱的儿子过的好么,起码吃的不错吧,今天的油炸小香肠味道不错。”休斯顿不知为何,仍然像昨天那样,手持一杯酒,轻轻晃动,但并没有啜饮,眼神深邃,就好似要将人盯穿。 “他很好。”谢尔顿头没转,语气也丝毫没有变化。 “啊......”佩曼扶额,“现在一号是我们暂时的盟友。” “为什么。”谢尔顿自然地坐了下来,魔杖一挥,将梅林托起,同样坐在了桌上。 “我们都不是【杀人者】。”马丁突然来这么一句,可把谢尔顿吓得不轻,“三号允许你说的?还有,你们是怎么知道——” “——我们互相摸过了,非常幸运的是,我们居然一个都没死!”不知道为什么,休斯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是一种失望的语气,“不过这样的话,倒也还行,不至于太令人无趣。” “看上去你们两个也不是【杀人者】吧......”佩曼笑了,她随意地拍拍谢尔顿的肩头,果然是如此。 “你是怎么知道的?”谢尔顿见状,眉头皱起,旋即松开,反正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但是,说实话,这种情况还是很冒险,因为他摸的梅林并不是这个游戏的参与者...... “你差点就控制不住去抱你儿子了吧......我相信,除了我们几个人的小团体,其他人肯定也会暂时组成某些团体的。”佩曼说,“现在的这间休息室暂时归于我们。” “那么,在这里干些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多谈谈,现在十三个人里面已经有五个人不是【杀人者】,也就是说,杀人者就在剩下七个人中间。” “概率很大,要小心。”谢尔顿之前做的实验,成功率是以百分数后两个小数点来计的,那才算真正小。 “当然,我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交换情报。”佩曼说,“我们现在说实话,情报还是非常闭塞的。” “简而言之就是把你脑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休斯顿不耐烦地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液,大声嚷嚷,“我等会还有事,还有事!” “钟声敲响之后就再也无法进入任何房间,即使是空的也不行。” “当时,那个人......他尝试把手伸进门缝,但是被一层东西阻隔了,但不知道是什么。”谢尔顿停顿了一下,吞口唾沫,看向梅林,最终下定决心,“人死之后,尸体是可以自由出入房间的。” “非常有价值的情报。”休斯顿满意地笑笑,“这样的话,入室杀人就可以显得顺理成章了。” “还有,我的小孩貌似不算一个梦界中受约束的个体,兴许是力量太弱的原因。” “......” “额......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昨晚我和他一起睡的。其他应该就没什么了,话说早上巴巴托斯说的那几句话在我看来更值得研究,不是么?” “无趣。”休斯顿小声嘟囔,直接大跨步走了出去,不知去向。 会议就这么尴尬地收场。 回到客房内,谢尔顿仍然在想,巴巴托斯早上说这句话貌似说的很明白。 他坐在书桌上,任由梅林坐在床上发呆。说实话,刚才的梅林一开始就在发呆。 桌上的这本《圣裁》依旧摆在那里,封面沁出点点油光,屋内昏暗的灯光映照,影子不断跳动。 心烦......没有头绪...... 他索性翻开这本厚厚的书册,想挑里面一两个有趣的故事给梅林讲讲。 沉!好沉!他拿起书的第一印象就是,为什么这本书变得那么沉了! 他连忙翻开封皮,书页飞速划过眼帘,最终定格在—— 一柄通体金黄的小锤,嵌在不知何时被齐齐挖去的书页之中,完美契合,没留一丝空隙。 看向页脚,那恰恰是【破迷雾之源】的前一章节,【获神圣之锤】。 是什么时候......到底...... 章叁拾玖:不断扩散的黑暗 繁复的花纹,如同针织,绵绵密密,一眼望不到底。谢尔顿静静地看着手中沉重的圣锤,心情复杂。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伪神器”,虽然这可能是梦魇特地做出来给他们看的,却也让人的心魄为之颤抖。 金色的光华流转,恍若南柯一梦,在无处逃避的灯光下硬生生挤出一道璀璨的斑痕。在谢尔顿的眼中,这东西无异于一件至宝。 它在引诱他,在引诱他破坏,去砸,去粉碎,去将一切的一切化为齑粉。 好一个公正的圣锤。 “呼......嗬......”谢尔顿旋即放下金黄色的小锤,摆平自己的呼吸,望向身后的梅林,他貌似还在自己玩自己的,眼神迷离,半梦半醒。 再转过身去,他突然发现,与圣锤底部连接着的木桌居然缠上了原先不具有的金色丝线,血管似地在桌面上流动,蔓延! “这是......怎么回事......”谢尔顿凑近看,一个金黄色的光点在圣锤底部的中心默默浮现,那些细丝就是从这里发源,并且不断延展!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仅有他巴掌大的圣锤,随着一阵滋滋的声响,那些金黄色的丝线从桌上不情不愿地缩回,化为点点光斑,流入了圣锤底部。 他用左手食指戳了戳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的桌面,发现和之前一样坚实有力。 “难道......”谢尔顿收回左手,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指抵在了出现在圣锤底部的那个亮黄色光点上。 痛!好痛! 肉眼可见的金黄色丝线如同附骨之蛆,迅速,狠辣,精准地盘旋而上,不一会就从食指指尖延展到指甲,画出了圆形的花纹,再沿着第一指节,往上,往上,再往上! 那是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那是一种......自己的“本质”被解离的感觉! 砰!圣锤掉落,即使是一瞬,那种痛楚也深深纂刻在谢尔顿的脑海深处! 若是再触摸一会,谢尔顿敢断定,自己的身体绝对会被这种古怪的力量完完全全地解离殆尽! “爸爸,你怎么了?”梅林这才回过神来,迷茫而又混浊的眼瞳恢复清明,“你看上去很奇怪......” “我......没事。”谢尔顿现在必须要把圣锤的事情告诉临时盟约内的其他人! 他抄起圣锤,三步并作两步,直直地冲向门外。 嘭!一道无形的障壁粗暴地将谢尔顿阻隔在内,不让他踏出半步。 随即,他望向光芒大盛的圣锤,这才恍然。看上去,客房内的所有武器是不可以带出客房的。 为了再次确认,他将客房的木门拉开,直接把圣锤扔出,结果就是圣锤在即将离开房门的一刹那,就这么诡异地失去了往前继续冲的力道,头朝下,啪嗒一声摔落。 连他都会被这么波及到...... 这是代表公正的“审判之锤”,也就是说,现在每个人都有能力轻而易举地取下另一个人的性命! 连那么小的梅林都可以...... “呵呵......”谢尔顿这下明白了,什么叫公正。 若是使用魔力会被识出,那么可以用旅馆里的一切用具来作案,若是现在还不行,那么就可以使用客房内的【武器】,轻轻松松地就能取下对方性命。 若是对方的尸体真正地化为了碎末,那事情可就真正地难办了啊......不过巴巴托斯应该不会犯下这种如此低级的错误...... 死人的尸体可以被搬动。 【所有人不可隐蔽自己的身形。】 若是死人可以被隐匿,那栽赃一个人的方法谢尔顿可以瞬间列出一百多种...... 所有“人”......死人,应该也算吧...... 谢尔顿回头看了眼梅林疑惑地瞧着自己的模样,僵硬地笑笑,温和地回应:“我没事,若是累了,还可以休息一会。” 他大步走进了门前的盥洗室中。 啪嗒! 谢尔顿打开了头顶的白色柜子,那是存放毛巾的柜子,每天都会换新。 然而,现在的柜子中,却是安安稳稳地存放着昨晚他扒下来的那一只断手! 由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缘故,这只手已经变得极其僵硬,血液也凝固下来。 “以吾之名。”谢尔顿抬手擦去自己眉头的冷汗,瞳孔不住地皱缩。 不行。他的魔力不能完全包裹住这只手,也就是说,连死人的尸体也是无法隐匿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止着谢尔顿继续使用魔力,让这只手消失。 啪! 谢尔顿眉头一蹙,魔力光辉从指尖冒出,这只断手忽地颤抖一下,皮囊不断鼓起,而又皱缩,就像水烧开了的时候不断翻腾的泡沫。 下一刻,它化成了点点银沙,最终消失不见。 看来还是可以将死人毁尸灭迹......但这样貌似会留下魔力使用的痕迹。看来这种隐蔽方式貌似不可取。 现在的马尔克斯不断地在和梅林说话。很明显,这导致了梅林的眼神呆滞,没有神采。 “那柄小锤子应该就是巴巴托斯所说的......那什么来着?” 梦魇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笑意:“当然,这种把戏是一个正常的,能够放出梦界的梦魇该有的基本操作。除非他太纯真。” “恶趣味......” “可问题是,这位巴巴托斯可并没有指明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用处吧......我觉得你可以再思考一下,当时他可说的是,这种东西会帮你做成想要做的事......呵呵呵呵~” “不是用来杀人还能用来干什么!”马尔克斯的声音很急躁。 “多加思考......现在并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梅林的声音沉稳,如同深海中浮上的那一缕泡沫。 “......”马尔克斯沉默,他现在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因为对方已经不在身边。 他的眼神恢复清明,转头张望,发现谢尔顿并不在自己身旁。他也懒得再去想那么多,一个“大”字躺在床上,眼皮逐渐合拢。作为一个一岁多一些的婴儿,他本不该承受如此大的压力。 一只手,轻柔地将梅林身周的被子撩起,移动,最后盖上。 那是谢尔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已经处理好了盥洗室内的所有的谢尔顿,现在,面色更是波澜不惊。 他需要变得更加坚韧...... ...... 此时的值梦司已经彻底被撕去了伪装,露出了它庞大的建筑,就像一个胖子吸气鼓起的肚皮,只不过现在都被一道不知深浅的黑幕所遮盖。 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有的人啧啧称奇,也有人及时地将此情此景传到他处,当然,也有很多人感受到了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种恐惧。 梦魇就是人类内心恐惧的具象,这并不可耻。 它很安静,是的,它很安静,就像一个无害的肥皂泡泡。 刹那间,狂风胡乱地搔抓,光线明明暗暗,如同狂风中战栗的残烛。 尖叫声四起,能够使用魔法的术士们不约而同地举起双手,打出他们能够打出最强大的术法,一时间,无数的光芒在帝都梵冈扎眼地四处亮起。 嗡—— 无尽的黑,正如滚滚的浪潮,扑向周遭可以吞噬的一切!惊慌的叫声不断地重叠,淹没,最后硬生生被黑色的屏障掐灭!一切的一切,都沉入黑暗,并在疯狂扩散! 吽! 时间连一息都不到,帝都中央,这座矗立了上百年的波赛罗那宫也步着老百姓的后尘窝囊地彻底沦陷。 等待着所有人的,是昏睡...... 以及未知的死亡。 章肆拾:无处可逃,倒挂的第一命案 金发的女孩,身处黑暗的空间内,赤裸的双脚踩在半软半硬的地面上,溅起了圈圈黑暗的涟漪,漾向四周无限的黑暗,奇诡,逼仄,而又孤寂。 明明刚才还在自己的卧室里......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马歇尔无助地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之中踱步,明明是如此宽阔,却又如此狭小。 她不止一次在心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她不断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一个人也没有,威廉不在,那个宦官也不在,查理国王更是不在身边。 “咯咯咯!”突然,马歇尔的身周渗出一股虚浮的笑声,这可把她吓得不轻。 “是谁!”马歇尔慌乱地四处乱转,她的双手紧抓裙摆,眼神飘忽不定,但面前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彻彻的黑暗。 啪!不知是一声响指,还是打开了一个旋钮,如同魔阳降临,刹那间,苍白的光芒如同一只凶残的牧羊犬,疯狂驱逐着魆魆的黑暗。 她来到了自己熟悉的政事大厅,屋外射进来的阳光很刺眼,惹得她抬手,小心地遮住了自己紧皱的双眸。 可惜,里面没有一个人,政事大厅右上角五颜六色的琉璃宛若画笔,将诡异饱满的颜色肆意涂抹在厅内的所有物品之上。 嘭!嘭啪! 猛烈的震动从政事大厅的地面之下迅捷有力地传来,在马歇尔惊诧的目光中,她面前的大理石表面蓦地炸开了无数裂纹,以一个点为中心向上弯折。 嘭!泥沙飞溅! “谁!唔!是谁!”马歇尔用手挥去面前的尘埃,轻咳两下,却发现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个纯黑的“人”! 它没有五官,没有衣服,仅仅是一个形体,全身上下都是看不透的黑。细细看去,更加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对方的身形居然跟马歇尔一模一样! “咯咯咯......”这个纯黑的“人”的身体就像布丁似地,随着这阵笑声瘫软地抖动,“我就是你......准确来说,嗯......我是谁,并不重要。” “我以雅力士的王女,马歇尔·琼尼之名命令你,报上你的名号!”马歇尔不退反进,希望以自己的身份能够逼迫对方乖乖就范。 “哈哈!王女!雅力士的王女!”原本没有一丝波澜的黯影如同狂风呼啸的海面,炸起了狰狞的涟漪,“雅力士,与我伟大的巴巴托斯,伟大的梦魇之王何干!” “梦......魇?”马歇尔小声嘟囔,貌似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刺耳的笑声在偌大的厅堂内不断回荡,不由得让马歇尔脑内更是混乱,无助。 “你的目的是什么。”她吞了口唾沫,谨慎地说道。 “你的灵魂......还有你......一切都很值得反复品尝。”随着快到令人看不清的颤抖,巴巴托斯的身形刹那间由晦暗变为了明亮,露出了它所模仿的“东西”。 “噫唔!”一模一样的金发女孩! 只不过,她的嘴角带着一缕邪性,以及金发的发梢染上了一层不清不楚的灰。 “我的任务就是......攻克你。”马歇尔对面的金发女孩歪头笑了,伸出手指比成枪状,朝对面默默开了一枪。 什么也没有发生。 马歇尔疑惑地看着对方,心底浮上点点寒意。 “别急,这件事情啊,就得慢慢来。”巴巴托斯笑了,双手上拖,甩过一层灰色的星芒,不断翻飞凝聚,最终膨大,糅合,最终组成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和马歇尔容貌相仿的女人,也有一头金发,嘴角漾着不明不白的笑意。这完全可以作为她长大以后的翻版,甚至连睫毛的翘起都和她无二。 “这是你的母亲。”巴巴托斯的双眼微弯,“你估计见都没有见面吧。” “......”马歇尔的拳头攥成一团,眉头更是不爽地皱起,脸上浮出气恼的红晕。 而且,巴巴托斯正在用她的容貌牵着这位看上去很像她母亲的手! “多么美满啊~”巴巴托斯举起了这位女性的手,仔细地端详着她秀气的手指,“可惜......” 这位小女孩的声音忽地一转,带上了无边的寒意:“你谋杀了她。” “你......” “不是么?你的出生就为她带来了无边的灾难......”巴巴托斯无辜地轻敲自己的嘴唇,显得对面的“自己”更是没有分毫过错,“因为你的出生,她死了,一命换一命,咯咯咯!难道不是么!” 当头棒喝! “当时,你的父亲清清楚楚地和你说,她是因为你而死的吧......非常经典地,出血过多......”巴巴托斯踮起脚趾,手指轻轻地在这位微笑着的女人脖颈间划过。 轻而易举地,血浆迸现!这个女人的头颅竟是莫名其妙地随着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女孩随意划过的手掉落! 嘭!噗...... 无头尸体瘫软地垂落,鲜血无声地在地上溢散。 马歇尔的瞳孔皱缩,眼球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左突右撞,她现在必须要冷静,她还不能乱了阵脚! “哈哈!哈哈哈哈哈!”巴巴托斯开心地拍起了手,就好像对方的表情能够让人吃下满满一碗饭,旋即,她眼神一凝,“还没完呢!还有这个!” 和她相仿的女孩左手凭空向后一拍,原本什么也没有的空间倏地猛烈颤动,竟是硬生生揪出一个比她还要庞大的人来! 经典的皮裘,熟悉的魔杖,沉稳而又带上几丝威严的眼神。 沉默的,没有任何动作的艾云尼。 “你是......怎么......”马歇尔从嘴缝之间挤出这几个字。 “哈哈哈哈!开心么!你见到了你所有的家人!”巴巴托斯径直抬腿,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晃悠到艾云尼的身前,左手手肘向后弯曲,如同拉上的弓弦。 噗——!!! “马歇尔”的左手瞬间捅入了自己父亲的小腹,鲜血沿着伤口慢慢渗出,却又因还未拔出,并未井喷。 “!!!”马歇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胃里翻江倒海,她的脸色潮红,上下牙齿挤压,用力地简直要碎裂。 “你谋杀了他。”巴巴托斯拔出自己的手,眼神平静,眸中闪烁一丝冷芒。 “我,我没有——!” 身体猛烈前倾!歇斯底里的叫吼! “嗬——!”她的心猛地一颤。 什么时候!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居然与马歇尔鼻尖相贴,只不过...... 她的嘴唇咧开,咧到了耳朵根部。 巴巴托斯迫不及待地张开自己的双唇,抽出自己细长黏滑的舌头,在马歇尔呆滞的面庞上贪婪地攫取。 “将军了。”它轻声说道,身体崩裂,化为了原先无尽的黑。 马歇尔的眼眸早已松弛,失去了原先的怒火,也失去了原先的无助和惊慌。 失去了神采。 小女孩最终也失去了神志,无力地趴在地上,飘飞的长裙很快落地。 原本光明的政事大厅随即暗下来,变回了原先压抑的黑色。 梦魇分出了一根触手,朝天上深深召唤。 一枚等人高,小臂粗的十字架从天而降,表面无数符文明明灭灭,缠绕旋回,代表着不可质疑的力量和威能。 没有丝毫阻碍,它插入了马歇尔的左小腿,直至穿透。 诡异的是,插入居然没有一点碰撞的声音,也没有丝毫血液从其中漏出甚至连创口也没有,十字架和马歇尔如同分隔两个世界,毫不相干。 第二根从她的右小腿斜插而下,第三根插在了她的小腹,第四根,第五根则钉在了她的左右手上。 嘭!一声闷响。 最后一根十字架穿透了她的心脏,以及心中积聚的那一缕灵魂。 标记。 ...... 窒息,能够将人挤压致死的气氛。 此时的谢尔顿站在餐厅厨房的门口,剩余十一个人也同样在场。 代表着巴巴托斯的木偶欢快地在空中飞舞,毫无控制的四肢叮叮当当地相碰,成为了此时唯一的声源。 倒吊的死者,双腿并牢,一根不细的绑绳将他双脚和餐厅穹顶的吊灯相连。 他的手腕之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二号”。 章肆拾壹:如同气球一般干瘪 案发当时是在下午三时。 据发现尸体的十一号说,她当时是来餐厅喝点下午茶,没想到却看到了这种事。 “我......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棕发的十一号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只是发现......” “不要紧张。”谢尔顿的语气温和,他在尝试安抚下来对方的心情,并借此试探,“每个人都有嫌疑的,你放心。” “唔......”十一号别开了眼,不敢再去看那倒挂的尸体。 “每个人都有嫌疑?”暴脾气的四号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呵呵!反正我可没有嫌疑!” 谢尔顿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面色如常地走到餐厅的吧台,亲自接了一杯热气氤氲的红茶,用碟子不紧不慢地托上,再一步步走回了远处,接着递给身体紧绷的十一号。 “喝茶有助于缓解心头的紧张。”谢尔顿双眼微眯,“话说,你之前来过这里喝茶么?” 十一号接过茶杯,抿着嘴,小口啜饮,释放似地出了一口长气。 “我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来喝茶,这里的茶并不是那么难喝。”她小声说道,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看来某些人是打定要在这里长住下去了。”休斯顿揶揄,唇角微弯,斜靠在桌面上,“不过这场命案看起来也算有趣。” 尸体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伤痕,佩曼也没有束手束脚,直接扯下了死者的外套,顿时皱起眉头。 因为,倒挂着的人身上的外套不可能是自己束好的,按理来说应该是垂下来,她扯下外套的时候甚至还用了几分力气。那么,也就是说,这件外套是刻意被人塞到受害者的裤子里的。 难道是因为要遮掩什么吗?还是其他的?反正看这个男人死前如此惊诧的神色肯定挣扎过。 果然......男人穿着的衣服是制式值梦者大衣,具有自我修复的魔纹刻印,若是被戳了一个洞,那很快就能够补全,甚至连看都看不出来。 “嗬......!”一个金发的女人用手指着那人的尸体,手腕上刻着十号,“快看!” 那是一柄小刀,刀柄一半已经没入男人的后心,所以基本看不出来,宽大的值梦者大衣完美遮掩住了伤口。 血迹很浅,因为堵住了伤处,内衣上只能看出小小红斑。应该能够初步判断,这个男人的死因是被刀扎死。 谢尔顿立刻展开魔力同调,查探这个餐厅是否被人动过手脚。他的手指轻点太阳穴,一股细小的金黄流入,最终从瞳孔深处浮现。 空间中始终有一层白色的魔力雾气弥漫,应该代表着梦魇设下的【梦界】本身。除了白色以外,貌似就并没有别的颜色了,也就是说,杀人手法能够排除使用魔法操控小刀捅人。 但是......不应该啊......这么深的伤口,不可能是用自己的手捅出来的,他能够断定,若是自己去捅,顶多能够捅到底,并不能做到如此深。 谢尔顿进一步推测,应该是有什么辅助...... “哦哦......容我插一句,”巴巴托斯的声音铿锵,“这一次的杀人事件并不是【杀人者】所为。” “......”所有人齐齐回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是【杀人者】而去杀人......也就是说...... 众人之间虚假而短暂的信任将会被彻底撕去,本就薄如蝉翼的气球障壁将会一下子被扎破,皱缩,干瘪。 明明客房还剩余若干,为什么会造成这个结果? 休斯顿随意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佩曼检查尸体,过会却又倍感无聊,甩甩手腕,站起身,在餐厅四周踱步。 “你干什么?”四号发现他的异常,大声提醒其他人,“逃跑?在梦界之中,你可逃不掉!若是你杀了人就得承认!” “聒噪。”休斯顿嘴唇轻启,没有继续管想上前拉住他的四号,毕竟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杀人者】。 “请不要意气用事。”马丁此刻还是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他同样也在看这具尸体,小声和身旁的谢尔顿交谈。 “你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是怎么发生的?” 谢尔顿只是颔首,又捏住自己的太阳穴小心揉搓:“不知道,别问我,我在想......现在所有人都有嫌疑,只不过其中几个比较大些罢了。有些人一看上去就是无辜的,就比如说我儿子。” “哈哈,哈哈哈......”马丁干笑两声,悻悻退去。 他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佩曼,却又被沉思的眼神打回,顿时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索性头一低,屁股一靠,打个瞌睡也无妨。 “嗯......嗯?”准备阖眼的刹那,他好像看到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是线?白色的线?他立马弯腰捡拾,用两只手用力扯了扯,发现并不能扯断。这根线连向一个桌脚,很靠近厨房和餐厅交界的门。 他随即发现,这个餐厅内的桌子是可以移动的,但只能在特定区域移动,在边界处会有卡死的木制结构,马丁顺手试了试,发现这居然还挺牢固。这根白色的线绕着桌脚打了个结,系的很紧,以至于在桌脚的边缘勒出了不浅的痕迹。 马丁顺便沿着周围的桌脚看去,发现靠近厨房前排餐桌的桌脚处居然都有用绳子勒过的痕迹! 兴许是马丁存在感太低,也兴许是休斯顿,谢尔顿,佩曼的存在感太高,马丁貌似在这段时间里面并没有被关注。要说也只是那个胆小的八号偶尔用轻飘飘的,在众人之间不断游离着的目光偶尔扫上两下。 他并未发现直接移动桌子的办法,因为他始终都无法推动这该死的餐桌一分一毫,不得不说,那个小卡确实力道惊人。 啪!一声轻响。旋即是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呜啊啊——!”突如其来的餐桌移动让马丁吓了一跳,准确来说是整个餐厅的人全都被吓了一跳。 “哦......这一排按钮是可以让厅里的餐桌移动的......速度并不慢,挺好,之后也不用那么累地搬桌椅了。”休斯顿的声音慵懒,像自言自语,却又很清晰地传到了其余人的耳内,他发现自己貌似又被聚焦了,只是微微一笑,“你们继续,继续。” 这是怎么一回事?马丁想着。 人家不可能明明白白地去让对方杀自己吧?那为什么还要将对方绑起来吊在灯上呢?虽然刀的速度很快,但为何不及时躲开?还是说被吊起来了才被杀掉的? 据这个男人的体型来说,应该不至于......马丁拿着手里的线条,发现还是扯不断,暗骂这该死的质量。 “马尔克斯,线索貌似已经很多了。”梦魇一边辅助马尔克斯观察周围的一切,一边让他催动身体去查明更多的线索,“你瞧,不仅仅是桌脚,厨房附近的柜门把手上也有类似勒出的痕迹。” “嗯......可以说明有人曾经拿绳子把桌脚和柜子的把手连在一起?”马尔克斯一边在脑内和梅林对话,一边摇摆着小跑。 说实话,这么小的躯壳走路效率极低。 “呼......嗯......”梅林卷曲的金发貌似已经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汗珠,愈发疲倦的他更加讨厌自己为什么不再长大些。 “朝上看,小家伙。”梦魇的声音再一次出现。 现在梅林面前的是一个吧台,吧台上悬吊一柄木弓作为装饰。这并不是那种类玩具的模型弓,而是真正的,能够拉上弓弦,搭上箭矢,能够将箭猛地射出的木弓! 好巧不巧,从梅林的视角来看,这把弓与那个倒悬男人的尸体恰好处于同一直线,仅仅是弓对准的方向不一致罢了。 梅林惊讶地发现,木弓的后半部分居然比前半部分几近暗了一大圈! 仔细看去,那是由一条条勒痕所组成的阴影。 章肆拾贰:真相如此重要 梅林现在什么也没有做,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悬吊的木弓。清冷的光从餐厅的顶部撒下,不知为何显得淡了半分,将木弓的弓身照出了几缕原本本不应该出现的光影。 “这是【诱导】。”梅林在小孩的识海之中提醒马尔克斯,“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一般来说,这可以让人冷静下来,更加理性地去看待问题。” “嗯......!”马尔克斯刚想回应,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起,他回过身去,发现谢尔顿正拿着魔杖,嘴角带笑。 “不要乱跑,注意自己的安全......”谢尔顿走上前去,想要和梅林解释这有多重要,正是因为这,他恰恰发现了梅林头顶不正常的木弓。 这是......用绳子勒出来的痕迹!这上面的深色线条,绝对不是它本来就应该有的纹路,因为都已经压出了一些白色的木屑...... 谢尔顿连忙更为仔细地观察这柄木弓的位置以及构造。令人震惊的是,正如之前梅林看到的,这柄木弓很有可能是......应该就是发射小刀的工具! 这是很大的进步!谢尔顿的眉头先是舒展,又是皱起,最后恢复平静,带着梅林一起走向佩曼所在之处。 “一号,你看,我发现了一截白色的绳子,看看有没有用......”马丁的语气犹豫,怕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添麻烦,“我发现桌脚上有被绳子勒出来的痕迹。” “嗯。”佩曼现在正慢慢解下悬挂尸体的绳子,毕竟让这个男人一直吊着也怪瘆人的,“然后呢?” 佩曼回过头去,纤细的手指熟练地扭动,仿佛没听见马丁说的话。 “餐厅门把手上也有同样的痕迹,这有可能和这次的杀人事件有关——” 砰!尸体落地!绳结很快被佩曼解开,她也没有伸手去接,任由其落地。因为已经死去的人也有可能是杀人者,【杀人者】的死活并不会影响整个游戏的进行。 一张照片从二号衣服间的缝隙之中飞出,好巧不巧地被马丁顺手捞起的接住。照片上的人有两个,其一是死者本人,另一个貌似是在他们之中的一个女人。 “十一号,他是你什么人?”旋即,马丁转过头去,半是怀疑,半是感兴趣地看着对方道,“他和你为什么会在一张照片里?” 照片很新,很光滑,明显是经好好保存,上面还晕着斑驳的亮斑,看上去是上了一个小型的防护术法,只不过现在由于没了魔力供给,正处于缓慢消散的状态。 马丁用食指和中指夹起这张照片,朝十一号眼前晃了两下,眼眸带着浅浅的笑意,嘴角微弯:“朋友?同事?还是......” “这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十一号一口吸尽杯中茶水,喉咙鸬鹚般地鼓出一块,最后僵硬地咽下,“管好自己。” “额......我只是,真的只是想问问......”马丁又一次碰壁,现在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十一号,我问你,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佩曼很自然地从马丁手里接过这张照片,看到上面的两个人影,“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吧......” “呃......”十一号抿嘴,将茶杯轻轻放到桌面,脸色铁青,“我和他......” “不想说也没有关系,看上去你们两个之间不错......”佩曼顿了顿,接着说道,“希望他的死不会给你带来太大的悲痛。” “嗯,嗯......好的,谢谢......”十一号别过头去,眼内不知是担忧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我知道了......” 尸体大致已经检查完毕,除了这个刀伤和照片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现在,所有人迫切想知道:杀人手法是怎么样的,杀人过程是什么样的,以及杀人凶手到底是谁。因为这关乎到他们所有人的生死。 现在的佩曼手里拿着马丁递给他的白色细绳,眼睛不住地去对照桌脚和橱柜门把手的勒痕,陷入思考。 此时,谢尔顿带着梅林正好走来,当然小家伙的脸色不大好看,毕竟谁被这么举着都挺尴尬的,要知道,这躯壳里栖居的可不仅只有马尔克斯一人。 “有什么新的发现么?”佩曼转过身去,将白色的细绳朝对方挥了挥,表示这是新的线索,“对于尸体的情况我们差不多已经分析完了,主要是刀伤,死者其他身体部位并没有明显创口。” “嗯。”谢尔顿只是点头,神色平静,“已经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么。” “这张照片,算么?”马丁用手指轻戳向佩曼手里拿着的照片,小声提醒。 “什么照——”声音戛然而止。 谢尔顿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张照片,上面的一男一女,笑靥如花,没有丝毫不和谐,甚至从上面一些较为细微的动作可以看出,两人的关系甚至比一般人所想的还要更进一步。 “混蛋!”谢尔顿最后只能从嘴里挤出这两个字,火气从牙缝间四处飞溅。 “怎么了?”佩曼不解地朝他张望,“有什么线索么?” “最后再看一步,到时候直接在审判会议上说也不迟。”谢尔顿的语气如同坚冰,“不过......这也是个人的选择......还有什么线索么?” “应该只有那一部分勒痕了,其他就真的没什么......”马丁无奈地再次重复道,“但是作案手法并不明确。” 谢尔顿循着马丁指出的痕迹仔细查探,眼神愈发尖锐,简直就能将前方的桌脚划碎。 叮!叮咚!噔噔噔! “各位!各位听得见么?”不知从何传来的巴巴托斯的声音显得很是空洞,“线索收集得还算愉快?我相信,经过各位的努力,大家已经寻出个大概了吧?那么......” 【架起审判台。】 刹那间,一个黑点从餐厅中间凭空炸开,层层叠叠的空间涟漪涤荡,原本不可挪动的餐桌现在和一张薄如蝉翼的白纸差不了多少。它们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齐刷刷飘起,最终贴在餐厅灰黑色的墙皮之上。 唰!人们头顶上所有的灯尽皆黯淡,取而代之的是半空中莹莹升起的晶蓝色火焰。 嘭!方才被清空的餐厅中央随着齿轮的嘎吱声突然降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大的木制辩论台。台上共计十四个站位以及一个真皮座位,全都立着黑色围栏,围栏上的数字分别代表进入梦界的十四个人,以及梦界的主持者,巴巴托斯。 “那么,请各位移步。”巴巴托斯的声音若隐若现,随着阴翳的闪动,瘫软无力地木偶再次出现,居高临下地在座位上俯视台下所有人,“我......会成为你们的见证者......无论是欺诈,反驳,还是胡闹......咯咯咯!” 【众人上位。】 梅林还太小,最终还是被谢尔顿的法术平托到站台中央,巴巴托斯当然没有那么粗心,小家伙往上一站,站台自动上浮,将众人抬高到相差不大的高度。 “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看法,但是票只有一张,请各位小心看待。若一人被超过半数的成员认定为杀人的人,那么就照例进行最终的裁定。” 【真相永驻在时间的罅隙之中。】 十四个人,现在仅剩十一个人,在这场审判之后,最少也会再去掉一个。 “那么,”坐在座位上的木偶的眼神忽地由涣散转为极致的清明,“那就让我们开始吧......咯咯,咯咯咯!” 【寻找踪迹,拿捏线索,进行关乎生命的辩驳。】 “若是认定成功,我们自然会进行到下一步。”巴巴托斯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揶揄,“若是失败......不必多言。” 【审判会,开始!】 霎时,光辉四起,不知从何处探出的一盏盏白灯死命地将自己的全部在所有人的头顶浇下! 此时此刻,一切的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章肆拾叁:不凑巧的谬误 十二个人都已经就位,围绕着审判台的周围站立,只不过脸色各不相同。 就比如八号,紧咬下嘴唇,脸色苍白,头不断地四处转动,冷汗从额间沁出,让人害怕他下一秒钟会因为贫血倒下。 四号则是不耐烦地蹙眉,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估计刚才的一番寻找应该没什么收获。 这场杀人线索的收集者也没贸然行动,就比如谢尔顿,他仅轻捏下巴,时不时地轻轻点头,仿佛在印证自己线索是否能够搭上自己的猜想。 佩曼也和谢尔顿差不了多少,她不仅仅作为这场闹剧的参与者之一,她现在还必须将其他人稳定下来,毕竟她是值梦司的司长。 休斯顿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唇角微弯,双眼上挑,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摆子,右脚还在那里抖。 现在,谢尔顿不明白的是,这些线索貌似并不能完全指明杀人者的杀人手法到底是什么。 “各位,能不能快一点啊?”休斯顿歪头,语气中带着点点嘲弄,“要是不首先进行一个''指控''的话,打不开局面......” 八号倒抽一口凉气,对“指控”这个词感到惊恐万分:“我......不是我!我不想死,也不想陪着你们......” “闭嘴!”休斯顿神经质地低吼,成功地把要哭出来的八号叫停,“我相信,你这种人应该很有成为嫌疑人的潜质——” “请不要胡说八道了,这位先生。”谢尔顿没有丝毫波澜地说道,“我相信你也不想提前退场——” “——哦?”休斯顿立马接住话头,声音一下子由疯狂变为极致的冷静。 旋即,他伸出手来:“那么......请给出你的第一个指控,我洗耳恭听。” 这就是赤裸裸的驱赶! 佩曼只得在心里暗骂,无法上前为他辩驳,因为她自己也非常想听谢尔顿的看法。每个人都希望打开局面,让话匣子打开。 “我无法给出具体的指控,很抱歉。”谢尔顿说,“但我能给大家梳理一下案发的过程以及一些值得大家思考的线索,若是大家想到什么可能的证据,请不必吝啬言辞。” “嗯,”佩曼笑着点点头,接着转向不远处的十一号,尝试安慰,“我们一定会为二号讨个公道,没事的。” 此时的十一号脸色阴沉得都要滴出水来,她紧抿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是微微点头,她栗色的头发此时显得更加油亮,在苍白的灯光之下泛出淡淡的亮棕色光斑。 “我们可以看到尸体是倒挂在餐厅吊灯上,并且心口的伤势表明二号是因为这柄小刀而被刺死的,再根据其深度......” “哦,对了,”巴巴托斯的声音重新出现,“你们想到的线索会自动呈现在审判台的中央,这样更方便各位查证。” 只见一个青灰色的虚影从地面显现,用率先冒出的手缓缓拔出自己的身形。 他是已死的二号,失去了自己的面孔,将自己的胸膛挺起,朝各位展现自己的伤处在哪里。 真的很奇怪......也很让人感到恶心。 就比如嗤之以鼻的小梅林,尤其是他体内的梦魇。 刻印在审判台中央的是一朵盛放的花,通体纯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审判台的材质所为,共有五瓣花瓣,中间延出深红色的花蕊,仔细看去,蕊柱尖端还闪着若隐若现的血红色光芒。 “下贱的东西......”梅林的声音漠然,让旁边的马尔克斯吓了一跳,“居然敢喧宾夺主......” “怎,怎么?”马尔克斯有些害怕,他这是第一次发觉陪伴着自己的梦魇不大对劲,“你很生气么?为什么?” “那花,只属于我。即使是临摹,也让我很不快。”梦魇冷哼一声,“你只需要知道这点就好。这种花的名字是漠希,代表的内容......虽然与我并无多大关联,但它依旧属于我。” 马尔克斯从这段话里听出了些许执拗,也没法继续去说,只好认真查看前方的尸体。 不过......这还真是恶趣味......虽然见过尸体,但心理承受能力再大,也会感觉恶心。 “呃......”谢尔顿的脸色同样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担忧地看着身旁的梅林,“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继续......”梅林脸上出现了些许挣扎,最终恢复了平静,因为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也未尝不是一种直白且良好的方法,不是么。 “我之前和十三号发现,在悬挂的尸体正对面有着一把木弓,而这木弓兴许是将小刀插入被害者胸口的工具之一。”谢尔顿望向审判台中央,但见一柄木弓凭空出现,由近及远,成功地模拟出了弓箭拉开的情状,“我另外发现,弓箭的弓柄处有绳子的勒痕,兴许是用绳子触发的。也就是说,受害者可能并未见到加害他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但是......死者生前狰狞的脸色如何解释?”佩曼提问,“这样的伤口很明显是一击毙命的,若不是见到了什么东西,肯定不会如此惊恐。” 忽地,尸体的面部闪动,出现了一副惊惧的男性面容,在此时此刻显得更是突兀,令人汗毛直竖。 “另外,我和六号同样发现,餐厅的桌脚处和餐厅靠近厨房的柜门把手上有着绳子勒出的痕迹。”佩曼接着说,“我现在并不清楚为什么有人会刻意这么做,连起来也仅仅只能阻止行人通过罢了,并且......餐桌貌似也并不能搬动——” “不对,餐桌是可以被搬动的。”谢尔顿毫不留情地反驳,“餐厅的墙上有按钮,只要一按,这些桌子就会以特别快的速度进行移位。”这恰恰是由于休斯顿而产生的发现。 “也就是说,凶手取来一种极其强力的丝线将其绑在桌脚和橱柜上,由于在其中一个位置时互相间距小,绳子自然也会瘫软在地上,不会为人所见。然而,只要找准时机,拨动按钮,那这些桌子立马可以移动,绳子绷直,就会编织出一种''网''的效果,走在其中的人只要踩入陷阱之中,那么立马就会被极其坚韧的绳子困在中央,接下来的结局应该也可想而知了。” “十二号,这恐怕很难成立。”休斯顿冷冷道,“我们可以看一下中央的演示,再确定也不迟,因为整个餐厅的布局可能并不会如你想象的这样严谨。” “没错,我不确定的就是这一步推理。”谢尔顿赞同,“那就让我们看演示吧。” 随着谢尔顿的指示,审判台中央的虚影化为了黯尘,从空中消散。旋即,一个小型的餐厅缓缓浮上,起初很模糊,过了两三秒的时间就变得清晰了些。 “再放大一些。”谢尔顿双指缩放,熟练地以自己在梅林教以往操作实验的方式指挥演示,“现在,我们看到的是餐厅与厨房的交界处。” 桌椅摆放整齐,甚至连餐具都擦得善良,让人无法不相信这就是真实的餐厅缩略图。 图片再一次放大,众人的视线聚焦到餐桌的桌脚,一根根白色的线条如同经过无形之笔的勾勒,在桌脚上缠绕,蜿蜒,打了数个结。 绳子的另一端则是朝着靠近厨房的那一排柜子伸去,轻而易举地绑紧,最终无力地瘫软下来。这证实了谢尔顿先前的猜测之一,不过这只算开胃小菜。 “我们还需要知道,一旦桌椅的位置发生改变,那么这些线条是否能够形成类似网状的,能够起到束缚作用的结构。”谢尔顿的双眼紧盯着演示台,看得很入神。 很不幸的是,虽然这些白线随着餐桌的滑动紧绷,论单条线来说是起到了束缚的功用,但是加在一起就十分愚蠢了。 毕竟谁都会躲避极其稀疏的线条吧?即使线多,但败在集中,像二号那样的身形绝对可以毫无阻碍地通过这种小孩般的把戏。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既然不行,”休斯顿笑了,“那么我们不妨来进行一系列更加有意思,更加直白的阶段吧。毕竟,本末倒置可不是什么良好的思想。” “......”谢尔顿很明白,这终究无法遮遮掩掩,“这对有些人很不利。” “但这也能帮我们较为直接地锚定潜在嫌犯。”休斯顿坚持道,“就比如说我们的十一号,就特别,特别适合准备这一场闹剧呢。” 现在进入,不在场证明的陈述环节。 章肆拾肆:真相无需表明 “除了十一号,每天有在三餐以外固定到厨房进行任何活动的请举手。”休斯顿简餐粗暴地朝各位慢条斯理地做出“请”的姿势,“请各位仔细考虑,毕竟这关乎到你们自己的性命......” 没有人举手。 “那么,我们可以轻易地推断,十一号貌似有充分的理由进行一系列杀人的活动呢。”休斯顿戏谑地笑了,“那么这案子就结了,不是么?” “你!你凭什么胡说八道!”十一号的眼神和之前完全变了个样,差点就要喷出火星来,“我可是一个个叫你们过来的,我可是目击者!要不是我——” “但......”谢尔顿接过话头,“我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已经处理好现场......” 十一号明显脸色一变,瞳孔骤缩,却又不敢再说一句,只好以冷哼作罢,双手抱胸重新调整自己在台上的站位。 “在断定这位小姐是杀人者之前,我们还需要询问一下其他人是否能够提供不在场证明。”休斯顿开朗地笑了,“那我自己就先说吧。” 佩曼见状松了口气,显然是因为这家伙不再闹腾而感到由衷地高—— “我没有不在场证明,我去过餐厅,上午我在餐厅并未没见到任何人长时间停留,倒是十四号和我见过面。”休斯顿继续说道,“我相信这位讲理的女士能够充分证明这一点,我们应该是在上午十时见的面。” 十四号是一位年级较大的女性,岁月荏苒,在她的脸上随意作画,同时也磨平了她的棱角。 “没错,上午我来过这里,当时还没出现这种情况,这位先生只是在餐厅里喝茶,看书罢了。”十四号再补一句,“我口有些渴了,所以想来喝一杯热水。” “嗯,”休斯顿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但是十一号,我们之前清楚地听见你说,你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来喝茶的么?那么......今天上午你去了哪里?” “我并不在厨房,我的行动无需你管。”十一号僵硬地说道。 佩曼连忙打圆场,自己先说他和马丁在二楼的休息室谈话,再让其他人分别说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并且说,要是有人作证的话,可信度会再上一个层次。 这样既可以证明每个人的清白,又可以间接试探出现在的十二个人当中是否组成了小团体。 答案是当然的,只不过当中出现了一点小意外。四号莫名其妙就和八号杠上了。美其名曰:四号说八号没有男子气概,实际上就是八号说四号没骨气。不过,看八号胆怯的样子,所有人在自己的心底默默对他打上了一个印象:这个男人是一个绝顶的胆小鬼。 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一米以内,即使是各自站在审判台上也是这样。直到最后巴巴托斯过来打了圆场,说这也并无不可,毕竟【杀人者】在审判的时候依旧有触碰杀人的能力。 谢尔顿和梅林当然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毕竟一个是孩子,另一个人必须待在房间里带孩子,不是么? 那么,照这么来说,具有杀人嫌疑的人应该只有十一号了。这是在所有人都没有说谎的前提下,在死亡的危险之中,每个人必须无条件地相信对方。 “十一号,别紧张,我们只是想听一个解释。”佩曼小心翼翼地说道,“因为从刚才的照片来说......” “别说了!我不是凶手!”十一号的脸色狰狞,说话带着很浓重的鼻音,“他是我丈夫,实打实的丈夫!你们觉得我会杀他么!” “但这变相提升了你杀人的嫌疑啊~”休斯顿残忍地笑了,“利用丈夫对你的信任,进行残忍的杀害......咯咯,哈哈哈!我觉得这很正常啊。” “冷静下来,我们只是想听一个解释,你只要和我们讲你上午做了些什么......” 此时,一个男人举起了手,显得很是拘谨。 “我保留对十一号怀疑的权利,因为我上午看到她正在和二号说话,就在二楼的一个角落,时间差不多是在上午九点半。”九号的声音不大,但也能清晰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我只是想去娱乐室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消磨时间......我也能证明六号和司长的不在场证明,因为我之后也和他们聊了两句,之前也说过了。” 佩曼对此表示赞同,却又因为这个消息感到更加疑惑了。妻子利用丈夫对他的信任......这想想就很令人唾弃。 “我上午是和他说过话,没错。”十一号回答,“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没去餐厅喝茶。但我下午并未见到二号,也就是我丈夫,最后是在餐厅里见到他的,也就是被杀死的样子。” “那你能告诉我们,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吗?”谢尔顿进一步询问,“这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我和他说什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十一号吞了口唾沫,非常努力地想摆出一副柔软的姿态,却又因为紧张而失败了,“夫妻之间还能说些什么,想想就应该知道吧?” “那么,也就是说,大家都没有线索了?”休斯顿戏谑地笑了,“那就随便投一个吧,反正横竖都是死。” 紧接着,一个红色的按钮从站台上浮现,上面标着每一个人的编号,只要手指轻点,那就可以选定一个人作为此次杀人案的凶手。 休斯顿毫不犹豫地点击代表十一号的按钮,不怀好意地四处观望:“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如选一个我最想选的......哈哈!” “你这是在寻死!”十一号大声吼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你知道么!” “那死就死吧,我的目的,不就是这个么......”休斯顿笑了,“你失态的样子,说实话,就证明了你自己是杀人凶手。” 休斯顿打了个响指,神色瞬变:“这个游戏,我可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十一号,这是你自己在找死。” “你!”十一号大声喝道,“只会说胡话的家伙!那我问你,你有证据么?” “无趣。”休斯顿脸色一凛,指尖射出道道虚幻的光芒,最终组成了暗银色的光幕,在审判台上空悉数展开,“爱信不信。” 那是......十一号的照片! “你,你怎么!” 不可置信的惊呼!以及......无处可逃的心悸! 十一号的声音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她的双手死死扣住审判台的栏杆,喉咙发出咯咯的声响,就如不甘的溺水者。 这些照片全都是十一号和二号在一起的照片,但里面的二号是瘫软无力的,任由十一号摆布的。更令人惊诧的是,当时的二号毫发无损!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把他杀掉的,”休斯顿的嘴角残忍地上钩,“但......我也不想知道......我只在乎,你们的绝望......决不允许一个人逃脱......” “你是怎么......”十一号的话中带着抑制不住的颓唐,“你不懂!” “作为一名妻子,你可真敬责啊。”休斯顿笑了,“''心''知肚明。你和他也算死得明白。” 嘭!十一号再次退了半步,却发现一脚踩空,她连忙转向身后,此时面对她的居然是无尽的深渊! 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只剩下光芒之中的审判台,十二个人皆站于其上,而他们身周再无一物。 “哈啊——”梅林睁眼,打了个哈欠,望向神色冷峻的谢尔顿,旋即打破了凝固的气氛,“那么,也就是说,凶手是这位阿姨咯?” “哦?居然没人质疑我的照片是假的?”休斯顿挥手,收回了众人上方的光膜,“各位,还真是相信我哈。” “你确定我真的要说这句话?”马尔克斯对梦魇给他的提示有点怀疑,“这真的是只有一两岁孩子说的话?” “无妨,继续看戏好了。”梅林的音调与平常没什么不同,“不过......那个一号还算有趣。” “既然十一号已经承认了......”佩曼干巴巴道,本还想说几句,却发现一切言辞都是如此无力。 票数早已确定。 十一号面如死灰,差点腿一软,跪坐下来。 “没想到啊,一号你有一手嘛~”巴巴托斯在过程中始终没有说话,“第一案居然出现了目击证人!这可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恭喜各位!本案凶手为:十一号】 符文光辉亮起,魔力光辉上下翻飞,目标明确地朝十一号拥上。 嘭!面前一暗。刹那间,所有人的眼睛全部失去了原本的功用! “唔!”下个瞬时,十一号颤抖的身躯居然和另外十一个人完全分隔! 准确来说,另外十一个人现在就好像在观摩笼子里的狐猴。 这充分展现了梦魇对【梦界】绝对的掌控力。 “你们......”十一号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泪水早已遏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流出,想再发出什么声音,然而只有嘶哑的哽咽。 “对不起。”她最终朝其他所有人鞠了一躬,“对不起......” 熟悉的木偶从天上飞下,原本无力的躯壳如同灌入了奇特的能量,变得和有提线之人一般,真的活灵活现地驱动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不错......”巴巴托斯的声音不知为何转得更为悠远,更为有力! 木偶漆黑的双瞳霎时亮起,万年寒冰般的厉蓝涌现。它双手抬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所有人。 它是这里的主人。 【接下来是:处刑时刻】 虚幻的光华明明灭灭,迅速组合成型。 “欢迎大家欣赏......” 【背叛之吻】。 章肆拾伍:来自于最亲密之人的背叛 “那么,请各位确认,是否进行【宽恕】。”巴巴托斯的声音再度响起,“请注意,【宽恕】是一票否决制。” 只要有一个人选择了【不同意】,那处刑就会自动开始,其他人的选择自然是没有任何用处了。 休斯顿想都没想,直接将食指摁在代表【不同意】的按钮之上,嘴角漾起潇洒的笑,一副坐等看戏的模样。 还没等谢尔顿与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们面前的选择按钮已经消失,他们的面前只有哽咽的十一号,以及十一号身周疯狂颤动的光斑。 【选择:不宽恕】 【行刑正式开始。】 所有人眼前一花,原本什么也没有的行刑台前出现了一个高台,上面堆放着无数挤满尖刺的木棒,而原本站着的十一号则是面色苍白地贴在凭空出现的一堵白墙之上,她的拼命挪动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将自己移开半步。 苍白的灯光逐渐变为了玫瑰一般集中的血红,如根根细针在十一号单薄的身体上胡乱点着,就似下一刻,她的身上就会出现无数的孔洞。 十一号的眼神绝望,却又透出一副坚毅和果决。 “你知道么?我设定的梦界规则,是所有人都无法规避的。”巴巴托斯声音傲慢,木偶的嘴巴灵活地一张一阖,“也就是说,''一人''就是''一人''。” 十一号没有说话,只是浅咬自己的下嘴唇,目光黯淡。 “也就是说,即使你把你丈夫的灵魂给吸到自己的身体里也没有用。”巴巴托斯一语道破,令所有人惊诧万分。 一个人的灵魂离开身体,那这副躯壳就没有任何用处,是一具尸体,也就是说,对他怎么做都没有关系了...... 【肉体】死亡也会判定为死亡么。 “你......”谢尔顿知道如何做到将一个人的灵魂给吸出来,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梦界之中,人的形体全都是捏造出来的,也就是说,梦界之中的肉体湮灭与现实没有任何关系,只有灵魂之上的抹除才是梦魇真正要达到的目的。 这是一场骗局,不但欺骗了别人,同时也骗了自己。若是无法及时发现的话,那其他人是怎么死的都不明不白。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行刑台对面的高台之上出现!看他黑色的值梦者大衣,面庞沉稳,绝对不难认出这是已死的二号。 “怎么会......”十一号喃喃道,“怎么可能!” “你终究还是杀了他。”木偶抬手,二号随即走向了那一个个圆木,丝毫不拖泥带水,自己的手直接往那些尖刺上推去。 噗...... 鲜血飞溅!沿着圆木的木壁缓缓滑落,但二号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继续用力,不论自己的手如何被撕裂。最后他索性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压在了圆木之上,内脏撕裂,血腥气弥漫,不断有污秽从他的腹部和外露的胆囊之中流出,力道逐渐衰弱,但......也足够。 嘎吱响声不断,圆木逐渐被推动,最终接二连三地滚落。眼睁睁看着这些该死的,带着自己爱人血液的尖刺在自己的眼中越扩越大,十一号别过头去,迎接最终的审判。 痛!好痛!以及唇角的那一抹温热。 好巧不巧地,二号尚未冷却的躯壳居然飞到了十一号的身上,与她紧紧相贴,最终形成了荒唐的临别之吻。 “也算最后的仁慈了么......”谢尔顿低声呢喃,但他不是很信梦魇会对自己的猎物仁慈...... 奇怪的是,十一号在被尖刺碾压的时候居然失去了一切痛楚,眼前皆为血红的阴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窒息的压迫感。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一个牛皮水壶,这些该死的圆木正想方设法从这个水壶里面挤出些什么来。 “呃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就像有什么人把自己的胃给吐了出来,听得在场的所有人鸡皮疙瘩颗颗立起,冷汗不住地往下掉。 “嗬——!” 乳白,浅青,或是一阵虚幻的霓光,奇诡万分,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这些圆木居然活生生将人的灵魂给挤了出来! 果然...... 所有人面前出现了两个人的灵魂——赤身裸体的一男一女,也就是十一号和二号两人。一切的一切在本质面前都无法遮掩。 所有光影都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姹紫嫣红块块爆散。寒光连闪,圆木上的尖刺不断鼓动,最终齐齐从圆木之中抽出! 木屑四溅,符文的光华在根根尖刺之上盘旋,寒芒连闪,如同深海中的游鱼,在空中混乱地飘飞,不过它们闪烁冷光的尖端皆尽指向连魂魄都已经被榨出来的十一号! 当然,还有一个“二号”的灵魂。 只要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死,那么他们的努力白费也无妨,这是十一号在最后时刻的想法。 破空之声齐响,无数的淡蓝色光斑点缀着符文的光华,众人的别过头去,不忍去看这一幕。 此时的十一号只是想最后再看一眼对方的面庞,她怔怔地望着前方的面孔,眼中满含歉意。 噗! 旋即,是无声的,更为剧烈的苦痛尖啸。 十一号不可置信地看着洞穿自己灵魂的手臂,抬头却见对方嘴角玩味而又狡诈的笑容。他的瞳早已失去神采。 所有尖刺一拥而上,最终在两人灵魂上轻啄,仅触碰到肌肤,浅尝辄止。血色的吻痕不断纂刻,起初是眉心,逐渐增生,蔓延,直到全身。 那是比肉体更苦楚的痛,直达根源,直达灵魂。 这位女性的灵魂想要进行最后的挣扎,却被自己面前的伴侣牢牢钳制,灵魂上的孔洞如同被蠕虫啃噬,迅速扩大,化为了鲜红的碎片,自我碾碎,直至飞灰。 此为【背叛之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巴巴托斯的笑声回荡,“这,就是真相。” 在场的所有人无法忽视这一切,原来他们之间的信任早已分崩离析,虚无缥缈的幻想只是幻想罢了,最终,人性的自私取代了一切。 铛!铛!铛!凭空悬下的古老吊钟敲响,掉下了两根晦暗而又残破的指针,落向那黑魆魆的深渊。 【是否愿意献出一人作为离开梦界的筹码?此环节仍为一票否决制。】 一票否决制......代表着休斯顿第二次果决地摁下“否”的按钮。这是对于他人机会赤裸裸的抹杀! 但所有人无法知道对方的想法,若是都同意,那应该选谁呢......反倒是休斯顿帮着其他所有人减掉了纠结的功夫,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也未尝不可。 “啊呀呀......真滑稽......”场面一换,休斯顿率先走下审判台,“下次绝对要进行一次更精巧的谋杀,以及更清晰,误人的欺骗......才有机会脱逃啊......” 他大踏步走出了餐厅,乘着盘旋而上的阶梯,嘴里轻哼悠闲而又愉快地小调,嘴角上翘,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家......”佩曼想将其他人召集起来,最后说两句话,但最后还是打住话头。 所有人的眼神都是狐疑的。 这次所谓的杀人案已经落下帷幕,其根本就是借助躯壳一次性将两人送出去的拙劣把戏。 “说实话,即使她成功了,那对夫妻仍然只会留下一个。”梦魇说。 “为什么?” “因为【规则】里说的明明白白,除非献祭的话,只有一人可以离开梦界。” “那不是......” “梦魇有着探查别人灵魂的本能,否则也不会靠摆弄梦境为生了。”梅林解释道,“人与人的本质区别就是灵魂,若是两个身体只有一个灵魂,那也算一个人。” “所以说,实际上,她真的杀了他丈夫?” “确实。” 还剩十一人。 章肆拾陆:枯萎的玫瑰要用星光来浇灌 浸染塔内部,塔拉手中正持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上面写着关于王女马歇尔陷入沉睡的事情,并且注明让她尽快赶过去查看的要求。 说实话,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为什么波塞罗那宫内没有自动防卫法阵?梦魇和“原初之符文”的相性其实差不多,应该能够很轻松挡下才是。但这封信内并没有说明原因,仅仅是说明了结果而已,她并不能对此作出什么判断。 “塔拉姐,怎了?有什么事情么?”她的小跟班凯特看到她脸色不大对劲,便走上前询问。 进入浸染塔请求刻印的人数已经变得非常少了。令人吃惊的是,现在的人们即使有钱,都不怎么敢去浸染塔进行魔纹的刻印。兴许是政府莫名提出的一系列重压,也兴许是人们对于查理国王的害怕,也兴许是兄弟会对于此事的干预。甚至一些魔法学校都出现了生源困难的地步,不得不纷纷关停,合并。 “唉......烂摊子......”塔拉扶额,嘴里不住地嘟囔,“那个叫马歇尔的王女貌似被梦魇影响了,本来还想去看一下这件事情到底怎么样去处理,现在还得往后放放。” 塔拉还记得自己在波塞罗那宫的大厅里面见过这个小女孩,长得挺秀气,眼神中也有那么点坚毅。她完全相信,这位查理国王对这位外甥女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思的。雅力士并不是没有出过女王,并且不止一个,甚至是很经常。 她现在反倒是有些为难,若是去了,把这位小姑娘治好了,估计还得沾上一身的祸患;若是不去,这肯定不符合星辰会和皇室的契约,也说不过去。不过这次的梦魇实力貌似很强大,塔拉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能够把小女孩从梦里带出来。讲真,她对马歇尔的第一印象其实不错。 “这倒是挺严重的,万一被标记了的话,谁也救不了她呀......”凯特忧心忡忡地小声说道,“你先去看看,其他事情我来帮你支支招,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岔子。” 塔拉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学徒的。毕竟他已经跟了自己十几年了。她旋即走出浸染塔,快步跨进浸染塔前方刻满魔纹的一小块法阵,眼底,魔力的光辉缓缓浮现。 砰!沙石飞溅! 她的长靴猛地砸地,暗绿色的魔力涓流从脚底伸展,如同根根迅速生长的藤蔓迅捷地填充地面干涸的魔纹。符文的光辉越来越耀眼,塔拉脚下的地面逐渐震动,扬起细小的尘埃,在空中慌乱地四散飞舞。 喀啦—— 那是一枚灿绿色的符文,就这么漂浮在空中,周围的一切都在绕着它运转,光芒扭曲,空间颤栗,符文愈发明亮,空间颤抖得也越厉害,甚至在空中扯出了几道深邃而又漆黑的裂隙。 塔拉伸手,用自己纤细洁白的指尖轻轻触碰。她的手指染上了一层深不见底的星芒。 噗! 下一刻,空间重归平静,恢复了原先的静谧。塔拉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只剩下一缕淡淡的香风——女人总喜欢打扮,当然,喷一点点香水是塔拉对自己的小小追求。她很漂亮,比一般女人漂亮得多。 此时的波塞罗那宫周围蛮横地撑开了一张闪人的光幕,哔哔啵啵的声响隐隐约约,缭绕在宫殿的外围,挥之不去。塔拉蹙眉,抿嘴看着面前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捅了什么篓子?几乎小半个梵冈都被这梦魇覆盖住了,这很明显就是二阶梦魇的象征!以往艾云尼早出动魔法司的执行官去做这件事情了,为什么现在连直属于国王的兄弟会屁都没有放一个?况且这个梦界还在不断扩大,要是再吞噬下去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一个小宦官很快跑来,让她去内宫辨别一下马歇尔到底是什么情况,据说皇宫内的魔法师都对这种情况毫无办法。她非常不希望情况是凯特刚才说的那样,因为这一点也不好玩,会出人命的。 马歇尔的寝宫在皇宫的西南部,单独设置的小房间显得格外显眼。远观,一位金发女孩平躺在阳光笼罩下的洁白床铺,纤尘不染,宁静,庄重,却又显得几分可爱。吹弹可破的肌肤在阳光的映衬下泛出了流转的金黄光泽。可惜,一切都是毫无生气的,是没有灵动光泽的。 马歇尔身周聚集了很多人,有宦官,有衣着华丽的皇亲国戚,有术士团首席术士,可偏偏就没有查理的身影。 “查理国王呢?”塔拉心里虽然有想法,却又不得不客套两句,“这位小姑娘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 “查理国王今天有事——”一个宦官走上前去,却被首席术士一下打断。 “塔拉小姐!”这位术士是四魔纹高阶,“马歇尔小姐,她,她被梦魇标记了!请您想想办法!她天赋异禀,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果然......”塔拉咬住自己的下嘴唇,面色不大好看,“这......我可能也没有办法,必须要自内而外地抹杀梦魇......” 一片哗然。堂堂星辰会总领事之一居然连一个小小的标记都不能清除?当然,这只是人们急中乱骂罢了。梦魇的标记可不是那么好清除的,塔拉是可以用强硬的手段将巴巴托斯设下的标记全部粉碎,但她不能保证马歇尔的灵魂能够在魔力漩涡中幸存...... “我先看看,若是小姐的灵魂正在流失,那我还可以稍微让它缓缓。”塔拉的声音带上半分威严,这很容易就让周围的人们安静下来。 塔拉伸出左手,轻柔地抚摩马歇尔金黄色的长发,五条魔纹从脖颈处亮起,以其为源头,毫无止尽般地向身周扩散,众人不得不纷纷散开,躲避塔拉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 那是如雾台楼阁般美伦美央的星光,在和璀璨夜空无二的夜色之中,不由分说的威严在偌大的小室内回荡。 【以吾之名。】 密密麻麻的魔力丝线从塔拉的指尖迸出,簇簇交融,糅合,最终变为了一条深蓝色的光带,轻而易举地插入马歇尔的右胸。 【同调】 最简单,却也最有效的方法。 现在出现在塔拉眼前的是一片黑色的空间,她的心神早已不在原先的房间之内。她将她的【投影】降临到马歇尔身处的梦界之中。 那是......十字架。 塔拉嘴唇发干。 几乎全身上下都被插满了十字架......塔拉下意识地看向心脏部位,发现最坏的事情确确实实地发生在了这个女孩身上。 她的灵魂正在被汲取。 只有最纯洁,最无防备,最具有可吸收价值的灵魂才会遭此临幸。梦魇在进行每次进食的时候只能做这么一次。 塔拉立刻伸出手掌,纷繁的星芒在手心汇聚,最终化为一柄半透明的利剑。 整个空间是一片大湖,是无尽的黑暗。剑鞘淡银色的倒影微颤,射出斑驳的痕迹。 星芒划过,在空间中爆出了无尽的霞光,随着插在心脏深处的十字架的颤栗,无数裂纹攀爬而上。 啪!爆碎,直至化为灰黑色,没有丝毫活力和威压的齑粉。 塔拉低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马歇尔心脏处黑色的孔洞。那代表着真正的空虚,是灵魂深处的空虚。 “唉......”她长叹一声,微微摇头,“好人好事,帮到底么。” 原本深邃的黑,以温暖,丰实又奇诡的星光代替。 这不是补全,只是一种简陋的替代。真正的补完,要靠自己。 眼前一花,塔拉眼中静谧的星芒消失。 “怎,怎么样?” “她的灵魂已经被吸掉了一部分,我暂时帮她补全了。”塔拉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梦魇不会再继续吸收她的灵魂,但梦魇这茬子事,我个人管不了,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管。” “这......”首席术士脸色尴尬,胡茬染上了几分刷白。 “我会去说的,我的人可不会坐在那里吃闲饭。我们的盟友关系还存在,若是查理国王不需要我们,我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塔拉眨了眨美眸,笑了。 旋即,她的身影从头到脚缓缓消散,化为了虚无缥缈的星光,在空中停留,最终沉淀。 章肆拾陆:枯萎的玫瑰要用星光来浇灌 浸染塔内部,塔拉手中正持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上面写着关于王女马歇尔陷入沉睡的事情,并且注明让她尽快赶过去查看的要求。 说实话,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为什么波塞罗那宫内没有自动防卫法阵?梦魇和“原初之符文”的相性其实差不多,应该能够很轻松挡下才是。但这封信内并没有说明原因,仅仅是说明了结果而已,她并不能对此作出什么判断。 “塔拉姐,怎了?有什么事情么?”她的小跟班凯特看到她脸色不大对劲,便走上前询问。 进入浸染塔请求刻印的人数已经变得非常少了。令人吃惊的是,现在的人们即使有钱,都不怎么敢去浸染塔进行魔纹的刻印。兴许是政府莫名提出的一系列重压,也兴许是人们对于查理国王的害怕,也兴许是兄弟会对于此事的干预。甚至一些魔法学校都出现了生源困难的地步,不得不纷纷关停,合并。 “唉......烂摊子......”塔拉扶额,嘴里不住地嘟囔,“那个叫马歇尔的王女貌似被梦魇影响了,本来还想去看一下这件事情到底怎么样去处理,现在还得往后放放。” 塔拉还记得自己在波塞罗那宫的大厅里面见过这个小女孩,长得挺秀气,眼神中也有那么点坚毅。她完全相信,这位查理国王对这位外甥女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思的。雅力士并不是没有出过女王,并且不止一个,甚至是很经常。 她现在反倒是有些为难,若是去了,把这位小姑娘治好了,估计还得沾上一身的祸患;若是不去,这肯定不符合星辰会和皇室的契约,也说不过去。不过这次的梦魇实力貌似很强大,塔拉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能够把小女孩从梦里带出来。讲真,她对马歇尔的第一印象其实不错。 “这倒是挺严重的,万一被标记了的话,谁也救不了她呀......”凯特忧心忡忡地小声说道,“你先去看看,其他事情我来帮你支支招,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岔子。” 塔拉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学徒的。毕竟他已经跟了自己十几年了。她旋即走出浸染塔,快步跨进浸染塔前方刻满魔纹的一小块法阵,眼底,魔力的光辉缓缓浮现。 砰!沙石飞溅! 她的长靴猛地砸地,暗绿色的魔力涓流从脚底伸展,如同根根迅速生长的藤蔓迅捷地填充地面干涸的魔纹。符文的光辉越来越耀眼,塔拉脚下的地面逐渐震动,扬起细小的尘埃,在空中慌乱地四散飞舞。 喀啦—— 那是一枚灿绿色的符文,就这么漂浮在空中,周围的一切都在绕着它运转,光芒扭曲,空间颤栗,符文愈发明亮,空间颤抖得也越厉害,甚至在空中扯出了几道深邃而又漆黑的裂隙。 塔拉伸手,用自己纤细洁白的指尖轻轻触碰。她的手指染上了一层深不见底的星芒。 噗! 下一刻,空间重归平静,恢复了原先的静谧。塔拉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只剩下一缕淡淡的香风——女人总喜欢打扮,当然,喷一点点香水是塔拉对自己的小小追求。她很漂亮,比一般女人漂亮得多。 此时的波塞罗那宫周围蛮横地撑开了一张闪人的光幕,哔哔啵啵的声响隐隐约约,缭绕在宫殿的外围,挥之不去。塔拉蹙眉,抿嘴看着面前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捅了什么篓子?几乎小半个梵冈都被这梦魇覆盖住了,这很明显就是二阶梦魇的象征!以往艾云尼早出动魔法司的执行官去做这件事情了,为什么现在连直属于国王的兄弟会屁都没有放一个?况且这个梦界还在不断扩大,要是再吞噬下去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一个小宦官很快跑来,让她去内宫辨别一下马歇尔到底是什么情况,据说皇宫内的魔法师都对这种情况毫无办法。她非常不希望情况是凯特刚才说的那样,因为这一点也不好玩,会出人命的。 马歇尔的寝宫在皇宫的西南部,单独设置的小房间显得格外显眼。远观,一位金发女孩平躺在阳光笼罩下的洁白床铺,纤尘不染,宁静,庄重,却又显得几分可爱。吹弹可破的肌肤在阳光的映衬下泛出了流转的金黄光泽。可惜,一切都是毫无生气的,是没有灵动光泽的。 马歇尔身周聚集了很多人,有宦官,有衣着华丽的皇亲国戚,有术士团首席术士,可偏偏就没有查理的身影。 “查理国王呢?”塔拉心里虽然有想法,却又不得不客套两句,“这位小姑娘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 “查理国王今天有事——”一个宦官走上前去,却被首席术士一下打断。 “塔拉小姐!”这位术士是四魔纹高阶,“马歇尔小姐,她,她被梦魇标记了!请您想想办法!她天赋异禀,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果然......”塔拉咬住自己的下嘴唇,面色不大好看,“这......我可能也没有办法,必须要自内而外地抹杀梦魇......” 一片哗然。堂堂星辰会总领事之一居然连一个小小的标记都不能清除?当然,这只是人们急中乱骂罢了。梦魇的标记可不是那么好清除的,塔拉是可以用强硬的手段将巴巴托斯设下的标记全部粉碎,但她不能保证马歇尔的灵魂能够在魔力漩涡中幸存...... “我先看看,若是小姐的灵魂正在流失,那我还可以稍微让它缓缓。”塔拉的声音带上半分威严,这很容易就让周围的人们安静下来。 塔拉伸出左手,轻柔地抚摩马歇尔金黄色的长发,五条魔纹从脖颈处亮起,以其为源头,毫无止尽般地向身周扩散,众人不得不纷纷散开,躲避塔拉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 那是如雾台楼阁般美伦美央的星光,在和璀璨夜空无二的夜色之中,不由分说的威严在偌大的小室内回荡。 【以吾之名。】 密密麻麻的魔力丝线从塔拉的指尖迸出,簇簇交融,糅合,最终变为了一条深蓝色的光带,轻而易举地插入马歇尔的右胸。 【同调】 最简单,却也最有效的方法。 现在出现在塔拉眼前的是一片黑色的空间,她的心神早已不在原先的房间之内。她将她的【投影】降临到马歇尔身处的梦界之中。 那是......十字架。 塔拉嘴唇发干。 几乎全身上下都被插满了十字架......塔拉下意识地看向心脏部位,发现最坏的事情确确实实地发生在了这个女孩身上。 她的灵魂正在被汲取。 只有最纯洁,最无防备,最具有可吸收价值的灵魂才会遭此临幸。梦魇在进行每次进食的时候只能做这么一次。 塔拉立刻伸出手掌,纷繁的星芒在手心汇聚,最终化为一柄半透明的利剑。 整个空间是一片大湖,是无尽的黑暗。剑鞘淡银色的倒影微颤,射出斑驳的痕迹。 星芒划过,在空间中爆出了无尽的霞光,随着插在心脏深处的十字架的颤栗,无数裂纹攀爬而上。 啪!爆碎,直至化为灰黑色,没有丝毫活力和威压的齑粉。 塔拉低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马歇尔心脏处黑色的孔洞。那代表着真正的空虚,是灵魂深处的空虚。 “唉......”她长叹一声,微微摇头,“好人好事,帮到底么。” 原本深邃的黑,以温暖,丰实又奇诡的星光代替。 这不是补全,只是一种简陋的替代。真正的补完,要靠自己。 眼前一花,塔拉眼中静谧的星芒消失。 “怎,怎么样?” “她的灵魂已经被吸掉了一部分,我暂时帮她补全了。”塔拉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梦魇不会再继续吸收她的灵魂,但梦魇这茬子事,我个人管不了,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管。” “这......”首席术士脸色尴尬,胡茬染上了几分刷白。 “我会去说的,我的人可不会坐在那里吃闲饭。我们的盟友关系还存在,若是查理国王不需要我们,我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塔拉眨了眨美眸,笑了。 旋即,她的身影从头到脚缓缓消散,化为了虚无缥缈的星光,在空中停留,最终沉淀。 章肆拾柒:故事的第二部分 “既然没什么事情可以干,那我们来讲一下之前没讲完的那个故事的第二部分好了。”谢尔顿终于和梅林坐在一起,昏黄的灯光逐渐变得细微,最终只得在屋内现出这两个人的身影。 梅林和谢尔顿百无聊赖,所以谢尔顿干脆开讲了。 “上次说到梅林和世界树缔结契约,世界树赐予了梅林至高无上的,可以回溯时间的力量,而梅林则是需要做到欺骗时间,才能获取我们最渴求的那个秘辛。也就是我们灵魂深处最可触不可及的那个称为狄达摩的印记。” 若是欺骗时间,则需要犯下五个不可言说之谎言。他可以回到过去,但不可触犯既定时间的悖论。 “什么叫既定时间的悖论?”梅林发问,“难道说回到过去还会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么?” “哈哈,我给你打个比方,”谢尔顿深知梅林的聪明,他的语气也愈发起劲,他抬起手,做成球状,“假如我现在的手中有一个苹果。” 实际上,他的手上什么也没有。 “我的手上就是有一个苹果,但这个苹果已经被过去的我吃掉了。”谢尔顿说道,“那么回溯时间可能造成一个很明显的断层。每件事情都有他的起因和结果。” 因为你吃掉这个苹果,所以这个苹果从你的胃里消化,从而这个苹果也就不在眼前存在了。 若是现在的自己手中拿着一个苹果,未来的自己回到过去,将所谓“过去”自己手中的苹果抢夺吃掉,那现在自己的手中是否还会有这个苹果呢? “这是一个值得人们思考的问题啊。”谢尔顿喃喃道,“太有意思了,不是么?” “这关系到一件事情的因果,你现在可能听不懂,之后应该就能理解。”梅林的识海之中,梦魇默默地听着,同时也轻声提醒有些发懵的马尔克斯。 欺骗时间,兴许就是欺骗因果。这个概念实在是太虚无飘渺了,我们不妨可以拆分开来。 “梅林,话说你还能听懂么?”谢尔顿觉得梅林的神色越来越呆滞了,旋即笑着问他。 顿时,梅林的瞳中染上了一层虚幻的深蓝,接着,他愣了愣,从容地转过头去小声说道:“也许吧,不过我觉得这个故事很好玩。” “哈哈,那好吧......”谢尔顿终究还是太高估梅林的理解能力了,“那我就继续讲下去吧。” 梅林必须要以自己的理解去想,去拆分。这是大多数人并未想到的,他们仅仅是盲目地去做,而不是去寻找症结在哪里。 他要欺骗的是,过去,现在,和未来。 那么,如何欺骗过去? 他希望创办梅林教来进行自己的第一次欺骗。他已经获得了回溯时间的能力,世界树告诉他,他只能间接影响过去,而不是直接影响。 也就是说,过去做过的事和现在的情况要满足逻辑自洽。也就是说,我可以把这个苹果吃掉,但我能再拿一个苹果给替上,那么就不算直接影响。若是后果严重,无穷无尽的时光乱流将会包裹住梅林,将其撕成碎片,永无葬身之地。当然,根据世界树所言,他自然会修正时间,让一切回归正轨。 梅林很聪明,不是一般的聪明。他使用自己独一无二的幻术,将世界树的周围环境掩盖,并且幻化成了一副圣地的模样。更加值得令人称赞的是,他在世界树之上刻下了自己并未研究完成的人类灵质化术式,并且以自己的名字后缀,让人以为是世界树留给他们的馈赠,并希望后人能够继续深挖。 这是欺骗时间的第一个谎言:凭空出现的术式。 “当然啦,这只是故事,应该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回溯时间,我当然不可能了。”谢尔顿笑着揉了揉梅林的脑袋,“所以说,不要沉湎于虚无的幻想,踏踏实实做好每一件事是最重要的。” “嗯。那如果......你能回溯时间,你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哈哈......”谢尔顿的笑容染上了几丝苦涩,“我没什么想做的。” “啊?你没有什么东西后悔的么?就不想让他变回来么?如果有可能......”梅林貌似有点不敢相信,于是继续追问。 “有些东西,即使失败了,他也是有意义的。”谢尔顿轻声说道,“如果,我真的影响了过去的话,我兴许没有办法去面对改变之后的景象呢。改变有好有坏,我没有必要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改变什么。我啊,现在有你,应该也足够了。” “他说的话,是真的么?”马尔克斯问陪在自己身旁的梦魇。 “我没有读心术。”梦魇的声音很凝滞,“兴许吧......他人不错的。” “我想看看,以前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有精密的魔法仪器,单靠自己的双手,他们同样也创造出了很多奇迹呢。”谢尔顿停了半秒,继续说道,“那么,我们来讲梅林撒下的第二谎言吧。” 梅林,说实话,并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去赢得这场比赛,因为主导权并不在他。所以他必须要做出一些更出格的事情,即使是触犯了一系列时间条法也在所不辞。若是一切都着了世界树的道,那可和被活生生操纵没什么两样。 由是,他使出幻术,将自己的【虚影】留在过去,让他们以为梅林真的存在。虽然虚影很脆弱,没什么力量,但是他能说,他能思考,他有自己独立的灵魂——要知道,一个人工灵魂可不是那么容易造出来的,需要将本人的灵魂撕去一小块,然后用庞大的魔力灌注,最后补成不稳定的集合体,非常容易消散。他在赌,他在赌自己可以。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谢尔顿沉沉道,“所有骗子最终都没有好下场,梅林这是在引火烧身。” 但是他不怕,他甚至撑过了这种苦痛,这种担忧。灵魂上的撕裂可不是闹着玩的,那种心灵上的空虚,会日日夜夜纠缠着梅林的大脑。有时,他会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说自己是什么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也有时,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长凳之上,默默哭泣。 “不过嘛......他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自己能得以保全。” 世界树的意志警告他,他已经越界了,若是再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并不能保证梅林是否能撑过这次考验。 回到当时的现在之后,他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这正恰好说明自己的计划已经奏效,世界树的小算盘貌似有了崩溃的迹象。他现在在害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 不过这也好。 “而处于历史的车轮之下的梅林,他现在所做的东西已经和过去无关。因为他知道,他终将成为历史。” “所以说,他就这么成功地欺骗了过去?”梅林眉头微皱,质疑道。 “当然——不是。所有影响都是间接的,而不是直接的。之前设下的一个个伏笔,他必须全都引爆才是,有些细节我其实记不大清楚......不过,能够持续五六百年,一两千年的幻术确实只能由梅林能做得出来了。”谢尔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表示自己的记忆力不是那么好。 不过时间也不早了,这个故事很简单,却也很复杂,确实不好一次性说完。 “那么,就再让我回忆一下,梅林究竟是如何欺骗''现在''的。”谢尔顿索性关灯,同梅林一道躺下,“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 “嗯,晚安。” “好梦,我的梅林。”谢尔顿将嘴唇放到梅林的额上轻啄,笑得很温柔。 章肆拾捌:荒唐,众目睽睽的第二命案 嘎吱——嘎吱—— 发条转动,魔力光芒闪烁,淡蓝色的魔纹从休斯顿的手心浮现。在他手中的是一个胸章,上面印着“值梦司”式样,老旧,锈迹斑斑。胸章的背部有一个发条,只要灌入魔力,就可以用其充满整个它的纹路,让它闪闪发亮。 这是以往值梦司的传统,这是值梦司的信仰。可惜,现在的值梦司不像以前那么有钱,这头垂垂老矣的巨兽早已产出不了如此精密的仪器。 “呼......”休斯顿轻吹一口气,将表面的尘埃拂去,左手拂过,这个胸章顿时变得和出厂时一般崭新。 他眼睛半睁半闭,聚焦恍惚,就好像在思索什么。眼中的神色回归凝实,休斯顿瞳孔映出印章淡蓝色的倒影,他的嘴唇不由得紧抿。 随即,他一下离开座位,将手里的胸章拍在桌上,手中魔力激荡,刹那间,这枚胸章与书桌的木黄色完美契合,再也看不出半分不同。 打开木制的门,轻哼小曲,休斯顿的步伐轻巧,眼神在走廊里四处移动,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踏上被红色毛毯铺垫的台阶,穿过蜿蜿蜒蜒的阶梯,二楼的一间间厅室出现在眼前。 他知道谢尔顿就在休息室,因为就是休斯顿约他来的,而谢尔顿本人则是干脆地答应。兴许,他只是认为休斯顿是一个“善良”的疯子吧。 “呵......”他压低喉咙,喷出了一口轻笑。 房间里仅有一个人,吊灯没开,桌上仅有一支蜡烛,半燃半灭,蜡油随着轻轻的哔啵声滑落,如同半衰的女子正在流泪。昏黄的烛光颤动,在休斯顿走进时带来的微风之下,更是愈发孬弱。 “你好,一号。”休斯顿面色如常,目视前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有什么事么。” “呵呵......”休斯顿嗤笑,“都作为综合事务处理顾问,我们可有很多相似之处。” “我知道你是我的上一届顾问。”谢尔顿双手合十,深吸一口气,含在喉中,最终缓缓吐出。 “呵呵......” “我只做两年。”谢尔顿又补了一句,“随后我就走,可惜碰上这么个烂摊子。” 对方的呼吸一凝。 这下,谢尔顿的眼神倒是找上了休斯顿。要是一个普通人的话,那他早就被看得汗毛直竖。可惜,对这一切熟视无睹的休斯顿从来不会吃这一套,他只是继续笑着与他对视。 “我要收集每个人的魔力。”休斯顿打破僵局,开启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话题。 “为何。” “你心知肚明,不是么?” “不需要,因为没有人会用这种方法去杀人。”谢尔顿不假思索地应答,他必须要让休斯顿给出一个他认为合理的答案。 “当然有。比如说我。”休斯顿放肆地咧嘴,“我很会做这些事情。” “你是在找死。”谢尔顿的声音冷厉,“虽然你本身就是在寻死。” “确实。”休斯顿一本正经地说,“我自己是在找死,不过在我死后,你们应该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不会的。”谢尔顿吞了口唾沫,转头正对休斯顿道,“这个梦界很小。” “这个梦界当然很小!不过嘛......做一些障眼法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们两个完全可以做到,不是么。”休斯顿歪头,语气随意,“但是,你有自己的儿子,而我的妻儿已经死去。” “这并不是你值得引以为傲的资本。”谢尔顿的心里浮上一种缠成团般的恶心。 “这当然不是。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做。我、已、毫、无、牵、挂。”他的语气咬得很死,令谢尔顿不由得有些动摇。 淡蓝色的光球从休斯顿的手掌心升起,打了个转,最终在谢尔顿面前晃上两眼,随即回到自己的体内,融为一体。 “这是我的魔力,之后你自可根据此去查证。”休斯顿的笑容很无害,也很温暖。 “我抽一缕。”谢尔顿伸出右手食指,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我自己会分析。” “无妨。”休斯顿点头道,“那么,接下来,你的诚意在哪里?” “我不会无理取闹。”谢尔顿皮笑肉不笑地说。 旋即,他同样伸出手,指尖在空中画了一个小圈,黯淡却又明晰的魔力细流如同绕圈的蚂蚁,虽微小,却也坚定在那里不断爬。 “很好。”休斯顿满意地点头,脸色一松,笑了,“那么,祝你们生活愉快。毕竟空客房的数量还足够多。” 走廊的长度随着客房的减少在逐渐缩短,原本快步走两分钟可以从头走到尾,现在只需要一分半钟。现在的客房数已经少掉了四分之一。 “一号。”谢尔顿最终还是叫回面前这个猜不透的男人,“你究竟想干什么。” 只见休斯顿随意地用指尖甩着从谢尔顿那里拿来的魔力,身体斜靠门楣,随意挑眉道:“我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像你所想的那样。我本就没有任何牵挂,不是么。” 刹那间,谢尔顿喉结慌张地鼓动,瞳孔失神。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状态,摆出了一副扑克脸。 “呵呵......这一切都是我们私下进行的,除非你说出去,否则谁也不知道。”休斯顿干脆地回头,自若地离去,留下谢尔顿无措的身影。 休斯顿在准备自己的计划。现在,最关键的一环已经结束。噔噔噔跑下楼,他的呼吸愈发急促,也愈发兴奋。休斯顿手中的魔力细流貌似变得粗壮了一些,在他的食指周围欢愉地旋转轻颤,甩出了道道由魔力组成的光斑,最后在空中不情不愿地消散。 他推开了之前走出的房门,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暗绿色的光芒已经遏制不住地从他的瞳孔喷出。 休斯顿左手做出一个投掷的姿势,由谢尔顿魔力组成的小环顺从地贴上他的手心。 【以吾之名!】 他猛地将自己的左手甩出,他的右手同时上前,手心展开一层浅灰色的光幕,稳稳地将甩出的魔力光圈接住。如同布上接到了一块石子,这光幕居然在休斯顿的操控下硬生生左右折叠,将这道圆环全方位包裹,束缚! 【分析,解离,重构】 【探求原初的本真】 【万物皆以替之】 【以我等之力】 【皆可临摹】 啪!沉重的闷响!但见空中那道圆环此时不再旋转,它仿佛有了形体,就好像一个真正的铁圈。休斯顿再次将一股魔力喷淋上去,为面前这代表着谢尔顿的象征添点料。 旋即,这坚实有力的光圈在休斯顿的特别关照之下被碾成了齑粉,在之前特地包上的灰色光幕中肆意跳动。 “呵呵......哈哈!”他张扬地笑了。 休斯顿右手朝桌上用力一拍,失去魔力掩盖的胸章顿时飞起,被他轻松接住。他食指朝着空中魔力轻啄,那些粒子立刻乖乖听话,顺着他的意从光幕中飞出,最终在他的指尖缠绕,盘旋。 【模拟开始】 不知为何,休斯顿手中的魔力倏地增多,和被用手拍松的棉花没什么两样。 愈来愈多,愈来愈多,愈来愈多,直至充满整个房间!现在休斯顿的身周全是谢尔顿的魔力光华,温暖,却令人窒息。 一声响指,休斯顿眉毛轻佻地上抬,将手中的胸章用力上抛。如同饥渴交加的野兽,这枚胸章正贪婪地攫取空中属于谢尔顿的魔力光斑。 没了,什么都没了。房间里充斥着休斯顿力竭的嘶声,除此以外,一切都不重要。这些魔力就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硬生生抹去,就仿佛没存在过。 “啊——!!!!”惊惧的尖叫! 休斯顿僵硬地转过头去,将胸章戴回了自己的胸口,大步走出门去。只见所有人全都寻声赶来,目标明确地冲向那扇虚掩的房门。 休斯顿率先伸手朝里推。 只见十四号的房间内,七号倒地,不知死生。而十四号本人则是先前尖叫的来源,看来是想表明自己是无辜的。 “噢~看起来很明了嘛......”休斯顿眯眼,悠哉悠哉地笑了,透出一丝丝狡黠与快意,胸口的徽章闪闪发亮。 “多简单呐。”他说。 章肆拾玖:仅仅是自我防卫 “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吧。”谢尔顿当机立断,截胡了休斯顿的讥讽,“我们必须要用事实说话。” “好......好!”十四号的眼角已经挤出了两滴眼泪,她慌张地抹去了自己鼻孔旁流下的粘液,眼神不敢直视面前逐渐聚集的所有人。 “还有谁没来么?”佩曼问众人,“我记得应该不止这么点人才是。” 确实,八号和四号都没来,正好是这对欢喜冤家,不来的真是时候。 八号呆在自己的房间内,很快就被找到,只见他双手抱头,拒绝一切似地蜷缩在床,面色白得发指,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不过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劝说之后,这位公认的胆小鬼终于振作起来,战战兢兢地从床上爬下,眼睛不断四处乱瞟,神神叨叨,就如跟仙人跳似的。 四号则是在大厅的转角被发现,他什么也没做,怔怔地望向面前的蔷薇墙纸。 很快他也被带了过来,和众人一道观察尸体的情况。看见尸体,他先是愣了愣,眼角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张和无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先前毫无表情的状态。 不过当他见到八号那怂样的时候,他当然对此嗤之以鼻地“切”了一声,并以白眼相待。 “我......我不是,我不是!”十四号见人齐了,便开始慌张地解释,“他,他自己就这样倒下去的,不怪我!” “嗯......”休斯顿轻哼一声,“确实,是一个非常有力的证据呢。” “唔!呜呜......”十四号哽咽。 很明显的反语。这话其实跟没说差不多,谢尔顿非常理解十四号的心情,本想进一步询问,然而经过休斯顿这么弄,估计又得出什么岔子。 “请不要紧张,即使你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但并没有定死,你只要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说一遍就行了。”佩曼努力挤出笑容,想借此舒缓对方的心情。 但这显然是没什么用的。不过十四号确实冷静下来,磕磕绊绊地讲出了事情的全过程。 “一开始是七号来敲门,然后我就问是谁,他说是我,七号。我问他为什么来找我,他说我们可以暂时缔结一个盟友的关系,四号同样也参加了。”十四号做了个深呼吸,继续道,“如果去问四号的话,他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因为四号就是让七号来......” “等等等等......打住。”马丁实在忍不住了,“可以和我们说一下四号是谁么?因为我对数字不大敏感......” “我......我也不大清楚啊......”十四号慌张地说,“所以我才没有轻易答应七号说结盟的事情。” “四号是我。”四号倒是非常果断地举起了自己的手,眼神之中带着点点不屑,“确实,是我和他说过之后他就去的,但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原来是这个人啊......众人暗暗点头。 “杀人有很多种方法,我想问一下,十四号,”休斯顿冷声道,“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一个''小玩具'',那么,它现在在哪里呢?” “唔!”十四号脸色顿时转白,她吞了口唾沫,硬生生镇定下来,“我......我这就去拿。” “不用拿了。”休斯顿极其果决地说道,旋即嗤笑一声,“摊开你的右手。” “不......不!什么,右手什么都——”十四号更是慌乱,冷汗不要钱似地往下落。 “——我说,摊开!”休斯顿的声音降了半个八度,音量却大了半分,这很显然能够震慑到所有人,包括十四号。 “呜......”惊惧而又紧张,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在不断抽搐的脸颊上果冻似地颤动。 那是一柄金色的小剑,剑锋很钝,剑身则是诡异地覆上了一层暗灰色的纹路,若是再盯上两眼,总觉得自己的眼球就会被一下刺穿。 “原来是这样啊......”休斯顿的右手慢条斯理地搭上了自己的嘴唇,有些倦意地打了个哈欠,“我说完了。” 旋即,他直接蹲下身去,用手指直接去戳尸体,极其不雅观。 “不,不是这样的!”十四号连忙补救,“我是来防身,防身!我一开始没有答应,他坚持说要我缔结盟友关系,我觉得有诈,因为他的脸色红的吓人......我还以为他下一秒要上前抓我,所以我就直接拿出从桌子抽屉里的那把剑挡在身前,我没有打算要杀他的。” “但是你没想到你自己会杀了他?”四号不耐烦地摆手,“这不是自己承认么?那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不是,不可能!我这把剑不可能那么快就杀死一个人!他是突然就倒地的,他朝我冲过来的时候,我只是把剑举在自己面前,然后他碰到之后痛得大叫......”十四号的声音逐渐小下去,“然后莫名其妙就吐血,翻白眼,就倒下去了......” “那不就行了?”四号眉毛一挑,“那更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浪费时间。” “四号,我试过,房间内配给的武器是不会那么容易杀掉一个人的。”谢尔顿沉声道,“只会造成很大的痛觉。” “你杀过人?”马丁说出一句伤害自己智商的话。 “不,我把它放在自己身上用过了。”谢尔顿抿嘴道,“我觉得至少得把这个东西贴身一两分钟才......” “你爹真狠。”梦魇由衷感叹,“以身作则。” “那也是你爹。”马尔克斯无语,“毕竟我们俩现在绑在一起。” 此时,休斯顿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斜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佩曼一连给马丁使了好几个眼色,让他去问问休斯顿是否有什么发现,而马丁表示自己貌似没这么大胆量去询问。 “我记得......我当时用这柄拍了他一下,”十四号小声补充道,“然后他痛得大叫,然后就没敢再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过了一小会,他突然就吐了口血,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之后就没了动作。” “一个人应该不会痛到死吧?”马丁犹豫道,“而且他的尸体上貌似没什么受伤的痕迹,应该可以排除物理伤害。” “现在还不确定。”佩曼赞许地点了点头,仍然保留了十四号失犯罪嫌疑人的想法,“现在还是先不要贸然去碰房间里的武器,出事了谁也保不住。” 此时的谢尔顿才从十四号口中得知七号死前吐了血。因为尸体不好搬动,而且还是脸着地,不好观察,由是这个重要的发现就被掩盖住了。他连忙弯下腰去,凑近七号的唇角,想要仔细去看看死者的面容。然而鼻头传来的一股又苦又涩的酸气令他皱起眉头,脸上的肌肉也不由得挤在一块儿。这种味道着实很难闻。 “各位,十四号可能真的是无辜的。”谢尔顿站起身来,做出了以下决断,“七号可能是被下毒致死的,因为药效未到,所以才会导致死在十四号屋内的假象。” 这是最典型的栽赃方法之一,再加上十四号手里拿着的武器,以及她令人怀疑的语气和神色,着实很迷惑人。 “为什么?”四号动了动脖子,皱眉道,“怎么又变成毒死的了?” “那我可以做一个小小的鉴定。”谢尔顿伸手,五个细小的金色六芒星点缀在指尖,最终窜到七号的嘴旁,“六芒星变红,表示有毒性物质,变红的个数越多,那么......” “是最简单的鉴定术式。”佩曼补充道,“大家应该都会。” 只见那金色的六芒星一触到七号的唇边,就好像魔阳旁的云朵,迅速而干脆地变红,甚至红到了发黑的地步!一连五个,全部变红! “刚才你说过,七号刚才和四号在一起,是么?”谢尔顿眼神深邃,对十四号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那么,你又说,七号之前是和四号在一起,是么?” 十四号连忙点头,一言不发,表示同意。 “那么,你给七号吃过什么东西么?” 十四号疯狂摇头,表示她从未把厨房里的什么东西带到客房里去。 “怎样确定她是不是在说谎?”四号不耐烦道。 “无辜者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谢尔顿转向他,眼神冷漠,“若是她说的是真话,那你也变成了嫌疑人之一。” 章伍拾:斑痕 令人预料之外的是,四号自从谢尔顿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没完了。就好像点燃了一个炸弹似地,这个脾气暴躁的男人自始至终都在那里破口大骂。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表明我是嫌犯!”四号就差一点没有指着鼻子骂谢尔顿了,“那你这么说的话,那你自己可能也是嫌犯!” “但是,”马丁插嘴道,“十二号他自己也没有和七号待过啊,而且还是在餐厅......” “没事,”休斯顿摆摆手,一挑眉毛道,“我们先去餐厅吧,稍微了解一下情况再说,我们没办法就这么断定,现在情况有变,十四号基本上已经排除杀人的嫌疑了。若真是被毒死,那就是另一个人,但......如果是毒加上痛苦的双重刺激,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杀死他的是什么人。到时候得要看梦魇的裁定了,的确,我们不能自始至终相信单独一个人说的话,但现在毕竟性命攸关,一旦走错一步就全完了。” “话说,记得上次我们在餐厅细查的时候,后面是有间厨房的,是吧。”马丁根据自己的推断,向各位做出自己的提示,“我之前恰巧经过餐厅的时候的的确确也看见了四号和七号在说什么话......” “嗯?”四号暴躁地转过身来,双眸如鹰隼一般锋利,“然后呢?你看到我对他做什么了么?” “我......”马丁怂了。 众人一起走下通往餐厅的阶梯,谢尔顿率先开门,休斯顿则是殿后,眼角带着丝丝笑意,不动声色地替大家关门。 “啊——!欢迎欢迎!”这只木偶又和大家所预期地坐在了餐厅中央最大餐桌的上方,“大家下午好啊~新的命案貌似也被大家发现了呢......” 所有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谢尔顿只是微微点头,回头看看梅林是否跟上,旋即走上一步,在巴巴托斯的面前直接坐下。 “这次的命案,依旧是非【杀人者】杀的人呢......”巴巴托斯抬头,眼中闪过点点红芒,“不错......真不错......” “我知道了。”谢尔顿等的就是这一句话,“现在还不到召开【审判会议】的时候,我们还需要些时间。” “我会给你们充足的时间。”巴巴托斯僵硬地说,“我只是来告诉你们这一件事情的。” “厨房可以进么。” “当然可以,当然。你们每天吃的东西都是自动做好的,但我并不拒绝一切想要自己动手尝试的人做嘛,对吧?”巴巴托斯的语气玩味,“而且我为了省事,把药柜也放在厨房里了......” 谢尔顿当下一拍桌子,不发一语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向后厨,强硬地旋开厨房的门把手,众人也一并跟上。 四号貌似并不是很想进去的样子,嘴里嘟囔着“浪费时间”之类的话,白眼都不知道翻了几个。八号则是不断转头,小心翼翼地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生怕碰到了谁,一旦有人稍稍靠近,他立马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并小声叫他离开。 马丁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并被这人吓了滑了个趔趄,不受控制地倒向一旁的垃圾桶。他本想用手去扶,却发现自己的屁股马上就要和它接触,也就干脆没去管,毕竟这个梦界里的所有东西质量都很优异,应该不会出什么—— “哇啊啊——!!” 这个垃圾桶居然塌下去了!没错!和黏土无二,一坐就塌了!不过这种触感并不是很痛,只是一种未曾料到的失重感,让马丁猝不及防罢了。他尴尬地用手撑地,拍拍屁股,脸色阴沉,甚至都要滴出水来。 这下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大惊小怪!”马丁愠怒地说,“我可不能保证我并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这可把八号吓惨了,一个劲地鞠躬道歉,只怕自己会遭什么难。现在不只是四号觉得这个男人貌似没有男人气概,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人都不像是个男人了。 不过,有趣的是,这个垃圾桶居然在被坐塌下来之后,居然再次回到了原先的状态,这可让马丁来了劲。由是,他用自己的手用力去压这只垃圾桶,和众人所预料的一样,这个垃圾桶应声而瘪。 “这样可以省地方,并且能够提示人们:垃圾桶不可以坐。”巴巴托斯再次出现,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这个垃圾桶被挤压之后的收纳量肯定会减少很多的了。” “所以说这个垃圾桶的目的就是让大家不要去坐它?”马丁顿时感觉头晕目眩。 “对呀!还能怎样?” “......”马丁直接抬脚,随着一阵剧烈的嘎吱声,这个垃圾桶在众人不忍的目光中被踩成了薄薄一片,然后......没有然后。 所有人陆陆续续走进厨房,开始逐一查看房内的所有物品,发现事情貌似并不是那么简单。因为后厨内不仅仅储藏着不计其数的食材,更有之前巴巴托斯所说的药柜。当然,所有瓶子很明显被贴上了标签。谢尔顿发现,里面不仅有治疗各种疾病的药物,还也有各种各样的毒药。幸亏在梅林圣地的时光让谢尔顿见多识广,他对这里所有毒药全都很熟悉,并且根据药效来算,这里的所有毒药全都是以毒性从小到大,从左到右依次排列的。非常显然地,这些药品貌似被动过了,因为里面的药盒很明显被打乱,药盒中间空出来的间隙以及各种标号的空缺全都表示,有一罐药被人拿走了。 “看来就是这样了,这个药品看上去是放在属于‘危险品’的药性之中的。”佩曼和谢尔顿一起合看,希望效率可以更高一些,“也不知道它被拿到哪里去了......” “我再次问你一遍,四号。”谢尔顿认真地望着四号的眼神,“你是和七号一起在餐厅里谈过话,是么?” 四号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是的!又怎么样?你难道说是我下的毒?” “冷静下来,我并没有说你就是......”休斯顿摆了摆手,嗅出了一丝端倪,“你这样子让我们很难继续进行下去。” “确实。”佩曼小声说道,“所以说......” “干我屁事!凭什么要花费那么多时间来搞这一出?” “因为......”马丁道,“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指了指橱柜的一角,但见一个半透明的空盒孤零零地躲在阴暗处,完美地在明暗交界处作为特别邀请的宾客。 只不过低调点罢了。 马丁抓过盒子,一字一字大声地读着标签上的内容:“千纸草提取结晶,主治心梗,单次建议用量:五克。此为三级危险品,请勿过量服用,会导致血液过稀以至于不受控的内出血。” “豁!”休斯顿笑了,在旁边哼了一声,头依然低下,“挺不错的嘛,老兄。” “你!”四号勃然大怒,嘴里喷出一大堆难听的话,“我怎么了?没有证据就不要乱指证别人好吗?” “我没说你。”休斯顿丝毫不给脸面,“好吧,那我现在说的就是你。” “你是不是活腻了?我看你才像凶手,之前你把我们搞到这里来不说,现在又在这里胡言乱语!”四号大声质问。 “我的目的很明确。你很蠢,死了也就死了。”休斯顿报以温和一笑,直接将四号噎住,“你们都会死,只不过早晚。” 此时,站在洗碗槽旁的佩曼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只见她皱起眉头,眼底魔力涌动,随着一声被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响指,众人的视线被迫被拉到她那里去。 “看来是没洗干净。”佩曼指着洗碗槽内的那一小团白粉,在她的指尖,五个排成一列的六芒星微微闪烁,在昏暗潮湿的厨房内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那是薄薄的一层白色斑痕,就这么黏在了洗碗槽底部之上。说实话,不仔细去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非常不幸的是,那个凶手貌似并没有完全清理掉呢......”休斯顿狡黠道,“走得匆忙......因为什么原因所以将水关闭,快速走出厨房......” 整个旅馆很小。 章伍拾壹:无力的愤怒 “好吧好吧......”谢尔顿长声叹气,“大家稍微冷静点,四号,你也别生气,我们再好好捋捋......” “捋什么?我凭什么要和你们在这里瞎胡闹!”四号气愤道,“我又没来过厨房,也没拿过什么东西,我只是在餐厅里和七号说结盟的事情而已......” “有人在说谎,暂时先不要提这件事情。”佩曼冷道,“如果再不放心,我们直接去测试一下小剑的威力,如何。” 现在再这么闹下去根本没有意义,干脆把之前的这件事情结掉,再回来谈这件事情也不迟。 “十二号,你和十三号留在这里。”佩曼接着吩咐,“那里有我,我相信你不是杀人的人,你在这里继续找线索,以及保护现场,我们区区就来。十四号,等会就拜托你了。性命攸关,毕竟这也是出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帮到你。” 十四号此时貌似有了几分底气,她墨绿色的眼瞳坚定有神,定是之前的推断过程给了她一些力量吧。 “我之前本就试过一下......”十四号的声音凝实了很多,“很痛,不能忍受,但是也没到致死的地步。这位先生应该也知道,我再过去演示一遍就是了。” “我留下。”此时,靠在墙头的休斯顿举起左手,笑道,“说不定还会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 “行......”佩曼现在不敢轻易命令他,毕竟他的实力还在这里,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丧命,谢尔顿虽然强,但也无法顾及到自己。 兵分两路,佩曼带着其他的人到十四号的客房,休斯顿,梅林,和谢尔顿则是呆在厨房。 “呵呵......太拙劣了。”休斯顿望着他们离去,嘴角微微上翘,“那个人肯定在说谎。” “为何?”谢尔顿示意让梅林靠近自己些,“现在证据还不明晰。” “你看不出来么。”休斯顿冷哼,双手聚到自己的鼻梁前方,“我知道,你知道,大家都知道。” “我......”谢尔顿又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有办法,万一......” “只有我才配说万一。”休斯顿突然站起身来,用食指和大拇指比成手枪状,朝谢尔顿开了一枪,“你知道为什么嘛?” “为什——” 没等谢尔顿说完,休斯顿的手直接朝药柜上方抓。说实话,谢尔顿他们大多只是注意到了药柜,而没有注意药柜上到底是什么。 “看上去很像房梁,不是么?”休斯顿指着药柜上方的那个黑色的圆柱体道。 “那是......什么?”谢尔顿喃喃道,他居然会看漏放在这上面的东西! “哈哈......那是——”休斯顿咧嘴,从楼上一把扯下那东西,看上去很轻,他单手就可以托起。 啵!极其富有弹性! 只见那个垃圾桶刚刚脱离桎梏,便迫不及待地展开自己的身体,在地上不断晃动,里面还隐隐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 “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差距。”休斯顿沉声道,“因此,你会被我击败。” 此时,十四号的房间内,剩下的人齐聚,全都看着十四号颤抖手中拿着的剑,因为她将要拿着这个玩意朝自己身上戳。 “嗬......嗬......”十四号做了次深呼吸,想要消除紧张感。 “你倒是快点啊?”四号不耐烦地嚷嚷,“不要浪费时间!” 十四号的身体很明显地颤了颤,眼睛不断地往其他人身上瞟。 “唔......”她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撩开手部的衣服,将这柄不过是手掌长度的钝剑贴了上去。 “啊啊啊啊——!!!”一根根肉眼可见的暗金色线条,夹杂着轻微的滋滋声正从于皮肉相贴的部位朝外延展!这恰恰和谢尔顿触碰圣锤时的情状相当。 像破裂的风箱在空中胡乱抛飞,像正在打鸣的雄鸡被一把掐住了脖子,像一个完好无损的筛子被硬生生用铁钳剪开,十四号全身肌肉急剧绷直,眼泪鼻涕具下,凄惨的叫声甚至传到了不远处的厨房深处。由于剧烈的痛苦,她没出几秒就将剑放开自己的身体,大声喘着粗气,将这柄该死的剑丢向一旁,无力地跌在床上。 歇了有些时候,见没人说话,十四号脸颊抽搐,僵硬地挤出哭一般地笑容道:“我当时顶多只是用剑顶了他一下,根本没有这么长时间。” 佩曼首先回过神来,连忙道:“那,那我们应该就可以排除——” “——我并不能排除你未把七号活生生按到死的可能。” “我们会听到声音。”马丁的声音很冷,又指指脚下的尸体,“刚刚的声音有多大,你不可能不知道。况且尸体就在这里,我们也没有看到他嘴里有塞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大家现在可以判定:在厨房待过的人基本上都有嫌疑。但四号说自己并没有去过厨房,若他说的是真话,那么这件事情就变成了死局。 其他的人应该都没什么犯罪嫌疑,佩曼并不相信八号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至于休斯顿......不去管他罢。 “我说了,我之前没去过厨房!”四号青筋暴起,再一次重复道,“也没请七号喝什么东西。” “你在说谎。”走在去往厨房的路上,马丁极其笃定地说道。 “你有什么证据!”四号差点没有指着鼻子骂他了,“空口无凭的废物还敢污蔑我!” “说话干净点!”佩曼也有点火了,她自始至终也没想到这人为什么会这么过激,“你现在很影响我们的推进的进程!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十四号已经脱离嫌疑了,若是再这样,你没指望脱困的。我们所有人都想活,无辜者自清,希望你自己能认清楚。” “你!”四号被噎了一下,“只会信口喷人......” 稍稍过了一小会,众人皆在厨房集结。只见休斯顿,谢尔顿和梅林三人安静地靠在边上,佩曼则是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他们在十四号房间里的情况,并表示他基本上能够排除她的嫌疑。 “那么,应该只剩下四号你一个人了。”谢尔顿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那么,我现在也不去想有没有人说过谎这件事,只是想问问,有没有在七号和四号在餐厅谈话时,人也在场的?” 没人举手,那么现在应该只剩下四号一个人的事了。 “我没有来过这里!我没有!”四号再次强横地重复道,“我根本就没有和七号一起喝过东西!” 此时,马丁举起了自己的手,道:“我看到你们两个在喝咖啡,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我说了,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喝过,任何东西!”四号眼球暴突,唾沫飞溅,似乎自己咬的极死的字眼能够为自己增添任何底气似地,“空口无凭,胡说八道!” “我不想骗人,也懒得骗人。”马丁非常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两个人就坐在最靠近门口的餐桌上,一人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在那里笑着洽谈! “你他妈的!”四号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向餐厅的墙壁。 “那么......”此时的休斯顿终于扒开自己的眼睑,轻蔑地笑了,“请看看这个再说。” 咣当!咣当! “怎么?你有证据——”四号睁大眼睛,蹬蹬倒退两步,最终硬撑着自己做出应答,“那你拿出来啊?” 很显然,摆在四号面前的就是休斯顿之前从药柜上拿下来的垃圾桶。 “我觉得有点脏,你自己来打开。毕竟塞在药柜上的话得碰很多灰吧......”休斯顿的语气慵懒,却字字诛心,“我相信,在极短的时间内处理掉那么多事情终究不可能,毕竟我们都很清楚,十四号的声音是可以传到厨房的......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提取物结晶就是铁证。要是我的话我还会把药品上的标签给撕了。哦对,是用自己的魔力,这样很明显会快上那么一点儿。” 谢尔顿点头表示赞同,听到如此凄厉的惨叫,他当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凭什么这么命令我!” “好吧,那就怪不得我们去选你了呢......你现在还有机会来进行最后的辩驳,让我们相信你不是那个投毒的罪犯。”休斯顿把“罪犯”这两个字说得很重,一脚踹出,将这个垃圾桶踢到了四号面前。 没等四号上前去扑,佩曼提前一步将垃圾桶抱起,咔嗒一声将垃圾桶的桶盖打开,向所有人展示其中的全部。 是两套茶杯,杯盖,杯托,当然还有金色花蕊花纹的陶瓷勺,就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里面的东西貌似已经全都喝完了的样子,但底部还有些残留的棕色,散出了粘稠的咖啡味。 “这是什么。”休斯顿走上前去,再次轻踢这无辜的垃圾桶,“那么,既然之前什么人都没有来过这里,为什么这个垃圾桶会莫名其妙地放到药橱上呢.......并且,这两个杯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反正不是——” “你在说谎。”谢尔顿直接打断愤愤的四号,“大家都已经看见了......再辩解也没有什么用处。” “你们这些,你们这些瞎子,弱智,没脑子的人!”四号气急败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还没来得及准备的十四号跟前,“凶手明明就是她!当初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 “好啊,那么......”休斯顿笑得很灿烂,手腕优雅地伸入桶中,将这两只杯子一并拿起,手上魔力涌动,转眼间,内部的液体重新充满。 “既然你不承认的话......”他狰狞地将两只杯子掼在桌上,“我直接重新将这两杯咖啡原封不动地复原了.......当然,我单纯用的是最简单的【复刻】而已......” “请。”谢尔顿伸出右手,朝一脸茫然的四号做出指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四号面色阴沉,狠狠地吞了口唾沫,眼球早已布满血丝,愤恨的面庞拧成一团,如同被揉皱了的羊皮纸。 他恶狠狠地指着休斯顿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去他妈的,是你!就是你!凶手就是你!是你才把我们——” 却没发现,自己的咽喉早已被一柄极其尖利的魔刃抵住,刹那间,狂暴的魔力以碾压之势将他摁在厨房的墙壁上。 “你知道么,我想杀你......很简单。”休斯顿眼眸微凝,舌尖在唇头划过,三条魔纹从他的耳垂放肆舒展延伸,如同老树的枝丫。他举手投足之间透出半分邪性,然而,更多的是对面前这个无力男人的嘲笑与不屑。 “唔......咕......”四号吞了口唾沫,喉结无力地上下鼓动。 四眸相对,恐惧充斥,现在的四号双眼上翻,不住地把头往后仰,却发现等待着自己的只是一片白花花的墙壁...... 这一切发生得都很流畅,没有哪怕是一个人阻止。 他已原形毕露。 章伍拾贰:代价到底是什么 此时的审判台上,四号面色涨红,嘴唇不由自主地打着颤,喉咙中好像要吐出些什么,却又被硬生生制止。 木偶侧躺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眼神涣散,只见他抬起手,语气中透出半分慵懒:“那么,就开始投票吧......我相信你们也不需要进行一场精彩的辩驳了。” “不!怎,怎么可以!”四号貌似还要进行一系列挣扎,“我明明是无辜的!我没有杀人!我没有!一号!是这个男人,没错!是这个男人——” “聒噪。”休斯顿嗤笑,“一个真正的男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知道么。况且......我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就是你!”四号眼球外凸,血丝密集,满面狰狞之色,“你害了我们所有人!” “等等等等!”巴巴托斯对这种情况好像很乐意,却又不得不将这个无理取闹的男人制止,“回到原题上来,我总觉得吧,该说的之前都已经说过了,也没有什么必要进行辩驳了吧......” “若是没有你自己的捣乱,我们可能不会发现有什么端倪。”谢尔顿冷声道,“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怪不得别人,明明现在还有剩余的客房,也有时间,偏要选这么个法子提前退场。” “我们不会宽恕。”马丁眨了眨眼睛,大声道,“这是你罪有应得。” 啪!一束苍白的灯光打在所有人的头顶,接着是第二束,第三束......和上次一样,七零八落的灯管从不知何处缓缓伸出,最终悬停在半空。除了四号,所有人的眼神都很冷。 这代表着所有人信任之间的破裂。结盟已成不可期望之事,当然,谢尔顿和梅林之间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亲,毕竟这位是自己的儿子嘛。 “这不公平!凭什么要来遭这一场罪!你们也会死,都会死,比我更痛苦!”四号的嗓子已经有些嘶哑,喉咙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满头大汗,双手紧紧扒着木质把手,嘴里不断喷出一些脏话,“都是他,是他!不是我!” “那么——”巴巴托斯的眸中红光连闪,它拍了拍手,头顶白色的灯光逐渐变暗,变得枯黄,腐朽,“我们就开始抉择吧,选定一人作为你们认定的凶手。” “不!不是!不要选!”四号大声吼叫,他无力地看着四周所有人虚点的手指,“你们!你们都会——” “——好了好了,大家都选好了是吧?”巴巴托斯大手一挥,审判台上顿时出现了一张和先前相同的光幕,“那我们就揭幕了?” 【恭喜各位!本案凶手为:四号】 四号怒目圆睁,眼睁睁地看着凭空闪现的紫色符文将他包围。他想做些什么,然而眼中浮现的魔力光辉却被一下淹没,不知所踪。 “那么,大家的观点都出奇地一致呢......不宽恕。”巴巴托斯的声音轻佻,就好像俯视脚底的一只蚂蚁,“请大家欣赏,处刑时刻......” 【被蛛丝包裹的烈火】 “你们都给我去——唔!!”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四号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由上到下,从嘴到喉咙,再从胸膛包裹到腰腹,最终牢牢让自己的双腿紧紧并在一起。 刹那间,所有白色的灯光变为了扎眼的红色,在众人眼花之际,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从审判台中央散开,自动为四号空出了一大片场地。 空间颤抖,漫天乱飞的红光由亮色逐渐转黑,最后变为了混沌的污浊。四号惊恐地发现,自己无论怎样挣扎,怎样呼号,都无法将缠绕在自己身周的丝线荡开,激荡的魔力不知为何被挤为了点点灰暗的粉尘,从丝线的缝隙之中缓缓漏出。 不过在其他人眼中,四号只是被凭空吊起罢了,看他惊恐扭曲的面庞以及愤恨的眼神,梅林似乎还有些疑惑。 “明明什么都没有,他为什么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梅林小声嘟囔,望向一旁的谢尔顿,“他在干嘛?” “我......不知道。”谢尔顿皱眉,他同样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名堂。 啪!浮在高台上的巴巴托斯双手不急不躁地上抬,一声响指,红光倏地一亮,原本什么也没有的四号周围顿时被油光锃亮的丝线填满,凭空出现的丝线旋转缠绕,也不知道在这令人心悸的赤红之下,它到底是什么颜色。而四号本身则是被裹在中央,疯狂扭动自己的身体。 “唔——!唔唔唔嗯——!”四号同样也是刚刚才发现这副景象,更是害怕,身周魔力倾泻,却又无力地散去。他的眼角最终还是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染红的蛛丝缓缓往下滴落,最终挂在丝线的底部,始终掉不下去。 从远处看,这确实像一张蜘蛛网上的猎物被绑得死死的,无论如何都脱困不了的架势。即使四号怎样挣扎,他也无法将自己的身体拉出半分。他就像陷入泥淖的落水者,愈是挣扎,愈是往下坠落,拔出不得。无论如何尖叫,求救,那些丝线完全没有退让的余地,反倒是越缠越紧,越缠越密。 好闷......好闷!不行.......四号想要再用上几分力气,但周围一浪更比一浪强的丝线完全不会让他这么做,现在他的身体已经被挤作一团,想要挪动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双眼上翻,胸腔传来的极大压迫力让他呼吸困难,身周传来的痛楚同样也让他近乎失去知觉。 在其他人眼中,一轮又一轮的丝线仍然不断地在这个大茧上缠绕,但又没变大几分。谢尔顿心头一凛,默默想着四号所承受的压力到底会有多大。 意识......近乎失去。四号正处于一种半清醒,半模糊的状态,他双眼只能微微张开一丝缝隙,模糊地感觉着眼前望不穿的黑。再紧稍许,他的肺部将会挤不进半点空气,他的身体将会缺氧,他的大脑将会停止思考,他的意识将会消失。 四号闭上了眼,静静等待。 然而,这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般。甚至连在场中观看的人都微微皱眉,因为丝线突然就停止继续缠绕,红色的灯光下,一只大茧凭空悬吊,一小撮一小撮的丝线链接的是头顶无边的深渊,不能看,也看不见。 被蛛丝包裹的烈火,没有烈火可不行。 噗!整个空间都在剧烈颤动!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一只庞大而又放肆的怪兽,无情地将空中乳白色的大茧吞噬。 “啊——啊!!”从茧内发出的惨叫,甚至比之前更甚两分,看来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在确定的绝望之中产生希望,最后再将这种希望扭成更加决绝的绝望,带来的痛楚会更加巨大。 “啧啧......”休斯顿道貌岸然地咂了咂嘴,一脸和煦的笑容,转向梅林,“这人呐,就不该犯贱,尤其是嘴,否则会被烧烂掉的,知道了没,小朋友?” “知道了!”还没等谢尔顿阻止,梅林立刻笑眯眯地回答道,“叔叔很厉害!” “十三号......别理他.......”谢尔顿一脸尴尬,并且还了休斯顿一个白眼,“确实,所以你也得注意。” 惨叫声仍在继续,胆怯的八号甚至吓得眼角泛起了透明的泪花,嘴里低声呜咽,脸色苍白,让人看了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 四号总觉得自己的身体马上就会汽化,想昏过去又昏不得,全身的灼痛并没有麻痹他的神经,反倒是有更上一层楼的架势。皮剥了还有肉,肉烂了还有筋,筋断了还有骨头,骨髓了还有更深一步的骨髓......由外到内,层层深入,然而这该死的丝线又如此结实,为何在如此大火之中都未化开半分? “啊——!”四号的尖啸声已经细成了丝,化为一簇小小的火苗从烈焰中蹿出,但旋即被更多血红色的烈焰吞没。 痛......太痛了......比将自己全身打碎还要刻骨铭心。就像......自己被活生生榨成了汁。然而为何自己还活着? 火,停了。 人,却没死。 极致的炽热之后,留下的仅仅是死寂的冰寒。 四号的眼睑已经被烧的卷起,他的左眼已经从眼眶掉出。他的眼睑已经被烧的翻卷皱缩,泪,已经流干。 呼......他吐出了一口带灰的空气。这灰,是他体内的全部所化成的余烬。 咔嚓!说时迟,那时快,空中所有的线条仿佛失去了控制,以肉眼能观察到的极限急速绷直,直至这个大茧变成了一个完美的球形。 灯落。粘稠的血水从由绵密丝线缩成的茧里渗出,淌到地上,迅速凝固。 梅林的眼中早已没了当初的惊惧与慌张。 “你没事吧?”梦魇再次询问马尔克斯的情况。 “没事。”梅林眨了眨眼,回答道。他的眼神时而迷离,时而凝聚。 “那......”谢尔顿完全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充斥的只有愧疚,其他无二。 休斯顿再次抢先否决了出去的可能,招来了众人的怒视。 但......如果没有休斯顿,难道所有人都会选择牺牲一个人然后出去么...... 现在还剩九人。 章伍拾叁:雅力士的未来 “卖报啦!卖报啦!今天新出的雅力士日报——重!磅!头!条!” 雅力士的早晨,肯定是熙熙攘攘,喧闹非凡的。天空中的魔阳依旧是如此温暖耀眼,云边送来的一缕微风绝对会令人闲适。然而,今天的早晨貌似并不怎么平静,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帝都梵冈好像出了点什么大乱子。 一个古怪的巨型黑色圆球从凭空冒出的建筑内撑开,吞噬了梵冈的大片区域,并且现在还在不断地往外扩散!甚至连远在雅力士边陲的捷克都全民皆知,此次造成的影响,不用想应该也知道了。 反响极其不好,尤其是那些因为查理国王即位上官三把火丢掉工作,甚至是流离失所的人们更是蠢蠢欲动。他们聚成一团,商定计划,筹集魔枪魔弹,准备闹他个天翻地覆。不过这大多是在帝都梵冈周围的乱子罢了。 魔法司并不想所有人想象的那样,它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机器,即使没有人国王的直接干预,它也可以继续运作下去,内部数不清楚的的机械转轮只要源源不断地上油,那就可以不停地转动下去。 令人震惊的是,这一次暴动比艾云尼在位时的任何一次都要大,都要迅速。原本看上去正正经经,在两兄弟管辖下的兄弟会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合法公民居然拿起自己的魔杖,上街游行了!他们大声吼叫,有的举起横幅,表示要查理国王立即下位,有的表示“需要开辟自己的那一片天地”,在那里乱砸乱拆,也有的则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居住权而和别人大打出手——梵冈周围的一切全都乱了套。 而雅力士的信息传递渠道多的吓人,这满天乱抛的报纸,就是它的证明。不一会,最新一期的报纸泛着油墨的香气,还热腾腾的,这代表着事件的继续跟进。 暴动的人太多太多了。远远超出了魔法司的预料,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对查理国王有意见的人并不在少数。往昔热热闹闹的浸染塔居然变得门可罗雀,这可如何是好!强制执行的兵役让原本并就不怎么打仗的雅力士全境人心惶惶。要知道,兽人和人类之间的隔阂起先不是这群面目可憎的野兽所挑起的,而是这些阴谋重重的人类。当然,还有其他方面,一茬又一茬的金币被收割,一茬又一茬的人头落地,兴许是艾云尼之前稳重的治理让所有人麻痹下来,结果他不可爱的哥哥一上位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现在再添上一个不是很妙的情势,以及梵冈所处的重要地理位置,不乱才怪呢。 兄弟会的人被纷纷派出,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冲入大街小巷,四处搜捕那些气势汹汹的人群,用五颜六色的魔弹将他们挨个挨个击倒,最后用魔纱做成的麻袋将他们一个个装到法律司去进行审判。不过根据查理国王的指示,若是没有非常重大的罪过,顶多就是让他们受受被麻袋拖回去的羞辱,实际上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兄弟会的人始终有限,人民的数量远远大于军队的数量,要知道,魔法可不是军队的独有物,一些魔法好手纷纷蹿出,他们往往被保护在一群低级术士中间,安心地咏唱自己的魔呓,将道道强大的术法砸到军队的魔铠之上。 为了应对这种状况,星辰会的术士和大量佣兵也被派遣到最前线,来控制这些气势汹汹的愤怒人群。说实话,在查理看来,即使一部分人是真的看不下去,但也有很大一批人只是觉得有机可乘,能从中捞点什么。 而事实,的确是如此。 塔拉和威廉这两位说亲不亲,却又认识已久的老朋友最终也得一起去处理这坨烂摊子,因为他们接到报告,貌似有接近四魔纹战力的术士出现在了梵冈的北部,已经造成四位兄弟会的军队受了重伤。并且,根据当事人的叙述,当时的伤人者身披兜帽,体型比正常人大上两圈,手中拿剑,没有什么人敢接近。更加令人奇怪的是,他挥舞的大剑甚至都跟一个正常人差不多高,上面刻满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符文,每当挥舞的时候,还会在空中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梵冈北部的哪里?”威廉用左手轻轻拂去简制盔甲上的灰尘,随意地朝他身旁的塔拉问道,“不过为什么要我们两个亲自出手......查理又不会付给你工资。” “没办法,”塔拉抬手召起一道浅蓝色的光幕,左脚不重不浅地一跺,深邃的魔纹陡然从脚底炸开,在巷角形成了大片颤抖的六芒星,“我们星辰会半只脚和皇室连在一起,可不像你们,悠闲的要死。” “那我来干嘛?”威廉白了她一眼,“来看戏的?” “魔法司让我们活捉那个人,两个人还有些照应,当时评估的实力是四魔纹上阶,但并不保证他的实力就这么点。”塔拉慢条斯理道,“话说,看你这么憔悴,这么多年了,还没恢复过来?还有你为什么没有做好马歇尔的保护工作?就一个梦魇,你应该可以应付才是。” “......”威廉微怔,叹了口气,“那个人......不提她也罢。至于王女,这不是我该插足的事情,讲真,我真只是收钱办事。” 两人对查理的观感居然达成了出奇的大一统,真令人奇怪。 “以吾之名。”法阵已准备完全,塔拉抬起双手,大片魔纹从眼角浮现,将自己的魔力源源不断地传输到法阵之中。 “话说,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像我们一样么,自由点也挺好。”威廉低声来了这么一句,“跟着查理不是什么好兆头,在我看来,雅力士有他没他都一个样。” “雅力士只有一个,这是一个庞大的机器,他的操纵者有很多,无非就是操纵者的更迭罢了。我们是机器的一部分,也是操纵操纵者的一部分。顺其自然即可。我等追求的,实际上还是为了百姓的福祉。”塔拉豁然笑了,“这是我老师说的。所以说......我们星辰会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倚靠星穹之中庞大的力量来为百姓做点什么。跟着谁不是一样。” “唉......”威廉小声叹气,右手搭到左腿旁系着的剑柄之上,“也对,反正我们管不着这些。” “所以说,你作为一个拿钱的自由人,管好自己才是,不要整天闷闷不乐的,做佣兵协会的负责人有什么好的......”塔拉哼了一声,眉毛微挑,“你明明可以做到更多。” “我又为什么呢?”威廉报以一笑,“我并没有理由说服我自己甘愿去为他人做什么,还不如收钱办事的好。” “走了。”塔拉回过头去,无限星辉充斥在两人之间,他们身周的空间忽地皱缩,旋即,一股吸力出现在两人的小腹处,他们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下一秒,怒吼声,叫骂声,魔弹的踢踏声,刀枪剑戟的交鸣声,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灌入两人的耳朵。 “我去!你就不能传准点么?”威廉瞬间抽剑,体内的魔力疯狂运转,连敲三记,格掉从三个方向同时闪来的厉芒。他猛地一拽坏笑着的塔拉,身形连闪,噔噔噔连跨数十步,在塔拉随手唤出的魔力屏障之下顶着五颜六色的魔弹之下迅速奔逃。 “战斗要专心。”塔拉五指轻点,虚幻的黯影在手间旋转,古铜色的书封已经浮现,魔力洪流在页面不断翻动间喷汩汩喷出,“喏,那个大块头就在那儿,你把他解决了,我们早点收工,你拿钱,我得回去睡会。” “我觉得那不是人。”威廉粗粗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四个头,长得比两只大水桶还宽的身体,转过头去,埋怨似地回头说,“还有,别被伤到了。” 铮! 剑影斑驳间,他早已从塔拉的身旁消失。 章伍拾肆:兽人的愤怒,梅林教的退缩 当威廉朝前突进的时候,愈发接近那个大块头,他的鼻尖就愈发感觉到有一种血腥气。遥遥望去,那个手持大剑的人被一种奇诡的血红包裹,这看上去很邪性,然而威廉体内的光元素并未感觉到有半分躁动,这可让他有些慌了神。讲真,这个大块头气势丝毫不差,动作看上去随意大咧,却又招招落实精准,每当他朝兄弟会的人挥剑的时候,先发而至的可能不是不知道有没有的剑气,而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顶着这种令人不适的气味战斗,真的会让人胃部一缩,连拿起剑柄的力道都弱了三分。 那柄剑也不正常,对魔法理论有一定了解的威廉甚至都认不出上面的符文到底刻了些什么,歪七扭八的缝隙之间透出了熔岩般暗红色的斑痕,随着阵阵水汽朝外喷发。 一声粗犷的大吼,夹杂着浑浊的喉音,那人将自己手里极长极宽的大剑往身周一滚,四旁的军队立马后退,若是被刮到一下,非得落了命不可。趁着这一片空白,威廉也顿时大声喊道:“让开!你们先去别处,不要在这里牵制了!” 那些士兵们找到了救命稻草,也就识趣地往两旁退开,有条不紊地压制其他暴动的人群。 那个健壮的大块头把头转向威廉,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抖落了下自己的身体,将一颗颗血红色的晶珠甩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在预估对方的实力。 “讲真......我并不想插手这个烂摊子。”威廉从自己的剑鞘中再次缓缓抽出自己的细剑,在零星阳光的照射下,它在变得更加闪耀,更加灼烫,“不过......管你是什么人,先过两招再说!” “呼.......”对方明显也在调整自己的气息,不知为何,这种喘气声粗大得他都可以听见,在他口部也喷出了一小股猩红色的烟雾,补充刚刚在战斗中被磨掉的损失。 “以吾之名!”威廉将身体弓起,双眼微眯,左腿往后重踏,将坚硬的路面碾成碎块。五条魔纹从他的手部根根炸开,魔力光华从他的指尖流出,填充饥渴难耐的细剑,使其变得更加锋利,更加柔韧。 双腿瞬间发力,呼呼风声在威廉耳旁划过,刹那间,威廉就如一发稳准狠的利箭,从地上啪地一声弹出。当然,那人也相应地做出了回应,只见他身周的红雾猛地膨胀,旋即注入手中的大剑之中。这使他露出了他原本庞大的身躯,以及身上穿着的棕色宽大兜帽连衫。他肩头肌肉鼓胀,双手潇洒地握住剑柄,右脚往左横跨半步,腰部骤然一缩,巨大的弹力让这柄不知道由什么材料制成的大剑划破空气往后挥。 梆!火星四溅!一股巨力从威廉的剑上传来,迫使他不得不将右手抽出,左手紧接跟上,握住剑柄。他轻声低吟,脚底托起一团金色的光芒,猛然将他弹开,借此和这个力量奇大的大块头拉开四五个身位,这一记确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虎口传来的酸麻感让他心头微寒,看来是不得和他正面相拼了。 在空中翻了四五个跟头,威廉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对方半分,耀眼的金芒接二连三在自己的身周炸开,以调整自己在空中的位置,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利用到了极致,以卸去这霸道至极的力道。可对方不会给自己留什么旋回的余地,在他往后抛飞的同时,那位大剑甩动,携万钧之势以丝毫不虚于他的速度朝他奔去。 你确定这是四魔纹高阶术士的力量么?他回去以后肯定要把交接信息的人打个半死! 威廉苦笑,双眸更是蹙起,手腕上挑,剑尖快到划出了残影,一瞬之间,迅速旋转的金色六芒星在他面前浮现。 “以吾之名!” 【吾之光芒为勇气】 【吾之光芒为智慧】 【吾之光芒为坚韧】 【以吾心中之光,对亵渎之人施以惩戒!】 【流连瞬击!】 吽—— 灼烫的光芒随着六芒星的颤抖露出了凌厉的锋芒,最终打出了令人心悸的光柱。空气的噗啪乱响首先在街道的空中炸开,甚至连空气都被这炙热的光芒打碎,分解! 那人见状,连忙将自己的大剑横在胸前,双手紧握,隐约间可以看见扎眼的红色从指缝之间流出,此时,血光乍现,本来那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此时突然暴起,令他眉头更是不由得皱起。 他在......用自己的血液!这也太胡闹了! 那人大吼一声,被血光遮住的面眸闪现两个红斑,双手将剑柄往前推,不退反进,疯狂从剑锋中射出的血光丝毫不惧地上前,剑身处的符文齐刷刷亮起,泛出悠远的强大魔力。 “嗬......!”威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打出的术法被硬生生抹掉,“你!” 不过他相信,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可不是那么好受。于是,他再次振作精神,脚底亮起无数的金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拖回,威廉的身形在空中狠狠转了个向,朝这个喘着气,还未修整完毕的对手冲去。 威廉手腕一动,手中的细剑更是亮起半分,刹那间,齐齐刺出的十六剑带着暴戾的光元素魔力分别指向那个尚未看清面目人的周身各处要害! “吼——!!” 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对方嘴中传来,但见那人双手强硬地握起手中的大剑,蛮横地击散了攻向左边的八剑,旋即将剑的重心移到左手,右腿往下狠狠一跺,数道泛着魔力的血光顿时将另外八道剑芒悉数击退。 怎么可能!这种生命气息......是从本源碾压卢陵人的生命气息...... “不可能!”喘着粗气的威廉顿时心底慌张,不过他的手依然很稳,不断出招进攻,将对方步步压退,“我并不相信......在雅力士会有这么一号人物!” 幸好,在这次匆忙的格挡之后,那个人的身形顿时变得笨拙了很多,有时候甚至差点被割到一下。 “你......”混浊的嗓音之中,夹杂着呜咽,咒骂,以及不屑,“你们都......该死!” 薄而又薄的红芒散去,巨大而又凌厉的黄瞳浮现,沿着视线朝上望去,密密麻麻的亮棕色长毛填充了兜帽的全部,他的吻部油亮,咬合力十足,他的双耳随风颤着,稀碎的短毛在耳边轻轻抖动。 “嗬——!”威廉的心都漏跳了半拍,动作也微微一僵。 那是一个极其魁梧的男性狮兽人,当面前的人类目光射向他面庞之时,他明显地射出一缕蛮横的目光,咬肌紧紧闭合,仿佛威廉与他有什么血海深仇。 嘭!金铁交鸣,狮兽人同样也有了几分慌乱,他连忙架开威廉的细剑,重剑上暂且黯淡的符文再次亮起,薄薄的血雾重新覆盖。 这家伙是在用自己的血肉强行获取更为强大的力量! 很显然,威廉没抓住这次机会,这名不知从何而来的狮兽人立刻转身就逃,趁机从袍中掏出三把短刃,边逃边丢,不让威廉追上。 不过当时,威廉本身就没有追的欲望,他吞了口唾沫,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大家伙的身影迅速在自己的视线内消失。巷内静极了,很显然是塔拉已经替他解决掉了所有的事情。 “要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塔拉咯咯笑了,小手搭上威廉的肩膀,脚底的法阵展开,“不过看你这个架势,他可能比四魔纹高阶还多那么一点点啊~” “刚刚那个确实是兽人。”威廉沉声道。 “要看查理国王怎么决定了,兽人又不傻,有机会不发泄一下他们的不满嘛。我本人对此不发表评价,你若是有什么话下次可以直接跟国王说。”塔拉眨了眨眼睛,语气中透出一丝狡黠。 “我到时候是不会让佣兵协会的人接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的。”威廉叹口气,小声说道。 “我也不会。”塔拉的声音漫不经心,内容却异常劲爆。 ...... “我觉得可以让我们梅林教处理关于梵冈梦魇这一事务,我们经过千百次的研究,对梦魇本身肯定熟得——”坐在魔法执行司司长面前的切尼一脸急躁。 她樱色的头发垂到了她面前的木桌上的手背,她的手正用力按着桌上的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全写着此次梦魇事件被卷入的人名。她在纸上清楚地看见了谢尔顿·马尔克斯这一名字,居然成为了值梦司综合事务处理顾问。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完全可以处理这件事,希望梅林教的各位能够放下心来,查理国王非常期待能与你们取得进一步合作。” 被委婉地拒绝了。 但是切尼并不能说梅林教的希望很有可能也被卷入了此次不幸的事故之中。 然而谁都知道,查理所谓的“完全可以”,是建立在星辰会和佣兵协会的帮助之下。 章伍拾伍:破碎,辩无可辩的第三命案 狂暴的魔力洪流席卷着整个餐厅,五颜六色的霞光不断地在偌大的房间内肆意扫射,将墙头烧出大块大块的灰黑色焦痕,休斯顿与谢尔顿的身影在餐厅内飞快闪动,几乎看不清楚。而剩下的几个人则是惊恐地站在餐厅的门外,观看这两个怪物互相缠斗。 毫无征兆地,明明是一个几乎没有人会动手的早晨,休斯顿突然就朝正在吃着三明治的梅林发起攻击。当时若不是谢尔顿及时展开防御结界,当时坐在椅子上的梅林很有可能就只剩下半个了。 那是足以将数十个成年男性击穿的魔力光束。而且与常人不同,休斯顿的魔力属性不伦不类,就好比水化成冰,休斯顿的魔力相当于结合了一半无属性和另一种说不出来的魔力,威力却不输正常的元素攻击。 【伟大的原初之神,我在此向您请求】 【回归本源,拆解一切,此亦为无限】 休斯顿大声咏唱魔呓,双手抱拳,举在胸口,暗绿色的魔力光华从指尖跳出,旋即开始无规则地翻转,扭动! 谢尔顿眼皮一跳,当他听到“原初之神”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头涌上一阵恶寒,嘴里小声咒骂道:“为什么‘原初教会’的人会插足值梦司的事情!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谢尔顿知道,原初教会是和星辰会类似的一个庞大术士聚集体,他们致力于将一切符文之力回归本源,探求符文魔力最深处的奥秘。作为前梅林教的成员之一,谢尔顿当然知道和自己类似的兄弟教派之间的情况。 “也多亏你知道‘原初教会’的事情......咯咯咯!”休斯顿狞笑,手中再次甩出出一大团亮银色的魔力,“那又如何!” 看来这家伙并没有什么欲望透露自己的家底,谢尔顿也没指望能从他的嘴里套出些什么来。手中魔杖一挥,空间不断颤抖,在光线扭曲之中,朝自己急速飞来的光球以一种奇怪的方向擦着谢尔顿的衣角飞出。 单单使用无属性魔力并不能使战斗力有任何提升,谢尔顿很明白这一点,眼看着对方的魔力冲击愈发狂妄和放肆,若是他在不做出什么反击,他可能就会折在他手里了。 四条魔纹从谢尔顿眼底强横地浮现,大片大片的魔力涓流如同花瓣抽蕊,从他的下巴迅速伸展到他的领口内,谢尔顿凝神,手指微抬,一道坚固的石墙凭空立起,替他挡下了接踵而至的魔力冲刷。 之前明明还没有那么顺畅......兴许是自己第四条魔纹恢复了的原因吧......看成效而言,这面石墙比之前召出的要强上两分了。 【神言:破碎!】 密密麻麻的裂纹顿时从石墙的正中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延展,最后噼里啪啦化为碎块! 【以原初之力摧折汝之筋骨】 【以无双之权剥夺汝之肌肤】 【以根本之道抽取汝之灵魂】 只见休斯顿的面前,层层叠叠的六芒星正在飞快旋转,强大的力量甚至都将最近的餐椅碾成了粉末! 谢尔顿暗道不好,他现在必须要打断面前这个疯子的魔呓,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通常来说,愈是强大的魔法更是要强大的魔力和意志支撑,魔呓就是一个支撑意志的良好方法,无声魔呓也只是无声罢了,清晰地念出反倒是能更快地施展自己想要放出的大法术。 他猛地蹙眉,迅速挥舞自己手上的魔杖,刹那间,空间颤动,深棕色魔力旋涡接二连三地在餐厅内暴躁地展开。 【以吾之名!】 嘭!嘭嘭!嘭嘭嘭!从半空中蹿出的尖利石笋,一个接着一个,圈圈深入,毫无死角地扎向无比惊骇的休斯顿。 “你不是三魔纹术士!” “那又怎样!来!”谢尔顿用力挥手,四条魔纹更是在他的肌肤上炸出了灿灿的光华,狂暴的土元素从脚底喷出,往外毫无节制地探索。随着魔力的释放,无数的泥土颗粒在餐厅的地面上旋转着飘起,它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齐齐抱团,变得愈发壮大,凝实,最终变为了一个光滑石弹!若是被砸到这么一下,怕不是得当场血肉横飞,内脏迸流了。 “呵呵......”休斯顿的声音在石笋的缝隙间略带戏谑地传出,“就这样吗!” 【神言:解离!】 刹那间,如同时间静止,所有石笋前进的脚步忽地暂停。旋即,他们开始猛烈颤动,裂纹密布,最终由内而外地纷纷爆碎! “啧。”谢尔顿不屑地咂了咂嘴,左手攥起,魔力洪流从手掌喷出,“暂时......原初教会也无法以十惠降一力!” 被炸成碎块的泥土在谢尔顿的操控之下没有落下,反倒是聚集在一起,在他的身周唰唰旋转! “去!”栗木魔杖轻轻地朝休斯顿面亲还未完成的六芒星点去,霎时天昏地暗,餐厅内的所有事物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只剩下尘埃的灰黄。 那是狂躁的飞星,那是属于最低贱泥土的狂欢。原本清澈透亮的六芒星在无数石屑的冲刷之下明明灭灭,最终在摧枯拉朽之下分崩离析,化为点点光斑,无力地在休斯顿面前垂落。 “你......”休斯顿大声喘着粗气,脸色狰狞,“你不应该......你完全可以......” “我现在还是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谢尔顿一步步走近,手中的魔杖依然牢牢握住,杖尖依稀闪烁着魔力的微光,“所以,我必须要管这茬子事。你现在也是值梦司的员工,本不应该......” “干你何事!”休斯顿不屑地啐了一口,眼神平静,“你终究敌不过我。”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若是我儿子死了,你也得跟着他一起去死。”谢尔顿的声音颤抖,因为他知道,梅林的存在是对他有多么重要。 “是么。”休斯顿的面庞微抬,轻蔑地看向离自己仅仅两步之遥的谢尔顿,“呵呵......”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笑了。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在找死!谢尔顿本以为面前的这个疯子会就此收手,没想到他双手再次亮起了魔力的光华,甚至和之前相比更胜一筹! 谢尔顿连忙后退两步,惊骇之中飞快咏唱魔呓,层层叠叠的空间顿时折叠包裹,如同一面面透明的盾牌,将他的身体折射成了无数的碎片:“以吾之名!” 【无非真假】 【不辨虚实】 【幻!】 实际上就是最简单粗暴的障眼法。 哗啦!一掌拍上,扭成一团的空间应声而碎,哔哔啵啵的声响连绵不绝,却不见谢尔顿的人影。 “这是你自找的!”谢尔顿脸色愠怒,他的声响从休斯顿的左胸之处浮现。晃过神来,休斯顿发现,一道灼烫的白光染在凭空出现的谢尔顿右手,如虎爪般抢到自己身头。 “展开!”休斯顿连忙大吼,淡紫色的六芒星在匆忙间爬上自己的胸口。 猝不及防,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耀眼的爆闪,完全的致盲,在场的所有人只听得见谢尔顿愤怒而又痛苦的吼声,以及轻轻的“噗”地一声。 “嗬......嗬......嗬!” 他记得......他收手了......他应该,收手了吧? 当时所有人都看到,谢尔顿的手正贴在休斯顿的胸口。而那处,是一个碗口大的穿孔,甚至都能够从这个洞中看到他身后的东西。血肉不断地从休斯顿身上的掉落,他的身体遏制不住地往后倾倒。 两人的神色居然出奇地呆滞。 “噗”地一声。尸体落地。 这次,是谢尔顿栽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是他杀了人。 他慌张地回头望向之前餐厅门口观望的梅林,喉结不由自主地一颤。只见自己的小男孩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噢......”谢尔顿现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的手上还全是休斯顿的鲜血。 他转过身去,想融入剩下的人中,却发现自己的腿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因为它们灌上了铅。 审判会议将很快开始,而他确信,他不可能得到宽恕。 章伍拾陆:揉乱的毛线团总需两只手解开 “哦......这可太有意思了。”不知为何,现在的谢尔顿有点想把从空中飘下来的木偶给摔个稀巴烂,“不是么?这次的杀人事件,是【非杀人者】所为。” 谢尔顿的脑子里一片乱麻,只想着,自己杀了人,而且还是在所有人面前杀了人,更是在自己抚养的梅林面前杀了人。原先感觉无比开阔,明亮的餐厅在他眼中不知为何变得极其逼仄,苍白。他的嘴唇发干,只想着要喝点水。 “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去查证,一天之后会开启审判会议。”木偶的身体做作地在谢尔顿的面前晃了两下,似乎是在嘲讽对方的所作所为是多么显眼。 现在在餐厅里的唯一一个人正是谢尔顿本人,在餐厅外看着的人能做到的只能是沉默。 “爸爸杀人了?”梅林还没缓过神来,“不......不可能吧?” “先走一步是一步。”梦魇沉道,“一切以事实为准。” 梦魇能通过梅林之眼看到视线内的一切,并且能够自动分析双方的魔力导向,这是作为身体真正所有权的梅林不能做到的。令梦魇奇怪的是,祂居然也没有办法分辨出当时的魔力到底是谁放出的,换句话来说,令祂疑惑的是,谢尔顿为什么会用他的魔力去杀掉休斯顿。因为在梦魇的眼中,也确实是一股强大的魔力贯穿了休斯顿的胸膛,并且魔力的所有者正是谢尔顿本人。 但是,已经和谢尔顿打了那么多交道的梅林和马尔克斯不会相信自己的“父亲”不会收手,但此时看谢尔顿呆滞而又紧张的神色,估计他都认为这人是自己杀的了...... 现在所有人对其他幸存者的信任已经消耗殆尽,谢尔顿不得不坚定地相信自己绝对会被票出,然后肯定会有人选择不宽恕,进而给自己施以残酷的处刑。虽然这次的杀人案荒唐得不成样子,但是看到休斯顿死在地上的时候,众人心里还是一阵胆寒。 “走。”佩曼弱弱地朝周围的所有人使了个眼色,“先去餐厅再说。” 半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在那里查看休斯顿的尸体,包括谢尔顿本人。梅林现在对死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弯下腰去,用手戳了戳休斯顿的脸,在脑内询问梦魇他到底是不是死了。 “他是死了,你别多想。”梅林干巴巴地说道,“但是呢,到底是谁杀的还有待商榷,如果我们相信谢尔顿杀了人,那还有转机么,你想想看。” “那就先看着吧。”马尔克斯一想,确实也是这个理,“说不定呢。” “我觉得不是谢尔顿杀的。”梅林做出了自己的猜测,“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两个都很清楚。” 休斯顿的死看上去是极为正常的,他胸前的血肉被烧得融化,他的骨头被腐蚀殆尽,最终只剩下空荡荡的充满腥气的臭味。 “我不应该......”谢尔顿仍然处在那种震惊的情感之中,但当时的一切发生得极快,他也没有办法说自己没杀人,“但我......” “没事......”佩曼从头无力到尾,这次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毕竟她可没有杀人,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她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谢尔顿肩上,“看开点......” “呵呵......”谢尔顿垂眸,心头一团乱麻。 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总觉得有些怪异。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我们得考虑一下休斯顿到底的目的是什么,他应该不想自己就这么白白地被杀掉。”梦魇最终还是看不下去,和马尔克斯说道。 “他不是说他想杀掉所有人么?”梅林心生疑惑,“怎了?” “那么休斯顿这么做除了能带走你爸还能做什么吗?” “应该......不能吧。” “那么,”梦魇的声音不知为何带上了几丝兴奋,“如果休斯顿想要一次性杀掉所有人,那么他会怎么做?” “如果是一次性杀掉所有人......那么就会让人选错......”马尔克斯貌似意识到了什么,“如果大家都选了谢尔顿,说不定大家就会被杀掉,这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正确。”梅林在识海之中大声说道,“我觉得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当然,这么做是非常冒险的,以我的能力只能保下谢尔顿,我现在储存的魔力总量仍然不够,如果公开抢夺巴巴托斯的话那我们以后就没法过了。” “我们现在需要证据,因为我爸爸他可能也认为自己杀了人。”马尔克斯现在有些头疼,他最终还是催动身体,努力四处看看,想找些能够扳回一城的蛛丝马迹。 “话说你为什么不用我的身体,说不定能找的更快?” “我懒。”梅林非常直白地说,“对我而言身体只是一种束缚,没什么好待的。” 马尔克斯无语。不过嘛,做也是做,不做也没人帮他去做,他立马催动自己的小脚,眼睛四处往外探寻,一厘一厘地毯式搜索。 现在的所有人都乱作一团,甚至是慌了神,当然也有人在那里闲的没事做——因为看上去这件事都没什么悬念。 马丁当然是想着这件事情能否有什么补救,他正在说服每一个人,征求他们能不能可以高抬贵手宽恕谢尔顿。当然,这本质上没什么用,毕竟到时候选或是不选都是每个人的事。 在慌乱之中,一种奇妙而又不可预估的平衡正在逐渐浮现,也就是所谓的“暂时重结盟”。幸存者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块儿,窸窸窣窣,应该是在那里抱怨休斯顿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或许是在那里征求各方意见,到底应不应该宽恕谢尔顿。 不过其中令其他人最赞同的就是:“可以宽恕他,不过到时候的祭品就由他来顶替好了。” 讲真,这很令人心寒。在马丁听到这句回答的时候,他甚至气得都要扇对面一巴掌,但回头想想看,貌似也变得无力......每个人都不想死。 “不过,我觉得我应该是收手了。”谢尔顿最终还是进行了第一轮争辩,否则这个游戏真的没法玩下去。 “那为什么休斯顿会死呢?”佩曼耐心询问,“我们不是很想去——哎哎哎?十三号别乱跑啊!” “唔......”梅林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声音委屈,“好......” “过来。”谢尔顿朝他招手,心里更是难过,“累的话那就不用走太多路了......等等,你手里的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是就不要去碰——” “这是值梦司之前发行的胸章,现在已经不再生产了。”佩曼看到梅林双手如获至宝般地展开,却见这是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心里顿时也紧了半分,“当然,这是政府拨给我们值梦司经费越来越少......也真是苦了你了,你才来这里一个月......” “我不清楚......”原本的谢尔顿是能很清楚自己身体的魔力走向,然而最近他的第四条魔纹逐渐恢复,他还无法准确控制自己的力量,他真的没有这个胆识来做下承诺,说自己并没有杀人。 “这应该是属于一号的东西。”谢尔顿说道,“他自己说,自己是上一任综合事务管理顾问。” “我也有,”佩曼从怀里掏出一模一样的小徽章,看上去和谢尔顿手里同样崭新,“虽然现在没有,但我一直有好好存着自己原先的那个。” “看上去他不像看上去那样不在乎值梦司。”谢尔顿发现自己手里的徽章新到令人发指,简直就是崭新出厂。 “只要在这个凹槽处把自己的魔力灌进去,然后转动发条,里面的小型魔力反应灶就会把魔力转为光源,能让徽章发光。”佩曼用手指轻轻一点自己徽章背部左下角的一个凹槽,又转了两下发条,莹莹的绿光就这么充满了“值梦司”的纹路。这看上去不赖。 既然只要灌注魔力就可以让他发亮,谢尔顿将其拿起,准备稍微放点魔力进去,这样应该可以稍微消磨梅林一点时间。 他的手在发抖。 半分钟过去,餐厅内始终没有出现发条的嘎吱声。 “这个徽章里有我的魔力。”谢尔顿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飘忽,“这明明不是我的......” “等等?”佩曼此时也发现了一丝端倪,“这里的魔纹好像和我的不大一样......” “我觉得可以了。”识海中的梦魇笑了,“不过说的也对,单靠谢尔顿是没办法赢休斯顿的。” “所以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马尔克斯在识海中失笑道。 “确实,不过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就已经特别明了了吧。” “为了欺骗所有人,他非常聪明地选择了自杀,甚至都成功骗到了当事人。这一点,不得不佩服。” 章伍拾柒:休斯顿的目的 “怎么可能......这很明显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谢尔顿无声地展开同调,发现填充在徽章中的正恰是自己的魔力! “等等!”佩曼立马打起精神,抓过休斯顿的胸章细细琢磨,“当时谁也没办法看清楚事情的原貌......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魔纹是被改过的!” 这个徽章是梅林花了好大力气从餐厅的另一头找到的,正对休斯顿的尸体位置。根据梦魇的推测,这个徽章可能是因为冲击力过大而飞到了那处。 梦魇虽然懒得掌控梅林的身体,但依旧饶有兴致地在一旁推断道:“既然佩曼说这是胸章,那么按照常理来说,若是谢尔顿从外部强行用魔力贯穿休斯顿的胸膛的话,这个胸章应该被烧化才是。” “而且,你不觉得......”马尔克斯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这个徽章飞出去的方向也有点奇怪么。如果是被谢尔顿打飞的话,那也应该是穿过休斯顿本人,而不是落在他对面。” 此时的谢尔顿心里同样也起了疑意,若是自己真贯穿了休斯顿的话,那胸章本身的存在就有一定的不合理了。 “让我检查一下这个徽章的背面。”谢尔顿心生希望,喜道,“我或许能检查出什么来。” 佩曼见状,回头一想,却也发觉这件事本身就有些奇怪了:“一号他应该不是只想拖你一个人下水。” 将胸章前后翻了两圈以后,谢尔顿仍低头,沉声道:“因为他希望拖所有人下水,包括他自己。” “怎么会?”佩曼轻轻地搂过想再跑出去的梅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活。”谢尔顿抬头,郑重地将这个徽章抛起,双手结印,魔力的光华再次闪烁,“你看,这上面的魔纹虽然已经被破坏大半,但依稀还可以看出写什么东西的。” “这是......【内向爆裂】?”佩曼小心地拨弄由魔力组成的繁杂丝线,努力回忆着自己从高等学校学来的那么一点点知识,“讲真,我们当时也没看见你们到底怎样,不过这件事情只有你们两个参与,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最大的嫌疑人还是你了。” “确实,”谢尔顿点头,打了个响指,纷繁的魔力丝绸如同炸开的蓝绿色烟花,部分花蕊般的亮色条纹很快淡去,最终露出了最底层的部分。 那是一层极淡极淡的魔纹镀层,不知因为什么,大部分纹路已经被磨损,基本剩下空荡荡的轮廓以及破损蛛网似的边边角角。 “这是制式胸章特有的保护回路么?”在谢尔顿的操纵下,这部分缺损的魔纹居然自动快速地补全,最终圆融地组成了一个绿色的六芒星! “不是。”佩曼摇头,“为了节省成本,出厂的时候基本没在胸章的后部刻印任何魔纹。” 不过看谢尔顿轻而易举地补完她甚至看都没有看出是什么的魔纹,佩曼顿时对谢尔顿的法术造诣更猜不透了。再加上休斯顿之前说他并不是三魔纹的魔力水准,那肯定是比这个更高。那她更加有理由去猜测谢尔顿是否有这个可能用自己的个人力量打破这个梦界,自己逃出......要知道,他儿子可能本就不受梦界影响,那他有这个能力的话,他完全可以带着自己的孩子走。或者是说谢尔顿太有善心,对这个事情想都没想过。 不过嘛,谢尔顿确实也没想过。 现在不去管他,先把这件事弄弄清楚再说。 “已经差不多了。”谢尔顿自信地将魔力收回,把充满魔力的徽章塞回梅林的手中,“是自杀。” 梅林看到有趣的东西自然会摆弄,这样就完美地让这个小家伙安定下来了。只见他张大眼睛,嘴里不知道咿唔着什么,就当是他开心吧。 “话说,你能识别出这上面的魔纹么?”马尔克斯把梅林当做先知了。 很显然,即使梅林的自身能力再强,他也没有学习的来源,知识可不是凭空产生的。梦魇理所当然地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这种东西也只是要靠马尔克斯本身去学习的,他帮不了。 “我可不是万事通。”梦魇无语,“再说了,我也不是自己到你身体里去的,要不是灵魂合并,我早走了......” “但是我现在有点疑惑,他到底是怎样把我的魔力填充进去的。”谢尔顿自己也不清楚模仿别人魔力的方法,甚至他根本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情,毕竟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魔力使用方法,若是能够那么轻易地做到的话,那执行司也不能据此来判断肇事者是谁了。 “他应该是之前就做好准备,毕竟我们并不知道他一天天的都在干些什么。”佩曼有些害怕地说,“如果要是真选错了的话,我们应该都得玩儿完。” 佩曼很快将她们发现的情况和其他人说了,当然,他们都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尤其是八号,他一直在念叨什么:“我不想死......十二号杀人,我不想被......” 这一点非常令人厌烦,不论是佩曼还是其他人,都自觉地和他保持距离,不和他有过多的交流。 “我和十二号发现这枚一号的胸章上有【内向爆裂】的魔纹,”佩曼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让梅林把这枚闪闪发亮的胸章上交,“根据我们两个的鉴定,这上面的填充的魔力居然是属于谢尔顿的,然而十二号并不知道有胸章这一回事。” 佩曼把胸章的事情说完,再让谢尔顿把之前给她看过的魔纹再次演示一遍。这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堵住了其他人的嘴,但证据仍然不够。 “你们再回想一下,最近两天,一号是否和你们有什么交往?”佩曼举起手,“若是有的话那请举个手。” “难道一号没有把你们全找一遍么?”此时,谢尔顿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当时休斯顿不是说要取每一个人的魔力么?怎么现在只拿了他一个人的? “他从来没有问我们要过魔力。”十四号在此事过后多少也对谢尔顿有了点好感,于是她准备站出来说点好话,况且她也不想死,“看来是只向你要了。” “那我们可以做一个假设,”佩曼继续说道,“一号分析了你给他的那一缕魔力,然后再把他的魔力转换成你的,紧接着把他们填充到徽章里去,刻上魔纹,最后再找一个理由和你起冲突......” “那他这样的目的是什么?”一个人问道,“这样对他没有丝毫好处。” 谢尔顿道:“他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所有人死。要不是我的儿子发现了这个胸章,我还以为他真是我杀的。选错的后果大家也都知道,我并不想看到这种结果。” “那么,他是怎样将魔力转化为你的魔力的方法我们暂且不管,但这并不能说服我,若是可以的话,请拿出些证据来。” “兴许我们可以去一号之前住过的房间里去看看。” 马丁的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这个想法,事实证明,他的想法也是正确的。 当他们一齐走到休斯顿待过的客房之时,展开同调的谢尔顿刚刚推门,他立马就被自己看到的景象给镇住了——四处乱窜的魔力痕迹,甚至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可以想象,属于自己的魔力在休斯顿的手里冒出,然后塞满了整间客房,最后再被一股脑儿填入这枚小小的徽章内。想到这里,谢尔顿心里总觉有些恶心。 不过,他确实也对原初教会本身起了点兴趣。休斯顿到底是怎样分析别人的魔力的?将魔力分析了以后,他又是怎样将自己的魔力转换成别人的魔力的呢? 谢尔顿对原初教派的认识就只有那么点,也无法知道再多了。至于【久远第十四加护】的书页也应该是从教会那里拿来的吧...... “他到底是谁?”闹剧已经结束,休斯顿本人也没了命。既然他死了,那也就毫不避讳地谈论有关于他的事情。 被卷入这场自相残杀的游戏的人基本都是最近几年入职的员工,因为值梦司比一般政府机关稍微低些的工资,所以人员变动极其频繁,在这里资历最老的只有佩曼一个人了。 “一号是我们之前的第一任综合事务处理顾问。在对巴巴托斯的捕获之中,他做出了极其重要的贡献,这十三层禁制也是他亲手布下的。”佩曼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在这次事故当中,他的妻儿被做下了标记,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当时一号也是求了我们很久,要求自己和梦魇单独谈谈,让它解除标记。当然,我们出于自身的考虑,没有批准这件事。” 值梦司答应将他的妻儿交付自身治疗和维续生命,但......休斯顿都对此没办法的事情,值梦司内的其他人又如何能办到? 休斯顿辞职了,将他沉睡的家庭带走,不知去向。三十年后,他回来了,仅此而已。 “那他也不应该拿我们的生命来复仇!他的死也是自找的!他想死,我不想死!” 对八号的这番话,谢尔顿反倒是喉头一哽,什么也说不出来。 按照休斯顿的能力,他应该可以做得更加完美无缺,他能够把所有人蒙在鼓里,然后利用梦魇灭掉全队。 若是完全不在乎值梦司,他又为何回来? 章伍拾捌:被逼到墙角的【杀人者】 审判台上的灯光依旧是那么清冷,一小半人已经离去,让原本满满当当的站位平添那么几丝突兀。 梅林同样也站在台上,在逼仄的气氛之下不断四处张望。当他看到谢尔顿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父亲”也在看他。 “没事的。”谢尔顿温和地笑了,“不过,这么一程,也真是对不起你。” “嗯。”梅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现在终究意识到了自己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他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朝谢尔顿也笑笑,不继续再做应答,转过头去。 “大家经过了一天时间,应该心里也有点数了。”巴巴托斯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那么,各位还需要争辩的时间么?” 没有人回答。 “那么,”坐在台上的木偶貌似变得和以往不大一样,眼中的红芒变得更是深邃,令人窒息,“就直接开始投票吧。” 不出人意料地,所有人都齐齐投给了已死的休斯顿。更加有趣的是,代表着休斯顿的图标居然是灰白色的。谢尔顿之前还没有注意到,审判会上的各位甚至都可以把票投给死者。这当然没有违背梦魇所设下的规则,毕竟有预谋的自杀也算是杀人。 很快地,白色的灯光旋转,最终聚拢到一处。亮银色的符文光斑凭空浮现,在众人面前依次排列,组成了熟悉的文字。 【恭喜......各位!本案的凶手是:一号!】 【由于作案者是其本人,因此无法进行应有的处刑,非常抱歉。】 “真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呢,想当年,他封印我的时候可真是风光满满啊~”巴巴托斯戏谑道,“还不是被我抓住把柄,成为了我的养料!伟大的巴巴托斯,梦魇之王!” “净放狗屁!”梦魇在梅林的识海之中破口大骂,“真是作为梦魇的耻辱......” “行......”马尔克斯早已见怪不怪,“魔力吸收得怎么样了?” “在预料之内,马马虎虎吧。”梅林轻松道,“能秒杀这个巴巴托斯还是非常容易的。” “......”马尔克斯还从来没见过梦魇如此发言,“那我可以使用你的魔力么?” “可以是可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封闭了你对于魔力的感知力,到时候再开也不迟。如果要出手的话我会帮你。” 反正这股力量最终还是掌控在梦魇手中,马尔克斯也不能多说什么。 “还有,你的身体已经和一般人不一样了。”梦魇提醒道,“你的肉体和我的现在处于半灵质化的状态,也就是半魔力化的状态。” “这是什么意思?”梅林握了握拳,他能够轻易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我们两个现在共同拥有着身体的控制权,当然你是主控者。”梦魇解释道,“你现在相当于把一部分的权利交给了我,主要是掌控魔力这一方面。若是想要强制取回的话我也没办法,但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什么叫半魔力化?” “这是我自己捏造出来的词语,因为比较直观。”梅林继续解释道,“也就是说你现在的身体可以从肉体和更为随意的梦魇的身体进行切换。当然,梦魇的身体也有很多限制,顶多只是将自己的身体变得更有弹性,可以隔绝绝大部分的冲击。别想了,我们现在终究不是梦魇。” “当然,也不是人。” “不过......如果你频繁切换的话,你自己的身体可能就会被符文之力给侵染,也许会变得极其脆弱,我自己也不知道。”梦魇的当头一棒敲得马尔克斯眼冒金星,“肉体是有极限的,我们梦魇的魔力是没有极限的,当肉体和魔力不断融合的时候,你的身体可能会出现一系列变化......我只知道这些。” 马尔克斯仍然有些不解:“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 “请你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你没了我也得消失!”梦魇没好气道,“所以说,有些东西还是我来处理比较好。” “我也没说不让你做啊......我还没尝试过像你这么悠闲的感觉呢。”马尔克斯无耻地说。 “得了吧,你先看好你自己再说。”梦魇一声轻哼。 既然没有处刑,那么巴巴托斯停留在这里的意义就有待商榷了。于是,这个木偶从专属于自己的座位上一把站起,木制嘴巴不停地开阖:“不过这个游戏也几近尾声了,再这么弄下去的话,我相信【杀人者】本身就没什么事情干了吧?” 剩下的人这时才意识到还有【杀人者】这一茬子事来,不由得纷纷转头,侧目,不停地打量身周每一个人。 “不过,这也是留给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巴巴托斯冷道,“不过这场审判还有最后一个环节,你们是否愿意献出一人作为离开梦界的代价?” 木偶抬手,他坚硬的外壳在苍白的灯光下泛出了清冷的微黄,油光闪烁间,黑曜石一般漆黑的眸中亮起了暗红色的光。 “呵呵......”他的笑容之中有着赤裸裸的嘲弄。 八号当机立断拍下了桌上的按钮,他的选择正是【拒绝】。霎时间,所有人把头齐齐转向他,对他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谢尔顿虽然知道这次票出多半也不会出什么结果,但这拒绝的也太快了吧! “我不希望死的人是我。”八号的喉音沙哑,就似含了一口浓痰,“仅此而已。” 事已至此,大家原本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到口的话如鲠在喉,如极烈的酒不忍吞下,让人汗毛直竖。 他说话的声音没有任何犹疑,也没了先前那样的胆怯,反倒是带着一种刀锋般的凌厉,似乎下秒就能出现在所有人身旁,将匕首插入对方的胸膛,再丝毫不留情地拔出,划出令人晕眩的血迹。 “那么......”佩曼脸颊抽动,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梦界的掌控者说话,“还有什么事情么?” 木偶哈哈大笑,他的身体诡异地向上一抬,就好似被提线拉了拉。随即,他一拍手,空中歪七扭八的灯光逐渐旋转着退场,整个审判台也尖叫着往回缩。 “当然——没什么事情了。”巴巴托斯歪头戏谑道,“话说你们也真殷勤,居然还没等到客房不足就杀成这样......真可谓是勇气可嘉啊~” 谢尔顿立刻将梅林抱起,朝四周彰显自己不是【杀人者】的身份,却也面色一紧。他丝毫没有犹豫,在巴巴托斯说完之前就大踏步走出。他的皮鞋咋砸地,发出了砰砰的声响,在不大的走廊里沉默地回旋。 “好吧......”巴巴托斯委屈道,“既然你们那么不想听我说话,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和你们多待下去了。毕竟......还有其他人在等着我呢。咯咯!咯咯咯咯!” “现在的杀人者已经处于一种很不利的状态了,”梦魇在马尔克斯意识旁说道,“利用触碰杀人并且当天无害的特性,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进行谋杀,而且是不露任何马脚的谋杀。” “为什么说是现在不利呢?”马尔克斯有点不大明白,“他不是可以一样杀人么?” “因为随着人数减少,现在对杀人者的身份越来越明晰了。”梦魇说,“当然,这跟走出梦界丝毫没有任何关系,这个问题是基本无解的。” “行吧......”马尔克斯现在有充分的自知之明。 他之前就在不断告诉自己,他的身体还是个小孩,他的身体还是个小孩,他的身体还是个小孩! “也不知道你爹要把你带去哪里,应该是去客房吧。” 结果不出梦魇所料,他果真被带到了一间全新的客房里,谢尔顿把他抱到床中央,自己也一屁股坐上去,长舒了一口气。 谢尔顿本身并没有什么底气,他自己其实也怕得要死,要知道,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杀人的时候,他差点两眼一翻,昏过去了。不过,对于梅林的牵挂最终还是把他救了回来。当然,在那个时候谢尔顿想的是,如果他死了的话,是该把他交托给谁呢? 他把孩子抱回来的目的其实就是因为梅林看上去过于疲惫,让他都有点担心这孩子下一秒会不会倒下。 “呼!没事了......没事了!”谢尔顿餍足地伸了个懒腰,就像一个为自己成功申冤的孩子,“你想睡一会儿么?毕竟之前也折腾那么久了。” “好......”梅林也的确累了,之前跑来跑去也费了他不少气力,“真的好累......” “哈哈......”谢尔顿最终没有和梅林一起歇息,他陪梅林坐了会,很快便爬下床去,仔细地查看客房内的一切。他将客房内都会配给的武器塞到抽屉中,随手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准备粗粗地上手翻阅。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看来是有人找他,或是找他的孩子。找他孩子的可能性当然很小,小心地度量了一下对方可能冲进来行凶的可能性,谢尔顿将客房内配给的武器揣进衣袋,蹑手蹑脚地挪到了门口,把木门旋开。 “嘘!”开门看见的是马丁以后,谢尔顿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食指摆到自己的嘴前,示意对方小声说话,“孩子在休息呢。” 马丁点点头,得到谢尔顿允许之后,他轻声轻脚地把门关上,两人就在门外小声谈了起来。 “不过你也真是辛苦,搞得我以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该讨老婆生孩子了。你想想看啊,牛奶要钱,衣服要钱,吃的东西要钱,玩具要钱......什么都要钱!像我这点死工资,能养到哪里去啊......一金币的浸染费用!抢钱呢!查理那家伙知道金币是什么东西么?能一口咬弯的那种金币!私铸的破烂货都没人收......” “有了老婆的话自然也不会那么辛苦呀......再说了,照顾孩子的话两个人总比我一个人轻松。”谢尔顿无语。 “你有钱,我可没钱!”马丁的语气斩钉截铁,他顿了顿,嘴角翘起,眉毛微挑,“哥们,要不你分我点儿?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早点买房,帮我脱离分配宿舍的苦海?” “得了吧你,与其在这里做白日梦,还不如想想现在怎么脱离梦界。”谢尔顿噗呲笑了,平日里积压的紧张在此刻总算放开了些,“现在人也没几个了,而且巴巴托斯说的话一点也没错,【杀人者】本身还没有出手,然而人就已经少掉那么多。在这么多次杀人案之下,我们已经可以初步推断出哪几个人可能是【杀人者】了。” 见谢尔顿没有心思再接他的话题,马丁倒是叹口气,嘴角不住地往下撇:“好吧,那我们边走边说,司长已经亲自邀请所有人到餐厅里去重新开一个小会,应该就是说关于【杀人者】身份的事情。” “那我儿子的话应该就不会出什么事情了......既然所有人都去的话。”谢尔顿点头,反倒是他留在房间里可能是对梅林休息的一种阻挠,“但是最后肯定还是要再死人的,因为审判会必须是要在发生命案之后才会召开,也就是说如果不杀人,那么剩下的那几个客房也会被梦界内的怪物吞吃掉,我们一样也要玩儿完。” “那我们不是陷入一个死循环了么?”马丁疑惑道,“难道就没有什么解决方法么?” “有啊,”谢尔顿轻松地说道,“办法有很多,只不过要看付出什么代价了。” 第一,用蛮力将整个梦界给破坏,或者是撕裂一个口子,能够让人进出。不过这种代价通常大到无法承受,并且被撕裂的梦界往往会被迅速修补,在谢尔顿的猜测之下,一般只能够出去一个,再打开的话还要再开一次。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再说了,即使有的话,他也必须要带他的儿子出去。再其次,他现在还是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自己一个人跑了那可不就是太没有良心了么。 第二种方法就是很通常的杀人审判,一般一次得要死两个,如果要出去的话,还得献祭额外的一名成员。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已经连续审判好几个人,然而并没有人愿意去当这个牺牲者。 “我相信你也是想活的吧。”谢尔顿笑笑,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现在可是我的下属。” “嗯......”马丁此时倒是起了几分纠结,“不过也真是苦了你了,你儿子也被牵扯进来......也不知道这次值梦司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走一步算一步吧。”谢尔顿洒脱道,“第三种方法,你应该也很清楚,也就是最后一个存活的人胜出。” 现在的成员越来越少,虽然对杀人者的界定也越来越清晰,但杀人的动机也越来越强了。要知道,按照巴巴托斯所说,【杀人者】杀人可基本上是不会闹出什么动静的,一碰就死。要是最后只剩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杀人者,另一个是什么也没有的低阶术士,那请问对方有什么资本和杀人者对抗? “说的也是,”马丁沮丧地驼起背,没什么实力的他只能叹气,“我也不想死啊......我还有那么多大好时光呢......” “先过去看看吧,毕竟【杀人者】只有一个,现在人数还是我们占优。”谢尔顿倒是比起之前轻松得多了,“会议中所有人都在场,一旦触碰杀人,那肯定就会识出【杀人者】......到时候看三号安排吧。” 马丁点头,没了下文。两人不再说话,加快步伐,穿过深红色的地毯,在蔷薇与蔷薇的罅隙中穿行。他们再次走下熟而又熟的阶梯,视角不断转变,两人心照不宣,现在能够维持的仅仅是凝固的沉默。 两人在离餐厅门扉不远处就听到了门内的熙攘,想必是挺热闹。谢尔顿首先推门,站在门口的佩曼也率先转过头去,那些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也随着他们的到来而骤然停止。 “欢迎。”佩曼伸手,朝他们两个打招呼,“那就落座吧。” “我刚刚送我的儿子到客房里去休息,他真的累了。”谢尔顿一边坐下,一边用让所有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着,“所以说,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们也相信一个一两岁,两三岁的小孩子应该也没什么能力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佩曼原本想要用这句话缓解一下之前争辩时紧张的气氛,“我们之前在聊,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做。时间和留存的人数已经不多了,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但商讨一下对策还是很重要的。” “主要是现在【杀人者】的身份还没有曝光......”谢尔顿小声嘟囔,他在环顾的时候,突然发现在这里好像少了一个人,“等等,是不是还有人没来?” “是的......”佩曼有些尴尬地说道,“八号他怎么劝都不肯来,看那种架势,我相信你也拿他没有办法。” “确实。”谢尔顿赞同,“只是希望他不是【杀人者】,现在还为时不晚......” “既然所有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之前的议题吧。也就是说,如果再发生命案的话,我们下一步到底应该如何来处置。”佩曼拍了拍手,用作为值梦司司长的口吻领导道,“若是想要发言可以举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谢尔顿和马丁一到场之后,交谈的气氛貌似就变了味,就好像咸鱼中间塞了一条臭袜子,怎么说都说不明白,得捂着鼻子在各种各样的废话之间找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到现在为止,目前最令人信服的就是,杀人者会被宽恕,但会被作为其他人走出梦界的代价。谢尔顿提出,现在他们只是假设【宽恕】这一行为可以继续最后走出梦界的环节,若是到后面发现宽恕了以后就没下文,那可就麻烦了。人死了,啥都没做成,这真的很令人头疼。更何况到时候真这么做了是否可以成功还是一个未知数。不过这件事情总算是有了些许进展。 今天的时间还有很多,他们可以在这里谈到吃完饭,吃完晚饭之后再继续吵也没事。 “嗬......嗬......嗬......” 殊不知,紧闭的餐厅大门的另一头,满眼血丝的八号左耳紧贴冰冷的门扉,冷汗不断地往下滑落。他相信,没有人会比自己观察得更仔细。他把自己的呼吸压低到极致,用余光中的余光窥进门缝中的各位交谈的场景,喉结不断上下翻动。若是有人在旁边驻足观看,那迸入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人早已歇斯底里到了极点。 恐惧的终点就是无边的冷厉与锋锐。 再多听下去已经没有用处了。 “呼......呼......”极静,却又极其喧闹的呼吸声。 闭眼,睁眼,再闭眼,再睁眼。他早有预料的。他就是【杀人者】。 他一路小跑,轻车熟路地翻上螺旋的阶梯。他不断喘着,身体内部却涌出无限如烈火一般的炽热,涌向他的四肢百骸,催动他不断前进。 吱—— 第一扇门被旋开,八号用脚底板重重碾着血红色的地毯进入客房,小心翼翼地向内窥视,发现一无所得,于是悻悻地退出。 第二扇,第三扇...... 最终...... “嗬......嗬......!”那是一种病态的兴奋,八号喉咙深处尖利的呼吸声就像叫哑了的公鸡,细碎而又杂乱。 “呼......”在被子中央的梅林只露出了一个头,金发披散,吹弹可破的小脸,腮帮微红。 梅林在熟睡。 他真的累了,甚至连这么大的一个人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都没有发现。 “呵呵......咯咯!”八号伸出自己的右手,缓缓地朝梅林的脖颈处抓去。 只要轻轻一握,面前的这个小家伙就会命丧黄泉。 他没得选择。 此时,梅林的识海之中,梦魇正慌张地在睡去的马尔克斯身旁转着。 “喂!马尔克斯!给我醒醒!”梦魇伸出自己虚幻的触手,使劲晃着属于马尔克斯的灵魂——梦魇甚至都没有想到,在灵魂之中,他们居然能够互相触碰! 而现在的马尔克斯丝毫没有想要苏醒的迹象,他仍然睡得像一头死猪。 “喂!给我醒醒——”梦魇转身望向链接梅林视觉所在之处。 来不及了。 “哈哈!哈哈哈哈!”梅林的身体就像一只待宰的鸡,任由八号瘦弱的手臂提起。 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在自己的身体里涌现! 在八号触碰到梅林的刹那间,无数暗金色的纹路在他的皮肤上亮起,如同水中活泼的游鱼,它们齐齐上窜下跳,左突右撞,最终全部集中在右手的指尖。 嗞——!! “唔——!”梅林的金色长发无风自动,在空中肆意地飘散,一茬又一茬的涟漪在他身周荡开,震得周围的空间不断颤动。 强大的力量从八号的右手传递到这个可怜男孩的脖颈,旋即化为了金色的根须,在他的身上肆无忌惮地往内延展! 这是肉眼可见的衰朽,梦魇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梅林体内的生机在迅速溢散! “给我让开!”梅林粗暴地推开属于马尔克斯的主位,在身体的小主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必须得做些什么。 梅林的皮肤在迅速松弛,皴皱,他的手脚在变得弯曲,他的头发从原先油亮的金黄逐渐变得憔悴,最终洗去铅华,变为最无力的苍白。 若不是梅林的身体已经不是人类的躯壳,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咳......咳咳!”在八号惊诧的目光之下,面前的这个婴孩居然咳嗽两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彻入骨髓,扎穿灵魂的深紫。奇诡,可怖,而又充斥着无限的可能。 此时的八号感觉从自己体内凭空冒出的强大力量正在被一股奇特的屏障逼退,如同雪球遇上腾腾的烈焰,它们正在不断败逃! 金色的纹路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它们慌张地从面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躯壳之中退出,最终流回八号的体内,不见踪影。 “怎么,怎么可能!”八号眼睁睁地看见梅林的身体飞快地变回原样,而对方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就好比在看一个死人。 他的皮肤重归饱满,他的骨骼焕发新生,他青紫的嘴唇变得红润。 然而,梅林的发丝并未回归原本的金色。苍白的发梢,不知为何染上了一股极淡极浅的紫。 “那又如何!给我去死!”八号将左手一并掐住婴孩的脖子,将极大的压迫力施加在他每个指尖。 “唔!嘎啊——!”下一刻,梅林原本还是紫色的双眸,突兀地转为了澄澈的金黄! “呃啊啊——!”识海之内,被强大冲击甩出的梦魇撞到了虚无的障壁,最终颓唐地滑落。 作为身体的主人,马尔克斯终于醒了,他理所当然地取代梦魇的位置,占据了主导权。 不过等待着他的是作用在脖颈上的,迫使他两眼上翻的压迫感,以及对于死亡的无尽恐惧。 “快点!让我接管——唔——咳咳——”梦魇的灵魂飞快地朝马尔克斯捂着脖子,跪倒下来的灵魂跑去——此时的梦魇也因一种奇特的压迫感弄得跌跌撞撞,失去了方向。 原来这就是窒息的感觉么...... 在危急时刻,作用在身体上的触感居然会在两个灵魂之间互相传导! 梅林短小的四肢无力地空挥,他晶莹粘稠的唾液控制不住地在嘴角滑落,重归金色的眸子无力地上翻,原本飘飞的长发也接二连三地雨点般落下。 “不管你是什么怪物,你都得死——!”八号嘶哑地吼着,积压在心头的恐惧与愤怒顷刻间悉数爆发。 下一秒,原本在手中不断扭动着的身体无力地垂下,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的躯壳正在瘫软,失活。 “哈哈——啊呃!” 他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给扼住了咽喉。 很快地,作用在脖颈处的压迫感逐渐上抬,在八号无力的踢蹬之下,他发现,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飘在空中。 他已经没有力气握住面前的这个婴孩了。 因为对面的这个“婴孩”正用自己看起来极其渺小的双手扼着自己的咽喉。 对方双手在自己面前虚抓,他的面孔没有丝毫表情,重归紫色的眸子依然是那么不可一世。 “再见。”梅林抬眸,嘶哑地说道。 咔嚓! 所见,天旋地转。触目一片刺眼的红。 那是他最怕看到的东西。 那是从自己脖颈处喷出的猩红血液。 “呵......这是,你欠我的......” 失去意识之前,梅林嘴角微翘,眼中的紫芒退潮般隐去,只剩下原本无神的金黄。 这种感觉就若坠入深渊一般,令人痴迷。 章伍拾玖:黑色的花瓣 梅林最终是被一双手给摇醒的。他并不知道他已睡了多久。昏迷之前的一切马尔克斯基本都记不清楚,只有那种坠入深渊的无力感,令他极其不甘。 “儿子!儿子!你醒醒——” 那是......谁的声音?听起来很捉急,语气中充斥着慌张与不安,很显然是对自己非常在乎。 “唔......”梅林翻了个身,眉头微皱,“唔嗯......” 好难受......这味道好恶心......身上黏黏糊糊的...... 他睁开眼,视线由模糊逐渐变为清晰,只见面前的谢尔顿差点要哭出来的神情,他顿时起了想要再眯一会的念头。 “我的天哪......”谢尔顿吓得腿都软了,“谢天谢地!总算是没死......” 梅林是在吃晚饭前被匆忙赶回去看他的谢尔顿发现的。梅林不知所措地捂着自己的额头,暗觉不妙...... 明明他的太阳穴还在突突跳痛,明明他的脖颈在隐隐发紧,明明他的耳朵还时不时地发聩......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一两岁的孩子啊!他本不该承受那么多的...... “怎,怎么?有,有什么事么?”谢尔顿被这一出吓傻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要知道,八号的头就在梅林身旁,由于之前脖子被强硬扭断而喷溅的血液飞得到处都是,基本上整个客房的上半部分全都遭了殃。 梅林缓缓睁开眼眸,眼球不由得向一旁瞟。他记得,之前的那个男人还要掐他脖子来着?之后就是由梦魇帮自己管事—— “你,你你你你!”马尔克斯一看到房间里无处不在,或大或小的点点血迹,顿时就知道自己捅了个大篓子,“喂!梅林,你到底干了啥啊!你为什么把他杀了......” “你觉得,我当时不杀他,我们两个还有活着的可能么?”在识海中,梦魇灵魂的具象分出两个细小的触手,摆出了一个抱胸的姿势,“我当时和你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也真搞不清楚这个所谓灵魂融合的机制是什么,不过嘛......这个人是不得不杀的。如果他还活着,你觉得他会怎样?” “他会逃跑啊,就这么简单。”马尔克斯不以为然。 “不,他会继续伸手杀你,因为他已经在你面前暴露了他就是【杀人者】。”梅林冷道,“若是不除掉我们两个,那接下来的杀人肯定不会很顺利。再说了,这也让我们变得很尴尬,你难道想提前暴露自己的力量么?” 梅林一想,实际上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他还是慌得要命,毕竟这也是他......的身体第一次杀人,事态还乱成这个样子,他现在并没有这个能力处理。 “放心,之后的烂摊子我来帮你弄。”梦魇笑了,“世界上唯一公认的东西就是力量,其他的都不值一提。你只要在旁边看好就行,以你现在的能力也不能掌控自己身体里的魔力,更不要说以梦魇的视角来看这个世界了。” “行,行吧......”马尔克斯有气无力地回应,“那我现在怎么办?” “先应付一阵再说吧。” “好。”马尔克斯点头道。 谢尔顿现在终于定下心来,反正梅林教的希望没有死......但是为什么梅林的头发...... 撩开梅林染血的头发,谢尔顿的指尖飘起一团光雾,迅捷地将他身上的血污抹尽,魔杖挥动间,地上的血迹全都浮上,抬升到了屋顶,却没有与屋顶相碰,只是静静地飘在那里,毕竟命案的保护工作要做好。 “发生,什么事了么?”谢尔顿不好一次性说太多,怕伤到面前这个孩子,“你还记得么?” 梅林眼神出奇地呆滞,就好像和谁约好了一样,刚刚等谢尔顿说完,他就接话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清楚,头有点痛......” 果然......谢尔顿叹了口气,嘴唇紧抿,看来现在是真的没什么线索了。除了八号和梅林以外,谢尔顿,马丁,佩曼,以及其他所有人可全都在餐厅开会啊,他们妥妥地有不在场证明...... 但是谢尔顿都不相信像梅林这么小的孩子可以反杀一个可能是杀人者的男人......甚至是轻轻踹他一下脚面前的这个婴孩意识就已经消失了吧!冷静分析一下,这个孩子的体内应该是有梦魇的......但梦魇的力量也不至于强成这样子吧?以谢尔顿的理解,如果说梦魇把自己的魔力全都灌注在一个婴孩体内的话,那他早就应该爆炸了吧...... 他记得当时设定的主灵魂是人类的灵魂......谢尔顿一想起这个就有点恶心,心里也止不住地起了点内疚。 但不是梅林杀的话,还又能是谁呢?但面前这个小家伙想都没有想就说自己不知道...... 眼看着面前的谢尔顿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梅林的冷汗那叫一个流啊。不过他不能退缩,一退则全退,谁都不好过。这当然难不倒梅林和马尔克斯,经过短暂的商讨,他们决定摆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样子,也就是——表现出一种倦意。 “哈啊——”梅林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有点难受......” “哪里不舒服?”一听到这句话,谢尔顿立刻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的“儿子”,眉头紧皱,“头疼么?哎......这头发怎么突然就变白了?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梅林当时被掐的怎么样,他心里可清楚得很,“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不过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谢尔顿现在总觉得比当时以为自己杀了休斯顿的时候还要崩溃,现在连唯一的信息渠道都断了...... 谢尔顿既然是目击者,那么他就有义务把其他人叫来,毕竟审判会到场的成员始终是由他们组成。 “你想再睡一会么?我们换一个客房睡吧......”谢尔顿轻声询问,梅林则是无声地点头。在整个过程中,两人居然达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别人看到这件事情的话,估计当场就怕不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现在搞得好像他们两个在约好了做贼一样...... “你不觉得你爸很奇怪么?”梦魇咯咯笑了,“我觉得现在的他也挺可爱的。” “但我觉得我们要遭殃了......”马尔克斯心情有点低落,“我并不觉得这有多有趣。” “好啦好啦,到时候我会全盘帮你搞定的。”梅林笑得出人意料地邪魅,“我忍他很久了......” “为什么?” “它居然敢用我的东西......”梅林冷道,“单单是这一点就可以把它碾成渣滓中的渣滓了......” 看上去梦魇还对那朵花的事情念念不忘。马尔克斯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对一切事情的好奇心让他迫不及待地继续发问,但是考虑到他旁边的梅林的心情,这件事情暂且搁置。 很快地,这个不令人省心的小孩终于被好好安放下来,谢尔顿也没理由去隐瞒,于是将梅林安抚睡了,就立刻走出客房,分别敲开另外几个人的门,告诉他们新命案的事情。 “这次可能真的不大好解决......”在迎接佩曼不可置信的目光时,谢尔顿甚至都不敢迎接,这让他的上司感到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不过佩曼转念一想,这次涉及到的人毕竟是他的儿子,现在这样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他还真是一个实诚人呢。想到这里,佩曼露出了一种让谢尔顿更心虚的眼神——就像他的母亲那样和煦温暖的眸子,如同看穿了一切。这样搞得谢尔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逐渐变白,呼吸也逐渐加快。 “好了好了......”佩曼笑着拍拍谢尔顿的肩膀,让他放轻松,“我们到时候再看吧,你儿子没事就好,你现在也把他安抚下来了,只要不出大问题,那一切都可以慢慢解决,不是么?” 原来指的是这个啊......谢尔顿脸颊抽动,为自己会错意感到第二次崩溃,暗骂自己是多蠢,居然连这个意思都没看出来...... 不过也确实苦了梅林这孩子了。 “话说,八号就是在我们开会的时候在你儿子的房间里被杀掉的?”佩曼仍然有点不敢置信,“你觉得你儿子有这个能力杀人么?” “我倒是觉得八号杀人的可能性更——”谢尔顿说到一半,眉头骤然紧锁。 他之前完全没想到......因为八号看上去杀人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他甚至都不敢让人碰他!怎么可能会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话说,你有没有觉得八号可能就是【杀人者】?”佩曼侧目看身旁的谢尔顿,随口说道,“当然只是随便猜猜啦......你不觉得往往最不可能成为杀人犯的人就是杀人犯么?哈哈。” “我也觉得是这样子......”谢尔顿喃喃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的是奇了怪了......” 梅林很有可能被【杀人者】触摸过了,并且受到了影响......应该是体内的梦魇救了他一命,但是这也让他的头发变白了...... 在这个前提之下,逻辑大概是成立的,那么梅林说自己不舒服的话大概也应该是因为被掐了脖子的原因......但是,头发变白这一点就不可能是因为被他掐脖子了吧?还有,如果八号真的要袭击这么一个小孩的话,这样都能被反杀掉......这到底是该说他太弱,还是说一个婴儿太强?固有印象害死人啊......谢尔顿为自己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还没有见过世面。 而且他之前检查尸体的时候,这很明显就是被一股巨力扭断脖子,单单是梅林的小手只能握住他的喉结,还怎么像他看到的那样被连根扭断的......而且这个动作看上去还是极其平滑的,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里面的筋骨甚至都没有受到太大损伤,这一切若是全部归咎于梅林体内梦魇的话,谢尔顿觉得自己都想把一个梦魇塞到自己体内了......若是一个婴儿都可以做到这样的话,那么可以使用魔力的成年术士不得强成什么样啊? “呵呵......”谢尔顿暂时先不去考虑这件事,把其他人叫来再说......话说,叫来有什么用么?基本上所有人都不在场!唯二在场的一个死了,还有一个居然还是一个一岁多的婴儿!虽然可以较为流利地说话,但是看他走路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晃悠......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其他人都不知道梅林的体内融合了一个梦魇的情况之下。在看过现场之后,所有人都表示这场杀人案发生得极其蹊跷,除非他们之中有谁用了分身法术——也没有人愿意使用这种把自己灵魂撕裂的玩意儿。 “噢噢噢?”令所有人吃惊的是,从他们头顶飘来的木偶的口中居然也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杀人了?那很好啊!那,那么等一会就迅速召开审判会议,没错!” 所有人都在这里看着这只有些不知所措的木偶,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现巴巴托斯觉得掌控不住局面的情况。 “这一次的杀人案,同样也是非杀人者所为。”巴巴托斯的声音很快就恢复到了包含着那丝丝揶揄地语气,“那就给你们两个小时来讨论吧,今日事,今日毕,难道不好么?咯咯咯!” “但是,之前给出的时间不是一天——” “问题是,【规则】上面并没有给出一定是要给时间才召开审判会议呢。”巴巴托斯深黑色的眸中闪过点点红芒,虚幻悠远的声音之中带着颤抖,似乎有着怒意,“更何况,我才是这个梦境的主导者......游戏也是时候结束了......不是么。” 说完,这个油光闪闪的木偶就在客房内昏暗的灯光下隐去身形,不见踪影。 “呼......嗬......”谢尔顿握紧拳头,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想法,最终还是无力地转过身去,同所有活到现在的人说道,“那就,开始吧。” 很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剩下的人只是一个婴儿,无论怎么问他,他也只会说自己不知道,一切陷入了死局。看着墙上如同葡萄般一连串密集的血点,佩曼只能初步判断死者的血液是一下子从脖颈处喷出,谢尔顿对此也做不出进一步判断。 于是,他叹口气,率先踏出案发现场,走到另一间客房内,把这位小婴儿叫醒,看到他脖间通红的手印,谢尔顿又感到一阵心疼......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若是这么窝囊地就被杀掉,他还怎么和梅林教交代?并且,面前的这个孩子真的很聪明,从人道来说,他也必须对梅林负责。 “梅林。”安静的房间内,谢尔顿将梅林抱在怀中,抚摸他苍白的头发,“你很聪明。” 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这表明梅林依旧不受梦界的影响......大概吧。 “唔......”梅林的眼睛仍然眯着自己的眼睛,半睡半醒,“嗯......” 谢尔顿自嘲地笑笑,眼中亮起了迷蒙的金光:“真是对不起你,本以为能够保护好你,以我现在的魔力也没有办法把你和我全带出去。” 【以吾之名】 【破除虚妄,撕裂诡诈】 【以吾之手,重现光明】 【明吾心,定吾志,固吾形】 谢尔顿双手亮起,触手般粗大的魔纹绽开罕有的银白色光华,魔力涌向指尖,最终汇聚于一处。 【蚀刻!】 嗞——!! 刹那间,红的更红,黑的更黑,蓝的更蓝,时间在扭曲,空间在颤动,如同薄脆的墙纸一触而落,原本结结实实的梦界居然被他开了一个小口! 即使周遭的环境黯淡无光,却也能看到通道对面的是熟悉的值梦司大厅,只见佩曼和马丁等人正并排躺在自己的身侧,谢尔顿无力地笑笑。 若不是达到四魔纹等阶的水平,他可能还真的没这个魔力放出能够强硬破开梦界的法术。 “那么,等会再见吧。”谢尔顿摆出一个最温和的笑容,将梅林抱起,眼底遏制不住地浮上一抹淡红,“梅林。” 啵!自己的手貌似被弹开了!而小口外的空间似乎变成了水面,溅起了斑驳的涟漪。 “啥?”谢尔顿嘴巴大得差点没把自己的下巴给弄脱臼。 谢尔顿再次伸手,这一次他把他的手伸出了窗口外。 居然是成功的! 谢尔顿抿嘴,小心地再次抱起梅林的身体,更加缓慢地将其推出。 啵!又被弹开了! “怎么回事......”谢尔顿看着梅林纯洁无瑕的眼神,顿感崩溃。这家伙居然送不出去!那他开这个门还有什么意义么! 旋即,谢尔顿一打响指,窗口立刻关闭,化为了魔力尘埃,最后悉数送回自己的指尖,就好像从未施过法。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啊......”谢尔顿叹了口气,脸颊不断地往下耷拉,“算了算了,这就是天意吧......” “咯咯咯!你爸吃瘪的样子可真好玩儿。”梦魇在马尔克斯的灵魂旁咯咯地笑,“以我们的身体完全可以在梦界内自由出入,毕竟人类的肉体已经和梦魇交融在一起了嘛。” “所以说我现在可以出去?” “你想出去?”梅林反问道。 “不想。”马尔克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不就得了!”梦魇挥动虚幻的触手,身体兴奋地颤抖,“接着看好戏吧。” 既然谢尔顿没有办法把梅林送出梦界,那他也是要参加审判会议的,毕竟这是梦魇所设下的规则之一。时间过的很快,大厅内不知何时又吊下了那台古旧的钟摆,似有似无地发出嗑嗑卡卡的声响。两个小时仅仅是时针的两次跨越,在时光的长河之中不值一提,没有任何收获的佩曼等人很快就将客房底朝天翻了个遍,结果就是除了尸体是被什么东西给粗暴地扭断脖子以外就没有其他能够派得上用场的线索了。 噩梦旅馆,餐厅内,所有人再一次齐聚一堂。夜,彻彻地深了。 “很准时嘛。”巴巴托斯一如往常,悬浮在餐厅的穹顶处,那墙壁上的血色蔷薇是不是绽放得更热烈了些? 啪!木偶双臂合十,双掌猛地互相叩击,只见一道五颜六色的光罩从中荡开,如同在风中摇曳的肥皂泡泡,逐渐扩大,穿过所有人,将整个餐厅裹在中央。 “那么......咯咯!”巴巴托斯歪头,“就开始吧!审判台起!” 轰——! 齿轮转动的嘎吱声再次扎进所有人的耳廓,凭空插下的灯管依旧是杂乱无章地浮在空中,各自喷出浓郁的苍白光芒。餐厅中间的地面下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木制的高台。 嘭地一声,高台的扶手突然齐齐脱落,瘫软地倒塌在地面上,形成了通往审判高台的阶梯,整个审判台如同绽开了五朵花瓣的鲜花,中间缓缓升起了狰狞的花蕊,诡秘而令人惊诧。 【幸存者上审判台】 【审判会即将开始】 “那么,请各位上台。”巴巴托斯率先飘到了审判台最高的座位落座,伸出手朝大家示意,“审判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如同临近刑场的囚徒,所有人都无力地低头,面色灰暗,他们貌似已经知道自己的归宿。佩曼面色僵硬,眼中止不住地垂落愧疚的痕迹,想必是失去了原本的自信和希望。 谢尔顿说的是真的,他们得不到一丝线索,佩曼和其他所有人死都不肯相信一个一岁出头的人能够杀死比他强壮数十倍的八号。 “选择你们认定的凶手。”巴巴托斯轻松地用拳头抵着自己的下巴,“我相信也没有什么必要做什么讨论了,不是么?” 所有人的面前全都亮起一阵光幕,上面陈列着所有人的面孔,活着的人面色如常,死了的人则是附着一层惊悚的灰白。 所有人都面露难色,甚至有人崩溃得当场哭了出来,啜泣着按下自己所认定的答案。 无声,若是还有一点声音的话也不至于所有人鸡皮疙瘩直起。然而在此刻,所有人的声音恰好似被一张虚幻的大口吞噬,毫无踪影。 “看来大家都已经选好了啊。”看到最后一个人按下了按钮,巴巴托斯惬意地转了转自己的身体,差点没笑出声来,“那么,揭晓谜底的时候到了呢。” 滋......滋滋...... 突然,所有人面前的光幕开始疯狂颤动,上面的人脸也在不断地轮转,愈变愈快,愈变愈快! 最终戛然而止。 “嗬——!”这是所有人齐齐倒抽的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惊骇地发现,展露在自己面前的答案,竟然是自己的面孔! 【恭喜各位!本案的凶手就是——】 “在场的所有人。” 木偶站起身来,两只漆黑的石瞳泛着血红色的光泽,只见深黑的穹顶降下一座座古旧的吊钟,将所有人齐齐围住。 下一个瞬间,无论男女,所有人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瘫软在地。 除了站在审判台旁的一个孩童,如同巨大花瓣上的一个毫不起眼的瓢虫。 “呵呵......真是有趣的客人。”木偶凝视站在台上的梅林,语气逐渐变得凌厉,“打破我【规则】的第一人。” 金黄色的眸子逐渐变暗,如同滚滚的浪潮,梦幻般的深蓝从瞳心往外填充,最终取而代之。 “啧。”梅林看了看自己幼嫩的双手,短而又短的腿脚,嫌弃地哼哼。 “看来,是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啊。” “确实。”梅林嘴角微弯,轻蔑地向上看去。 深蓝色的光华凭空显现,源源不断地爬上梅林的腿脚和手臂,迅速地向四周延展。婴孩般幼小而臃肿的身躯在此刻迅速拔高,长成了四五岁的模样,虽然还有很浓的稚气,但也基本可以活动开手脚了。 梅林轻轻地展开身体,梦魇的魔力在此时从体内优雅地向外延伸,他笑着勾起自己的白发,凝视无边的深蓝爬上自己的发梢,最后一下放手,任由他们无风飘飞。 “进入其他梦魇的梦界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径。”木偶瞳中的红光大盛,声音层层叠叠,独属于梦魇的魔力旋涡在它四周聚集,欢脱地盘旋翻飞。 “确实。”梅林的指尖慢条斯理地在身上轻啄,一袭深黑色的衣衫骤然显现,他一跺脚,完全不避梦界的桎梏,亮蓝色的魔纹蛮横地从地上挤入,最终变成道道柔滑的丝线,在衣衫上优美地舞蹈。 那是花,有着五瓣花瓣的黑色花朵。衣衫的布料很奇怪,由符文魔力组成的丝线居然无法在布料上牢牢刻下自己的印记,反倒是控制不住地开阖,飘动!无穷无尽的花朵在梅林的身上奇诡地绽放,抽蕊,随后凋谢,在漆黑的梦界中散发出属于自己的蓝色光泽。 “真漂亮啊......”梅林咯咯笑了,旋即,祂看向空中微愣的巴巴托斯,“你觉得呢?” “你在窃取我的魔力!”下一秒钟,巴巴托斯的怒吼响彻整个噩梦旅馆,狂暴的魔力洪流不断往外扩张,放肆地荡涤噩梦旅馆的每个角落。 “但是......劣等种不就应该被高等种吞噬么?”梅林双眼微眯,眼中的兴奋再也遏制不住。 梅林放肆地笑了,他的身体不知为何从地面飘起,他的四肢逐渐变成了如夜空般深邃的漆黑,却又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独属于自己的光彩。 “你这个劣等的,弱小的,只能依附在一个婴儿身上的低等梦魇还敢和伟大的巴巴托斯叫板!” “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做廉耻啊......”梅林的舌头邪魅地在唇角一抹,他的身体已经和木偶齐平,“只会仰视力量的,卑劣的下等种。呵呵呵呵!” 巴巴托斯猜不透面前的这个生物。从狭义来说,他已经不是人类了,属于梦魇的力量充斥在他的体内,他的筋骨和血肉已经布满了独属于梦魇的魔力光泽。然而,这副精致的皮囊和独特的灵魂却又无处不在彰显着自己属于人类的一面! “只能屈辱地依附在人类身上......”这声音就好像从牙缝间冒出来的一样,“然后像一条土狗一样吞吃我的魔力......你这种卑贱的蠹虫!” “哦?”梅林戏谑道,“这充其量叫吞吃?这种和零食一样低劣的魔力,只要伸手就可以抓取......” 纤细的手指随意一勾,属于巴巴托斯的梦界如同一层纤细脆弱的薄纱,就这么被梅林轻而易举地掐破了! “你!”木偶的手臂僵硬地一抬,伸手射出数道炽热的魔力洪流,将面前不知深浅的孩童逼退,“呵呵......除了‘那位’,也没几个梦魇现在能比得上我......吞吃了那么多人的生命精华......更何况,‘那位’不是在梅林圣地被抹除了么?既然你要靠我的魔力生存,那也只不过是我的依附......哈哈!” “漠希。” 这是两个有魔力的字。 “你只不过是一个卑劣的仰望者。”梅林不屑地说道,“仰望力量是好事。” “你根本没有仰望它的资格!我将成为它!我将替代它!” 马尔克斯之前问过梅林,祂为什么对此会这么生气。 “渴求力量是一件好事。”梅林低下头,双拳紧攥,“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一件能够令其他梦魇认同的事。” “它们都敬畏我!它们都对我抱有恐惧!我可以轻易地将它们吞噬......” “若你失去了一切。” 那是与亘古比肩的威严!刹那间,梅林的身形从原地消失,化为了狂暴而又凌厉的光斑,穿透了重重虚幻的障壁,瞬间抵达木偶的身旁。 “若你甘愿失去这一切。” 他的手轻柔地抚上了木偶的外壳,光滑的指尖碰触巴巴托斯的手心,眼角炸开无尽的怒意。 “你的力量,你的形体,你的时光,你一切的一切都化为虚无......为了追求本源终极的意义,那些不值一提。” 一回首,却发现,唯一拥有的荣光被人偷取,连自己的在世上唯一的痕迹都被人作为垫脚石,狐假虎威! 残影闪烁,木偶的指甲被一块块扒落,巴巴托斯的手指被一根根拔出,他的头颅被粗暴地卸下,他的身体被一脚跺碎,他的双足干脆利落地被碾成了细软的尘埃,只剩下一个滚圆的头颅飘在空中。 梅林银牙紧咬,眼中的无尽怒火甚至都扎透了梦界的阻隔,在实实在在的真实中肆意抛洒!他一把拉开木偶的嘴巴,小手用力上下一分,连最后的头颅也被一下子拆成了碎块。 “呵呵......”梅林眯起双眼,迅速握住想要逃窜的两颗黑曜石制成的眼瞳,“很不甘吧......很不甘吧!!很痛苦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名号被侮辱,被拆散,被践踏!” 咔嗒! 眼瞳碎了。 这两颗无比坚硬的石头居然被梅林的双手捏成了稀碎的齑粉...... “你......可知否,惹怒巴巴托斯的下场!” 光影闪烁,浮在半空中的灯管悉数爆碎,原本狭**仄的审判台瞬间消失,露出了原本的餐厅,而那些昏迷的人影也无力地从半空中坠落。 梅林见状,小手一挥,那些不知死活的人类接二连三地贴在墙上,强横而又凝实的魔力撕碎巴巴托斯的梦界,将剩下的几人全部收入乳白色的障壁,牢牢地将其与巴巴托斯的梦界隔绝。 “我很生气......”此时,巴巴托斯庞大的本体凭空在狂暴的魔力湍流间闪现,那一条条粗大的触手肆意地在餐厅内横扫,将里面的所有东西全都砸成比发丝还要细的碎屑,“非常生气......” “居然敢抢夺巴巴托斯的食物......你看来是不想活了!梦魇之间的争斗可不受【规则】的约束!” “那当然。”梅林看看自己纤细的指尖,更为不屑地笑了,“你瞧瞧,多么丑陋的身体......没有力量,只有粗暴......作为一个真正的梦魇......也必须要懂得梦魇的矜持和优雅......可惜,基本上没有一位能够做到。” “上吧,我的宝贝儿们!” 吼——!!!! 【怪物】。 巨量的黑色粘液从犄角旮旯里不断喷出,无论是细小的墙角,还是屋顶上庞大的吊灯夹缝,全都挤满了令人癫狂的划玻璃的嘎吱细响,最终聚集成团,化为了一只只丑陋而又庞大的怪兽! “恶心。”除了这个词语,梅林甚至都无法做出其他评价。 “给我把他碾碎!” 梅林身体的一部分还是人类的肉体,若是被怪物们碾碎,那他也活不了。 “呵呵呵呵......”祂就这么任由奔腾的黑色巨浪朝自己涌来。梅林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清冷的蓝光如同高贵的宝石,星辰般地在他的身周不断闪烁。 那是一闪而逝的璀璨,以及绝无仅有的庞大威能。当梅林的深蓝色的指尖轻触到巨浪的刹那,一切就已凝滞。 “呵呵呵!”梅林的长发正随着祂的心意在空中静静地漂浮,不知是不是错觉,祂身上盛开的花朵开始飞快地旋转飞舞,在黑潮带来的晦暗之中开辟出一道纯净的蓝锋。 这是极其彻底的,从源头上碾碎的湮灭。怪物们的身体如火及冰,随着哔哔啵啵的爆响,以梅林为中心,迅速地消解为了暗淡恶臭的尘土,落在噩梦旅馆的木板上,最终无声溶解。 “什么.......”巴巴托斯的声音很明显上了一个八度,被如此轻易碾压让他的怒火更是旺盛,“不过这只是开胃小菜......” “确实。”梅林轻声道,“你看来就是这么仰望所谓的力量的。” “你这是自不量力!”巴巴托斯直接朝他迅速冲上,“你将被我直接吞噬......化为我的一部分......当然,我会把你的灵魂留下来折磨,顺带着你另一半的小家伙,看起来真的很美味......咯咯!” 梅林左脚轻点,朝右微倾,险侧侧的避过捅来的黑色触手,右手如刀,轻飘飘往下横切,金铁交织声作响,数道由魔力化作的蓝色厉芒竟然将攻来的触手从中切成两瓣! 咔地一声,独属于梦魇的魔血狰狞地往外喷洒,化为了粘稠的黑色黏液,触碰到的东西立刻与之同化,最终在庞大的压迫力下化为飞灰。 梅林轻哼一声,指尖迸出深紫色的光芒,形成一层薄薄的障壁,将那些粘液悉数弹开。 “真丑陋啊......恶心至极。”梅林一边轻笑,一边用手将飞来的触手全部斩落,“这就是最本质之间的差距。” 每当一条触手被斩落,整耳欲聋的吼声便响一声,这种纂刻在灵魂深处的苦痛只有梦魇之间才能相互留下。 “咯咯咯......不要以为这是你的梦界就能为所欲为......” “凭什么......凭什么!” “我本来只是想参观一下这场闹剧,然而我看到的某些东西并不让我很舒服。”梅林徒手将射来的触手猛地拽住,密密麻麻的符文顿时在手臂的皮肤下接二连三地显现,“所以说,我有必要清除一些碍眼的渣滓。” “唔啊啊——!”巴巴托斯庞大的身形与梅林只有四五岁的身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然而,正是这四五岁的身躯,竟然把巴巴托斯的身体强硬地拽来,让他动弹不得! “给我去死!” “哦?”梅林看着手中愈发灼烫的触手,眼神复杂。 触手上突然张开一只血红的竖瞳,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原本漆黑的触手也因此透明了半分,能够清楚地看见里面有光芒正在不断闪烁。 无法分开。 “自爆么......”梅林喃喃道。 好烫......但仅限于好烫。 剧烈的爆鸣声在梅林的耳畔炸开,巨龙般张狂的魔焰舔舐着梅林的皮肤,妄图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什么。 很遗憾的是,这是不可能的。 “看上去,你的能力并不是那么有趣。”梅林将干瘪的触手抛落,拍拍自己毫发无损的双手,继而说道,“你的手法同样也极其丑陋,充满低级梦魇的恶趣味。” 梅林接着伸手,身下客房的门嘭地打开,一柄金黄色的小锤破去了【规则】的局限,被随意地在他的手中把玩。 “你......” 一道劲风划过,这柄小锤携着万钧之力,中途遇上的墙壁如同饼干一样薄脆,在金色的圣锤之下化为了灰色的粉尘,砸出的窟窿由小到大,最终使旅馆的一角全部破碎。 “我们想逃出这个梦界,而各种''小玩具''恰巧可以帮我们出去。”梅林眼皮轻撩,无聊地揶揄道,“这可真厉害啊......不是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个小孩闲庭信步一般地兜转下,自己精心设计好的一连串漏洞就这么全被破除! “我?”梅林站在满目疮痍的“噩梦旅馆”——尽管已是一片废墟——,他的双脚依旧离地。 “我啊......”他弯下腰,笑着将自己的手按在仅存的木板之上,眸中已无了之前的怒火,“你瞧瞧。” 吱—— 连他梦界的最后一块木板也被挣破,在最原始的恐惧之下,恐惧的制造者——巴巴托斯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扎根发芽。 “多漂亮啊,不是么。”梅林摘下那朵从木板中钻出来的,没有任何枝叶的光秃秃的花朵,怀旧地伸手摩挲。 那是一朵五瓣花,花瓣的颜色为纯黑,它的花蕊亦为纯黑。 比深渊还凝重,比死亡还恐怖,比空虚还寂静。 它即为漠希,是对于灵魂本身的一种欺诈。 即为把希望变为最无力,最笃定的绝望,这就是其所指代。 “那么,就这么化为我的养料也不错,呵呵呵~” 梅林转头,轻柔地抚摸早已布满古老根须的梦魇。 一切皆将破碎。 章陆拾:破碎与苏醒 “所以说这就完了?”马尔克斯在梅林的旁边犹疑地问道,“那么简单?” “当然——没有。”梦魇呵呵笑了,“这只是属于我们十几个人的囚笼,那家伙的梦界也没那磕碜,如果要把这件事情真正平息下来的话,那还得把其余部分的梦界给打开才行。” “那等会还得和其他的巴巴托斯战斗么?” “这倒是不用了。” 梅林当时战斗的时候直接从本源上吸收了巴巴托斯的灵魂,也就是说之后也不会再费神去处理其余【梦界】中的巴巴托斯了。不过这也真是厉害,就这么喀喇一下就制服了那么大一只梦魇...... “肯定是要慢慢来的啊,我的之前的魔力和身体都已经没了,所以还得从头开始积攒,”梅林不知为何开始嘟囔,“之前也没人打扰,只要在那里不断吸收就可以了,现在必须要一点一点帮你改造身体,才可以吸收更多魔力......当然啦,你的魔力适应性也挺不错的,否则也不可能接受我。” 马尔克斯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到底是在夸他呢,还是在夸自己呢? “我怎么不知道你帮我改造身体......应该会有点感觉的吧?”马尔克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伸出手指,一下下点爆周围的空间,旋即将这些碎片挤压,最终吸回自己的指缝。 “你怎么会这么想?”梅林操控着孩童的身体,拍拍手,将他们所处的空间一下子碾碎,再把之前保护好的谢尔顿一行人放回值梦司大厅的地面上,“我看其他人吸收魔力的时候也不会很痛苦。再说,这尚且是我的魔力,你本身还不会使用符文的魔力,更不会观察其本质,感觉不到也很正常。讲真,你们人类把魔力塞到肉体里简直就是和自焚无二,若是不改造一下的话,那身体就会愈发孬弱。” 马尔克斯对此没办法说什么,却也有点不高兴:“那我看我爸他的身体也挺硬朗。” “适当的肉体锻炼可以缓解这种症状,但是上限就少了很多。”梅林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过我现在也算感觉到人类的肉体确实有那么几分意思,触感,视感什么的,都很清楚。梦魇本身是没有肉体的,相当于一团有意识的,能实体化的魔力,他们看的仅仅是魔力的浓度以及属性,基本也不会管颜色,立体层次什么的。” “那我现在还可以用梦魇的方式来看东西么?” “可以啊,你也可以看,只不过第一次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头晕罢了。” 马尔克斯当机立断,要求梅林打开梦魇的视角,让自己尝个鲜。 只见这个小孩的眸子眨了眨,原本深紫色的瞳中参入了一丝亮澄的金黄,两相围绕,从中透出的深邃的魔力光辉中多了些灵动和稚嫩。 “哦哦哦哦——!” 一切的一切都和马尔克斯之前所见不相同。他现在的眼里没有空间可言,也没有物体可言,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完全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斑斓的色彩,就好比自己的身体,是一大片浓郁的深蓝色,里面时不时地溅起点点旋转的星光,而周围的梦界则是具体化成了庞大的灰色幕布,笼罩在他的四侧。然而,随着梦魇的控制之下,这些灰色的魔力迅速地折叠挤压,从松散变得凝实,最终化为一颗颗灰色的魔力细砂,融入了银河般梦幻的深蓝之中。 “这是......在干什么?”马尔克斯很快就熟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却也没感到发晕,“是在吸收巴巴托斯的魔力么?” “当然,虽然这点魔力还比不上以往的时候,但也能稍微填补些空缺了。”不知为何,梅林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祂的语气有些无奈。 “以往......也就是说你之前的魔力比这个多的多了。” “确实。”梅林说。 看上去一人一梦魇并不想对此多谈,主要是梦魇不想谈,那也没办法。 看着一片又一片的灰色被挤压,扭曲,化为更加凝实的能量,最后进入自己的身体,马尔克斯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奇怪,或者说是感慨。 明明可以做到更多,救的人更多,然而就只有他们几个人活下来,到底应该说是什么呢。说是无能,自从开始到结束,【杀人者】都未能杀掉一个人;说是活该,这些人都是被迫卷入这么残酷的欺诈游戏中来。 喀喇—— 如同无数的镜子在梅林周围破碎崩坏,灰色的空间在梅林的手下和薄脆的饼干没什么两样,噼里啪啦地爆开,最后仿佛废物利用似地,全部吸回了他的体内。 然而还有更多,更多和之前类似的空间等待梅林去打破,回收。整个梦界就好像一个庞大的蜂巢,梅林现在刚刚回收完毕的仅仅是他们所处的第一个空间。他的周围还留存着密密麻麻的双向不透的灰色隔室,看来还有很多活儿得干。 梅林的眼睛突然眨了眨,眼中旋转的符文逐渐平息,只剩下金蓝色的眸子平静地望向远方。明明是飘在空中,却没有失重之后的恐惧,反倒是似曾相识的熟悉...... “话说,那些还没被放出来的人还会继续残杀吗?” “若是强大一点的梦魇设置梦界会同时设定不同的游戏规则,但是像这种马马虎虎的嘛......我觉得不大可能。”梅林挥手,身体一轻,原本就破不可言的梦界又是一阵哀嚎,他的身体瞬间出现在了一个隔间的外围,双指并牢,指尖冒出深蓝色的光斑,最终朝着虚幻的障壁狠狠刺下。 “呜啊啊——!!” 那是......一个女性的惨叫声! 只见彪射而来的鲜红血液,以及惊恐万分的,血肉模糊的女性面庞。 梅林轻吹一口气,面前霎时出现一层柔软的亮紫色障壁,将血液和这个女人的身体同时弹开。 “看到了么。”飘在空中的梅林食指在朝自己冲来的男人额间一点,那个拿着刀的暴徒瞬间昏睡,瘫软在地。 “唔!唔......” “你没事吧?马尔克斯?”原本只是想让身旁的这名小孩见识一下人性的残酷以及梦界运作的机制,却在不经意间伤到了他,这可让梦魇有点难办,“当然,这只是个例,肯定也有其他人选择和平共处的......你没事吧?小孩儿?” “......”没有应答。 “好吧。”梅林识趣地没有再说什么,迅速地展开属于祂的结界,将里面的所有人全部弄晕送出梦界,左手握拳,一把将这个隔间捏成齑粉,收入囊中,马不停蹄地朝旁边的隔间跑去。 幸好这个梦魇过于贪婪,把自己的梦界展开得过于庞大,以至于梦界与梦界之间的障壁并不是很厚实,要是再强大些的话,以梅林的力量还得再废上一点功夫。 其实,梅林并没有对马尔克斯说实话,当初绞杀巴巴托斯的时候,祂是凭借着自己从生命层次上的威压将它的灵魂压碎,而不是真真正正地以魔力的高下将它碾碎的。当然,对于魔力极其出色的掌控也是祂能够在短时间内打败巴巴托斯的缘故。梅林能够将自己全身的魔力汇集到一处,瞬间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对于这种技巧没有丝毫掌控的巴巴托斯当然不会注意到。 祂现在的魔力总量,仅为巴巴托斯的五分之一罢了,把这个梦界吸收完毕之后,祂的实力应该可以再提升一个层次,也是时候把这具肉体再改造改造了。 到后面的时候,梅林的身体甚至都已经快出了残影,只需手指轻点,臂膀轻挥,最后再一鼓作气将梦界碾碎收回就行。 “马尔克斯,那些还没又被来得及吸收的灵魂还是可以回到身体中的。” “什么......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那些在巴巴托斯死去以后再被杀的人实际上是可以重新活过来的。” “是吗?是嘛......”这句话看上去给予马尔克斯些许鼓励和振奋,不过刚才的打击估计太大,他依旧没能走出来。 嘭! 最有趣的盒子就应该留到最后。 那是一个六边形的小隔间,与普通的不大一样,上面居然刻上了繁复的天青色蔷薇花纹,更加有意思的是,这个“盒子”居然是半透明的! 那是一个金发的小姑娘,和现在的梅林看上去差不多大。她就这么僵硬地躺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一种被钉在地上的感觉。马尔克斯看到她的时候,甚至都愣了愣神。 “确实,她根据人类的审美算是挺标致的。只不过嘛......呵呵......”梅林伸出左手,掌心微亮,在这个女孩身上一划而过,“你瞧。” “唔!啊啊啊!” 十字架......满身的十字架! 十字架上刻着的铁质蔷薇不知是因为锈迹还是什么缘故泛出了淡淡的红光,看得甚是瘆人。 梅林凑上前看去,只见上面的蔷薇并不全都是红色,而是如同经过一支红色的画笔甩过,点点红色就好似真正的血迹,扎眼地拓印在蔷薇的花瓣之上。 “马尔克斯,你可以选择救她,也可以选择不救她。” “我......为什么不救她呢。”马尔克斯声音颤抖,“受够了......真是受够了!” 有人在旁边的时候还没有感受到这份惊恐,一旦人去楼空,这份保存已久的恐惧立刻就会跳脱出来,在马尔克斯的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么......”梅林笑了。 旋即,这名孩童的左眼恢复了完全的金黄。 “你来吧。” 若是不克服这种恐惧,那么小孩仍然是小孩,马尔克斯仍旧是那个马尔克斯,梅林不是普通的梅林,这个小孩也不是普通的小孩,他需要变得成熟,能早一些就是一些。 “你......是什么意思。”马尔克斯发现,自己已经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他握了握自己的手,发现触感依旧。 “来吧,时间不多了。”梅林催促道,“你不是想要尝试我的能力么,那就尝试一下吧。” 马尔克斯看向自己的手心,代表着漠希的印记仍未消失。 “十字架和这名少女的本体是错位的,通俗点就是它定住了这个女孩的灵魂。只要你愿意去拔,那肯定就会拔出来——” “——你别吵!” 轻触自己的眼角,马尔克斯发现自己久违地哭了。 他下不定决心。 他必须下定决心! 马尔克斯看着这位可怜的女孩以及狰狞的,染着点点血红的十字架,就害怕得腿软。 “嗬......嗬......!” 泪水滑落,落在虚幻的地面,最终缓缓沉默。 噗! 还未意识过来,马尔克斯发现自己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柄十字架。说实话,手感不冷不热,只是像触及了硬实的木棒一样。 亮银色十字架就这么在自己的手中化为了一团银灰色的尘砂,最终缓缓飘散。 “怎......怎么?”还未回过神来的马尔克斯有些弄不清情况。 “你瞧,你不是已经拔出来了么?”梅林咯咯笑了,“继续,继续......还有四柄。” 开弓没有回头箭,马尔克斯觉着自己的身体里凭空冒出了些什么,居然在推动自己不断地拔出这些令人害怕的东西。 “呼......呼......”明明没有重量,然而拔出这些十字架仍旧让这个小孩大汗淋漓。 “她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马尔克斯问道。 她看起来真的好像在酣睡,嘴唇轻抿,如同含着香甜的玫瑰花蕊。 “她会醒的。”梅林严肃地说道,“但她的灵魂已经被巴巴托斯吞掉了一部分。虽然缺失一部分不影响她的正常生活,但之后慢慢会看出来的。” “比如什么?那,能不能补回来?” “一部分具体的情感......当然,能不能补得回来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 梅林的右眼瞟了瞟女孩的左胸,眸中浮现一丝笑意。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归你爸管啦。” “话说,为什么不是你爸?你总不愿承认现在他是我们的父亲。” “我没有父亲,我本就源自虚无。” 该醒了。 无论是梦,还是人,都该醒了。 “切。” 梅林的双瞳重归金黄,他平静地看着周围的灰色空间不断旋转,最终破碎,露出了原本的值梦司大厅。 是时候退出了。 梦魇始终没告诉他,实际上是他帮助马尔克斯拔出的第一根十字架。 章陆拾壹:苏醒之后 一切恍若一场梦,却又如此真实,值梦司大厅的地板很冷,而这股冷意也顺着地面传到了谢尔顿的脸上——他的脸正贴着地板。 “唔......嗯......” 头......好痛......但是很清醒,就好像自己已经睡过了好几天似的,睡得不想再睡了。 谢尔顿睁眼,看见了周围的一切重归熟悉,那是值梦司的地板,还有大门,还有...... 谢尔顿抬头,却发现那个深黑色的巨瞳已经不见,如同一个庞大肥皂泡沫的破灭,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展开同调,眼前竟然没有丝毫属于梦魇的魔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吞掉似的。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这个梦魇跑掉了,第二种就是它被什么东西给彻底抹杀掉了,并且不留一丝痕迹。 呻吟声四起,不断有人晃晃悠悠地转醒过来,捂着自己的前额低声嘟囔,回想起之前自己貌似被卷入高阶梦魇的梦界之中,发现自己还活着,心生喜悦,甚至有些人都还颤抖着流下泪来,说什么居然没死云云。 当然,也有一些人没能成功地醒来,他们看上去身体完好无损,实际上体内的灵魂早已被吞吃殆尽。 就比如说休斯顿。 当然梅林还是最重要的,谢尔顿连忙看向自己身旁,发现这个小孩居然还在睡着。他原本以为梅林的头发会恢复原状,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头发仍未变回原先的颜色。仔细看去,梅林的发梢隐隐爬上了几分淡紫。 “不过没事就好......”谢尔顿抱起梅林的身子,一个踉跄站起身——等等,总觉得这小家伙怎么变沉了? 谢尔顿皱起眉头,再检查一遍手里抱着的孩子是否是梅林本人。 这脸......长得倒是一模一样,但是这身体......总觉得拔高了一些啊?在谢尔顿的印象里,梅林的高度顶多到自己的小腿肚,而现在则是稳稳与他的小腿齐平。 不过,没事就好。 谢尔顿长舒了一口气,注意力从小孩身上挪开,准备履行自己身为值梦司综合事务管理顾问的职责,把醒过来的人安排一下,维持值梦司的整体运转。 “谢尔顿,你醒了。”佩曼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倏地回荡,他猛地转过头去,发现自己的上司早已在身后看着自己,“觉得怎么样?有什么不正常的么?” “这......这个......”谢尔顿这时有些结巴,“应该......我和我儿子应该没有。” “嗯......”面前的佩曼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去戳依旧没什么生气的休斯顿,“梦界之中死亡的所有人都不会醒来。” 翻开休斯顿的眼皮,只见他的瞳孔是张开的,是无神的。他的魂魄已经在巴巴托斯的梦界中破碎,自然也不会苏醒过来。 “不过也真是令人感慨啊......”佩曼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因为沉睡而积起的尘埃,“休斯顿一家......讲真,他以前叫席默尔的。他们一家都留在了值梦司......”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术士,他的魔力造诣一定很高。”谢尔顿轻轻抚着梅林白色的长发,“哎......也不知道我儿子的头发能不能变回来......” 既然谢尔顿不愿去谈论这个话题,那么佩曼也不会继续再谈。她看了看现在的时间,是三天后的上午。也不知道整个梵冈会对捅了这么大篓子的值梦司有什么想法......估计又要降薪通报批评甚至是换人一条龙了。不过也没什么人愿意去接佩曼的烂摊子吧...... 想到这里,佩曼的脸颊微微抽动,能把自己所在的机构看低到这种程度确实也是够可以的了。不过嘛,即使现在要她去别的司去干,她倒也不会立马答应。毕竟,她和休斯顿一样,在这里度过了几十个年头啊...... 话说......这也过了三天了吧? “饿......”这是谢尔顿听到梅林在脱离梦界之后说的第一个字,他们顿时发现,前胸贴后背的人也不仅仅是这个小孩儿一个。 佩曼当机立断,立马联系自己能够联系的到的人,让他们快马加鞭地弄点吃的过来——值梦司食堂里的饭菜早就发馊了。 “什么?大半个梵冈的人全部都被吞进去了?”根据简易通讯装置传来的信息,佩曼这时才知道,值梦司捅的篓子貌似比她想象的要更大些。 但根据佩曼的记忆来说,休斯顿是上级指派下来的吧......那这个锅她可不背,入职第一天就这样子,那还了得?不过上层估计也会互相踢皮球......反正这也不关她的事,她自然也不会继续去操心,更何况现在糟心事已经很多了。 “不过嘛......呵呵~”佩曼最终长舒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是完了。” “确实。”谢尔顿点头,他转过头去,想把梅林带回办公室喂点东西吃,结果发现马丁双眼直冒绿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怀里的梅林。 “你的小孩儿......他的头发......怎么变——哎哎哎,别走啊?”看到谢尔顿仓皇逃窜的样子,马丁顿时觉得非常奇怪。不过他也没想想刚才为什么自己会做出想吃掉这个婴儿的表情到底是多么可怖。 巴巴托斯的梦界来势汹汹,而破灭的时候也同样迅捷。在众目睽睽之下,明明令无数高阶术士束手无策的梦界居然就这么破掉了?而且令他们更加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是,看上去牢不可破的梦界就像一个虚幻的肥皂泡一样,砰地一下炸开了!这可让那些所谓的“专家”们尴尬万分。 就比如说外出私访的梅林教临时代表:切尼。她现在穿着一身朴素的棕色长袍,就好像一个极其普通的年轻少女,淡粉色短发正好卡在兜帽的边缘,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正好能将所有的头发全部收入。 “这也真是奇了怪了......”她在私底下暗用各种方式尝试着打破这个看上去不薄的梦界屏障,无一例外全部失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么是某位大能从外界把梦魇强行绞杀,要么就是里面的什么人把这个该死的梦魇从内部给...... 但切尼并不相信谢尔顿会凭借自己的力量把这个实力都要到一阶下等的梦魇给除掉的。看到地上横七扭八的尸体,相必肯定是吸收了大量的灵魂......即使是再初等的二阶梦魇,吞吃了这么多生命也不可能不会有所进步。 只是希望谢尔顿他们可以平安归来吧。 切尼小心翼翼地退出哀嚎四起的人群,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朝向帝都的波赛罗那宫慢慢走去。阳光明媚,微风吹拂,却怎么也吹不开她紧皱的眉心。 这些事情都和梅林教没有任何关系,烂摊子就应该让国王以及政府人员处理才是。不过,好像谢尔顿在值梦司,这次事故的源头,当综合事务管理顾问来着? 掏出简易通讯装置的切尼默默地把这个散发着淡粉色魔力光泽的匣子塞进怀里,在值梦司的他反倒可能会因为梅林教的过多介入受到影响才是。严格来说,谢尔顿已经不算梅林教的一员了。 “也不知道查理那边会怎样做......哈哈,也不关我的事。”据别人说,国王的外甥女被梦魇给侵染了,现在既然梦魇消失,也应该醒过来了吧? 这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在王位的斗争中被抛下,最终去向何处也不清楚。还算有点良知的切尼只能在心里为她默哀三秒。 然而马歇尔,现在的雅力士王女,才刚刚睁开自己的眼眸。她胭脂色的瞳孔不知为何浮上了半分迷茫,却旋即如同沉入海底的魔鲸遗骸逐渐消退。 “马歇尔小姐,你醒了。” 马歇尔捂着突突跳痛的太阳穴,迷迷糊糊地和脑袋里被撞的七零八落的记忆对照。那是菲利普的声音。 “早上好,该用早餐了,公主。” “我怎么觉得......”她痛苦地眯起眼睛,“头好痛......” “要我为您使用止痛用的法术么?可能只是睡得稍微久了些。”菲利普嘴角的笑容是如此和煦,温暖。 他是只属于国王的宦官。 章陆拾贰:故事的第三部分 经过这次灾难的受害者现在绝对不会想睡觉,嗯,应该。 而偏偏令人疑惑的事情就是,梅林这个小家伙就好像一只完全没有休息好的小狗,不一会就在回去的路上打瞌睡。当然,是在谢尔顿的怀里打瞌睡。 “不过也好,这下子也可以安安心心歇会了......”谢尔顿转念一想,发现自己在“睡着”的过程当中确实也做了不少事情,虽然身上没有任何倦意,但精神上也应该放松下来了。该放松下来的最好表明是,他的小腿肚还是紧绷着的。看向周围的其他人时,谢尔顿发现也有很多人和他一样,战战兢兢,一脸倦意,就好像提防着什么人会突然冲出来杀了他似的。 【以吾之名】 谢尔顿嘴唇轻启,低声念诵魔呓,眼中再次浮现了上下旋转的亮银色魔纹。魔力涓流很快就从眼中淌下,附着自己的皮靴,形成了一双小小的翅膀。 谢尔顿的双足形如飞翼,温和的风元素魔力包裹在两人的身周,为两人在和煦的阳光下带来一丝凉意,他的双脚柔和而又迅速地摆动,在四处惊诧而又羡慕的目光之中穿梭,毫无停摆。能够把魔力运用得这么熟练的人在雅力士可不多。在一般人的眼中,能够大声喊出自己辛辛苦苦才能记下的魔呓,然后让自己体内的魔力释放出来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这里是花篮街区,而丁香街隶属于这美丽花篮的小小一角,不起眼,却也在不起眼之处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不过......这么久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积上了一层灰,还得清理一下。”梅林的身体还很孬弱,若是一个不闪失,让他得了什么诸如鼻炎之类的疾病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医治。在谢尔顿的眼中,他的魔力不是万能的,只有真真正正的肉体自愈才能算得上是真真的痊愈。 但他却不知自己手中的这个小孩貌似也不像以前那样所谓的孬弱了。若是严格来说,梅林的身体素质已经变得很强了,若是在同龄人眼中,甚至是比他大几岁的小孩眼中,面前的这个小孩简直就是怪物。不要看他皮肤娇嫩,长发脆弱,实际上一个个都被梦魇改造得严严实实,若是朝细了看去,里面的每个角落都被刻上了强大的魔纹。 “你的身体已经被强化了。”梦魇稍显疲惫的声音从识海中传来,“接下来就是你的事情,不要回避,我可是很懒的,也不会过度在乎你们人类之间无趣而又无谓的交往。” 马尔克斯的心情此刻还是有些郁闷,他依旧还并不能走出之前的视觉强暴。在他的眼中,面前的每一个人都不应该变成这幅模样...... “我说,你也不该这样。”梅林跑来,祂知道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用自己虚幻的触手戳戳马尔克斯的意识,“那就......算我错了,好不好?我没有及时帮你收拾这番烂摊子......” “不......我......”马尔克斯的意识传出呜咽,“我没有办法......” “那你就快点上位!”梦魇直接将马尔克斯的意识拖到了所谓的“控制台”上,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甚至连控制自己的身体都还要推卸责任,“你想让谢尔顿的儿子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么?” 现实中的梅林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眸中的深紫迅速地和亮金色进行切换,他抬头,看向谢尔顿微笑的脸庞,再感受着四周舒适的微风和阳光,肚里异常的饱腹感让他意识到自己貌似已经吃过了点东西。 “你醒了?”谢尔顿见梅林张开了眼,一脸迷糊的样子,顿时眉开眼笑,“马上就要到家了,佩曼阿姨给我们批了两天的假期,也总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啊。” “唔......”紧皱的眉头最终还是舒展,梅林松了口气,轻轻地抓了抓谢尔顿坚实的胸膛,“我想自己走......” 熟悉的丁香街乘着满满一碗阳光迎接着他们的到来,紫色的花瓣若有若无地从正对着阳光的街牌上滑落,最后化作一捧稀碎的光斑,随风飘去。 他们终于回来了。 谢尔顿轻挥魔杖,将紧闭的大门嘭的一声撬开,在数道如同刀锋般锋利的霞光之中,屋内积累的灰尘迅速在靴子上掉落的风元素符文之下蜷缩凝结,化为一个硬实的黑色硬块,被随意地抛入屋内的垃圾桶中。 “来,喝点水吧。”看上去现在的梅林精神很多了,谢尔顿差点忘了还要让这个小孩儿喝药,以遏制体内梦魇的生长。在他看来,学点药理也是不错的事情,之后可以买点书来看,顺便装点一下这个空虚的家。 梅林圣地发放的药品基本上是无色无味的,根据切尼亲口所言,这种药物对人类是毫无害处的,其中的日光草会对梦魇的生长起到抑制的作用,但对人的身体来说会起到一种强身健体的效果...... 梅林接过杯子,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喝下了这杯药,随着梦魇的魔力和肉体的逐渐融合,现在更是没有一丝用处。这杯水有点甜,这正对梅林的偏好。 现在的梅林一点也不困,反倒是有一种百无聊赖之意,家里什么也没有,之前没长大还好,天天睡着也没问题,当时身体也没有现在这么精力过剩,现在嘛,倒是没什么可以干了。不过梅林心想谢尔顿也经历了这些,再叫他出去会不会有些过分? “爸爸,可以把上次没有讲完的故事讲完么?”谢尔顿刚刚要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来记录近来发生的事情,梅林终于翻出了之前的记忆,这样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无聊。 “好......好啊......”谢尔顿发现梅林不像之前那么疲倦,那么他也没有理由不去照顾孩子,“就是梅林的五个谎言的故事吧?上次讲到哪里了?第二个谎言刚刚讲完是么?” 也就是讲到了梅林如何欺骗“现在”。当然,现在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当时的现在在我们看来就是过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梅林大幅度地篡改人们的记忆,以及在他们的心底最深处诱导新人加入梅林教。由于不会引发时空乱流,所以当时的梅林迈步很大,也很放心。 在当时,人们对于梅林教没有一个比较深刻的认识,不过梅林对此并不感到担心,因为他现在的目的并不是让人们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深刻,况且他也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多深刻,因为所有事情的本质都是在追寻狄达摩的印记到底是什么。 实际上,即使在当时基本上没有人能够听得懂梅林教的教义,在当时也总会被解读成各种各样的版本,梅林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件事情。 但这一切都是有限度的,梅林并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牵动了自己以前设下的伏笔,将原本的因果严重地扭曲了,原本不应该存在的梅林教居然以一种不明不白的方式发扬光大了......定时炸弹总会爆炸,并不会说,埋了以后他就永远不会爆开。在这个过程中,梅林发现自己的身体会时不时地和空间进行痛苦而又短暂的交融,这也催生了他能够想到的最后一个谎言,欺骗未来。时间真的不多了,人终有一死,但死得是否有价值,是否能够给人们带来什么,是梅林正在思考的事情。 但是梅林没有办法去未来,即使有能力也没有办法去未来,世界树给予他的能力并不包含这些。他努力地将梅林变为一个名词,也就是说将其变为一个传承,若是这样,兴许他就可以改变未来的一切。对于这件事情的追求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他没有办法去遏制日渐衰弱的身形存在,他也没有办法去补完自己残破的灵魂,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对于他个人来说,他能够做到的事情有限,但他有梅林教,他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和时间进行了一次回避的对抗,这也能变相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兴许是现在梅林教的伊始,当然也只能把它当做一个传说听听。”谢尔顿敲着魔法笔的笔尖,在桌上发出了笃笃笃的响声,“但我们要知道,对于人类灵魂之中最深处的那个印记,只有我们梅林教最在乎,哈哈。” 这可能就是梅林教的起源。 “那梅林最后怎么样了呢?不是说改变时间要有五个谎言么?” “这一切当然不可能都如他所愿。在想出第五个谎言的之前,他就由于自身的因果偏移过多而陷入时间乱流里了。其他的我就无从得知了,因为我也不知道陷入时间乱流中是怎样的感觉。” 但不知为何,他的成果最终还是保留了下来。 “话说,我好像并没有和你说狄达摩的印记这茬子事情。”谢尔顿笑了,“这是我的疏忽,抱歉。” 谢尔顿用左手轻轻地在梅林的胸口上一点,也用右手在自己心口轻触,继而说道:“若是仔细去感受,你会感受到的。” 马尔克斯望向自己的识海,只见一个闪闪发亮的印记上盘旋着五彩斑斓的符文锁链,无声地发光翻飞,将两个灵魂的本源束缚在其上。 “......”梅林的眼神恢复明亮,“那是只属于‘狄达摩’本身的印记。” 那是纂刻在一切生灵灵魂上的烙印,所有生物都认得。 章陆拾叁:报告 鲜花盛开的梅林圣地,地上放炮般炸开点点五彩斑斓的花瓣,乘着芳香的林间微风飘向远处。八座圣所齐齐探出头颅,塔尖闪现纷繁的魔力光泽,时不时地发生烟花般绚烂的符文跃迁。此时还是早晨,人员并不多,第一圣所只有十数名照例进行日复一日的试验,当然,这些试验不用多想大多也是失败的。 今天是谢尔顿在临时批的假期的第一天,他的首要任务是报告近来发生的事情以及汇报梅林的成长情况以及身体变化。当然,他是拉着梅林一起去的。任何一个单亲父亲都不应该丢下自己的孩子干任何事情——即使梅林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在这一段时间里,谢尔顿已经和梅林有了相当深厚的扶养关系,毕竟这个孩子很乖巧,聪明可人。也不知是怎地,他现在一看到这个小家伙,嘴角就止不住地往上翘。 吃好早餐,谢尔顿就拉上睡意朦胧的梅林,前往与梵冈接壤的梅林圣地。梅林圣地雅力士单独分出的一小块地,由于世界树的庇佑,国家不得不放松自己的权柄,换取双方的友谊关系。 “爸爸,我们今天去哪里啊?”梅林看谢尔顿迅速收拾桌上的一份份文件,一并塞入包中。 “为你检查身体。”谢尔顿魔杖轻挥,将最后一张报告塞入不算鼓囊的皮制小包,“等会可能会抽血,为了健康着想嘛......” 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会不会怕疼......等等?他是不是不知道抽血是什么? 而此时的马尔克斯正在与识海内的梦魇交谈,他有些担忧把自己的血液交出去是否有什么隐患。 “不会。血液一旦分离出本体,以你现在身体的控制力来说,里面的符文魔力会迅速回流。”梦魇笑嘻嘻地说道,“你爸应该是到梅林圣地去交报告了。” “什么报告?” “关于他观察到的,我们的一切。” 马尔克斯有点慌张,以至于他的意识在识海之中都开始发颤。但他很快就被旁边的梦魇安抚下来。 “他不会观察到什么的,作为符文生物,诡秘与隐藏是我们的强项。” 马车咕噜咕噜地转动,车轴就似钟摆上的指针,有规律地旋转。 现在是梅林圣地鲜花盛开的时节,也是整个雅力士较为安宁的时节。在此时,各种各样的生物会开始繁衍生息,在这个魔力浓度奇高的圣地尤为如此。 梅林好奇地看着从头顶树叶上吊下来的毛毛虫——它浅绿色的毛刺之上顶着一颗又一颗的朱红的三十二面结晶,在阳光下反射出迷幻的光芒。它扭动着身子,臃肿,优雅,而又缓慢。 梅林伸手就去抓,反正一旁的梦魇也没说什么,之前甚至都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他倒是对周围的一切极其感兴趣。 不料,这只毛虫忽地勾起身体,尾部的丝线炸开蓬蓬的霞光,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要乱碰周围朝你靠近的生物。”谢尔顿魔杖虚挥,拖出无色的魔力细流,迅速让这只毛虫退回,“这是伊瑟尔毛虫,毒性非常强,上面的小红点能让你的手直接溃烂。” 好吓人的样子...... 梅林脸色一白,连忙望向周围的丛林,也不知道这片地方到底会出现什么。 “梅林圣地的魔力浓度非常高,这里的生物会有变异也是很正常的事。”梦魇笑道,“你的身体已经被改造过了,对这个肉体不会有丝毫损害。” 越来越多的动物,不仅限于昆虫,还有野猫,浣熊,隐约间有各种大型生物在林间小道旁窥视两人。 “以吾之名。”谢尔顿深深地看了眼梅林,魔杖猛地朝前挥动。 “嗡”地一声,四五圈无形的魔力屏障凭空漾开,谢尔顿用自己的实力来表明,他和他的小孩是不可接近的。 那些窥视的小动物顿时窸窸窣窣地逃窜开去,一阵阵意义不明的混浊吼声在枝叶间传来,树叶被碰撞打得噼里啪啦地响。 “我们现在相当于一个凭空产生的魔力源泉。魔物的感知力永远比已经具有大脑的人类好。” “为什么?”马尔克斯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的身体,非常之诱人。”梦魇咯咯笑了,“我们就是一团行走的魔力。” “什么......你!” “别急嘛,这也不算是坏事。因为对面在我们眼里也是一团团行走的魔力啊......” 呼吸之间,梅林的右眼不受控制地张大,瞳孔皱缩,明明灭灭的符文从深不可测之处一枚枚冒出,金色的眸子浮上淡蓝色的迷幻雾气,奇诡危险的亮光如同细针般扎出。 现在,展现在梅林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类似火焰正熊熊燃烧的光点!这些光点颜色各异,有大有小。但它们的共有特点只有一个。 梅林吞了口口水,唾液止不住地分泌。 想吃......好想吃...... “嗬......!”回过神来,梅林用力眨了眨眼,右瞳的蓝色瞬间变为原本澄澈的淡金。 一路无言。 梅林和谢尔顿所去往的是第一圣所,在切尼的提前指示下,他们从一扇较隐蔽的侧门进入。很快地,他们便到了这座奇特的建筑之前。 切尼已在门前等待,樱色的长发在风中细软地飘荡。 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朝谢尔顿点头示意,看到他身旁挂着的皮袋,嘴角翘起一丝幅度。 切尼最终开了口,吩咐身旁的助手:“进来吧,为梅林做一个全身检查,谢尔顿,把报告给我吧,我先看着。” 谢尔顿点头,将自己包里的小册子递到切尼面前说道:“有哪些流程么?需要多少时间?” 切尼这才想到这俩人貌似在值梦司度过了难忘的数天。不过看到梅林貌似没什么大碍,也就放下心来。 “不会耽搁多久时间,以后肯定还会来,之后带他在这里逛逛也好。”切尼笑了,“一般来说只需要抽点血就是,还需采集一点头发......小家伙也长高长大了不少。” 他的头发好像变了......不过切尼也记得不是很清楚,没有去管他。 “我现在很担心针头戳不进我的皮肤。”马尔克斯在抽血的时候半开玩笑地和意识体状态的梅林说道。 不过收回魔力防护的梅林兴许和普通的婴儿差不多。 嗯,兴许。 幸好在扎针的时候自己的皮肤没有把针头顶弯。 但还是挺疼的。 正在此时,谢尔顿正在一旁的厅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 “梅林很聪明,也很乖巧。”谢尔顿就看着切尼一页一页地翻阅他的笔记。 切尼只是点头。 “而且他也没有因为在梦境中收到的刺激而吓得崩溃......” “嗯。” 谢尔顿就这么一句句说,切尼就这么一句句听,偶尔会有一声应答。 切尼看完所有的笔记,啪地一声合上封皮,笑眯眯地说:“不过你要记得,梦魇是欺诈的好手,不要被表象所迷惑。那个小孩的灵魂可能已经被吞噬了。” “嗯......嗯。” “记得在他十六岁之前,把他带到第一圣所,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们来接管。” “你们会拿梅林做什么?他有什么用处么?之前的几任梅林好像都是执掌梅林教的元首。” 因为每一个梅林都被认为是人类的魔力最高峰。往往六魔纹只是一个起点。 “我们只要''梅林''。” “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的统统不要。” “以往的梅林是梅林教的新星,引领我们前进。”谢尔顿皱起眉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为了寻找灵魂之上的印记的秘密。” “呵呵......”切尼眉毛轻挑,“别傻了。你只要把他当做是一个任务,养个十五年就好。” “不需要教导他知识?” “不需要。” “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的是他的身体,也就是所谓的容器。” 谢尔顿全身僵硬,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头霍然崩解。 “祂只是一个梦,毫无逻辑,没有丝毫实际的梦。无数次的实验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需要的是躯壳,仅仅是一个躯壳,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弄清楚,谢尔顿。” “......” 谢尔顿眼帘低垂,他能做到的,只能是沉默。 “哈哈,不要想那么多。”切尼轻轻地拍了拍谢尔顿的肩膀,将书册塞回。 她站起身来,走出了隔间,而身后的谢尔顿则是呆滞地坐着。 “唉......”切尼走出门时,细细地叹了口气,眼中的那丝怜悯与无奈迅速转为冷漠。 梅林的检查早已做好,谢尔顿有些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嘴唇紧抿。 “爸爸,快看!花!” 谢尔顿转头望去,林间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一般温暖。 梅林正坐在地上,也没管自己的裤子是否染脏,手里抓着一朵不知从哪里来的白色的小花。 只见这位婴孩的左手拢在花瓣上方,小心翼翼地开合。而那些娇弱细小的花瓣,居然随着梅林的动作有规律地一开一阖! “嗬......”谢尔顿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上前去。 “梅林,地上脏!快站起来!爸爸带你去四处走走。” “花,花!”梅林稚嫩地笑了,手中的花朵在翩翩起舞。 “你喜欢花么?”谢尔顿喃喃道。 “喜欢!” 梅林用力地点了点头,笑得很灿烂,没有一点被抽过了血的样子。 章陆拾肆:棋子的悲哀 万国之都,梵冈,波塞罗那宫内。 马歇尔已经从梦魇的残害之中走出,能够进行正常的日常活动了。实际上还是因为她是雅力士的王女,必须要进行一系列非常繁琐的检查,否则也不会拖那么久。 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她至少也拥有了些许自己的个人时间,能够在波塞罗那宫内四处走动了,各种各样的活动也逐渐恢复。 每天的读报是她接受外界新事物唯一的途径,甚至在以前,他的父亲还在位的时候,连雅力士官方政府发行的《雅力士报》都被他的父亲拦下来。她很爱艾云尼,他不仅仅要作为雅力士的国王处理政事,还必须作为自己的父亲为自己提供庇佑,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马歇尔正在吃早餐,缀着淡雅银线的陶瓷上随意地摆放着刚刚烘烤完毕的白面包,白面包的旁边则是放上几小坨果酱,颜色各异。 “唔......”马歇尔费力地撑着自己柔软的金色细发,用手中的叉子挑开在最左旁的那一撮白色的,带着星星点点黑籽的果酱。 都说过了,自己不喜欢百盛果的味道...... 马歇尔皱着眉头想道。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西西里花的蜂蜜,里边带着点青涩的酸甜,绝对是开胃首选。 让我看看......最近的雅力士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查理国王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马歇尔非常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并不傻,在旁近的人口中,她能够隐约得知自己父亲的死貌似并不想她想象的这么简单。 在餐桌旁的是一份《雅力士报》,右上角用浅浅的金迹烫上【3铜币/份】的式样,首版的大图印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鹰钩鼻,脸庞瘦削,看起来不是很舒服。 《兽人特区正式成立,兽人管理司与值梦司合并》 兽人......马歇尔虽然听过这个名称,但并没有真正地见过这种生物。听她父亲所说,这种生物的力量强大,智力与自己相仿,但是性格淳朴,着实属于一根筋。 他们形态各异,有的有毛,有的身上有鳞片,也有的覆盖着羽毛。 简而言之,他们是野兽与人类的结合。 至于起源,马歇尔只在艾云尼的口中听到过零星几句,也记不大清楚。 她在八岁以前是不能进国家图书馆进行翻阅的,因为有些知识可能会伤害到自己。 “有些东西光是看到,听到,甚至只是知道就会对你的精神造成污染。若是看到一些不可直视的东西,那我也没办法救你。”艾云尼当时是这么和马歇尔说的,他的手中拿着一本用厚牛皮作为封面的书册,边框镶上了一层坚固的铜皮,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魔纹密密麻麻地在上方攀布。 当时,马歇尔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根虚幻的,粘滑的,带着金色纹路的黑色触手无声地从书页的当中抽出,象征性地挥舞两下,然后被父亲的魔力压制,一把塞回书内。 对于这一点,马歇尔还是相信自己的父亲,毕竟不作死就不会死嘛。 兽人特区处于【群星都会】菲拉比边缘,与鲁比斯接壤。众所周知,鲁比斯代表的就是沼泽,湿气,一片又一片的温湿灌木,以及在其中隐藏着的兽人。 兴许是卢陵人自恃高贵的缘故,很少有人会去碰这一片混乱神秘的大陆。 “菲拉比......”马歇尔知道雅力士所有地域的名字,但并没有去过。她甚至连波塞罗那宫都没能出去过几次。 她的目光下移,眉头逐渐蹙起。 “兽人管理司司长,纽卡斯尔·普利莫宣称,在兽人特区以外,任何兽人不具有人权。人们有权利将它们看做自己想看成的样子,当然也有驱赶和射杀的权利。” “......兽人契约制:兽人能够和人类签订契约,只要签订合同就可以由契约者赋予它们相应的权利,与常人无异。兽人需要寻找担保人,并且和他约定期限,至兽人特区或是当地兽人管理司完成契约。” “临时担保人:在未签订契约之时,即将签订契约的担保人可以临时在兽人的身体上刻下印记,彰显即将履行契约的标志。” “契约分为两种:奴隶契约与仆从契约。” “与契约者签订奴隶契约的兽人与担保人是主人与奴隶的关系,作为奴隶必须履行自己力所能及的,主人安排的任务。担保人则有义务保障契约兽人的基本饮食住宿。” “签订仆从契约的兽人与担保人是‘雇主’与‘雇员’的关系,双方必须要有一定的尊重和理解,在基本的饮食住宿之下,担保人必须支付契约兽人一部分酬金。” “雅力士并不提供兽人与人类的跨物种结亲的合法证明,包括兽人特区。” “其他条款请见......”马歇尔的眉头微勾,心里不是很舒服。 看起来怪可怜的......奴隶......仆从......听起来也不像是能够平等交谈的样子啊。 不过现在的情况之下,这也不干她的事。 梵冈的那起恶性梦魇释放的案件已经基本落下帷幕,因此有关此事的报道在报纸的第二版。 每想起这件事来,马歇尔的头脑就隐隐发痛。 她明明不记得这件事情......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对自己产生了什么影响! 不过,在那场长梦之下,一个身影唯独在她的脑海之中留下了点点模糊的痕迹。 那是一个男孩,留着一头白色的长发,发梢呈淡紫色。 当时......他的手似乎罩住了自己的面庞。马歇尔只记得这个,对他的面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太奇怪了。 “呼......”马歇尔头疼地呼了口气,塞下最后一口面包。 此时,一名侍者告诉她,现在是和威廉一起上课的时候了。 她最近都没有和威廉上过课,不过嘛...... “应该又是去挥那支奇奇怪怪的玫瑰花了吧......”马歇尔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她好看的眉眼倒是舒展了一些。 毕竟这些东西能够排解自己的忧虑。 半小时后。 马歇尔看着自己手中光秃秃的金色枝条,以及身前面色悲悯的威廉,面孔呆滞。 明明之前能够留下一瓣的......为什么? “没事,可能是很久都没有练过了,再多看看吧。”威廉出言安慰,“半个月后我会带你去取你的佩剑。” 威廉很清楚,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部分灵魂。 而这柄【金玫瑰】,不喜欢失魂者。 章陆拾伍:纽卡斯尔·普利莫 全国各地的值梦司就因为梵冈的这场梦魇释放案,阴差阳错地和兽人管理司搭上了关系。 实际上这两个执行司都是属于符文生物研究司的两个子司。 制法司,审判司,保安司复杂地连为一体,是三个不可分割的执行司。 魔法研究司,符文生物研究司是非常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而兽人管理司和值梦司则是其中的两个的小小的分支。 而财政司,中央枢机则是与国王查理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由于查理国王的关系,兽人在国内的地位从低再降一级,变为了非常低。 兽人特区,首罗。 从这个名字当中就能看出兽人管理司对于兽人的强烈恶意。 因为它的谐音在雅力士人的口中说出来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词,译为“贫瘠”。 在大部分雅力士人眼中,兽人的存在实际上和其他魔物差不多,体内都蕴含着符文的魔力,而且他们类人型的模样让自傲的【卢陵人】非常不爽。 野兽难道还能和他们一起共吃共住,一起生活,娶妻生子?别想了! 基本上也没有人会和野兽一起结亲吧...... 当谢尔顿看到兽人管理司司长锐利而又平静的目光的时候,他的内心自然而然地浮现了他的第一印象——对于兽人极为轻蔑与不屑。 这是非常典型的,一个雅力士人对于兽人的经典观念。 【以吾之名】 【以吾之手】 【以我等魔力为媒介】 【请求在此开辟一片新建筑】 【第四术式·转移】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早晨。 刹那间,聒噪的回响在值梦司大厅疯狂席卷,值梦司的所有人都捂住耳朵,紧皱眉头,费力地睁开自己的眼皮,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霎时狂风大作,庞大的力量如同一只肆无忌惮的大手,无视值梦司地底的“原初之符文”的力量,强硬地撑开了嘶嘶作响的空间。 嗡—— 值梦司大厅顿时被一阵璀璨的白光全部洗刷,原本封死的墙垣则是从中裂开,一块块古旧的砖墙在强大的魔力之下不得不做出让位,转了个向,变为了兽人管理司新的墙壁。 一座不大也不小的厅堂就这么凭空出现了,不远处的空间还在往外拓展,形成一个个略小些的厅室。 数名头戴高礼帽,身着一袭黑领西装,拄着手杖从空中一步步踏下,而他们身下,值梦司的工作人员则是一个劲地轰开。 为首的男子生着一只鹰钩鼻,脸比较长,却也有几分老气的帅意。 纽卡斯尔·普利莫随意地抬起了手中底部镶金的原木手杖,低声念了几句魔呓,本属于兽人管理司的物品顿时凭空炸开,充满了新建房屋的内部。 非常简单地,兽人管理司与值梦司就这么连在了一起。 不远处的佩曼貌似刚刚赶来,兴许是对方的突然到来让她有点猝不及防。 佩曼不动声色地摁了摁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步速逐渐加快。 她不能跑,否则就相当于代表整个值梦司向兽人管理司示弱。 现在的兽人管理司貌似比值梦司还要弱势,本来倒数第一第二,实际上差不了多少。 不过这次事件以后,符文生物研究司内部狠狠吵了一架,这口大锅被不断扣来扣去,最终回到了佩曼的头上。 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因此上级拿了很大一笔经费贴到值梦司,美其名曰“内部修整”。 “欢迎欢迎!” 佩曼正了正自己胸口的徽章,面带微笑,走上前与刚刚降落的纽卡斯尔握手。 对方则是同样报以同样的微笑,只不过有些寡淡:“佩曼·尤里伍德?” “正是!您是纽卡斯尔·普利莫吧?兽人管理司的司长?” 佩曼掰开自己的嘴角,强硬地让自己笑起来。 很明显,来者不善。 纽卡斯尔点点头,鹰钩鼻尖泛出了淡淡的光泽。 “以后,我们作为相近的管理司,可要互相帮助了。” 纽卡斯尔嘴角勾勒,露出了一丝笑容,里面不乏苦涩。 自己作为三魔纹高阶术士,被派到这个地方与毫不相干的值梦司做伴,工资少得可怜,人员更是离的离,走的走...... 他预测,将来兽人与人类种肯定会起一趟冲突,毕竟上次威廉特地找来提醒他,说什么在帝都出现了兽人,并且进一步扰乱战局。 与此同时,他对于兽人的印象不好。 非常不好。 此时,一名身着休闲正装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孩略显狼狈地跑了过来。 非认证四魔纹术士,谢尔顿·马尔克斯。 他的手里当然抱着他的“儿子”,梅林·马尔克斯。 显然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因为综合事务管理顾问的房间被他做出了一定的整治,隔音,抗震,甚至都可以抗击打。 毕竟,都是为了孩子嘛。 现在的梅林已经开始看带图片的童话书了,有马丁做伴,他还能在值梦司周围晃个两圈。 要不是有人给他汇报,他可能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于是他就这么赔着笑哼哧哼哧地跑来了。 这家伙...... 佩曼在心里小声地埋怨了他一句,然而嘴角却遏制不住地往上扬。 “我......我是,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一奔到这个鹰钩鼻男子身边,谢尔顿立刻大声说道。 “我爸爸的名字是谢尔顿·马尔克斯!三魔纹高阶术士!我的名字叫马林!” 梅林咧着嘴,开心地大叫。 “喂,喂喂......”识海之中,梅林无语地顶了顶身旁起劲的马尔克斯,“收敛点。” “为什么嘛,人多了,多好呀?” “......” 两人见状,顿时小声地呵呵笑起来,在他们身后即将待命的兽人管理司的工作人员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他们貌似还不知道,面前这对略显滑稽的父子工作能力是有多恐怖。 有人初步统计,值梦司的工作效率自从在综合事务管理顾问到来以后翻了两倍不止。 谢尔顿也笑着放下梅林,揉了揉他可爱的脑袋,同面前这位纽卡斯尔·普利莫握了握手。 “你好!再次容我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谢尔顿·马尔克斯!” “嗯。” “若是平常有什么问题同样也可以找我,我不介意多拿一点工资的~”谢尔顿食指中指并拢,笑着在自己太阳穴上比了个手势。 “哈哈,好的。”纽卡斯尔对这位的好感顿时上升了一些。 “既然是兽人管理司的司长,那么同这些形态各异的人们肯定打过交道吧?” 在纽卡斯尔眼中,这些生物不配称作人。 “好,好。” 纽卡斯尔双眼微眯,嘴角微勾,温和回应。 值梦司与兽人管理司现在开始,真正意义上合并了。 新的生活,开始了。 章陆拾陆:所谓见面 阳光斑驳的训练大厅,马歇尔与威廉正进行基本剑术精神的教学——坚韧。 一声声利喝,带着半是清澈,半是混浊的喉音从马歇尔的嘴中发出。 她很努力,她同样很拼命。 在这几天中,她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在上午的三四小时中不断挥舞手中的玫瑰花,再一次次收回。 “可以休息一下了。”威廉眉头微皱,轻声提醒。 他很明显地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孩儿的身体素质提升了很多,原本稍微挥两下手就喘的不行的马歇尔现在可以连续训练半个小时了。 不过对于威廉当初打底的一个小时来说,这点东西还算马马虎虎。 话说回来......查理当初并没有说要教导这个女孩儿要到什么程度,在他的耳中,他听出了一种“随随便便教一下也可以”的感觉...... 不让她接触符文的魔力,也不让她学习正经剑术,这看来是要把这个小女孩当枪使啊...... 威廉看着马歇尔喘着气再挥了几下,依旧没有一片花瓣留下,眼皮微跳。 这家伙......也不给雅力士的王女留一点面子...... 不过对于当时的自己,这柄【金玫瑰】照样也没怎么留也是了。 她的头发也是金色的...... 威廉不禁有点恍惚。 “你会成功的,我保证。” 威廉一打响指,手中出现一块白色毛巾,扔给气喘吁吁的马歇尔,笑着说道。 “唔......”马歇尔对此无感,甚至还有点羞耻。 因此,她把头扭向一边,赌气般地嘟起了嘴。 威廉见状,差点忍不住想把这件事全盘托出,毕竟面对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儿,是个正常人都应该有所动容的吧? 因为马歇尔的灵魂缺失了一块,由是得不到金玫瑰的认可。 而她灵魂缺失则是因为梦魇的吞取,幸亏进程到一半的时候,塔拉亲自出手,止住了她的灵魂的消散。 不过想来,这件事也甚巧,将他们几个都穿在一起...... 梦魇的驱逐者还无从得知...... 不过嘛,事情总算是完结了,不是么? 现在的查理国王也没有对他们的行为加以干预,看来自己对他还算有点用处。 而此时,坐在王座上的查理国王貌似很闲,自从他上任,前来上奏的人少了很多。 这确实很令人开心啊...... 查理嘴角微翘,手中的镜子在政事大厅斜射进来的日光下闪烁着灿烂的光辉。 里面呈现的东西恰恰是威廉与马歇尔训练的画面。 这就是二级魔器,【窥秘之镜】。 通过它,查理几乎能够看到自己想得到的任何东西,并且能极其隐蔽地遮住自己的视线,不为人所发现。 威廉看马歇尔凝视着手中的那朵金玫瑰,最终有些不忍,小声说道:“你不用太勉强自己。” “我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 “为了雅力士。” 威廉笑了,半是玩笑,半是肃然,也有几分疑惑与感慨。 “你为什么说,为了雅力士?” “......” 马歇尔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好像意识到什么似地,眼睛猛地一睁。 这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 马歇尔在菲利普与女仆的交谈中知道查理手中有一面特殊的魔镜。 最终,她只是笑笑,再朝威廉笑笑。 “没事。”她说。 “我之后会找机会带你出去历练的。查理国王雇佣我教你的时间是两年,要好好利用一下。” “是么?”马歇尔不清楚威廉为什么说这些话。 而此时威廉的心中则是止不住地叹息。 魔镜的效果随着持有者的魔力而异,这样的话就有机会摆脱查理的监视,稍微和她心连心地聊上几句了。 “等你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佩剑,我们就走。” 威廉最终下定决心,准备帮这个可怜的女孩儿一把。 真可笑......就因为她长成这样子......有必要么? 兴许是有的。 她当年貌似也是这么倔。 她是艾云尼的妻子,以往金玫瑰骑士团的首席剑士。 威廉最终还是没胜过艾云尼。 当他出席她的葬礼的时候,他没有流泪,也没有做什么悼念。他反倒是取走了她坟头的那一只金玫瑰。 马歇尔的母亲是因为生下马歇尔失血过多而死。 这可能听起来很好笑,但是这是极其真实的。 因为随着魔力等阶的提高,人类的身体会由于魔力的侵蚀而变得脆弱。 讲句不好听的,若是威廉当时挨上那个不知名兽人的一拳,他肯定毙命,要不是他掌握了多种卸力手法,当时那一剑是他肯定接不住的。 “我很期待。” 马歇尔瞳中的阴翳逐渐转晴,最后笑了,就像那一抹浓郁的阳光。 “我也是。” 不过威廉现在头疼的是,他应该用怎样的方法来说服查理把马歇尔带走...... 方法肯定会有的。 ...... 当天下午,查理以国王的身份召见雅力士的王女,马歇尔。 “亲爱的小马歇尔,下午好。” 查理双手扶着王座的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自己兄弟所留下来的女儿,嘴角带笑。 若你真是要为了雅力士而献出自己,那我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查理国王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的右手用力拿起艾云尼之前用过的手杖,站起身来。 “查理国王,有什么事么?” 现在是下午茶时间,现在的马歇尔应该在后院喝茶才是。 “我有一件任务想交给你。” “我私下听别人说,我对于兽人貌似非常有意见。” “我觉得是时候让人改变这种想法了,不过我亲自出面肯定不大合适。” 马歇尔疑惑地顿了顿,将这几句话飞快地在脑海里滚了一遍。 他是要让我来促成人类和兽人之间的关系?但我并没有接触过兽人,也没对他们有很多了解啊...... 不过,她现在应该没有能力拒绝。 在旁边战战兢兢的菲利普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马歇尔总觉得自己像是在餐盘上烤熟的羔羊肉,就等着查理国王来切...... “好......的吧?” 马歇尔微不可察地歪了歪头,强压下自己心中的好奇心。 查理呵呵笑着,手杖轻轻摩挲杖头的宝石,给菲利普一个眼神,让他开始行动,而他自己开口说道: “那么,今天的下午茶,我会派人带你去见见这类生物,我相信你和它们应该会建立起极其深刻的友谊的。” 这种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呢? 马歇尔既然已经答应,那么再怎么累也得受着。 “好的,我会努力的!”马歇尔大声说道,同时也为自己打气。 菲利普飞快地安排好了女仆,为她换上雍容华贵的衣裳,同时在她的头顶安置了一个小小的皇冠。 马歇尔觉得更是不对劲了。 “我会在一旁看着你的。”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威廉温和地朝她笑了笑,以此安抚她焦虑的心。 通往后花园的路是一条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 下午的阳光很通亮,从琉璃窗中漏下,映出地毯上蔷薇般的装饰纹路。 不就是喝一个下午茶么......搞得好像有邻邦来谈判一样——这是他父亲说的。 雅力士早就统一,否则梵冈就不叫万国之都了。 想到这里,马歇尔微笑着整了整自己的王冠,嘴角上抬。 嘭地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嗬......!” 马歇尔的笑容顿时凝滞。 在草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铁笼。 她就像在观赏动物园里的狒狒。 章陆拾柒:荒唐的戏剧 马歇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下午茶时刻所见的对象居然是关在笼子里的! 面前的铁笼锈迹斑斑,上面涂覆些许粘稠的血污,雅力士春季下午的阳光完全可以将这些血渍反复烤干三四次。 与其说是兽人,还不如说是两个肮脏的巨大毛球。 马歇尔努力分辨,把面前两个兽人的形态与看过的百科全书上的动物逐一对比,最终得出他们两个都属于犬科。 应该是两只狼人...... 其中一只应该是白色的,另一只的毛发则是纯粹的漆黑。 不过他们的身上都沾满了不计其数的灰尘,泥巴,与其他无法分辨的污渍。 一块块干涸的血液板结在柔软的毛发之上,与棕褐色的泥土混合,显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再在阳光下一照,则变成了亮朱砂色。 马歇尔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往两旁张望,发现周围居然站了一圈士兵,仿佛是在为她保驾护航。 威廉则是无声地跟在她身后,面无表情。 她有点犹豫,自己明明穿着如此华贵的衣服,而对方则是身处铁笼,无精打采,甚至是奄奄一息。 这很明显就是一出闹剧! “唉......”威廉叹气,左手轻轻拂过她的右肩,近乎无声地出言安慰,“去吧,对面应该是两只幼崽,查理国王应该只是要你做做样子。” 马歇尔回头看看威廉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无助与迷茫,不过她最后下定决心,让僵硬的身体挪动开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褪下了自己头顶闪亮的王冠,脱下自己肩头雪白的皮裘,再拽下自己内层的深紫色长袍,一把放到还在发愣的威廉手中。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出这种事情...... 果然是她呀......还是倔得不行呢。 威廉嘴角勾勒,隐隐摇了摇头,双眼微微明亮。 他搓了搓自己的左手,魔力的光芒蒙蒙地从指尖流淌,这些雍容华贵的衣饰即刻从他的手中消失。 而此时的查理也同身旁的宦官菲利普通过魔镜注视着马歇尔。 “查理国王......”菲利普也知道小公主的性格,毕竟他也陪伴马歇尔很多年了。 也不知道这位新国王会对她怎样看待...... 为什么你就那么直率呢......马歇尔,你这是自己把自己往断头台上送啊! “呵呵......”查理双眼微眯,仿佛已经猜透了一切,“没事,我觉得这可能还更好些。” 他虽然对这位公主的性格没什么太多了解,但根据菲利普的汇报,他完全可以推出马歇尔会这么做。 他后背逐渐向后倾,靠住王座的椅背,翘了个二郎腿,手指愉悦地轻敲座位上的扶手。 马歇尔迈开步子,迅速地跑到铁笼前,想要询问两旁的士兵是否有钥匙。 不过在她想要这么做之前,一名穿着黑色铠甲的男子铿锵着把锈迹斑驳的铁门一把旋了开。 “出去!”一声低喝,以及剧烈的哐嘡震动——那个士兵猛地踹了那只铁笼一下。 两只小家伙连忙呜咽着从铁门中滚出,由于锈蚀出的铁斑上的倒刺,两只狼兽人的毛发不可避免地又被扯下来几块。 马歇尔能清楚地看到脏兮兮的毛发,以及根部的血迹。 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现在的马歇尔的心是崩溃的。 你让我去见兽人,我同意了,但也不至于见这种状态的吧!起码把脸洗洗干净,身体弄清爽一点也可以啊! 还有,为什么是从铁笼里放出来的啊?搞得好像探视囚犯一样!这一点也不合理好么! 更加重要的一点是,我现在该对他们说你好呢,还是让他们擦干净身体呢! 于是,马歇尔的脚步逐渐慢下来,面露难色,她并不是怕脏,而是怕真面对面的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然,对面的两个狼兽人也是一样,他们嗫嚅着,不情不愿地一步一步拖着自己布满血痕的爪子挪过来。 马歇尔吞了口唾沫,大脑快速旋转。 说实话,凑近一看,这两只幼年状态的狼兽人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丑陋,反倒是有一种奇特的憨态与可爱。 反正就像狗......狗吧...... 此时,刚才打开铁笼的士兵则是一脚踹在两只狼兽人的屁股上,盔甲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出是谁。 这两只兽人痛苦地大叫,张开自己的小嘴,点点血水飞溅。 他们翻滚着,努力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摇摇晃晃站起身,步速相应变快。 在盔甲的缝隙中,传来了闷闷的一句话。 “在你们面前的是雅力士公主,马歇尔。”他又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两头不知好歹的畜牲,报出你们的名字。” 马歇尔完整地看到了血淋淋的一幕,为了不让这两个小家伙再受到旁边士兵的殴打,她快速地跑了过去。 总的来说,马歇尔的身高还是比这两只小兽高上半个头。 “我叫冬。”这是那只白色的狼兽人。 “我叫夏。”黑色的狼兽人虚弱地说道。 “我叫马歇尔,是雅力士的公主。”马歇尔连忙低下头,仔细查看两只小兽的身形。 比看上去瘦了不知道多少...... 他们的体型完全靠着毛发支撑,若把他们身上的毛都剃了,那估计只剩下三分之二。 “可以......可以给我们......”冬虚弱地说道。 “给什么?” “喝点水么,就一点,一点也好......”说完,这只可怜的白狼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点点血液漫出,“求......” 他们被捕来已有四天了,期间未进一滴水。 “好!”马歇尔当即转头,用一种请求的目光望向威廉。 然而威廉的手中早已持上一壶温和的茶水,唇角微勾。 “给。”威廉惜字如金。 两只小兽战战兢兢地喝完茶水,餍足地舔了舔嘴唇。 虽然马歇尔跪在草坪上,膝盖被泥土染脏,却仍然比这两只小兽干净了不知多少倍。 “我是他的哥哥。”夏的声音虽然还是有气无力,但比刚才好多了。 马歇尔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两只狼人会说雅力士语,不过现在问得不是时候。 威廉再次到来,碰了碰马歇尔的肩膀,嘴角依然带笑,一身笔挺的正装在午后的阳光下烨烨生辉。 就好像一个侍者。 这是一盘饼干,马歇尔一般下午茶的时候会就着茶水吃一两块,却不会太多。 因为会发胖...... 盘子一伸到两只狼兽人面前,得到马歇尔的默许,两人立刻撒手抓起,没命地吃。 夏在伸爪前则是深深看了一眼马歇尔,不像自己的弟弟抓起来不要命地吃。 马歇尔觉得这种眼神就好像一潭深不可测的黑泉。 那兴许是向死而生的果敢...... 根本就没有生,只有死。 章陆拾捌:不要相信报纸 “人心不古啊......”马丁手里拿着一张灰色的大报纸,身体凑向谢尔顿,“你瞧瞧。” 梅林正在一旁读故事书,看得不亦乐乎,谢尔顿则是拿起刚泡好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 现在是清晨,值梦司向来是没有太多休假的,马丁刚刚值夜归来,吃完早饭,准备在属于谢尔顿办公室内的沙发上小憩一会。 今早,马丁照例从书报亭拿了一份最新出炉的《雅力士报》。 “马歇尔公主被兽人袭击......居心叵测......”马丁刚刚说完,谢尔顿的眉头顿时蹙起,总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应该不会啊......雅力士的王女不是被严密保护的么?为什么会被袭击? 波赛罗那宫内的防御工事也没那么破旧吧......像弗雷格拉那种人做了万千准备才从皇宫逃出,仅仅是凭这兽人...... 谢尔顿头颅微斜,眼神聚焦在报纸的头版。 那是惊恐的女孩与略显凶暴的狼兽人。 不过这两只兽人顶多是幼生期,看上去也不可能再大了...... 旋即,他的视线逐渐往下,快速浏览起头版的内容。 “雅力士的公主马歇尔接见兽人,为了缔结人类与兽人的美好友谊......” “却不料在接见的时候被其偷袭。幸运的是公主并无大恙,而袭击者被当场格杀......” “在此,建议广大民众重新斟酌与兽人相处的安全性,若是有能力,可以常备简单的防护措施......” 马丁则是在一旁不断发出啧啧的响声,一把躺倒在沙发上,准备做自己的春秋大梦。 “奶粉和药剂帮忙冲一下。”谢尔顿放下报纸,接过员工送来的第一份报告,嘴里不忘叨叨。 “兽人果然是没一个好东西。”马丁走过谢尔顿的时候,特地小声嘟囔。 “幼生期的狼形兽人,骨骼发育尚不完整,獠牙还未长齐,指甲柔软,甚至比我的儿子还要柔弱。”谢尔顿边喝咖啡,边看报告,边回答马丁所谓的“人心不古”。 “啥?”马丁挠了挠头,总觉得没听懂谢尔顿说的话。 “也就是说,雅力士王女面前的这个兽人没有能力对她造成伤害。而且这个女孩儿穿的是便服,长得比对面还要高大。” “所以呢?这难道不是因为兽人和人类不共戴天?哈哈......” “报纸这种东西......不能全信。”谢尔顿一口啜尽杯中的咖啡,满意地点了点头,“反正不关我的事,看看笑笑也就罢了。” “什么嘛......”马丁翻了个白眼,抓起身旁的一条毯子,呼呼大睡。 梅林对这一番话则是照收不误,他随即问身边的梦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梦魇只是迷迷糊糊地说了什么“幼生期的兽人体内魔力浓度太低”,以及“战斗能力甚至比同年龄的人类还要差劲”之类的话。 ...... 而现在的马歇尔一夜没睡,身体和心灵上的冲击正源源不断地折磨着她本身。 她不知道为什么夏会突然大吼着跳起来袭击她,即使这个黑色的狼兽人依然是非常虚弱,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他也依然伸出自己的柔软的爪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冬在旁边一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更不知道为什么身旁的士兵非常理所当然地,甚至是预先演好地举起自己手里的长枪,一下贯穿夏柔弱的身躯。 她最终也没明白瘫软在枪头的夏最终凝望的方向为什么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中同样包含着一种落寞与愧疚,更包含着一种说不明白的渴求。 夏的血液溅了她一身,还未来得及尖叫,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一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士兵一把掼起,离同样被连头拽起的冬越离越远。 冬被重新丢进了那个笼子里,巨大的冲击力把他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又重新吐了出来,甚至还连带着一点一点粘稠的血迹...... 她哭了一夜,晚饭同样一点也没吃。 “公主,早安。现在该起床了。”侍女的声音从床头传来,温和而又生疏。 “我......我现在不想起。” “查理国王想要见您。” “什么?” 她怔了一下,眼神之中恢复些许清明。 “查理国王有事情召见您,应该是针对兽人一事......”那名侍女低头,略带歉意地再向马歇尔鞠了一躬。 “好,请允许我花费些时间穿衣。” 马歇尔最终还是点头,挥手招去那名侍女,无声地穿好衣服,做一下简单的梳洗。 很快她便整理完毕,虽然没吃早饭,但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吃早饭。 她现在正面对着查理国王略带戏谑的目光,神色茫然。 “可怜的小马歇尔......”查理身置王座,右手轻轻地抚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昨天没事吧?” “没......没事。”马歇尔轻声应答。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我们雅力士人民和兽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又下降了一个档次呢......呵呵......” 这是事实,因为雅力士报是全国人民都可以看到的报纸,能够买得起报纸的人每天不免都会来上一张。 即使看不到最新出炉的报纸的人,他们也能够在当天的路面上捡到一两张,稍微窥个一二。 “不......不是......”马歇尔楞了一下,不由得退后半步,“我搞不明白——” 正在此时,查理国王突然哈哈大笑,他挥手散去身旁的护卫与近臣,甚至让菲利普都关上大门出去。 霎时间,一种粗哑的,说不清楚的,极其张狂的笑声在政事大厅内肆意翻卷,令惊慌失措的马歇尔汗毛竖起。 “没想到吧......艾云尼......” 什么! 马歇尔的呼吸都在发颤,面前的查理国王眼球突出,嘴里飞快地蹦出一个个生疏的音节。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我相信你一定很喜欢吧......只要捕捉到那个场景,谁都不会知道真相!” “非常有用......这非常有用!兽人也配做我雅力士的附庸......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 马歇尔瞳孔骤缩,她飞快地消化刚才查理说的话,心头浮现一层说不清楚的阴郁以及愤怒。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查理俯视身下的马歇尔惊恐的模样,再次大笑,“没想到一个虚幻的条件就可以让那两只畜生言听计从,真是愚蠢!” “没错,他们是我让霍格抓来和它们约好,只要在和你见面的时候对你做出攻击,就可以放它们走。” 马歇尔紧紧抿着下嘴唇,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那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放了?它们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我,你的目的也达成了,不是么?” “它们已没有利用价值。”查理呵呵笑道,“约定好的承诺并不一定需要遵守啊......哈哈!” 它们已没有利用价值......这表明她依然还有利用价值。 马歇尔心中的怒火与悲怆并进,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若是它们两个被放出去的话,还有可能生事,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这对雅力士政权的建立并不好。 马歇尔皱着眉头,她的分析切中肯綮。 她非常想要对查理破口大骂,说他不是人,说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但她想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逆转的资本。 ...... 黄昏,一处角落,阴暗,潮湿,而又冷寂。 一个魁梧的身躯笼罩在灰色的长袍之下,四周车水马龙,西里呼噜的风声在巷尾回荡。 他的手上拿着一份湿漉漉的报纸。 《雅力士报》。 哗啦! 下一刻,他双臂一划,将这份报纸扯得粉碎,旋即没有停留,转身就走。 在长袍之间,隐约间可以看到一根粗而长的棕黄色斑纹虎尾愠怒地甩动。 他一边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边自他的全身上下涌漫出来。 他从阴冷的巷尾之中走出,进入了温暖的黄昏。 他一把拽下了自己身上的长袍。 他很快便混入人群。 章陆拾玖:归宿 值梦司的下午很悠闲,工作量最大的时候往往从第一天晚上到第二天上午,而谢尔顿的工作时间仅仅是从上午八点整到下午六点半。 下午的时光是慵懒而又舒适的,春天的梵冈气温尤其舒适,原本阴冷的冬天已经散去,褪下自己的衣物,拥抱下午灿烂的阳光确实是令人着迷的一件事情。 梅林和马丁双双坐在值梦司与兽人管理司的大门口——现在由于双司合并,必须要开放一个能够供所有人进出的大门。 街道很宽敞,风水马龙,有钱人以及他们的妻子往往就在这时外出散步,头顶高礼帽,手持带有白色蕾丝边的阳伞,他们脚上精巧的鞋在阳光下泛出一种富足的光芒。 他们时不时驻足停留,从口袋中掏出几枚钱币,抛向街头卖艺的的流浪者的瓶瓶罐罐,而那些穿着破旧衣服的可怜人们也朝他们笑笑,并没有停止手中或者嘴中的活计。 梅林则是一直盯着大门对岸的那个养猴人,就这么看着对方手中的猴子在他身头上蹿下跳,吼吼哈哈地朝他扮鬼脸。 他只是一个小孩。于是他咯咯地笑,在那里不断拍手。 马丁则是抽空在值梦司的门口从怀里抽出一包香烟,手脚麻利地抖落出一根,打了个响指,旋即有些畅快地抽起来。 他正在凝望着新建成的值梦司的大门以及与其连接的兽人管理司的内部,貌似所有人都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慵懒,什么也不想动了。 没想到自己找来的这个人居然上任没多久,兽人管理司就经历了这么大的变化...... 在平常的交谈之中,马丁能够从身旁的谢尔顿身上学到很多有关无声魔呓的知识,现在他可以不用说话就能在自己的指尖变出一缕火苗了。 这很令人感动啊。 他现在的工资则是因为值梦司的进一步壮大而提升,虽然不多,只涨了两枚银币,但也能给家里添置点东西了。 一般来说,三枚铜币能够购买一磅燕麦面包,普通人的月薪则是二十银币左右,也就是两千枚铜币,两枚银币能够做到的东西也很多了。 毕竟马丁的工资也是三十一枚银币,也就是说一金币六银币每月,他的房租是每月四枚银币。 自己手里的香烟则是十五铜币一包,一共是二十根...... 想着想着,忧愁就从自己的生计问题上冒出来了...... 马丁皱了皱眉头,苦笑一声,用手擦了擦自己正在出油的额头。 流浪汉以及街头卖艺者每天能拿到的钱兴许是五十枚铜币,也就是半银币...... 马丁,你比流浪汉好多了,知足吧你! “嗯,好像有什么东西送过来了......” 此时,马丁看见不远处的几个人正拖着一只大铁笼,一边闲聊,一边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仔细看去,这只锈迹斑斑的铁笼里面好像装着什么东西—— “嘿呦,那么幸运啊?”马丁以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瞧着里面的白色狼兽人,不过看它一动不动的样子,却不由得心生失落。 自己在报纸头版上看到的东西居然朝自己这里送过来了? 梅林当然也看到了,并且比马丁看得更清楚。 在他的眼里,这只狼兽人体内的魔力正在迅速消散,虽然魔力总量很少,但在魔力可视化状态之下,这种如雪球般消融的魔力与生命气息就这样伴着街头的微风快速地散去。 冬趴在冰冷的铁笼之中,一动不动。 铁笼很快送到,那几个人闲聊的声音也很快传来。 “啧啧......明明那么可爱的小女孩儿,偏要被派去见什么兽人,还不如见见我呢!你看她那脸,那小手!” “对呀,那些畜生还不知好歹,要是我的话我当场就把那只狗徒手撕成两半了!” “赶走还得回来,就在那里热脸贴冷屁股......” “据小道消息啊,说是因为那些兽人离了我们都活不了,甚至连语言都是从我们这里传到哪里去的!” “是嘛?那还真是稀奇了!” 马丁快速地凑上前去,想要套个近乎,他递上两根烟,只被拿去一只,另外一个人摆了摆手,表示他不抽烟。 他指了指笼子里不省人事的白色狼兽人,小声说道:“这就是当时的那只攻击公主的兽人啊?” “据说这是那只畜生的弟弟,不过怪模怪样的,一只黑一只白,哈哈......” 收了烟的那人丝毫没有遮掩,眼球滴溜一转,唾液飞溅。 “那你们要把它带到哪里去啊?” “到兽人管理司接受下一步的程序咯,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们只是送货的。” “哈哈,谢了。”马丁呵呵笑了,目送这两个人拖着笼子朝兽人管理司大厅走去。 梅林此时一下站起身来,迈动自己的小腿,准备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当然这种动作肯定是要有马丁代劳的,毕竟现在的主要代步工具就是这个大叔叔嘛。 “想要去看看么?” “想!”梅林点点头,甩动肩头淡紫色的长发。 他们连忙跟上,穿过不算密集的人群,与这只铁笼保持着一定距离。 最终,那两人拖着铁笼走到了前台。 “送到了?”前台的女士抬了抬头,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块陈旧的抹布。 “嗯。”为首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一把把笼子的铁门给打开,一脚踹倒了这只笼子。 这只白色的狼兽人的身体随即从铁笼底部滚出,就好像打翻了的垃圾桶里边滚出来的垃圾一样。 它闭着眼睛,身体半僵,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它的毛上全是铁锈刮出的血迹,沾着肮脏的污泥。这兴许一部分是它哥哥的血液吧。 铁笼被很快拿开,只剩下这只小小的兽人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一众人很快围上,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它,如同观赏精美商品里罕见的一个残次品。 它仍然一动不动,胸口没有一丝起伏,它嘴角的血液已经干涸。 此时,不知道什么人的声音戏谑地从几人中间传来。 “话说,它是不是死了?” 一个人踢了踢僵硬的白色的狼兽人幼崽,然而它并没有任何动作。 他早已停止呼吸,胸口也没了起伏。 “看来是死了。”一个男人轻捏自己的下巴,故作麻烦地说道,“该怎么处理呢?” “还能怎么处理啊?”另一个男人嗤笑一声,嘲弄道,“难道等它发烂发臭么?当然是快点扔掉!剥了它的皮都嫌脏!” 这句话旋即引来一阵哄笑。 “谁扔啊?”众人面面相觑。 “我去吧。”此时,前台的女士站起身来,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块毛巾,走上前去。 她蹲下身,用毛巾迅速而又小心地将冬的身体裹住,像抱婴儿一样地将他端起,站起身来。 “我走了,很快回来。”前台的女士眼帘低垂,小声嘟囔了一句。 “记得直接把毛巾扔掉,不要拿回来!”在她转身走向兽人管理司侧边的小门时,她的身后还不忘传来一声叮嘱。 她很快便走到兽人管理司的侧门处,用手将其打开,一步跨出。 那是一条小巷的巷尾,阴湿寒冷,没有一点生气,旁边还有一只发臭的垃圾箱,每天前来的人的目的仅仅是投放垃圾以及收取垃圾。 她将它裹得更紧,再次蹲下,轻柔地把这个“襁褓”斜靠在坚实而又冰冷的墙头。 她最终站起身,轻轻地颤抖着呼了一口气。 她双手插兜,视线朝下凝滞,正对着这只瘦弱的,满身血污的,已经死去的狼人幼崽,呼吸逐渐变慢。 “对不起。” 她也早已麻木。 章柒拾:在梦中倒吊的女士 “有人么?请问一下,您是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么?” 谢尔顿手中正拿着一张羊皮纸,浏览上面的研究报告,准备将其打回,让工作人员重新再进行一次实验,因为数值的误差真的太大了。 “怎么了?”谢尔顿头一抬,原本以为是眼熟的工作人员,却发现一位斜挎亮白色皮包的中年女性小心翼翼地把头从门缝间探过来。 “我......我是来办理上门委托的。” 那名女士的脸色苍白,脸颊时不时地微微抽搐,两个眼袋就如同涂了墨水一般黑,想必是最近没怎么休息好。 “值梦司的其他工作人员是怎么说的?”谢尔顿用余光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同马丁一起小憩的梅林,便直接进入主题。 谢尔顿嘴唇一抿,片片暗淡的符文光华在自己眼中上浮,微微发亮。 在他的眼中,这位女士的身体里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一种似灰似蓝的魔力雾气,他定睛看去,这名女士的太阳穴之中貌似插着一根虚幻的半透明魔力柱。 “他们说这种级别的梦魇需要到综合事务管理顾问那里解决,他们说你有能力解决。” 谢尔顿擦了擦自己的鼻尖,嘴角勾勒,他从桌上拿起一张薄纸,示意女士上前,动用自己的魔力拽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他初步判断,打下标记的梦魇的魔力层次在三阶低级左右,最低也是二阶高级......也不知道这名“好运的女士”到底是怎样被这种强大的梦魇给傍上的...... “这确实有点棘手,不过能够解决。”谢尔顿挥手招来一支羽毛笔,递给面前的女士,“那就按照值梦司的流程来吧,先填一下表格,一次收费十枚银币。在你填表的时候我先为你做一下初步的诊断。” “好......好!”一听到这句话,这位女士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她抓起救民稻草似地刷刷写完值梦司的例行表格,从怀中掏出十枚泛着银光的小小钱币交出。 谢尔顿顺手接过,打开抽屉,将这十枚硬币丢到里边。 这是他第一次办理私人咨询,确实得要做做好了,之前他甚至都忽略了综合事务管理顾问的职务居然还包括这个。 看上去这位女士不怎么缺钱啊......十枚银币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那么,”谢尔顿看到面前的女士填写的名字叫奥莉薇·李,“奥莉薇女士,可以告诉我你近来发生了些什么吗?” “我......我发现自己最近的每一个梦都重复着同一个场景!” “我被吊在一片漆黑之中,居然什么也没有穿!就这么吊着!”奥莉薇的脸色此时白了几分,貌似在诉说什么不言之隐,“已经持续了两个星期了,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再不出几天就要因为睡眠质量不足而猝死了!” “有什么更多的细节么?”谢尔顿拿起手中的魔法笔,在自己手中的笔记本中不时记下几笔,“还有么?看上去这种梦境并不是特别严重。当然,我可以确定你确实是受到了梦魇的影响。” “没,没有了......唯一可以说的话,我在梦中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动也动不了,我想要大喊,却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是让自己醒来也做不到!” 对梦魇习性了解颇丰的谢尔顿皱起了眉头,因为这听上去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看来这只聪明的梦魇想要以奥莉薇的身体做跳板,在晚上逐渐侵蚀她周围的所有人! 梦魇可以利用人类的身体,作为自己扩大吸收魔力范围的【锚】,这样的话,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吸收魔力,而不是一个个上前收取了。 况且,使用这个方法更加要紧的是,梦魇可以通过躲藏在奥莉薇的身体里,借以掩盖自己的行踪! 要不是这位女士找上门来,他们值梦司的人甚至都无法知道会有梦魇侵蚀一事。 不过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拔出梦魇寄托在奥莉薇身上的,以及在她居所周围部下的【锚】就可以了。 谢尔顿简单地将自己的想法同奥莉薇说了一下,对方表示彻底听从他的安排。 “为什么不先把我身上的标记给清除了呢?”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上被梦魇做下了标记,奥莉薇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这件事情落下帷幕了。 “现在还不行。”谢尔顿摇了摇头,“我现在是可以帮你拔出标记,但是梦魇本身也会察觉,那么它肯定会迅速逃脱。我们不能保证它不会再次回来。” 暂时不拔除奥莉薇体内的标记,那么就可以进一步找出这只梦魇的本体,从而斩草除根! “嗯......好吧。”奥莉薇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她并不想自己反复被这么折磨。 “那么我们就走吧。”谢尔顿当即站起,挥手示意梅林跟上。 “哎?不用准备么?”奥莉薇楞了一下,有点不可置信,“还有,这个可爱的男孩儿是你的儿子啊?” “是的,他叫马林。”谢尔顿点了点头,率先一步打开房门。 奥莉薇连忙跟上,告知自己的住处在梵冈较为热闹的甘菊街道。 甘菊街,是帝都中心较为常见的一条购物街,奥莉薇告诉谢尔顿,她是在这里做一些魔法材料的交易。 “之后如果需要仪式材料的话,我给你打折啊,前提是你得帮我把梦魇给除掉了。” 谢尔顿侧身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奥莉薇,嘴角微微往下撇。 不过看这名女士的魔力层次来说,也仅仅只有一条魔纹而已,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当上她所说的店铺的老板的。 “当然,如果除去梦魇需要一些仪式材料的话,那我也能尽力帮助。” 谢尔顿倒是摆了摆手,并说除去梦魇并不需要什么仪式,有能力的术士直接上手抓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是打算直接上手抓的...... 谢尔顿很快便找到了通往甘菊街的【门】,先一步旋开泛着油光的黄铜大门。 顿时间,熙熙攘攘的声音如同源源不绝的洪水一般冲刷着出门的所有的耳道人。 “香煎肉鱼!好吃又新鲜!” “会歌唱的玫瑰!只要二十五铜一把!准会讨人喜欢!” “西西里魔杖,雅力士全国连锁!由上等魔法材料制成,魔力增幅能力强!” 他们走出巷尾,视线豁然开朗。 人真多啊......甚至连穿行的马车都不得不缓缓地在人流中挤来挤去。 话说今天周几?谢尔顿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一种到了周末的感觉...... “哈哈,我们这条购物街一年四季都是这么火爆。”沐浴着从天而降的阳光,奥莉薇不由得笑了笑,脸色恢复一丝神采。 谢尔顿不放心梅林一个人呆在值梦司,于是把他也带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梅林的手,生怕他走散了。 “爸爸,我想吃这个!”梅林指着闪烁着肥皂泡般迷彩光华的棉花糖,大声叫道。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当心牙齿蛀掉哦!那么小就能流畅说话,这孩子倒是挺聪明的嘛。” 奥莉薇想了想,应该是因为对方的实力很强,不在乎再多带上一个儿子...... 穿过一条小吃街,三人在拥挤的人流中找到门路,最终在最热闹的人群之中找到了唯独那个大门紧闭的门户。 “啧,是个弱鸡。” 梅林正舔着手里的棉花糖,就这么看着面前正漏出丝丝缕缕灰白色魔力雾气的“奥莉薇魔法材料商店”,识海之中的梦魇兴趣缺缺地来了这么一句。 不过梦魇所说的弱鸡可能和值梦司里评定的梦魇阶级应该是不大一样的。 因为一到二阶的梦魇都被梅林称作“能够行走的低等魔力雾气”。 谢尔顿暗暗点头,示意让奥莉薇照顾好自己的孩子,眼底光芒亮起,皮下隐藏的魔纹顿时一片一片地伸展开去。 【以吾之名】 铛!铛!铛! 周围的空气震荡,还未等奥莉薇反应过来,一堵虚幻的魔力大墙从店铺外凭空撑开,瞬间将里面漏出来的梦魇气息围得水泄不通! 而店铺前的所有人什么也没有察觉,他们依然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或匆匆赶路。 此时,甚至还有人向奥莉薇打了个招呼,并且强烈要求她快点开店,因为正好绘画魔纹构装的魔法材料用完了。 “那么我们速战速决吧。”谢尔顿笑了,挥手散去面前女士太阳穴上的梦魇标记。 “它现在应该跑不掉了,当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除非它能把自己的髓质结晶给让出来。” 三阶梦魇的髓质结晶同人类的脊髓差不多,是其魔力的结晶,若是把髓质结晶留下,那肯定是同扒皮抽筋无异。 章柒拾壹:无声的配合 此时,在奥莉薇魔法材料商店内的梦魇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店铺主人身上打下的标记居然被凭空抹除了! 难道是被人发现了么......还是说,只是巧合? 以不变应万变,在没有确定形势之前,它没有必要那么快就放弃那么好的一片阵地!近来两天,它的魔力已经从二阶上等提升到了三阶下等,这么好的黄金地段,它可舍不得跑。 嘭! 光明重现,魔法材料商店的门被一下拉开,外部的微风卷起了店铺内部的灰尘,不由得让谢尔顿皱了皱眉,稍微摆摆手。 他现在已经施下了魔力屏障,这种魔力网可以让二阶以上的梦魇都无法穿过,若是触碰,上面附着的针对性魔力会将梦魇灼烧致死。 “咳咳......”梅林被烟尘呛了一口,小声咳嗽,奥莉薇连忙从柜台旁抽出一块小湿巾帮他捂住口鼻。 确实,她的店铺也应该做一次适当的清扫了。 梅林倒是饶有兴致地在店内兜兜转转,一个劲儿地让面前的阿姨指出各种商品的名字。 与此同时,谢尔顿正用自己潮水般源源不绝的魔力洪流洗刷着店内的一切,他打算直接用强硬的办法来直接揪出梦魇。 奥莉薇倒是看得惊心动魄,一阵又一阵强大的魔力漩涡随着谢尔顿的步伐一圈一圈往外荡漾,肆意席卷着店内的一切。 她现在很害怕这种魔力激荡可能会把她的店铺给炸了...... “这是检测魔法,只是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什么也不会发生。”谢尔顿瞟到奥莉薇一脸忧虑地看着自己,笑着把她安抚下来。 自始至终,他说出的魔呓仅仅是起始句【以吾之名】而已...... 看来面前的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的多呢。 奥莉薇旋即安下心来,为梅林介绍种种草药,晶石,以及术式绘制材料。 “在我的店里,每一样魔法材料都是货真价实的,质量上等。”奥莉薇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豪,“这是蛛晶粉末,绘制魔纹构装的核心材料之一,是大多数魔力增幅的媒介。完整的蛛晶被政府所垄断,我也是通过某些渠道来弄到这一批蛛晶粉末的。” 蛛晶,一种半透明的紫色晶石,内部分布着如同蜘蛛丝线一般绵密的符文线条,因此被称作蛛晶。 奥莉薇想要借此告诉谢尔顿,自己的店铺能够开在繁华的甘菊街中央,也是有几张底牌的。 “一般蛛晶内部蛛丝的丝线越长,并且透明程度越高,那么质量越为上乘。”谢尔顿当然知道蛛晶这种东西,他顺手掏出自己怀里的魔杖,轻轻挥动,将店铺内部的灰尘一扫而空。 “识货嘛!”奥莉薇来了兴致,“要不要来一点?可以在你儿子添置新衣服的时候在上面画上两笔。不贵,也就十三金一克。” “太贵,买不起。”谢尔顿面无表情地说。 与此同时,他一掌刺出,魔力如刀,瞬间刺入了面前木制橱柜的中央! 而这个橱柜就如橡皮泥一般扭曲坍缩,混沌而又昏黄的喜欢泡沫不断翻涌出来! 预想之中的木头破碎声并没有传到奥莉薇的脑海,取而代之的是在谢尔顿臂膀刺入之处凭空涌漫出来的,正在不断挣扎的深蓝色絮状生物! 这就是梦魇! 明明灭灭的符文光泽在梦魇的体内疯狂旋转,它的身形就如同一只气球,一会撑开,一会下瘪。 刹那间,这个店铺内部的光线一下暗淡,即使再出几步就是光明繁华的甘菊街,然而就是现在,奥莉薇的视线就好像被一面黑色的幕布遮挡,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 咔嚓!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 下一刻,这种深切的黑暗哔哔啵啵地裂开,在裂缝之间除了光芒,还迅速探入了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 谢尔顿一打响指,用自己的魔力硬生生碾碎梦魇制造出的梦境,快速将差点沉入梦境的奥莉薇拉出。 奥莉薇连忙道谢,看向一旁的梅林,生怕他遭到了什么损害。 然而她发现,面前的这个小孩甚至还在满足而又开心地舔着自己的棉花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尔顿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暗暗感慨。 这个小家伙看上去是百毒不侵啊...... 而此时的梦魇则是拼尽全力抵挡着谢尔顿左手的拖拽! 它怎么也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居然会有这么强大的魔力......他甚至都豪气到用魔力把这一整个房间都给洗了一遍啊! 它只好不断躲避,小心翼翼地在魔力的夹缝之间上蹿下跳,但是这个人类的魔力似乎用不完,居然连刷了三四遍! 下场可想而知。 最后,它还是在一个橱柜被扫到了,直接被谢尔顿一把揪出。 它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即刻动用自身的魔力,企图让在场的三人进入梦境,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结果......自己在急忙之间编织出的梦境瞬间就被对方强大的魔力给碾成了碎渣。 “是谁......竟敢打扰强大的莫尔!你会受到我的诅咒,不得好死!”沉闷的声响如同瓮中浮起的水泡,接二连三地在商店内部炸响。 “呵。”谢尔顿笑了,手中的光芒愈发闪亮,一个精巧的四边形法阵在手心显现。 旋即,他直接将自己另一只手印到了梦魇的极力逃窜的本体之上,嘴中迅速咏唱魔呓。 【以吾之名】 【一切戒律皆为戒律】 【一切惩戒只为惩戒】 【一切正义都因正义】 【审判!】 这是谢尔顿对符文生物最有效的压制方法之一,屡试不爽。 “呜啊啊——!” 令人头晕的尖锐惨叫声中,梦魇的身体明显地开始抽搐,崩解,它的身体放缩的速度更加猛烈,梅林都有点怀疑,它会不会真的像气球一样炸开来。 不行,再这样下去,它真的没有办法再脱逃了!为什么眼前的这名人类......甚至比自己一些强大的同类还要厉害上几个阶等! “你们让伟大的莫尔感到愠怒了!” 那团絮状的物体顿时停止了一切运动,在谢尔顿的手中凝固成了一团黑色的球体。 下一秒钟,密密麻麻的无瞳眼眸从原本什么也没有的球体表面绽开,就好似那一簇簇争奇斗艳的花朵! 谢尔顿有些痛苦地闷哼,他的大脑如同被一柄铁锤重砸了几十下,这令他的术式很难再维持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梦魇见状,连忙化为一团柔软的“棉絮”,迅速从谢尔顿手中脱落,冲向了依然有些呆滞的梅林。 它知道外面有谢尔顿设下的障壁,所以它要让这个没有丝毫防备能力的小孩变成它临时的【锚】,强行控制这个小孩进入梦境,操纵他走出屏障! “想法不错。”可不知此时,小孩识海中的另一只梦魇正在戏谑地评价。 “可惜......” 梅林的双眼绽开笑意,眼底显现迷蒙的蓝色光华。 他咬了一口手中的棉花糖,就如同面前的看起来松松软软的梦魇一样。 莫尔发现,自己的本体不知为何硬生生缺掉了一块! 就好像......它被不知什么东西吞掉了一部分! 章柒拾贰:髓质结晶 若莫尔是一个人,那它现在肯定会吓出一身冷汗! 自己的身体就这么莫名其妙缺失了一块,凭空! 由于它这么愣了一下,后方赶来的谢尔顿立刻抓住机会,再次咏唱【审判】魔呓,双足夺上,右手掌掴似地往前一挥。 可惜梦魇的身体很灵活,抓住了第一次就很难抓住第二次,先发制人也是挺有用的。 璀璨的金色光雾从谢尔顿的手上往外涌出,气势汹汹地往外扩散,眨眼间便向尽力往门外逃窜的梦魇进发。 “不要小瞧了强大的梦魇!”莫尔的声音如同剐擦在铁板上的钉子,“你们终将死亡!” “不用你提醒。”谢尔顿沉道,旋即将这些金色的光雾一股脑儿轰向面前的梦魇。 在一旁观看的奥莉薇早已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话说,中央枢机的制法总教也很少能达到这种魔力层次吧?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被安插在值梦司? 他是综合事务管理顾问......嗯...... 奥莉薇暗自记牢,无论是什么机构,只要是顾问应该都挺厉害的。 梅林既然在奥莉薇的身旁吃着自己的棉花糖,面色毫无波澜。 “苦死了......这种低劣的魔力......”梅林抱怨的声音让马尔克斯无语。 “那你也就别吃呀。” “这叫威慑!你难道想被这个不三不四的家伙给控制么?” “你觉得我们会被控制么?”马尔克斯翻了个白眼。 梅林刚才差点把整只梦魇给全吃了,如果追究其原因来,那不得玩儿完。 梦魇眼看着面前的光雾朝它射来,情况愈发危机,连忙释放自己的魔力抵挡。 只见它的身上又冒出了一直眼睛,没有像刚才那样密密麻麻。 这是一只有瞳的全黑之眼。 它的视线扫过,涌来的光雾顿时附上了一层暗淡的浅黑,来势旋即减缓,甚至还有反扑的姿态! 这股黑色的魔力污渍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染着金色的雾气,与之抗衡,溅起了虚幻的魔力粉尘,最终无声散开。 谢尔顿眉头微皱,魔力释放的速度不禁加大,手心放出的金光不由大盛,在材料店铺内的魔力雾气甚至都要凝聚成水珠,如雨点般垂落! 梦魇见状,身上独眼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一路看过去,一路照过去,一路抵挡过去。 “你撑不住的。”谢尔顿冷声道,“你必定会——” “——闭嘴!”莫尔尖叫一声,强撑着自己又睁开了一只眼睛,双眼舞动之际,金色的雾气又被缓缓推了回去。 “呵呵......”谢尔顿笑了。 他瞬间收回了自己所有的雾气,金黄色的海洋半秒之内在店铺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的手指之间套着一根根金色的魔力丝线,极强,极韧! 而它们的终点都缠绕在梦魇的身上! “什么时候!”梦魇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本体已经被这些丝线包裹的严严实实。 谢尔顿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双手一拽,那些丝线自动收紧,将莫尔强硬地拖拽过来。 “哇......”奥莉薇都要看呆了。 他是怎么做到在放出魔力雾气的时候又能布置魔力丝线的? 是应该结束了! 谢尔顿大声咏唱魔呓,手心的四边形术式重现。 【以吾之名!】 【一切戒律皆为戒律!】 【一切惩戒只为惩戒!】 【一切正义都因正义!】 【审判!】 他直接伸手抓向了被拖拽而来的梦魇,右手如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捅入了梦魇的身体! “呜啊啊——!!”痛苦的嘶吼声不断在店内回荡,在谢尔顿手中的梦魇如同烧开了的沸水不断冒泡,爆裂,以及蒸腾! 【以吾之名!】 【除尽污秽,横扫邪魅!】 “——给我滚开!” 还未等谢尔顿的魔呓咏唱完毕,莫尔痛苦的吼声随着自己身形的炸裂而爆破开去,甚至都要将屋内的橱柜给震碎。 莫尔的体内再次涌出一股魔力,逼退谢尔顿,想要用自己的蛮力破开屏障,进而逃脱。 它已经把近来吸收的全部魔力都搭在上面了,如果再不割肉的话,那它自己就会被这个人类所抹杀! 【禁锢!】 谢尔顿双手一拉,周围的空间似乎微微扭曲翻转,正迅速逃向门口的梦魇觉得自己的路径被无限拖长! 不是门远了,而是自己的速度慢下来了! 谢尔顿当即向前一扑,右手直接插进莫尔的本体。 他要找到梦魇的髓质结晶,然后拔出它! 随着他的右手快速搅动,梦魇的身形也在极力挣扎,断断续续的吼声驳杂而又混乱,听起来简直就是要人老命。 梅林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嘴里嚼着最后一口棉花糖。 “啊啊啊啊啊啊——!!!” 谢尔顿的左手正用力抵着梦魇的身体,他正在把什么东西用力往外拉! “啊啊啊啊啊啊——!!!” 谢尔顿的手逐渐往后缩,莫尔的惨叫也逐渐减弱,它的本体如同被扒了线的被褥,魔力哐啷哐啷往外掉。 那是一根闪烁着五彩光芒的晶柱,内部翻涌的是三阶梦魇的强大魔力! 这是属于莫尔的髓质结晶! 亮蓝色的光珠在这个和玻璃管无二的髓质结晶内欢愉地弹跳,隐约间能看到一张张人脸在期间浮现! 那些都是宿主梦境所化成的虚影! 等到谢尔顿的右手拔出,梦魇的身形也几近全透明,它的身体也变得非常小。 “你们......都是魔鬼......魔鬼!”莫尔有气无力地吼着,他的本体在自己的髓质结晶被拔出后猛地朝前蹿出,一下子便冲出大门,穿过谢尔顿设下的屏障,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好了。”谢尔顿挥手散去门口的魔力屏障,把玩着刚刚才从梦魇身上拔出来的髓质结晶,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殊不知面前的女士惊讶得牙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和自己想象的除梦魇方式有点不大契合啊...... 不应该是准备魔法材料,带好制式魔器,最后一鼓作气用各种各样的炫目魔法消灭梦魇么? 结果面前的这家伙就直接上手抓了?在两三分钟内就直接把人家脊髓给拔了? 这一点也不合理好么?还有他唯一掏出魔杖的时候竟然是帮自己清扫店铺! “好了,祝你生意兴隆。”谢尔顿笑了笑,出言提醒,“不过劝你先去睡一个回笼觉。” 奥莉薇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是,是!”用手捂着嘴的奥莉薇丝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倦意。 不过她的语气十分尊敬,以及惊诧。 大巧不工,看来是真的呀...... “话说,如果我把那个髓质结晶给吃了,会不会增强自己的魔力?”马尔克斯操纵梅林的身体将竹签扔到店内的垃圾桶里,一边和梅林攀谈。 “可以是可以......” 二者皆呵呵笑了。 好不容易拿到的梦魇髓质结晶被一个小孩吃了...... 自己可能会被当场拿到值梦司去分析吧...... 大手牵小手,两人走出奥莉薇魔法材料商店,准备回到值梦司,毕竟谢尔顿还要继续上班,之后再带梅林来这里也好得很。 突然,熙攘的人群之间如同安置了一颗无声的炸弹,涟漪般地向两旁拥去。 “来人呐!怪物!有怪物!抢劫啦!” 谢尔顿一皱眉,暗道自己的运气貌似不是很好的样子。 紧接着,进入谢尔顿眼中的是一只穿着衣服的黄鼠狼。 准确来说应该是黄鼠狼兽人。 他的手里正拿着一个暗棕色的蛇皮袋,内部塞得满满的。 “给本大爷滚开!” 他的尾巴猛地一甩,将周围的人全部逼退,想要在人群中冲开一条道路。 章柒拾叁:错误 黄鼠狼本身并不算庞大,甚至在食肉动物之中算较为孬弱的了。而黄鼠狼兽人也继承了其的体型,看上去挺瘦的,尾巴又短又细,上边覆盖了一层稀疏的黄毛。 他的全身被罩在一块棕灰色的破旧长袍中,若是再破一点,那肯定就是用一匹破布来形容了。 黄鼠狼兽人的爪子里紧抓着一个蛇皮袋的上口,神色慌张而又警惕,生怕自己手里这一大袋鼓鼓囊囊的东西被什么人给抢去了。 “怪物,还敢抢人家东西!”他面前的一个卖草药的小商贩则是气势汹汹地指着那名兽人的鼻头破口大骂。 “这可是本大爷的东西,谁都拿不走!”也不知道这只黄鼠狼是怎么在人群中说出这句话的...... 梅林只是抱着看戏的想法,什么也不想说。但是,作为一名年幼的儿童,他现在应该让谢尔顿英勇出击才是。 “爸爸,抓坏人!”梅林想了想,最终还是睁大了双眼,大声朝着人群中央的那只黄鼠狼叫道。 “没错,一只黄鼠狼出现在这里,不是偷盗还是在干嘛?” “肯定不安好心,他手里的那只大袋子绝对不可能是他的!” “黄鼠狼难道不是偷鸡的么?哈哈!” 街道里的人声愈发不可遏制,声讨面前这只兽人的声音则是愈发凶悍,每个说话的人就好像自己能徒手扳倒一头牛似的。 谢尔顿让梅林靠着自己,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漠与忧虑。 “我们走吧,先不要掺和这件事情,应该会有兽人管理司的人来,我在这里派不上用场。” 梅林非常麻溜地接下这个台阶,装作悻悻作罢,实际上则是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有人以为自己能够打得过面前这位兽人,直接从人群中走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夺起了他手中的蛇皮袋! “吓!”黄鼠狼的口中炸开尖锐的喉音,颈项上的毛一下爆开。 他生气了。 “就算我没抢怎么样,抢了又怎么样?你们还敢拦我?”他怒目圆瞪,手臂上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量,右脚一踹,顿时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踹回了人堆里。 谢尔顿抽了抽自己的嘴角,心想天底下真的什么人都有,他现在也隐隐约约觉得面前的这只黄鼠狼兽人手里的东西可能真的不是他自己用正经方式得来的,而是从什么人手里抢来的。 菲现在很焦虑,也很不爽......他是特别不爽!他知道自己的暴脾气貌似很难控制,但他根本就不打算控制它......作为一只稀有的,高高在上的黄鼠狼兽人—— “给我滚开!”菲的喉中又“吓”了一声,张大嘴巴,将自己的怒火通过唾液喷洒到周围冲上来想要朝他踹上两脚的人类身上。 他紧紧地抓着自己手中的蛇皮袋,生怕里面的东西有什么缺损,然而他强烈的自尊心又时时刻刻让自己脱离手上的累赘。 谢尔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接下来的街道秩序可能就维持不住了...... 即使对方再怎样无辜,也不能嚣张到这种地步。再说了,雅力士境内的法律明明白白地写了,兽人若是没有签订契约,那么人权就不可能有任何保证。 不过这也是一种确确实实的悲哀,不是么? 谢尔顿嘴角微动,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男人又被踹回了人群之中,然后那只黄鼠狼还在那里哈哈大笑。 结局就是人流愈发密集,两人的站位也越来越难保持下去,谢尔顿可不希望梅林可能会被挤成一团肉泥...... 当然,现在梅林的身体甚至是用马车的轮子去反复碾压,也说不定不能伤到他一根毫毛,这是谢尔顿无从得知的。 “话说,为什么不放法术?”梅林此时开口了,“可以施放法术把这个人控制起来啊。” 这家伙完全就是在看戏了啊...... 谢尔顿则是笑着摇头道:“禁锢类的术式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的。” 现在在大街上的所有人平均的魔力阶等在谢尔顿看来差不多是一魔纹中阶左右,在他眼中,能够牵动空间来达到禁锢目的的术士至少也得二魔纹高阶而已。 虽然在这些人群中确实有较为强大的术士,但又臭又长的魔呓并不是他们所能够背的下来的,在术士学校脱颖而出的谢尔顿充分体会到这一点。 再退一步,即使可以释放出禁锢术法的话,能否打得中又是一说。 其他攻击类的术法凭借兽人敏捷的身形完全可以躲开,可能会炸中一旁无辜的买客...... “那你来!”梅林兴奋地开口,“爸爸什么都可以做得到!” 大部分人都是来看戏的,听到这一句话,顿时起了一阵哄笑。 “小朋友,有些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得到的。这只畜生看上去也只有去叫执行官来把他抓了,你爸可能真不能行。” “对呀,就在这里看戏就好,不要逞强,肯定会有人拖到兽人管理司的执行官来的。” 真不巧,他现在就是兽人管理司——一旁的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 “......” 谢尔顿现在三十岁不到。 他抿了抿嘴,神色一变。 谢尔顿伸出手,魔力随即从指尖潺潺流出,他身前的光线顿时扭曲盘旋,如同在沸水中迅速泡化的拉面,在空中不间断地扭动。 【禁锢!】 顿时,喧闹的街道鸦雀无声! 而正在此时,菲的心头突然闪现一阵寒意,他的颈毛再一次炸起,他不得不抛下自己的包袱,身体本能般地朝侧边一跃。 嗡——!! 在离菲不远的地方顿时出现了一圈锈黄色的魔力网,越扩越大,越扩越大,越扩越大! 强烈的凝滞力凭空在这只兽人的身侧炸开,甚至让他身上飘飞的毛发都凝涩了几分。 幸亏自己躲得快,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菲连忙看向自己原先手中拿着的包袱,只见这只蛇皮袋就这么静静地被包裹在淡黄色的符文之间,终究无法从空中掉落! 两三秒过去,这个黄色的禁锢区域才应着谢尔顿的意缓缓消散。 “该死!是哪个该被驴干屁股的混蛋!”菲破口大骂,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跑了起来,不断地左扭右扭。 万一自己被这种怪异的魔法给定住了,他那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禁锢!】 【禁锢!】 【禁锢!】 嘭!嘭!嘭! 淡黄色的魔力光斑在众人空出的街道之中接二连三地炸响,不可质疑的滞涩之力肆意扭曲着周围的空间,甚至隐隐都有撕裂之意! “被驴!干屁股!的!啊呀!唔!混蛋!”菲早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可嘴上的话可是丝毫不减。 谢尔顿也自知这种魔力着实能威慑一下这只兽人,自以为点到即止即可,结果这家伙还在这里嘴臭。 此时,菲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嘴角同时浮现一丝微笑。 听别的兽人说,只要自己近了对方的身,那肯定奈何不了自己,还可以进行一次局势翻转! “就是你了!小家伙!” 拉着他裤脚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他的儿子了吧! 柿子要挑软的捏!他同样也知道这个道理! 菲大吼一声,腾地跳起,潇洒躲开谢尔顿的禁锢法术,脸上的笑肌轮转到了极致。这兴许就是作为一只黄鼠狼的本能吧...... 梅林嘴角微动,顿觉无语。 菲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小孩,神色毫无波澜。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挥出自己的利爪! “吃本大爷一爪——!!” 章柒拾肆:错误中的错误 谢尔顿自然而然地不再留手,准备直接施展禁锢术式,将面前的这个不知好歹的黄鼠狼给定在空中。 可惜,没等他动手,菲在半空中的身形忽地一摇,原本稳健而又轻盈的双足被突然打乱...... 结果可想而知。 “啊啊啊啊啊啊——!!!” 嘭! 菲用头提前着陆,摔了个大马趴,在地上翻滚三四圈,最后轱辘到了略显惊慌的梅林脚下。 当然,惊慌的表情是梅林装出来的。 在半空中的时候,梅林已经动用了自己的魔力,将对方的脚踝向上猛抬了一下,最后达到了一个非常愉悦人心的效果。 “唔......疼疼疼......”菲噙着泪,头顶上的剧痛迫使他蜷缩着身子,就这么颤抖着跪在了梅林脚下。 全场轰然大笑,各种各样的类似果核,纸屑等等的垃圾顿时一股脑儿砸上,噗噗啪啪地落在了菲的全身。 “痛......唔......”他在剧痛中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应该只是破了点皮罢了。 为什么自己明明做出了那么潇洒完美的动作,会变成这样子......他好像记得自己在落地之前,自己的脚踝好像被什么人狠狠地往上提了一下...... 这还能归咎于谁啊?只能是自己...... 这下可不大妙......太不妙了。若是兽人管理司的人赶到的话,他估计会被剥皮卖钱吧...... 当然,这些都是听别的兽人说来的。 “坏人!”梅林可没管那么多,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大声叫道。 紧接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握成两只可爱的小拳,打鼓似地朝菲的脑袋上敲去。 这是今天的梅林第三次隐蔽地使用魔力。 梅林对马尔克斯说,他现在可以帮助自己对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稍事惩戒。 梦魇,约等于恐惧本身,是玩弄人心的符文生物,那么对于制造恐惧则是熟的不能再熟。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把敲在黄鼠狼头上的拳头的冲击力扩大一百倍,只不过是在心灵之上。 梅林的力道很小,毕竟他只是一个孩子。 “哈哈,使劲打!没事!有我们帮你撑腰!” 谢尔顿也只是有些冷漠地在一旁观看,并没有阻止。因为梅林的力气很小,应该并不能对面前这只黄鼠狼兽人造成什么伤害,那就由着他去吧。 至于说这只兽人的归宿是在哪里,那他管不着,毕竟作为一只兽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上街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嘭!!!!!!! 如同一百万个烈性炸弹同时在自己耳畔爆开,菲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下了油锅,不断地冒起灼烫的气泡。 “唔啊啊——!!!!”那是极度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就像自己的尾椎骨即将被人强行拔出! 黄鼠狼的颈毛再一次腾地炸起,不仅仅是他的颈项,他的手臂,他的腹部,他的面庞,他的耳朵,甚至是他的尾巴也一并炸开了蓬松的黄毛! 咚!!!! 梅林的第二拳重重地敲在了菲的头顶。 “唔——!呜呜......”丝毫不敢动的菲觉得自己身体上原本冒出来的一个个虚幻水泡,就在此时一次性全部炸开! 痛!好痛!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因为强烈的痛苦开始颤抖,痉挛,嘴角的口水泛出白沫,双眼不由得往上翻。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这只黄鼠狼也不知道到底是作用在自己身上,还是在自己心灵之上了。 周围的看客哈哈大笑,那些随手丢弃的垃圾更是接二连三,如同雨点般砸在他的身上。 “求......求你......不要——!”他的声音很小,嘶哑,无力,带着阵阵哀求。 谢尔顿也发现其中有些蹊跷,明明是看上去很轻的一拳,为什么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就要口吐白沫了。 “好了......”谢尔顿轻轻地拉起嘟着嘴的梅林,心里不知为何冒出一阵悲戚。 菲的内心仍然在与决了堤的苦痛交战,这种搜肠刮肚般的痛楚,绝对会在他的心灵上记上大大的一笔。 “话说,是不是有点太过了?”马尔克斯问梅林,“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梦魇则是无辜地说道:“我刚刚就把魔力的使用权交给你了,也就是说,刚刚的痛楚也是你一个人造成的。我还以为你会收手的~” “你......”马尔克斯发现自己使用魔力居然如此行云流水,心头不由得附上点点忧虑。 “控制好自己,马尔克斯。”就在此时,梅林居然主动说话了,“你刚刚造成的伤害可能是我所说的增幅一百倍再翻上十番,你现在的状态完全就是言出法随,只要你想要,你就可以做。” 梦魇只是想给这个孩子上一课,要从根本上控制自己的力量,这种心灵上的震撼应该可以让马尔克斯知道了。毕竟之前想要把动用魔力把莫尔整个吞掉人是马尔克斯,梅林有点担忧这个小孩儿会肆意地动用自己体内的魔力...... “如果不想提前被发现,那么就请好好控制一下你的行为吧。”梦魇没有什么语气,只是单纯地在陈述,“你终将有一天会接手这份力量,和我共同使用。” “我......”梅林抿着嘴,看向自己的手,沉默不语。 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道理了吧,应该。 马尔克斯刚刚只是潜意识地想要惩治一下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兽人...... 梅林心念一动,给出了一个想让面前这只黄鼠狼兽人的痛苦减轻的想法。 “呜,呜呜......”苦痛瞬间消失,紧紧绷直的身体也随之瘫倒。 他身体上的所有肌肉都松弛了......他的精神也要松弛了...... 臭!好臭! 在黄鼠狼瘫软在地的那一刹那,他的下身长袍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给染湿了...... “唔!” 这种臭气就好像将自己的鼻子顺时针拧了三四圈,刺鼻之极,没出两三秒,这种刺鼻的气味就转换成强烈的晕眩感,充斥在每个人的脑海! 黄鼠狼兽人的分泌物与正常的黄鼠狼无异,甚至同野兽比起来还更胜一筹。 顿时,那些笑着,骂着,使劲闹着的看客们如鸟兽散,彻彻底底地跑了干净。 菲也从这种晕眩感当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裤裆一阵温湿,脸上不由得猛地一热......他连忙拔腿就跑,也没有去管放在地上的蛇皮袋,现在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累赘。 谢尔顿及时地给梅林附上了净化臭气的魔法,拉着他在人群中站定身体。 甘菊街至此变得空无一人,那些店铺也飞快地卷上了各自的大门,以免这种令人发晕的臭气进入自己的鼻腔。 谢尔顿看着面前的这滩淡黄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出令人作呕的油光,心里不禁暗暗叹惋。 不过逃了也好,兽人管理司的那些家伙也不会再过多追究。 “我们走吧。”谢尔顿本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好。” 谢尔顿右手一招,留在街道中央的棕色蛇皮袋摇摇晃晃地飞来,落到了他的手中。不要说,还挺沉的。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值梦司的办公室内。 “马林。”谢尔顿差点要喊出梅林的本名,“过来。” “嗯......”小孩儿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怕不是自己的事情被谢尔顿发现了吧。 谢尔顿摸了摸梅林白色的头发,轻声说道:“下次不可这么胡闹了。” 梅林和马尔克斯都猜不透面前这个男人的意思,也不想去猜。 “嗯。”梅林小声地,乖巧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安安稳稳摆在办公室内的那个蛇皮袋。 现在马丁不在。 谢尔顿拿过这个蛇皮袋,小心翼翼地将束口发开。 三四个干瘪的苹果......下面垒着的是干得发黄的面包,摸上去,这种硬度都可以和红砖媲美,最下面则是细心地铺上了一层干草。 谢尔顿的心止不住地往下坠,梅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终究还是犯了错。 章柒拾伍:颓丧,好意,与希望 “嗬......嗬......嗬......”菲卖力地跑着,穿过一条又一条错综复杂的小巷,春天的微风温暖地在他的身边划过。 该死......该死!该死! 那是他三周的口粮......这是他近乎不眠不休,为别人做十四天苦工得来的东西! 菲直挺挺地冲向面前的一堵砖墙,没有丝毫犹豫。 啵!空间扭曲,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宁静的水中,这么大一只兽人凭空消失在了宁静的巷尾。 各种各样的吵闹声顿时涌入菲的双耳。 狼兽人,熊兽人,马兽人,鹿兽人...... 以及他的面前一栋栋七零八落,令人怀疑下一秒会不会立刻倒塌的破旧房屋。 这里是雅力士境内的兽人用隐秘的居住地之一,由以往的人类建成,此时早已年久失修,唯一还在生效的就是永久生效的空间折叠法阵以及镜像法阵。 这里是全国连锁的兽人公寓——第一区,万国之都,雅力士专属兽人聚集地之一。 他们,都是从鲁比斯前来,准备在符文大陆之上开启新生活的兽人们。 黄鼠狼的分泌物在空中挥发得很快,在一路上,这种令人作呕的臭气早已散了个七七八八。 他步伐没有丝毫停留,直奔小型杂食动物公寓——虽然作为兽人,他们现在什么都可以吃,没什么太大的忌口,但规则向来如此,他们本身也将自己当成了一部分的动物。 菲正在流泪,他卖力而又无奈地奔跑,最终闯入一栋灰暗陈旧的阁楼,上面一共租住着五六个和他相仿的小型杂食兽人...... 看来又要向邻居借食物了......他要撑过接下来没有食物的几个星期......凭他的性格,肯定会还的!肯定! 他确实借了,也还了,屡次不爽。毕竟周围的租客们都这么干。 这里的房租是每个月两块银币,看上去不多,但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搞到钱是很重要的问题。 即使这里的生活看上去很艰难,然而对于这些平凡的兽人们来说,能够落脚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毕竟在这里,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赚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回报。 这里的所有兽人就像一个个黑户,不被发现,在雅力士的各种边边角角里存活着,甚至有些人过得也挺滋润。 “听说碠被一个人类给雇佣了,而且签订的是仆从契约!” “那挺幸运的嘛......还能拿到钱,包吃包住......羡慕啊。” “多喊几声老爷,小姐,又怎么样啊,多体面......” 在这里的兽人们已经习惯了妥协,甚至好几代都居住在这里,安稳无事。 菲是一名高傲的黄鼠狼兽人,几年前从鲁比斯偷偷跑过来,就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在这里过得比以往的故乡更好。 他现在没脸回去,更没有能力回去,他现在最害怕的是,没有契约的庇护,他会不会成为某位贵妇人肩头的那一抹油亮的风景线...... 所有兽人的体内都蕴含着魔力,他们的骨头可以作为魔法材料...... 说实话,术士死后留下来的骨头也蕴含着魔力,有的时候也被作为昂贵的魔法材料售卖...... 而他们的皮毛,则是比普通的野兽更具有韧性,同时也附着有淡淡的魔力光辉。因此,兽人的皮也是刻画魔纹构装的上佳材料之一。 菲很快便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中,没有回答所有人对他的问候——兴许摆出的那一副臭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的公寓起码有门,有公共浴室,也有自动冲水的盥洗室,水费全免。可能这是唯一的便利吧...... 菲的房间很小,住所内摆放的的仅仅是一张床铺,一个通水的洗漱台,一个书桌罢了。 书桌抽屉里摆放着孤零零的几枚铜币,当然也有一颗黑不溜秋的糖果,现在已变得很小——嘴馋的时候会舔上两下,然后悻悻地塞回桌肚。 桌上摆着一面镜子,这是他攒了好久的钱,在第一区的小卖部内购买的只要不脑抽就不会损坏的物品之一。 他是这所公寓里面唯一买了一本杂志的兽人,并且沾沾自喜——即使他看不懂。 菲小心翼翼地打点了一下自己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扣扣索索地摸出三四枚铜币,心头暗暗滴血...... 他最终还是太贪心换了食物,而不是五十枚铜币。那个蛇皮袋里的东西差不多值五十五铜币。 现在是月初,菲就指望着这些东西过活,小卖部里的东西都贵的发指,他又怎么能去买呢? 他有些颓丧地跑到洗漱台,胡乱地灌下几口清水,旋即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呜......”他用爪子捂住自己的脸,小声啜泣。 臭屁就要受到臭屁迎接来的后果,他现在得要饿肚子了。若是不想饿死,那就得朝别人借食物...... 菲一向很高傲。 他明天还要找零时黑工,因为他是兽人,无法找长期的工作,工资又低得可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头。他现在对下个月的房租没有一点想法,隐隐约约之间,一种“要被赶出家门”的感觉在他的心中涤荡。 要不是之前颁布的法律,这些兽人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菲恨啊!但他又能怎么样呢? 外面貌似传来了一阵阵窃窃私语,看来是针对他空手而归而表达的感慨。 “哎......之前就跟他说什么,直接拿钱,不要换东西......五枚铜币的事情,至于搞到现在这种样子么?” “不过世道也是越来越艰难了,现在都只能吃老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看来那家伙是要熬不住了。” 菲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皱缩。 “他就那个臭屁样儿,吊儿郎当的,现在倒是吃了苦头。” “算了算了,吃一堑长一智吧,他也算是帮我们探了探底。看来即使是在外面,拿到食物也不一定能够带的回来。” “嗯,确实。这家伙虽然嘴巴不大灵光,但也还算有点良心......” 他们在门外说的这些话应该是刻意安慰自己,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告诫。 “借他点吃的也未尝不可,之后再慢慢还吧......” 这应该是好意......这应该是好意吧! 希望,总是会有的。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声低语:“这几天先不要出工了,你看来是腺体不受控,需要静养两天,那种臭味......还是先去洗个澡吧。” “嗯......嗯......” 菲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感受着自己身上的脏臭与酸痛。 他又能怎么样呢?他只是一只黄鼠狼兽人啊......他苦笑着。 希望总是会有的。 ...... 两天后,清晨。 菲还在浅眠,他现在必须要好好调养自己,应急释放的臭气让他元气大伤。实际上,在这个点,大部分兽人们也同样没有起床。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 “谁呀......谁呀?”菲迷迷糊糊地问道,却没有人应答。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肚子空空荡荡,双腿发软,不过最后还是摸索着开了门。 面前什么人也没有。 只有一个鼓鼓囊囊的,棕色的蛇皮袋。 菲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吞了口唾沫。 他肯定是在做梦。 不过,即使是在做梦,也得先把这个袋子搬进屋去。 “嗯......好沉。”可能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他觉得自己手里的袋子有些沉得过分了。 菲关上门,无声发开蛇皮袋的袋口,怔怔地看向里面。 他掏出了十几个看上去就非常饱满多汁的苹果,一扎一扎柔软厚实的,没有丝毫馊味的燕麦面包,以及一个个金属制成的小罐头,上面的字他不认识,但是上面的图案,印着一颗颗五颜六色的硬质糖果,也有的是肉类...... 菲惊讶的合不拢嘴,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掏出,罗列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在袋子的底部,静静地摆着一个小小的黑色丝绸袋,以及一封信。 他抽出这封信,颤颤巍巍地打开,却疑惑地没有看到任何字迹。 “你好。” “谁?是谁?”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 “非常抱歉,让你在甘菊街道上经历了非常不愉快的一件事。” “请收下我们的赔礼。希望能够获得你的原谅。” 寥寥几句,却如甘醴,无声地浸润着菲的心灵。 “请不要记恨我们,苦痛终将过去。没有人会在乎那么多,苦痛终将成为昙花一现。” 他怔怔地拿着这封信,一滴泪水滑下,濡湿了半灰半白的羊皮纸。 菲连忙抓过蛇皮袋底部的那个小小的黑色丝绸袋,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发开。 那是...... 丁零当啷! 金色的光华在一枚枚崭新的硬币上不断流转,上面印着的人脸......他始终还没见过。 这是五枚金币,足足是一百二十五枚银币,一万两千五百枚铜币! 他吞了口唾沫,想要压下自己心头的激动,却怎么也办不到。 ...... 笃!笃!笃! “谁啊?进来吧。” 明媚和煦的下午,菲正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含着那颗黑魆魆的糖果。 他今天终于可以把他那含了十几天的糖果给吃掉了。 他还舍不得开今天清晨拿到的那些糖,以后肯定是要慢慢吃呢。那些金币......先不要用,当做储备金吧。 没想到人类这么有钱,也不知道谁会行行好,能够雇佣我......当个奴隶混口饭吃也好...... 菲今天也把自己“失而复得”的战利品分了些给自己的邻居,而那些人则是在哪里啧啧称奇,说没想到人类居然也会这样对他们。 他转过头去,却发现并没有人开门。 而从门缝下面探进来的,居然是另一封信,而且是彻彻的白! 菲赶快走上前去,将这封信从地上捡起,一下发开。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还不识字...... 随着信笺的发开,只见一个个闪烁的蓝紫色光斑活泼地跳跃翻飞,颤抖着悬停在了菲的面前。 那是他看不懂的字,然而心念转动,他居然能够知道里面的内容! 【你是否想改头换面?化为一副人类的身躯?】 【你是否想摆脱他人的羞辱?堂堂正正地站在公众面前?】 【那么,请虔诚地颂念以下内容,便可在人类与兽形间自由切换!】 【以吾之名】 【分析,解离,重构】 【探求原初的本真】 【万物皆以替之】 【以我等之力】 【皆可临摹】 【我等在此,请求原初之神】 【打碎一切,重构一切】 【赐予我一副人类的肉身】 菲的手紧紧地捏着面前这张薄薄的纸片,心头的震惊一浪接着一浪。 【颂念此魔呓会消耗你的生命力】 【一天不超过两回,便不会损耗寿命】 “便不会损耗寿命......不会损耗......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可置信地低声呢喃。 在此同时,第一区内的所有居民的门皆被敲响,一模一样的信件被塞入对方的房屋! 一般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没有人。甚至都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处地方。 最后,菲看向了底下的落款。 【——原初教会】 【祝你度过美好的一天】 底部的魔力斑纹在菲的瞳孔之内缓缓燃烧,狭小的房间内,竟只有这位黄鼠狼兽人的呼吸声轻轻回荡。 【愿我等能够真正探索原初,并欢迎各位加入。】 章柒拾陆:羊皮纸之下 “查理国王。”一位政府官员手中正拿着一叠羊皮纸,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过去,仿佛在搬运什么定时炸弹。 “说吧。”查理双眼微眯,在王座上找了个舒适的坐姿,嘴角勾勒,“看上去很要紧,那就快点说吧。” 国王是名义上的最高执政人,他有权利干涉国家一切内政。当然,这只是名义上而已,国王的权利实质上已经明里暗里被削弱了很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对于查理来说,大家就不知道这个疯子到底回怎样去做了。到现在为止,他居然没有颁布一系列让整个国家重归四分五裂的律令,大家也是够谢谢他了。 “在兽人法案实行之后,兽人的伤人案件越来越频繁了。” “嗯,”查理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他们习惯了就好。” “但是,您看,国王陛下。”那个官员上前两步,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了查理国王,“明明之前有所降低的兽人犯罪率......不知近来为什么会突然暴涨!” 官员指了指面前的表格,非常直观的柱状图表明,近一个星期以来的兽人犯罪率竟然飙升了百分之两千!甚至比没有颁布法令之前的犯罪率还要高! “那么,兽人管理司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么?” “国王陛下,更加令人奇怪的是,每当兽人办完事以后,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凭空!” “什么意思?”查理皱起眉头,心头隐隐烦躁,“他们就这么没了?消失了?” “不!他们很明显就是有目的来针对我们的......若干当事人表明那些抢劫打杂的兽人的样貌居然有重复!” “那为什么抓不到呢......”查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芒。 “我们暂时也不大清楚......只不过现在必须要请陛下放开兄弟会的人手,加强保卫力量了。” “不是有保安司的么?” “保安司......”那位官员尴尬地笑了笑,“收效甚微......因为大多数事情都发生的太突然,就像打闪电战一样的。” 查理一拍王座,脸上却浮现狰狞的笑容:“那么......我知道了,必须要加大力度查明真相。” 兽人啊......这种只会浪费资源的生物...... 查理挥手,让这名官员可以回去当值,眼神中透出一股尖锐的杀意。 而正在此时,温暖通透的波赛罗那宫内,马歇尔仍然在和威廉练习如何挥剑。 还差三四天,便到出去历练的时候了。马歇尔听威廉说,他们这次是要护送一件魔法用品,从梵冈一直送到兽人特区,首罗。 具体情况查理已经知道,他只是点头表示赞同,并没有说再多的话。 “公主......可以休息一下了。” 现在的马歇尔进步更大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兴许是脑子缺了根筋,马歇尔现在居然很难感受到自己体内传出来的疲倦了。只要不撕裂肌肉,她便可以一直这么枯燥单调地练习下去。 “呼......呼......”马歇尔的身体并没有因为练习的缘故而变得过于壮实,反倒是苗条精瘦了一圈。 她现在的身体里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兴许是这几日锻炼出来的结果吧。 马歇尔熟稔地接过抛来的毛巾,散开束起的金色单马尾,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擦拭起自己身上的汗液。 这个时候正好是闲聊的时刻,但总不会太多,威廉也没有办法和这个可怜的说太多话。 千言万语梗到喉头,却无法言语......真是让人无奈的一件事啊。 至于冬和夏的那件事,两人都默契地闭口不提,就仿佛在维持一种奇妙的平衡,若是谈了,结果很有可能不是那么好。 “首罗......嗯,在哪里呢?”马歇尔抿着嘴,眼底的一抹神采表示她对于此事的关心。 “【群星都会】菲拉比的旁边,不过中途还要穿过【欲望之地】,西斯格。” “【欲望之地】?”马歇尔小声地嘟囔,“欲望......之地......” “西斯格是雅力士货币体系的支撑点,因为全国上下的金银矿石大部分都产自于这块地方。”威廉递给马歇尔一瓶淡盐水,催促她喝下,“相对于【群星都会】来说,【欲望之地】的情况要混乱得多,毕竟谁都想在这里大捞一把,土匪多的很。” “是么......”马歇尔双眼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正好是一次历练的机会,”威廉小声说道,“也是一次我们之间能够真正沟通的机会。” 马歇尔眼前一亮,迅速而又慌乱地掩盖住自己眼底的兴奋,嘴唇紧抿,点了点头。 “呵呵......也真是作孽啊......”威廉笑了,“我会在这两年内给你打好基础,之后的话,就去雅力士内的骑士学院练习吧。” 马歇尔只是点了点头,旋即绽开一抹真诚而又灿烂的笑容。 “谢谢。” “这次带你出去,同样也是给你见识一下外界真正的世界。”威廉继而说道,“艾云尼那家伙在世的时候定不会让你出去......你是一个好女孩儿......” “你会成功的。”威廉捏着手中那柄【金玫瑰】,低吟道。 女国王么......也不错。 “那么,在兽人特区,我们会见到兽人么?” “那当然,我们在护送物品的时候也会遇见一些。”威廉已经提前雇佣了一批兽人,主要是大型食肉科,这样的话可以充当保镖。 在他看来,兽人唯一的长处就是皮糙肉厚,力大无穷。还有......吃的好多...... 他们到时候会伪装成一个商队,拉上几批货物。 嗯,这绝对不是他想赚点外快。 ...... 时间飞逝,秋千上的魔阳荡起,又回落。 现在是春季的梅林圣地的傍晚,漫空飞花。 查理国王正在一间木屋内款款落座,面色玩味地看着面前有些紧张的切尼。 “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 切尼勾着手指,面色拘谨,最后打起勇气开了口。 “现在已经有一定的进展,我们可以利用不完整的生命术式,将符文生物的一部分特性嫁接到人体身上。” “哦?”查理颔首,双手交叉,搁在胸前,“那么,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呢?” “魔力等阶上的根本性提升......但......可能会让人体进行更加深入的半魔性化,导致意识的混乱。” “那么也就是说,除了会变疯,就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副作用了,是么?” “还有,受试者的肉体会根据符文生物的特性而发生变化......身体机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就比如,可以徒手捏碎石头等等。” “呵呵......”查理笑了,“我觉得很好,疯一点儿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我已经够疯狂了。” 他居然直接说自己...... “话说,”查理的嘴角浮现戏谑的笑容,“你们的【完美容器】呢?” 果然...... 切尼的呼吸顿时有些慌乱。 “原初的老者”说,他终究会把主意打到梅林身上。 更加令人费解的是,长老会的人居然通过了妥协的提议。 “只要把梅林交出去,我们就可以继续我们的计划。弃卒保车,是最好的办法,既然成功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切尼当时反驳,查理国王可能会把梅林教给吞掉,然而对方的回答则是,他们有世界树。 “那么,什么时候可以在我身上进行第一次嫁接呢?我可是很期待的。”查理眯着眼睛,嘴角上翘。 “很,很快......” 他看来是彻彻底底的疯了。 “【完美容器】还有多少年成熟?”查理站起身,貌似不经意地说道。 “还有......差不多十三年。” “我等得起。到时候,雅力士也应该有些巨大的变化了吧。” 切尼准备站起身,却听到这句话,心头微微一震。 旋即,她挤出一丝微笑,欠身目送查理国王走下独属于长老会的木屋。 也不知道谢尔顿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切尼暗自担忧,最终叹了口气,摇头离去。 章柒拾柒:记忆回溯 谢尔顿前几天拔出来的梦魇髓质结晶并没有送到研究司去进行研究,而是搁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没错,就是当装饰品,反正到时候会归档的,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来找谢尔顿的人也逐渐变多,不仅仅是值梦司里的人,兽人管理司内的员工遇到困难的时候,也时常跑到他那里寻求一定的帮助。 不过谢尔顿没有参与抓捕兽人的任何行动,说是不在职责范围之内。 梅林现在正用一种馋涎欲滴的目光看着面前的髓质结晶,若是在控制不住自己,他怕自己的口水真的会滴下来...... 这就是符文生物的吞噬欲望么......梦魇告诉他,这种感觉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动消失,只要习惯就好。 梦魇并没有告诉他,他现在的身体经过改造,早已能够摆脱这种精神异常,只要他想...... 祂还是有些不放心,上次言出法随的效果也是梅林给马尔克斯克制计划的一部分......从根源上遏制自己,才可以更精准地掌控自己的魔力,而不是随意挥霍。 祂当时并没有赐予马尔克斯对魔法的感知,约等于仅仅赋予它使用权,那自然很容易下手不分轻重。 在梅林的感知里,有种奇怪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眼中的魔力丝线不受控制地根根蹿出,淡淡的蓝紫色光华从眼底浮现。 顿时,梅林就看到了这股香气的来源——髓质结晶中传来的滚烫的魔力...... 他一直在提醒自己,自己是人类,自己是人类,自己是人类......只有符文生物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吞噬魔力。 马尔克斯问梅林,若是自己碰了这枚髓质结晶,会产生什么后果。 祂的回答是,普通的触摸并不会导致髓质结晶被吸收,但其他的,祂也不能保证。 谢尔顿坐在办公椅上,他抚了抚自己鼻梁上的铁框眼镜,右手则是轻轻地摸着梅林的脑袋。 他的眉头逐渐皱起,貌似遇到了什么难题。 问题不是出在值梦司,而是出在兽人管理司。 根据值梦司随手附上的报告来看,最近几天,兽人的犯罪案件居然越来越多了...... 当然,百分之九十九是没有签订契约的兽人,他们可以放心抓。 但问题是......抓不到啊!这些家伙就像消失在空中一样,犯完事以后就这么没了! 有点蹊跷......怎么可能呢? 谢尔顿虽说对兽人这种生物没有非常细致的研究,但也知道一些。 他们生命力顽强,骨肉中存在着魔力,并且不会让身体变得脆弱。 而相反的是,他们的智商普遍比较低...... 当然,这是谢尔顿的想法,事实是不是如此还有待商榷。 不过谢尔顿现在没见过几个兽人能够识字。 谢尔顿的食指轻轻地敲着办公桌,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家伙目不转睛地紧盯面前的这只髓质结晶。 它现在被罩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内,明明蕴含着庞大能量的髓质结晶现在却充当灯芯,真是暴殄天物。 “想摸摸它么?”谢尔顿见梅林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便笑着说道。 “想......”此时的梅林就如痴呆了似的,下意识说道。 原本以为谢尔顿会拒绝,没想到他真的会把灯罩打开,用手抓起髓质结晶,递给自己。 髓质结晶拥有神秘的魔力,这种棱锥永远不会倾倒,以一种高贵的姿态树立在木制办公桌上。 “马尔克斯,控制好你自己。”梅林饶有兴致地说,“不过嘛,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么大一块髓质结晶若是凭空消失了,你爹会是什么反应。” “......”马尔克斯不想再和梅林说话了。 髓质结晶内部的光斑依旧在火热地跳动,隐隐绰绰之间,一张张或欢喜,或悲痛,或愤怒,或惊惧的面庞从结晶的深处浮上浮下,神秘,诡异,甚至还有些可笑。 梅林的双眼睁大,他的瞳孔内皆是那一颗颗梦幻般的流动尘砂。 他伸出手臂,心头的欲望愈发壮大,眼睛丝毫不掩饰其中的贪婪。 三寸......两寸......一寸...... 还未触及,一阵阵虚幻的呢喃突然在梅林的耳畔回响! “嗯,蓝月草,四银币一把。” 梅林慌张地转过头去,这是谁说的话! 周围的场景悄然变化,如同一个戏剧落幕,原本办公室内的景象莫名其妙地翻滚弥散,紧接着便显出另外一副模样! 这里是......奥莉薇魔法材料商店! 与此同时,谢尔顿发现,这根髓质结晶的表面居然分出了闪烁的银白色丝线,与梅林的指尖毫无缝隙地互相链接! 而梅林的指尖则亮起了蒙蒙的荧光,而那些丝线附着攀缘,在他的指尖上不断盘旋,缠绕! 谢尔顿屏住呼吸,尽量不惊扰到梅林,生怕将这个过程提早结束。 他连忙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飞快地撰写起来。 梅林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了。 他在奥莉薇的记忆里......他在窥视奥莉薇的记忆...... 马尔克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奥莉薇将手中的药草交给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梅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 “我不清楚。”梅林的回答很模糊,“这可能是人类和梦魇融合之后的结果吧。” 梅林心意一动,面前的景象便荡起颤抖的涟漪,开始飞速变换。 他可以随意浏览奥莉薇的记忆,可以加快看,也可以放慢看。 这难道就是梦魇的窥探么...... 太可怕了。 不过越看越头晕啊......这看来对自己的精神也有些要求。 他现在只是个两三岁的孩子......承受能力低也是正常的。 这种感觉是可以切断的,并不是强制链接。 梅林心念一动,从这个虚幻的场景中迅速脱离,层层叠叠的呓语旋即停止。 这看来是一个大收获啊...... “话说,我们可以让其他人强行如梦么?” “不可以。”梦魇强硬地回答,“若是全部变成符文生物形态,那可以。” 梅林无神的双眼重归神采,手指尖与髓质结晶的链接也顿时中断。他连忙看向面前的髓质结晶,确认有没有缺斤少两。 看上去没有,那就好。 “觉得怎么样?”谢尔顿只认为髓质结晶和梅林产生了共鸣,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漂亮么?” “嗯......漂亮。”梅林在此时打了个哈欠,刚才查探奥莉薇记忆耗费的精神实在是太大了。 “想睡一会么?”谢尔顿将他抱起,带到了皮质沙发上,将准备的小枕头拉过来,服侍他睡下。 答案是肯定的,午睡是每个孩子的例行任务。 现在马丁不在,貌似是去执行什么任务......据说是兽人管理司人手不够,朝值梦司借人来了。 他现在也要到梦魇研究司去,痛批一顿那些吃干饭的家伙,为什么会把实验误差做得这么大。 这些猪头甚至把“一号样本”写成了“十一号”样本......更加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第三遍甚至抄成了“一百一十三号”样本...... 安抚好梅林以后,谢尔顿和煦的脸色逐渐变得凝滞,最终带上了点点怒意。 这种低智商的错误是在梅林教内不允许出现的。 要是可以裁撤人员的话,谢尔顿希望把这种数数都数不清楚的猪猡给赶走。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恼火......因为他每天都会收到类似这种抄错的低级错误...... 他准备亲自去梦魇研究部找人谈谈。 见梅林安睡下来,谢尔顿轻手轻脚地旋开大门。 他很快就会回来。 ...... 值梦司大门,阳光明媚。 一个鬼鬼祟祟的虚影在空中轻悠悠地漂浮,正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张望。 它是莫尔。 它感知到了自己的髓质结晶就在此处。 莫尔想要拿回自己的核心,悄咪咪地,不为人所知地拿回自己的核心。 它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从不远处飘来的熟悉的魔力香气...... 这是无法拒绝的。 在莫尔的感知下,这里貌似还是其他梦魇的聚集地!形形色色的梦魇魔力在这栋建筑上方飘荡。 那敢情好啊!这样的话,就可以召集其他梦魇的力量来抵抗这些该死的人类了! 莫尔的心头涌现一丝窃喜,它看着自己身下人来人往,最终化为一阵单薄的黑影,窜入了这栋建筑的大门。 它貌似不知道这里是值梦司...... 而它感知到的这么多梦魇,基本上都是实验样本。 章柒拾捌:白给 “嘿嘿......没有人可以发现我......”莫尔乐了,它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飘在值梦司大厅的上空,却没有人发现。 更何况,现在的人员大部分都已经被召去保护雅力士的安全了。 兽人管理司处几乎只剩下最基本的安保人员,以及那个前台女士。 现在的公证处每天都会接待不少兽人和人类进行契约的签订,奴隶契约和雇佣契约都有。 不过根据这位女士的观察来看,签订雇佣契约的人看上去对兽人并不排斥,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来签订契约的是朋友关系......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每个人最多和十个兽人签订契约,多了没有。 莫尔从兽人管理司飘了一圈,饶有兴致地浏览这里的情况,旋即直奔主题,直直地朝魔力的源头飞去。 “强大的莫尔终将吞噬一切......这种耻辱,将会加倍奉还!” “话说这里还真大啊......” 没有见过世面的莫尔看着值梦司后勤部的一个个仪器,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 摆在架子上的是具有魔力的指向罗盘,貌似自己飞到哪里,它们从底部涌现的黯淡指针就跟到哪里。 在另一个橱柜塞着的是整整齐齐的制式手枪,里面雕刻的魔纹让萎靡的莫尔心里一阵发怵。 它现在甚至连一阶梦魇的魔力水准都达不到。 三阶梦魇在进化的时候,会自动将自己近乎所有魔力挤压,最终塞到隐蔽的一处,这样的话就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全。 这些魔力聚合体自然就是梦魇的髓质结晶。 四阶梦魇会将自己的髓质结晶打碎,化为自由的尘砂,分布在自己的身体各处。 很可惜,这需要的力量非常强大,因此,三阶梦魇和四阶梦魇是一个强大的分水岭。 至于五阶梦魇......莫尔甚至都不知道怎样去办到,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 那么,也就是说,莫尔现在甚至连梅林所说的“一团行走的魔力雾气”还要不及...... 它有点害怕了。 从四面八方传出来的恶意让它的灵性不断尖叫,时时刻刻催促着它逃离。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它既然已经进入了这个破地方,那必然不可能再退缩! 说实话,这种错觉是因为现在的值梦司里真的没有几个人,那些原本该出现在这里的值梦者都去充当保安了...... 紧接着,它看到了一只只存放在魔法器皿里的梦魇! 而眼前,这些同类,无一例外都比现在的它要强大! 它小声咒骂了几句,虚幻的身形因为害怕的情绪而缩进了几分。 它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同类的气息了,原来这里是贼窟!一个惊险的贼窟! 它快速地在一排排货架中穿梭,那些罗盘上的指针旋即快速闪烁,一直指向它的位置。 嗯......应该就是这里了。 那是一扇木门,属于它的魔力涌泉般喷出门缝,让莫尔痴迷,感到不可遏制的向往。 这里应该就是保存它的髓质结晶的地方了!容不得一点闪失! “你们一定会感受到我加倍补偿给你们的痛苦......”莫尔恨恨地叫了一声,将身体拉长,吸溜一下从门缝间钻了过去。 这里是一间办公室,里面有一个熟睡的小孩,身上盖着毯子,而它面前的办公桌上,恰恰是它梦寐以求的髓质结晶! 莫尔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个孩子,心想,等会这就是它下手的第一个目标。 这一看可不得了,这个身影迅速地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小孩完美重合...... 这是那个人类的孩子!而且,当时它朝他扑过去的时候,自己的本体莫名其妙地丢失了一块! “该死......”莫尔小心又小心,悄咪咪地蠕动自己的身体,朝面前的髓质结晶挪去。 马上......就要碰到了...... 面前的髓质结晶则是感受到了自己的主人,里面的能量尘砂舞动得更是欢快,仿佛跳起了舞蹈。 三寸......两寸......一寸...... “唔......!”莫尔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动不了了! 无论怎样用力,无论如何变形,它居然再也无法前进哪怕一点点! “哈啊——” 是谁的哈欠声......是那个小孩的! 莫尔连忙朝梅林望去,潮水般拍击而上的恐惧不断涤荡着它的灵魂。 面前这个小孩用左手轻轻地捂着自己的小嘴,眼中还留存着一丝迷惘。 然而他嘴角勾勒,眼缝间的魔力光辉迷蒙而又深邃,他的右手朝前虚握,指尖跳跃的魔力轻巧纤薄,没有丝毫威慑力。 而正是这种莫名其妙的魔力,便使它动弹不得,甚至连思维都在隐隐僵化...... 它现在才知道,真正可怕的是这个小孩,而不是那个强到离谱的男人...... 在梅林的身上,莫尔发现了和它相仿的气息,只不过这种生命层次是它无法企及的。 在它全盛的时候,面前的这个小孩都可以不用吹灰之力地将自己的本体吞噬掉一小半...... “说实话,我真的搞不清楚......”梅林又打了个哈欠,眼睛缓缓睁大,嘴角上翘的幅度越来越大,“你为什么还会来这里呢。” 现在操控梅林身体的是梦魇梅林,祂觉得偶尔适应一下这具身体还是挺有新意的事情。 “放开我!强大的莫尔是不会——呜啊啊!” 它的身体被强硬地拖拽到梅林的身前,只见这小孩双手一伸,自然而然地捏住了这个符文生物的身体,开始胡乱揉搓。 “你......你!唔......”莫尔的身体随着梅林的挤压开始迅速变形,“你不要!唔!欺魇太甚!唔!我可是......唔!高贵的!呜啊啊——!” 最终,可怜的莫尔被他搓成了小小的一团,就像刚从地里摘下来的棉花,无论它怎样挣脱,始终摆脱不了梅林给它施加的强烈禁锢! “好了~”梅林笑了笑,满意地用两根手指捏着自己手中小球状的莫尔,“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魔仆了。” “怎么可能,我这个高贵的......”莫尔无语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变得细了很多,听起来既尖锐又好笑。 “你这只高贵的梦魇。”梅林慢条斯理地跳下沙发,左手将它捏起,伸出右手,用无名指疯狂弹着面前小球状的莫尔。 只见这一团蓝色的絮状物上张开了两个小小的眼睛,显得甚是可爱。 “不要......敲了!莫尔是绝对不会......” 咚咚咚咚咚! “唔!” “你这个!” 咚咚咚咚咚! “魔鬼!” “别敲了!” “求你了!” “我答应你还不是......大人!” 听到这句话,梅林这才满意地笑笑,收回了自己的无名指,右手张开,掌心缓缓显现出漩涡般扭曲的魔力洪流。 好可怕...... 莫尔的身体强烈颤抖,它的双眼担忧地在身上不断跳动。 “白给的谁都爱。”梅林呵呵笑了,将手中的莫尔塞进了右手的魔力漩涡之中。 却见梅林白皙的小手上,一条细小的魔纹蚯蚓般地在手背上努力往上爬,最终延展到了他右手的无名指指甲盖上。 一道极浅极淡的六芒星自梅林指甲盖下的皮肤缓缓浮上,一笔一划之间,属于莫尔的独特印记清晰有序地纂刻完毕。 啵地一声,空间微微荡开,莫尔的小身体从夹缝中弹出。 “我借用你四年时间,”梅林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之后我会帮你恢复魔力,就算是当魔仆的酬劳。” “是,是!”莫尔尖锐的声音从这个小球上蹿出,令梅林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是运气不好啊......梅林暗叹。 “你刚刚应该也感知到了我的魔力层次了,之后需要你的时候可以帮你短暂地恢复实力,没有需求的时候就呆在契约术式之内。” “知道了......莫尔会完成大人的吩咐......” 这家伙也真没下限...... 虽然只是一瞬间,莫尔依然被自己所感知到的东西所深深震撼。 那是超越生命层次的魔力......难道是“那位”...... 它在一瞬之间,看到了黑色的五瓣花,无穷无尽,无风自动。花瓣开合之间,深邃邪异的亮蓝紫色魔力随着花香悠悠流转。 这是【漠希】的权柄之一,是梅林的立身之本。 章柒拾玖:雇佣十个兽人的骑士 首罗,雅力士唯一的兽人特区。 今天天气正好,适合修葺建筑,让这个特区变得更像城市的样子。 很多基础设施尚未建成,只是打了个基底,不过,不出多久,这里就即将平添一栋栋房屋。 而这些工人们并不是以往的卢陵人,而是用兽人取而代之了。 那些对人类抱有一定好奇,并且想要离开鲁比斯闯荡一番的兽人们首先充当了首罗的第一批住户。 当然,雅力士境内还有很多并没有经过编制的兽人,他们躲藏在各种各样的角落,或是兽人公寓之内,安安静静地进行着自己的生活。他们没有办法跨越千山万水,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去迁移驻地...... 在兽人特区里面还是能够看到人类的身影的,他们往往是建造房屋的总设计师,一般都是拿着一张建筑设计图,对出苦工的兽人们下达一个个指令。 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商人嗅探到了商机,寥寥草草地准备了些商品,快马加鞭地拉到这里来卖。不过......大部分兽人的财产一般是由各种各样的奇异物品组成的。金币什么的,在鲁比斯不流通。 在鲁比斯真正有力的东西是拳头,他能够为你带来一切,只要你够强,那整块大陆都是你名下的财产。 论单人的战斗力,一般长成了的兽人种是比卢陵人高出很多,因为兽人种本身就蕴含着大量的魔力。 这也是为什么较小型的兽人的存在稀少了,因为他们的身体并不能承受住如此庞大的魔力。而这种魔力又会增强他们的发情期与暴戾程度,于是,一部分草食性的兽人也被宰杀殆尽,整个鲁比斯在漫长的优胜劣汰之中只剩下了一部分强大的肉食种,以及更恐怖的草食种——因为他们的祖先踏遍了肉食种的尸体...... 兽人们一旦走出了鲁比斯,他们就可以摆脱宰杀与被宰杀的命运,或是错综复杂的食物链条,开启新生活,这就是兽人们对于符文大陆的向往起源,即使在这里的人类对他们的态度十分恶劣。 不过......他们到这里依然是要被宰的,起码是在经济方面。 来赚第一桶金的商人们简直要乐的合不拢嘴了,因为兽人并不知道魔器分级的概念,只知道手中的东西是否好用。 在某些兽人眼中的装饰品,往往可以成为人们眼中上佳的魔纹构装的刻画材料。 于是一件又一件的好货物进账,一枚又一枚的金币付出,要不是这些商人还有点儿良心,他们甚至都会用两三个铜币来交换价值四五十金币的东西了。 这些憨厚的兽人们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傻呵呵地把自己手中的东西交付给他们。 不过......令兽人们不理解的是,他们眼中最有价值的东西——食物,居然在他们的眼中近乎一文不值! 这些装饰性的东西卖了也就卖了,还可以到鲁比斯这片神秘的泥淖之中寻找。 在这里,人类与兽人之间居然达成了一种极为罕见的平等,兴许是因为兽人的占比实在是太大了,万一在这里说几句不好听的就得被别人砸成肉酱。 要知道,第一批来的居住者基本上肌肉看上去都可以隆到小山那么高了...... 既然商业已经在这个奇特的城市发展萌芽,那其他的肯定是不会少的,浸染塔除外,兽人不需要进行魔力的浸染。 各种各样的集会,教派,纷纷赶来,准备在这里抢占一部分的信民。学校也逐渐兴办起来,为这些兽人们进行一些最基本的教化——起码可以识两个字。 佣兵雇佣集市也照样在这个地方大肆发展。基本上,没有任何劳动力可以比得上兽人,除开种族的差别,他们庞大的力量也可以充当打手。 当然,为了应对某些人的奇怪癖好,一些长相看上去很英俊帅气的兽人也应邀进入各种歌舞升平的场所,烟气袅袅之间,能够隐约传来若干靡靡的咆哮。 也就应了那句话...... 兽人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只要给他们钱,基本上什么都能干。 只要符合他们的善恶观念,那兽人能做的事情就没什么下限,因为他们傻。 各种各样的兽人们已经从临时搭建的兽皮小棚中走出,他们伸展自己的身体,张大嘴巴,张扬地打着哈欠,取出昨晚还剩下一些的食物填点肚子,再摸索摸索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钱,是不是该找点工作赚钱了...... 大部分的兽人们在修建自己的住处,另外一部分则是到佣兵集市去找找机会,那里也有地方歇脚的,喝水不限。 今天,貌似有一个阔佬到集市上来,准备一次性签下十个兽人,为期一个月。这件事情如同浪潮般滚滚扩散,不一会就在整个首罗广泛知晓。 要知道,一次性签下十个兽人是雅力士规定的上限了。 据说是护送一个大商会的货物,从雅力士的首都梵岗,一直回到兽人特区,首罗。 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是两枚金币的报酬,而是能够使用在兽人集会中专属的传送术式。对他们而言,好奇心往往是最大的驱动力。 此时,佣兵集会之中正排着长队,一个手持细剑的男人则是长队的源头。 他是威廉。 “不要挤!我们会对各位进行最初步的体质检测,来筛选出适合的佣兵候选,最终会进行一次简单的考核,确定人选!” “让开!我先来的!” “滚!这种小身板还敢和我抢!” “传送术式......也不知道雅力士的首都是不是比这里好看多了......” 各种各样的吼声不可避免地在这个匆忙搭建好的房屋内回荡,吵得威廉头晕脑胀。 唉...... 他轻轻地扶着自己的额头,心道下一次绝对得要让自己的下属来办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一天下来,从头吵到尾,似乎这些兽人们侧重的是兽性的部分,而不是人性的部分,他们破口大骂,肆意比较。上至隆起的肱二头肌,下至比较小腿到底有多粗,多雄壮。 不过幸运的是,在威廉的注视之下,他们并没有打起来,兴许可能是因为这会让自己的印象分骤减吧。 威廉命人将挑选好的二十余位兽人全都带上两楼,准备进行最后的测试。 这些兽人的的战斗力都很强,各有侧重,并且长相也还算能看——不过基本上所有兽人对他们来说长相都差不多。 威廉坐在二楼大厅中央的办公桌上,眉头微皱,有些不快地忍受着隐约之间传来的汗骚味。 他的缓缓地从这些兽人的面庞上划过,最终双手合上,轻声说道:“你们,都是在几百个人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我相信,你们的战斗能力是无可挑剔的。” 对面的兽人们并不敢自夸,因为现在还不到骄傲的时候。 这二十几个兽人之中,接近一多半是狼兽人,两三个是虎兽人,还有几个是体型比较庞大的熊兽人。 “在你们当中,我会挑出十个作为我接下来护送重要物品的随从。当然,剩下的人我不会弃置不顾,我这里自然有其他的任务等待你们接受。” “至于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们并没有必要知道,更没有权利知道。不过,我可以和你们说,对于这里,没错,兽人特区,首罗的建立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威廉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脚下,看着对面的兽人们有些蒙圈的样子,似乎没有太过惊讶。 “接下来的考核很简单。” 他打了个响指,只见厅堂内的一个个桌椅飘过,嘭嘭嘭地放在了每个兽人的面前。 兽人们立刻紧绷心弦,等待对方的要求。 威廉拍了拍手,一道不亮的微光闪烁,只见各位面前的桌上,凭空出现了一只羽毛笔,与一张纸。 “写下你们的名字。”他命令道。 威廉不需要一个字都不识的兽人作为自己的随从,威廉不需要一群大老粗陪伴公主。 嗯,能写出自己名字的人......显然是不大老粗一些的大老粗。 结果是非常显然的。 一共是十个,正正好好,不多不少。七个狼兽人,两个虎兽人,一个熊兽人。 而剩下的兽人们则是遗憾地垂头离去,等待下一步的任务。那些任务则是由威廉的下属来分配。 最终留下的人则是面露喜色,那些狼兽人的尾巴在不一而同地甩动,想必是心情不错。 “你们也知道了,这次契约的签订时长是一个月,也就是说,一个月的时间内,我们要结束任务。回答我,你们是否有这个能力。” “有!” 威廉的脸都绿了......这些家伙,也没有必要把声音弄得那么响啊...... 他摆了摆手,嘴角浮现一丝玩味的微笑,继而说道:“另外,你们也需要充当侍者,保镖,打手,教导者,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职务。” “此次前行,我不会带其他的随从,只会带你们十个人前去。” “至于为什么?” “因为跟随你们同去的,是雅力士的现任皇女,马歇尔。你们将充当她接下来一个月内的一切。” “我会给你们两天时间准备,希望你们可以在这段时间里面好好地洗个澡,把自己弄弄干净,我相信,这位年轻的公主并不喜欢脏东西。” “那么,我们大后天见吧。” 威廉笑着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抬手拍过一个个兽人的肩膀,看着他们极度壮实的,毛茸茸的胸腹,嘴角却不由得微微抽动。 “嗯......我会给你们置办行装,钱我出。” 章捌拾:头疼的纽卡斯尔 兽人管理司内,现任司长,纽卡斯尔·普利莫正捂着自己的太阳穴,神色痛苦。 明明出动了那么多人手......为什么还达不到应有的效果?他已经向值梦司借了不少人手,而近来猖獗的兽人犯罪案件却一个接着一个...... “嗯......”他眼神中闪过狰狞与凌厉,拿起桌上的一只又粗又软的皮鞭,慢条斯理地走出了自己办公室的大门。 他今天要亲自审讯一名兽人,他并不相信,连自己都不会在此中获取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纽卡斯尔从远处就可以听见那位猪兽人的嘶吼,他的办公室离审讯室不远。 “你们人类都不得好死!你们......我和的同伴是绝对不会姑息的!查理国王......这种狗也不如的东西,比那个艾云尼还要垃圾,不如!” 等等......纽卡斯尔皱起了眉头,这不是还没开始审讯么...... 据下属报告,这家伙貌似是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一处苹果摊,正好被抓个现行。 整天就要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那些蓄意袭击人类的案件却没有丝毫头绪。 至于面前这只猪兽人......纽卡斯尔觉得和一头真正的猪没有什么差别。 他很快便打开了审讯室的铁门,手里的皮鞭一下子握紧,凭空出现的怒意从心底蹭蹭蹭地往上冒。 “你是谁?”对方怒目圆瞪,丝毫没有被四肢被绑,吊在半空中的觉悟。 纽卡斯尔冷笑道:“你不需要知道。” 接下来,他拿出了手里的皮鞭,随意地抽了一下身旁的墙壁。 啪! 让人毛骨悚然的响声在审讯室里凭空炸开! 还未等那只猪兽人开口,纽卡斯尔抢先上前,啪啪啪啪啪,直接开抽,不给对方一点说话的余地。 凄厉的哀嚎声甚至都传到了几十米开外的值梦司。 杀猪般——不对,就是杀猪的叫声响彻全场,一鞭下去,就嚎一声,再一鞭下去,又是一声...... 嗯,听起来挺疼的。 非常简单的鞭笞,仅仅是进行了接近半个小时而已。 那只猪人原先厚实的嚎叫声先是一浪高过一浪,再是逐渐变得萎靡不振,最后干脆是没了声音。 为什么纽卡斯尔没有再打下去?因为他的手酸了...... 有时候啊,就要找点东西来抽抽才是,这样可以充分发泄掉自己脑内积压的怒火,纽卡斯尔越来越感觉,这种观念确实挺有用处的。 “嗬......嗬......嗬......”那只猪人的头已经垂下,要不是胸脯还在上下起伏,那么肯定有人认为他是死了。 纽卡斯尔冷笑一声,旋开门,拍了拍自己的双手,抓起方才扔掉的带血皮鞭,径直走出。 一出门,就有人来问他,事情是否有了眉目。 他则是皱了皱眉,眼神中又积攒一丝阴霾,最终还是回答道:“扔出去。” 哼,带这种滥竽充数的东西回来,难道我会不知道么? 根据情报,这些隐藏起来的兽人们绝对是一大隐患,他们的组织性极强,采取的是游击战的方式,目的各不相同。 但他们最终的结果就是:破坏了雅力士的治安,以及毁坏了雅力士的公共财物。 越来越多的信件一封封投递到兽人管理司,请求他们将这种生物彻底驱逐出境...... 这种事情想想就不可能,若是兽人种发生暴动,他们强大狂暴的力量绝对能杀掉大部分的术士以及魔法骑士......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查理国王颁布的新法令。 虽说纽卡斯尔讨厌兽人,但这并不扭曲他的价值观,兽人公寓的事情他也清楚,但他并不打算把这种事情上报给查理国王。 他很想抢风头,但是抢着抢着整个国家就可能因为他而陷入危机当中,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还有很多疑点。 查理国王颁布法令已经过了很多时候了,但为什么现在才会生起暴动呢?肯定是有什么内在或者是外在的因素...... “威廉先生,我这就去请纽卡斯尔先生来,一次性同那么多兽人种签订契约,我暂时做不了主。” 不远处,前台女士慌张地欠身,不住地瞄着对面一众肌肉虬结的兽人,也没管其他的业务,急匆匆离开座位,准备去请求自己的上司。 一次性同五名以上的兽人签订契约必须要通过上级的批准,像她们这种办事的没什么发言权。 也挺巧,刚刚解了气的纽卡斯尔也托人叫自己的长鞭洗洗,手里正好空空,见前台女士跑来找自己进行请示,他也不慌不忙地上前。 纽卡斯尔眼皮上寮,略带轻蔑地看向对方的队伍,呼吸却微微一滞。 “我勒个......”纽卡斯尔脚下重心不稳,竟是差点摔了个趔趄。 这是要找茬么? 对方带来的这一批兽人简直可以把自己的脑袋拔出来扭上三圈了......瞧瞧!那些最矮的兽人也比自己高上半个头——当然,他并不是很高,在人类当中只算平均水准。 嗯......一共七头狼,两只虎,竟然还有一只熊兽人......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纽卡斯尔忙不迭看向队首,脚步连忙加快。 “嗬!这不是威廉先生么?”他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躲开众兽人不善的目光,“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威廉则是摆了摆手,面上不甚在意。 他已经寻找专门的裁缝给这些及其壮实的兽人们定做了衣物,虽然只是几枚金币,但也让他的眼皮微微一跳。 到时候是可以报销的吧......应该。 “我们需要运送一批很重要的货物,而这些兽人则是我从首罗雇来的随从......” 威廉简明扼要地将自己的打算和纽卡斯尔说了说,而期间,那些不安分的兽人们则是东张西望。 这么大阵仗也让兽人管理司旁边的至梦司吓了一大跳,已经有人向谢尔顿——现在他基本上已经是全司的顶梁柱了——报备,说一个男人带着十个及其健壮的兽人来兽人管理司,可能图谋不轨...... 这可吓坏了这个可怜的男人,他还有自己的“儿子”要养呢...... “马林啊......我稍微出去一趟,你先什么也不要动,就呆在这里啊。”他有些紧张地说道。 “好。”梅林眼皮也不抬,他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眼下的故事书——上的莫尔。 他在听莫尔的汇报。 “大人,那几个生物体内的魔力都是充沛得很呐......块头也特别大。”莫尔棉花团般的身体上伸出了两个小小的触手,貌似想用动作来形容对方的庞大。 “兽人么......”梅林喃喃道。 他只见过死的。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干嘛......不过看到谢尔顿担忧的样子,估计是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纽卡斯尔很快便听完了威廉的一番说辞,表示举双手双脚赞同。 自己可是被这些兽人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啊......之前能够凭着自己人多,现在估计人再多都不够他们一个人杀的。 据说,兽人的力量甚至可以达到人类的五十几倍。 他只是一个三魔纹术士......他讨厌兽人...... “洽谈”很快完毕,众人如释重负,兽人们也在一旁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并没有什么意见。 “那么,”威廉笑着朝为首摇着尾巴的狼兽人道,“来在这张纸上签上你们的名字,契约即刻生效。” 为首的狼兽人面露喜色,后头也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私语。 “怎么,你不开心么?”其中一个狼兽人发现面前的同伴貌似并不怎么开心,他的耳朵甚至都有耷拉下来的趋势。 “没,没有。”对方转过身来,大咧咧地做了一个略显浮夸的微笑,“马上要签字了,我怕自己的字太丑,认不出来。” “哈哈......没事的,放心吧。” 同种族的兽人总会互相有一种亲近感,即使对方并未认识。 很快便轮到他们了。 那位狼兽人长吁一口气,吞了口唾沫。 他抓起了自己手边的笔,嘴巴抿起。 应该是签在这里...... 他缓缓下笔,手腕甚至有些颤动。 他的名字叫春。 章捌拾壹:阴谋与失算 波塞罗那宫内,查理国王手里捏着一张半黄的羊皮纸,脸色并不好看。 究竟是几个意思...... 是该追究办事不公,还是大骂他们是一群酒囊饭袋? 兽人的犯罪案件现在有一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倾向。 在报告之中陈述,有一些犯罪案件的矛头直勾勾地指向了他本人,因为在大街上的涂鸦...... “混蛋查理去死”,“打倒狗国王,挥下铡刀!”,“还我们一片清白!” 这些还不是全部,只是一星半点而已。 查理越看越生气,到最后干脆将自己手中的羊皮纸扯成碎片,双手无处安放,旋即搁在了政事大厅的王座之上。 手指轻敲间,一个又一个的对策在他的脑海之中形成,却又被另一念头粗暴地划去。 明明自己颁布的法令已经过去接近一年,为什么现在才发生兽人的大规模暴动? 兴许是有人从中作梗...... 想到这里,他的双手由掌成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不过......第一紧要的事情,还是将自己与魔物嫁接,让自己的实力得到根本属性的增强,他准备在明年进行第一次的人体试验,恰好契合了梅林教的实验完成所预估的时间,可谓是无缝衔接。 至于兽人...... “呵。”他最终还是笑了,若是自己不强大,那肯定不会有话语权。 至于民众的安定,那也是枢机们该干的事情,目前的形式还比较稳定,只不过有些怨言而已。 这些怨言分两派,第一派就是完全驱逐兽人种,格杀勿论;第二派就是降低要求,能够让兽人光明正大地上街,不用再另行禁止,至于其中的冲突会在自己解决。 实际上,查理国王的观念和大部分人一样,并不会过分仇视兽人,毕竟人也不会荒谬地仇视“狗”这一种族,甚至有些富商们还要好吃好喝地养自己心爱的猎犬。 走一步看一步吧...... 查理现在很烦躁,若是再有些闪失,说不定自己的王位可能提前结束,至于王位是谁的......就有些不清楚了。 接着,他想到了他的外甥女,马歇尔,现任的雅力士皇女。 她已经错过了最佳刻印魔纹的时间,之后查理也不会允许她去刻印魔纹,没有力量,在查理的眼中,就不会有话语权。 霍格是他从万千死士之中特意选拔出来的,他的独眼就是证明。 威廉最近说,要让马歇尔和他一起去护送“久远第一层加护”,从梵岗一直到兽人特区首罗。 他同意了。 至于其中的“同兽人打交道,同吃同住同睡”,他也不会加以阻拦,因为查理相信,现在的雅力士王女已经等同于臭名昭著的兽人公敌了。 但他貌似不知道,《雅力士报》并不在兽人特区售卖,而那些招募过来的兽人则是来自于兽人特区。 这可能就是机缘巧合吧。 至于将来在马歇尔身边收取一些兽人仆从,那他肯定是大加欢迎,期间肯定有文章可以做,能够进一步削弱公主的威望。 但是这些都得要小心翼翼地来,因为他上次得意忘形,貌似已经和马歇尔撕破脸皮了。 查理脸上的阴霾暂时消去,恢复了原本的灿烂。 他打了个响指,指间的戒指互相碰撞,发出了“叮”的清脆声响。 霍格的身影悄然在查理身旁浮现,他微微欠身,嘴角咧开,明亮的独眼紧盯着面前并不好惹的面庞。 “去找些人,盯着,然后......”查理的手指轻巧王座的扶手,“马歇尔公主的这次出行需要一些历练。” “查理陛下......”霍格面露难色,“这......” 见此,查理笑着摆了摆手,道:“不需要过头,以及不要出动兄弟会,我知道你有渠道。” 听到这句话,霍格再次欠身,嘿嘿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金钱的交易,记住。”查理叮嘱道。 “好的,陛下。”霍格将自己的右拳放在了自己的左胸,他低声咏唱魔呓,身形缓缓消散。 ...... 梵岗内部的一号公寓内可不平静,兽人管理司的人已经来了好多遍了,甚至有些管事的官员们求爹爹告奶奶地请求他们,请不要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因此,原本就没什么利润的小店,此时的货品价格又下降了一成。 不过,这对于贫穷的兽人们来说,多一枚铜币和少一枚铜币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因为他们连一枚铜币都掏不出来。 菲今天做的是夜班,清晨,他踏着露水回来了。 他最终还是丢弃了那封信,断绝了一切不好的念头。 一切都是因为他强大的自尊心,作为一名稀少的黄鼠狼兽人,他是高贵的。 嗯......即使现在住在破旧的房屋之内。 在他的劝说之下,那些中小型杂食性兽人也纷纷拒绝了所谓原初教会的转变身份,即使一些大型兽人已经成功在自己的身体上完成实验,能够在人类与兽人的身体之中切换。 “嗬......嗬......嗬......”他喘着粗气,踏上一阶又一阶台阶,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棕色麻布钱袋——里面有着十五枚铜币。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在暗地里雇佣兽人劳动力的组织突然发现,一大群一大群的兽人们居然都不一而同地请了长假,甚至连未发的工资都不要了,执意离开。 要知道,虽然他们吃的多了点,但他们的劳动力绝对是卢陵人难以企及的,即使菲是小型兽人,但他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抵上两个成年的男性劳动力。 这种又低廉,又高效的劳动力向来是这些招工的人们重点观察的对象。 以往的兽人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佣兵集市内寻工作,现在因为查理国王的缘故,大批大批的兽人们不得不投身于此,这可把他们乐坏了。 结果这样一来...... 他们的工期赶不上了......由是,他们涨工资了......并且各种各样的福利也陆续出台,就比如说:初等教育。 有些东西,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习惯,即使是查理国王上位也没有办法更改。 即使涨了工资,小店内的货物降价了,这也依然无法让菲感到开心。 撕拉—— 他一把扯下了贴在楼道之间的手绘海报。 上面写着“兽人义勇军”,丑丑地画上了人类被兽人们踩在脚下的图片。 最底下则是有标语,骂得很难听,甚至让菲不由得夹起自己的耳朵。 他现在已经识了字,菲自命不凡,他的智商自认为不低。 上面大概写的东西是,是时候团结起来反抗人类的暴政了!对于人类的不公,他们应该奋起拼搏! “哎......”菲叹了口气,心想这种想法是有多么愚蠢。 明明是自己有求于对方,请求对方可以利用自己,混口饭吃,现在却被扭曲成了奋起拼搏对抗暴政。 难道是要人尊重自己,然后再去给别人当奴仆? 想想就令人恶心......再说了,若是再这样闹下去的话,说不定自己住的地方都要不保了。 到时候,他还得小心翼翼地上街去找工作,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原初教会会不会借此折自己的寿。 在兽人公寓内居住的兽人们大多并不会听信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只是怕某些想要投机取巧的兽人扰乱了自己的正常生活。 若是这样的话,那全国各地的兽人们再闹上一场,那估计真的要血流成河了。 他们还要享受人类给他们带来的福泽呢......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相比于部落里的生活来说,这里的新生活要比鲁比斯好太多太多。 所谓的兽人义勇军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菲躺在床上,嘴里含着一块水果味的糖果,喜滋滋地臆想着。 ...... 梵岗,一处地下广场,火把通透,亮如白昼。 只见一个铁质王座位于广场的前部,这里也是广场上地势最高的一处。 而这个王座之上,恰恰坐着一名极其健壮的虎兽人,火光映照间,触目惊心的一道疤痕随着火苗的跳动忽明忽暗,不怒自威。 他的身边拄着一柄大剑,看似随意,却不知为何看上去如此扎眼,就好似下一秒要刺向自己的心头。剑柄与剑身,尽皆包围在密密麻麻的,意义不明的纹路之中。 明明看上去很钝,但......直觉令座下乌压压一片的兽人来说,只需一剑,便可结束他们的生命。 这名虎兽人叫殇。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同伴,嘴中喷出一口浊气。 “这次的目标,是雅力士的王女,马歇尔,我将召集一批人手进行阻击,其余人手准备最终的对抗,兽人管理司,将在雅力士的都城,梵岗,永不存在。” 他仅是说了一句话,然而,就只是这一句话,就已让麾下的众兽人血脉喷张。 下一秒,激动而又混杂的吼声,卷起了阵阵浮尘,甚至要将脚下石头地面给震成碎片! “杀死王女,马歇尔!” ”还我们兽人应有的权利!” “除掉雅力士的王女,马歇尔!” “让人类见识到我们兽人的力量!” 章捌拾贰:碰巧 “谢尔顿,最近的人手貌似出了点问题,拜托你了......”佩曼不好意思地敲开了谢尔顿办公室的门,“很多人手都已经被紧急调去兽人管理司,维持值梦司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放心,我会和你在同一战线。” 若是值梦司的管事人都被调去当应急人手,那估计就是兽人要把首都给拆了的时候了吧...... “好。”谢尔顿点了点头,顺便瞟了一眼正在扳着手指的梅林,继续翻看手里的实验报告,“那么梦魇研究部的工作还要继续进行么?” “这个可以稍微放放,只要维持最基本的值梦就可以了......”佩曼微微低头,声音逐渐尴尬起来,“应该,没问题吧?” 谢尔顿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皱着眉头看向了讨好状的佩曼。 “连负责值梦的人手都不够了?” “没有,只是值梦的人手少了接近一半......需要进行一些魔弹的再附魔,这样的话效率就会大大增高。” 谢尔顿的本事很多,多得甚至都数不清楚,其中就包含了对于物品的附魔。 附魔,说实话,就是将术式固定在指定的物品之上,很耗魔力的。 “好。”谢尔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下午我可以抽出时间来,最近确实有点不安定,也不知道兽人那里出了些什么问题,我还得带孩子呢......” “拜托,拜托......”佩曼苦笑,“这个月给你涨点奖金。” “这还差不多。”谢尔顿满意地点点头,龙飞凤舞地在手中的报告之上批下几个大字,“只不过不要让兽人管理司干涉过多了,值梦司和兽人管理司虽然是挨在一块,但也是两个独立的部门。” “我也知道......” 最近有好几起打砸的案件就发生在兽人管理司附近,佩曼不得不担忧起他们自己部门的问题来。 “兽人的事情我会留意,但不会干涉过多。”谢尔顿拿起自己手边的红茶,惬意地啜了一口,继续说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兽人是不可能凭空聚集的,暴动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 “确实,纽卡斯尔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要我看,要么就是那些兽人掌握了什么魔法,可以将自己的力量变得更为强大。要么就是图谋不轨的人想扰乱这个国家的安定。”谢尔顿将自己手里的笔转了转,继而分析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 “是什么?” “根据这些数据分析来看,这些兽人可能,有一部分,用一些不知道怎样的方式来伪装成人类,进而犯罪。” “这......应该不可能吧,兽人和人类的身体结构和魔力体系都不一样。” “确实,我说,只是可能。”谢尔顿走上前去,抱起了沙发上的梅林,无视对方幽怨的目光,“如果从生命层次层面改变自己......那确实是一件伟大的创造,不是么。” 佩曼倒抽一口凉气,她越想,就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提出的观点越是恐怖起来! 若是在自己身旁的一个男人......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一般,这种转变是需要巨大魔力或者是生命力量的,频繁用可能会折寿,而且,这种东西......应该还没有研究完备。”谢尔顿不失时机地提醒道,他苦笑着,感觉着自己手指间温暖潮湿的感觉。 梅林在啃他的手指。 佩曼听出了其中的蹊跷,道:“是哪个组织?” “你不觉得,很像原初教派么?”谢尔顿笑了,“他们可和梅林教是殊途同归的......” 只不过,一个是打碎,之后的再创造,另一个专注于寻找和嫁接,最终的目的同样也是创造。 “原初教派.....”佩曼对这种学会不是特别了解,只是在他们传播教义的时候翻看过一部分教宗罢了,“好吧好吧.....我反正不懂这些。” “当然,我的也只是猜测,因为这种转变,代价还是很大的。”谢尔顿点了点头,目送对方离去。 “爸爸,”梅林现在开了口,“是不是把自己打碎,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啊?” “哈哈.....”谢尔顿的眼神之中闪过半分浑浊,旋即回到清明,“但是,你觉得现在的自己很不好看么?” “当然不!我可好看了!” 也不知道这种自恋的倾向到底是谁给他的......虽然他也很可爱,隐约间,确实可以看出梅林不会长得太难看。 “那就不要变了,反正我们长得好看,对不对?” “嗯!” 谢尔顿发现自己越来越会哄孩子了。 梅林也觉得自己越来越会装得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了。 “符文生物的本质是魔力,所以可以自由地在各种形态之间切换。”梦魇刚才一直在和梅林说明这件事情。 “人类的本质是肉体,因为肉体的限制......如果要随意切换的话,那肯定要有巨量的魔力支撑。” “如果兽人可以变成人类呢?” “兽人皮糙肉厚,体内魔力浓度高,以他们的恢复能力,也不会怎么样。” 梅林已经好几次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街头涂鸦的标语,上面无一例外地写的就是兽人的尊严,永不妥协,等等等等。 当然也有咒骂现在的国王,查理。 梅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查理的国王莫名其妙就被兽人们骂成这个样子...... 不过他也没有必要去管,因为不会影响到自己就可以了,不是么? 他所居住的丁香街一直都很宁静,不偏僻,却也不热闹,这里的涂鸦无声无息地出现,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仿佛从没有来过。 每天下午,梅林回家的时候,总喜欢在微风习习的街道口,吹上一会儿晚风,静静地看着丁香街的街牌上掉落出零零碎碎的樱花瓣,即使没有香味,但也挺有趣的。 他喜欢这种安定的生活,毕竟每个人的童年只有一次。 今天的谢尔顿显得格外忙碌,因为要抽出时间给子弹附魔,耗费大量的魔力,自己又坚持带头进行了一次近乎完美的实验,记录下实验数据,他还得抽空写写梅林的身体情况......、 现在的梅林,实际上是两岁,但看上去的已经只比四岁的小孩差一点了,这兴许就是身体长得快的缘故吧。 谢尔顿已经隐隐有了打算,他准备在这段时间以后,带他去这个大陆上兜兜转转,顺便带他去进行基本的魔纹浸染。 多好的孩子啊.....不哭,不闹,聪明...... “哈啊——!”谢尔顿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惫地站起身来,看看旁边已经无声睡去的梅林,本想招来马丁倒杯热水,却发现他必须要在白天和晚上出勤,他唯一睡觉的时间就是午觉...... 他看了看自己身旁的时钟,发现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半。 回家做饭的话,那估计要到七点半了,这对孩子的胃部发育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因此,谢尔顿准备今天带着梅林到奥莉薇所在的甘菊街觅食,他暗暗希望,那里的食物不会太过辛辣,油腻。 “儿子,起来,下班了。”谢尔顿抱起梅林,怜爱地揉了揉他的长发,“今天加班了,家里没饭吃,今晚我们出去吃点。” 梅林对此无所谓,只是点头。 “我们,去甘菊街吃饭么?” “真聪明。”谢尔顿抱着梅林,穿过还在忙活的人群,迅速找到通往甘菊街的【门】。 每个【门】的位置都很隐蔽,基本上都在巷尾。 却不知为何,当谢尔顿推开门的时候,他看到三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年轻男人正聚在一起,像是在暗搓搓谋划着什么。 “大哥,这是我们第一次行动,上头说不要搞砸了!” “那是,一来一回,不需要多久的,正好可以把最近来受的气给发一发。” “对呀,该死的兽人管理司!还有那个查理......还有那个叫马歇尔的死公主!想必他们一家老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却不知,他们的身后,早已出现了一扇隐蔽的,半开的门,砖头和砖头的罅隙之间,谢尔顿和梅林都在以一种饶有兴致的目光看着这三个人。 下一秒钟,熟悉的魔呓传到了谢尔顿的耳边,让他瞳孔猛地缩起。 【以吾之名】 【分析,解离,重构】 【探求原初的本真】 【万物皆以替之】 【以我等之力】 【皆可临摹】 【我等在此,请求原初之神】 【打碎一切,重构一切】 【赐予我一副兽人的肉身】 咯咯嘎嘎...... 点点血雾从这三个人的身周诡异地浮现,牙酸的声音之下,却见六只猪耳弹起,三根蜷曲的尾巴从屁股后面的小小孔洞之中噗地钻出,他们身上的衣服则是不堪重负,哔哔啵啵地爆开。 这竟是三只猪人! 谢尔顿没有猜错......、 就是因为这个火折子,兽人的怒火才会借此爆发的么...... 原初教会的术士,成功了么...... “喂,你们三个!” 谢尔顿不再犹疑,一把推开了门,迅速地把梅林放下,从自己的怀中掏出魔杖,杖尖爆开丝丝炽热的华彩。 “是谁!”他们三个猛地转过头去,露出了他们的獠牙,面上却不乏惊惧之色。 看来真的是初次行凶呢......还不大熟练。 梅林心头微动,鼻头愠怒地轻出一口热气,眼底的符文浮现,诡谲地缓缓旋转。 天色不早了。 “唔!” “额啊啊!” “大人饶命!我们三兄弟什么都听你的!” 原本以为对方会朝自己攻来的谢尔顿哭笑不得,他明明已经做好了瞬发魔法的准备,却未料到对方身上的黑毛嗲地炸起,简直就像三个黑色的毛球。 他们浑身禁不住打颤,再过一会,甚至都要忍不住跪下!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恐惧在心头涌现,正如潮水一般,瞬间冲垮了他们的灵魂! 谢尔顿哭笑不得,心想为什么自己这么碰巧,捏到了软柿子。 “那么,”谢尔顿的语气不禁带上了一丝笑意,“报出你们的来历。” 章捌拾叁:猪尾巴 “这里有什么菜式?”谢尔顿手抱梅林,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对站在自己身旁的侍者轻声说道,“这真的很香,我们无法拒绝。” “这是今天的特价菜,烧猪尾,红烧,清蒸,烧烤,盐焗,想怎么样都可以。”侍者彬彬有礼地将手中的菜单递给谢尔顿,应答道,“其中的营养特别适合您的小孩,我在这里强烈推荐猪尾汤,帮助长身体。” “嗯。”谢尔顿微笑,貌不经意地看着面前坐的三个战战兢兢的年轻人,“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嗯,这闻起来实在是太香了。”梅林砸吧砸吧嘴,笑道。 “那么,您面前的这几个人......”侍者虽说对谢尔顿面前的三个人有些轻蔑,但他作为侍者,也依旧需要发问,“他们需要点些什么么?” “让他们自便好了,想点什么就点什么。”谢尔顿倒是右手一摊,做出任君挑选的架势。 “不不不,我们......我们就不用了。”为首的那个年轻人吓得脸上的肌肉都在隐隐颤抖,“谢谢。” “好的,那就两份猪尾,一份红烧,一份烧汤,怎么样?”侍者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再次对那三个人暗暗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耐心地说道。 “可以。”谢尔顿最终敲定,“那么,需要支付多少钱呢?” “两份猪尾,每份是十五枚铜币,共收您三十铜币。” “嗯。”谢尔顿轻松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钱袋,打了个响指,很明显大于这个钱袋体积的铜币一枚枚飞出,“这是你的小费。” 谢尔顿最后再从钱袋中抽出一枚铜币,递给有些惊讶的侍者。 “谢谢您,尊敬的术士先生。”侍者毕恭毕敬地鞠了半躬,旋即离去。 谢尔顿身前的三个人面色愈发苍白,看着他们惊恐万分的样子,他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 “不用怕,我们又不会吃了你。”谢尔顿摆了摆手,道,“趁着还没有上菜的功夫,你们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三个被抓个正着的可怜猪人在谢尔顿的要求之下变回人类,因为饥肠辘辘,谢尔顿干脆把他们三个一起叫来了甘菊街鼎鼎有名的餐厅——莺尾花餐厅。 这家餐厅因物美价廉而出名,听说,他们家的芝士焗土豆特别优秀,在噗噗冒泡的芝士上撒下点点迷迭香碎片,能够让品尝者欲罢不能。 并且,他们餐厅每天都会推出一道特价肉菜,虽然每人限购一份,但也能填饱每个人的肚子。 正因为好吃与实惠并存,莺尾花餐厅才会存续下去,并且发扬光大。 不过......在三个猪人面前吃烧猪尾真的是一件符合自己良心的事情么? 谢尔顿可不是那种大善人,倒是喜欢做点恶作剧,这同时也可以起到一种震慑作用。 毕竟他想从面前这三只猪人口中套出点什么来。 谢尔顿抬头,却见对方支支吾吾,冷汗那叫一个流啊。 “呵呵......”谢尔顿温和地笑了,眼中倒是闪过半分戏谑,“那么,不急,介绍一下你们的名字,怎么样?” 梅林在吃着自己的手指,餐厅内传来的食物香气让他的口水急剧分泌,不一会儿便沾满了整个手指。 三个人起初是慌了神,很快便在那里窸窸窣窣地低声协商,最终推出了最中间那个人作为他们的挡箭牌。 很显然,被挑出来回答自己问题的人是很不情愿的。 只见他抠抠索索地摸上来,嘴里小声嘟囔:“我叫杨,我右边的人叫钧,左边的这位是凯。” “嗯,”谢尔顿笑得如面春风,手指不断地点在桌上,“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杨的心顿时往下拉,也不知道对面是搞什么名堂。 若是一问一答,也就罢了,但问题是只让自己一个人说......这种压力甚至比盘问还要大啊...... 不过他们三个已经商讨好对策,他们不准备说实话。 嗯,应该是绝对不会说实话的。 只见杨顿了顿自己的声音,颇有自信地说道。 “我们三个就是组织的头头,我是老大,我的两个弟弟分别是副手,分别辅佐我进行破坏。” “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谢尔顿继续用手指戳着餐桌,表情浮上一层玩味。 “你们人类......真可恨!我恨人类!要把你们都赶走!”杨大声说道。 周围的食客一副吃噎了的表情,旋即低笑起来,不一而同地把头转向一边。 “嗯,然后呢?你们准备搞什么破坏呢?” “我们......我们要打砸抢烧!要......嗯,要把苹果摊上的苹果全部吃掉!强光!” “哈哈哈哈哈哈!这家伙也太......” “这是在办什么搞笑访谈么?还是说这是餐厅的又一个吸客方式?” 钧和凯的脸色不大好看,就像鼻子底下塞了一团大粪。 凯后悔把回答问题的主动权交托给杨了,之前还没看到过这家伙如此之蠢......简直就是蠢猪! 等等......他们不就是猪人三兄弟么...... “嗯......”谢尔顿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那么,你们变成人类的方法,我之前还听你们念了魔呓,把这个魔呓的来历告诉我。” “这......这个......”杨的眼睛开始滴溜溜地打转,他不大聪明的大脑正在思考如何搪塞这个问题,“对,对了!是一个神秘人告诉我的!” “哦?神秘人?” “我们在街头上闲逛的时候,一个神秘人,没错!一个神秘人......” “哦......一个神秘人啊......”谢尔顿认真地颔首,“那你还记得这句魔呓么?” “不......不记得了!不记得!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杨连忙回答。 殊不知他们刚才才咏唱过魔呓...... 此时,热腾腾的猪尾巴正好上桌,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顿时沿着盘子的边缘涌漫上来。 那是肉......油脂满满,香糯顺滑的猪尾......猪尾汤很澄澈,而红烧猪尾恰恰与其相反,浓油赤酱。 “梅林,我们开吃吧。”谢尔顿抓过刀叉,轻而易举地从洁白的浓香猪尾上切下一块肉,用汤勺舀了碗汤,乘在一个白色的瓷碗内。 吧唧吧唧......两人饿了许久,梅林吃得放肆而又乖张,谢尔顿则是依旧轻松而又平和。 视若无人,面前的三个年轻汉子被无视了。 “你觉得他说的话有哪句是真的?”不经意间,谢尔顿问身旁的梅林。 “他们的名字。”正努力对付着一块肉的梅林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糟了...... 没想到自己那么精密无缝的伪装居然会被识破! 杨脸色陡然变差,嘴唇也不由得开始颤抖,他连忙看向自己身后的弟弟们,却发现他们正以一种关怀智障的眼神瞧着自己。 “你看,我儿子都不相信......”谢尔顿微笑着,当着他们的面,将一只猪尾一切两半,看的他们心惊肉跳。 谢尔顿呷了口汤,将富有弹性的猪尾送向自己的口中。 旋即,他笑了,笑得很灿烂。 谢尔顿吞下一口肉,继而说道:“我可以帮你们回忆,跟我念吧,一句一句念。” 他没有使用任何魔力,所以魔呓不会生效。 但是兽人本身体内就蕴藏着大量的魔力,若是随便叫喊,那极有可能梦想成真。 【以吾之名】 【分析,解离,重构】 【探求原初的本真】 【万物皆以替之】 【以我等之力】 【皆可临摹】 【我等在此,请求原初之神】 【打碎一切,重构一切】 【赐予我一副兽人的肉身】 面前的杨,钧和凯脸色更是难堪起来。 “说吧,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毕竟,我上班的地方就是兽人管理司。”谢尔顿撒了个小谎。 不过他上班的地方确实就是和兽人管理司接壤。 但......这三个猪人一旦说了......那不就得变回兽人的形态了么...... 周围可全是人啊......他们一样会被抓回去,抓到兽人管理司去...... “说吧。”谢尔顿笑道。 ............ 沉默。 “我说......我说实话!” 杨最终在两个弟弟嘲弄的眼神下开了口。 “那好吧。”谢尔顿挑了挑眉,看看一旁的梅林是什么样。 梅林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就像在看一滩大粪...... 谢尔顿的嘴角微微抽搐。 章捌拾肆:承认与沟通 钧,凯皆认错了自己的大哥,杨的智商。 本来有一线逃脱的机会,现在倒好,啥都没了。 三个灰溜溜的身影跟在归家的梅林和谢尔顿身后,谢尔顿打算把这三只傻不拉几的猪人带到自己家里来做客。 也不知道那些犯事的兽人会不会也像他们那么傻...... 当他们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这个时候正好是服侍梅林安寝的时间,于是谢尔顿先把梅林哄睡了,再在一种奇怪的气氛之中,坐到并排落座在沙发上的三兄弟的对面。 “好了,”谢尔顿取出茶几上的一块帕子,抽出自己的魔杖,小心地擦拭起来,他貌不经意地上撩眼皮,道,“放心,我会让你们在这里住一夜。” 对面的三个年轻汉子则是缩在一起,什么也没说。 “我并不是仇视兽人的那一部分人。”谢尔顿笑道,“我只是想问你们几个问题,毕竟......这和你们也有关系,不是么?你想想看,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兽人和人类势必势不两立,这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能够创造像我们这样的魔法物品么?能够建造一座又一座精致舒适的房屋么?能够烧制出一道道美味的佳肴么?显然不行,因为你们兽人在我们的眼中,是无端出现的掠夺者,也就是说,有你们没你们没什么两样。” “但我们也是人!我们有能力......”杨有些急了。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自己的语言呢?”谢尔顿慢条斯理地正色道,“我再重申一遍,兽人暴动并不是一件对你们有利的事情。” “这里面多半有人类在其中作梗,也就是说把你们当枪使。” “怎么可能!这怎么......殇大人说......可以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让我们获得尊重!”杨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给予了谢尔顿很多讯息。 “看来是有人暗中煽风点火了。”谢尔顿轻轻地捏着自己的下巴,眼中一亮,“我们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理清晰。第一,将兽人转变成人类的魔呓是从哪里来的?” 此时,坐在杨身旁的凯狠狠地瞪了一眼蠢到离谱的杨,把他直接拉到身后,取代他的话语权。 “我们原本是来自一号兽人公寓的。” “一号兽人公寓么......”谢尔顿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子......” 为了叛乱而分发魔呓......但原初教会为什么会掺合这件事?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凯迅速纠正了谢尔顿的简单念头,“在前一段时间,我们兽人公寓的所有住户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能够让我们变成人类的方法。” “那上面有没有关于原初教会的内容?” “你怎么知道......”杨插嘴道,不料被凯一眼瞪回。 “有,并且他们也有招揽我们的心思。” “那你们知道这个术式会消耗什么吗?” “会消耗我们的生命力,但是不大,在信里说,只要每天少于两次就不会对本源有什么损害。” 原初教会......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怎么会想到拉拢兽人? 谢尔顿的脑内,一幕幕念头飞快地闪过...... “不对......不对!”他喃喃道。 “怎么不对了......”钧拘谨地说道。 “你们使用过这条魔呓以后,会不会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 “不会,只要每天不超过两次。” “不会超过两次......那你们一天试过有超过两次的么?” “没有。”三人皆摇头。 “我们是第一次使用这个魔呓,具体来说,这对我们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那他们有没有再向你们写信?” “有,但只是说,对我们的身体进行初步检查,然后给予一定的建议。” 果然......他们的术式还没有完善,是拿雅力士的兽人做实验,打算让他们充当第一批牺牲者! 那为什么休斯顿会跑出来......而不留在原初教会呢? 暂且不管这个,单单是兽人能够变成人类这一点来说......这绝对会变成人类和兽人之间冲突的导火线! 因为,对方能够做到的东西更多了啊。 “那你们使用这个术式的有多少人?” “至少有两三千人,怎么了?”谢尔顿问什么,凯就回答什么,看着对方有些担忧的眼神,他的心里总有些怪怪的。 “那他们是不是有很大一部分融入了人类群体中?” “是的......有很多住户都是一去不复返。” 谢尔顿无力地瘫坐在搬来的椅子上,心头不断涌现一幕幕惊悚的场景。 大街上,你所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力量的化身,是那些壮实而又凶猛的兽人所变! 他现在有点头疼...... 到底应不应该带着梅林一道逃走呢?但问题是,他们又能跑到那里去呢? 再说,单单帝都就是这样,那雅力士境内其他的区域很有可能更胜于此。 “他们应该是融入了人群之中,不想再回归兽人的清贫生活了。”凯忧心忡忡地推测道,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当然,也有像我们一样的......我们可是第一次啊,放过我们吧......” “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谢尔顿有些郁闷地摆摆手,“只要你们不再去搞破坏,我也不会干涉你们的生活,变成人类也罢,维持兽人的身形也罢,都是你们的选择。” “但是,我在此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这个术式可能不安全,而这个叫原初教会的学会,可能是拿你们来做实验。”谢尔顿叹了口气,“以及,你哥哥所说的那个殇,应该就是你们组织的头头了,他很有可能和人类有勾结。” “为什么?” “你们已经使用了我们的法术,难道还和我们没有勾结么?”谢尔顿轻笑一声,道,“你们的头头,要么就是真正的图谋不轨,要么就是被人利用了,我们可狡猾得很。” “不......不可能......” “话说你们都准备干些什么?”谢尔顿在此时饶有兴致地问道,“是不是像你们所说的那样烧杀抢掠?” “不......”凯沉声说道,“这是我们无法透露的东西,即使我们三个不再加入那个所谓的义勇军。” “不过嘛......我倒是觉得,你们的那个殇蠢得很,武力解决不了一切。忍一时就忍一时,查理国王的名声很坏,稍微熬一段时间,应该就能过去了,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和兽人都势不两立,这只是表象,不是么?兽人公寓的建立,不就充分表明了这一点么?” “尊严......” “饭要一口口吃,路也要一步步走。”谢尔顿站起身来,为这三个人分别倒了三杯热水,“要吃点饼干么?我这里还有一些。” 这三个猪人早已饥肠辘辘,这种送上来的食物当然要吃。 “如果兽人和人类真打起来了,会怎么样?”一边吃着东西,凯一边含混不清地问谢尔顿。 “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对大家都不好。” “......” 魔法灯弹跳的昏黄之下,只有三人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谢尔顿忧虑地看着不远处的窗外,眼神复杂。 “你们明天会去哪里?”他忽地问道。 应该是回兽人公寓吧......应该。 夜晚已经降临,静谧,诡谲,深渊般令人恐惧。 “我们?我们回公寓,之前只有出任务或者是做工的时候才会离开公寓,其他的时候基本上都呆在这里。”杨喝了口水,说道。 “如果暴乱开始了,你们会怎么做?”谢尔顿喃喃道。 “既然你叫我们不掺和,那我们就不会掺和了......” 都已经被抓个正着了,万一再被发现那不就是找死么? “若是暴乱结束,你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留在公寓里的所有居民全部撤离,以防万一,我也会和兽人管理司的人说,让他们三思。” “为什么?” “到时候,雅力士境内可能就不存在''兽人''这种生命了,连兽人特区都会消失。事情无论多复杂,必须要有一个比较简单的解决方法,来安定人心。”谢尔顿喝了口茶,“就比如说,让兽人从裃戛亚这片大陆上彻底消失,这新国王可不是什么善茬。” 不论是梅林教,还是原初教会,还是其他什么七七八八的财团,组织搞的鬼,只要冲突一打响,那兽人无论如何都会成为棋子,只要失败,那就得听凭生杀。 兽人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因为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站在人类这一边,包括谢尔顿。 “那,能有什么办法补救么?”凯睁大双眼,无力地说道。 “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谢尔顿眉毛上挑,语气颇为玩味,“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人类对你们的刻板印象,不是么?” “至于其他事情,就不是你们可以管的了,我们自己会处理。” 就比如说,了解原初教会放出的新魔呓的目的,以及找出兽人叛乱幕后的操纵者。 章捌拾伍:逐渐紧绷的弓弦 第二天一大早,谢尔顿就没有管这三个人,让他们自行离去。 他很快将梅林叫起,两人洗漱完毕,吃完早饭,便迅速赶往值梦司。 今天,那位报童罗塞尔没有来,街上显得很冷清,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谢尔顿总觉得一夜之间,帝都梵冈好像彻彻底底地变了。 敲开通往值梦司的大门,谢尔顿却发现里面根本没几个人,只剩下最基本的工作人员在维持最基本的设施运转。 “看来......这件事情要比我想象的严重些......”谢尔顿不禁略微低头,眼中闪过半分悲戚。 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里面的马丁早已不在,他们需要早早出勤,挤出自己的时光来安定梵冈的公共安全。 昨晚看来是有什么大动作...... 谢尔顿抿着嘴,发现案头竟然没有一件报告,心头轻颤。 而正在此时,值梦司司长,佩曼也忧心忡忡地走进。 “谢尔顿,昨天梵冈各地同时发生了数十起严重的兽人暴力案件,值梦司已经全面关停,我们这些管理者的任务就是保护这里的安全,至于多出来的人手,都被紧急征用了。” “这么快!”谢尔顿眉头猛地一蹙,“那他们还有什么活动么?或者是想要告诉我们的事情?还有,那些暴乱的兽人都抓到了么?” 佩曼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焦急之色愈发深沉。 “没有......一个都没有......”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些兽人看来是集体作案的,根据当事人的报告,莫名其妙就从人堆里冒出来,然后......” “分别是哪些区域?”谢尔顿吞了口唾沫,也没顾梅林在场,“有多少街道?” “那些人流最为密集的商业区,除了一个叫甘菊街的商业街以外,无一幸免......”佩曼低声说道。 “什么!”谢尔顿控制不住地捏住佩曼的肩膀,“有多少人伤亡?” “已经死了超过百人了,受伤的人数已经......接近千人。被毁坏的街道也不下十处。” “那他们有没有留下些什么?”谢尔顿继续追问,脑内已是一片乱麻。 “每处遭到袭击的地方都被漆上了一个大大的''四''字。”佩曼比划了一下,“就是数字四。”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个四是...... “我们暂时推测,这个''四''可能是他们发起总攻的倒计时。四次,四天,或者是四小时......” “佩曼,兽人管理司的纽卡斯尔在么?”谢尔顿连忙打断了佩曼的话,焦急道,“还是说出去了?” “他到中央枢机了,正在申请更多的人手来维持治安。” “不......不!”谢尔顿开始来回踱步,“我今天下午会出去,有点事情,先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佩曼问道。 “我要去梵冈的原初教会一趟,下午能够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儿子么?” “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完善了可以让兽人在人类和兽形之间切换的魔呓!现在,我不敢保证全国各地的兽人都知道魔呓,但起码梵冈......” “不......不可能......谢尔顿,你没在开玩笑吧?”佩曼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昨天去甘菊街带儿子吃饭,当场看到有三个猪人正好从人类转变成兽人的形态,我和他们聊了聊。” “甘菊街......原本也有暴动的?”佩曼的脑袋顿时有点发晕,“还有......兽人可以变成人类!怎么可能!” 谢尔顿甚至都可以强到连挑三个猪兽人了么...... “情况有点复杂,我先和你简略地说一下,现在再呆在值梦司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谢尔顿坚持自己的想法,“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那对整个梵冈都是一个灾难。我下午先去原初教会打听一下,你则是先去告诉纽卡斯尔,最重要的不是招募人手,而是不要再让更多的兽人加入这场暴动了。” 谢尔顿将自己昨晚和猪人三兄弟详略得当地同佩曼说了,并且加上自己的猜测,佩曼只是一个劲地叹气,表示事态刻不容缓。 “不仅仅是值梦司......也不仅仅是兽人管理司,到时候整个帝都全部都会被沦为战场!”谢尔顿最后,忧心忡忡地警告道。 ...... 春季的下午是温暖而又和煦的,为何不走出家门,稍作走动呢? 然而,现在梵冈的街道上居然不复从前的繁华,各种各样的商店禁闭,路上的行人则是慌张地疾步快走,时不时地张望周围的环境,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被突然出现的兽人袭击。 谢尔顿最终还是将梅林留在值梦司,只身一人穿过大街小巷,眼神之中不断闪过异样的华彩,他的手上持着自己的栗木魔杖,杖尖微亮。 这里是帝都梵冈的西部,与【黄昏之地】,弗拉特克斯接壤。 谢尔顿凝视着一座由洁白的大理石所砌成的教堂,一朵又一朵灰白色的蔷薇在门前的石柱款款开放,石柱中间的门拱上方,雕刻着点点细碎的星芒缓缓留下,就似将源源不断的营养浇灌在这些蔷薇顶端,维持他们开放的能量。 这代表着粉碎一切,重铸一切,解放一切。 原初教会所追求的东西是最本质的原初,最细碎的细碎,在物质背后蕴藏着的无限可能。 教堂从来不存在门扉。 谢尔顿迅速走进,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原初教会的教堂内部空间不大,也只不过摆放了几张长椅,中间有一个颂念台,上面有一本薄薄的教宗。 这只是通过神的媒介来开展合法的魔法研究的手段,其本质是一个研究魔法的学会。 底蕴深厚的梅林教更是什么也没有,而且入教有极其严格的要求。 “有人么?”谢尔顿没看到里面有人,直接放开嗓门喊了一声。 “原初教会暂时不开放人员进入教堂进行颂念。”不远处,一个男声从教堂边缘的一个房间内传出,“请回吧。” “我只是想过来问一个问题,马上就走。”谢尔顿快步向前,看见一个身着灰黑色长袍的中年男人随意地躺在屋内简陋的木床上,捂着面孔。 “呵呵......你说吧。”那个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谢尔顿眨了眨眼,嘴角勾勒,最终不慌不忙地轻启。 【以吾之名】 【分析,解离,重构】 【探求原初的本真】 【万物皆以替之】 【以我等之力】 【皆可临摹】 【我等在此,请求原初之神】 【打碎一切,重构一切】 谢尔顿还未说完,就看到那个男人一下坐起,用一种吃惊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仿佛觉得这个男人下一秒就要把他吃了一样。 那个男人眼神一凝,上下两瓣牙齿咯吱咯吱地摩擦,脸上的表情顿时挤在一起,狰狞而又暴怒:“你......这是听谁说的!你怎么知道......解离派......你这个该死的解离派!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来到这里,来看我们的笑话么?” 男人揪住了谢尔顿的领子,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举起自己的手臂,攥紧拳头,下一秒就要招呼到谢尔顿的脸上。 “等等,我可不是你们所说的解离派。” “那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恰好碰见了有人在念这句魔呓,有点感兴趣。”谢尔顿拍开对方的拳头,退后一步。 “你是听谁说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一下子跌到了冰点,幽深,冷厉。 “三名猪兽人,然后我和他愉快地洽谈了一下,谈了整整一个晚上。”谢尔顿笑着抽出自己的魔杖,用自己的手指抚摩着魔杖尖端,轻声说道。 “不......”那人脸色顿时青白,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回了他刚才所躺的床上,“完了......全完了......绝对不会被饶恕......该死,该死!”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那个男人如同发僵的木偶,慢而又慢地转向谢尔顿,一瞬间,谢尔顿以为对方老去了十几岁。 他的眼神空而又空,充斥着绝望。 “原初教会分裂,一级魔器被盗,现在为了搅混水......把未完成的术式交给了兽人......” 章捌拾陆:解离与原初 “你......”谢尔顿吃了一惊,突如其来的旁信息量让他猝不及防。 原初教会分裂?怎么分裂的?什么时候分裂?分成了什么? 谢尔顿刚才好像听到解离派......那么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个男人应该是属于另一派系,而后解离派是主动分出的那一个...... 谢尔顿脑壳有点疼,觉得事情有点复杂。 但当事人就在这里,为什么不问一问呢? “分成了哪两个派系?” “解离派和原初派,我们原初派占大部分,而解离派的理念和我们不合......”坐在床上的男人说道,“我们提倡从表面窥探本质,寻找原初,而解离派则是将物质粉碎,探求符文本质的奥秘。” “为什么会起这样的冲突......” “实际上,我们这两个派别已经闹了好久了,只是因为教会的对外稳定性没有和人说。”那个男人喃喃道,“那些该死的人......现在他们为了搅这趟浑水,为他们争取时间脱离,居然对兽人放出了这个未完成的魔呓......” “那使用魔呓会有什么副作用么?”谢尔顿皱起眉头,“我记得应该是消耗大量魔力和生命力。” “人类是不可以使用这种魔呓的!会立马被榨成干尸!”男人眼球忽地吐出,唾沫横飞,“千万不可以尝试发动这条魔呓......兽人是因为自身魔力强大的缘故,但实际上没有经过实验。” “没有经过实验?”谢尔顿的语气逐渐冷厉,“那你们是让兽人当实验品?” “我们原初派是坚决反对这件事情的,而且,这套术式是解离派创造出来的,和我们没有关系。”男人毫不犹豫地和解离派撇清关系,开始破口大骂。 “那么,你刚才说的一级魔器被窃走,是怎么回事?” 却不料,那个男人并未做正面回答:“这是原初教会的秘密,不可告诉外人,但它的威力是不容置疑的,危险性非常高。” 这些庞大的组织内部没有一两件一级魔器都说不出口,那原初教会也是这般。 “这些消息是从【黄昏之地】那里直接拿来的,而现在局势特别动荡,没有办法......” “让我重复一遍你说的话,”谢尔顿轻咳一声,理理思路,“首先,你们的教会分裂了,那个叫解离派的逃走了,同时还卷走你们的一件一级魔器,为了掩护自己的行踪,还特地把没研究好的魔呓传给了兽人。” 这种连锁效应会迅速扩大! “是......是的。”那个男人不住点头。 “而现在的结果是,那些兽人真的成功变成了人类,并且有一部分融入了人类社会,也有一部分反过来报复人类,通过自由切换来进行一系列暴力犯罪。”谢尔顿沉声道,“而且,我觉得蝴蝶效应并不只有这么点......正常来说,以兽人的性子是不会那么快起义的......虽然查理国王制定的政策也有问题,但事不至此。” 不过这已经超出原初教会的处理范围了,也不能全怪他们。 “话说,那件一级魔器可以透露一下么?”谢尔顿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讨好似地说道。 “它有活着的特性,甚至可以说,它就是活着的。”男人想了一下,最终吞吞吐吐地回答,“这才是我们为什么急的原因,如果一旦闹大,事情将会不堪设想!” 活着的特性!这表明这件魔器可能会说话,会动,甚至都可以自己释放某些强大的法术! “......”谢尔顿想了想,最终还是不打算掺和这件事,“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梅林的安危啊......可现在哪里都不安全...... 谢尔顿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么?” “不知道,不要问我,我只是......一个临时顶班的人......”那个男人最终释然地笑了,看向一旁站着的谢尔顿,“原初教会......不过最后的脏水都会泼在兽人身上吧?” 兽人不可能打赢这场战争,除非天塌下来。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么多,是不是可以走了?” 谢尔顿依然没动,他神色一凝,从嘴中吐出了这几个字:“最后一个问题,休斯顿是谁。” “呵......解离派的枢机主教之一,据说他已经死了。”男人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耸了耸肩,“这个教堂也会很快消失,等风头过去以后再回来,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伸出手,正对着门口,下达了逐客令。 谢尔顿朝他微微点头,转身就走。 “你背后是什么人?”在谢尔顿踏出最后一步之时,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梅林教。”他笑着开口说道,并未回头,只留下那人呆滞的眼神。 “你给我滚出去!滚!”他臭骂道,旋即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 他最后翻了个身,小声嘟囔:“梅林教插什么手......还是说......” 男人连忙起身,面上露出一丝喜色,手间魔纹的光华闪烁,魔力涓涓流出,只见一个微型的传送法阵从他的床下快速显现,爆发出炫目的符文魔力。 下一个瞬间,他已从教堂内消失。 嘭,嘭啪!! 待他离开,这座在偏僻角落里的教堂轰然倒塌,最终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 值梦司的气氛极其压抑,纽卡斯尔刚领到中央枢机给他发配的人手,佩曼就找上门来了。 佩曼照着谢尔顿的话向他说明了这件事情的缘起。 听罢,纽卡斯尔脸上显现出半分挣扎和不甘:“再这样下去......情况真的要失控了......如果兽人公寓内的兽人全都混入人群之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会迅速消失不见。” “综合事务管理顾问下午去原初教会跑了一趟,现在还没回来。”佩曼轻轻地喝了一口手中的红茶,舒了口气,“现在整个梵冈都人心惶惶。” 他们看着门外空落落的兽人管理司,心情一般无二。 现在,梵冈兽人管理司的业务已经全部停止,一张巨大的告示贴在门口,说兽人管理司会关停七天,办理契约业务者能够和契约兽人建立临时契约,此时的临时契约也可以赋予兽人应有的基本人权。 无话,纽卡斯尔的办公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梅林正裹在一条小毯子里,吃过中饭,他在午睡。 嘎吱—— 没有敲门,谢尔顿大步流星地跨进。 他一开口,就如同在屋内投进了一枚重磅炸弹。 “原初教会分裂,具有活着特性的一级魔器失窃,传出去的魔呓是没有经过实验的,兽人这次是被绑在枪头上搅混水,为原初教会的分裂打掩护,背后肯定有人,并且不止一个势力。” 谢尔顿将自己下午所得告诉两人,并谈了谈自己的分析。 “什么......”纽卡斯尔喃喃道,眼底尽是焦急和无奈,“只有这么点人手......不行,不行!得要再次上报中央枢机,对了!国王,国王!他的军队!” 一幕又一幕的血色场景在他的脑内浮现,若是再不有所动作的话,那就真的为时已晚! 笃,笃,笃! 不知为何,纽卡斯尔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是谁!此时的兽人管理司应该是没几个人才是,怎么可能会有人敲门! “请进。”纽卡斯尔吞了口唾沫,嘴巴仍然发干。 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男人,显得颇为拘谨,小心,而又顺从。 他小心翼翼地鞠了半躬,踏过门槛,似乎很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什么事?”谢尔顿疑惑地皱起眉头,问道。 “本大——我的名字叫菲......”菲下定决心,挺起胸膛,“我代表一号公寓内的部分住民......” “一号公寓!”纽卡斯尔猛地站起身来,冲到菲的面前,“你是人类!你怎么可能是人类!” 菲苦笑一声,望向旁边那个他永远不会忘记的男人和他的小孩。 “先生,怎么称呼?” “我叫谢尔顿。” “之前感谢你的馈赠......”他挠了挠头,说道。 “你是......那个黄鼠狼兽人?”谢尔顿貌似记起了什么,有些兴奋地说道,“你此次过来想干什么?” “我是代表部分居民来寻求庇护的......''兽人义勇军''现在甚至已经强迫我们参加暴乱......” 纽卡斯尔怔了一怔,眼前不由一亮:“有多少人,你们有多少人!” “四五千人......其他的都已经混入人类社会中了,也有的加入了义勇军,但总数还是想要安定的人多,因为原本住在兽人公寓内的兽人偏小型的多。”菲连忙回答。 “那么,”谢尔顿处变不惊地笑了,“你们能拿出什么诚意来么?我们并没有理由平白无故给予你们庇佑......不是么?” 菲,纽卡斯尔和佩曼都怔住了。 “呵呵......不用紧张。”谢尔顿继续说道,“我要你们出一部分力,若是叛乱爆发,那么你们得出力,减少战争的伤亡,搬运伤员。” “可以!”菲咬了咬牙,替自己的同伴们答应了这个要求,“告诉我怎么做!” ...... 波赛罗那宫的内殿,乱成一团。 一群侍女惊慌地冲进马歇尔的房间,争先恐后地扒拉出公主的衣物和生活用品,手持行李箱,一件件塞入。 “你......你们要干嘛?”马歇尔慌了,“这......这是?” 各种各样不好的念头从雅力士皇女的脑海中闪过。 自己怕不是要被赶出波赛罗那宫了?还是说,自己要被处决了? 笃!笃!笃! 一连串沉稳的鞋底叩击地面的声音让马歇尔回头。 “嗬——!”马歇尔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一群小山一样高大的兽人!就站在自己身后! “马歇尔,出去历练的时间提前了。”威廉轻轻地捏了捏马歇尔的肩膀,这使她迅速镇定下来。 马歇尔抬头,小心翼翼地瞄着头顶的那一个个穿戴齐整的健壮躯体,嘴角微抽,不过,看到他们面上坚毅有力的神情,她居然莫名其妙地感到安心。 “现在没有时间了,你和他们的磨合到后面再说。”威廉一直在看自己手腕上的表,眉头逐渐皱起,“最近梵冈会有一些事情,查理国王会处理好的,等会马上就出城,佩剑出城之后我会亲自给予你,路上,你会和你面前的这些兽人待在一起,互相认识一下也好。” 房间各个角落中的侍女迅速将手中的便服抓起,叠整,塞入真皮制成的行李箱内。 啪嗒。 棕色的牛皮纸袋从一位侍女的指尖划过,落入了衣物与衣物的夹缝之间,层层叠叠的衣服随即压上,只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钥匙印痕。 一队人马,在梵冈春季的下午,沉默地出城。 章捌拾柒:偷跑 梅林圣地内,第一圣所,查理如愿以偿地进行了第一次符文生物在人体之上的嫁接。 具体嫁接的器官是空间狐猴的胆囊,里面蕴含的魔力可以使查理的原先的魔力容量上升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从原本三魔纹中阶术士变为三魔纹高阶术士。 实验同样在封魔箱内完成,若是不做充分的封魔准备,空间狐猴的胆囊内部储存的魔力会迅速流逝。 当然,这个胆囊已经经过处理,外形和人类的胆囊无二。 查理皱着眉头,感受从自己腹腔传来的阵阵隐痛,瞳孔深处,点点蓝白色的符文光芒撬开了一丝罅隙,正缓缓地萌芽,生长。 至于精神上的问题,查理只是偶尔感觉有些头疼而已,并没有大碍。 “查理陛下,感觉如何?”切尼作为实验总管,必须观看全过程。 查理摆了摆手,轻松地抽抽眉毛:“第二期嫁接是什么时候?有没有选择好适当的嫁接体?” “陛下,先要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再......”切尼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心急,“您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嫁接体我们会尽快寻找和筛选,之后我们会派人找您的。” 查理点点头,转过身去,随手拿起木制椅子上的一件白色衬衫穿上,神色映出一丝厉然。 “您还有什么事么?”切尼走上前去,心想这位老祖宗不要再提什么疯子一般的要求了。 “兽人叛乱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兽人叛乱?”切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并不会插足这件事,陛下,这是雅力士政府应该处理的事情。” “如果,我说把兽人全部赶走的话,会怎么样?”查理忽然问道。 切尼暗暗叹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真的就会把艾云尼所积淀的一切给败完了...... “陛下,兽人也是我们很重要的实验材料。”切尼说的是事实,只不过在这里用来当做让查理闭嘴的筹码罢了。 “呵呵......”查理笑了,眉眼之中是不是跳跃半分戏谑,“你是不是以为我真会这么干?” “不敢......不敢......”切尼抿着嘴,低头道歉,“我相信您的明智选择。” “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啊......”他喃喃道。 查理还不会那么傻,如果真强硬制止兽人入境的话,可能纷繁的战火就不仅仅在梵冈燃烧,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帝国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利弊关系,查理还是弄得清楚的。 “呵呵......”查理低声轻笑,缓缓前行。 他很快便回到了波赛罗那宫,在政事厅的王座之上稳稳当当地坐下。 今天议事的人数出乎意料地多。 梵冈各地都传来预警,更加严重的恶性兽人袭击案件正在发生! 查理则是和颜悦色地一一应答,没有丝毫慌乱。 紧接着,一份又一份由中央枢机上报的加急报告送到查理国王的手里进行审阅。 这次,是关于原初教会内部分裂的相关事情。 在看到兽人可以转变为人类的时候,查理的眼皮明显地跳了一跳。 “陛下,要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么?”一位枢机领事小心地询问坐在王座上俯视自己的查理。 “这会造成更大的恐慌,”查理想了一想,道,“你们看着办吧,看上去,时间不多了。” “是......”枢机领事无奈地退场。 看来对方是不想自己处理烂摊子了......他还以为国王会出动兄弟会的人,帮自己平叛呢。 目视着对方远去,查理的眼神之中,越来越大的兴奋却是浮现出来。 “原初教会......哈哈!”他大声地笑了,看得在座下的宦官菲利普身上的肉都抖了一抖。 好像......又多了一枚可以使用的棋子呢...... 主动权再一次落到自己这里,被抓住把柄的原初教会一定会争先恐后地用自己合作,以除掉对方的要求同自己进行交易...... 能够让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变化,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技术呢。 不过,中央枢机说得很模糊,在信息量不够的情况之下,查理是不可能轻举妄动的。 而中央枢机的信息则是从纽卡斯尔那里得来的,在谢尔顿的吩咐之下,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得很明白。 “陛下......”查理原本想要继续想下去,菲利普此时开了口。 “怎么了?是关于马歇尔的事情么?” “是......”菲利普面上出现一缕红色,“马歇尔......” “快说。”查理的语气急剧转变成一种不耐烦。 “威廉和马歇尔提前出城了......”菲利普的声音很小,带着丝丝缕缕的心虚。 “什么时候。”查理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简直就是一头刚刚睡醒的雄狮。 “就......您回来之前。” “呵呵......哈哈哈哈!”在菲利普的意料之外,查理居然大笑起来。 他笑得直起身来,用自己的双手捂住肚子,甚至有点点泪花从他的眼角渗出。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哈哈!”他的笑声如同被一个夹子猛地夹断,令疑惑的菲利普吓了一跳。 查理双眼暴睁,眼球凸出,上下两瓣牙齿紧咬:“她始终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即使是那个臭佣兵也是一样......也是一样!” “陛下......您打算......把他们追回来么?” “不,就让他们这么去吧!”查理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眼底竟然泛起了流动的蓝色魔力光华。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遇到......一定......已经安排好了,一个很好的历练......”查理狞笑着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尖锐地在政事大厅周而复始地回荡。 架!驾! 此时,五六架大型马车卷起了滚滚尘沙,刚刚跨出帝都梵冈宽广的城门,没有任何停留。 遥遥望去,一马平川,无穷无尽的碧绿从地面延伸到天空,一条大河安稳平躺在大地中央,离得很远,在此时看不大清楚。 这里是【欲望之地】,西斯格。 马歇尔现在有些紧张,因为她正单独和一个狼兽人待在一起,这驾马车比较小,再加上狼兽人的庞大的体型,甚至达到了微微拥挤的地步。 即使两人是面对面坐着的。 在匆忙之际,威廉从随行的兽人之间随手拉过一位狼型兽人,还未等两人缓过神来,她们就双双落座。 还记得,威廉的声音里有着几分坏劲儿:“你们俩先认识一下,我先让车夫赶路去,情况比较紧急,稍微挤一挤,挤一挤。” 但问题是,在如此匆忙的情况之下说“认识认识”......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尴尬么? 马歇尔有些无语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狼兽人,上下打量起来,眉头微微蹙起,貌似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在她的脑海之中肆意流转。 他和之前见过的那两只狼兽人......太像了。难道所有狼兽人长得都是一个样么?长长的吻部,尖锐却看上去很柔软的,毛乎乎的灰白色耳朵,从身后的裤子里拖出来的一条尾巴,同样也是毛茸茸的。 面前的这个狼兽人让马歇尔想起了自己同夏和冬在一起相处的短暂经历,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在暗暗滴血...... 不过面前的这个狼兽人不知道比那两个幼体身材膨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马歇尔暗想他们是不是吃了什么特殊的补药才会成长到那么大。 狼兽人身上的皮制衣服还连带着一种新置的气息,想必是拿到一些款项采买的吧...... 在马歇尔上下打量狼兽人的时候,这位狼兽人,春,也正有些呆滞地看向她。 这是杀掉自己两位弟弟的凶手......这是杀掉两个弟弟的凶手......这是凶手......凶手!!!!! 他却必须委屈地夹着尾巴,按捺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去保护面前这个人面蛇蝎的女孩! 春只感觉到自己空有一身肌肉,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来,只要他轻轻一握,面前的这个女孩就能瞬间死在自己的面前。 但是......值得么?他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哥哥,在兽人特区安家......满怀希望地盼着他回家。 春吞了口唾沫,控制自己的脸庞,以至于不亮出自己的尖锐獠牙。 他最终强硬地控制住自己,不去看面前的这个女孩儿,转而望向自己胸前挂着的一枚红宝石吊坠。 在光滑欲滴的血红表面,一个狼爪型印记附着其上,似乎彰显着这枚吊坠的不凡。 马歇尔看到春不再看向自己,转而望向自己胸前的这枚吊坠之时,一股莫名其妙的杀气从自己面前的这个狼兽人身上汩汩冒出。 “呵呵......”马歇尔掩着嘴,低声轻笑,最终主动打了第一个招呼,“你好!我叫马歇尔,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春猛地看向女孩儿,嘴角不由得往上撩,想要露出自己的獠牙,警惕的眼神似乎就要把马歇尔扎穿。 当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却把马歇尔吓得一哆嗦。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一股极为低沉的喉音,带着咕噜咕噜的混声从春体内发出。 “我的职责只是保护你。” 马歇尔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说好了的交个朋友,认识一下呢! 章捌拾捌:紧张有序的混乱 帝都梵冈,一号兽人公寓。 原本熙熙攘攘的声音在此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的气氛。 根据“兽人义勇军”所述,他们兽人与人类的战争将于四次大规模的兽人行动之内打响,到时候,他们可能会被逼着上战场参战。 然而这些已经久居的雅力士居民已经受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能够获得在此地居住的许可,他们已经很感激了...... 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这些可怜的兽人们若是在这场暴乱之中存活下来,他们应该也不会为人类所接受。 那么,也就是说,在雅力士境内的兽人们必须得要穿过艰难万险,回到更加危险重重的露比斯——这片该死的泥泞之地,回归部落与部落的冲突与糅杂之间。 这和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批大批不愿参加反抗的兽人们担忧地站在一号公寓的中央广场之上,他们相顾无言,眼中充斥着迷茫与无助。 当然,也有一丝希望。 据说,有一位同伴自甘奋勇去兽人管理司,请求他们给自己提供一些庇护,与此同时,也表明自己不会参加兽人动乱,以此示好。 这样说不定还可以苟延残喘下去,虽说,雅力士可能不会继续对兽人有所包容,但兴许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已经有了能够变成人类的方法...... 兽人特区兴许还会存在,但谁又敢去呢?最后一片庇护所...... 在这里的兽人们都包含着一种极其悲观的态度,因为,他们知道,这场战争是不可能打赢的,即使有那么点胜算,远超义勇军的人数也会将他们埋没在尸山血海之中。 这简直就是一个噩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有一些兽人已经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了,即使他们知道,从这片符文大陆回去的兽人并不会在本地的原著名之中有良好的待遇,但是......如果留在这里的话,兴许连活下去的资格都不会存在了。非常简单的价值取舍。 猪人三兄弟现在也混迹在等待的人群之中。 钧:“哥......如果战争真的打响了的话,我们会不会遭殃......” 凯:“不用担心,到时候只要变化成为人类就好,随便在雅力士找个工作也可以活下去,大不了终身就留在这里了呗。” “但......”杨担忧地喃喃道,“我们这一族......以及未来的人......” 又能怎么样呢?是,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但也可以重构一切,若是时间越拖越久,那么一代代人之间形成的刻板印象会越来越严重,到那时候,兽人与人类的交流会愈发困难...... “总归,没事的,没事的......”作为三个人之中的大哥,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即使是死,我也会比你们死在前面,我会保护你们的。” “你别逞强,我们倒是看透了你的傻。”凯不屑地嘟囔,“到时候可不要为我们挡枪子,我们会躲开的,懂了么?” 原本想开解一下这种沉闷的气氛,不料却变得更加凝固。 愿意参加兽人义勇军的兽人已经离开,现在基本上只剩下犹豫不决的居民还在此等待,十之三四的兽人已经离开,但也有两三千,三四千人留在此地,这也算是一份不小的力量了。 某些喜欢安定生活的大型兽人也留在此地,可以成为这一群人的力量支柱,到时候的处境也不会特别差。 在此时,原本种族之间的隔阂被收缩至极小,各种各样的小队被迫组成,这兴许就是紧急事态的好处吧...... 各种各样的骚动声逐渐兴起,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复杂心情在这种气氛之下氤氲升腾。 如果人类同意接纳自己,那是最好的结果;若是人类不愿意同他们协商的话,那他们也可以提前离去。 突然,广场前方的一位鹿兽人神色一喜,转过身来,朝后排的人大声喊道:“菲回来了!” 这四个字仿佛有着无尽的魔力,仅仅是几秒钟的功夫,所有兽人全部都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场内一下鸦雀无声。 菲的步伐很沉稳,这只黄鼠狼兽人的面上没有丝毫神色,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张羊皮纸。 他举起了自己的手,大声喊道:“人类愿意接纳我们!我们必须要做出承诺,不在即将到来的叛乱之中帮助兽人义勇军!” “呜呼——!!” “哈哈哈哈——!我们有救了!” 这无异于一个炸弹,引爆众人心中喜悦的炸弹! 菲继续走向前,凝视着面前的一群群欢呼雀跃的居民们,心里百味杂陈。 他最终在广场前方站定,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兽人们逐渐安静下来。 看上去,这位黄鼠狼兽人还有话要说。 “兽人管理司答应为我们提供庇护所,但不是这里,我去看过那边了,不算很大,但也不会过于拥挤。”菲伸出一根手指,举起手臂,大声喊道,“他们交给我们另外一件事,这是作为给予我们庇护的一个条件。” “我们必须在这场叛乱之中,轮班抽出一个个小队来,在战斗中救助生命。没错,无论是受伤的兽人,还是人类。我们暂定,每轮两百人,分配在雅力士的每一个街道之内。兽人管理司会为我们准备好【门】的通道,到时候我们可以迅速地从总部穿到雅力士的各个角落,进行救援。” 在战场上抢人......无异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这,就是对方开出的价码。 他们脑内混沌,无数的不好的念头炸响。 然而,这些兽人们的结论不一而同都是服从,他们愿意去做这一件看上去极其危险的事情。 兴许是他们很傻,兴许是他们没有见识,但事实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反倒是个个露出了毅然决然的表情。 “很好。”菲的声音看不出一丝情感,“我会在即将到来的整场叛乱之中,身处最前线,和你们一同行动。” 这是菲自愿的,这也是他能为自己最后争取到的尊严和权力。 如果雅力士内有这样一个传闻,说,在战争打响的那一刻,有一群兽人穿梭在枪弹之中,救起一个个受伤的人,让他们脱离死亡和痛苦...... 这兴许才是解决人类与兽人之间的心结之所在吧。 已经识了几个字的菲如是想道。 献出力量,才会有所回报,这是不变的真理。 菲之前在识字班内学会了一首歌呢,他并不想让这种生活戛然而止。 ...... 兽人义勇军所聚集的地下广场之内,现在基本上没有几个人,义勇军内的成员们现在正在各处角落之内策划下一次的进攻。 他们准备将攻势逐渐减弱,让人类逐渐麻痹,最后在最意想不到的时机进行进攻。 而这个最意想不到的时机,则是需要他们创造出来的。 他们造成的破坏需要日渐减轻,从一开始的严重,变为最后的轻微,让出动的人手变得疲惫,人心惶惶。 然后,他们的行动会暂时停滞一段时间,让梵冈的所有人丧失警惕,在修整与建立新一轮防御工事的罅隙之间,就是他们进攻的最好时机! 这位虎兽人,殇,正同起义军的另外几位兽人头领进行谋划,他们的手上各自有一份梵冈的地图,上面圈圈画画,标注好了行动的地点。 原先那位与威廉战过的狮兽人也在这几位头领之中。 他们无一例外肌肉丰实,身体灼烫,具有强大的爆发力。 这些壮实兽人的身旁,无一例外地搁着一把大剑,虽钝,上面篆刻的一枚枚符文赋予了远超于其外表的力量。 他们是每个部落内派出的精英,也是每个部落内部的勇士。 正在此时,殇的右手传来了莫名其妙的震荡,只见他无名指上的一枚粗大的黑宝石戒指逸散出乌亮的光芒。 他用自己的爪子戳了戳黑宝石的表面。 “兽人公寓内的居民选择了投靠兽人管理司,他们会为居民们提供庇护。雅力士的王女,马歇尔和一群身份不明的兽人提前出城了。” 一个阴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语气。 所有人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殇会怎么回应。 纯黑色的宝石上,一颗形状诡谲的八边形白色星辰正在微微闪烁,等待着殇的回复。 然而,这歌虎兽人黄色的眸子就这么凝视黑宝石上的图案,一言不发。 章捌拾玖:开始融化的心 “你是从哪里来的?”马歇尔故意没有理对方那副臭脸,她心底的倔脾气一直催促着让自己打动面前这个冷若冰霜的狼兽人。 春瞥了一眼面前的金发女孩,神色依旧冷漠,他没有回答马歇尔的话。 “你是从哪里来的?”马歇尔重复道,貌似没有意识到面前这个肌肉虬结的狼人没有欲望回答她的话。 春依然瞥了一眼马歇尔,双手抱胸,以自己手臂上的肌肉遮挡住了马歇尔的话。 呵......他心虚了。马歇尔内心暗暗窃喜,在车上的时间还长着呢,不差这一分钟两分钟。 话说......这肌肉真的好壮实啊,摸起来是不是也会一样硬硬的?但看上去毛乎乎的样子,应该触感不差。 “叔,你是从哪里来的?”马歇尔的语气之中刻意带上了丝丝嗔怪,再加上叔这个词,她不相信面前的这个狼兽人不会回答自己的话。 春嘴角一抽。 叔......他有那么老么?嗯,不能回答......不能回答......对面的是杀死你两个弟弟的凶手......你没有义务去回答她,你没有—— “叔!!你是从哪个地方来的?就,回答我一下嘛......” 真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居然开始撒起了娇,只见马歇尔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腮部晕起点点绯红。 “哼......”春哼了一声,眼带不屑地瞄了马歇尔一眼,嘴角微微张开,道,“兽人特区,首罗。” 马歇尔的嘴角微翘,心里为自己暗暗地喝了个彩。 话匣子一旦打开,那么在短时间内肯定是收不回去了。 “那个地方漂亮么?你们住在哪里?有没有别的同伴?” 春的脑袋顿时有点晕晕乎乎,还有些懵圈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面前这个女孩儿的圈套之中。 春不想回答,但之前已经开了口的他现在按照道理也不应该继续板着一副脸了。 他恨......他不甘...... 春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胸前的那个大红宝石吊坠,他的大爪子上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那个地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什么也没有。”春没好气道,“我是受雇佣而来,就是这么简单,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当时威廉的说法是,让这些兽人承担这个女孩儿的一切,不仅仅是保护者。 春不想和这个女孩儿有过多交集,但缘分就是这么该死的巧合。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不找别的兽人同她一道?偏偏找上了他? “嗯!”马歇尔展现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你也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随你怎么叫。”春又哼了一声,语气却明显软了很多,“我现在不想说话,人类女孩儿。” “多聊聊嘛......”马歇尔一向没有公主的架子,她的手直接握上了春的手掌,轻轻抚上他爪中的肉垫。 这种接触行为可让春吓了一大跳,电光火石之间,他颈项周围的毛一下子炸开,眸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凶莽,双耳猛地压下,尖利的白牙随着他嘴唇的上撩露了出来。 “唔!”马歇尔很明显也被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狼兽人对自己的敌意会那么大,“你......你别吓我,我怕的。” 她的手依旧紧紧抓着春的爪子,她的表情瞬间转变成了半分嗔怒,半分讨好的架势。 “叔......能不能不要这样子,和我聊聊天也好,车上也没什么可以干的,多无聊呀。”马歇尔顺手打开了马车侧壁上的窗户,透透气。 一股和煦的暖风,就这么自然而又流畅地顺着阳光流进车厢,直至满溢。 面对如此景色,他们不禁看得痴了,在春和马歇尔的经历之中,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么丰饶的美景。 放眼望去,一片油油的碧绿,小撮小撮的树林寥寥草草地点缀在这宽阔而又疏离的平原之中,零零碎碎的庄园,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大型都城,无一不震撼着两人的心灵。 马歇尔似乎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只是一个劲地探出头去,回望原先出来的帝都城墙,却发现,那一片高筑的城墙居然在她的眼中变得只有手指那般粗,在宽阔的绿野之上仅仅占据了薄薄的一片。 这里是......威廉所说的【欲望之地】,西斯格么...... 但,这也看不出有什么欲望之所在,在丰饶与和平之下,竟然会充斥着欲望? 马歇尔对这片丰饶舒适的大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努力地探出自己的头,甚至连半个身体都伸出了窗口,想要窥探这片绿地的全貌。 “唔!唔......你干嘛!”却不料,自己的脚踝却被一股力道用力地扯了回来,马歇尔皱着眉头,回过神,看着面前面色冰冷的狼兽人,有些埋怨地揉着自己的脚踝。 对方开口了:“不想从马车里掉出去,那就做好。” 春的职责是保护马歇尔不受伤害,那么也有必要让她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的车厢内,若是有一个闪失,那他的头都不知道掉了几个。 实际上,在那一瞬间,春有一种想把对方推出窗外的念想.......他及时地止住了。 “谢,谢......谢谢......”马歇尔小心翼翼地说,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羞怯和颤抖,“风景很漂亮,不是么?没想到这一片大陆居然被称作【欲望之地】。” “欲望......之地......”春没有听说过这片区域,不由得喃喃道,“欲望......” 这一片土地确实很丰饶,想必是不缺水源,各种各样的生物在此大摇大摆地栖息,取用随意。 这里的生活应该是闲适的...... “很奇怪吧?”马歇尔打了个哈欠,朝着对方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取名。” 马歇尔望向春的面孔,却收到了一份冷漠的眼神。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失落之感不断地从她的心里涌出。 旋即,这个目光忽地由冰冷变为柔和,在春的一声冷哼之间,小心而又快速地转回。 马歇尔笑了,笑的很欢欣。 他们两个之间的羁绊,应该已经初步连接了,起码最初步的“认识一下”这个过程倒是做到了。 马歇尔感到很欣慰,春感到很疑惑。 他心目中的雅力士的王女,马歇尔,应该不是这样的...... 她应该是在伪装,春如是想道。 但是不知为何,他望向面前这个女孩儿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从坚硬逐渐变得柔和。 不能光看外表......不能光看外表......不能光看外表....... 春的心里不断地重复,再也不敢直视面前的金发女孩儿。 幸运的是,对方并没有继续说话,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窗外,吹着下午的暖风,在马车上享受美景,虽然略显匆忙,但也算一件乐事了吧...... 马蹄飞踏,在地上印出点点棕黑色的蹄印,颗颗泥土随着马车车轱辘的碾压之下不停地向后甩出。 他们现在正飞驰在一条大路之上,以威廉为首,后方的两三名名兽人则是帮助驱赶马匹,让它们加快速度往前赶。 “呼......”迎面吹来的微风让威廉打了个哆嗦,他现在化身为一介车夫,翘着二郎腿,时不时地抽打着前方的马匹,他的身侧安安实实地坐着一个体态庞大的灰熊兽人。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我说,是到兽人特区以前。”威廉没什么事情干,索性和身旁的灰熊兽人闲聊起来。 “我之前一直在部落。”灰熊兽人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到兽人特区来一方面是来找找机会,另一方面是为后面的族人探个底。” 威廉转过头去,饶有兴致地看了熊兽人一眼,说道:“兽人在雅力士境内的地位不高。” 对方则是点头,没有说话。 “最近,貌似帝都可能会发生兽人的暴动。”见熊兽人没有说话,威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如果......真打仗了,你觉得谁会赢?” “人类。因为人多。”熊兽人很老实地说道,“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当然知道,”威廉似乎是在聊诸如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话题,笑着说道,“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只见熊兽人不说话,爪中的缰绳猛地一抖。 啪!啪!啪! 马匹顿时加速,更加卖力地飞奔起来。 熊兽人听出了威廉的意思。 如果......他们不得不离开雅力士...... “那我就回去。”熊兽人叹了口气,沉闷地说道,“回部落。” 威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喜欢人类地生活环境么?” 灰熊兽人很实诚:“喜欢,想再多呆一会。” “好。”威廉说。 两人刚认识没多久,似乎就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有一搭没一搭地挥动手中的缰绳,抽得马儿的屁股啪啪响。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字,因为心里清楚。 “之后这一段时间,马歇尔就交给你们了。不要让我失望,接下来的路途不仅仅是看上去这么和平,【欲望之地】这种地名可不是白叫的。” “好。” “等会到那片村庄稍作休整,我们可以乘这个时候贩卖一些马车内的商品,以及采购必要的生存物资。” “好。” “雅力士不会让兽人退出舞台,绝不会。” “好。” 灰熊兽人看了一眼威廉,他的声音依然是那样沉稳。 夕阳垂落,车队仍然在默默地行驶。 马歇尔所处的马车之内。 “唔......”春身体僵硬,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他吞了口唾沫。 糟糕......马歇尔睡着了。 更加糟糕的事情是,这个女孩儿的床铺是自己的身体。 马歇尔的身体不住地往前倾倒,最终瘫在了春的肩侧,有节律地轻声呼吸。 “该死......”春极其轻微地咒骂了一句,他的尾巴没有来头地甩了甩。 然而......胳膊最终还是拗不过大腿,春的身体很诚实。 他伸出手臂,轻轻地将女孩儿的身体挪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让马歇尔侧身躺好,安安稳稳地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她杀了我的弟弟......她杀了我的弟弟......春的内心如是尖叫着。 但......又有什么用呢? 春苦笑着,像自己这种兽人,又凭什么能够讨回公道呢...... 拿钱办事......她也算我的雇主。此后天涯一方...... 春看着马歇尔睡着的面容,抽了抽自己的双耳,惆怅地呼出一口热气,缓缓地从窗外的晚风之中散去。 路途还很遥远。 ...... 兽人特区,首罗。 繁星消弭的夜晚,虫声点点滴滴,断断续续,却未曾在夜风中停滞。 那是一片荒草遍布的空地,还未等人来开垦。 嗡—— 地面震动!蒙蒙的亮光从地面涌出,巨大的法阵缓缓旋转,撑开了枯裂的地面,一根根石柱接二连三地从缝隙间飞出! 大理石所制成的白色墙垣,坚实的石梁,尖锐的屋顶迅速在空地上组合。 一个教堂。 门前的石柱之上,近乎什么也没有。 石柱上所纂刻的,只有无尽的尘砂,表面铺着一层淡淡的星芒,处变不惊地溢出,旋回,流淌。 章玖拾:缓和与花语 帝都梵冈,值梦司内,谢尔顿闲来无事,正在同梅林一起下棋。 嗯......魔法棋。 这种游戏的最终目的就是把对方的棋子一个个拆碎打乱,将主帅攻克,就算胜利。 梅林才刚刚接触到这种棋子的玩法,谢尔顿则是充当了正反方的角色,给这个男孩介绍着游戏的基础规则。 棋子分为两方,第一方是人类和魔物,第二方是符文生物。 也就是说,一方是充当人类和魔物,另外一方则是充当符文生物,根据是否拥有血肉来分。 符文生物和人类的攻击机制不一样,玩法多样,甚至还夹杂了一点随机性,这就是魔法棋老少通吃的原因。 血肉生物最小的卒兵是野兽,紧接着是魔性化生物和兽人并驾齐驱,最后是人类。 符文生物则是不一样,在操控者的调配之下,各种各样的符文生物都有各自的长处——因为符文生物的强弱是由魔力总量来决定的,也就是说,若是只维持棋子存在最基本的魔力量,将剩余的其他所有魔力完全投入一个棋子,那么这颗棋子就会变得非常强,剩下的符文生物相应会变得非常孬弱。 梅林坚持要将大部分魔力点到梦魇身上,谢尔顿照做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看棋盘上一个个惊慌失措的血肉生物跌落棋盘,化为毫无生机的灰黑色棋子闪现在棋盘的旁边。 然而,最后的胜利方是血肉生物组,通过互相之间精密的配合,他们将这个最大的梦魇给解决,那么其他帮不上忙的符文生物自然就像枯草一般被齐齐收割。 “唔......”梅林搔了搔他的小脑袋,眼底满是愠怒,“再来一局!” “好了,好了......到中饭的点了。”谢尔顿苦笑,一把将梅林的身体抱起,挥手招来两份包装好的饭菜,一声响指之间便加热完毕。 梅林的身体长的很快,甚至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现在的梅林完全可以和四岁小孩并驾齐驱,不输给四岁小孩的体型和智商几乎让谢尔顿忘却了梅林的原本年龄。 不过,在这种奇奇怪怪的世界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夜之间从婴儿衰朽成一摊枯骨的事例也不是没有。 所谓的兽人义勇军和人类军队仍然在僵持着,时不时地会有零散抢劫案出现,但不像前几天那么猖獗。 有人分析,这场暴动很有可能只是一场闹剧,所谓的兽人叛乱根本不会发生。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更要防患于未然。 雅力士日报已经重新恢复在帝都梵冈的印刷,逐渐流散开去。 在很多人眼里,报纸的重新印刷是生活重归正轨的标志,大家在这一片分分合合的大陆之中看见了历史的庞大变迁,他们早已习惯。 由是,紧闭的大门很快打开,躲在家里的人们如同野兔出洞,一个个冒了出来。 而那些零星出现的兽人,大部分是已经签订契约的,也不需要提防。至于那些突然出现,大叫大嚷的兽人们也非常碰巧地被非常碰巧出现在他们身旁的兽人管理司的执法人员逮捕。 兽人管理司的大门仍然禁闭,不欢迎任何前来签订契约的兽人和人类。 大部分执法者仍然处于自己的岗位之上,以提防突然出现的兽人暴乱。 毕竟,还剩四次,四天,或者是别的什么四...... 在那以后,所有人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马丁已经出去一周了,仍然没有归来,梅林好几次问到他,谢尔顿则是用“出去工作”来回应。 说实话,梅林一开始对这位在职场上苦苦挣扎的男人没什么感觉,他就知道抽烟,插科打诨,晚上去工作,白天睡大觉,除了吃饭以外没怎么管过自己...... 但......还是怪想念的。 梅林用自己的小手用力地拿起勺子,一下插进柔软潮湿的米饭——今天吃猪油闷饭——,小心地搅了搅,挖出一块油光滑亮的米饭,塞入自己的最终。 猪油的香味被完美地裹在米饭之中,在自己的味蕾上方粒粒爆开。 梅林不由得眯起眼睛,嘴里喷出满足的热气。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出人意料地不错。”梦魇同马尔克斯一起感受着嘴中传来的触感与味觉,在他意识旁慢慢悠悠地说道。 马尔克斯特地为梅林开放了共享感官的权利,凡是马尔克斯能够感受到的东西,梅林同样也可以感受得到。 在谢尔顿和梅林的身旁,这副魔法棋被随意地摆在茶几上,没有来得及收拾,刚才破碎斑驳的棋子现在早已回到了原先的位置,黑白格子之间,各种血肉生物们互相庆祝着自己的胜利,而对面的符文生物则是沉闷地飘在空中,时不时从自己小小的身体之上穿出几个小小的眼睛,瞄着自己头顶上方的不成器的操盘手。 梅林饶有兴致地看着代表人类的棋子跳下自己的位置,兴冲冲地把威武壮实的兽人拉下台去,重重地抱在一起。而其他的棋子也纷纷跳下位来,同 刚才的棋局当中,兽人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爸爸,你看。”梅林指了指棋盘上和睦相处的两个种族,“为什么我们现在不能像在棋盘那样和兽人们好好相处呢?” 谢尔顿此时才刚刚回过神来,眼神迷离地看了看梅林手指的地方。 他想了想,继而说道:“现实生活不像棋盘,甚至远比棋盘上更为复杂。” “那为什么不可以呢?” 谢尔顿将自己嘴内的饭菜吞下,嘴角不由得抿起,他看着梅林睁大的双眼,认真地回应:“会的,我们会的。只不过,还没到时候。” 梅林听罢,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旋即将自己埋进还未吃完的饭菜当中,扒拉起来。 谢尔顿双眼微眯,轻轻地抚摩梅林的头发,一言不发。 起码现在的局势略微缓和下来了吧......谢尔顿如此期望。 但这不可能,这还没完。 ...... 第一兽人公寓内,菲刚刚加紧完成了人员的分派和预先演练。 同紧急加派过来的兽人管理司员工接洽之后,菲最终和对方达成一致意见。兽人管理司的人还留给他数个传声徽章,能够将第一手情报汇报给兽人管理司。 在兽人公寓之内布置四道传送法阵,齐齐通向同一个庇护所,菲会提前将居民们分成四个小队,分别在其中选择小队长,负责人员的派发。 单单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管理这个庞大繁杂的机器的。 不止怎地,有三只猪人自告奋勇,承担其中三个队长的职务,他们的名字分别叫杨,钧,和凯。 菲正愁没有人用,这可解了他燃眉之急,菲则是自己充当了第四个小队的队长,兼总队长。 当然,作为通讯用,猪人三兄弟分别领到了一枚徽章。 除此之外,菲依然是一个普通人,需要外出工作,寻点东西吃。 但最近形式紧张,作为兽人能够寻得的工作寥寥无几。 不过,菲为兽人公寓的居民们争取来了一日三餐的供应以及基础知识培训,通过这样,这些好动的居民们才会乖乖安分下来。 菲在这几天内同居民们一起参加了知识培训,其中的重点是识字。 菲现在处理好了自己的一切事务,半躺在自己的床上,嘴里小声呢喃。 【在未来的时代,既没有黑暗,也没有雷击,既没有凶残的愚昧,也没有血腥的报复了。】 【到了未来,彼此再也不会杀戮,大地将阳光灿烂,人类就只有爱心。】 【那一天必定会到来,到那时候,一切都融洽、和谐、光明、快乐和生机勃勃,那一天一定能来到。】 【我们正是为此才献出生命。】 这是他记忆尤为深刻的一段话。 他还学会了一首小小的歌谣。 【学会莺尾花的团结】 【珍惜郁金香的荣誉】 【坚持康乃馨的热爱】 【赞美向日葵的忠诚】 ———— 【忍受六月菊的别离】 【追寻天堂鸟的潇洒】 【陪伴风雨花的坚韧】 【收获木兰花的成功】 ———— 【山茶花般的奋斗之后】 【兴许只寻得那彼岸花】 【曼珠沙华的戚戚之后】 【兴许只是那曼陀罗华】 ———— 【那昙花的一瞬之华】 【足以照亮整个世界】 【我们为之热烈庆祝】 【我们为之齐声喝彩】 菲轻笑一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睡去。 他太累了。 但是,他认为很值得。 章玖拾壹:黄水晶镇 哐当! 车厢剧烈晃动,最终缓缓凝滞,惊得梦中的马歇尔的手慌张地四处乱抓。 “唔啊!你干嘛?” “唔......”马歇尔揉了揉眼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她的身体被强硬地推起,同样略显惊慌的鼻息从她的耳边传来。 马歇尔睁开眼睛,只见这个狼兽人有些畏畏缩缩地抱着自己的尾巴,眉头紧皱。 “不要揪我的尾巴......”春的喉中发出了愠怒的咕噜声,想必是心情不大好,看他摆着的那副臭脸...... 嗯......好吧,不应该随便乱揪毛乎乎的尾巴,是她的错...... “对,对不起......”马歇尔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样...... 本来她是坐在这个狼兽人的对面的,一觉醒来之后,自己的身体莫名其妙被挪到了他的旁边。 自己貌似是靠着他睡了一会,嗯,就一会儿。 马歇尔望向春,见他没有搭理自己,心底偷笑。 看上去很冷淡,实际上心肠还是不错的嘛。 看向窗外,已经入夜,抬头望去,可以看到漆黑的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城了数千户颜色各异的灯光环绕在自己的周围,在安宁的夜晚中热闹地开放。 正在此时,她们所乘坐的马车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根据车马停滞,马歇尔可以判断她们已经抵达某处,准备停下歇整。 啪地一声,车门打开,只见威廉笑着看向两人紧挨着的身体,道:“下车了,这里是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黄水晶镇,我们将在这里暂做修整,并且采买接下来旅程的所需物资。” “黄水晶镇?”马歇尔让春先下了车,嘴里小声嘟囔,“听起来,总觉得很像一种宝石的名字。” 春下车后,看到不远处的兽人们也同他们一样纷纷下车,他们关紧车门,正看管着马车前的马匹。 看来自己是一个幸运者呢......春暗自苦笑。 “没错,这座小镇的名字正是根据黄水晶这一矿物来命名的。”威廉做了个手势,示意让春同其他兽人们集合,“西斯格是雅力士境内矿产资源最为丰饶的地区,国家的货币同样也是从这里收入的。每一所城镇的名字代表着主要交易的宝石类型,也就是说,你想要购买上等,优质黄水晶的话,那么就可以到黄水晶镇上来。” “那为什么要叫西斯格【欲望之地】呢?” “总有人想分一杯羹。”威廉挑了挑眉,看向不远处正在安静等候自己的兽人们,说道,“好了,天色也晚,我们也需要找一个地方来歇息歇息了。” “好。”马歇尔自然而然地跟随在威廉的身后,小步趋走,一边同他攀谈,“那么也就是说,会有很多投机者来这个地方碰碰运气?” “没错。不过我们只是在这里暂作休息,我们的任务是将一件很重要的物品护送到兽人特区。” “它是什么?” “一件能够帮助建立特区,保护特区的魔器。”威廉朝她微微一笑,模糊地说道,“好了,今晚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已经提前预定好了旅店,我们得先把马车给安置下来,当然,之后到了旅店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是关于你的。” “嗯......”马歇尔愣愣地回应。 这想必就是和她的历练有关的事情了吧。 威廉确实和旅馆的老板先前接洽过,一辆辆马车很快便停入了专门的车库,很快地,那些兽人们也一并进入了旅店。 现在是迟到的晚餐时间。 那股新鲜劲很快过去,马歇尔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在疯狂抱怨。 旅店的底层是一个简易的餐厅。 那些兽人们则是安分地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甩着尾巴,互相之间小声地交谈。 春貌似被一圈人围住,看上去是被盘问了的样子...... “老板,来一份菜单。”威廉挥手招来一位侍者,豪爽地说道,“不......把你们菜单上的菜都来两份吧,你看我们这一桌人能管饱么?” 那个侍者呆愣了一下,连忙说够了。 在他瞄向那些兽人们的时候,他的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鄙夷和不屑。 “共收您二十三银五十四铜,诚惠。” “好。”威廉爽快地把钱付清,向马歇尔笑了笑,说道,“和兽人相处的感觉怎么样?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吧?” “嗯,虽然一开始是被吓了一跳啦。” “那就好。”威廉抿了口桌上的水,没有感到丝毫肉疼,“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内,你都得和他们呆在一起啦,让你体会一下最真实的生活,这能让你对他们了解的更多。” “那睡觉......”马歇尔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也睡在一起么?” “当然!只不过是双人间,你可以轮换着陪睡。”威廉坏坏地说,“等一会你得和他们熟悉一下,介绍介绍自己,然后挑选一个人作为你的贴身侍卫,陪同你的一切训练和外出任务。” “嗯......”马歇尔的脸颊微微抽动,最终点头道,“好吧。” “不要担心,毕竟我们俩算是雇主,他们必须要给我们好脸色看,包吃包住呢。” “啊......这个......”马歇尔顿感无语。 “哦,对了,明天我要把你的配件给你,也会给你安排一些任务......帮助采购点东西什么的。” 还是吃饭吧...... 一顿美餐之后,威廉将所有人叫到旅店门外。 威廉将马歇尔带到兽人们的面前,就好像在展示着什么珍惜物种:“各位,这是我们此次旅行的参与者,也是雅力士的王女,马歇尔,大家可以称呼她叫,小姐。因为时间匆忙,所以请各位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这是为了挑选陪伴公主的贴身侍从,在此次旅行之中,他将要完完整整地陪伴女孩儿的一切训练和外出任务。听到了么?” “听到了!”依旧是能够把灯罩给震得粉碎的声音。 马歇尔被这个架势吓得打了个哆嗦,威廉则是嘴角勾勒,拍了拍她的肩膀。 “当然,这根据她的第一印象来挑选的,不是由我来决定。各位,可以上来了,一个个介绍下自己吧。” 马歇尔再次无语,幸亏现在比较黑,否则自己的脸红成什么样大家看得一清二楚。 体型最为庞大的熊兽人首当其冲,挪动自己壮实的身躯走到马歇尔的身前。 只听得熊兽人的声音是瓮里瓮气的,不过声音很和气:“我的名字叫桐,来自兽人特区,若是小姐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在所不辞。” 他伸出了自己又大又肉的爪子,同马歇尔握了握,便乖乖地退去。 接下来是一名带着围巾的狼兽人,他的身材比春要瘦削一些,但整体来说有着一种更尖锐的锋利之感,在灯光的照耀下,他淡蓝色的眸子貌似闪着些许凌厉的光彩。 他的声音比较低沉,但不像熊兽人那样嗡嗡作响:“我叫峰,希望在这段旅途中,能够帮助到小姐,我会尽全力辅佐小姐。” 马歇尔点点头,笑着同他握了握手。 她一瞥之前和自己坐了好几个小时车的狼兽人,其他人在那里摩拳擦掌,却发现他居然抬头望天,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这个人好奇怪啊,太奇怪了。难道是外冷内热?马歇尔内心笑笑,朝自己翻了个白眼。 不一会儿,当中的九位兽人都和颜悦色地介绍好了自己,其中竟然不乏对自己容颜的称赞...... 是不是等一会夸我要夸到姥姥家了? 春见其他人争先恐后地介绍了自己,就只剩他一个人呆在原地,便不情不愿地迈开脚步,不情不愿地走向两人,不情不愿地站在了马歇尔的跟前。 “好啦好啦,我们刚才已经在车上认识过了,就不用再介绍一遍了。”马歇尔摆摆手,故作随意地说道。 春此时心里暗暗嘀咕,刚才自己在车上也没有告诉她名字,对她也很冷淡...... 看来贴身侍卫和自己是无缘了。 “作为专门保护马歇尔的侍从能够拿到更高的报酬。”就在此时,威廉笑着补充道。 马歇尔立刻感觉面前的这些兽人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带上了一丝热切,当然也包括之前和自己在车上的那个狼兽人。 春的心直接掉到了谷底,看来这个提升报酬的机会和他无缘了。 不过......这是杀了他两个弟弟的凶手...... “嗯......是现在选么?”马歇尔转身看着威廉的面庞,小声说道。 “对呀,跟着第一感觉走。” 马歇尔没说话,淡定地走向前去,用自己的双眼划过这些兽人的面庞,嘴角上翘。 “哎呀......好难办,这可怎么选......”她轻按自己的太阳穴,嘴里小声嘟囔,“看起来都很好......” 每当马歇尔的一步踏下,就有一位兽人吞唾沫,想必是紧张极了。 春倒是干脆地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反正自己肯定不会被—— “——好啦,就是你吧,我也懒得再选了。”马歇尔的声音从春的腰间传来。 春抖了抖自己的耳朵,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狡黠的小女孩,甩甩身后的尾巴。 春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胸膛,喃喃道:“我?” “对呀,就你了。” 一种“果然”的目光顿时从其他兽人眼睛里纷纷射来,其中不乏羡慕和嫉妒,看得春心里毛毛的。 “好了!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威廉拍拍手,大声而又愉快地说道,“今晚先这样吧,到了第二天再分配各自的任务,各位到我这里来,我来分发给你们的门钥匙,两人一间,可以自由组合。” 说罢,威廉将一把钥匙塞到了马歇尔的手里:“这是你的门钥匙,你和他一起睡。” 住......住在一起? 春的脑子有点晕晕乎乎的。 “好!”马歇尔兴奋地回答,拉起了春的爪子,“我们走吧?” “哦......哦!”春连忙回过神来,回应道。 这是什么运气......还是命运使然? 下一刻,他就被马歇尔拉进了旅店,同她一起进入了同一个房间之中。 旅途的第一个夜晚,就此戏剧性地落下帷幕。 章玖拾贰:采买 一夜无话,实际上是倒头就睡。双人间里有两张床,不会出现令人尴尬的情况。 原本春还以为马歇尔会问自己,为什么不搭理她,或是询问自己的名字,奇怪的是,对方根本也没有询问的意思。 马歇尔只是开口让自己帮忙提一下行李,说洗澡睡觉,此外一件没提...... 第二天上午,马歇尔和春一道起来,初步地打点好行装,用完早饭,仍然是一路无话。 现在的情况是,马歇尔坐在威廉的面前,春则是站在马歇尔的椅子后方,一动不动。 威廉眉眼舒展,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左手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羊皮纸,右手则是拿着一个印着繁复花纹的布袋。 “昨晚睡得怎么样?”威廉翘着个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询问,“有没有抱着他睡?记得在车上的时候,你睡得很香甜嘛~” 他指了指身后的春,俏皮地看着面色发红的马歇尔。 “没有,暂时还没有,但我会争取。”马歇尔很快便定下心来,微笑着回应。 在马歇尔身后的春嘴角微抽,面色不由得逐渐发黑。 暂时还没有......会争取?难道会在半夜偷偷爬到我床上来...... 春身上的毛发不由得小幅度炸起,他的眼睛尴尬地瞄向远处。 “哈哈哈哈!不错!”威廉大笑道,“好了,进入正题,我相信你也很盼望能够拿到你的佩剑,不是么?” 马歇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完成一个任务。”威廉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不由分说地将两样东西塞到了马歇尔地手中,“嗯.....没错,就是采购物资,是不是很简单?你们可以愉快地利用剩下的钱享用一顿中饭,下午两点钟之前回到这里就可以了。之后,我会把佩剑给你,稍作休整之后,我们开始日常的训练。” “好。”马歇尔看着手中的羊皮纸,言简意赅。 她将自己手中的袋子举过头顶,示意让春拿着,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狼兽人愣了愣,匆忙接下。 水.....麦酒......柳橙汁...... 面包......黄油......蜂蜜......肉食...... 都是以桶来计算。 羊皮纸地反面是黄水晶镇的地图,里面详细标注着一切地名。 马歇尔眉头逐渐皱起,不由得回头看去。 “不用担心,这个袋子可以装下你们采购的所有东西。”威廉摆了摆手,眼神轻松地在面前的两人之间游离,“好了,好了!去吧,记得回来啊~话说,缘分这种东西,真的挺玄乎的,不是么?” 在临走之前,威廉的声音再次出现:“记住,不要去赌场,也不要去那些危险的地方,还有你,把你的配刀给带上。如果还有什么疑问的话,我在下面有写提示,不要轻易半道上回来,知道了么?” 赌场......这里还有赌场...... “嗯,知道了......”马歇尔轻声回应,同自己身后的春一道踏出旅馆的大门。 白天的黄水晶镇貌似同晚上的判若两镇,如果说晚上代表静谧,那白天就是极度热闹。 各种各样的投机者,商贩,水晶购买者涌向此地,再快速离去,人来人往之间,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平衡。 马歇尔的面容不禁带上了点点笑容,身后有着一个这么壮士的保镖,那安全感肯定是满满的。 而那些诧异,还带有着些许鄙夷的目光,则是由马歇尔一个个瞪回。 兽人也并不像别人所说的那样丑陋不堪,也没有像大部分人所想的那样野蛮。反正自己身后装备齐整的春是绝对英气逼人的,看看他那身后闪烁着凶光的大刀吧! “你为什么要选我?”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以此开头。 马歇尔的步伐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蹦跳:“我喜欢,理由很充分吧?” “......”春被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马歇尔哈哈大笑,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想想啊......因为,你长得帅,嗯,没错。” 这到底是算是个什么理由啊...... 马歇尔一边同春交谈,一边发开威廉给予自己的资金袋,发现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十余枚金币。 想想看......一枚金币可以兑换二十五枚银币,也就是两千五百枚铜币。 按照地图上所标注的,一桶水如果是算三十铜,酒是八十铜...... 算了个七七八八,马歇尔发现,这貌似还有不少结余。 春偷偷瞄着马歇尔手中的小袋子,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这钱,看起来真的好多啊......以及周围贩卖的食物为什么会那么香! 肉,肉......全都是肉!美味的肉......还在部落里的时候,肉类是极其稀缺的,即使能够以素食来补充能量,但肉类始终是他们最钟爱的食物,没有之一。 非常不幸的是,他们现在经过的地方正好是贩卖肉类与熟食的街道,春只好悻悻地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在气味与气味之间游走。 “话说,你来兽人特区以前,是在哪里生活的?”马歇尔一边看着地图带路,一边说道。 “我来自部落。”春道。 “部落?你们有很多部落么?各种种族一起生活?” “不,我们一般是同种族之间生活在一起,有特定的图腾信仰。” “图腾信仰?”马歇尔感兴趣地回头看了不断吞口水的春一眼,继续说道,“那你们信仰的是什么神灵?” 春的语气不由得变得庄重了几分:“我们的祖先,狼族。代表着力量,敏捷,智慧。” “那,不同种族之间会有交流么?” “一般是冲突为多。”春实诚地说道。 “那,来到这里感觉怎么样?比起原本的部落生活?” 春顿了顿,一幕幕经历在自己的心头重演,怒火不禁窜上三分,无奈只好压下:“这里的环境比鲁比斯好得多,起码可以吃饱饭。” “那当然!如果觉得这里不错的话,可以把同种族的人接到这里来一道生活的,就比如说家人啊......” 这切实戳到了春的痛处。话匣子就此闭合。 马歇尔只以为对方脑子抽风,翻了个白眼,也没想多搭理他。 自此,黄水晶镇中有一个传闻迅速流窜开去:一位女孩带着一个兽人侍从在大街上采买物资,重点是,这位女孩手里的钱貌似多到发指,而这个兽人的力气很大,用不完。 酒水类的物资采办得很顺利,马歇尔将袋子撑开,而春的工作就是将一桶桶酒水塞入无底洞一般的符文袋之中,而卖家也很实诚,他的出价甚至比零售价少了一成。 实际上,在【欲望之地】西斯格中很难见到兽人的存在,大部分人甚至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半人半兽的生物,他们对兽人更多抱有的是一种好奇,而不是敌意。 马歇尔已经第三次见到有人问自己,能否将这个仆从转让给对方,而她的回答一概是不可以。 “他是很独特的,我和他很有缘分。”马歇尔的表情很严肃,就好像在谈论什么国家大事一样。 但这种语气无疑就是一种没有理由的拒绝,胡搅蛮缠也不是一个办法,那些人只好问可以在哪里能够雇佣到这种力大无穷的兽人。 马歇尔乐于帮助对方,并说只要寻到一个愿意签订契约的兽人,并到当地的兽人管理司进行契约即可。 前来【欲望之地】的人大多都是投机者和商队,在他们眼中,能够为自己创造更大利益的东西才是真正可爱的,至于兽人的外形,则是一概被他们抛之脑后。 春听到马歇尔的话,心里却在暗暗嘀咕。这种杀掉自己弟弟的人,是绝对不可信的。 马歇尔最后需要采买的物资是一大重头戏,主食。其中包含了各种各样的面包,饭食,也不乏类似大豆的辅食粗粮。 她很快寻好了路,长时间行走之后发酸的腿部也变得轻快起来,他身后的春则是拎着看上去不大的袋子,默默跟随。 马歇尔来到了一所比较清静的粮食店,里面的客人不多,非常适合大批量的采买。 她很快便来到柜台边,脸上逐渐现出微笑,看着柜台上胖乎乎的店主,打了个招呼。 看到价格牌上印着的【八十铜/五十公斤】的面包,马歇尔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欢迎,带着以为独特侍从的女孩儿。” “哈哈,我是来购买各类主食的。”马歇尔直入主题,她现在已经变得有些疲惫了,“有多少要多少。请问一下各类主食的价格。” “面包的价格是一银十铜每五十公斤。”店铺的老板笑呵呵地说道,语气很是和善。 “什么......”马歇尔连忙望向老板身后的价格牌,“明明是......” 怎么可能!刚才挂得好好的木牌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歇尔连忙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春,想要问这个狼兽人是否看到了什么。 却发现对方的眼神貌似是离散的。也就是说,他在发呆...... 马歇尔气得想要踹他一脚。 离两人最近的一家粮食店在黄水晶镇的东南部,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黄水晶镇的西南部。 在这个小镇之中,只有两个店铺,垄断着所有的粮食供应。 话说,你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良心不会痛么? 马歇尔原本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眼神之中透出几分凌厉。 而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则带着满满的戏谑和不屑,看来是心想吃定自己了。 作为雅力士的现任王女,马歇尔在谈判技巧上面做了充足的功课。 马歇尔轻轻地拉开了柜台前的椅子,体态优雅地落座,貌作吃惊地大声说道:“这也太贵了吧!” 她的声音大到让春都吓得一哆嗦,更不必说在店里采买物资的其他人了。 其他顾客们纷纷抛出自己的视线,而这视线的终点恰恰就是店铺的老板和小女孩之间。 “唔......”春懵懵地望向四周,甩了甩身后的尾巴,呆滞地喃喃道,“怎,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这个价格貌似有点太贵了而已。”马歇尔愉悦地拍了拍手,绽开一抹夸张的微笑,看着面前的店铺老板眼中的戏谑一点点消失,“那么,我想问一下,这个店铺内主食的真正价格是什么?” 她歪过头,乐滋滋地拉过春的大手,翘起二郎腿,不顾春的阻挠,开始玩弄起他柔软的肉垫。 “一......一......” “五十枚铜币,是不是?”马歇尔大声说道,确保周围人的视线全聚焦在自己和老板身上。 “不......不!至少要七十枚......” “成交!要多少收多少!”马歇尔连忙抢过话头。 这是非常简单的公众场合谈判方法,很初级。 还以为对方能够同自己多过招几个回合呢,没想到现在就垮了......没意思。 马歇尔用自己的指尖轻轻滑过柔软的肉垫,一下子站起身来,笑着朝身后吩咐道:“好了,有多少装多少吧——额......” 马歇尔发现春的表情貌似有点生无可恋,自己貌似一直在摸他的手。 嗯......不去管它罢。 话说,刚刚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于强势了一点? 章玖拾叁:雅力士的公主与【金玫瑰】 马歇尔和春在一家餐馆内吃饱喝足,她现在剩下的资金貌似还有两三块金币。 那么,也就是说,这一部分多出来的钱,自己可以随意支配。 马歇尔嘴角带笑,脚步轻快,不知不觉间已拉着春的兽爪,开心地低哼着不明不白的歌曲。 春则是亦步亦趋,刚刚吃过一顿饱饭的他心情确实不错,作为一介大老粗......嗯,貌似快乐来得就是那么简单。 “大叔,吃糖么?”马歇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葫芦状的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半透明的红色糖果,随手一弹,便射入自己嘴中。 这是花了四铜买回来的一包水果糖,里面据说是有十颗左右,足够让马歇尔甜好久的嘴了。马歇尔并不是一个喜欢把一切东西都揣兜里,不愿分享的人,作为她的侍卫,马歇尔自然要分给春点东西了。 春背后的尾巴轻轻地摇着,看到自己身下的马歇尔手中递来一枚绿莹莹的球状固体,呼吸一滞。 她刚刚说了啥?她手中的这个东西是什么?有人能够告诉我么? 非常显然地,春的面孔又露出了一副懵懵的表情。 马歇尔顿感无语,眉毛随即跳起:“原本以为你看起来是傻,这下看来,你是真的挺傻。” “啥?”春伸出了自己的脖子,只好默默承受埋怨。 马歇尔用力地抓起春的另一只爪子,将这颗糖果塞到了她的爪心,插着腰,语气中不乏怒意:“我说,你要吃糖么?真是的,快吃吧!你不吃也得吃啊~” 春打了个哆嗦,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糖果,以及马歇尔回归的笑容,吞了口唾沫。 她是从哪里买来的糖果?她又是从哪里掏出来的?为什么要给我? “吃呀!真是的,好心好意给你,你还在那里装聋作哑。” “哦,哦......”春连忙伸出自己扁而长的舌头,将自己手中的糖果卷入口中。 顿时,一种纯粹的苹果香味从自己的吻间炸开,浓郁但不厚重的甜味随着硬糖在齿边的滚动逐渐荡漾开来。 好吃!春的眼睛微微发亮,身后停摆的尾巴继续刷刷摆动起来。 “话说,你们开心的时候,尾巴会一动一动的呀?”马歇尔饶有兴致地看着春背后毛茸茸的尾巴道。 春只是点点头,不可置否,却没说什么话。 为什么要给我糖.......这难道是一种示好么? 但,正是面前向自己示好的这个女孩儿,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弟弟。 春当时看到报纸的时候,早已将上面的这个女孩儿的面容记得熟而又熟,并发誓要报仇雪恨。 然而,自己现在的处境是,窝囊地在自己想要杀死的对象身边做着侍卫...... 春的心情愈发矛盾,马歇尔在自己心目中契合的位置貌似和原先有了些许不同。 然而,这并不能让他受伤的心缓和下来,反倒更是悲戚。 说实话,马歇尔本身只是承载了他的恨意,若是自己印象之中的马歇尔再次破灭,自己反倒对其心生怜爱,那原先的那份恨意又何去何从?那份蕴藏在自己心中的那一份痛楚,又如何释放呢。 “以后,你不能再这样发呆了啊。”马歇尔嘴中还是用了命令的语气,“你知道么,这样显得你怪傻的。” 说完,春只见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居然被自己的话给逗得咯咯咯笑。 春依然嘴唇紧闭,不发一语,脸色仍然是那样僵硬。 “怎么啦,有心事啊?”马歇尔转过头去,随口说道,“有心事也好,别告诉我,本小姐也不想听,哈哈。” 春的眼皮一跳,手指不禁微微抽动。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事,当然,我也有,我也不会告诉你。”马歇尔笑嘻嘻地说道。 这个狼兽人......长得真的好像......但看到别的狼兽人的时候,也有那么几分神似...... 兴许是自己的错觉吧,兴许。 一路无言,马歇尔时不时地从怀中抽出糖果匣子,哗啦啦倒出一颗,含入嘴中,春则是艳羡地盯着马歇尔地小手,想要再吃一颗。 然而,马歇尔貌似并没有注意到春的表情,只是一个劲儿地寻路回去。 “黄水晶,上好的黄水晶!只要一百三十四铜一克!快来瞧瞧!送礼,占卜,刻印术式的好材料!” “黄水晶,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黄水晶!” 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走到了黄水晶的交易区,再往前几步路,应该就是黄水晶镇内部唯一的赌场了。 据说,这家赌场在西斯格的各个小镇都开有分行,在经营赌场的背后,老板貌似还经营着各种各样的营生,谨慎的马歇尔并不打算进入赌场。 但这不妨碍她朝内看看,不是么? 很快,马歇尔和春便来到了赌场的跟前,小女孩看着与周围房屋丝毫不相仿的奢华房屋,不由得咂了咂嘴。 这里是甘博陵连锁赌场。 春只是安静地站在马歇尔身后,同样也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赌场的内部,看着一个个赌客进进出出,嬉笑怒骂,当然,也有的人输得痛哭流涕,不情不愿地将自己口袋中的金币掏出,最后只得愤怒地拍桌作罢。 “没意思,走吧。”马歇尔撅起了自己的小嘴,伸出手,拉过春的大爪子,迈开步子。 春并没有反抗,任由她抓着自己走开,挠了挠头。 赌场......可以赚很多钱的地方?还是可以输掉很多钱的地方?春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据说,很多兽人幼崽被作为赌博的奖品,一只只送入深渊般的笼子里...... 春再次回头,暗暗地看了一眼赌场的外围,尾巴轻动。 马歇尔和春很快就回到了旅店,只见威廉正趴在桌上睡着大觉,时不时地可以看见一个个兽人在马车周围忙东忙西,将一个个蛇皮袋装入马车当中。 “威廉叔,我们回来了。”马歇尔拍了拍威廉正趴着的桌子,让春把自己采购的物资放在桌上,“醒一醒呀,我们回来了!” “唔......”威廉这才抬头,微微上抬的眼皮之下,眼神从迷离之中迅速恢复,“哦,哦!你回来了?不错,不错......” “我们忙了一个上午,你却在这里睡觉......”马歇尔小声嘟囔,“好啦,现在可以把我的佩剑给我啦。” 马歇尔整个上午心心念念的东西就是这个,挥舞了两三个月的玫瑰花,她总算是能够拿到真正的剑柄了! “哈哈,我先验验货,先验验货。”威廉尴尬地笑了两声,将桌上的袋子拿来发开,眼神迅速闪动,快速清点着里面的物资。 “怎么样?金钱还有剩余呢。”马歇尔自豪地说道,“这些东西全都是以优惠价买来的。” 威廉清点完毕,赞许地说道:“不错,不错......” “佩剑!佩剑!”马歇尔似乎变成了一个活泼的小老鼠,开心地朝威廉伸出了手。 “之前也没见你那么疯呀~”威廉笑了,给春打了个眼神,让他暂时走开,“那我们去马车那里,领取你的佩剑。嗯,你把桌上的袋子拿一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你的同伴会告诉你怎么放。” 春领会了威廉的眼神,身体一哆嗦,拿起袋子,浑浑噩噩地离去,同其他的兽人一起劳作。 不知为何,他现在的心情有点低落,不过充斥的复杂更多。 “嘿嘿,怎么样,和公主在一起的感觉如何?我们上午可是搬了半天的东西......”一个叫霖的狼兽人摇摇晃晃地跑来,搭上春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种浮夸的笑容,“是不是带着你吃香喝辣?” “没有的事,我们也去采购东西了,我也有搬东西的。”春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容。 “那,公主怎么样?我觉得她人挺好的,你们在一起吃了什么东西?” “她人.....还是挺好的。”春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一起在外面吃了点米饭,还有肉,很多肉。” “那你可真幸运,虽然我们也吃肉了,但只能打打牙祭,哈哈!羡慕你哦~”霖吐了吐舌头,说道。 马歇尔吃的是正常的烧肉盖饭,她给春点的是二十倍烧肉盖饭,肉比饭多了四倍,特别香。 “其他的应该也没有什么了吧......”春小声说道,“之前在报纸里看到,公主被两只幼崽袭击......” “这难道不是马歇尔受委屈了么?”霖疑惑地说道,“当然,这个该死的查理国王......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查理国王?”春问道,“他是谁?” 霖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神秘兮兮道:“听别人说,这个查理国王在上任之后,暗中搅浑了我们和人类的关系。马歇尔的父亲之前是雅力士的国王,国王死了他才继位的......” 霖朝他眨了眨眼睛,再次吐吐舌头:“你是什么时候到兽人特区的?我之前很犹豫,要不要来雅力士,但现在兽人特区一开,我就赶来了。” “我嘛,之前刚刚来,然后发现有活干......” “原来是新人啊~”霖笑眯眯地说道,“你现在被马歇尔钦点了,得好好照顾她啊,万一有一个什么闪失,我们都看着呢。” 春歪了歪头,说道:“为什么啊?我也没看她有多好。” “啧啧,你是不是傻啊,这可是雅力士的公主!被兽人袭击了以后还乐意和我们相处哎,这表明她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难道你想让查理把我们逼到绝境么?” “什么意思?” “马歇尔现在代表的是对于兽人的善意,也就是说,只要把她伺候好了,那我们之后就无忧了。再告诉你一个消息,现在在首都,一个叫兽人义勇军的团伙和人类要狠狠打一架!万一闹掰了,作为雅力士的公主,还可以撑腰呢。你瞧瞧,不计前嫌,和我们同吃同住,还把你养得肥肥胖胖的,你还不知道感恩呢!” “额......”春无语了,只好连忙应答,“好,好......” 白白胖胖......他轻轻抚摸着自己长满白色毛发的肚子,上面六块腹肌鼓起。 应该不会吧......他又不是人类圈养的狗。 正在此时,马歇尔同威廉一道,坐在马车内。 她的脸色有点难看。 桌上摆着的,是一只玫瑰花,金色的玫瑰。 正是那只她日日夜夜挥舞着的玫瑰花。 正是那只承载她的无尽汗水的玫瑰花。 正是那只一次又一次否定她的玫瑰花。 “实际上,”威廉抓起了这支能够自我复原的金玫瑰,脸上浮现了回忆的,甚至是有些痛苦的神色,“你已经得到了你的佩剑。” “啥......啥?”马歇尔崩溃了,“就是这支金色的玫瑰花?”、 威廉用双手托起了这支玫瑰花的花柄,如同在欣赏一件绝妙无比的艺术品:“这是你母亲的佩剑,从【光辉之崖】的崖巅生长出来的魔剑,【金玫瑰】。” 章玖拾肆:封闭的黄金玫瑰,缺失的心 “我母亲的遗物......还有,这是一柄剑?”马歇尔现在还有点头昏脑涨,“这明明......只是一朵花,一碰就碎.......” 威廉手指在马车的桌上轻点,他轻咳一声,道:“【金玫瑰】这件魔器有活着的特性,它会挑选自己的主人。当然,使用魔力确实可以强行操控,但被认定了的主人不同,即使不用魔力,这柄剑也会自动在她的面前显现出威力。没错,你的母亲,已经遣散了的金玫瑰骑士团团长,就是上一任【金玫瑰】的主人。我现在只是趁这个机会将它物归原主。” “我......”马歇尔轻轻地捏起了这只金玫瑰的花柄,小心地挥动了一下,只见一片片玫瑰花的花瓣应着力道纷纷掉落,最终只剩下一支光棍。 “你还是不相信这是一柄剑。”威廉叹了口气,随手将马歇尔手中的金色光棍夺了过来,“首先,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玫瑰花的花瓣并不是我用魔力将它粘合的。” 马歇尔没再说话,威廉也将这支花搁在了桌上,双手抱胸,安静等待。 无声之间,这些金色的花瓣无风自动,轻盈优雅地在马车的底板上飘飞,往上不断盘旋,最终如同一只只心急如焚的归鸟,一枚枚贴合在了花柄之上。 “当然,这并不是最令人信服的一点。”威廉直接抓起了这柄【金玫瑰】,眉头一凝,手臂上映出了道道魔纹,手腕猛动,哗地一甩! 哗——! 这些花瓣如同吸了水的海绵,优雅轻盈的魔力光辉瞬间密布在花瓣的纹路之上,居然在空中一片片静滞! “这是【金玫瑰】的攻击手段之一,这些花瓣看上去柔软,实则极度锋锐。”威廉一打响指,这些花瓣立马炸开了金灿灿的光华,开始刷刷旋转! “去!”一道冷厉的金芒一闪而逝,马歇尔低呼一声,身体慌张地往后退去,一道劲风朝着自己的面庞滚滚涌来。 砰! 却发现,自己的背部早已碰到了柔软的椅背。 “这......这是......”马歇尔喃喃道。 她的眼前,一枚金色而又尖锐的花瓣安静地漂浮在瞳孔前方,若是再进一分,那必定会见血。 “唔......”马歇尔吞了口唾沫。 “还有。”威廉勾勾手指,召回这枚花瓣,“【金玫瑰】是一把魔剑。” 砰砰砰砰! 刹那间,精光乍现,这一枚枚花瓣如同海中的游鱼,欢快而令人惊诧地组合,最终形成了一个剑柄,就像将玫瑰花从顶端往下直推,空出了一个可以持握的地方! 这柄剑,极细,极韧,极轻。 却可以戳碎一切,斩断一切! “呵呵,拿着,试试它的重量!”威廉将手中的【金玫瑰】抛给马歇尔,她连忙接下,体会着这柄魔剑的锋锐与温度。 没有了魔力的催动,组成剑柄的花瓣开始变得柔软,凋零,最终在马歇尔的手中散开。 “你,没有魔力,以后说不定也接触不了魔力。”威廉正色道,“如果你想使用这份力量,那必须要得到这柄魔剑的认可,我相信,它体内的力量应该会比我更强。” “嗯......嗯。”马歇尔知道,查理国王是不会让自己刻印魔纹的。 “呵呵......”威廉突然笑了,“好好使用它,这柄【金玫瑰】的上一任主人,可是得到充分认可的。” “那么,怎样才可以得到认可?” 威廉的眼神一暗,旋即说道:“我不知道,兴许有一天会成功呢。我不会教你任何剑法,我的剑术并不适合你。在这两年内,我会充分帮你锻炼好你的身体素质,而其他的,取决于你自己,当然,也取决于这柄魔剑。” “什么意思?”什么叫取决于这柄魔剑? “【金玫瑰】兴许会教你两手。”威廉打了个响指,出现在身上的魔纹根根退潮般回流,“兴许。哦,对了,这是一柄蕴含着光属性符文魔力的魔剑,事先跟你说明好了。” 马歇尔没有再说话。 【金玫瑰】......现在还不能使用,也就是没有得到认可......而如何得到认可的方法无从得知。 “你现在是用不了这把剑,所以我会给你临时配另外一把轻剑。”威廉从桌下掏出一柄带鞘的细剑,“你适合细剑,轻盈,有力,狠辣,迅速。” 细剑的剑鞘上附着简单却典雅的蔷薇纹路。 玫瑰与蔷薇是姐妹般的关系。 “这柄剑的名字叫,蔷薇之吻。”威廉将这柄剑推给马歇尔,继续说道,“这柄剑里面并没有魔力,也有可能会碎裂,但总体来说,也是大师之作。毕竟雅力士王女的配剑可不会差到哪里去。” 马歇尔嘴角微翘,心生喜色。 “那么,祝贺你!”威廉拍了拍手,道,“你终于得到了你的佩剑!” “谢谢......谢谢。”马歇尔低声感谢,“谢谢。” “不用谢我。”威廉伸出手,轻拍马歇尔的肩膀,随手将马车的门打开,沉声道,“这是你应得的。如果你想要的取代查理的位置,那你就得多努力。” 马歇尔心头一震,猛地转向面带微笑的威廉,却见对方完美无缺的笑容,就在那下午闪耀的阳光之下。 “你可以先熟悉一下自己的佩剑,然后朝你的伙伴们炫耀炫耀,毕竟,历练的路途还长着呢。”威廉伸了个懒腰,指指三三两两,坐在旅店的桌椅上休息的兽人们,微不可查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去吧。” “嗯。”马歇尔点头回答,眼神从迷离变为了坚定。 那个狼兽人......她要去找自己的狼侍卫......她要炫耀一下自己新得的佩剑! 但,当前的问题是,这柄剑貌似并不对自己展开心扉,那马歇尔到春那里炫耀的仅仅是一支金色的玫瑰。不过嘛...... 马歇尔一把将这只金色的玫瑰别在了自己的腰间,怀中只剩下那蔷薇之吻,算暂时的替代品。 那也同样很锋利了,不是么?也不知道那个狼兽人会怎么看呢? 小女孩的幸福实际上很简单,能够向别人展示自己新获得的物品就是其中之一。 正在马歇尔一蹦一跳地火速赶到春身侧的同时,春正坐在旅店中的座位上,稍作休憩,也就是所谓的趴在桌子上睡大觉...... 看到这一幕,马歇尔顿时哭笑不得,嘴角微抽。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睡觉? 不过,相对于威廉的睡相,春的睡相更是野蛮一些,也更是可爱,随意了一些。 晶亮的唾液,随着春嘴角微微伸出的舌头,一点一点地往下延伸,染湿了他嘴边的灰白色毛发,最后则是落在了木质餐桌之上。 兽人们现在基本上都在旅馆的底层休息,这家旅馆基本上都被威廉给包圆了。 原本看到马歇尔兴冲冲地跑过来,兽人们想要朝她打个招呼,不料却被马歇尔的噤声手势给叫停了。 霖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恶作剧似地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地朝春挪去。 马歇尔已接近目标!她开始触碰目标的耳朵,并且偷偷折了折!她又用自己的手指撩了撩目标脸上的细毛!目标并未被惊动! “嗯......真的睡得像死猪一样啊~”马歇尔轻捏自己的下吧状若自言自语,然而她的声音的的确确地传到了其他所有人的耳中。 “噗哈哈哈哈哈——”被硬生生压下的笑声,充分迎合着马歇尔有些羞怯的小红脸。 最终,马歇尔还是忍不住了,用自己手中的剑鞘捅了捅春的腰部,在她看来,应该是轻轻地捅了一下春的腰。 “唔——!呜......”就像在脚下装了两个弹簧,春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面色狼狈,右手顺势向后抓去,却没抓到自己的大剑。 他刚刚把自己的大剑放到房间里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声不绝于耳,甚至都惊动了外面正在重新清点物资的威廉。 “你,你要干嘛!”春小心地捂着自己的腰子,背后的尾巴委屈地甩动。 “你看,这是我的佩剑!”马歇尔笑了,举起自己手中的佩剑,大声叫道。 “好......好,你的佩剑......”春弯下腰,脸也不知道红成什么样了。 我的乖祖宗哎...... 嗖!细剑出鞘,尖锐的锋芒瞬间从剑尖炸开! “唔......”春吞了口唾沫。 我的姑奶奶,把剑收起来,收起来好不好......扎进去会死人的,会死人...... 万幸,马歇尔很快便将自己觉得佩剑收了起来,笑嘻嘻地朝着炸毛地春走去。 她伸出了手,郑重地敲了敲春的大腿,道:“陪我训练!” “啥?”春咕哝道。 这位可怜的狼人侍卫灰溜溜地被比她小了不知道多少的女孩拉出了旅店,清梦瞬间破碎。 阳光和煦的下午,清新香醇的绿意,兴许能让马歇尔暂时忘却一切苦痛。 对所有人都是。 ...... 一辆马车内,一位狼兽人怔怔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用自己的尾巴体会着兽皮的舒适。他的右爪中指上,套着一个黑色的戒指。 这枚戒指的表面,白色的六边形图案微微亮起。 他抚了抚这枚戒指,旋即,蒙蒙的光芒闪烁。 他将自己的吻部靠近这枚六边形星辰图案,轻声说道:“【欲望之地】,黄水晶镇。” 章玖拾伍:格林,沙迪,与塔塔河 在黄水晶镇内停留的时间很短暂,仅为两天,除了采购以外,威廉一行人基本上就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马歇尔倒是和春玩得不亦乐乎。 毕竟,威廉需要送到兽人特区的东西很是重要。 这也有威廉想要把自己采购的东西尽快卖出的成分,一个月之内,得尽快送到。 【欲望之地】内的情况和形式并不好,在路上很有可能遇到很多劫匪,快马加鞭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现在,马歇尔同自己的贴身狼兽人侍卫,春,一道坐在一个较为巨大的车厢之内,威廉将要给两人介绍关于这块土地的基本信息。 威廉的佩剑随时带在身旁,现在则搁在车厢中间的桌子上,他手指轻敲桌面,惬意地感受着窗外吹来地晨风,缓缓开口:“我好像并没有和你们介绍关于【欲望之地】西斯格的详细信息。” 不单单是马歇尔感兴趣地前倾了身体,待在她闭目养神的春也睁开眼睛,双耳微微压下。 “接下来的一段旅程,我们都会在荒郊野外度过。”威廉轻松地挪了挪自己的身体,摆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所以,我有必要和你们说,这一片土地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丰饶,有序。” “这片土地之中,充斥着更多的是暴力,血腥,争斗,欺骗。” “为什么?” 马歇尔明明看到这片土地的丰饶,为什么威廉会把他形容成这幅样子?暴力?血腥?争斗?欺骗? “呵呵......”威廉眯起双眼,嘴角勾勒,“你知道,【欲望之地】出产了雅力士境内绝大部分的金银,也是宝石的开掘地。” “如果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丰饶的土地,那么,我相信,这里的景色也不会那么原始了,不是么?” “正是因为无穷无尽的,能够直接从地上挖掘出来的财富,才让追求金钱的人们不断追逐。”威廉打了个响指,“你猜猜,一颗高品质黄水晶,需要多少钱?” “五......五枚金币?”马歇尔歪过头,轻声猜测。 “五千金币。”威廉说道,“古往今来,在这片土地上的真正规则就只有一条,那就是:利益。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把你们两个叫过来的原因,我并不希望在我队伍里的任何人有伤亡。” “黄水晶是所有水晶之中,价格最为低廉的一种。因为,它能够做到的东西极为有限。” “其他的东西,我就不多赘述了。下面,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欲望之地】西斯共分为两个部分,他的西部,也就是我们所在的绿地平原,被人们称作格林,代表着的是绿色与生机;他的东部,则是另一个名称,叫沙迪,这代表的是沙漠。” “非常神奇的是,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居然被一条河流给硬生生隔断,这条大河的名字叫塔塔河。之后,我们会穿过这条河,从这片丰饶的土地进入无边无尽的沙漠。” “格林大多出产的东西不是金银,而是各种各样的宝石,在格林的地底存在着大量的【原初之符文】,一颗颗石头就这么被打磨,填充进各种各样的能量,最终变成了精妙的宝石。沙迪那里出产的就是金银了。” “我们不会途径任何矿区,那里匪徒出现的概率很大,所以不要想着去挖宝石了。”威廉眉毛上挑,打消了马歇尔兴奋的表情,“这里的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即使对我们有好意,也不应该对他们有任何亲近的想法,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置你于死地。” “嗯......”马歇尔有点失望,却不禁对这片土地有了更加深入的看法,“那,在格林的野外有没有什么野兽?会攻击人的野兽?” “基本上没有,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在这里的话,牛羊居多。”威廉摇摇头,“最重要的是,小心人类。” 听到这句话,春的心里也开始暗暗嘀咕。 原来人类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是那么融洽....... 看上去生机勃勃的【欲望之地】,实则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窟!看来下面的日程不会太安宁了。 “我准备上午赶路,下午修整,你们两个就一起在周围进行一些初步的探索,顺便训练一下基础体能。”威廉说,“我也会给予你一些任务,让你熟悉一下自己手中的佩剑。” “比如说?” “抓抓兔子,抓点牛,羊,为车队补充一点肉食。”威廉温和道,“哈哈,打打牙祭也不错,我也会让其他人去捕猎,这也是最基本的任务之一。” “嗯,还有什么吩咐么?” “最重要的一点事,不要触碰任何超出常理的东西,这一片土地上的魔力气息很浓郁,说不定会被一些不纯正的魔力给侵染,这种不明不白的魔力和在浸染塔内进行魔纹刻印时的魔力是没有办法比的。当然,也尽量不要触碰那些魔性化生物。” “魔性化生物?是什么?”马歇尔抛出了自己的疑问,“难道是被魔力侵染的生物么?” “实际上,‘魔性化’一词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讽刺。”威廉的笑容不由得一滞,“因为,这个词语一开始形容的本就是我们人类。” 什么......本就是人类!人类居然会用这种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的同类? 春的眼睛转了转,掰直了自己的耳朵,继续认真地听着。 “只要是术士,说不好听点,都是魔性化生物。”威廉说,“所谓的魔性化生物就是被符文魔力侵染的生物,马歇尔,你说的并没有错。” “一般的野兽被符文的魔力侵染,变成魔性化生物以后,他们会逐渐诞生灵智,对我们而言,你们兽人也在其中之一,只不过比它们更高级一点罢了。” “然而,对我们人类来说,吞吃过度的魔力会让人的意识变得模糊,体内的灵魂印记会不稳定。”威廉打了个响指,“也就是说,会变得疯疯癫癫。过度的魔性化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无论怎么样,一旦受到了不洁的魔力的过度侵染,那么对于人类来说,无异于是在自杀。” “灵魂印记?”马歇尔挑出了一个关键词。 “就是狄达摩的印记,每个生物都能够感受得到。”威廉继续解释。 “与此同时,人类的躯壳会同魔力逐渐融合,一般的术士是身体变得更加孬弱,但过度魔性化之后的人类,不,此时应该直接算作魔物了,他们的身体素质会倍增。一般来说,变得疯癫以后,就没有办法再使用自己的魔力了,因为他们根本念不出魔呓。” “他们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被当场宰杀,逃出去,变成一个无意识的野兽,或者是吸收太多魔力自爆。没有其他的结局。”威廉斩钉截铁地说道。 “嗯......”春不由得重重地喷出了一口鼻息。 “我相信,这对你们两个都是非常有利的情报,不是么?”威廉嘴角上弯,道。 马歇尔用力地点了点头。 格林代表的是绿色,这里出产的是宝石。 沙迪代表的是沙漠,那里出产的是黄金,白银,以及其他矿产。 【欲望之地】内,匪徒很多,不要过度相信突然出现的人。 这片土地之下蕴藏着庞大的魔力,杀机四伏。 马歇尔快速地梳理了一下刚才的信息,眉头微皱,她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春的大爪子上。 她说:“那么,之后保护我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哦。” 威廉哈哈大笑:“别把我忘了,不过确实,这场历练的主角是你,我们只是在一旁打打下手。” 春神色复杂,最终,他轻轻地,苦涩地点了点头。 “嗯。”他低沉而有力地说道。 不知为何,春发现,威廉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始终带着半分玩味。 章玖拾陆:拔出来的湖泊 【欲望之地】西斯格,东区格林。 现在正值盛春,百物萌发,遍地鲜花盛开,鸟鸣啁啾,蝴蝶蹁跹,四处氤氲着生机的气息。 “大叔!你看!兔子!”马歇尔兴奋地用手指着正前方小窟里蹿出的小小身影,开心地朝春喊叫,“可爱的兔子!” “兔子......唔......”春现在在想,兔子应该用什么方法烹饪。 到底是烧烤?还是浓油赤酱?还是说,用上好的麦酒炝一下?思绪之间,口涎已不由自主地分泌而出。 春甩了甩自己的尾巴,驱赶走在他屁股周围嗡嗡直叫的苍蝇,粗壮的手臂向后轻轻地伸去。 他握着自己身后粗大坚硬的石制巨剑,却没有拔出,反倒是叹了口气。 因为马歇尔刚刚的大声呼喊,早已将这只灰黄相间的野兔惊走。 “它跑走了!”在春的眼里,马歇尔和这只兔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一阵清风,金色长发在空中欢快地飘洒,她的身体微微向前倾倒,猛地蹿出,蹦跳地朝那只野兔奔去了。 “也真奇怪啊......”春动动自己尖锐却柔软的双耳,搔了搔自己的头。 人类的女孩子都这么个样子的的嘛......俗话说什么来着,静若处子,惊若脱兔,那雅力士的公主应该也正处于脱兔状态了? 春呵呵笑了,肆意地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花香,用自己的脚掌体会着柔软温暖的草坪与泥土。 周围的鹿,羊,马很多,就好像从灌木丛里凭空生长出来似的,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钻出跳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些上好的肉食不会被人类所看圈养,宰杀。 宝石......他们所说的宝石,在我眼中,兴许一文不值,然而他们却将这种亮晶晶的石块卖到天大的价格。 春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挂着的红水晶吊坠,眼神温和地流过上面的狼爪。 要是自己的两个弟弟能够看到这样一副美景,该是多好啊......春想。 “大叔!你看,这里有一只小羊,看上去刚刚生下来没多久!”马歇尔将自己的佩剑别在腰边,扒拉开一道灌木丛,一只咩咩叫的小羊羔伸出了自己的头颅。 “你不要惊扰它,我来弄。”春不敢苟同马歇尔的行动能力,缓缓地拔出了自己背后的石剑,他不相信面前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儿会—— 下一秒钟,马歇尔迅速地抽出右手,唰地拔向自己的腰间。 细剑瞬间出鞘! 寒芒一闪,春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血光霎时飙射,只见马歇尔手上的细剑竟稳稳地插入了羊羔的喉间! “咩......”可怜的羊羔无力地叫了一下,即刻毙命。 “呃......”春有些害怕地吞了口唾沫,甚至是手中的大剑都不禁握紧。 “怎么样?”马歇尔恶作剧似地吐了吐舌头,“今天的晚饭!” “嗯,嗯......”春呆呆地点点头,收好大剑,三两步跑到马歇尔面前,半跪下来,熟练地处理起面前的这只小羊羔。 看来人类女孩并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娇弱......看她丝毫没有惧怕的眼神,冷漠的回头,春甚至以为,她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 兽人部落在捕猎时尊重生命,会虔诚地站在野兽面前感谢上天的馈赠。诚然,人类和兽人的习俗不一样,但那份对生命流逝的感慨的缺失,是春丝毫未料到的。 他的心不由得再次提起了几分警惕。 自己的弟弟说不定也是被这个冷酷的,对生命缺乏敬意的小女孩给杀死的...... 春抽出自己身侧的匕首熟练地,又小心翼翼地剖开羊羔的肚皮,去除内脏,三下五除二地刨出一个小坑,将内脏埋入。 沼泽与丛林之中,血腥气会引来不速之客,在这里同样也适用。 马歇尔歪着头,丝毫不在意这股浓郁的血腥气,凑下身去,就好像要把自己的眼珠子给瞪出来。 “你不用学这些。”春说。 “作为雅力士的公主,要学习的东西是无限的。”马歇尔笑了笑,继续说道,“即使这种差事不那么令人喜爱。” 也就是说,她并不喜欢做这种事......那么,她为什么又能笑得出来? “你看上去很轻松。”春的声音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冷意。 “这是作为一个矜持女孩的修养。”马歇尔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有多么奇怪,“第一条,就是不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丑态。” “再说了,”马歇尔叉着腰,嘟起了小嘴,“这样以后我也可以给你打打下手,你总是这样剥皮,也挺累的,不是么?” 春愣了愣,身后的尾巴微微晃动。 她要为自己打下手?还说自己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乎自己累不累...... 春矛盾地想着,手上的功夫不停。 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探索这一块区域,在威廉允许的区域之内,马歇尔同贴身侍卫可以自由活动,并且抓捕猎物,打到的野味可以作为今晚的加餐。 马歇尔和春已经啃了两天的干粮了。 因此,一只小羊羔是远远不够的,自从在灌木丛之间发现小羊羔,马歇尔就学乖了,每经过一丛灌木,她就用自己的剑鞘扒拉那么一下。 这种方法居然奏效!马歇尔凭借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捕到了十六七只羊羔,这下可足够让那些大胃王们开开荤了! 忙活了一个下午,魔阳从原本的高挂缓缓垂落,最后挣扎着,颤抖着落入碧绿的地平线。 马歇尔坐在一块岩石上,春靠在这块石头下小憩,任由这个小女孩抚摩自己的毛发。 “你的毛好软呀......啊!这里有一直虱子,好恶心,我帮你摘了。”马歇尔貌似在春的身上发现了新大陆,“今晚的澡,都得洗洗干净了啊。” “哦......”春面孔一热,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你之前为什么对我这么凶,现在这样子不好好的么。”马歇尔翘着脚,从怀里掏出装糖的瓶子,哗啦啦倒出最后两颗,“张嘴。” 马歇尔把糖丟入春的嘴中,把另一颗也吃了下去,小心而又珍重地回味着唇齿间的甜意。 “唔......”春心虚地把头歪向一方,“我们不熟,我是狼兽人,你是人类。” “狼兽人又怎么了?我又不是魔鬼,我只是一个小女孩儿,为什么不能做个朋友?”马歇尔哼哼道,“是不是?” “嗯......”春含糊地应答。 “我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恭维我。”马歇尔认真道,“我也不配被恭维,也称不上什么好的公主,要我看,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儿。” “但你是雅力士的王女。” “现在的国王是查理陛下。”马歇尔戚戚地笑了笑,低下了头,“我......哈哈......不说了,不说了,影响你我的心情。” 春却不由得疑惑起来,查理国王即位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还是雅力士的王女么? 只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置他的两个弟弟于死地...... 此时,马歇尔忽地从岩石上跳下,说道:“世上总会有些事情不如意。这是我爸说的。” “这听上去只有半句。”春接着站起身来。 “下一句是,我们在大多数情况之下会选择妥协。” 看来,马歇尔同自己一样,都有心事......也不知道她的心思放在哪里呢? “呀,你瞧!那里有宝石!大叔,我们走大运了!” 马歇尔朝远处一指,顿时眉开眼笑,一溜烟儿似地跑了走。 春立刻朝马歇尔指着的地方看去,确实有一块闪闪发亮的蓝绿色晶体正插在一个土坑里,仿佛是在等待着人们的采集...... 那么幸运?这种东西难道也可以拿去卖钱? “嘿嘿,”马歇尔的脸红扑扑的,“之后把这块宝石做成手环,当成礼物送给你!” “不......不用了,这太贵重......” “你得收下,见到了就要分一杯羹!”马歇尔不容春的质疑,直接上手去扒这块蒙蒙亮的晶石,“我反正不需要,再不济,你也可以拿去换钱嘛。” 春:“......” 啵! 一枚半透明的晶体被拔出,甩出了道道棕黄色的泥沙,更加衬出了马歇尔满足而又期待的笑容! “到手啦!”马歇尔用手轻轻地擦了擦这块宝石,朝着春大声叫道。 吽—— 短短数秒之间,原本空无一物的洞口居然喷出了璀璨的光华,在夕阳降临之际,这种光芒甚至都穿透了火红的赤霞,直达云霄! “唔!”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两人暂时失明,连忙捂住眼睛的马歇尔重心不稳,倒退几步,便撞到了春健壮厚实的身躯之上。 旋即,这种失明时涌现的恐惧瞬间就被春所带来的温暖与依靠感所压下,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嘭!砰砰! 大地,在震颤!在平坦的地势下马歇尔与春避无可避! “喂,我们先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老师!”春也没顾马歇尔怎样想,直接抓起马歇尔的身体背在自己的肩上,也没看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没命般地飞奔回了驻扎营。 两分钟后,马歇尔的身影出现在了帐篷内威廉的面前。 “不,不好了,刚刚,地震了!” “地震?”威廉疑惑道,“我这里并没有感受到......” “不信你看!”马歇尔拉过威廉的手,想要把他往外拽。 “唉,好吧好吧......”威廉叹了口气,同马歇尔走出围帐。 “嗬——!!!” 放眼望去,一个在两分钟之前明明不存在的小湖,就这么如此壮观璀璨地在一行人前闪耀,喷涌! 这片湖居然还在肉眼可见地迅速扩大! 若是不紧急转移阵地,她们恐怕会被突如其来蔓延上来的水域给淹没! 兽人仆从们非常机智地迅速卷铺盖,把地上的个个帐篷收起,塞入马车之中。 威廉当机立断,用力挥手,如同一个日理万机的指挥官,大声朝着兽人们发号施令:“你们做得很好!快!拉上马车!远离湖泊!” 马歇尔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她莫名心虚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蓝绿色半透明水晶,脑袋飞快滚动。 自己是将这块水晶拔出来了以后,这个不断扩大的湖泊才出现的...... 虽然二者看上去没有形成必然联系,但这种荒谬的论断顿时从马歇尔和春的脑海之中闪现。 被拔出来的湖泊?! 章玖拾柒:晶孢湖 “驾!驾!驾!” 皮鞭,不断抽打!快!再快一点!不要被滚滚的潮水给追上了! 颠簸之中,马歇尔同春并排坐着,两人的心中都不大好受。 一个在想,不应该拔出那个不明不白的晶体;另一个在想,不应该随便放任马歇尔去拔那块石头的。 一波又一波锐利的劲风源源不断地肆虐着绿油油的青草,无厘头地灌进狭小的车厢内。 “唔......”马歇尔的小身板可受不了这种强风,“靠......靠近一点,有点冷。” “嗯......”春转过头,发现马歇尔在风中的脸色有点不大对劲。 狼兽人连忙转过头去,僵硬地伸出自己的手臂,一把将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拢入怀中。 至于为什么不能关窗...... 两人都只能无奈地苦笑。 因为锁被吹断了......幸好弹出来的金属片没有伤到人。 “这样,这样就好了。”马歇尔的脸触到了柔软而又温暖的毛发,脸微微一热,嘴角勾勒。 她能感受到车轮碾过石头的颠簸,能感受到狂风席卷的呼啸。 这种感觉被一种奇怪的,异常柔和的感觉给遮蔽了。 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春的呼吸声,心跳。 这绝对是!绝佳的!抱枕!没有之一!还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水停了!停车!水停了!下潮了!停车!” 狂风骤然停止!大地也莫名停止剧烈震颤! 哐当! 剧烈的冲力作用在两人身侧,让两人的身体不住地向前倾倒。 春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用力地往前一撑,两人坠落的趋势生生停止。 马歇尔挣扎着从春的怀里爬了出来,看到春把头撇向一边,微微脸红的样子,笑了。 “谢谢,嘿嘿~”马歇尔极为认真地说道,“真的很舒服。” 她捏起了自己裤兜里的那枚水晶,思绪逐渐延展。 这块漂亮的石头经过稍微雕琢以后,可以做成一个漂亮的手链! 然后送给这个狼兽人,作为礼物! 就这样,春和马歇尔的位置不可遏制地在对方心中不断攀升。 夜晚,繁星罗列,如同天空中的建筑群,美伦美央。 马车的车轮逐渐停摆,紧张的心弦也逐渐松弛。 这个突然出现的湖泊貌似停止了继续扩散的迹象,威廉于是命令车队在距离湖泊五十米处驻扎休息。 随处能够引火的东西很多,一个个帐篷顿时竖起,在丰饶的平原上,一切从简。 不远处,除了春以外的兽人们围在篝火旁,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着下午打回来的肉,就着干粮吞入口中,简直不要太美。 虫鸣声四起。 威廉同马歇尔和春坐在另一堆篝火旁,同样也在吃着肉。 新鲜的羊羔油脂,完全能将羊羔内的肉香催发出来,再加上一些混合香料,油光闪烁之间,甚至吃肉的速度比不上烤制的速度。 “叔,你慢点啊,又没有人和你抢。”马歇尔悻悻地看到春的眼神贪婪地在自己手中的几串烤串前游离,“看来是挺好吃的了?” 马歇尔只是粗粗地啃着干粮,时不时地就着水囊里的水,她的肉全分给了春。 这家伙是无底洞么?这么能吃? 不过肉还很多,能够零零碎碎烤一个晚上。 “嗝儿~”过了许久,春满足地用双手撑着地面,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 羊肉焦脆生香,再加上木材染上的香气,辅以各种各样的香料,把羊肉的香味锁住,入口即化,肉汁四溢。 突然发现,这种生活也不赖...... “嗝儿~”春抬手,大口灌进略微激烈的麦酒,再次爽气地打了个响嗝。 “唔......好吃......”马歇尔这个时候才认真对付起今天的晚餐。 威廉饶有兴致地注视并排坐着的两人,他们的影子在跳跃的火光下模糊地闪动。 他在帮马歇尔烤肉。 手,有那么一点点酸。 马歇尔慵懒地斜靠春庞大厚实的身体,遥遥远望那忽然出现的湖泊潮起潮落。 微风拂过,神秘诡谲的五彩霞光时不时地在湖中打颤,直生生为这片湖泊再次提升了奇特的外貌。 “你是不是在地上发现了一个漂亮的,像玻璃一样的水晶,然后把它拔了出来?”威廉丢掉了手中的木签,突然对马歇尔说道。 “嗯。” “拿出来,给我看看。” “好。”马歇尔从袋子里掏出一枚有她半个手掌大的水晶,珍重地擦擦表面,又吹了吹,这才交给威廉。 “不错......”威廉的眼中闪过些许喜色,“这种晶体叫晶孢,它们体内蕴含着高纯度魔力。” “晶孢?”马歇尔听到了新名词,抬起头,继续听威廉说话。 “每个术式的魔力总量是有限的,吸收晶孢相当于为他们提供了额外的魔力支持。” “颜色越深,色系越冷的晶孢越上等,你的这块,兴许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我可不卖。”马歇尔撅嘴道,“这个东西做装饰品也挺漂亮的。” “还真是暴殄天物啊~”威廉哈哈大笑道,“不过,一次性吸收太多的晶孢也有一定几率导致魔性化,以至于失去意识,把人变成怪物。” “那我能不能吸收呢?” “不能,只有刻印魔纹的术士才可以从外界吸收魔力,我给出的建议是,尽量不要使用晶孢,实际效果不稳定,还会把人给搞疯。” 马歇尔舒服地靠在正打瞌睡的春的身旁,继续道:“但也有人交易,不是么?” “没错,【欲望之地】内独出产的晶孢确实有很多买家。而晶孢的出产地,就是之前从地底下喷出来的这个湖泊,晶孢湖。” “晶孢湖?里面有晶孢么?就像贝壳一样,能够直接捡么?” “就像在地上捡石子一样,只要发光的,闪亮的,都是晶孢。”威廉笑道,“晶孢湖的起源是因为地下移动的【原初之符文】,你拔出的那枚晶孢只是一个导火索,在积累足够魔力的时候,自然而然也会喷出来。” “这些水,可以直接喝么?” “不能,除非你想直接接触高浓度的符文魔力,触碰的时间每次最好也不要超过二十秒。晶孢湖的湖水的魔力会自动将人的肉体和它分开,所以不用担心会被伤到。” “这么简单的话......那也肯定有人来采集的吧......”毕竟是从地上捡钱的嘛,声势还那么大,搞得好像要天崩地裂似的。 “他们叫,追晶人。”威廉轻轻敲打自己的手背,“也就是格林这片草原上的投机者。他们一般会在宝石矿区工作,但一看到晶孢湖出现,他们就会快马加鞭地赶来,然后大肆捞取散落在湖边的晶孢,也会拉上船只,拿上拖网,到湖心去捞更多的晶孢。” “那看来是赚的很多了。” “也得看他们能不能有命拿到这笔钱啊......” 马歇尔没有继续问,因为这个答案非常简单。 威廉之前也说过,在这片充斥着欲望的土地之上,基本所有投机者都是亡命之徒。 “话说,你和他相处的倒是蛮不错的嘛。” “嗯......也许吧。”马歇尔轻抚自己的刘海,朝篝火旁伸出自己的小手,争取那种温暖。 “他睡着了。”威廉出言提醒。 “我知道。”马歇尔俏皮道,旋即,她站起身来,不准备打扰到春,“我到对面去看看,让他睡吧,明天我和他要到晶孢湖那里去看看。” 威廉目送马歇尔跑去对面和其他兽人们聊天,直到足够远,他才将右手伸出,拍了拍春的肩膀,见用手撑着自己的春并未转醒,便上手,用力摇了摇。 “唔......唔!我睡着了?”春打了个哆嗦,这才从梦中醒来。 春连忙寻觅这马歇尔的身影,却发现她已不在自己身边! “你好。”一人一兽,此时终于面对面谈话,“春先生。” “你......你好,抱歉,我刚刚睡着了......”春挠挠头,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挤出笑容。 “你看来是没有告诉她你的名字。” 春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吞了口唾沫,身体忽地僵硬:“!!!” “当时,我就在她身后。”威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但春可以猜的到。 他的呼吸粗重。 “不是马歇尔的问题,要怪,就去怪现任的查理国王吧。” 春的脸色苍白,顿时如临大敌:“你......你!你怎么......知道......” “这应该是你的两个弟弟吧......不用想就可以猜的到。”威廉耸耸肩,轻松道,“我把你和马歇尔安排到一起,并不是毫无来由的。” “你是......你!”春惊恐地低呼道。 没想到对方已经知道了一切! “马歇尔也是受害者,在这件事情过后,她哭了整整一夜,信不信由你。” “这......不可能......” “你觉得像她那样的女孩会杀两个手无寸铁的幼崽啊......叫夏和冬是吧?你应该也和她熟络了些,总不可能这点东西都不知道。我可以再告诉你一条信息,她的灵魂是不完整的,是被撕裂的。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现任的查理国王。同样,信不信也由你。” 还没有等春反应过来,威廉早已站起,随意地喝了一口手中的麦酒,走向马歇尔众人所在的那个篝火。 春无力地坐在凳子上,耳朵已经压低到了极致。 “好自为之。”威廉抛下一句,便离开了。 春紧盯着地面,他的眼球在矛盾地颤动。 “嗬......嗬......!” 他无力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它太小声了,以至于被夜晚的虫鸣声快速淹没。 章玖拾捌:追晶人 马歇尔同其他兽人们聊了一阵后,便回到春的身边,见他目光呆滞地坐在篝火边,一动不动。 马歇尔还以为他傻惯了,也没过多怀疑,大大咧咧地在他的身边坐下,哈欠声旋即响起。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帐篷吧?”马歇尔在征求春的意见,但收到的只是沉默。 春没有看他,只是一直盯着他脚下的那株小草。 “走啦,走啦!”马歇尔直接上手拉春健壮的身体,“睡觉,今天可累了一天啦!” “唔......”春抽了抽鼻子,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乖乖地跟随她走进帐篷。 马歇尔发现,自己出去没多久,这个狼兽人的肢体语言变得极其颓唐。 难道,他在自己走之后,和威廉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马歇尔不好开口去问,只好将自己裹在毯子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春脱去外衣,躺下盖被。 “怎么,睡不着么?”马歇尔轻笑一声,“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威廉叔叔和你说什么了?威胁你?还是怎么样?那我明天去他那里给你讨公道。” “没事。”春的声音嘶哑,与此同时,他又抽了一下鼻子。 兽人也会感冒的么?马歇尔暗自窃笑,明明披着厚厚的皮毛,却抵挡不住小小的病菌。 “嘿嘿~”马歇尔从怀中掏出了那颗晶孢——此时在漆黑的帐篷里散出了梦幻而柔和的蓝紫色霞光,“我要把它做成一个漂亮的手环。” 春没说话。 “然后送给你。”马歇尔俏皮又狡猾地说道,就像在自言自语,“虽然你看上去傻傻的,憨憨的。” 马歇尔用手上的晶孢照着春在毯子间伸出的粗大手腕:“但你并不坏呀,睡起来还很舒服,嘿嘿~” “威廉叔哪里欺负你了?你说,我和他理论去。” 春还是不说话。 “还是说,你真的感冒了?”马歇尔顿时感到一阵疑惑,“不会吧,待在篝火旁边还会着凉啊?我摸摸。” 马歇尔掀开自己的被子,粗暴地扯开了春身上的大毯子。她挪着自己的屁股,主动把身体拱入这名狼兽人的怀里。 两个额头相碰,一个光秃秃,一个毛茸茸。 春并没有抗拒,行尸走肉般斜躺着。 “嘿?也不热啊?”马歇尔撅起了小嘴,“那也真是奇了怪了。” 马歇尔盖上了春的毯子。嗯,把自己也包括进去了。 趁着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在温暖柔软的怀里睡呢? “舒服......”马歇尔就像一只小鼠,贪婪而又幸福地靠在春的身旁,嘴边漾开点点笑意。 她伸出手,抱住了这只闷闷不乐的大狼。 起初,这具庞大的身体骤然僵硬,紧绷,但最终还是逐渐变得舒缓下来。 “睡吧。”马歇尔柔软的唇轻轻点在春的耳畔,“不要想太多,晚上会做噩梦的。” 春睁开眼,迷惘,疲倦的眼神怔怔地落在这个小女孩的身头,湿润的鼻尖无声地长出一口气。 旋即,他阖上了眼眸。 ...... “驾!驾!都给我快点了,晶孢湖就在前方!”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飞奔的马蹄用力踏下,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土坑,溅起湿润冰冷的泥土。 坐在马背上的一个个人大马金刀,头顶缠着颜色各异的布匹,手执魔法灯,挥动着驱散魆魆的黑暗,从外表上看去,他们和劫匪们没什么两样。 飞驰的马背上同样也绑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口袋,打捞晶孢的工具,当然,也有形形色色的武器。 他们是追晶人,他们是一群闻味便来的豺狼,昼夜颠倒,只为分一杯羹。 而这一杯羹,足以让他们阔绰地挥霍好一会了。 那为首的男人挥动着马鞭,眼看着晶孢湖离自己的方位越来越近,心底愈发欢喜起来。 “老大,其他追晶队伍也赶来了,你看!”跟从在头领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用手指了指离自己不远的,同样也在飞速奔驰的追晶人队伍,压过咚咚的马蹄声道,“怎么办?这次的晶孢湖看起来很大......上面漂浮的魔力雾气也很浓厚......” “先不要轻举妄动。”头领微微蹙眉道,“到时候再看吧,如果现在就出现伤亡,我们根本敌不过后后续赶来的追晶队伍。先赶路吧,没准有比我们先到的队伍也说不定。” 一公里,半公里,五百米...... 人!有人!篝火!不止一支! 这怎么可能!还有马车...... 难道是商队! 首领眼底闪过半分贪婪,不由得舔了舔被风吹干的嘴唇。 “老大,怎么办?不可能啊......为什么会比我们先到?”那个小弟神色愈发焦急起来。 “呵呵......不用着急。他们看来是一个小小的商队,运气好些罢了。”他咪起眼睛,简易的魔纹从瞳孔深处花瓣般散开。 他低喝一声: 【遥视!】 在头领的视线中,商队周围的情况正在迅速放大,他很快便看到了全貌! 兽人......怎么可能!那么多兽人!还个个是极其健壮勇武的那种! 他们在守夜,不让外来者插足他们的货物...... 这些兽人居然会听从一个人类......他手里的剑......看上去不凡,极其不凡! 他举起剑了! 嘭!嘭!嘭! 草木陡然炸裂,一道道炫目的金色闪光顿时随着飞溅的泥沙一起爆开! 他在朝自己靠近!这怎么可能...... 威廉双足重踏,身周魔力涌动,每下一步,他的周围必定炸开熊熊光焰,而他的身体则是猛地向前突进! 他面色冷峻,每跳一步,身上的魔纹便会延伸出一大块! 三魔纹......不止三魔纹......四魔纹魔法骑士......他不是魔法骑士!正常的魔法骑士不应该出现在【欲望之地】。 他到底是谁! 只见这道身影如同虚幻的鬼魂,刹那间便袭至首领的身前! 一阵劲风掌掴般拍下,吓得他胯下的飞马猛地长吁,不可遏制地抬起双蹄,飞跳了起来! 【安神!】 头领大喝一声,双掌忽地拍落,掌心淡黄色的魔力细流见缝插针般流入马匹的脊背,而胯下惊恐万分的马匹则是硬生生停下了脚步,将跃起的双蹄发狠似地砸下! “请问你是谁?”头领壮着胆子,大声说道。 这个人,很强......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威廉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斜睨着这个带着头巾的男人,戏谑道,“给我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头领是不会答应让出晶孢湖内的所有晶孢的,他身后的“豺狼”们更不会,若是自己答应了,那么即使自己再强,也会被立刻撕碎。 “不要动我们的人,我们的货物,以及我们的一切。其他的我们不会管,我们只是幸运地经过此地,不出一天我们就会离开。” “好。”首领这才松了口气。 铮! 如同狰狞可怖的战斗天使,首领还未回过神来,一道极致锋锐的剑芒已顶在他喉下! 一道金色的剑痕深深纂刻在半空当中,其中颤抖的符文魔力甚至都快要凝成实体,仿佛只要一触碰,自己的手指就会被立刻截断! “唔......”那个男人吞了口唾沫,冷汗直冒。 头领顿时呆住,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他只感觉一道道虚无的铅液正在注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他斗胆将眼珠往下拨动,见到了满是繁复魔纹的金黄色剑身,以及剑尖那一抹闪烁着杀意的刺眼厉芒! “再答应我一遍。”威廉收起了原来的随意,语气瞬间拔高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那头领简直快要被这种杀气四溢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 “好......好!” 威廉只是一点头,双足微微挑起,旋即往下轻轻一点,淡黄色的六芒星瞬闪而过。 嘭!泥沙爆散,溅起了满天飞尘! 威廉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今晚要告诉所有追晶人,马歇尔所在的车队是不好惹的。 他必须要这样做,明天马歇尔的出行才可以畅通无阻。 章玖拾玖:魔性化 翌日。 威廉告诉马歇尔,自己的队伍会在晶孢湖边停留一天,在这一天中,她可以带着自己的狼兽人侍卫一起,在晶孢湖畔逛上一圈。 “晶孢湖的存在形态是有时间限制的,兴许,下一秒钟就会退潮,然后消失不见。乘着这个机会,你们可以愉快地享受这片得之不易的风光。” 威廉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句:“当然,小心那些追晶人,不要和他们过多接触。晶孢可以适当捞几颗,但不要捞太多。” 马歇尔爽快地答应了,春的状态也比昨天好了很多,瞳孔之中恢复些许神采。 “背上大剑,保护好马歇尔公主,不要出任何一点闪失。”威廉特地严肃地对春补了一句,而春则是点头答应。 晶孢湖周围已经陆陆续续赶来很多追晶人队伍,他们有的三三两两,不过大多数成群结队。 一艘艘小船已经在湖水上留下了他们的痕迹,一张张大网洒下又托起,噼里啪啦的虚幻水声之间,一枚枚颜色各异的晶孢陆续出水,映出了那些追晶人略显疲惫,但是极度欢愉的笑容。 马歇尔的身影在庞大的晶孢湖前显得尤为渺小,他身后的春则是一步一步地沉默着跟随。 “呀!这里有一枚晶孢!快看!”在浅滩边上的晶孢基本上已经被捞完了,这么一颗亮晶晶的,躺在浅浅的水底的晶孢立马就被马歇尔发现了。 她一个跳步,银铃般的笑容随着微风随处飘荡,紧接着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指,夹起了这块散发着紫色光芒的晶孢。 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里面的魔力光华就像一个半充满的紫色墨水瓶,稍稍晃动,甚至都可以看见里面的魔力在不断地跳跃激荡。 “你看!”马歇尔开心地朝着春跑去,向他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多漂亮啊,不是么?一定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春的眼皮跳了跳。 好价钱......他现在貌似很缺钱。 “威廉之前不是说么,颜色越深,色系越冷的晶孢,里面的能量越纯,那么相应卖出的价钱就会越高。”马歇尔噗地一声笑了,“可惜,某人之前在打瞌睡。” 春的嘴角微抽,却没有继续说话。 “切,真没意思,也不说话。”马歇尔今天早上也没见春说一句话,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不至于降到那么差了啊...... 况且自己也没有对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帮着安慰他...... 实际上,现在春的脑子就是一团浆糊...... 唯一推动他继续走下去的力量,就是抛去一切成见之后,面前的这个小女孩,以及在兽人特区里的最后一个家人,也就是他的兄弟。 他必须要把钱拿回家,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夏和冬已经回不来了,就这么荒唐地死去了......死去了...... “话说,你是不是很缺钱呀?”马歇尔突然想到了什么,甩了甩自己金色的头发,“那我多捡一点晶孢,试试看和那些追晶人换钱,你看怎么样?” “不......不需要。”春回过神来,脸不禁一热,连忙拒绝道。 “你吃那么多,就那么少的钱,肯定不一会就吃光了。”马歇尔笑嘻嘻地说道,“我去多捡一点晶孢,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你......”春伸出手来,想要阻止小女孩儿乐此不疲的行为,但终究没有成功。 马歇尔一边走着,一边向顺道经过的追晶人问关于晶孢价格的问题,他们虽然匆忙,但也有几个人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一枚上等的晶孢可以卖出至少十枚金币的价格,也就是说,十枚就可以至少获得一百枚金币。 这说得马歇尔都有些心动了。 但上等的晶孢又怎能好找?马歇尔刚才捡到的晶孢虽然还算上等,根据追晶人所说,却也只能值三枚金币...... 更何况,马歇尔刚刚捡到晶孢真的是纯属巧合......岸边的晶孢基本上都只剩下三三两两随浪冲上来的,品质大多也没有之前捡到的那么高。 自己拔出来的第一枚晶孢......是要送给春当做手链的,不能卖出去。 看着手中一块块就像玻璃一样透明寡淡的晶孢,马歇尔不禁苦笑,看来赚钱这种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困难的多。 “呼......”马歇尔不一会就已经满头大汗,春半是好笑,半是不解地跟在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瞎胡闹”。 追晶人的踪迹愈发密密麻麻,现在的晶孢湖早已人声鼎沸,不出半天,庞大的晶孢湖边缘的那些晶孢已经捞取完毕,那些野心更加庞大的追晶人们则是小心又小心地往湖中央推进,另外的一些追晶人们则是悻悻地回归。 现在已是下午,春和马歇尔草草地解决了自己的午饭,他们在吵闹与殴打的罅隙之间缓缓穿行,想要捡点漏。 马歇尔已经把除了最初的那块晶孢送回了车队,她相信只要怀揣着最初的这颗晶孢,她的运气绝对不会差。 “小心点。”春看到周围有的追晶人已经开始大打出手,互相争抢起对方获得的晶孢,不禁伸出手,将她的身体拢进一些。 “嗯。”马歇尔饶有趣味地回看一眼主动关心自己地春,灿烂地笑了笑,“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会有主动关心我的时候。” 春楞了一下,尾巴不安地抽动。 砰!砰! “唔啊啊——!有人发疯啦!”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就像被一颗早已埋伏好的炸弹瞬间引爆,在突然爆发出的,半是痛苦,半是愉悦的嘶吼之下,无尽的惊慌在每个追晶人的脸上浮现。 “他妈的又是哪个混蛋吸了太多晶孢!” “快,快逃啊!杀人了!杀人了!”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马车四散逃离,一个又一个没有来的及逃跑的追晶人的身体被一只泛着古铜色绿光的大手轰然捅穿! “魔性化!”马歇尔当即低呼一声,“叔,我们快走!” 人群很快散开,在一片又一片的血泊之中,屹立着一个极其畸形的,至少一人半高的,扭曲的人类...... 那根本就不是人类!那个男人的肌肉已经变得膨大,他的牙齿疯长,甚至从自己的下巴上穿出! 他的双眼......他的双眼竟然在自顾自地胡乱扭动! 看到那个魔性化人类的一瞬间,一股带着猛烈腥臭气息的杀意牢牢锁定了马歇尔! “快走!我来殿后!”春当机立断,将马歇尔护在自己的身前,适应着她的步伐,快速地往自己车队的方向快速跑去! 没有意识的魔性化人类只会追寻自己不断吞噬的欲望!而马歇尔的身上,就恰恰有着一个庞大的魔力源——那颗上等的晶孢! 春见势不妙,直接扛起了马歇尔的身体,尾巴猛地一甩,大步流星地奔跑! “快!他好快!要追上了!把我放下来,当心!快点啊!”马歇尔惊恐地回头望去,只见那个怪物四肢着地,居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在地上飞奔! 它的速度很快!每踏一步,地上带着颗颗青草的地皮就被蛮横地掀开一块! “吼——!!!”那个怪物仅仅在数息间便追上了春的脚步,双脚猛地弯曲,富有弹性地肌肉就像蚯蚓一般纷纷炸开! 砰地一声,他已朝前弹出了自己的身体,伸出自己凭空长出的利爪,嘴中拖曳着晶晶亮的口水,就像一只正在捕食的猎豹,朝同样狠命逃窜的春横扫而去! “叔!!!” “呜——!”春还未来得及回头,便感知到一阵劲风刮得他的毛猎猎作响! 他当机立断,双腿往左侧迅速地横移,在半秒钟之内,他左手匆忙把马歇尔的身体掼到地上,右手则是顺道往后一摸,这柄闪烁着古朴光华的大剑终于派上了用场! 一只利爪就这么擦着春的面孔飞了过去!好险! “呜!”春低吼一声,颈项上的毛猛地一蓬,双眸也瞬间凝起。 点点凶光在他的眼中迅速抖动燃烧,春的双手肌肉鼓胀,他退后半步,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大剑,稳而又稳地向前挥去! 哐当!非常诡异的金铁交杂声! 怪物的臂膀居然能硬扛春手中锋利的大剑,怒吼着和他战作一团! “呜噢噢噢——!”一声长啸! 春露出了他的獠牙! 章壹佰:负伤 铛!铛!铛! 火星连飞之间,春吃力招架,眨眼间便同那个魔性化的怪物交战了几个来回! “吼哦哦哦——!”怪物吃痛,一个个逐渐渗出灰白色血液的伤口已经在身上添了七八个。 “你快走!”春再一次格挡开怪物伸向马歇尔的利爪,大声吼道。 “我在跑了,我没有办法——呜!”马歇尔没有回头,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向前慌张地奔跑,刚才差点被路上的小草绊了个绞,却也趔趄地走了两步! 这个怪物的目标是马歇尔,只要她逃跑,那么这个怪物就会不计一切代价追上马歇尔的脚步,力不及他的春只好挥剑冲上,结果被狼狈地打回。 “呜——!”春压低了自己的耳朵,双眸中尽显凶光,他再一次冲上前去,举起大剑,从上而下地一劈! 那丑陋的怪物毕竟也有求生的本能,自知自己被斩中头颅便一命呜呼,于是连忙调转方向,手臂瞬间浮上密布的魔力光辉,挥手格挡! 但他原本冲向马歇尔的冲劲依旧! “呜啊!”又是一次激烈的碰撞! 春的虎口猛地一震,大剑险些脱手! 微微愣神之间,一道快到极致的残影在春的胸膛上若有若无地划过,下一刻,这头狼人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后飞去! “大叔!”马歇尔听到了春的叫声,忙不迭回过头去,却见一道大喇喇的伤口出现在春的胸口...... 飙射的猩红血液,在空中令人头晕目眩地抛洒! 马歇尔吞了口唾沫,脚下一发狠,竟是朝着正在翻滚流血的春转向跑去! 如果他活不了,那么自己更是活不了! 那些该死的追晶人都到哪里去了? 他们竟然把自己当作了诱饵,当自己没事人似的在继续在那里捞晶孢? “你这个笨拙的大家伙!”马歇尔抽出自己的细剑,身体微微前倾,直奔这头流血不止的狼兽人! “呜......”见到目标接近自己,那怪物顿时兴奋地发出了嘶哑的吼叫,它的双腿迅速下弯,活脱脱一只庞大的,雨后捕食的青蛙! “马歇尔,不要过来!你自己快跑!”春吃痛,他的身体正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但他要站起来...... 他要站起来! 但,来不及了!那只怪物已经伸出利爪,扑到了马歇尔的身后! “不可能会让你得逞!”马歇尔现在双眸暴睁,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想要的就是这一刻! 唰地一下,在怪物的眼中,马歇尔孬弱微小的身体就如同一颗柔软的春草,竟是柔顺地滑下,她的身体就这么贴着怪物擦了过去! “嘿,吃吃这个!” 这还没完!马歇尔并不知道剑法,但她知道如何将自己手中的剑柄往上猛刺! 哗啦—— 一道带血的伤口直直地拉在了怪物的胸腹,随着那怪物的继续前扑,甚至都留在了它的肚脐部分! 当是时,一股庞大的阻力瞬间在马歇尔的手腕处出现,她连忙用双手握住剑柄,咬紧牙关,往上狠狠地继续送去! 如果这样还不能成功拖一些时间的话,自己和这个狼兽人都要命丧黄泉! 那怪物因为自身惯性,噗噜噜往前翻滚了三四圈,但很明显,这只能给他带来一定程度上的晕眩! “马歇尔......你不要管我!你自己一个人跑!”春强迫自己站起身来,狠狠地抓起身下的泥土,朝着仍在流出血液的伤口猛地一拍! 痛!但有效! “但问题是他就是冲着我来的啊?”马歇尔是无法与这个力道直接抗衡的,如此强大的力道也带得她狼狈地在地上翻滚。 “为什么!它为什么冲着你来!”春小心地咳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再次举起已经变得很沉重的大剑,身体往前猛送,“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唔!” 春的体力不支,第二次力量的抗衡再一次朝后倒飞出去,原本完好的皮衣现在变得破旧不堪,由于失血和感染出现的晕眩感居然如此及时地在他的脑海之中出现! “大叔!”马歇尔再次往旁边一扑,丢掉自己手上碍事的细剑,“是因为我身上的那颗晶孢!魔性化生物想要的是这个东西!” “那你把它丢出去!”春再次爬起,懊恼地发出了一声呜咽,身后的尾巴无力地甩动,“这样的话——” “它说不定会变得更强!”马歇尔恨恨地说道,“那我们更是跑不了了!” 说罢,一股无力感悄然浮现。 “你把晶孢给我,我带着它走,你不要管我!”春嘶哑地咳嗽了一声,不知不觉之间,当初得知失去两个弟弟的痛苦又该死地浮上了自己的心头。 无论是谁都无法保全...... “你觉得我像那种人么?”马歇尔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狠狠砸向这个面目可憎的怪物,自己则是拼了命地往春的方向跑去。 她还想着把这个晶孢做成手链...... 但是两个人都要没命了! “你还站的起来么!”马歇尔面色苍白,害怕地变换身位,以免被那魔性化的人类扑中。 “当然......咳咳咳......”春用大剑撑着地面,再一次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现在身上无一不挂彩,表皮上的毛发在不断翻滚中被刮掉了几片,都在往外流着血液! 马歇尔追上春了!而现在的春看上去并不能很顺畅地走动! 她最终没有犹豫! 马歇尔脸上挣扎,手上却是飞快地伸入了自己的衣兜,掏出了一颗深蓝紫色的晶孢! “唔哦哦——!”那怪物很明显感知到了晶孢内强大的魔力,开始兴奋地吼叫起来! “去你的!” 那是用力的一掷! 刹那间,这道带着符文魔力光泽的黑影在半道中就将这块质量上乘的晶孢截胡了! 没有丝毫犹豫,这个已经失去自己意识,只剩下吞吃欲望的怪物立刻将这枚闪闪发亮的晶孢吞入体内...... 两人的心跳都慢了半拍......马歇尔已经没有精力去问春有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如果再不能成功拖延时间的话...... 肉眼可见地,这个怪物的身体就像玉米粒加热一般迅速膨胀! 红的,黄的,绿的,紫色的...... 各种各样的魔力洪流疯狂地在它体内左突右撞,将它的皮肤充溢得薄而又薄,如同一个鼓胀的气球! “吼——!!”这个怪物开始痛苦地嘶吼,因为它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能吸收如此庞大的能量! 它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膨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水泡在怪物的身上不断鼓起,旋即轻若幻梦似地炸开! “呜噢噢——!!”怪物痛苦地捂住自己同样膨大的双眼,下一刻,它们竟是争先恐后地爆成了两滩蓝紫色的浆液! “我们快走!你......你还站的起来么?叔?”马歇尔迅速回过神来,揪了揪还在地上的春的臂膀。 “我......咳咳!站的起来......暂时......”一种奇特的晕眩感正在不断侵蚀春的大脑。 “你别晕!等一会就站不起来了,快点!”马歇尔用手努力撑着春的身体,想要带着他起来,暗自心想他为什么那么重。 “唔——!”那是一声模糊不清的闷哼! 魔性化人类已经膨到了一栋小房子那么大!皮囊早已绷不住的它现在变成了一个血人! 要爆炸了! 马歇尔和春现在才迟迟迈开了步子,还未等走上两步,扎人的闪光从两人身后气势轩昂地直扑而去,旋即到来的冲击波带着点点腥臭的肉渣悉数砸在两人的身上! 轰! “唔啊——!”马歇尔痛苦地大叫,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筋肉被悉数剥除! 春也同样感受到了这种痛楚,但......他颤抖着拥向马歇尔,将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搂入怀中! 下一刻,两人就被一阵无可匹敌的狂风再一次掀飞。 马歇尔只觉自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给包围了,还有......他在痛苦地颤抖。 天旋地转,一股股血腥气缭绕在她的鼻腔,而这股血腥气的来源,就是抱着自己的,拼尽全力护着自己的这个狼兽人! 马歇尔别无选择,只好牢牢抱住春坚实的身体。 两人在天上抱着转了三四圈,扑腾一下,便狠狠砸在了地上。 马歇尔被保护得还可以,春倒是起不来了。 马歇尔咬着牙,用满是血污的手撑起自己的身体,遥望不远处的辆辆马车,眉头紧皱。 她腰上的【金玫瑰】竟然在这场冲击之中没有丢失,真是万幸...... 春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她现在估计无论怎么叫他,这只庞大的狼兽人估计也不会醒来。 她稍稍权衡,将自己腰间那只金色的玫瑰拔下,插在了春的头边。 兴许......只是兴许......能够保护他罢。 离春不远处的那块空地一片狼藉,粘稠的,碧绿的,灰暗血肉就像一碗刚刚出炉的肉汤,在炸出的大坑内氤氲着五颜六色的魔力雾气。 微风拂过,这朵极细,极轻的玫瑰随着春风轻巧地浮动,明媚的阳光播撒,在玫瑰的花瓣上折射出金色的光斑。 呼...... 一朵玫瑰花瓣脱离了自己的花盘,乘风飞舞,蝴蝶似地翩跹飘动,翻飞。 它顺着风,越飘越高,似乎毫无轨迹。 但不知为何,这枚【花瓣】始终没有脱离马歇尔两步距离,在她头顶缓缓旋转。 章壹零壹:埋怨与奔行 马歇尔终究是一瘸一拐地跑到了车队的根据地,第一时间便让其他兽人们把春给抬了回来,当然,那支【金玫瑰】也被威廉拿了回来。 悄然间,那片在马歇尔头顶上空飘飞停留的花瓣也缓缓流回了【金玫瑰】的花盘之上。 “啧啧......”威廉略带吃惊地看了一眼马歇尔的头顶,朝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不会治愈类地术法,你先自己那些医用的药品帮那个狼兽人暂时处理一下,此地不宜久留,我让其他人把车队开走,到另外一个地方歇脚。” “嗯......”马歇尔面带愁容,貌似吓得不轻,“刚刚真的好险......那枚晶孢也没了......本来还想做个手链给他的呢。” “心意到了就好,到了就好......看你这样子,也吃了不少苦头吧......”威廉对于兽人种强大的恢复能力略有耳闻,也不知道被魔性化生物给挠了两下之后,春还能不能挺得过来。 至于马歇尔看上去还生龙活虎的样子,他也不去找春兴师问罪了,嗯,这个小女孩之后怎么做他也不想去管。 “驾!驾!”在马歇尔地吩咐下,一支支马鞭挥舞,休息完备的马儿旋即迈开步伐,木质车轮滚动,与地面摩擦,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兽人们特地给马歇尔和春安排了一个最大的车厢,在里面,恰恰可以容纳一个躺下的狼兽人——春。 现在的春全身上下基本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他的胸口上还附着着一块块湿黏的泥巴,混着它的血液,已经逐渐变得腥臭起来。 再这样下去,细菌的感染会要了他的命。 那一爪似乎隔绝了春的自愈系统,令想要重聚结疤的血肉快快分开,直到现在,他胸口的伤痕还在往外渗着血迹,甚至都已经覆满了马车的底板! 马歇尔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药箱,她连续跑了三四回,硬生生把自己日常穿的衣服也给拿了过来——她找不到绷带...... 还有临时蒸馏过的酒液,以及初步清洗伤疤的清水,平常是用来喝的那种。 “真是的......伤的那么重,亏我担心......”马歇尔一遍埋怨,手上动作不停,她拿起一块干净的毛巾,用水濡湿,轻轻地在春敞开的胸口上下擦拭。 这家伙居然用泥土来止血...... 马歇尔皱着眉头,初步检查了一下狼兽人全身上下的伤势,发现大都已经结了疤。 而春的胸口部位则不知为何正在迅速失去生机,块块发黑的死肉在泥土的逐渐剥离之下,展开了狰狞的面孔。 “嗬——!”马歇尔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部,瞳孔微缩,手腕不禁微微颤抖。 先......先要把这些快速腐烂的给......切掉!看来魔性化生物所带来的创口很难被治愈...... 马歇尔,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春的呼吸很轻微,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其不佳,强横的身体终究敌不过陌生魔力的侵入,混杂在那一爪上的魔力化为了一颗又一颗的细小结晶夹杂在他的头中,硬生生暂缓了他的身体自愈。 至于那些爆开的血肉在触碰到春的刹那间便化为了飞灰,因此并未嵌入这名悲惨的狼兽人的身体之上,若是这样的话,马歇尔也不应该在这里坐着给他去除死肉了。 “好烫......”马歇尔手握匕首,轻轻地用手拂过春毛乎乎的头顶,细细地抽了一口气,“肯定是发烧了......” 话说她也真傻的可以,既要两人的安全,又要让晶孢不损失,这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 若是威廉在旁边的话,应该可以办得到吧。 好......上了! 马歇尔终究还是狠下心来,强忍住扑鼻而来的酸臭气息,打开医药箱,取出蒸馏酒精,小心翼翼地倒了些在手中的毛巾之上。 顿时,马车内又夹杂了一种浓郁的,醇香昏黄的麦芽香气。 马歇尔抿着嘴,轻轻地把毛巾附在了春胸口敞开的伤口之上。 会很痛吧...... “呜!呜......”的确如马歇尔所料,春两瓣灰白的眉毛顿时皱起,漾开点点痛苦的漩涡,他身后的尾巴也不禁下意识抽动。 “别动......”马歇尔看着春愈发狰狞的神色,心疼是心疼,但要做的还是要继续做,“把这些坏东西都给清除掉,你就会好了......” “唔......”春想挪动自己的身体,但是他发现,自己只要动一下,自己胸口的那道伤口就会被愈发牵动,滞留在上面的酒精就会更进一步! 痛!深入骨髓的痛苦! 原来他还没死......春甚至都已经隐隐看见了自己两个弟弟虚幻的身体......没想到这一阵剧痛就像一只坚硬的大手,强硬地将他的意识拽回现实。 春微不可查地撩开了自己的眼皮,刺眼的光芒之间,却见那咬着下唇的小女孩正要将手中的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脯。 头好晕。她......在干嘛?是不是要杀了我......就像我的两个弟弟一样...... “唔......”春又叫了一声,但不是很想说话。 “忍着点......”马歇尔一发狠,用刀尖拨开已经变得浑浊的毛巾,把手轻轻地按在春的胸口,“会有点痛......” 利刃很尖锐,一下子便刺入了柔软松弛的死肉之中。 没有血液流出,只有不断渗出的浑浊脓液。 “呜呜......”马歇尔忍受着愧疚和担忧的双重折磨,泪水也不禁在眼眶之中打转。 为什么偏偏是她要承受这种折磨?如果这就是雅力士的公主应当背负的责任,那她兴许......不做也罢。 第一片肉被割下...... 马歇尔挑起腐肉细细观察,居然发现,它的表面居然覆盖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魔力光芒......她的手不禁微微触碰,点点虚幻的魔力尘沙随着肉片颤动间滑落。 只有彻彻底底地切除爪痕表面,才可以让血肉自愈,作为兽人的强大身体素质才可以展现。 鲜红的血液随着死肉的剥离逐渐流出,马歇尔急忙抹了下眼泪,从身旁拿了一块新的毛巾上前擦拭。 “疼......”春用尽力气,带着气声,嘶哑地说出了第一个字。 “你不要动......”马歇尔用自己的右手轻柔地摸了摸春的吻部,“切掉......你就会好起来。” 春缓缓地睁开了眼眸,只见两只生疏却坚毅的纤纤小手,在自己的胸口上方僵硬地挪动。 原来她是在帮自己切除坏死的肌肉......但是手法并不好...... “嘶——”春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切......切的太狠了...... 马歇尔连忙捂上正汩汩冒出血液的伤口,有些不知所措地抹了两下眼泪,心中一团乱麻。 她麻木了?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无法理解,她无法忍受...... “不要担心......对......对不起。”马歇尔再次切下了一块带着魔力尘沙的死肉,用最后一块全新的毛巾捂上。 在车上是并不能及时换洗毛巾的,春还发着高烧,马歇尔必须要腾出一块毛巾来给他降温。 “唔......”春睁开的双眼逐渐闭合,眼球不禁逐渐上翻,他觉得,他又见到了自己的两个弟弟...... “喂!给我睁着眼睛!”马歇尔急了,就只剩下最后一点点腐肉没有切掉,她连忙发开自己的随身衣物,随便抽出一件,用自己手中的匕首蛮横地割成布条,做完这些,她的双手顺道又在春的口鼻部轻轻抚了抚。 嗯......马歇尔的手上带着极其浓烈的麦酒味,希望可以让这只狼兽人提提神。 “你!唉......你醒着就好。”一条温热粉红的舌头从春的嘴里慢慢悠悠地探出,一口一口地舔舐着马歇尔的指尖。 马歇尔悬起来的心不知为何微微放下了些。 这种感觉......她无法理解。兴许之前理解...... 但对于现在的马歇尔来说,跟麻木没什么两样,就像她的身体机能在自动回应着她本应有的情感,然而她却只能感受到模糊的一小部分...... 春感受着舌尖的辛辣,精神微微一震,心想为什么这个家伙硬是要把自己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现在的感觉真的身不如死...... “水......唔!”他轻轻地要求道。 马歇尔此时正好割下了春胸口的最后一块死肉,嫌恶地将其抛出了窗外,一听到这个讯息,她立马抓起木桶上的软管,把龙头拧开一丝缝隙,随即,点点水流落入了春嘴唇的缝隙之内。 春极其小心地吸了一口气,他怕自己正在迅速结上的伤疤因为他这么一下又崩裂开来。 只要把阻止身体愈合的部分给割除,那么剩下的事情就非常好办了。 马歇尔再次取出自己的一件便装,准备把地上的血水给擦擦干净。 啪嗒! 一个薄薄的纸袋从衣服的罅隙中掉出,在椅子上翻滚两下,旋即在马歇尔好奇的目光之中停下。 马歇尔一边擦着春身周流出来的血迹,一边侧脸查看这个比她巴掌还小的纸袋。 很快,她便把血迹给完全擦干,她发开了先前首批割去腐肉的那一部分,发现一层浅浅的血痂已经结上。 “呼......”马歇尔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笑了,她顺手发开纸袋的封口,“终于好——” 声音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一把轻巧纤细的钥匙,铜绿色的,泛着点点锈迹的表面之上,盛开着一朵又一朵金黄色的玫瑰花。 纸袋的内部还有一张小纸条,很快就被马歇尔给发开。 “这是您父亲留给你的东西,据他说来,这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您自然会知道怎样使用它。” “——您忠实的下属,菲利普。” 章壹零贰:恢复 飞奔的马车始终有停止的那一个时刻,滚滚车轮扬起的泥沙最终也会落在地上,或是被风吹散。 威廉的车队快马加鞭地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另寻别处歇息。 傍晚的残阳如同一桶正在翻滚的铁浆,正在地平线周围踟蹰着甩出自己最后的嘶吼。平铺下来的光芒如同地毯,完美地将这个逐渐停下来的车队遮住,带给他们这一天之中余下的温暖。 马歇尔并没有再多看这一把钥匙,只是学着春的样子戴在了自己的胸前。 不知为何,她愿意相信菲利普,这个陪伴了她将近七年的宦官,而这把钥匙,据他所说,是自己的父亲,艾云尼的遗物。 一路无话,春安静地闭目养神,而马歇尔则是半担忧,半释然地坐在沙发上小憩,时不时地从身旁的水桶里倒出些水来,喂给躺在车里的春。 现在的春,很饿,但身上的疼痛不允许让他坐起,只好悻悻等待。 嘎吱——车停了。 门旋即打开,是威廉开的门。 只见躺在车厢里的这个狼兽人的胸口已经被七零八落地垫上了一层层带血的毛巾,以及马歇尔的衣物,应该是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 “你做的不错。”威廉轻声地发出了赞许,“绷带在第四节马车里,你可能不知道。” “......” 你为什么不早说!亏我还上上下下忙活了那么久,撕了我那么多衣服,你赔啊! 威廉见马歇尔略带幽怨的眼神,故作无辜地耸耸肩,朝他的身边点点头,说道:“把他抬下去吧,今天就在这里修整,马歇尔,等会给他上绷带的工作,也就交给你了。” 马歇尔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无言以对。 威廉旋即转身,他的眼角恰恰好瞄到马歇尔的胸前,一把镶嵌着金玫瑰的钥匙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她的胸口。 “呵呵......”威廉低声轻笑,挥手让熊兽人,桐以及另外一个虎兽人把春抬下,直挺挺地“摔”到了草地临时铺上的毛毯上。 “咳咳......” 疼......好疼......即使是强大的自愈能力也不可能花费半天时间让自己好个大半,接下来的恢复期还很长。 其他人陆陆续续把拾物拿下马车,迅速而有序地竖起一个个帐篷,简易的篝火也立起了两个,炊烟袅袅。 马歇尔跑到哀嚎不断的春那里,接过扔来的绷带,一边嘟囔,一边笨拙地给这个健壮的兽人打绷带。 实际上胸口的这一整片都得附上,也就是说给他制作一个简易的小小马甲。 “来......坐起来,嗯......烧也退的差不多了。”马歇尔摸了摸春的额头,小心又小心地把他推起,努力地忍受他身上混杂的各种各样的臭味。 “唔......”春的眼神呆滞,怔怔地看着青翠的草地,感受着一条条布片缠绕在自己的胸口。 胸口,很痛,但是,忍一会就好了。 只要再过几天,就可以拿起剑了。 “我不会包啊,包的丑了点儿,见谅啊。”马歇尔一边包,一边端详着自己制作出来参差不齐的“艺术品”,不禁噗呲笑了笑,“不过你也没得选择,嘿嘿。” “你......”他喃喃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个正常的女孩儿都不应该对他这样......正常情况之下,肯定就是丢下他一个人就这么跑了。 “我可是雅力士的公主!人上人!什么事情不能做啊?”马歇尔的指尖从春赤裸的脊背上划过,“这种事情小菜一碟啦。” “谢谢......”春的脸颊微微泛红,原本坚硬的眼神逐渐消融,软化,甚至带上了点点愧疚。 “你谢谢我?哼!那你晚上把你的身体擦擦干净吧,臭的要死。”马歇尔用剪子把最后一块绷带裁剪下来,三下五除二地打了个结,这件事情终于落下帷幕,“呼......终于好啦!威廉他们已经开始煮饭了,等会我们去吃吧。” “嗯。”春摇了摇尾巴,轻轻地在她手上划过,表示顺从。 “不过也真是对不起,那颗晶孢也没拿到,还把你弄成这个样子......”马歇尔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板起,“等等!你胸口这一块不会长不出毛来了吧?会不会秃啊?” “不会。”春摇了摇头,心里暗笑,这小家伙的思维也真是奇怪。 “以后,还是换我来守着你吧,我不会让你再受伤的。” “我们都得好好的。”马歇尔摆弄着春毛乎乎的尾巴,心头漾开点点暖意。 这是面前的这个狼兽人第一次对她示好。 “嗯......”春孩子般地点了点头,想用手撑着地面爬起来,却发现身体依旧瘫软无力。 “话说,你的名字到底叫什么?我可是等了好久了......告诉我呗?”马歇尔趁着这个机会,追问上次春没有回答的问题。 “......”春的眼神猛地一暗,他并不知道,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会有什么影响,但...... 他知道,这个影响肯定不好。 “不说就算了,哼,本小姐也不差这一天两天。”还未等春开口,马歇尔状若自言自语地嗔怪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嘛,我叫你叔也不是不可以。” “实际上我也只有二十岁不到。”春笑着开口道。 “啥?那么年轻?” “我们兽人的年龄和成长周期是不一样的,狼兽人的成年期是从十二岁开始,几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实际上都差不多。所以我也不算你想象的那么老。” “那我也想叫你叔。”马歇尔低哼一声,不满地哼哼,“你等着啊,我去拿点吃的来。” 春的嘴角轻轻抽动,目视着马歇尔逐渐远去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现在真的是处于一种更加尴尬的境地了呢。 不幸中的万幸,马歇尔提了足足三大块煮好的羊羔肉和一小瓶提前调制好的香辣酱料,这可让春不住地摇尾。 “诺,小心烫嘴,酱料在旁边自取,威廉叔说他还让人挖了点野菜,我再去拿一些来。” “嗯......谢谢。”春吃的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当然,作为一只狼兽人,狼吞虎咽最适合形容他不过。 当马歇尔匆匆赶回的时候,春已经吃完一整块羊羔肉,正在伸出手去,扒拉第二块油脂正缓缓凝结起来的羊羔肉。 “这里是麦酒,如果你想喝的话。”马歇尔嘟囔着拿着叉子,小心翼翼地从手中端着的盘子里叉起一块野菜,自顾自地嚼着。 不知名野菜脉络内地纤维缓缓在自己的舌尖慢慢舒展,缕缕清香从味蕾之间忽地滑出。 可能是真的饿了吧......马歇尔毕竟忙活了那么久,她吃的很卖力,吃得也很香。 吃罢,两人收拾好吃食,在马歇尔的搀扶之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蒙蒙的灰暗之中散步,聊天。 春变得健谈了很多,也时不时地会问马歇尔一些关于人类的问题。 马歇尔当然也非常乐于解答,当然,她好奇的东西很多,所以往往都是她开口问。 原来兽人部落内的图腾原来真的会赋予族人们力量,只不过得到这种力量的人很少...... 每个兽人出生的时候,以及四岁的时候,他们都会到特定的祭坛接受春所说的【洗礼】。 【洗礼】之中赋予的魔力可以赐予兽人们更高的智力,若是不进行这项举措,那么兽人的智力并不会像马歇尔所看到的那么高了。 而那些特殊的力量,就是指得到使用魔法的能力。 “那应该来说,接收到力量的那些族人们肯定会收到青睐了?毕竟魔法真的很方便吧?”马歇尔艳羡道。 她受查理桎梏,并不能接受浸染,而她知道,能够使用魔法绝对可以让个人实力更上一层楼。 而春则是摇了摇头,他此时的面庞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丝苦笑。 “我们通常都称他们为:灾难的野兽。” “为什么?” “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春拉着马歇尔的小手,体会着她皮肤上的温度,“并且,魔法的使用只能够做到锦上添花的效果,在施法前奏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直接拿刀上了,毕竟,能够顺畅使用魔法的族人很少,能够对符文魔力有所认识的族人更是稀缺。再说了......” “什么?” “我们有【血器】。”春轻轻地咳了咳,严肃而又崇敬地说道。 “【血器】?那又是什么?” 春舔了舔嘴唇,眸中闪烁着半分贪婪:“那是可以消耗自身血肉,激发血液内部能量的一种器物。” “那你们不会受到伤害么?毕竟要消耗自身的血肉啊......” “我们的恢复能力很强。而【血器】本身所给予使用者的力量.......很强大。” “得了吧你。”马歇尔戳了戳春的胸口,让他痛得呲了呲牙,“能够强大到什么地步?比一般的魔法强么?” “能够一剑将很大很大的石头给劈穿。”春简明扼要地用手比划了一下,以求形象。 “......”马歇尔暗笑,这家伙竟是多了两分憨厚。 这也不错。 “那为什么你们叫那些能够使用魔法的兽人们为灾难?” “因为他们不详......更多的东西,我就不大知道了。”春耸了耸肩,“我也没见过,能够使用魔法的兽人身上一般会有魔纹出现,不过我的父母告诉我说,只要一见到这种纹路,就跑的越快越好,可能会被这种东西给沾上的。” “沾上......”马歇尔更是疑惑了。 这是什么鬼形容方法啊...... 章壹零叁:未经标记的城镇 对于“灾难的野兽”这一称呼,马歇尔没有多问,毕竟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眉目。 当下的事情就是把春的病给养好,以及做一些日常的体能训练。 不得不说,马歇尔在这次旅程当中确实收获了很多生活技能,在春的辅佐之下,这名并不娇生惯养的雅力士的公主能够分别二三十种能够食用的野菜,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药草,毒虫,野兽,等等等等。 晶孢湖并不常见,除了马歇尔拔出晶孢的那一次,一路上,他们就没有再见到晶孢湖的踪迹了。 春的身体逐渐好转,虽然还要打上绷带,但也可以跟随马歇尔走动了。 在这片充斥着脆生生绿意的草原之中,暗藏着一个个诱人的晶石矿脉,商队与商队之间大多互相认识,在遇见之时也有个照应,能够互相交换物资。 幸运的是,马歇尔的车队同样也在半道上碰到了一个名为“西西里”的商队,他们是打算去【群星都会】,菲拉比做生意去的,主打晶石生意,当然也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杂物。 两支车队,一大一小,就像一条长河内部分出来的支流,跟从着,亦步亦趋着,慢慢前行。 “老板,来一包糖果!嗯......两包吧!”马歇尔挥舞着之前找开的几枚铜币,举起手来朝着柜台上吆喝。 “好嘞!林果味的,再来一包鲜奶味的怎么样?” 在老板的眼里,这个女孩儿应该是领头绅士——威廉的女儿,看对方衣着整齐,也就没有了过分的心思。 在草原上,明码标价的东西可很是稀少。 “不要树莓味的!就这样!”马歇尔讲五枚铜币整整齐齐地码在手心,踮起脚尖,递给了将马车作为临时店铺的老板。 “诚惠。”那商队的贩售者朝她亲切地笑了笑,眼神轻轻地在马歇尔身后的狼兽人身后瞟了瞟。 马歇尔非常自然地接过老板手上的袋子,从内部小心翼翼地抖落开两颗乳白色的糖块,潇洒而又俏皮地朝身后甩去。 春默契地伸手,接过这块甜美的好意,伸出舌头,轻轻地放在嘴边舔舐,浓厚却不腻的奶香味轻而易举地攻陷了他的味蕾,并且正在大肆占据着他的鼻腔。 为什么人类出产的食物都那么美味...... 春将这块糖果丢入嘴中,眼睛微微眯起,身后的尾巴也开始晃动。 “走吧。”马歇尔收回钱袋,蹦跳着拉起了春的手。 老板目视着两人离去。 看上去,这个兽人是小女孩的侍卫......关系不错。 以后要不要也去雇佣一位? “叔,你战斗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剑法啊?”马歇尔含着糖块,手指轻轻地触碰着【金玫瑰】的枝条。 “剑法?”春抖抖耳朵,眼神旋即变得奇怪起来,“我们狼族是有剑法,但那是核心成员才能教授的内容,并且一般都要配给【血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到那个时候,剑法实际上也没那么重要了,毕竟都可以从力量方面碾压敌人。” “但仅仅凭着力量也不能够取胜。”马歇尔哼道,“敏捷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只要能躲开,那就伤不到我。” “也确实。” “话说,你是核心成员么?有没有被传授什么东西?”马歇尔饶有兴致地看着春背后的大剑。 “哈,哈哈......”春倒是尴尬地笑了,“我都到这里来了,还算什么族内的核心成员......只要力气够大,那挥舞的剑就有威力,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噗......”马歇尔捂着自己的嘴,咯咯笑了,“明明有着这么壮实的身体,也没能进入族内的核心么?” “像我这种只算普通的。”春不好意思地说道,“再说了,进入人类的领地以后,也不可能再回到鲁比斯生活了。” 马歇尔连忙转过头去,有点不敢置信:“为什么?他们不欢迎你们么?” “嗯......部落不欢迎外出归来的人,当然,一些受委托出去的族人们是可以回归的。但不包括我们自己离开部落到这里求生活的......” “你们是全家都来到这里了么?” “是,是啊......”春格楞了一下,心头梗起,眉头不由得往中间拧。 “有谁呀?你们觉得这里的生活怎么样?比起部落的生活来说,这里的生活环境有没有达到你们的想象?” “我家有两个弟弟,我还有一个哥哥......这里很不错,起码能够吃得饱饭。”春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和僵硬。 “那到了兽人特区以后,你一定得要把他们介绍给我......”马歇尔的心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对于春的苦涩笑容,不知为何浮上了些许愧疚。 “好......”春的喉头鼓起,而又下沉,最终甘美的奶味现在确实变得僵硬起来。 他的语气很无力。 马歇尔的语气同样也很无力。 两人都有心事,但谁也不肯说。 路途,仍在缓缓地往前推进,一块又一块里程碑,一个又一个村庄,欢声笑语之间,日子往前悠长地流淌。 春的身体很快就好了起来,马歇尔则是黏在他身边,吵着闹着让他讲故事,当然也带着他同其他兽人一起聊聊天。 “噔噔噔!”马歇尔乐滋滋地翘着兰花指,一层又一层地剥开春胸前的白纱布,只见同之前无异的灰毛在春的胸口乘着微风轻轻飘动,心头的重担终于放下,“全好啦~” 马歇尔顺手在狼兽人的胸前揉了揉这片灰色的毛发,满足而又惬意地体会着春身体的温度。 胸肌不硬,也有着应该有的柔软与力量,兴许只是刚刚恢复的缘故,这些毛发并不长,但马歇尔知道,再过几天,春胸前的毛发就可以长到微微蹿出他身上的皮衣。 话说......春临行前准备的皮衣好像全破了,他现在身上穿着的也只是临时裁剪出来的衣物。 嗯......哔叽布。 摸起来一点手感也没有,马歇尔觉得,如果多穿几天的话,这种玩意定会把她的皮给磨掉。 “大叔,到下一个镇子的时候,我给你重新置办一身衣服吧,穿着这身衣服像什么样?” 春倒是被马歇尔摸得有点害羞了,脸颊逐渐染上点点绯红,眼神也逐渐无所适从:“不......不用,这身衣服也可以......唔......你能不能别摸了,很痒。” “但超软的哎......不摸白不摸嘛......”马歇尔咯咯坏笑,手却从春的胸口抽回,“好啦,今天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出去玩啦~” “一般是也没什么人会在我们身上乱摸......”春嘟囔着整理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瞥了马歇尔一眼。 “又不会把你的皮给扒了,摸两下又不会掉毛嘛......”马歇尔翻了个白眼,揪了揪春的尾巴尖,指缝之间狡黠地留下了一根白色的毛。 “很痛的啊!这个!”春感觉这个女孩儿愈发得寸进尺了,然而他的语气无论如何硬气不起来...... 但面前的这个女孩儿貌似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她的侍卫,而是朋友来看待。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雇主会亲手帮受伤的侍卫治疗伤势,也没有一个正常的雇主会全程陪同在侍卫身旁,甚至是同吃同睡。 那就稍微纵容一下她吧。 在春的眼中,马歇尔兴许已经从往日不共戴天的仇人,变成了像他妹妹一般的存在。 很奇怪,但真的很真实,这种好感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马车飞驰,两个车队也分道扬镳,各奔东西,马歇尔一行人重归孤独,这生活却也百味横生。 马歇尔尝试着去学习春如何挥剑,但她发现,自己的细剑貌似并不适合春大剑的玩法,于是忧伤地作罢。 威廉看到这一幕滑稽的场景之时,笑得差点泪都要流出来,毕竟马歇尔傻呵呵地举着一根像棍子一般的细剑在那里挥动...... 刺击才是细剑的主要玩法。 但愿【金玫瑰】能够教授给你。 旅途仍在继续。 流火绚烂的傍晚,魔阳垂下。 威廉惬意地吹着口哨,坐在飞驰的马车之上,看着地平线再一次重归寂静。 他的手上有一张魔法地图,上面标记着【欲望之地】上所有的细节,囊括了村庄,特殊地形,矿脉,甚至是魔物聚集地。 而这张地图上缓慢移动着的光点,就代表着徐徐前进的车队。 “嗯......嗯?”威廉看向前方,只见一座小小的镇子就像从地底下钻出一般,虽容易被忽视,但只要被发现,这座村庄就仿佛有什么特殊的魔力一般,令人不禁盯上一会。 威廉并没有看见这张地图上有这么一片城镇,甚至是说,原本这片地方毛都没有,除了有一块大石被记录在此地。 这片镇子的规模不大,看上去是新建的...... 有点蹊跷...... 旋即,威廉转过身去,吩咐领头的熊兽人,桐稍稍转向,去往这个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小镇。 只有利益才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催动人前往,聚集。 这里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很快,极速飞驰的车队便来到了小镇的跟前。 小镇前方的的镇牌应该是刚刚上漆没多久。 “愿望之镇?”威廉惊愕地低声呢喃,“这......不可能......” 在这里,永远只有等价交换与强取豪夺,慷慨同样顽固地被视作愚蠢。 章壹零肆:【愿望之镇】 天色渐渐地衰弱下去了,一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镇子正正好好接洽了马歇尔接下来的行程。 小女孩靠在春柔软的身上,睫毛轻颤,轻轻地念出了小镇的名字。 “蒂姆......怎么觉得那么像......” 蒂姆,在雅力士语译为实现,特指愿望的实现。 “是什么意思?”春听出了马歇尔略微吃惊的语气,旋即发问,“蒂姆......是什么意思?” “实现愿望。”马歇尔的嘴角轻轻撩起,“说不定这里真的可以让愿望成真呢,对不对?毕竟天色不早了,上天就这么给我们赐下这么个漂亮的城镇,不算实现愿望么?” “也是。”春想了想,憨厚地点点头道。 “如果真有这么个愿望的话,那我就许一个愿,能够把你身上的衣服变回来的愿望。”马歇尔用手指轻轻地捏着春手掌上的肉垫,舒适地哼哼道,“你会许什么愿呢?如果可以的话。” “我......”春被这个问题愣住了,“我......” “没想好?那就进去的时候好好想想,说不定真的可以许愿呢~”马歇尔洋溢着疲惫却又欢快的笑容,“不过嘛,我倒是觉得,愿望的实现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嗯......”春眼眸暗淡,低声回应,不知不觉之间,他的爪子已经包住了马歇尔的小手,似乎是在寻求一定的慰藉。 他的愿望是能够让自己的两个弟弟能够回到自己的身旁...... 他们还很小,春是亲眼看着他们长大的。 春也希望,自己能够赚取足够的金钱,能够和哥哥安稳地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他不由得看了看自己胸前的那枚如血一般猩红的宝石项链。 这座镇子很小,和马歇尔以往经过的不大一样,这里的房屋还在建造,旅店却已经树立了个七七八八。 但是【欲望之地】并不是一个非常适合观光的地方...... 自从进入蒂姆镇以后,威廉的注意力已经飙升到了极致,他必须得要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保证车队和马歇尔的安全。 这两样东西,一样都不能落下了。 东拐西绕,威廉最终指示熊兽人把马车停靠在一个看上去还算庞大的旅馆边,旋即让众人下车,准备结束今天的行程。 马车的车门打开,春小心翼翼地拉着马歇尔的手,生怕她踩空台阶,一下子摔下来。 威廉已经站在马歇尔的面前,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这里是意料之外的歇脚地,这个城镇看上去是新成立的。” “有些房子还没有建好,但是人看上去非常多......”马歇尔先前已经见识过了这里较为拥挤的人流,“威廉叔,你觉得这里可以真的实现自己的愿望么?” “哈哈,这个嘛......”威廉苦笑,“我希望可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既然被称之为【愿望之镇】,那么肯定有什么超凡因素在此。 难道这里生出了一个新的【原初之符文】? 但是【原初之符文】并不能帮人们实现愿望,反倒是会让人承受失控的危险。 难道是因为魔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威廉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就卷进了一个本不该有他参合的事情...... 既然来了,那就有必要干涉,至少需要了解一下此地的基本情况,上报政府,其他的应该也关他不了什么事。 威廉很快便在旅店助手的帮助之下,麻溜地办好了入住手续,随即在体会着比一般城镇高五分之一费用的肉疼下,翻看着在蒂姆镇入住的第一家旅店内的菜单之上。 实际上和普通的没什么两样,但价格都比一般的旅店高了五分之一。 威廉没有去问这里的房费会如此之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木制餐桌的表面。 “马歇尔,你看看想吃什么,为我们点些吧。”威廉心情并不是很好,却又无法迁怒于这个小女孩的身上,只好苦笑着把菜单退给马歇尔。 “唔。好吧。”马歇尔疲倦地靠在春的身旁,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她揉了揉眼睛,接过新制的,表面还氤氲着廉价油墨气味的菜单,轻轻地将目光流泄在其上。 “那就照常吧,每一样都来两份。叔,你觉得怎么样?”马歇尔亲昵地捏了捏春坚实的臂膀,笑这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春的尾巴倒是在身后拼命摇啊。 “哈哈......”马歇尔随意地翻了翻菜单,很快便直至底部。 待她刚想把菜单合上,只见数行尚未出现过的文字印在了菜单的最后一页之上。 马歇尔太过于震惊,眼球甚至在微微颤动,在一种小心而又期待的语气之下,她嘴唇翕动,将这段文字轻声读了出来。 “欢迎来到【愿望之镇】,蒂姆。”她征求地看向威廉,精神打起,“要我继续说么?” “哦?”威廉翘起了自己的二郎腿,眼神流露出些许吃惊,“还有什么东西么?” “嗯,接下来的内容竟然是和许愿有关......也就是说......” 这里真的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春的眼眸一下子张开,喜色竟是控制不住,他本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吞了口唾沫,嘴唇发干地继续往下听去。 “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欲望,这是不争的事实。”马歇尔语速极快,她的眼中,愈发惊讶,“在【愿望之镇】,各位可以向镇中至高无上的石像,创世神狄达摩留在此世的化身发出自己最真诚的祈愿。” “各位的祈愿都会被回复,大部分愿望都会被实现。” “同时,也有部分愿望也需要代价,请大家斟酌考虑,再做许愿。”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无法多次许愿,但可以在任何时候到祂跟前许愿。。” “大家可直接称那位石像为狄达摩,这是经过祂默许的。” “最后,记住这三条。” 【不可过度贪婪,不可过度滥欲,不可过度执念。】 最后的这条告诫是用金漆烫上的,在跳跃的烛光之下烨烨生辉。 “这......这不可能!” 威廉直生生拍了下桌子,用力得甚至连边沿都迸出了点点木屑! 狄达摩的化身......这怎么可能! 出现在【欲望之地】的狄达摩的化身......帮人实现愿望的神...... 威廉不肯相信,也不敢相信这种事情真像菜单上所说的,肯定是另有蹊跷...... 但,这种诱惑......以及刚才在镇边听到的人们的欢呼与笑容,并不算假...... “这件事情不简单。”威廉严肃道,“马歇尔,我不建议你去许愿,可能会很危险。” “嗯......但,问题是,那么多人貌似都已经成功了啊。”马歇尔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的愿望可不难。” “嗯......这倒也是。”威廉思考半晌,最终点头道,“我们在这里停留两天,我会顺便在这个城镇内调查一下这个所谓叫狄达摩的石像的底细,你们就在这里暂时歇息,不要轻举妄动,如果真要许愿,不要超过界限。” 马歇尔虽然不知道超过界限的范畴是什么,但她能够肯定,自己的愿望肯定不会超过界限。 于是,她开心地笑着,拍了拍春的大手,道:“免费的一套衣物不好么?” 春抿着嘴,欣喜之色早已在自己的尾巴上一览无余。 “今天,你也得好好想想自己的愿望,不过不要说,说出来以后就成不了真啦。” 马歇尔哈哈笑着把春拉到了卧室内,接下来就是甜美的休息。 春躺在床上,心底那撮火苗熊熊燃起,他的嘴角也不禁上翘起来。 他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马歇尔,神色怜爱,轻轻地朝她吹了口气。 好梦。 ...... 今天,威廉是一个人睡的。 夜深了。 蔚蓝色的魔法灯光芒之下,威廉手执魔法笔,在书桌上的羊皮纸上书写一道道笔直刚正的字迹,他的眼神严峻,如临大敌。 “【欲望之地】西斯格境内出现一新村庄,号称这里存在一个能够实现愿望的石像,据当地人所说,这是狄达摩的化身。” “这里的魔力浓度略微偏高,但并未达到需要监控的地步。我初步怀疑这个石像属于一种魔物,伪装得尤为不错。至于它的目的,我并未猜到。” “【久远第一层加护】的状态暂时稳定,勿担心。望派人探查此地,有可能的话,必须要彻查这个石像的根源。天色已晚,好梦。” “你忠实的挚友——威廉·道尔。” 狄达摩......么。就是在所有生灵的灵魂之中刻下不可磨灭印记的狄达摩么。 他不相信,是不敢相信。 “呵呵......”威廉嘴角上翘,从怀中掏出一枚精巧的印章,指缝间流露丝丝魔力,蚂蝗似地钻入印章的缝隙。 啪! 带着魔力的印泥在羊皮纸上闪烁着银白色的辉光。 那是一个正五边形的白色星芒图案,中间则是流转着深邃的黑。 下一刻,这张羊皮纸就好像被一阵莫名其妙刮来的狂风忽地拽起,从印章里猛然溢出的星光轻而易举地拖住了羊皮纸下坠的趋势,并在底部形成了一个亮蓝色的五边形术式。 “去吧。”威廉打了个响指,啪地一声,星光流转,他的面前已然只剩下一小团正在消散的星光。 ...... 旅馆外围。 “【欲望之地】,【愿望之镇】蒂姆,新城镇。” 一个狭长的狼吻凑在爪上的粗大八边形黑色戒指旁边,悄声传话。 他的声音尖锐而又细哑,就如山峰之上一瓣猎猎作响的狂风。 出乎意料的是,狼兽人手中的戒指回应了。 “帝都第二次兽人义勇军的起义已经被平息,还余下三次。” “请务必密切汇报雅力士公主的精准位置。” “是。”狼兽人的声音很轻微。 “......” 很快,他收起戒指,走回了威廉安排好的房间之中。 他的同伴已经在床上打起了盹,见他来了,半开玩笑道:“真是的,峰,你这家伙,是不是最近发情期?晚上怎么那么尿急?” “......” 峰笑着摇头,躺到床上。 他什么也没说。 章壹零伍:不等的交易 【无穷凝视,无边之欲】 【有人挣扎,有人奔逃】 【只为征求,只为轻吻】 【实现任何奇迹都应付出代价】 【吾等在此回应】 蒂姆镇是嬉闹的,充满着生机,活力,与愉悦。 然而在这屹立着一块庞大石头的广场之上,却寂静无声。 这里竟然全是人。 能够做到如此安静,兴许,这就是一种另类的奇迹吧。 马歇尔安静地同春一道挤在人群之中,她紧紧地抓着春的肉垫,汲取上面近乎真实的安全感,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装饰石柱上的刻痕。 “实现任何奇迹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马歇尔轻轻重复着,反复咀嚼其中的意味。 奇迹,是如何界定的呢? 凭空变出一大堆钱财?但是可以用转移魔法这么做...... 让生病的人重归健康?但是治愈魔法同样可以这么做。 让自己能够举起千万钧重的石块?这对于术士来说,也并非无法做到。 什么才叫奇迹...... “只为亲吻这一奇迹......真的会有人付出代价么......”马歇尔喃喃道。 她的心底打起了退堂鼓,但她很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愿望并不是如此无法企及。 “大叔,你想好了自己的愿望了么?”马歇尔握了握春的手掌,让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呆的狼兽人回过神来。 “嗯......还没有。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实现的愿望吧。”春撒谎道。 他恰恰需要这个奇迹! 对他而言......什么叫做奇迹...... 死而复生......就是奇迹! 但是春不可能在马歇尔面前说,他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许下自己的愿望。 至于代价,他很担心,自己未必能够补偿。 “好吧。”马歇尔耸耸肩,似乎没有看出来春的谎言,“那等会拿到你的衣服,我们就去街上大吃一顿,怎么样?” 看着小女孩爽朗纯真的笑容,春同样咧开了嘴角,露出粉红的舌头,道:“好,我很期待。” “哈哈,你还是挺可爱的嘛,只是心思有点多,想不通就不要去想,毕竟,一个人也没办法为难自己太多,不是么?”马歇尔朝前走了两步,顺着逐渐前进的人流穿行。 春的爪子拂过马歇尔的金发,温柔道:“有些事情,你还不懂。就比如说,我也在担心自己的哥哥在特区的情况。” “只要相信,不就好了么?”马歇尔歪着头,手指轻触自己的嘴唇,“魔法和奇迹都是存在的,只要你肯相信,那就定会发生。” “这是谁说的话,你的父亲?” “嗯......他还在的时候,常常和我说这句话,当时我怕黑,我也怕死,怕我失去一切之后,还能感受到什么。他就这么安慰我。” “对不起。”春忘记马歇尔的父亲已经死了,小声道歉。 这个女孩和他很像。 “没事,因为我相信,父亲一直在身边陪着我。”马歇尔小心地朝胸口的钥匙挂坠垂看,道,“哈哈,我的父亲很爱我,所以我总得做点什么,为我的父亲,嗯。” “我们兽人有一个传说,凡是生命都有灵魂,在死后,灵魂之内的印记会让其延续一段时间。” “嗯......然后呢?” “只要真正地在乎一个人,那他的灵魂就会分出一部分依托在别人身上。”春朝前挪了两步,本想甩甩尾巴,却被拥塞的人群挤住,不能动弹。 “那我的父亲肯定在庇佑我。”马歇尔的笑容带上些许涩意,她整理了下自己的秀发,“即使我做了那么多顽皮的事情,但他都会原谅我......那你有什么牵挂的人么?” “嗯。” “你的哥哥和弟弟,你的父母?” “实际上我们部落里的生活方式就是这样,也没几个能够维系得下去的关系。” “那祝他们都能够平平安安的!吃得饱饱的!哎嘿~”马歇尔微微弯腰,真诚地说道。 春的心同样和马歇尔一般沉重:“我很希望我的两个弟弟能够和你见一面,互相认识一下。” “可以啊,不过得偷偷见面,偷偷的!”马歇尔兴奋地笑了,“查理国王可不让我随便见人。” 她上次遇到的那一对兄弟......就是因为自己的舅舅,查理而死...... 再想多,也没有办法让别人起死回生,不是么? 马歇尔同春一路聊过去,丝毫没有觉得有无聊,反倒是更加开心和期待了。 能够找人聊聊天,实际上也不错。 实现愿望的石像......真的么。 ...... “我希望,我可以让我的另一半重新同我和好!这一生!这一生她都是我的!她得爱我,不会变心!” 一个身着商人衣袍,挺着啤酒肚,眼球突出,喷出的唾沫星子在阳光下迅速泄开。 这是马歇尔前一个人的愿望。 马歇尔凑进上去,想要看看这个相貌无奇的,粗糙的棕灰色巨石到底怎么实现他的愿望,以及这个男人实现愿望究竟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正当她定睛看去的时候,马歇尔发现对面这个许愿的人已经一动不动,非常令人恐惧的,没有丝毫生机的一动不动。 哗——! 一阵狂风刮过,掀飞了地上的滚滚尘埃! 但这股强风竟然都吹不动那人的衣角! 在外人看来,这一小片区域内的时间已经彻底停滞!马歇尔不敢再往前走去,她怕会出事。 不碰不该碰的,不看不该看的,不听不该听的,不了解不该了解的...... 也就是说,凡是和这个人有关的感知,那么接下来都无法察觉......无法观测! 这表明实现愿望的一方也是极其谨慎的,即使是一个石像。 两三分钟之后,那个男人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他的衣角开始飘飞,他的胸脯重新起伏,他的眼球开始激动地晃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心爱的女人......得到......得到了!” 他突然疯了一般地张开自己的双臂,朝天大声呼喊,惊得四周的人面面相觑,禁不得退后几步。 “这......他是怎么了?”马歇尔埋怨般地嘟囔,小心翼翼地抓了抓春的手臂,“真奇怪......我不会到时候也变成一个疯子吧......” “哈哈!哈哈哈!”他臃肿的身体仿佛插上一对翅膀,双足飞踏,竟是气势汹汹地跑远开去。 他定是很开心吧。 肯定。 马歇尔深吸一口气,她走上前去,步伐细碎且不安,生怕自己会缺斤少两。 三步,两步,一步...... 她走到了石像跟前。 应该只要说出自己的愿望......就好了吧? 见面前的这一大块石头并没有所动作,马歇尔嗑嗑卡卡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希望能够让我身后的狼兽人能够传到一件合身的皮衣。” “嗯......”她不放心,又补了一句,“就是最普通的那种,不需要让人上天入地,也不用让人长生不老,更不用让他无敌什么的......就是很普通的那种——唔!” 一根根颤抖的,虚幻的棕黑色丝线像快速蠕动的蚯蚓一般,在这个石像的表面疯狂滑动,飞舞,流淌! 这......这! 马歇尔退后半步,却发现自己紧紧地磕在了一道虚无的障壁之上! 外面的时间和这里隔断了! 马歇尔现在所见就好像一张照片。 完完全全定格的照片! 她强硬地压下自己的恐惧,迫使自己把自己的眼神汇聚在她前方的石像表面。 那些虚幻的线条齐齐地扭曲,凝结,旋转,拉伸,从一团毫无章法的羊毛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搓成了根根毛线。 它们在石像的表面快速紊乱地跳跃,却无法飞出石像哪怕只是一星半点。 最终,这些线团抽搐着聚合,凝成了一副令人汗毛直竖的面庞。 它没有眼球,他没有鼻孔,仅仅只是一张嘴,以及嘴部上方两个扭动的黑洞罢了。 “你......你是......” 飒呀——!!! 刹那间,一股狂风大作,直勾勾地从马歇尔脚下暴起,让她不得不捂住自己上飘的衣服。 “你有权利更改你的愿望。” 悠久,亘古,从远方飘来,从时光的彼岸跋涉而来。 这是马歇尔对这种声音的形容。 “不......不用了......我只要,只要这个愿望!就足够了!”马歇尔鼓起勇气,左手紧紧地抓着握成拳状的右手。 “奇迹不是这么用来挥霍的,你可以许下的愿望,还有很多......财富,金钱,爱情,生命,权利,等等等等......” “我只需要这个,别无所求。”马歇尔再次重复。 “......” 嗡——!! 马歇尔连忙在这片噪音之下捂住了自己的耳畔,她咬紧牙关,看见一个土黄色的光球落在了她的手中。 柔软的触感。 “你的要求已经实现,代价是,你的一根头发。” 一根头发......的代价。 完全不匹配。 马歇尔怔怔地看着手中柔软的皮衣,小心摩挲,体会着毛皮的触感。 这是一件很上等的皮衣。 “你身后的那位比你更希望获得奇迹,请不要浪费时间,无论是你,还是我。” 我身后的那一位?指的是...... “小鬼,你没事吧!”春看到马歇尔脚下不稳,连忙奔去,小心地托起小女孩的身体,脸色担忧。 “我......没事。”马歇尔很快便从突如其来的晕眩感之中离开,将自己手中的皮衣递给春。 “你有什么愿望么?”马歇尔耸耸肩。 “没有,我们快走吧。”春像是着了什么急,推着马歇尔走开去。 “试试看,合不合身,亏我也是用一根头发换来的东西......”马歇尔就这样被春推着走,没好气地嗔怪道。 春急急忙忙地披上这件皮衣,想也没想便道:“合身,很舒服,非常......” “好了好了......”马歇尔摆摆手,制止春的敷衍行为。 这家伙,明明很想许愿,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许...... 马歇尔气愤填膺地嘟着嘴,不满地哼哼:“这可是我消耗了一次许愿的机会拿来的东西,切......” “谢谢,谢谢!”春眨了眨眼睛,心虚道,“我们去吃,吃东西!” 马歇尔没有戳穿春蹩脚的戏码,心底暗暗好笑。 这家伙,到底想要许什么愿望,还不能让自己知道? 章壹零陆:平等的交易 现在是【愿望之镇】,蒂姆的夜晚。 晚风在暮春的月光之下缓缓流淌,为这个幸福满足的城镇增添了一丝丝温暖。 歌舞升平,一家家酒馆之内,碰杯声不断,划酒的,猜拳的,打符文牌的...... 金币,银币,铜币,就好像一道道席卷的龙卷风,疯狂地流入人们的口袋之中。 这里的住客是幸福的,因为他们的愿望已经得到了满足。 金钱,权利,女人,爱情......无所不有。 这里是【欲望之地】西斯格,一个充斥着贪欲和狡诈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个避风港,能够包裹住所有人的希冀,并给予回应。 马歇尔已经睡了,躺在春毛茸茸的身边,就像一只蜷缩着的小奶猫。 很香甜。 春却睁着眼睛,在等待着什么。 他亲昵地揉了揉马歇尔金色柔软的长发,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刘海,吹了一口气。 马歇尔没有动作,她已经睡得很深了。 春小心又小心地翻过身去,掀开薄薄的被子,当心地抽出自己的尾巴,轻声下床去。 他穿上鞋子,披上马歇尔为自己许愿而来的皮衣,无声地旋开客房的木门,悄悄地离去。 春要去许愿,他要让自己的两个弟弟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从遥远的命运彼岸回归。 他的神色复杂,面容严峻,走在空无一人,微风习习的街道上。 担心,愧疚,痛恨,害怕...... 春的心情很忐忑,这也体现在他踟蹰行进着的双足之上。 镇子的中心就是这块巨大的石像,所以距离旅馆并不远。春听马歇尔说过,只要有愿望,那么什么时候都可以到那个石像前去许愿。 “唔......”春回头遥视着。 他开始担心马歇尔半夜会不会醒来。 他开始担心威廉会不会把他抓回去。 他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支付得起复活两人的代价。 兽人的感情始终是简单的,春一向是这么认为,而现在,他却犹豫得像一张揉成一团的羊皮纸,被沾满了街角的泥水,上面的纤维淡淡地晕开。 春的腿不知不觉已拖着他走到广场的外沿。 不出人意料,白天满足基本上所有人愿望的许愿广场一个人也没有。 阵阵夜风滚过,刮起地上的纸屑,啪啪打在泥土斑驳的街头。 春抬头望去,竟一直有魔法灯照在广场的中央,为前来许愿的人提供最基础的光明。 春看到了屹立在石像面前的标牌。 【无穷凝视,无边之欲】 【有人挣扎,有人奔逃】 【只为征求,只为轻吻】 【实现任何奇迹都应付出代价】 【吾等在此回应】 春凝视着唾手可得的机遇;春挣扎着渴求复活的奇迹;春只望征求那两道轻吻。 他吞了口唾沫,紧张地一甩尾巴,三步并作两步,最后甚至是一路小跑,便走到了石像的跟前。 春紧了紧身上的皮衣,眉头期望似地颤抖。 他将自己的爪子放在了石像的上端。 “我希望能够让我的两个弟弟重新活过来,回到我的身边。” 【你终于来了。】 哗——!! 无穷无尽的黑暗顿时形成了一道道逼仄的虚影,还未等这个狼兽人反应过来,他的身体竟然已经被这种神秘至极的力量完全吞噬! 广场的外围,一道人影随意地靠在边沿的墙头,嘴角微微翘起。 “果然......”威廉的眼中,道道金色的厉芒正在闪烁,“之前也说过了,不要许什么超出自身能力的愿望......” 春的身影已经被这个神秘的石像吞食殆尽,他周围的空间不断扭曲,隐约之间,可见一粒粒灰白色的细砂从空间与空间的罅隙之间漏出。 这种凝聚成实体的符文魔力...... “鲁比斯。”威廉轻声呢喃,吐出了这三个百味交杂的字。 这是与符文大陆,裃戛亚接壤的另一块大陆,也就是兽人的发源地,【命运之树】的生长之所,鲁比斯。 这块石像不属于这里,这里只属于时光,永恒的时光。 它只是一个顶替者,只是一个命运的偷窃犯!它不是狄达摩的化身! 封闭的空间之内,春的脑内一片空白。 美伦美央,层层叠叠,就如一栋栋空中楼阁般繁复的淡灰色魔纹正在他的面前迅速排列组合,积木般翻转搭建,最终组成了一只虚幻的长桌。 【你所期许的是真正的奇迹】 【死而复生才是真正的奇迹】 一记记轰响炮仗似地在春的脑海中猛烈地炸响,而不知为何,春原本应当被炸得振聋发聩的脑海竟是愈发清醒,愈发振奋! “我的愿望,你能够实现么?” 【呵......】 无穷无尽的混乱丝线凝聚成一张虚幻的脸,一声轻笑,便让春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需要支付的代价,是你不能支付的】 “你要什么?我的命?我的灵魂?钱?肉体,猎物?我会尽我所能——” 【——你的命运。】 “命运?”春甩甩自己的耳朵,嘴唇发干。 【每个生物命运的总量都是既定的】 【而你,所要求的是逆反因果,拉回两条性命】 【你将承担两份命运的负债】 【非常显然,你并不能支付的起你的债务】 “我......我什么都可以......”春上前两步,他的爪子开始不停地刮擦着石像的表面。 【这是命运之树——戴斯蒂诺的法则】 春就好像着了魔一样,他的瞳孔骤缩,无力地退后两步。 一听到这四个字,春的双腿就好似被抽干了全部血液,筋肉,骨髓,开始无力地打颤! “圣树......”春轻轻地呢喃,喉结上下鼓动,“祂设下的法则......” 【这是非常平等的交易】 【每个生灵的筹码都是有限的】 【只不过你所需要的奇迹,他的报酬你无法支付】 “我.......我求您,求求......”春的声音已经哽咽,他的眼角发红,丝丝缕缕的绝望从头到脚快速地滑落,“我求求您......我什么都可以......” 【一切的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当!当!当! 虚幻的长桌下忽地显出了道道迷蒙诡谲的星芒,它们组成了丝丝裂缝,接二连三地贴在了长桌的内表面! 下一秒,星光纷飞,裂痕破碎,一颗颗银砂排列组合,最终构成了一张薄而又薄的契约。 【重塑肉体,在其中凝聚新的灵魂】 【你不会看出来他们会与以前的有所不同】 【非常完美的两个替代品,相信你一定能够接受这个结果】 【他们的灵魂已经完全消散,若是想寻回,则必定要违逆因果,超越时光】 “奇迹.......可以实现的奇迹......” 春,哭了,哭得很悲戚,很伤心。 【你身上的筹码并不能支付你先前的愿望】 【而支付替代品应当付出的代价,是你当前能够支付的】 “我......只要夏和冬.......”春复杂地低吟,“他们怎么可能被替代!怎么可能!” 【只要付出你一生中一半的命运,就可以和你的弟弟重逢,相遇】 “但......那只是替代品啊!”春重重地捶了捶石像,发出嘭嘭闷响。 【只要你相信,他们仍然是你的弟弟,你永远可爱的弟弟】 【你完全可以用后半生余下的命运来和他们一起相处】 “我......”春抬起了头,面孔呆滞,他的眼中似乎闪现过几分希望的光。 这种结果,他可以接受么...... 此时,一纸契约缓缓飘到这头泪流满面的狼兽人面前,上面的星芒逐渐兴奋地闪烁,流转。 【印下你的手印,契约即可成立,你就会与你的弟弟相逢】 “我......呜......” 替代品......一模一样的替代品...... 真的,可以么?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契约背后跳跃着的那两道小小身影,他们蹦跳着,欢快地朝自己招起了手。 鬼使神差地,春竟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缓缓地向前......向前...... 向—— 哗——! 逼仄的空间猛然被锋锐的金色魔力撕开,极致的爆闪瞬间撑开了无形的桎梏,竟是把石像创造出来的空间硬生生掰裂! 晚风呼呼地灌进,春忽地抬起了头,两只眼睛晶亮,挂下两串泪水。 他面前的是一个身着便服的骑士,一个真正的,光辉的魔法骑士。 春面前绽放着的是身处在瓣瓣金色蔷薇之中的威廉,而在他的身后,则是盘踞着深邃无尽的,黑曜石般的神秘。 “这才是真正的回旋的余地,我不会再这么做第二次。”威廉缓缓地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收入剑鞘,慢条斯理地说道,“想想告示牌上的那句话吧。” 【实现任何奇迹都将付出代价】 然而这个奇迹是虚假的。 事实是,春对这个虚假的奇迹仍然摆出一副乞怜的姿态。 这很令人生气啊。 “呵。”威廉吹了个口哨,眉毛上挑,“它的名字叫做【奇迹石像】,会想方设法榨干你的命运,也就是你的运势,生命,你所拥有的一切。你身边的朋友,你的亲人,你所拥有的所有的所有......” “不......这不......不是......”春想上前几步,而自己的双腿则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钳制,没法再前进半分。 生命的尾部是命运的开端,二者紧密相接。 这就是命运。 【印下你的手印,即可签订契约】 黑色的障壁没了金黄魔力的阻隔,迅速狡诈地补回。 【奇迹石像】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春转回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而更多的泪珠填补而上。 虚幻的长桌已经不见,空中只漂浮着一张银白色的契约,星星碎碎地撒下些许黯淡的亮光。 那些虚幻的线条,兴许是因为刚才的意外,点点涟漪激荡,却又很快平息。 那张无瞳的面孔显得更是久远,沧桑。 “我......”春的胸口剧烈起伏,“我要许的愿望是......” 啪嗒,啪嗒。 他的泪水狠狠地砸在了他脚爪旁的地面之上,带起肮脏的尘土。 春伸出手臂,肌肉鼓胀,狠狠地拍散了那一纸契约! 什么狗屁的替代品! “我希望能够最后和我的两个弟弟见上一面,没有其他的了,没......没有了。” 【这是你的决定】 【愿望的代价是,你的一根尾毛】 【吾将抽取一部分过去,形成历史孔隙】 “嗯......”春抽了抽鼻子,嘴角微咧,想做出一副笑容。 他甩了甩自己的尾巴,旋即,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吽—— 无边的混沌潮水涌漫,覆盖了春的整个身体。 一切的一切都不见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嘭! 幕,升起了。 春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草坪上,而不远处,两个小小的身影,一灰一白,正朝着自己奔来。 “夏!冬!”春抬头,猛地嚎叫出声。 他咧开的嘴角没办法再维持原先的浮夸,甚至连上翘都做不到。 春迈开自己的步子,抱起了朝他冲来的两只小狼,一黑,一白。 “唔......”夏挣扎着从春的怀里冒出自己的头,有些不舒服地嘟囔,“哥,你干嘛抱那么紧......” “我好想你们啊......” 春哭了,实际上他的眼泪就没断过。 他能够体会到温暖而熟悉的触感,一手一只。 这太熟悉了,熟悉到是那么令人迷醉,让人难以脱出。 “我真的......好想你们......” 春真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自己的两个弟弟身上抹。 “哥,你哭什么嘛,你今天好奇怪......”夏不满地嘟囔,伸出自己小小的手臂,撇去春眼珠子旁边流淌出的大大的泪水。 “你都已经是一只成年狼了,哭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冬学着夏的法子,不断地为春擦着泪,“丑死了!以后找不到配偶的!” “呜......没事......你们要保重......要开心,要吃得饱饱的......要......” 春从牙缝之间挤出了一个又一个音节,就好像把自己身体的全部力道一起压榨出来。 “哥......哥!” ...... “唔......!夏,冬!” 怀中柔软的触感此时猛地一松,春猛然抬头,泪水此时已经没了依托。 感官的回归。 他跪在了地上。 一片漆黑。 【你的愿望已经得到满足】 【以及,你的要求令吾等无法理解】 这片黑匣子一样的空间悄无声息地解除了。 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往回走去。 他嗫手嗫脚地旋开客房的木门,拍拍身上的灰尘,依稀看见蜷成一团的马歇尔仍在熟睡。 兴许在熟睡。 他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珠,心中的悲戚依旧。 春重新躺在床上,小心而又小心地把女孩儿拥入怀中。 就像刚才拥抱自己的两个弟弟。 他松了口气。 “你可成年了呢。哭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会变成丑狼的,以后怎么找伴侣啊。” 一只小手轻巧地拂去春眼角的泪珠,顺带捏了捏他的脸。 马歇尔轻轻地揉了揉春脸上濡湿的软毛,在春惊讶的注视之下,她的眼睛早已慵懒地睁开。 “唔......” 啵! 马歇尔细嫩柔软的嘴唇在油亮潮湿的鼻子上轻轻一点,右手再次拂去春眼角淌出的泪水。 “睡吧。”马歇尔笑了笑,抱住春温暖而又无助的身体,还亲昵地蹭了蹭。 “嗯......” 春主动地抱住了马歇尔的身体。 他轻声抽噎。 他抱得很紧。 “你这只蠢狼,轻,抱得轻一点呀......” “哦......哦......” “呵呵......你倒也是可爱......” 马歇尔轻笑一声,重归甜美的睡眠,同这只悲伤的狼一起。 夜,静了。 章壹零柒:结局是离去 “【愿望之镇】的核心是一个魔物......不会吧......” 马车奔腾,载着春与马歇尔笃悠悠地在蒂姆镇内穿行,女孩儿的手中正拿着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上面纂有一道黑白相间的正五边形印记。 “什,什么意思?”春打了个激灵,舔舔自己的嘴唇,眼睛睁得老大,“魔物?” “五阶血肉魔性生物,【奇迹石像】。”马歇尔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读着,“来源不明,利用生物的贪欲与本能榨取命运,目的不知。” “榨取......命运?”春的耳朵微微压下,幸好昨天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 为什么【奇迹石像】会说,他的愿望是自己无法理解的...... “危险程度:高。无法即刻控制,目标会任意移动,根据以往档案可追溯到大约三百年前......” “【奇迹石像】......” 春想起了这个庞大而又神秘的生物对自己说的话。 石像和圣树戴斯提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祂可以提前抽调命运,让奇迹实现。 祂和命运之树,戴斯提诺有什么联系?又和狄达摩又有什么联系?难道圣树和狄达摩也有什么隐秘的联系么? 春的思维开始发散,终究回想起自己最后得到的自己想要的重逢。 这兴许就是各自的命运吧。 他很庆幸马歇尔没有问东问西,反倒是同原来的早晨一样叫闹着起床,同他一道吃早餐,就好像昨晚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已经让数百人提前透支自己的命运,自此死亡,消失,或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马歇尔的眉头越来越紧蹙,“哇......好险,幸好我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愿望......也不知道威廉叔叔为什么没有和当地人说,让他们收敛一点......” 春知道,这种交易永远是平等的,而不是像看上去那样微不足道,这是他的亲身体会。 这张羊皮纸是威廉一早送来的,经过这几天的调查,这位极其负责的佣兵集市管理者到底是摸清了这个石像的底细。 当然,也有一点小小的帮助。 “不过嘛,我们反正没有透支自己的命运,也不会怎么样,不是么?”马歇尔半是狡黠地看了春一眼,嘟起了自己的小嘴,“半夜哭鼻子的狼先生~” “你......你别......”春的脸红透了,眼睛也不住地往旁边瞄,不敢看马歇尔的面孔,“你不要......” “嘿嘿~你这样子,说实话,真的挺可爱的。”马歇尔坏坏地翘起了自己的嘴角,“不过嘛......也不赖,起码也知道了看上去是个硬汉,实际上内心的小九九多的很咧~” “切......小鬼头。”春不满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结果尾巴尖上的那一撮灰毛又被马歇尔的咸猪手顺去一根,顿时痛的呲牙咧嘴,“嘶——很痛的好不好!” “这就是背着我晚上偷偷溜出去的惩罚!”马歇尔呼地一声,吹去了刚才还放在指尖细细捻着的尾毛。 “呜......”春无语,他的嘴角尴尬地抽动。 ...... “驾!驾!驾!” 威廉手执马鞭,亲自上阵,噼里啪啦一阵抽,让面前皮毛油光滑亮的马匹行进速度更快一些。 实际上,再快也不够快,威廉自从发现这个魔物竟然是五阶符文血肉生物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五阶魔法生物也分高下,很明显,能够玩弄命运的【奇迹石像】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处理的...... “桐。”威廉用力抽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马鞭,叫了叫自己身边的熊兽人,“你有什么愿望么?” “我?”憨态可掬的熊兽人瓮声瓮气道,“我没有什么愿望。” “伴侣?力量?”威廉小心翼翼地诱导。 桐在此时却摇了摇头,他的嘴角轻轻地咧开,摆出了笑容:“我们熊族,还算强大,而且在裃戛亚,光有力量没什么用,我发现,我们之前都被那些交换物品的商人骗了,明明可以换取更多食物......” “哈,哈哈......”威廉尴尬地抽抽嘴角,他本来也想干这种勾当,“是,是么。” “所以说,还是脑子最重要。”桐抖动自己的耳朵,“我脑子不大好使,容易被骗。” “哈哈,估计被我们人类给骗了不少吧。”威廉挠着自己的后脑勺道,“不过,心地善良的人也有很多。” “嗯......”桐想了想,继续道,“我们部族之间有这样一个传闻。” “在鲁比斯境内,有一座极其独特的城市,在那里,所有种族的兽人都可以齐聚一堂,和平相处。” “而那座城池的建造者是人类。所以我相信你。” 威廉瞳孔微缩,喉结上下鼓动。 人类......那是...... “龙窟那里的几位执事寻找了很久,却没有找到,既然能够逃过他们的眼睛,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也应该找不到了。”桐呵呵笑了,用力抽打前方的马匹,“不过,在这里,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那座城市的状况。” “是么?” “在鲁比斯的沼泽地和灌木丛里生活很累,这就是我离开部族,离开先祖图腾的理由。” “唉......”威廉叹了口气,“实际上,在我们这里,人类最大的敌人,并不是你们,也不是魔物,而是我们自己。” “你们和我们竟然一样。”桐的声音略微吃惊,“你们看上去很和平。” “都是诈骗术,各种各样的诈骗术。”威廉摆摆手,轻松地说道,“前一秒钟是个人,后一秒钟就是只畜牲,恨不得把他们都给宰了。” “要是我们的话,我们真的上手去杀了,用我们的爪子,用我们的牙齿。” “事实上,我们也是。”威廉爽朗地笑了,“一群没毛的猴子。” “......”桐见威廉丝毫不在意地说着自己的同族是没毛的猴子,被噎住了。 “不然,这颗破石头周围为什么会聚集那么多人呢?” 威廉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桐的肩膀,继续道:“我们和你们很像,要求的东西差不多,只是得到的方法不大一样。” “你们玩明的!我们!嗬!玩暗的!”威廉一拍大腿,挑了挑眉毛,就好像在演一出戏剧。 “我选择这里。”桐顿了顿,最终说道。 “我也是。”威廉嘿嘿笑了,“起码这里可以提供一个舞台,让我们表演的舞台。” 就这样,遥遥地,车队远去了,只留下一阵阵灰黃的尘泥。 没有引起丝毫注意,因为蒂姆镇里的所有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愿望。 “啊......总觉得有点瘆得慌啊......”马歇尔吹着清晨夹杂着浓密阳光的青草味的风,轻轻地梳理自己的头发,“叔,现在还是你最靠得住,威廉叔叔简直是一个害人精!” “嗯......嗯。”春心不在焉地摇着自己的尾巴,任由马歇尔抚摩着自己的肉垫。 这样竟然还挺有成就感的。 春垂眸,看向了自己胸膛前的那个红水晶吊坠,上面的狼爪印若隐若现地泛着油亮的光泽。 ...... “你瞧瞧,上好的树莓!只要十三铜币一磅,买一点么?新鲜的树莓!” 蒂姆镇内的气氛是欢乐的。 哐当!哗啦啦——! 木屑纷飞! 非常不幸的是,这位卖树莓的小贩一大早就被空中突如其来的木制窗棱给砸了个正着。 “我,我的树莓——” 嘭! 尘土飞扬,一个臃肿的身影随着房屋稀里哗啦垮塌的碎屑一道狠狠地砸在了小贩贩卖的树莓车之上。 “唔......我的老天爷啊......”小贩慌张地从跌倒重新站起身来,连忙跑向那个臃肿男人落下的地方——自己的树莓车。 “哟,这不是那个富商么?之前还说得到女人的芳心在镇里大摇大摆晃悠么?” “哈哈,昨晚肯定狠狠干了一干!” “喂!你醒醒!”小贩没有在意什么狗屁的富商,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树莓车,“给我赔钱!赔钱!” 他拍了拍富商那满面油光的肥脸。 啪!啪!啪! “喂!喂喂!你怎么了?” 小贩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这么点高度肯定是摔不死人的,这个男人也没必要在这里装死。 但事实上,他把手指凑近那个商人的鼻孔,却没有收到一丝回应。 他死了。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家伙昨天干的太狠了,竟然死在那女人身上,扑通一声跌下来啦!瞧瞧他肥硕的身体,不压垮房子才怪呢!” “哈哈哈!这叫什么,叫报应啊!谁叫他许这么个愿望!活该!” “没错,活该!” 周围的看客貌似都认识这个商人,面带嘲笑,完全是把这件事情当做乐子来看待。 “我的树莓啊......谁来赔我!” 此时的小贩欲哭无泪。 完蛋,这下子真的是血本无归了。 【许个愿吧。】 他如是想。 章壹零捌:错节的对弈 啪!笃!砰! “我说,霍格,你再想清楚一点。” 现在,是国王的下值时间,也就是说,现在的查理国王并没有坐在如同山峦般高耸的王位上一遍又一遍地听取如此烦人的报告,当然还要一一应答。 多么无趣,多么无用,多么无力啊。 魔法棋,一款老少通吃的游戏,当然也在王宫内传播开来。 作为自己最钟爱的下属,霍格貌似比一般的侍卫同查理要更接近些,他正坐在棋盘的对面,充当查理的对手。 “我只是个粗人,当然下不过您了。”霍格嘿嘿笑了,举起手中代表着【恶灵】的棋子,只见头戴荆棘冠冕的长条状恶灵粗野地舒展自己镰刀状的臂膀,肉眼可见般地,它的身体正在迅速膨胀! 嘭! 它狞笑着,身体不断颤动,状若不经意间,竟已飘到血肉生物阵营的【人类】身后! 它挥动了自己极其锋利的镰刀! 刹那间,寒芒迸裂! “哎呀,杀心太重。”查理的嘴角微微上撩,他同样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了一枚棋子,咚地拍在了代表着人类棋子的面前。 那是一个高举着盾牌的狼型兽人。 它咬紧牙关,眸中闪烁着熊熊的火焰,手臂肌肉鼓胀,竟是硬生生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旋即,棋盘上的人类高举起自己右手握着的法杖,杖尖也及时地爆开一簇簇魔力的光斑,待恶灵猝不及防,颗颗魔弹早已悉数砸在它的身上! 恶灵的身体将魔弹悉数吃进,蚂蚁啃噬般地,它的身体便开始迅速地崩解,消散,最终化为一滩灰黑色的齑粉,堆积在棋盘的两旁。 “总是这么不小心,魔法棋,我虽然也不怎么擅长,但下多了,也总会摸出些门道啊......”查理用自己的手撑着下巴,眉毛上挑,看着局势快速向自己身边倾倒。 “我还是不如您。”霍格两手一摊,没了恶灵的主动权,符文生物一方的地位在迅速丧失。 “呵......”查理挑眉,轻啜一口手边的美酒道,“事情办得怎样了?” “已经吩咐完备,至于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当然,会有分寸。”霍格轻轻地复原桌上的棋子,轻轻回答。 “很好,现在就看兽人叛乱到底会是什么样了。”查理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丝毫不在乎地嘿嘿笑了,“兽人这种东西......” “您的举措是明智的。” “别这么说,我一向是个疯子。”查理的脸部肌肉突然抽动,眼神中闪过半分挣扎,“不过为了这股力量,还需要不断地忍耐......这个国王的位置,还得坐下去。” 看上去幼稚,但就是如此,他想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 他的理想很简单,实现雅力士古往今来从未实现的伟业——统一整个裃戛亚,用他自己的双手。 雅力士的政体从本质上就是分裂的,梵冈被称作【万国之都】的原因也在此,只要一个不小心,这个脆弱的机器马上就会分崩离析。 兽人......除了消耗食物与能量的怪物,他找不出其他能够形容它们的词了。 所以说,它们的存在,仅仅是可有可无罢了。 “话说,最近有人上奏说,在【欲望之地】有一种能够提前透支命运的石像。”查理转了个话题,熟稔地摆弄起散成一片的棋局,“霍格,你怎么看?” 查理的指尖轻轻地抚摩着代表着【人类】棋子头顶之上的金色皇冠,眼中闪过半分戏谑。 啪!这只大手捏住这只代表着自己的棋子,郑重地摆在了棋盘的中央。 ...... “【奇迹石像】......唉......又得处理这种烂摊子。”塔拉修长洁白的手指正不断翻转玩弄着手中晶莹剔透的【人类】棋子,一会而晃倒一旁,一会儿则是颠倒下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费特,你说折不折磨人!” “哈,哈哈......”塔拉对面身着暗灰色衣物的年轻男人略显尴尬地应和,“是啊......姐......” “还有,你快点出!都下了多少盘棋了,还这样磨磨蹭蹭的!” “最近星象怎么样?”费特苦笑着举起代表着【恶灵】的棋子,貌若随意地一丢。 砰! 魔力的光辉顿时闪烁,干枯草人似的身躯也即刻膨大,随着魔力的分配,一道荆棘冠冕迅速地在恶灵的头顶回旋。 “你应该知道的。”塔拉抿着嘴,脸上浮现半分苦涩,她似乎是在想接下来应如何对策,“虐杀星,第一星位;灾厄,第二星位。” “看上去情况不容乐观啊~”塔拉的弟弟脸上展开笑颜,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破局之策,“【奇迹石像】的事情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是的,”塔拉操纵着【魔性化生物】,准备攻击【元素生物】的棋子,“非常有趣的事情是,第三星位所占据的星辰居然是''生命'',也就是说,这种矛盾和冲突带来的结果......嗬!是新的生机!” “真奇怪。” “是啊,真奇怪!我甚至都怀疑那本大书是不是在骗人。”塔拉打趣了一下,眼神一凝,“不过,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情仅限于此。” “呵呵......”费特笑了笑,举起自己手中代表【恶灵】的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在了塔拉阵营中代表【人类】的核心棋子旁边。 “不会让你得逞的喔~”塔拉俏皮地把正对着人类的【兽人】棋子挡在了恶灵和人类的中间,“兽人啊......最大的优点就是皮糙肉厚。” “但他们愚钝,不明事理。”费特轻飘飘地笑了,指尖晃动,催动恶灵的棋子朝前飘动,“也就是说,很容易被骗。” “这倒也是。”塔拉已经预见到了这副棋局的胜负,自信地撩了撩自己的长发,“你又要输了。” “这可不一定。”费特翘起了二郎腿,眼中厉芒忽闪,“看好了。” 棋盘上的【恶灵】展开自己虚幻的形体,只见那带着荆棘冠冕的稻草人僵硬地举起了自己的镰刀,符文魔力凝聚而成的雾气不断爆闪,它已挥出了自己手中的尖锐无匹的武器! “被挡住啦......嗯?” 塔拉不敢置信地看着棋盘上的一幕,甚至呼吸都微微一顿。 嘭! 一声轻响,狼兽人依旧举起了自己面前的大盾,轻啸之间,火星纷飞,震得星力棋盘都在猛烈地晃动! 这枚棋子竟是在这股巨力之下不由自主地朝后猛地抛飞! “怎么可能......这......”塔拉看向面前略作吃惊的费特,捂住了自己的嘴唇,若即若离地抚摩。 代表着兽人的棋子,狠狠地摔在了【人类】的头顶! 霎时,石屑纷飞,闪耀的皇冠哗啦啦地碎成了齑粉,随着人类面庞的碎裂,他的衣袍,他的手臂,他的身体,他的腿部也开始接二连三地崩溃! 【兽人】棋子略带迷茫地瞧着自己身下碎成一团的棋子,最终同其他血肉生物一道,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竟然是这种结局......么。 “你......”塔拉凝视着自己的亲弟弟,费特·撒伦威尔的面庞,神色滞涩而又忧愁。 “怎么了?”费特哈哈大笑,他轻轻地抚了抚手上的一颗粗大的黑宝石戒指,上面纂刻着高贵而又神秘的六芒星图案,此时则是纯粹而又古朴地显出它最本质的美。 “我赢啦。”他笑嘻嘻地说道。 “是啊,你赢了,记下这一次。”塔拉嘴唇张翕,话语之间,多了两分犹疑。 “哈哈,我当然要记下了!老姐,这次也太幸运了吧!”他欢快地叫出声来,拍了拍自己的棋友,站起身,准备离去。 塔拉静静地看着费特的眼睛,从下往上地注与一种独特的压迫感:“不要碰马歇尔,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你怎么突然就聊到这种事情上来了嘛......”费特悻悻说道,“再说了,我也不会亲自参和这种事。好吧,好吧!我会留意。” 后半句是因为自家老姐要杀人的眼神而临时补上去的。 “我们只是代行者,我不希望我们如此疲惫。这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 “我知道了。” ...... 夜晚的值梦司与兽人管理司,灯火通明。 现在是紧急时刻,一下都不能松懈。 疲惫的人员迅速下场,修整过后的则是轮换上值。 至于司内处于地位核心的职工则是更应该全天候在场。 就比如说谢尔顿,当然还有他的“儿子”,梅林。 马丁去员工专用宿舍睡了,谢尔顿和梅林还得再呆到晚班结束,也就是说,要到九点。 两人闲来无事,只好对着桌上的一副魔法棋大展手脚。 谢尔顿主要是临时待命,如果佩曼有什么事情吩咐他的话,他可以及时赶到,给予一定的帮助。 “我这次肯定不会输给你!”梅林气鼓鼓地嘟起小嘴,手中牢牢握着分配魔力的沙漏,一点一点地掐着里面的沙砾,心血一般地灌注到属于梦魇的这颗棋子之中。 “哈哈,这样子,还是要输的嘛,均衡搭配才是最重要的。”谢尔顿轻捏下巴,举起棋子,啪地叩击古旧的黑白棋盘。 “哼!这次,怎么来说,都不会输给你!赌上梦魇的名节!” 梅林甚至想要借梦魇的魔力偷偷灌一部分到棋子之中...... “哼!让他们见识一下,梦魇真正的威力!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的失败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失误!”识海之内的梅林挥舞着自己小小的触手,不服气地吼叫。 “没错儿!我们一定会赢!”马尔克斯重整旗鼓,准备再大战个三百回合。 叮——叮! 门铃被摇响了,木制大门旋即也被迅速打开。 “谢尔顿,我们需要把【门】的术式全部关闭,到这次兽人叛乱之后再打开,以免有人从侧门进来,除此之外,还要特地打开一扇通往兽人公寓的门。” “好吧,好吧......”谢尔顿打了个哈欠,朝梅林轻轻摆了摆手,“儿子,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快去吧,记得快点回来!”梅林嘿嘿笑了,眼中尽是狡黠。 “小家伙最近貌似长大了不少,这是正长身体呢。”佩曼瞧着梅林逐渐拔高的身体,咂了咂嘴,赞许道。 “再过两年我就带他去进行浸染,到时候他就可以使用魔力了。”谢尔顿同样报以笑容,他握了握自己的双拳,斑驳的魔力光辉渐渐从皮下浮现。 嘭! 大门关上了。 “马尔克斯,快点!”梅林当机立断,催促马尔克斯搞小动作。 魔法棋就如战场,瞬息万变。 简称,一人一梦魇,光明正大地耍赖皮。 梅林用自己的手掌捏住了【梦魇】的棋子,鬼鬼祟祟地把他摆到了对方【人类】棋子的旁边。 “嘿嘿嘿嘿......攻击,给我攻击!”无赖的梦魇发泄似地嘎嘎大笑,仿佛分崩离析的棋子是自己手中被捏碎的猎物。 “喂喂,你咋那么起劲啊。” “这就是作为梦魇的傲气,马尔克斯,你也得骄傲起来!” “切,你怎么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呢。” “你不懂!”梅林顽固地嚷嚷,“拆散他们,杀死他们,吞噬他们!” “你是不是看不惯一直输?” “才!不!是!” 马尔克斯貌似获取了梅林的新特质——兴许是强得离谱的好胜心。 结果是显然的,等到谢尔顿归来时,他惊愕地发现自己阵营的所有棋子通通碎了个遍。 “儿子,耍赖皮可是不好的。” “战场是瞬息万变的!这是你告诉我的。”梅林俏皮地吮着自己的手指,面带狡黠地看着碎成齑粉的人类和兽人棋子。 兽人和人类总是被摆在最近,因为二者最为相像,并且兽人能够提供的防御力可是一等一的。 “唉......你说的也对。” “现实可不是棋盘,嘿嘿,这也是你说的。” “但这只是个游戏,我亲爱的马林啊,下次也没这个必要,如果你想赢,我可以一直让你赢的。” “战场是瞬息万变的!可容不得你抽身!” “好了好了,给我去睡觉!” 颇感无语的谢尔顿连忙把这个小家伙抱起,把他丢进简易的床铺,安抚他睡下,自己则是点着一盏昏暗的灯,摊开一本札记,写写停停。 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但梅林身体状况的记录,和这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章壹零玖:下雨便入夏 下雨了,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没过多久,便下得浮夸起来。 值梦司的大门轻轻敞开,台阶前,无声无息地爬上了斑驳的苔痕。 马上便要入夏了,这接二连三的雨,兴许就是一种征兆吧。 “呼......”一缕青烟,从红热温湿的烟头上缓缓承托出来,就若低空的飞鸟,却在初飞的途中被这雨点刷啦啦冲得一干二净。 “这雨,起码可以让这里稍微凉快一点了。”马丁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蹲在门口抽着烟,而他的身旁,谢尔顿则是无声站立,望着值梦司外围街道匆匆行走的人群。 “要是没这么多事情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清闲一点,现在可是吃青瓜的好时机。”马歇尔嘴唇微翘,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应自己的同事,马丁。 “现在街上都不敢卖东西了,只有那么几个商铺,还贵的惊人......”马丁悻悻地猛吸一口手中夹着的烟,再缓缓吐出。 啪嗒! 非常不幸的是,一滴硕大的雨粒狠狠地砸在了马丁手中还带着火星的烟头之上。 “该死......天公不作美,还妨碍我抽烟!”马丁疲倦地瘫坐下来,转身朝自己的上司无奈地笑笑。 对面这家伙可是我引荐过来的!嗯,没错儿! “少抽点,有助于身体健康。再说了,这雨,又不是世界树降下的魔力之雨,下了就下了。” “我上次可被这该死的雨害的不惨啊......”马丁苦笑,“说实话,那基本上是我们好几年的工作量了。” “难怪值梦司的研究处那么清闲,数据都可以从天抄到地了。”谢尔顿哈哈大笑,“真的,有时候我想把那些笨猪给一一辞了。” “哎呀,值梦司嘛......对吧。”马丁摆了摆手,“况且现在也蒸蒸日上嘛。话说,你儿子最近长大不少啊。” “是啊,可能是长身体吧。” “但也有点太快了吧......”马丁眼睁睁地看见这个小家伙长了自己一个脚踝那么高。 “家儿体质特殊,多多包涵。” “真是奇怪。”马丁也没多问,反正他也听过街坊传闻,一天长成的孩子也不是没有。 “就让他自个儿长吧,反正也不是坏事,过两年依旧还是要带他去浸染的。” “肯定三魔纹以上吧,我觉得。”马丁心里暗暗为这个可爱的小孩儿做下祝福,“那么乖巧听话,搞得我都没办法向他传授一些特殊的''小知识''了,嘿嘿。” “也不需要你传授好么!”谢尔顿笑骂一句,挥了挥手道,“走了,还有事情要做,兽人公寓那里的事情貌似还是没有办成,你给我带孩子去。” “是,长官!”马丁浮夸地摆出一副猥琐的笑容,“我绝对会把您的小孩教导得更加完善的!” “教出一个完善的小色鬼?”谢尔顿已经想象出了马丁带着小马丁,马丁式地东张西望。 “哈哈,哈哈哈......”马丁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 “好了好了,我不求你教他什么,只是把他伺候好就行。” “嗯,我知道了。” “谢了,之后给你申请涨工资。” “谢谢老大,难得有空闲,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啦。” 实际上,谢尔顿近来脑子里想的事都是关于梅林教和原初教会的事情。 关于梅林教,他竟是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疏离感,自从知道要让他最后上交梅林的时候,他的心就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兴许是起了感情吧,这么好的一个小孩儿。 而原初教会那里......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怎么像销声匿迹了一样? 接近【黄昏之地】的教堂消失,一号兽人公寓那里也没了信笺...... 谢尔顿处理着手头上的工作,心思却愈发游离。 ...... 兽人特区,首罗。 今天下雨,却不大,兽人们为了不让自己的毛皮被淋湿,纷纷撑开了自己准备好的伞,在雨下绽开五颜六色的花。 “哼,可恶的人类!”一名肥胖的猪兽人正在对一名商家对峙,“这个,看上去很新鲜的东西,多少钱!” 他的手里正握着四枚银币,身后别着个口袋,貌似里面还有点东西。 “三,三枚铜币。卷心菜三枚铜币一颗!” “那你们之前为什么卖一枚银币一颗,难道是你的叫什么......卷心菜的质量不好!”这位猪人揪起了卷心菜商贩的领口,差点将其提起。 “不......不!质量很好,很好,就卖一银币一颗,一银币!”卷心菜商贩连忙挣扎着回应,不停地说自己的卷心菜如何如何新鲜。 “哼!不要骗我,我们兽人都很聪明的!”那位付了一枚银币的猪兽人拿到自己应得的卷心菜,高傲地笑了,在商贩无语的注视之下,甩着尾巴离去。 一群蠢货。 第一批掘金的商贩总是赚得最多的,在这片万物皆新的土地之上,大片大片的古老物品不停地转手,带有符文魔力的矿石骨头也不断从鲁比斯流通到裃戛亚。 总体来说,这是双赢的一个局面,只不过卢陵人赚的比较多......一点儿。 嗯,就那么一点点。 不过,令人担忧的事情是,这些兽人貌似傻得出奇,大部分的之力水平就好像一个八九岁的孩童——不是说他们智力不高,而是说他们太容易被骗,容易沉浸在自己的海洋之中,随心所欲地给钱,一般情况下,都是像这样给的多得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兽人特区内建筑的构架已经大体布置完毕,各种简单的政府部门也在此生根发芽。 只不过在这里,解决问题的方法大多不是靠脑子,而是靠自己的肌肉,更多还是靠自己的哄骗能力。 首罗西部,那是一处教堂的所在地,灰白的大理石墙垣,细密而坚硬的石柱,上面斑驳地刻着星星点点的星芒。 一小束,一小束的蔷薇稀稀落落地在教堂门前盛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在这里的兽人依旧很多,好奇心强盛的他们当然会来此一窥究竟。 然而,他们发现,这里竟没有一个人的存在,空荡荡的布道席,空荡荡的座位,空荡荡的房间。 一切都是空荡荡的,仿佛这里就好像一个废置的,没有人用的地方。 很快,这些丧失兴趣的兽人们便离开这些大大小小的房间,走下空无一人的步道席,退出教堂的大厅。 雨滴斑驳,兴许是没有带伞,一只面带颓色的兔兽人慌慌张张地跑入这座教堂的内部,借此避雨。 “呼......呼......”这个兔兽人心情貌似不大好,应该是被雨淋到了一些吧。 反正这里也空无一人,进来避避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您好。” 怎,怎么,怎么会! 那只兔兽人慌张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诵经袍的苍老男人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你,你是谁?我之前可没有在这个建筑里看到过你!”兔兽人显得尤为警惕。 “我是这座教堂的主教,我相信您也没这个心情知道我的名字。”那个老男人笑了笑,兔兽人这才看清,他的手中抱着一本灰白色的教宗。 “你们之前为什么没有来这里......”兔兽人四处张望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蒙上的灰尘已经被一扫而空。 “总归需要点准备时间。”男人轻松地笑了,摊开自己手中的书本,“既然在这里避雨,那恳请花费几分钟时间,让您了解一下我们的教义。” “古怪......”兔兽人低声嘟囔,总觉得对方是神棍一类的人物。 男子微微一笑,分开了自己的嘴唇,吐出音节:“我们是原初教会,是通过解离一切,重构一切,来达到万物最深处的统一,这是狄达摩对我等的指引......” “解离......”兔兽人轻声重复。 “只要达到解离的极致,我相信,我们和你们之间的区别,应该也不复存在了。”这位老者和蔼地笑了笑。 “当然,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眉目,就比如说,你们可以通过颂念魔呓,从而在人类和兽人的外形之间自由切换,别担心,完全不会被看出来。” “这......”兔兽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在转变之后,生命的本原构架已经被重置。当然,魔呓生效的代价就是一部分生命力,只要不过度使用,就可以有节制地循环往复。” “真的,可以么?”若可以这样,那兽人们的行动范围便可从首罗这一小片区域无限扩大。 “哈哈,这是肯定的。毕竟,这是狄达摩的恩赐,是【解离之手】的伟大力量。” 教堂的门外,雨依然在零零碎碎地下着,这是夏天的征兆。 实际上,暮春和初夏的界限很模糊。 在【欲望之地】,这种界限悄无声息地被抹消了。 就在这绵密的细雨之下,一只车队正缓缓接近这块土地的东西分界线,塔塔河。 相对于渺小狭窄的马车来说,这条宽阔奔腾的大河似乎包容一切,各种各样的村庄,建筑围绕着塔塔河的两岸建立起来,依附着它,眷恋着它的丰腴。 这同样也是温和与粗犷的分界线。 数十公里以外的沙迪,可是滴雨未落,它遥望怒吼着的塔塔河,似乎触手便可得到一星半点的雨粒,然而,并未成功。 章壹壹零:和匪贼为伍 “最近真的天天下雨,春天估计得到头了......”马歇尔皱着眉头,嘟着嘴,在颠簸的马车上用手撑起自己的头,不爽地说道。 “唉,是啊。”春的毛发现在完全暴露在湿气当中,干不干湿不湿的,这种感觉并不是很舒服。 “不过嘛,听威廉叔叔说,到了沙迪那里的话,应该就不会那么多雨了。”马歇尔忽然笑了,“不过到时候连下雨都是一种渴望。” 实际上,春听到马歇尔喊“春”这个字的时候,竟产生了一种应答的想法。 他必须要知道,自己还没有把名字告诉马歇尔......这也真是作孽啊...... 春这个名字,现在告诉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非常戏剧性地,春竟然还是没能把自己的名字在适当的时候,在适当的地点,在适当的场合告诉马歇尔。 这......很让人难过,对于两个人都是。 不过看马歇尔并不在乎的样子,春暂时也不必担心这件事情。 “你们那里,就是鲁比斯,天气怎么样?也会像现在这样下雨么?”马歇尔想了想,问道。 “我们也分春夏秋冬,只不过大部分时候都处于一种湿热的状态,过得并不舒服。” “啊......是么。”马歇尔喃喃道,“那你们一般住在哪里?” “草屋,木屋,很少会有石制的屋子出现,毕竟很容易会在打斗中碎裂,所以就只建造这些方便快捷的房屋了。”春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们身体素质还是比你们人类强很多的,露天睡觉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毕竟有自己的皮毛嘛。” “那你们岂不是和普通的狼......差不了多少......”马歇尔眨巴眼睛,凝视着春身上的衣服,“你们在鲁比斯是裸着的?” “咳咳!咳咳咳......”春差点被这句话噎住了,“当然不是,在想什么呢!我们通常还是有皮制衣物的,毕竟打猎获得的毛皮可以用来穿。” “哦,哦!哈哈......”马歇尔挑了挑眉,脸微微发红。 “我们一般不会裸体上阵的,这在我们之中同样也是一种变态的行为,要么就是返祖化,要么就是发情期。” “返祖化,发情期?又是什么东西......” “返祖化就是身体内的符文魔力流失,失去智力,变成只有本能的野兽,丧失了作为兽人的底线,衣不蔽体也很正常,不过一般我们都是当场斩杀掉,以绝后患。” “原来是这样......好残忍。那你会不会突然变成傻瓜啊?” “基本上不会,你难道很希望我这样么?”春竖起耳朵,板起了脸。 “当,当然不是!谁会莫名其妙咒你,真的是......”马歇尔连忙摆手,“为什么会把失去智力的兽人给杀掉......” “因为在本能催动下,他们健壮的躯体可能会对我们造成威胁。”春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嗯......那发情期又是什么?” “这,这个嘛......”春用自己的爪子搔了搔下巴,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就像野兽一样发情?”马歇尔哑然失笑。 “对,对啊。每年都有一段时候,成年的兽人都会这样。”春甩了甩尾巴,想要尽快带过这一个问题。 “哈哈!”马歇尔忽地捂住肚子,笑了,“那你们会不会拼命寻找伴侣啊?” “一般来说就是,自己解决嘛,兽人也是自由挑选伴侣的。这只是天性,克服一下就好。不过有伴侣的话,发情期就会减弱很多,近乎没有。”春摆了摆手,催促马歇尔进入下一个话题。 “那你的发情期是什么时候?” “呃......呃。”春的脸正在发烫,“这是隐私......” “哦......哦,那好吧。”来劲儿了的马歇尔突然发现自己貌似过了头。 “实际上刚刚过完......就在初春的时候,刚刚......”春撇开眼去,声音轻微。 “什么感觉?” “不会形容,也不想形容......差不多得了啊。”这只给自己挖了坑的狼正在积极地自救,“顶多就蹭蹭树,泄一下火就行了,也就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 “原来是这样......”马歇尔点了点头,脸颊微红。 “以后也不要向别的兽人问这种奇怪的问题......”春吐吐舌头,低声哼哼。 “哈哈,以后应该也不会问这种发情不发情的问题了吧......”马歇尔咯咯笑了,忽地想到了一个问题,“话说,一般你们在族群内,伴侣会怎么找啊?遇见对的人,就在一起了么?” “是啊,就在一起了。”春无所谓地说道,“不过嘛......不分种族,和你想的不大一样。” “那生出来的宝宝算谁的?” “听天由命,都有可能。” “你们不介意么?” “爱都爱了,谁会介意这种事情?再说了,生一个不行,那就多生几个。而且......”春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马歇尔乐了,怎么自己说着说着就不开心了? “兽人是可以和野**配生子的,婴儿也是兽人,只不过有可能诞生返祖化的兽婴......”春压低了自己的耳朵,貌似对此很嗤之以鼻,“那些在部落里找不到伴侣的兽人有很多都在配种室——” “咳咳!咳咳咳咳!”马歇尔被呛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马车的颠簸还是春的话,“等等等等!也就是说......” “我反正不喜欢这样。”春翻了个白眼,耸耸肩,“不过族里也有挺多这种人的,没办法,为了传宗接代嘛。反正我们家族是纯血统,纯的!” “哦哦......”马歇尔的嘴角不由自主开始抽动。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习俗啊......甚至要去和野**配? 马歇尔暗下决心,自己肯定不会让面前的这个狼兽人遭受如此大的委屈,万一他真的没有人要......她兴许会通过自己的渠道,帮他打听打听...... 啊!马歇尔,你不能这么想!你这是在咒他! 春觉察到马歇尔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逐渐奇怪,成分不明,心里不由得发毛。 这小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春的嘴角不由得往下撇,因为这个小女孩眼中竟是带上了些许笑意,而且是一种把食物端上餐盘,准备享用的笑意! 更令人尴尬的事情是,他还不好去问! 不过根据春的猜测,马歇尔十有八九可能是做好了帮自己物色好伴侣的打算。 能不能不要再谈这件事情了...... 春的尾巴不耐烦地上下拍动,他要挽救一下自己作为一个狼兽人的尊严。 然而他发现,小孩儿的思维是极其跳跃的,不一会儿,他们俩的话题便拐到世界的另一头去了。 雨逐渐地停了,空气仍然湿漉漉的,从马车的车窗朝外看去,已经能够看到一条大河的轮廓,接踵而至的便是一波又一波磅礴水声的冲击。 就若一条截断世界的剑痕,锋锐,却又完全不着痕迹。 它的头顶架着一道道坚固而又渺小的桥梁,它的皮肤点缀着密密麻麻的房屋和树林,它的起源直勾勾地扎向马歇尔的目光不可触及之处。 这就是塔塔河。 “这河可真宽阔啊,我们那里完全没有这么大的河流......”春的语气之中不乏羡慕。 “太厉害了......”马歇尔已经可以看见自己车队的最前端已经停了下来,威廉的身影正处于聚拢在一块儿的人群之中,貌似在说些什么。 威廉的手里拿着一个棕灰色的皮袋子,旋即,他把这个袋子交给了人群中的一个人。 这些人大多都是男性,穿着不新不旧的皮衣,胡子拉碴,下身则是挂着肮脏濡湿,满是破洞的牛仔裤,腰间不一而同地别着一把手枪。 突然,马歇尔好像听到了数道大大咧咧的笑声,这很明显不是威廉所能够发出来的笑声。 就像......就像她身边的这个狼兽人在同怪物战斗时,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怒吼一样的笑声。 这副打扮,这种声音,以及这类气质,立马让马歇尔联想到了一类人。 他们是威廉口中所述的,【欲望之地】内,沙迪区域之中极其常见的匪贼。 章壹壹壹:不问名号,不论东西 车停了下来,雨也随之奇怪而又突兀地停止。 地上虽然有零零碎碎的水洼,但很快就会被柔软的绿草地给吸收殆尽。 到处弥漫着青草的味道,蝴蝶低飞,马蹄疲惫地轻踏,经过若干天的旅程,马歇尔的队伍终于来到了此次历练的中点——塔塔河。 当然,在横渡塔塔河之前,威廉等人肯定是要稍作休整,补充一路上消耗的物资,满足兽人侍从们的各种食物需求,以及让马歇尔好好休息一下。 悠久的塔塔河向来是慷慨的,它提供的水源以及各种各样的水产,为周围的生命源源不断地输送庞大的生命力。 这么一场雨也有缺点,就比如说马歇尔下车的时候一脚踩进了泥坑里,不仅仅把自己的靴子给弄得满是泥,同样全是泥的,还有被泥水溅了满身的春。 “呃啊啊!”春还是爱干净的,被这么折腾了一下,脸上也挂上些许肮脏的泥水,他灰头土脸地拍着自己衣服上的水渍,尾巴不安地甩动。 “叔!你......你没事吧?等会找个地方洗澡吧?”马歇尔抽出随身携带的帕子——虽然已经变得有些脏了——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去一串又一串的泥水。 “我没事,上前去吧。”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春轻声叹了口气,他自己也不大喜欢这湿湿黏黏的地面。 之前,马歇尔看见,威廉貌似在进入这片城镇时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并且他把什么东西塞到了为首的人手中。 马歇尔快步上前,春跟在小女孩的身后,为他充当坚实的后盾。 “这里是塔塔河区域。”威廉见马歇尔来了,声音轻柔道,“我们会在这里修整几天,补充一下一路上消耗的物资了。” “下面就是去沙迪了么?听说,那里的环境和这里不大一样。” “嗯,得多备点水,不要到时候我在沙漠里抽水元素来补水,很伤沙迪地底的符文魔力的。”威廉用手势指挥车队的前进,一路人就这么一步步走进了城镇的大门,而不是像先前那样,大马金刀地开进城去。 “抽水元素?”马歇尔捕捉到了新的单词,兴趣瞬间上涌,“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地下符文魔力转化成水元素,字面上的意思。”威廉耸了耸肩,嘴角上钩,“你知道为什么不把车开进去么?” “啊?为什么?”马歇尔也感到奇怪,这里的所有人衣着各异,有华丽的,也有破破烂烂的,然而他们竟是无一例外地用脚走在用黑色石板铺就的路面之上。 “因为一旦开车,里面的货物马上就会被抢空,呵呵......”威廉笑了,他的步伐逐渐变得奇怪,脚上的鞋子竟在微微发亮。 他的右手缓缓地拔向自己的腰间,而那里,恰恰别着自己的佩剑。 “这里可是被称作【匪贼失乐园】的区域啊......” 一瞬间,威廉迅速拔出自己的佩剑,腰部优雅地旋转,手腕微微抽动,剑尖猛甩,朝后唰地一挥! “别,别别!”一个小个子男人的脖子恰恰送到了剑锋的正前方,他正慌张地摆着自己的手,喉结上窜下跳,“下次不会了,下次——” “——没有下次。”威廉的睫毛轻颤,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转动自己的手腕,手中的长剑旋即飞快弹动。 那道扎眼的厉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剖开了那名偷盗者的脖颈。 “唔!”马歇尔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杀人场景飞快发生,“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她捂住口鼻,尽力把利针一般的血腥气阻隔在外,然而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大茧,正被不断地抽着丝! “为什么被称作失乐园呢?”威廉似乎在自言自语,右手缓缓地甩去剑锋上的血珠,甚至都没有看身后无力跌倒的窃贼。 “你......你......”很奇怪的是,觉得自己被抽空力气的马歇尔发现,自己的感情貌似被什么东西硬生生阻隔,就是无法完全抒发。 但这种感觉依旧可以让马歇尔停止前进,甚至荒谬地后退。 “因为这里,法律就是狗屁!”威廉一声冷哼,“这里就是沙迪的缩影,他的身上必定带着匕首,如果我不杀他,死的就是你和你身后的兽人其中之一。” “但......也不应该,也不应该这样啊......”春用爪子轻轻地握住马歇尔的肩膀,这总算让小女孩有了些许前进下去的勇气,“谢,谢谢......” “作为雅力士的公主,你应该提前感受到这些东西。”威廉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全身上下散出一种冷厉萧杀的压抑气场,逼得街上的所有人纷纷避退,“我没有办法在整个过程保护你......知道么,在这里,如果不小心,连睡觉的时候都会被偷掉全部家当,因为连这里的旅馆主人都属于匪贼。”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因为这里就是塔塔河,我们也无处可去。”威廉挑了挑眉,用自己的余光瞟了瞟身后。 他已经朝所有兽人护卫下达了“靠近马车者,杀无赦”的命令。 马车里的东西,不言可喻,是极其重要的。若是丢失,死的人可就不只是这一个小小的窃贼了。 他会下达命令,出动佣兵协会的所有人剿灭塔塔河区域周围的【匪贼失乐园】中所有匪贼。 而任何进入【匪贼失乐园】的人,他们的身份就已经被判定为匪贼。 “这就是为什么在格林区域里的人那么多的原因了。”威廉粗粗地检查一下马车的情况,“因为在沙迪,除了被国家雇来掘金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匪贼啊......” “这......怎么可能?”马歇尔依然不相信威廉说的话。 “你得学会坚强起来,马歇尔。”威廉俯下身去,抚了抚马歇尔的头发,“虽然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在格林见识了很多事情,也认识了很多人,但对于之后的旅程来说,还不够。” 他们已经到了一家旅店的门口,春看着破破烂烂,甚至蚊虫乱飞的店门,这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欲望之地】的真正面纱,在后半段,你将会完全体会到。当然,前提是我们得活下来,哈哈。”威廉用没有任何打趣点的死亡来做打趣的主体,显得更令人毛骨悚然起来。 “我在杀人的时候,你有看见周围的人慌乱逃窜么?”威廉指挥着一辆辆马车开进旅店的储藏室,一边说道。 “没......没有。”马歇尔如实回答了,因为她真的没有看到。 “在这里,人命最不值钱,也是最值钱的。”威廉淡淡地背过身去,在他的面前,一个体态臃肿的,看上去就像旅店掌柜的男人甩着自己满身肥肉咣当咣当奔了过来,他脸上的笑容就好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你好,你好!稀客啊!预约的席位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搓着手,笑容不免猥琐,还忙不迭用一种粘腻的眼神舔了舔威廉身后的两人,“哟,这两位,就是——” “是的。”威廉大声拍了拍手,打断了胖子的进一步言语,“我已经付够定金,接下来轮到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哈哈,哈哈!”胖子黏糊糊地笑了,唾沫横飞,“各位快点进来吧!诶呦,诶呦!这位......这位!就是!” 这个令人生厌的无名旅店老板自从看到了马歇尔,他的眼球仿佛被两只钉子狠狠砸在了小女孩的身上,若有若无地上下游离。 马歇尔明显感到不适,不由得紧了紧拉着春的手,朝他微微靠近。 “注意你的言行。”威廉的声音提高了半个八度,语气也逐渐寒冷下来,“还有,不要忘了【匪贼失乐园】的守则,违反守则的话,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是,是!咯咯!咯咯咯!” 猥琐的肥猪般男人就好像听到了无比华丽的赞美,身体都在颤抖着扭动。 “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我开店三十二年了,怎么可能记不住呢。” 他忽地站直了身体,体态和气质竟然变得同一个绅士无二,突如其来的反差甚至让春惊得身上的毛发都微微蓬起。 他压低自己的喉咙,缓缓地,缓缓地打开自己的嘴巴,露出自己垢黄的牙齿,靥足地舔舔略显皴裂的肥厚嘴唇,低而又低地开口道: 【不问名号,不论东西】。 仿佛恶魔在耳边的嘶语。 章壹壹贰:交换商牌 塔塔河区域,【匪贼失乐园】,雨后初晴,在这个混乱却有序的城镇之中,人们也逐渐地走出来了。 他们大多是过路的,即将进入沙迪进行抢劫的匪贼,也有的是充分相信自己实力的商队,也有的既是匪贼,又是商队。 在这里,金银铜币还能够使用,只不过,会不会被宰无从得知。 前提是,你的钱得在使用时安安稳稳地出现在手上,若被盗走,那说什么都是白搭。 这里并不欢迎弱者,各种各样的杀人案戏剧般地荒唐上演,更令人震惊的是,这里的人大多都习以为常。 在【匪贼失乐园】的地底之下,一个能够吸收死物血肉的术式正在默默运行,一旦横尸街头,蕴藏在其中的魔力就会迅速流转,把尸体分解成纯粹的血肉,最后变为魔力,供给术式的继续运作,如此循环往复。 若是不能够及时供给血肉,这个术式兴许无法运作下去,多亏于每天至少有三十起杀人案,这座巨大的机器才可运转下去。 与此同时,财富也随着生命的消逝迅速重新分配,开怀大笑与鬼哭狼嚎声之中,【匪贼失乐园】的一天天就这么精彩而无聊地划过。 威廉特地指派兽人护卫队内唯一的熊兽人,桐来跟随马歇尔,和春一道护送她进行接下来的采购工作。 “不要害怕杀戮,要处变不惊,即使有人在你脚下死亡,你也不能够停滞不前。”在出发之前,威廉细心地帮助马歇尔戴好了自己的佩剑,贴心叮嘱,“你们两个,必须要保证公主的安全,不允许有半点闪失。” “是!” 说罢,威廉还不忘把目光聚集在春的身上,用眼神再次示意他不可有半分闪失。 “丑话先说在前面,如果你死了的话,那么兽人将会从雅力士的舞台上永远退出,首罗会即刻关闭。”威廉拍了拍手,乐呵地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让两个兽人不由得心底一慌。 事实,可能的确如此,这只是威廉的猜测,却也和真相差不大多少。 “哦对,差点忘了说了。”威廉搓了搓自己的手,“这里的格言,和那个肥成猪一样的——” “——别以为我没听到!”那个滑腻腻的声音愤愤地嚷嚷。 “——人说的一样,是【不问名号,不论东西】。不可以问别人的名字,以及别人的去向,只有这一条不可以僭越,绝对不可以。当然,总有人不听劝告,他们的下场同样是死亡。” “哼......”马歇尔使劲地翻了个白眼,她还不习惯威廉变成这副样子,旋即,她拉起身旁的两个兽人的爪子,一边一个,说道,“我们走吧。” 话说......这个熊兽人叫桐是吧? 桐的熊爪子明显比狼爪软实多了,爪子来甚至很是舒服呢。 因此,马歇尔貌似光顾桐的手更多些,不禁把握着春的手松了些。 “桐叔,你的爪子很软哎,摸起来超级舒服。”马歇尔大摇大摆地同两个全副武装的兽人走在道路中央,腰间的钱袋显得很是闪亮,“哎哎哎,叔,别抓那么紧,痛!” 春的脸貌似比先前扁了一点点,耳朵一只上抬,一只压下。 “难不成......”桐见到这副样子,大咧咧地笑了,“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有毛病!我为什么会吃醋!”春把头别向一边,尾巴莫名其妙变得笔直,“再说了,她的贴身护卫是我!” “明明就是吃醋了吧......”马歇尔顿感无语,随即咯咯笑了起来,“但他的手就是比你软耶。” 春顿时感觉到了自家胳膊肘往外拐的沉痛感受,心中万分难过。 狼是一种护食欲望极其强烈的生物。 “当心周围,貌似看着我们的人很多。”桐忽地松开了马歇尔的手,缓慢地抽出身后的大剑,在地上不慌不忙地拖行,划出一道不浅的痕迹,“你负责保护她,雇主派我来是为你们开道的。” “我知道。”春用左手往背后摸去,迅捷地抽出了自己的大剑,右手却仍然拉着马歇尔的小手,看来是伤心得够呛,“得小心了。” 街道不宽,也不窄,各种各样的盗贼和匪寇不怀好意地倚在肮脏湿滑的墙壁之上,眼中无一不闪烁着贪婪的光彩。 马歇尔腰间的袋子不小,从轮廓来看,可以依稀分辨袋子底部的一块块金币。 单单是如此小巧精致的女孩走在街上就会引发雄性们饥渴炽热的嚎叫,那她腰间的金币袋子无异是一根导火索。 要不是没有这些不怀好意的贼寇,这座城镇,在马歇尔看来,实际上和格林的城镇差不了多少,甚至是建筑风格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貌似并没有冲上前的准备,只是在两旁看着,所以春和桐只是把剑拿在手中,精神紧绷。 马歇尔连忙把地图抖落开来,小心翼翼地核对她们的路线,根据地图的指引,再往前穿过三个街道,就会到达交易区,而交易区的犯罪率近乎为零,也就是说,她们只要把这一段路走完...... “我们快点走吧。”春吞了口唾沫,发现周围鬣狗一样的贼寇好像离他们越来越近。 但马歇尔则是摇了摇头,嘴角上翘。 她睫毛低垂,轻轻拍了拍自己全身上下,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佩剑,嘴唇轻启:“慢慢走,这样会给人一种压迫力,如果快步走的话,说不定他们会硬来。” 桐见马歇尔竟是采取这种应对方式,不由得担心道:“小姐......真的可以这样么......” “是啊......”春看不得马歇尔出事,起码,这也应当是属于自己的“猎物”...... “出事了,还有你们。”马歇尔挥了挥手上的轻剑,这一段时间的训练貌似起到了良好的效果,“我可是充分相信你们的,别掉链子啊。” “但......”春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马歇尔止住了。 “跑的话一定会出事。” “为什么?” “因为我们喜欢猜疑。”马歇尔挽了挽自己的长发,眼神逐渐冰寒。 皇宫内的私人课程教他如何处理各种情况,艾云尼可是想让马歇尔继承自己王位的,在威廉带他走之前,她仍然有在上。 希望能够奏效吧,马歇尔的心实际上和他身边的两个涉世未深的兽人差不多,反倒更甚。 唉......这兴许就是作为一国的公主应该具有的气度——韧性。 ...... 马歇尔所居住的旅馆虽然破旧,但也五脏俱全,要桌子有桌子,要椅子也有椅子,甚至还能铺满整个宽敞的大厅。 如果有人胆敢用大锤猛砸厅里的桌椅,他会发现,自己甚至连上面的一粒灰尘都掸不掉! 当然,在砸之前,这个人应该已经被旅店里的工作人员给处理掉了。 嘭! 一个湿漉漉的蛇皮袋砸在了旅店中央最大的桌子的上面。 袋子又湿又滑,桌子的阻力并不能迅速让其静止,在桌上划出了黏湿的,腥气极重的痕迹。 除了威廉以外,大厅内并没有什么人。 “交易已经完成了,出来吧。”威廉拍了拍自己的手,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细细擦拭自己的指尖,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自己砸到桌上的是新鲜摘下的人头。 这个肮脏粗糙的袋子还往外氤氲着一种刚死之人特有的血雾,不一会就弥漫至整个旅馆的大厅。 “哎呦,哎呦喂!真是辛苦你了,我的老朋友!” 胖子就像一只滑溜溜的泥鳅,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他兴奋而又愉悦地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咯咯咯地笑。 他喘着粗气,三步并作两步,粗壮的十根手指喀喇喇地扭动,迫不及待地发开已经被鲜血染湿的蛇皮袋。 “一......二......三......四......五!正正好!哈哈,不错嘛,朋友!” “他们劫下来的商牌都在这里,你没说你要,那我就收下了,况且旅店的房费也只有这么些。”威廉抬手,只见一大串形态各异,材料各异的牌子出现在了威廉的手腕之上。 “想要什么?我可以和你交换,当然,你也可以去交易街去换东西。你也清楚,我这里的''东西''可都是最优价。” 威廉随意地甩着手腕上的商牌,就好像在玩什么无趣的玩具。 商牌内蕴含着的,是一家商会最为重要的核心货物。而商牌本身就是一件储物魔器,在经过适当的处理下,甚至可以塞下一辆马车。 “能够把我们护送到沙迪中段的护卫团,要足够忠诚。” “甲等,乙等,还是丙等?”肥胖男人挑了挑眉毛,脸上的肥肉不断跳动。 啪! 威廉取下了自己手腕上的所有商牌,直勾勾地扣在了老板面前的桌上。 “全部。” “这......这......”胖子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你到底在送什么......怎么可能要那么多人......” “无法用商牌运送的东西。”威廉嘴唇开合,故作轻松地说道。 “你疯了!还带这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况且,她的身份......” 无法用商牌运送......这代表着货物内部蕴含的魔力已经达到了一级魔器的水准! 威廉不耐烦地摆摆手,挥去鼻尖缭绕的血腥味:“我会亲自保护她,这是对她的一次历练。” “但你......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护着她!”胖子似乎火了,“作为一个人,总归是有极限的!无论是肉体还是承载的魔力!” “所以说,我才需要你的人手嘛,不是么?”威廉轻松地笑了,半开半闭的眼眸之下,迷幻的暗金色不断闪烁。 “行......你这是在玩火!”胖子貌似也打算豁出去了,“人,要多少有多少,你拿去吧,绝对忠诚!” “人太多只是拖累,我们会从黄金矿区直穿过去,有皇宫的批准条。” “你......我不应该放你进来这里的。” “但我不是进来了么?”威廉抱胸,就好像在看着一个肥胖的小丑。 然而这个胖男人的脸色确实青一块紫一块,用小丑一词能够恰如其分地形容。 “唉......你现在已经发达啦,我也不能让你做什么了。” “嗯,现在帝都形势不好,我也算带她出来避避风头。” “真他妈的臭!什么狗屎国王!弑兄登基,也想的出来!”胖子用自己的大手拨拢威廉递给他的一块块商牌,嘴里嘟囔。 “好了好了......”威廉没好气地摆了摆手。 “嘿嘿......”旅店老板鬼灵精怪地笑了,他伸出手,猛地朝蛇皮袋上的人头一推,让这些死状惊骇的面孔尽皆滚落到地上。 汩汩汩...... 血肉一落地,便迅速开始变黑,变软,腐化,分解,最终化为一滩恶心的黑红色粘液,逐渐在大厅的地面上消失。 他们为术式提供了能量,五份的能量。 “怎么?”威廉抱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斜斜地睨着胖子的身体在不断抖动。 “有没有兴趣,回来继续当【代罚者】?待遇从优!” 他的声音甜甜的,配着这副生着紧贴头皮的黑发和肥胖油腻的面孔,显得更是恶心万分。 “没有。” “要知道,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代罚者】的!” “不要。” 今年是【匪贼失乐园】成立的第三十二年。 章壹壹叁:代罚者 事实证明,马歇尔的举动是正确的,在众人惴惴不安的前进之下,春举着微微发酸的手臂,终于跨进了同【匪贼失乐园】之前区域的街道截然不同的区域。 这里是商业街,一般没人敢在这里兴风作浪,万一别人拒绝买给你东西,或者是在交易的时候突然反悔,大宰你一笔,那想哭都来不及。 “呼......呼......”春揉了揉自己微微发酸的左臂,抖落了下自己头顶的耳朵,怀疑自己到底在干嘛。 “既然是在人类的地盘,那么就要多多听从人类的箴言,准没错儿。”桐也轻松地把自己手中的大剑塞回庞大的剑鞘,呵呵笑道。 “我这也是第一次这么做,实际上我也很怕的......”马歇尔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钱袋,发现并没有丢失,缺漏,或者是破损。 要是那些匪贼们的目光能够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的话,那么马歇尔几人肯定会被扒个一干二净,遍体鳞伤,春和桐身上的毛发也应该被揪得不剩三两根了。 “看看啊......今天准备买哪些东西......话说,叔,你袋子拿好了么?”马歇尔临走之前忘记检查行囊了。 “拿好了。”春无视桐极其疑惑的目光,抬了抬自己手上的袋子。 桐用自己肉肉的胳膊肘狠狠顶了顶春的腰,他挤眉弄眼,似乎想传达什么。 意思很明确,就是在质问春,他竟然还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马歇尔!这太不可思议了! 春则是不耐烦地甩甩自己的尾巴,砸吧砸吧嘴,用眼神告诉对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甚至都从盛春转入了夏天......这俩人竟然连名字都搞不大清楚...... 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鬼?桐有必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威廉了,但威廉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桐搔了搔自己的头皮,既然是一头熊,那么就不要承担熊以外的脑力工作量,只要跟着面前这位小公主走就可以了。应该不会有错吧。 “嗯......应该是在那里。”马歇尔低声哼哼,貌似很不满刚才被盯得心里发毛,“快点,我可不想被掳走。” 话刚刚说完,小女孩双腿飞快舞动,一溜烟儿,还没等两人来得及,就跑到前面去了。 “哦,哦!你慢一点——” 商业区和非商业区的差别是很明显的,起码在这里,马歇尔一行人没有收到太多不怀好意的目光,令人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一声吆喝,所有商人都摆着一副“宰定你了”的架势,嘴角浮现若有若无的微笑,笃悠悠地趴在各自近乎封死的柜台前打着瞌睡。 这里不允许进店交易。 “以金币交易......以商牌交易......以名牌交易......还有悬赏大厅?”马歇尔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念出地图上标注的内容。 这里的购买方式多种多样,包括但不限于金币...... 商牌和名牌,是什么? 马歇尔翻了翻地图的正反两面,发现并不能找到答案。 不过这一次的采购貌似很匆忙,表明威廉不允许自己在这个区域多加活动,间接透露出这个地方的危险。 “看来不能请你们俩吃饭了,哈哈。”马歇尔苦笑。 “你还请他吃饭?” “对呀,难不成我们不吃饭么?” “你们吃的是什么?” “他想吃啥就给他吃啥呗,吃饱了就回来。” 桐再次用胳膊肘顶了顶春的腰腹,甚至让春有些痛苦地闷哼,看来是对他的表现极其不满。 春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总不能现在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马歇尔吧?之后的处理就非常麻烦了,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 街道内不算安静,但也不算喧闹,偶尔会有几个商户和买家在一旁大声攀谈,吹牛,讲价,听他们的语气,应该是认识很久了。 “应该是这里......竟然是所有种类的粮食都有卖!”马歇尔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崭新的店铺,无论是从主食到辅食,是从清水到饮料,都可以在售货牌上面看到它们的身影。 不过看上去这家店应该是刚开没多久,对比一下旁边最底层的石灰都脱落的不知名店面,这里看上去好了不止要多少。 柜台前没有人,但却显示着正在售货中,往店铺里面看去,完全的黑暗。 于是,马歇尔踮起脚尖,用力敲了敲被擦的发亮的玻璃柜台——凭借她的身高甚至都看不到柜台的最上方——,大声喊道:“有人么?我们要包下这里所有的面包和辅食,以及半数水和啤酒,蒸馏酒,和果酒!” 小女孩往后稍微退了两步,依旧只看得见黑洞洞的店铺。 “——小家伙!” 就好像从黑黢黢的海面之下浮上来的大鱼——从店里走出来的男人的两瓣胡子的确很像鲶鱼嘴唇旁边的两条触须——,店主撕开深不见底的黑暗,从小小的店铺内探出头来。 马歇尔判断,这个店铺绝对施加了某种术式,能够遮蔽外界所有人的视线。 “不知好歹的小姑娘。”他梳理了下自己的胡须,轻蔑地笑了,“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即使有着这两位粗鲁的大家伙,你也保全不了自己的性命。” “我是来购买东西的,我的手中有足够的金钱。”马歇尔甜甜地笑了,丝毫不在意店主的话语,“你这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水么?” “呵呵......我这里的物资不便宜,新开的店铺,也得试试水。” “我有足够的金钱。” “所有食物的价钱按照失乐园区域以外的两倍价格来算。”他的声音很冷,甚至带着些许兴奋的颤抖。 “嗬——!” 发出这个苍老而又嘶哑的声音的竟不是马歇尔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位,而来自于这家店铺旁显得毫不起眼的另一家店铺。 说实话,马歇尔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家粮食店旁边有这么一家又小又破旧的店铺...... 马歇尔循声望去,那是一名老人,应该已过耄耋之年,拄着黑漆漆的木制拐杖,好端端地坐在一个破而又破的小板凳上。 “那家伙胡乱报价,卖给我的时候是按市价的七倍来算!真是个精怪的人!” “那这么来说,你还是给我变相打折了?”马歇尔捂着嘴,顿时觉得这个老人有趣极了,“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呵呵......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八字胡男人的眼中不乏精明。 “不要僭越【匪贼失乐园】内的法则。不问名号,不论东西。不以各种媒介,各种方式来探听对方的一切即可。”老者没好气地提醒,“当然,我不介意换一个更加好心的邻居。” “呵呵......先交易,实际上,我的要求很简单。” “嗯。” “小妞儿可以到我这里来看看,各种石雕,惟妙惟肖!”老者摩挲着自己的手掌,卖力地推销着自己的货品,“不妨可以来看看!” 马歇尔带的钱财是足够的,即使是市价的两倍,钱也有些剩下。 “小家伙还挺有钱。”八字胡男人把所有食物和水桶接二连三地用魔力甩入熊兽人撑开的袋子,一边说道,“我这里的货品是直接从失乐园以外的仓库里直接取来的,所以不用担心新鲜程度的问题。” 马歇尔点了点头,心中涌现出半分好感。 兽人的力气是很大的,更何况有两人,因此,看上去无穷无尽的货物实际上在半个小时内也全部完成了装填。 “那么,”八字胡男人见到交易已经完成,莫名其妙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笑着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如果我知道,我会告诉你。”马歇尔说。 “不要越界。”石雕店铺的老人再一次提醒。 “这一点,我很清楚,用不着你们提醒。”粮食店店主语气颇冷,“我的问题很简单——” 一柄闪烁着蓝紫色寒芒的镰刀没有任何预兆地探向了店主的脖颈,而这镰刀的规格,正正好好与店主的脖子大小完全契合! “——小心!”马歇尔惊吓地指着店主的脖颈,“怎么......怎么会!” 非常幸运,这柄镰刀只是停留在男人的上下涌动的喉结处,没有再前进半分。 “打消这个念头吧。”老者见到这荒谬的一幕,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便摇头说道。 那个男人,令马歇尔赞佩的是,在如此情况之下仍然处变不惊:“这点小事就要出动【代罚者】,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罢了......我不问就是。” 店主居然顺从地,识趣地做了罢,这再次让马歇尔没有想到。 这只镰刀的刀柄处连着一只颇为白皙的手臂,随着店主的服软,这只手臂的主人自然而然地从上而下随意地一划,撕开了店铺内部的黑暗,展现出内部的全部来。 的的确确,这里森罗万象,一个个装有大桶诡异地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你没有必要把我的术式给销毁。”店主的声音颇冷,就如浸入了冰窟。 他的话语所指是一个长得极像女人的男人,生着一副丹凤眉,嘴巴细薄,颜色浅淡,正是他的手中捏着一柄极锋利的,刀柄处极粗地联接三条魔纹的镰刀。 这代表着他三魔纹术士。 不过,马歇尔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这里的男人大多都长得不像个正常人呢...... 当初见到的那个肥猪似的胖男人双眼生的就像个强奸犯;路上窥视自己的男人们就好像把自己身上用长矛戳满了洞,来不及补上就用铁链,铁环,铁钉栓上;现在又遇到一个颇像女人的男人。 幸亏他下巴上缠着又浓又密的络腮胡...... “做完交易以后,就不要以任何形式来获取他人的一切信息。”根据声音来判断,也是个男人。 “啊呀呀,【代罚者】大人,就饶饶我们这些苦命人吧,做生意不易啊......” “这次只是提醒。”代罚者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镰刀,毫无表情,手臂上的三条魔纹像游鱼一般浮动,并未散去。 “知道了,知道了!大人!”老者依旧和着稀泥,把自己手中的拐杖颠的啪啪响,他连忙把头转向两个呆滞的兽人侍从,“啊!啊!这两个特殊的仆从可真英俊神武,真高大啊——” ——叮! 一阵猛烈狂风吹起了马歇尔的长发,滚滚尘沙飞起,马歇尔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脸颊,以免让碎石划破自己的脸。 春连忙上前,用自己的臂膀护住马歇尔的全身,为她提供最坚实的肉体护盾。 “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你,你干嘛!”马歇尔惊恐地发现,他们口中所说的代罚者刚才还在自己身旁,而一阵飞沙走石间,他手中的镰刀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卡死在了老者手中的拐杖之上! 杖尖微微颤抖,这表明代罚者和老人都用上了很大的力气! 这拐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脆弱,在如此静默的交击之间,竟是没有断裂,被砍中的地方也并未出现半分划痕! “也不知道哪里有所冒犯......”老者叹了口气,手腕暴起一根青筋,硬生生隔开代罚者手中的镰刀,“我不再说话便是。” “不允许以任何形式,任何手段,任何媒介来获取他人的任何信息,这只是失乐园的唯一规则。” “是,是,大人!”老者连忙恭敬地说道。 “我们走吧。”春适时地补了一句,马歇尔赶快找台阶下。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他们三人都要被抹了脖子,于是,采购完成的他们并没有再在商业街区停留,代罚者也只是同两个店主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没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卖石雕的老人看着沉默的代罚者,悻悻说道,“这等同于我们知道她被老板''特殊照顾''了。” “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没必要多问。”代罚者皮笑肉不笑,转过身去,甩下一句话,便遁入街角,消失不见。 那名新来的店主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耸耸肩,展开双臂,口中颂念魔呓,一个新的四棱锥型立体术式丝丝缕缕地从手中涌出,深邃的黑暗逐渐弥补。 这里的商家们早已同代罚者结成一种奇特的关系,互相之间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 往往每个商家背后代理的产业不仅仅是表面上那么点。 就比如说,卖石雕的老人,掌控着沙迪中的一种奇特的奴隶买卖,沙兵——顾名思义,就是由沙漠中被捕来的原住民组成的奴隶,悍不畏死,因为他们已失去一切。 代罚者管辖的东西只有一个,就是是否有人违背【匪贼失乐园】内的信条。 【不问名号,不论东西。】 一旦违背,即出手处刑。 但实际上,只要没有真正得到失乐园中心的旅店主人的吩咐,这种情况可以有所通融。 因此,没过多久,所有商铺的主人都已知道,失乐园之内出现了一个神秘小女孩,来头不小。 好奇心害死猫,没有一个人敢于搜集关于她的信息,因为现在这种情况只出现过寥寥数次。 在这三十二年之间,这种情况仅仅是数次的出现,无一例外地,他们也近乎数次把这一片混沌的土地给搅得天翻地覆。 章壹壹肆:纸包不住火 马歇尔,春和桐并没有在【匪贼失乐园】的其他区域内停留太久,而是迅速地回到了先前歇息的旅馆。 她实在不想再被街边的那群流氓盯得心里发毛了,这直接导致了春和桐两个略显疲惫的兽人失去了他们格外丰盛的中餐。 取而代之的是同威廉和那个胖子,以及其他所有兽人侍从一起在旅馆里用餐。 幸亏,午饭管饱,并且丰盛异常,他们吃的是奶油浓汤炖鲜蘑菇,配上用香樟木烘烤过的土豆作为主食。 而肉类也并不差,那个旅店老板竟然端上了整整四只比马歇尔人还要大的,而且还在滋滋冒着金黄色油脂的烤乳猪! 马歇尔轻轻地抽动自己的鼻尖,一种很显然的茴香味——湿度不低,表明也很新鲜——能够顺着热气流入自己的鼻腔,用刀叉戳入,从刀柄处传来的触感,简直是肉把刀吸进去,而不是刀尖扎进油光滑亮的肉皮。 小女孩兴许知道,这个猥琐的旅店老板长的这么臃肿的原因是什么了,如果她每天也这么吃,那她肯定也会长肥一圈。 饮料也是有的,在初夏的斜斜射进的晕热阳光下,配上一杯带着散发乳白色凉气的冰镇柠檬气泡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兽人们则是大口大口地灌着正在嘶嘶作响的麦芽酒。威廉和胖子则是小口啜饮着一种用白色瓶子装的烧酒,颜色透明,且没有半分杂质,酒味比麦芽酒凝重,深厚的多。 未成年人,在雅力士的规定中,是无法喝酒的。 旅馆的餐厅内现在只有威廉一行人,也不知道其他旅客的食宿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吃饭时间是喧闹的,兽人们的酒量虽然无一不是很大,但喝那么多总归对他们有所影响。吞咽声,聊天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叫吼声在大厅内挤成一团,最终组成了一副熙熙攘攘的场景。 马歇尔在波赛罗那宫时的用餐是安静的,不过她发现,稍微吵闹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春作为马歇尔的贴身侍卫,自然是要在她身旁吃饭的,这烤猪很烫,而兽人对于肉类的的主要进食方式是用手抓取,这时候马歇尔的双手就派上了用场。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马歇尔嘴里小声嘟囔,割下一块块大肉,塞入春的餐盘,她的食量相对于春来说还算小,率先吃完的也是她...... 自己莫名其妙便成了切肉的苦力。 “唔......”春卖力撕扯着自己手中的猪肉,身后的尾巴飞快地抽打,丝毫没有注意到马歇尔饱含怨气的目光。 不过想起平常里,这个狼兽人对自己的照顾无微不至,她的眼神旋即从埋怨逐渐变软。 “哈哈。”威廉早已吃好了中餐,看到马歇尔这副狼狈的样子,笑了,“下午的话,你就在旅馆里呆着吧,不要跑出去了,我把你的侍卫暂时调出去搬点东西,晚上还给你。” “哦?”马歇尔心头一惊,不过转念一想,也就同意了,“好的。” 还给你......这种修辞真的合适么? 本质来说,这些兽人最终还是雇佣来的人手,在这次旅途之后,他们就将要和自己分道扬镳。想到这里,马歇尔又不高兴了。 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是—— “——唔!不要,揪我的尾巴!会秃的!”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尾毛少了一撮,春感到很是伤痛,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 “吃太多对胃不好!” “放心,我的胃大着呢——哎呦!别揪!” 威廉尴尬地笑着,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脸,他身旁坐着的胖子也笑得肥肉乱颤。 “咯咯咯咯!这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胖子随意地用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唇道,“真是奇妙,人类和兽人......” “是的,关系不错。”威廉点头道。 但仅限于不错而已,将来仍然有分别的一天。 马歇尔若是想成为女国王,那么肯定不能对于每一个兽人都注入百分之百的关心,她要做的是统领,而不是和他们打成一片。 “嗝儿~呃嗯。”春喝得有点醉了,响亮地打了一个饱嗝,胖子的旅馆内提供的麦芽酒度数不低,要是一个正常人喝下一杯的话,那也得有点摇摇晃晃了,更何况他们早已灌下不知多少杯这种黄澄澄的玩意儿了。 “我们今天如果速度够快的话,那么明天我们就出发,时间很紧凑。”威廉补了一句。 马歇尔点头赞同,用手轻轻抚摩春宽阔的脊背,什么也没说。 雅力士的春季较短,今年显得尤其短了,仅仅用了十余天便从盛春转到了初夏,各类气象学家认为,可能是因为魔力之雨的关系迫使夏天提前。 旅途也要过去一半了,马歇尔可不像这些兽人们看起来那样没心没肺。 在分别的时候,她会舍不得的,也不知道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下午就应该睡个午觉,就在春,桐他们被派去装载货物的时候,马歇尔便躺在了旅店里的床上,浅浅地睡去。 威廉悠哉悠哉地坐在旅店的门口,静静地看着门外一众匪贼们喊打喊杀,大动干戈,最终血溅当场的过程,他的身边还坐着那个胖子。 “怎么样,这个失乐园还办得不错吧?”胖子的手中拿着一个枫香琥珀制成的酒杯,小口小口啜饮起来。 “马马虎虎。” “你的嘴还是和以往一样毒辣啊......也不知道她在你手下有没有被骂哭过?” “没有,她一向练习得很认真,不会像当时的你一样,找机会就偷工减料,把处刑的工作推到我的身上。” “哈哈,哈哈哈!”胖子愣了一愣,旋即刺耳地笑起来,他抠了抠自己嘴边的一颗痣道,“是对你的历练嘛,再说了,报酬也同样丰厚。” “哼。她和她的母亲一样。” “我记得,她当时是【金玫瑰骑士团】的团长,现在怎么样了?” “她死了,骑士团也解散了。” “怎么死的?哦......对不起。” “没事,是生女儿的时候失血过多而死的。” “很难不让人惋惜,那也是雅力士首屈一指的魔剑士。” “我把【金玫瑰】给她了,可惜,这柄魔剑不太认可她。” “既然性子差不多,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的灵魂有缺失。” “那估计没辙了。” “你也不问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懒。”胖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谢谢。”威廉抿了抿嘴唇,最后吐出这两个字。 “这也是违反规则的,实际上,我们刚刚全部违反了失乐园内的规则。” “难道要自己处刑自己么?”威廉反唇相讥。 “规则只适用于弱者。” “你说得对。” “你晚上要和她再重申一遍,沙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即使你带上了这十个看上去很健壮的兽人,只是看上去很健壮。” “说实话,他们很弱。” “对你而言很弱,但被拍中一下你也得玩儿完,你是五魔纹术士。” “我不可能会被打中一下,就凭他们。我晚上当然会和她重申一遍,这个孩子......还欠敲打。” “天哪!你什么时候也会说出这种话来了?” “很久以前。” “你变了。” “所有人都会改变。”威廉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我就不打扰你做【代罚者】了,别让你的手下抱怨太多。” “其实可以再聊会。” “我不想聊了。” “......” 胖子不屑地“切”了一声,也站起身来,双手挥动,桌上狼藉的餐食齐刷刷飞起,餐盘上的油脂一点点地从表面剥离。 【匪贼失乐园】的夜晚来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天空中不见一颗星点,却也不见浓密的乌云。 马歇尔用完晚餐便被威廉叫走,把春一个人留在旅店底层,同那些和自己工作了一个下午的兽人们一起喝酒,聊天。 啪!一声响指,闪亮却不扎眼的光芒凭空填充在晦暗的客房内,威廉的瞬发法术使用得十分熟练。 “叫我来有什么事请么?”马歇尔揉着自己睡醒后仍有些惺忪的睡眼,“哈啊——嗝儿~一睡完觉就吃饭,这不是猪的生活么......” “哈哈。”威廉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上了额外的疼爱,“我叫你来这里,是再向你说一遍,一旦进入沙迪,就要随时做好被抢劫的准备。” “我知道了。” “一个不小心,所有人都会死。” “可不是有你么?”马歇尔展现了自己充分的天真。 “我也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马歇尔愣住了,她反复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朝威廉确认是否属实,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好......好吧。” “所以,之后的旅程,你不需要听从我的一切命令。” “一切?” “一切,你得发誓。” “好......我发誓。” 威廉的脸色很严肃,他的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手背:“那就和我念。” “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尽自己的全力逃开。” “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尽自己的全力逃开。”马歇尔重复道。 “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会抛下自己的侍从,来到威廉?道尔的身边,寻求庇护。” “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会抛下自己的侍从,来到威廉?道尔的身边,寻求庇护。”马歇尔抿着嘴,继续重复。 “在最后关头,我会做出必要的牺牲,即使是所有的侍卫都因此丧生。” “......” 马歇尔哽住了。 “说吧。” “在......最后关头,我会......做出必要的牺牲,即使是......所有的侍卫都会因此丧生。”马歇尔的表情有些扭曲,小女孩还是太过年轻。 “去吧,可以多和兽人们聊聊,当然,也可以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 旅店大厅内,春和他的同伴们正聚成一堆喝酒聊天。 桐貌似和春靠的很近,他的大屁股都要蹭到春的尾巴了。 桐举起自己肉嘟嘟的手中小桶一般的木制酒杯,故作小声道:“春,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把你的名字告诉马歇尔小姐?” “啊,什么?你现在还没有把名字告诉她?你可是她的贴身侍卫!” “对啊,我还以为她早知道你的名字了,所以才叔啊叔啊地叫呢!” “唉......”春叹了口气,尾巴烦闷地甩动,“事情挺复杂的,你们要听么?” 听当然是要听的,只不过春不大想讲罢了。 但是,倘若他不讲,那么自己同马歇尔不清不楚的关系不仅仅会在女孩之间不清不楚,还会引起其他兽人的疑惑和怒意。 很显然,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在昏黄的灯光之下,春把这件事情的原委一一托出。 在讲自己的两个弟弟被掳走,最后死在马歇尔的手上的时候,这个狼兽人晕乎乎的大脑在酒精的催动下,泪腺不禁剧烈蠕动,大滴的泪水更是从眼角涌出。 在其他兽人的安慰和唏嘘声中,春把后半段故事也讲了出来。马歇尔并没有他一开始认为的那样凶神恶煞,不近人情,反倒是对他笑脸相迎,甚至还救了他一命。威廉之后和他单独谈话,说马歇尔实际上也有很多难言之隐,这让他重新思考,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是否真的会无情地杀死自己的两个弟弟。 “只能怪查理!马歇尔是无罪的!”一个长得和春相仿的狼兽人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伸出自己的舌头,卷入一粒粒黄白色的泡沫,大声吼叫,“只能怪查理!那个狗国王!嗝儿~” “我之前看到马歇尔看向我们的眼神都有点惭愧,非亲非故的,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哩!” “她还跟我们发肉干呢,然后说不要让威廉叔叔听到,多可爱的一个人呐!” 春驼着背,抽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深深抚摩自己胸口的红宝石,喝下一口酒液,继续说下去:“我现在也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也不知道她到底会怎么样......如果她真的是无辜的话,那我对她有愧。说实话,比起战斗来说,我更难处理这种事情......” “要是我的话,我就直接和那小女孩说啦!”桐振作一下,伸出自己的熊爪,大力地拍了拍春的后背,“想那么多干嘛,凭你的狼脑,还能聪明到哪里去?直接说啦,没关系的!再过几天,你们两个分别,那就真的没机会啦!实际上,你可以把她看成自己的妹妹的,也没什么关系!你都是她的贴身侍卫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春被这一下拍得着实不轻,涕泪横流,舌头飞甩,差点把自己肚子里灌满的酒液全部吐得稀里哗啦。 不好......喝太多酒了,头好晕。但酒壮人胆嘛,不是么? 于是,春一下子站起来,努力地甩动发昏的头颅,眼球在眼眶中不断攒动,旋即大声说道:“好!那我春就这么定了!今晚,我就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我亲爱的马歇尔!我的名字是——呕......春......呕......” 他吐了,腥黄的液体满地都是,这迫使周围的兽人们一下子散开,兵荒马乱地寻找抹布,免得令人脸色发白的臭味蔓延到整个旅馆。 “啊呀......抹布......抹布!唔!”其中一位狼兽人侍从深呼吸,鼻中喷出浓郁的酒气,让自己清醒一点,在天旋地转中摸出一条道路,却在旅店的转角撞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短裙的小女孩,她的脸色和裙子差不了多少。 马歇尔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全是泪珠。她颤抖的双手撑着地面,双脚努力踢蹬,想让自己站起来。 “啊呀!啊呀!小姐,小姐!你......你没事吧!”狼兽人连忙上前搀扶,却被小女孩躲了开来,“我来扶你一下,小姐!” “我......我没事......我没事!我,我走了!”马歇尔方才被抽空所有力气的身体不知何时又填补进去点点凝重哀愁的气力,“我......呜......” 她转身就跑,最终堕入黑暗的客房与客房之间,最终不见。 ...... “不......不好啦!不好啦!”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用肉垫轻拍着春的桐见到和自己一道工作的狼兽人慌张地跑过来,眉头皱起。 “小姐......小姐她......” “她怎么了?”春睁大眼睛,双耳唰地竖起,“出什么事情了?” “她......她刚刚就站在旁边......” 那个狼兽人脸色凝固到了极点,顿了顿,继续说道:“听......听完了所有......” “所有什么?” “她知道了她春的一切!然后......她跑走了!哭着跑走了!” 春张得极大的眼睛内,瞳孔逐渐收缩,又猛地放开。 他觉得自己的嘴唇干得可怕,即使他刚刚喝过了一杯又一杯的麦芽酒。 章壹壹伍:伤痕累累的两人 难怪威廉说自己和春的相遇是一种奇特的缘分...... 难怪说春当初见到自己的时候摆着一副臭脸...... 难怪说他不愿意告诉自己,他的名字...... 春,夏,冬......他的另外一个兄弟的名字应该就叫秋吧。 马歇尔的嘴角浮现苦涩的笑容,刚刚跌了一跤,她金黄色的头发已经被弄乱,然而她并没有这个心情去整理,只是不断费力地抹着自己的眼泪。 太矛盾了,太痛苦了...... 这种事情,她明明想隐藏在自己的心底,想着对自己周围的兽人们好一点,就可以得到自己的宽恕...... 却没想到,想要忘却的事情最终没能够成功,反倒是蹦跳着来到自己的眼前,并且朝着自己肆意招手,最后抽了她一个耳光! 春很痛苦,这是马歇尔能够粗浅了解的,自从上一次半夜归来后的哭泣,她便感觉到春对自己的行为举止发生较大的改变,起码对自己和蔼了很多,以及那种眼神...... 照春刚才说的话,就像看自己多出来的一个妹妹一样看着她......自己竟然还乐在其中,揪他的尾毛。而这正恰是杀死他两个弟弟的人啊!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现在的情况之下,最最重要的是,她到底应该如何面对春呢?是一言不发,抱紧他?还是说,像以前一样,和他道晚安? 但他刚才可是吐了满身啊!难道她就要这样若无其事地和他说话?这太荒谬了! 马歇尔把自己关在黑黢黢的房间里,小声抽噎,她现在很怕自己身后的房门会忽地打开。 与此同时,春,这个同样慌得不行的狼兽人在其他同伴的簇拥之下,迅速清洁着自己身上散发出难闻气味的呕吐物。 “怎......怎么办?”春的眼神是空的,甚至都没有之前的纠结。 他同样也不好面对马歇尔,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啊...... “什么怎么办?她既然已经把你说的话全部听下去了,还能怎么办?”桐皱着眉头,帮他整理着身上的皮毛,不至于散出一种酸味,“现在这种情况......木已成舟,死马当活马医吧!话说,为什么没有人提醒我们一下,哎呀......真是的,一起聊天都会被别人偷听到......” “那你为什么不去守着!”其他兽人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切!” “总而言之,你得做出表率,不能等她来找你!” “对呀,你早成年了吧!难道还要让你的雇主来跑来屁颠屁颠求你?那怕不是她脑子有病?” “对啊,别那么孬!这是你自己的事情,顶多只能帮你擦擦你吐出来的这些该死的臭东西——” “——好了好了!我去,我去就是了!”头脑发热的春遭受不了这种语言轰炸,甚至被拔尾毛还比这个好些。 “这才对嘛!春!我们看好你的!你又不是人类,怕什么?再不济,你就甩甩尾巴,朝她示个好?” “不过还得劝你之后得洗个澡,满身酒味......” “但现在不能去!时间少一分钟就是一分钟!” 兽人的心思实际上很简单,他们终究和人类有所不同。作为同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从一起共事变成了为他出谋划策的情感咨询专家和情感咨询者的关系。虽然他们出的主意看上去都挺垃圾的。 但,总归要跨出一步的,不是么? 兴许是未散的酒意,也兴许是身后的不断撺掇,春忽地站起身来,直挺挺地——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尾巴——朝着那个既定的房间一步步地走过去。 “哈哈!看这家伙的尾巴!都成棍子啦!” “哈哈哈哈......” “加油啊!春!” 这些大大咧咧的兽人从来不会留心自己注意力之外的东西,威廉和旅店老板就是其中之二,他们站在旅店的门口,背靠坚硬的门框,不禁齐齐露出笑容。 “嗬,还挺精彩的!”胖子咯咯笑,脸上的肥肉在不断打颤,“以后我也要抓几个兽人来玩玩!” “可以啊,我们在兽人特区有专门的兽人雇佣处,可以来看看。” “就是长得怪了点,其他都挺不错。” 威廉捂住自己的鼻子,把空气中的酸味挡在门外:“另外,吃得很多,很多,很多。” “能吃得过我?”胖子摆了摆手,不屑地翘起嘴唇,“我和你说,食量代表实力!” “躯体的重量代表懒惰的程度。” “去你的!” “话说,”威廉转过头去,脸色一变,“你的人手都准备好了么?不出意外,我们明天就走。” “当然。”胖子搓了搓手,“我这次可是把自己的大将给派出来了,那小女孩应该也见过。” “嗯,就是那个耍镰刀的,是吧。” “你这话真毒......唉......”胖子摇了摇头,长嗟短叹,不过,他忽然讨好似地凑上前去说,“话说,你到底在运送什么?透露一下呗?” “呵。”威廉轻笑,身体朝后微微倾去,“我说出来,你估计也要抢了。” “那就别说了,我怕控制不住自己。”胖子倒是很识趣,站起身来,“我先走一步,把浴场的水先热一热,省得到时候泡冷水浴。” “你敢开混浴。”威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就好像把一只臭袜子放到他鼻边一样扭曲。 “如果开了会怎么样?”旅店老板愣了一下,眼底闪过半分惊愕,旋即充满笑意。 “我会把你身上的肉割下来当做夜宵。” “那我可挨不起。”老板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地颤抖自己身上的肥肉,就这么离开了。 这么几句闲聊的功夫,春也终于蠕动到了马歇尔同自己睡觉的房门之外。 他伸出爪子,轻轻敲门。 笃!笃!笃! 没有人应答,春把耳朵仔细贴在房门的外面,依旧没有什么声音。 于是,他鼓起勇气,尾巴甩动,一下子旋开了房间的门,反正状况已经不能再差下去了,那么就直截了当地迎接问题吧! “啊呀呀——!” 却没想到,紧紧贴着门缝的马歇尔被狠狠地吓了一下,顿时身体不稳,向前倒去,她的头恰恰好好落在了春的腹部。 气氛瞬间从一种尴尬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尴尬。 “马歇尔。”春双手伸出,慢慢地,慢慢地拢住了马歇尔的后背,“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有事啊!这家伙!还有,你怎么和个没事人一样! “呜呜......你......对不起!”马歇尔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从内部碎成了十二瓣,她现在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紧紧抱住这场闹剧之中的最大受害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呜......”春抚摩着马歇尔的头,眼泪又不禁落了下来,“我......我不怪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怎么做!我......我不能,我没有办法去......去救他们!春!呜呜......”她语无伦次了。 “你知道么?我那天晚上去广场许了个什么愿望?”春把瘫倒到自己身上大哭的马歇尔轻轻抱起,和她一起坐到床上。 “是......是什么愿望?” 春自嘲地笑了,尾巴小心地绕在马歇尔的腰部:“我的愿望是,和我的弟弟们再见最后一面。” 刚刚说完这句话,春心中的悲戚带着一幕幕记忆瞬间决堤,冲垮了他的泪腺。 “你......你之前和我说过的,要带我去见你的两个弟弟!”马歇尔忽地抬起头,双眼肿起,“你......你骗我......” “你......也不是见到了么......”春带着哭腔,眼泪一滴滴落在床上。 “这怎么能算见到了呢!他们......他们可就是死在我面前啊!我怎么对得起你......” “没......没事......没事的......”春抿起嘴,鼻涕眼泪全都迸发出来,“没......没事......” “原谅我......我......我求求你......” “那......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一定要做到。” “你说!” 春的眼眸中一下子从哀伤变成了无尽的怒火,他的牙齿挤压,在牙槽中格格作响。 “你一定要把查理国王,那个该死的混蛋,给踢下王座,替代他!” “我答应你!我......我一定会......”马歇尔再一次抱住了春壮实而又温暖的躯体,嘶哑地说道。 “你一定要成为国王!给我们的将来谋一份福祉......”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那个该死的杀人犯......策划杀死我父亲的混蛋给踢下王座......一定!” “马歇尔,以后,你就是我额外的妹妹了,起码在这场旅途中......你没有必要那么伤心......”春打了个酒嗝,眼泪噼里啪啦全部落在小女孩的头顶。 马歇尔很想说:那之后呢?之后怎么办? 但她说不出口...... 这太令人难过了,真的。 明明应该伤心的是他,然而却在这里安慰自己...... 小女孩的脑子一片乱麻,已几近宕机,她干脆把头埋入春的胸口,不顾一切地流泪。 春没说什么,也什么都不想说。 现在,能够有你就好。 春的生活还要继续过下去,他还有一个兄弟,等待着他的回音,他无法停滞不前。 但,就这么休息一下也好,也算在这哀伤的幕布之内有个凭吊。 一人一狼,都已伤痕累累。 时强时弱的呼吸和抽噎声之间,展现出两人最脆弱的一面。 春现在兴许知道了马歇尔当初对自己说的话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马歇尔总是把她最好的一面投向自己,这就是她赎罪的方式。 而春把好意传达给女孩儿,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赎罪。 哭吧!哭吧!只有这样,才可以把自己的悲哀散尽,迎接新的明天! ...... 良久的漆黑。 好累,真的好累。 不过,能原谅自己,还愿意陪在自己的身边,那就好了。 “你......”马歇尔的哭声止住了,她的声音沙哑,把头从狼兽人毛茸茸的怀里拔出,脸颊扭曲。 “怎么了?”春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这个可爱的女孩儿,小声说道。 马歇尔脸颊通红,眼睛往右边躲闪开去,用左手捂住鼻尖,最终朝他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你好臭。” 章壹壹陆:涌起的波涛 又下雨了,各类腐败发臭的味道在街头弥漫。 马歇尔一行人该启程了,匆忙是很匆忙,但已经备足了东西,也不该继续拖下去。 “春。”马歇尔小巧地背上一个野兔毛做的灰白色小背包,在她的狼兽人侍卫面前晃动两下,“你觉得怎么样?好不好看?” “不错的,里面可以放点东西,话说,你放在房间里的糖,带上了么?”春舔了舔嘴唇,他的眼沟相较昨晚来说淡了不少,他的声音依旧沙哑。 “是你想吃吧......”马歇尔挑了挑眉,笑了,“带好了,让我检查一下我的佩剑......” 嗯,两支都已经安安稳稳地别在了自己的腰腹处,只不过【金玫瑰】长得并不像一柄剑该有的样子。 两人心照不宣,把这件事情牢牢地藏在心底,取而代之的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释放出来,供给对方,这样的话才不至于变得特别尴尬。 威廉正在远处催促着其他兽人们把货物迅速装车,这样才可以早一点出发。 这次旅程的随从变多了,而且是不一般地多了。 一个个穿着粗枝大叶的,极其类似土匪头头的男人和女人们骂骂咧咧,正开着粗鄙的玩笑,没事人似地踏上了自家马车的车厢。 这是威廉用一大堆商牌和旅店老板交换而来的,他们即将跟从马歇尔的队伍,把他们护送到沙迪的最中段——掘金山脉,苟玛。 沙迪的西北部主产金,中部主产银,东北部主要开采铂金,而此次旅途的最后段,东南部,则是产出钢铁,和【群星都会】西斯格相连。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很早,她们还没有渡过身处于众人面前的庞然大物,塔塔河。 “塔塔河的水流不是一成不变的,在各个区域不尽相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肥头大耳的胖子竟然也上了威廉的马车,“在两端的水流相对较为平稳,而在中间的水流甚至可以撕碎一头猪。不要看着我,我可不是猪的替代品,哈哈。” 马歇尔脸颊微微一红,她轻轻地捏了捏陪同在自己身旁的春的爪子,朝他使了个眼色,暗暗抱怨自己的不满。 春转了转他的眼珠,同样轻柔地抚摩着马歇尔的手,心底倒是好笑。 看来是真把她当成我的妹妹了。不过这种感觉也不错。 “当然,我自己是不会跟去的,你瞧瞧,我这种身段,肯定要把车厢压垮啦!” “咳咳......说重点。”眼看着车厢外的风逐渐变得迅猛起来,威廉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好了好了,就不能让我和这位可爱的女孩儿多说几句话么?”旅店老板猥琐地笑了,“简而言之,沙迪可不是那么容易过的地方,我呢,受你老师的委托,给你拨了些人手,保护你。” “保护我?”马歇尔有点不解,“明明有威廉先生......” “只有一个人,很显然是不够的,因为一般的强盗团伙至少有二三十人,即使这位老兄再厉害,也会有分身乏术的时候,不是么?”他用自己油腻的眼神舔了舔马歇尔的脸庞,面含讥讽,“不过,也不要太过于接近我的人手,万一一个不小心,他们很可能会杀错人。” “不要开这种低级的玩笑,以及不要显露出这种很明显令人不适的眼神。”威廉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头猪好哪一口。 “好好好......总算是见到了你当初的那种激情了,咯咯咯!”他又说出了令马歇尔无法理解的话,但这也无妨,看着威廉的脸色忽地一白,她自然知道这并不算什么好话。 “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关于渡过塔塔河的注意事项,”胖子拍了拍手,脸色转为严肃,“我们到时候会架设【晶板桥】作为承载马车的装置,我们这处渡口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安全把人送过河的渡口之一,不过仍然不要在渡过河流的时候做出任何想要与水接触的动作,万一一个不小心,掉水里,那谁也救不了你。” 马歇尔翻了个白眼,这连一个蠢人都知道。 “好了,我说完了。”胖子一摊手,不做声了。 敢情你坐马车陪我这一路就是说这两句话?而且这些话跟昨天的威廉差不了多少! 春把马歇尔脸上的表情尽收在眼底,对于这种事情,他也没办法,只好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揉搓。 现在的车队不像以前那样空空荡荡,除了兽人们,还多了很多旅店老板——现在可以说是【匪贼失乐园】的总管——派来的帮手们,他们形态各异,不乏奇装异服,但还算能入眼。 他们竟然默契地沉默不语,只是面面相觑,时不时地互相使着眼神,以作交流。 实际上,谁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心怀不轨。 最终,那个带着镰刀的,长得极像女人的【代罚者】开口了:“无论如何,不要靠近那个小女孩,以及其他车厢,听到了没有。” “......”没有人回答。 “听到了没有!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听到了!”只不过这些声音带着点点懒散,不屑,以及无聊。 “呵......”【代罚者】的嘴唇轻轻翘起。 这表明他们确实听进去了。 装载兽人的一节节马车是四个人一组,而作为九个人,总会有一个人被排除在外,自己单独乘坐一辆马车。 而这座孤零零的,正在不断颤抖的马车之内,坐着一个狼兽人。 他是峰。 他的手中正拿着一个黑色的戒指,上面的正六边形术式微微发亮,他现在在同戒指的另一头小声汇报着近来发生的一切。 “现在,公主即将渡过塔塔河,进入沙迪区域,预计会穿过苟玛山脉,穿过金矿。” “......”对面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以出发了。”峰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继续说道。 忽地,原本微微亮起的正六边形印记跳过一丝霓虹般的华彩。 “好,记得及时脱离。” 戒指的另一头,身装重甲的狮兽人放下了手中的黑色戒指,看向周围起码有二三十个和他同样魁梧的兽人战士。 他抬起头,眼底闪过半分厉芒,旋即,他深吸一口气,撕扯自己的嗓门,大声吼道:“我们的机会,来了!出发——!” 这个地下广场实际上是一个庞大的转移法阵,只要供给足够的魔力,便可以运行。 而现在,法阵的中央正正好好地插着一块像健硕男人拳头那样大的红水晶,周围环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魔力涟漪,缓缓向着周围激荡。 “那么,我们就走吧,到城外去,那协助我们的那群人类汇合。”狮兽人脸色阴沉,似乎是在说极其不堪的事情。 旋即,这头巨大的狮子伸出利爪,走到广场中央,把插在地面中央的红宝石向下猛地一按! 嗡—— 地面,正在剧烈地颤抖,尘砂倒飞,光线扭曲,还未等其他兽人义勇军的士兵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从寂静的原地消失。 ...... 原来这才是塔塔河的全貌,不上前,根本无法体会到她的丰腴与危险。 河岸很高,距离地面约莫四五米,让原本以为能够亲身试试水的马歇尔有点无从下手。 她在咆哮,她在剧烈地咆哮! 涌起的波涛之间,乳白色的泡沫明明灭灭,水珠与水珠的罅隙间,时不时地跃起条条敏捷的游鱼。 “哇......”马歇尔靠在河边坚固的栏杆之上,感叹着大自然是如此的神奇,“春,你们那里也有像这样厉害的河么?” “我们那里没什么流水,大多是沼泽地......”春苦笑一声,“这么庞大的河流我也是第一次见。” “我也是第一次!看着这么湍急的水流,我总觉得有点脚软......”马歇尔咯咯地捂着嘴。 “那我背着你好了。”春顿了顿,试探着说道。 “真的可以么?”马歇尔惊喜地说道。 “我的两个弟弟常常坐在我肩膀上,背你一个肯定不是问题。”春嘿嘿笑着,摇了摇自己的尾巴。 马歇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地顿了顿,不过见到春并没有介意,那自然乐意了。 “先别这么做,马上就要上车了。”威廉见失乐园的管理者正在扯着嗓门,不远处朝那些保护马歇尔的侍从们嚷嚷,“等会在马车上的时候不要乱动,知道了么?” “哦,哦......知道了。”马歇尔捏了捏春的肉垫,语气不免失望。 很快地,这个肥硕的男人便朝他们奔了过来,他的嘴里还在不断嘟囔:“一群酒囊饭袋......” “好了,可以启程了么?” “嗯,之后我就不陪你们了,记得保重,尤其是你,马歇尔。”胖子一反常态,变回了正经的模样。 “嗯......嗯。” “这家伙就是这样,我们上车吧。不过嘛......他是个好人。”威廉拍拍马歇尔的肩膀,催促两人上车。 马歇尔,春,以及其他侍卫们先上车,威廉和胖子殿后。 “喂,现在都要走了,要不,你跟我透露一下,你车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胖子一边说着,肥大的双手不停地挥舞。 吽——吽!吽—— 魔力涌动间,一个个术式飞入涌动的河水,只见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石板顶起迅疾的水流,缓缓地随着魔力的拉扯,最终组成了一座狭窄的桥梁,稳稳当当地架设在塔塔河的中央。 魔力光辉继续飞舞,两道淡紫色的墙壁逐渐朝上,为桥梁构筑了坚实的桎梏,不让马车随意翻出桥面。 “呵呵......你真想知道?”威廉朝前走两步,回过头,牢牢盯着胖子的眼睛。 “嗯哼。” “既然要走了......告诉你也无妨。” “我相信你也听说过。他的名字叫【久远第一层加护】,熟悉么?”威廉旋即一路小跑,上了马车。 噔,噔噔......噔噔噔...... 马车,开动了。 “......”胖子的脸颊顿时拉了下来。 目视着这个车队不疾不徐地沿着桥梁行进,安东尼?唐斯狠狠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狗屎!” “你们......得活下来。” 他的话旋即消失在奔涌的浪花之中,无法再前进一步。 前方,即为灼热的沙漠,还有死亡,以及微不足道的机遇。 章壹壹柒:荒芜之中充满着的 咔哒......咔哒......咔哒...... 这是车轮碾过晶板桥上的声音,原先在湿软的泥土上行驶并不会发出这种奇奇怪怪的声响,而现在,却应和着塔塔河的咆哮声一道,往一辆辆单薄的马车内猛灌。 “春......我有点头晕......呕......”在这么嘈杂的声响以及时不时的颠簸之下,马歇尔貌似有点晕车。 春并不知道人类还发明出了一种词汇叫“晕车”,这么一下,他还以为马歇尔是生了什么病。 “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春火烧眉毛,顿时把耷拉着脸的马歇尔拽到自己身前,用自己的爪子抚摩她光滑的额头。 然而并不烧,反倒是冰冰凉凉的。 “你个笨蛋,我有点晕车,你稍微让我靠靠就好......这座桥也真的是长的离谱......” 塔塔河自然是极宽的,以现在的形式速度来看,马歇尔他们还得再跑半个钟头。 “哦!哦......晕车,是什么?” “你不知道晕车?哦......也对,你确实不该知道。”马歇尔动动突突跳痛的脑袋,想起兽人的原住地也不该有什么马车。 马歇尔用两三句话简短地和春讲述了何为晕车,旋即躺尸般靠在这个憨厚的狼兽人柔软的身体上,无声小憩。 春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肉爪轻抚着马歇尔的头发,此时的她竟然显得无比可爱——她一直都很可爱,只不过,有一层坚硬的面具掩盖,而现在,这层面具随着马歇尔的阖眼而缓缓揭下了——,这种感觉,兴许当他回到了原先的状态。 “唉......”春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双手环抱,搂住马歇尔的身体,让她在自己的怀里沉沉睡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不过雨声全被轰隆咆哮的水流声全部掩盖,威廉和桐,一左一右,向前不慌不忙地行驶着。 忽地,威廉眉头猛地一皱,他伸出手臂,向前虚虚一抓,手掌前方的空间旋即扭曲,光线放缩,最终转化为一张坚韧的羊皮纸。 上面有字,并且不少。 看来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威廉很熟悉地看见了页面上刻印着的乳白色正五边形,细细地阅读起来。 “这张纸是怎么变出来的?”桐动了动自己两个圆不溜秋的小耳朵,棕色的瞳孔之中不乏好奇,“好神奇啊。” “这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把戏而已,不用见怪。”威廉没有转头,脸色逐渐暗下,变得有些难看,“只是一封信......一封信。” “里面写了什么?”桐问道。 “帝都梵冈的第三次兽人叛乱发生了,而且是进行时。”威廉细细地看着发生冲突的各个地点,心头不禁涌现点点寒意。 这些全部都是中央枢机下的分支机构......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些地方的? “进行时?是什么意思?” “就是现在正在叛乱之中,我们的人已经派人镇压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最后一次大总攻,到底是什么时候...... 威廉可是对这件事情的细节记得可是一清二楚,要是真发生什么事情的话...... 算了,他也不想参和这件事,把马歇尔保住,才是真正要紧的事情。这也算他的小小私心吧。 但是,带她来到这里,出事的概率并不比留在帝都梵冈的几率低,至于更甚。 “哦......还有么?上面还有什么东西么?” “没了。”威廉仍然细细地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 很显然,他在撒谎。但憨厚的桐照信不过,于是,他眉毛上挑,龇了龇自己尖利的牙齿,便望向前方。 “希望可以少打架,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皆大欢喜......” “对啊......”威廉喃喃道,看到了信上剩下的内容,他的心头就像放入了一个小小的绞肉机,不断旋转,碾碎,最终化为血红色的汁液。 马歇尔的灵魂是不完整的,这是威廉所得知的,但是他并不清楚,不完整的灵魂在经过简单缝补之后到底会出现什么情况。 这些内容,在信中得到了较为详细的解答。 首先,灵魂的缺失代表着女孩性格的不完整,人格的不完整。 威廉当然猜到了这种可能的情况,从现在看来,马歇尔的情况看起来不大严重,起码是在他面前还算正常。 至于人格方面,他也无法做出什么更加具体的评判。 其次,让威廉连连皱眉的第二点...... 若是受到剧烈刺激,马歇尔的灵魂会受到比一般人更加剧烈的震动,会导致灵魂填补的不稳定,若是受到太大的刺激,小女孩的灵魂可能因此会碎裂,也就是说,变成了一个只有生命,没有意识的尸体。 威廉很担心,之前同春的那茬子事情会不会对马歇尔的灵魂有些负面影响...... 另外,根据塔拉的报告,马歇尔的体内蕴含着部分魔力,兴许是收到了母亲的延续,若是配合着灵魂的碎裂,她内部的魔力随之爆发,很有可能对女孩造成二次伤害。 魔力总量虽小,还不到一魔纹术式的零头,但充其量也能够用尽全力搬动一张纸了,而灵魂的重量,可以忽略不计。 正五边形的标记代表着星辰会,而这些信笺,则是两人友谊的证明。 “哼......还说对这个小女孩漠不关心,实际上还挺用心的嘛......”威廉轻声嘟囔,将这封信工工整整地叠起,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中。 车队仍在晶板桥上缓缓前行,天空中的雨云却逐渐地散开了。 若是有人此时看向身后的场景,他便会发现,原先来时的入口竟是大雨滂沱,下得排山倒海! 令人吃惊的是,越往塔塔河的中段,积雨云变得愈发稀薄,而现在,竟是停下了雨,从多云转阴,从阴转晴! 这兴许就是生机与荒芜的交界之处,烈日的光辉开始初步彰显出了它无可匹敌的神威,在马车上的所有人都可以迅速地感知到,他们身周的湿气正在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嘴唇开裂的干旱。 “快看外面,天晴了。”无聊之间,春正是这奇妙变化的见证者。 “啊......啊?刚刚不是还在下雨么......”马歇尔伸出自己的小脑袋,往外看去,只见奔腾的河水前方,无垠的沙漠与开裂干渴的山川静静屹立,无一例外,诉说着无情和干枯。 马歇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旋即往后看去,震惊之下,她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作为一名公主,马歇尔你要保持矜持,要保持矜持! 不过,这片荒芜的土地之下,埋藏着数不清楚的真金白银。 这代表着什么?这些可都是机遇啊,不可多得的机遇! 马歇尔不缺钱,也从来没有体会过缺钱的滋味,也不知道春有没有...... “马上就要到了,沙迪。” “你一路上要小心些,我会一直护着你的。”春及时把马歇尔的头拉回来,让她乖乖坐好,旋即收到了一个嗔怪的白眼。 “话说,之前看到你脖子上新戴上的挂坠,钥匙一样的,”春指了指马歇尔的脖颈,“那是什么?” “那是我父亲的留给我但我遗物。” 前进,前进,日复一日的前进。 【久远第一层加护】的护送,必须要严密,严密,再严密。毕竟这是一件与一阶魔器相当的,蕴含着极为庞大的魔力的物品。 它将释放自己的力量,为整个兽人特区带来长时间的庇护。 ...... 兽人管理司内,纽卡斯尔司长正在浏览这次迅速退潮的叛乱所造成的损失。 伤亡近乎为零,财政损失近乎也为零。 第一次最强,第二次次之,第三次最弱...... “这......这怎么会......”他轻声呢喃,似乎没了头绪。 最后一次...... 还差最后一次,就结束了。 章壹壹捌:不该旁观的旁观者 “纽卡斯尔,为什么这次的报告那么奇怪?是不是搞错了?”谢尔顿闲来无事,带着小梅林到兽人管理司闲逛。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千!真!万!确!”纽卡斯尔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最为可怖的东西。 “但是......近乎为零的伤亡以及财产损失,相较前面几次来说,显得微不足道了,这次相当于小打小闹,按照道理来说,由一到三,逐渐增强才是。”佩曼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她的双手撑在桌上,眼神疲惫。 是啊,最近的这副烂摊子,是所有中央枢机以下的行政机构都在忙活的。 梅林已经在值梦司吃住接近半个月了,时不时地,谢尔顿还得半夜跑出去紧急祛除梦魇——大部分值梦司的工作已经停止,所以在这个时候,综合事务管理顾问的作用顿时变得高大了起来。 “但是,你们看,他们的作案区域......不正常。”纽卡斯尔摊开一张地图,上面打满了红圈。 红圈所代表的区域就是兽人叛乱发生的地点。 除了位于地底的研究部,其余的部门——管理司,审判司,制法司,财政司,无一例外,遭到了兽人的袭击。 根据当值人员的话,他们仅仅是挤作一团,在门前抓挠两下,就自行散去了。 “你们瞧,是不是有点蹊跷......”纽卡斯尔忧心忡忡道。 “他们看来是在踩点。”梅林的脑海之内,梦魇尖细的声音在马尔克斯的周围回荡。 马尔克斯:“踩点?” 梅林:“估计在最后一次行动之前的预设。” 马尔克斯:“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梅林:“你觉得你父亲会如何应对?” 马尔克斯:“他只是值梦司的一员,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权利。” 梅林:“但是为了你的安全,他不得不参与这件事情,他现在也不可能离开值梦司。” 马尔克斯:“如果谢尔顿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梅林:“一般的兽人,以他的实力应该是打的过的,我实话和你说,你父亲打不过,那我基本上也没辙,除非你的身体素质再加一次改造,但是到那时候,我不能确保你的本质还是完整的人类。” 马尔克斯:“为什么不能把他们都拉进梦境?这样的话说不定可以。” 梅林:“梦境的架构需要一定的时间,即兴构建的梦境受到刺激以后会很快坍塌,我虽然吸收了巴巴托斯的魔力,但你得知道,他构架的这个噩梦旅馆,可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完成的。” 马尔克斯不解:“一年两年?” 梅林:“至少五十七年,按照他的水平来说。更何况,我的原型是符文生物,在匆忙的情况之下承受不了太多的物理层面上的伤害,我虽然可以躲避,但是如果想要保护什么东西的话,单纯以魔力抵挡并不是什么好方法,即使你的身体并不是单纯的魔力。” 马尔克斯:“那把魔力填充进肉体上呢?这样可不可以保护......” 梅林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的身体很坚实,是,没错。但是,同样的,你会变脆,当承载过大的压力时,你的身体会从中间开裂。” 马尔克斯被吓着了:“唔......好可怕!” “所以说,走一步是一步吧。”梦魇轻松地说道,“再说了,再不济我们还有莫尔这个挡箭牌,让它上去送就死好了。还有,留住底牌是一件好事。” “我们有底牌么?”马尔克斯想了想,觉得梦魇的特性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觉得有,就有,你觉得没有,那就没有。”梅林咯咯笑了,这种声音让现实中的梅林不断地翻着白眼。 谢尔顿的观点和梅林的观点差不了多少,因此,他提出建议,暗中准备人手,以防万一。 但纽卡斯尔苦笑着说,他现在已经调不到人了,兄弟会也不肯放人...... 佩曼耸耸肩,表示她也没办法,毕竟值梦司里的人基本上也没剩几个了。 梵冈上下,现在人心惶惶,即使开放买卖,也没有几个人敢于去做。 为数不多的,还开放的店铺恰恰包含了奥莉薇魔法材料商店。 在此时,她的店铺显得尤为热闹,不少人想采购一些魔法材料,想提前刻印术式,让自己的家变得更牢固一些。 奥莉薇正在给一位端详着兽人脊梁骨的男人热心地推荐商品:“这位客人,鼠尾粉,魔力结晶,再加上一点兽人的骨粉可以增加房屋材料的韧性。” 那个男人转过头来,他的眼眸深邃而又沉浸。 他开了口:“这些兽人的骨头,是从哪里来的?” 奥莉薇颇感奇怪:“你好像是今天第七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我有特定的进货渠道,至于是怎么弄来的,我的的确确不知道。” “这些兽人的骨头很新鲜,上面的血气还没有散失。”那个男人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我这里的材料绝对优质,要买一点么?” 他忽地转过了头,脸颊上肌肉挤压,变得非常难看。 “这是什么种族的兽人脊骨?” 奥莉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惹这个男人不高兴了,但作为一名小商人,她必须要赔出一副笑容:“这位客人,我是真的不大清楚,要是您下次来问,我一定能够回答的!” 看来下次还得把每一个魔法材料的来源给弄弄清楚了。 “看来是不知道。”那个男人冷哼一声,旋即头也不回地把头探出了商店的大门。 “真是的,还有其他人要买东西呢......占用他人的时间......”奥莉薇小声嘟囔,招呼着小二忙里忙外。 下次得抽个时间,把自己的店面也给加固一下...... ...... 波赛罗那宫,空荡荡的政事大厅,王座之上,孤零零地坐着雅力士的国王,查理。 他头戴镶钻黄金皇冠,身披金红长袍,手中握着一根长而硬的手杖,此时的他靠在椅背上,双眼闭合,貌似是在小憩。 笃!笃!笃! 禁闭的政事大厅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吧。”查理的语气满是慵懒与睡意。 “陛下,这是今天第三次兽人叛乱的报告,请查阅。” 看来又是保安司的人。 “退下吧。” 查理一招手,眼底魔纹颤动,那人手中的羊皮纸顿时被抽出,飞跃数米距离,落到了查理的手中。 旋即,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细细地品味这张报告上的内容。 越看,他的眼神就越发讥讽,越看,他的嘴角就越发上翘。 “声东击西啊......不错,不错!哈哈!” 霍格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浮现,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查理的跟前,单膝下跪。 “陛下,要不要我出动兄弟会的人手,帮忙平叛?” “要,当然是要的。”查理用手杖轻轻点着王座下的地面,“但不是现在,还得再过一会。” “为什么?”霍格抬起头来,眼神之中带着一些不解。 “这你应该很清楚啊,我的老朋友~”查理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一群愚蠢的东西总会有什么领头人,但领头人可是人,不是什么愚蠢的东西。” “那,我该什么时候叫人入场?” “就在马歇尔遇刺的同时。”查理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某些人迫不及待想搞些破坏,让局势更加混乱一些,我反倒是帮了他的忙......不过嘛......哈哈!我喜欢!” “是,是......”霍格时常听不懂查理的话,这是极其自然的。 不过,他只要去做就是了。 “把人手都准备准备。”查理说道,“基本上没几天了。” “是。” 查理忽地睁大眼睛,用自己的食指狠狠瞧了瞧自己的太阳穴:“哦,对了,霍格。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再过几天马上要做第二次融合实验了,让梅林教的人准备一下。” “是,查理陛下。” “咯咯!马歇尔......我相信你会有一个此生难忘的记忆......” ...... 现在的马歇尔一行人已从塔塔河上下了来,在硬实地面迅速滚动的车轮遇到了柔软的沙土,貌似受到了偌大的阻力,行进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马歇尔的车队换上了新衣,被魔力漆成了蒙蒙的黄色,已和沙漠完美契合。 然而这并不能阻挡匪贼们发现他们的目光。一队新入沙迪区域的车马的消息,正在迅速朝外扩散。 章壹壹玖:以卵击石 风沙滚滚,就如一波又一波澄黄色的波涛,在沙迪——这片巨大的沙漠丘陵地带疯狂席卷,这里并没有仙人掌,也没有任何枯枝败叶。仅存下来的,仅仅只有无边无际的炽热。 当然,也有深埋在地底下的宝藏! 黄金!黄金!还有黄金! 然而这些宝藏并不是那么容易夺取的,总会有人比你捷足先登,贪婪地攫取一切,在你灰头土脸地蹒跚着到达的时候,他们已化为远处的一队滚滚尘土,讥讽地吹吹口哨,一路前行...... 你又干又渴,取下了腰边的水袋,汗水在你晒得棕黑色的脸庞上若有若无地流淌。 你看着自己身后的一大帮伙计,他们的眼神炽热而又无助,你的心正在嘶吼着让你放弃,然而你却不能。 卡拉姆,一名再简单不过的掘金人小队的队长,他必须要做出决策。 于是—— “出击!干他娘的!把他们的东西,全都拿过来!” 这就是夺取的序章,随着一声声饥渴的嘶吼与欢快的长啸,一匹匹瘦削的汗马的腹部旋即被夹紧,嘶鸣之下,点点尘砂飞溅,快速地隐没在沙丘之中。 然而,他们最终没有成功。因为对方并没有和自己搏斗的意思,反倒是加快马速,时不时地用魔力扇起阵阵泥沙,遮挡众人的视线。 再者,对方的队伍也有阴险毒辣的暗箭手,卡拉姆并不像让自己本就不多的队伍减员。 “呼......呼......呼......他妈的......”卡拉姆用力揉搓自己的下巴,拽下两三根刚硬的胡须,他的眼球混浊而又布满血丝,“这群狗娘养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头儿......”他最得力的下属此时也拽着自己嘶嘶哀鸣的马匹,有气无力地喘道,“怎么办......我们,还要再追么?” 望着前方早已隐没不见的掘金人队伍,卡拉姆能做的只有沉默。 “回去吧,到我们的据点去......” 他猛地一睁眼,蓦然想到,自己队伍的临时据点已经在上次被打包拆除。 这种情况,在沙漠之中是很常见的。 “头儿,我们已经没有据点了。” 下午的烈日是极其毒辣的,天空中又没有一丝能够遮蔽住日光的云朵,热辣辣的风又开始生疼生疼地卷着沙砾刮起来。 这群头戴白色头巾,身披米黄色肮脏袍子的掘金人,正是沙迪中绝大部分掘金人的真实写照。 “唔......”一阵黄沙飞过,卡拉姆不由得用手捂住脸庞,他眼角不甘的泪水在刹那间被划个精光,“真他妈的......不走运!” “头儿......头儿!你快看!那里有一个车队!规模不大!” 风停了,原先空荡荡的沙地上,兀地出现了十数辆马车,形态各异,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包容着朴素的华丽,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禁闭着的纱窗内,人气隐隐绰绰。 这正是缓解燃眉之急的时候,他不可能不把握这次机会! 卡拉姆不敢相信地睁大自己的眼睛,嘴角咧开,不顾已经开裂出血的嘴唇,他痛叫着舔了舔带血的表面。 “打他妈的!给我上!”他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配刀! 腾!腾!腾! 疲惫的马腹再一次被踢动,坚硬的马蹄再一次飞踏,沙漠中的掘金人再一次展露出了他们尖利的獠牙! “停下!给我们停下!”卡拉姆兴奋而又高傲地挥舞着尖利的佩刀,吩咐自己的伙计们围住这支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的车队。 他首先往车队的头领看去,他必须要把车夫先处理掉。 坐在车头的其中一个是穿着亮白色衬衣的男人,而另一个...... 这是一头熊!但不完全是一头熊! 卡拉姆并不知道熊兽人的存在,只当它是那些术士们新捣鼓出来的最新生物。 在【欲望之地】不知道兽人这种生物的人多着呢,也不仅仅是卡拉姆这一个人。 识相的马儿貌似也懂得主人的喜悦,站在原地微微抬脚,大声嘶鸣。 “所有人,都给我下车!”卡拉姆见到了逐渐停下来的车队,用力挥动贴满沙粒的手臂,眉飞色舞,“都他妈给我下车!想活就给我下车!” 卡拉姆见为首的车夫和身边的大熊貌似聊了几句,旋即一拉缰绳,操纵着和自己的马匹截然不同的,极其饱满的马匹停了下来。 “真他妈有钱!有钱人......哼!在这里都给我跪下喊爹!”他重重地爆着粗口,往地下狠狠啐了一口带沙的唾沫。 卡拉姆笑了,他欢快地笑了。 这次,终于可以给自己和兄弟们一次正面的回馈了,而不是循环往复的失望。 貌似,那位车夫还没有下来的意思,只是继续转头,和他旁边的大熊交谈。 “让车夫下来,作为人质。”他低声吩咐在自己旁边的下属,让他把车夫拽下来。 “是。”粗咧咧的下属朝他使了个“遵命”眼色,便驾马飞奔而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位马夫竟然在下属赶到之前便下了车,并且朝他们优雅而又随意地行了一礼。 “嗬!还是他妈的贵族?在这里行一万遍礼都没用!呸!” 卡拉姆哈哈大笑,一挥大手,便让自己的伙计们接近起马车来。 这是收集战利品的时候了。 那位准备挟持车夫当人质的下属很快便赶到了那名男人跟前,抽出佩刀,直指男人的面庞。 “呵呵......花架子。”下属轻蔑地看着男人腰间的佩剑,想必是没怎么拔出来吧,“你现在就是人质了,想活命,就把车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说完,他便伸出手,威胁似地拽向男人的臂膀。 唰——! 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貌似动了,虽然只是刹那间,但极其诡谲的是,他竟然看得清男人的所有动作! 他只看见那个男人慢条斯理地,嘴角带笑地拔出自己腰间闪着寒芒的佩剑,轻而易举地绕着自己转了一圈,手腕上挑,下摆,再上挑,再下摆,剑尖在自己的上上下下全挥了一遍,旋即拍拍自己的胸口,不带一点犹疑地站回了原地。 “你......嗬——” 下属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就像破了的风箱般嘶哑无力,他本想移动一下自己的头颅,然而—— 天旋地转。 他的头简单地喀喇喇滚落下来,接着是手腕以下,脚踝,大腿,全部迸发着猩红的血液,滚落在地...... 他被瞬间解体了。 “你觉得......我是和你商量的么?”威廉歪了歪头,眼中尽是嘲讽,怀疑,以及不屑。 金灿灿的魔纹瞬间从脖颈延伸,舒展至他的脸颊,随后是他的手臂,直达他的腹部,最后直到脚尖! “那么,就速战速决吧。”他眉开眼笑,眼中喷发出点点金色的霞光。 恍若闲庭信步,他轻轻地迈开了步子,轻轻地走到一名又一名匪贼的跟前,又轻轻地绕着他们走了小半圈,手腕上下挥动,血珠疯狂抛洒,却未波及他的衣角半分。 这仅仅是在几秒间的事情,十几二十人已经被瞬间肢解,没有分毫拖泥带水。 说实话,杀这种连一魔纹术式实力都没有的匪贼,对于威廉来说,就像杀鸡一般。 哗——! 此时,威廉收剑的声音在卡拉姆的耳中缓慢又刺耳。 他吞了口唾沫。 “你......”卡拉姆瞳孔骤缩,他的声音颤抖到了极致,“你......” 突然,他感觉天空貌似开始垂落下来,不!是开始倒挂! 等等......这是他的身体,他的手掌,他的腿部...... 原来是他的头颅掉落下来了,就这么,擦着他的身体掉落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 噗! 黄沙暴起,一阵微风拂过,卡拉姆肮脏的身体落在了肮脏的沙土之中,血红逐渐蔓延,将细软的地面凝结成暗红色的积块。 “好了,结束了,继续前进,前进!”威廉转头,静静地看向马歇尔所在的车厢,朝她微微点头,展露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笑颜。 这就是以卵击石,这队掘金人的尸体将被风沙彻底掩埋,实际上,他们的尸体现在已经近乎不见踪影,在地上只得浅浅地见个轮廓。 风很大,也很炽烈。 马歇尔自始至终就没有出过马车,但她也见到了威廉杀人的全过程。 春紧紧地抱着马歇尔颤抖的身体,他嘴唇轻轻抿着,不住地出言安慰,同时抚摩着她细软的金发。 “没事......没事......没事的......他也是为了我们......” “我......我好害怕......” “没事,没事......哭出来也好,哭出来也好......” 现在的马歇尔已经萌生了退意,但她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的她已经没办法......没办法再回去了。 ...... “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杀掉了呢。” 远处的沙丘上,一片蒙蒙的黄色,看似没有任何人烟,然而不断传出的讥讽话语代表着此地有人。 两个小小的镜头从沙子的缝隙之间插出,正朝在沙漠中缓缓横穿的车队。 “看来,车夫实力很强。” “还有兽人侍卫,根据魔力指数来判断,后面的这几辆马车里也有不好惹的人呢......” 一名男性,一名女性,正趴在沙地之下交谈,也不知道是通过何种途径发出的声音。 “要干一票么?” “我们的宗旨是什么?” “朝着更猛烈的风雨前进,前进,再前进!后半句是,朝着更耀眼的财宝前进,前进,再前进!嘿嘿!” “不过嘛......先等等,刚刚那个男人的实力仍然看不大清楚,等其他队伍上去试试水再说不迟。” “至少有三魔纹高阶水准,很有可能更高。” “硬茬子啊......” 嘭!一道人影突兀地从沙丘上冒了出来,看上去不年轻,是个面容黝黑的男性。 他咧着嘴,吐出一口潮湿的,带着点点血丝的黄沙,笑了: “我就喜欢硬茬子。” 章壹贰零:失乐园的主人 “快点......我要在今天!看到这里所有的人全部都给我滚滚出失乐园!”安东尼·唐斯面色不善,眉头紧蹙,他肥硕的身躯外包裹着的一层衣服貌似下一秒钟就要炸裂开来。 “但......大人,我们人手不够啊......”他手下的一名【代罚者】连忙低下了自己的头颅,“我们没有办法......唔!” 刹那间,一柄有他人脸那么大的大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之处。 那名【代罚者】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眼球,自下而上地仰望【匪贼失乐园】的主人。 那是他的上司,极其肥硕,但也是在这个暴乱混沌的地方最有权威的人。只见他脸上的肥肉微微颤动,脸色黑的吓人,他的一半脸沉浸在阴影之中,另一半的皮肤之上,则是浮现了缓缓流转的,乳白色的魔纹。 “不要我再说一遍。”安东尼·唐斯挥了挥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拔出来的大刀,示意他赶快出去,“我再数三声,不把剩下全部的【代罚者】全部出动,我就把你们这些鬣狗全部杀光,再换一批!” “是......是!”【代罚者】点头哈腰,似乎真变成了一条狗的模样,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刚才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太压抑了...... “呼......呼......”【代罚者】松了口气,体内魔力迅速流动,皮下的魔纹旋即汩汩上涌,最终在手心化为一个三角形术式,心意一动,这个三角形的术式便开始飞速旋转。 它越转越快,淡蓝色的光点似乎要飞出手心,【代罚者】的眸子也逐渐变得冷厉,从刚才的怯懦焕然一新,判若两人。 噗的一声,他手中的术式消失了。 “看来,真的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么......”他徐徐地伸出手来,走向街角,在空中虚虚一抓,一件深灰黑色长袍凭空被抓取,“连老大都变成这个样子......之前还说要见一个老朋友,呵呵。” 与此同时,【匪贼失乐园】内明里暗里的所有【代罚者】的手心全部涌现出和刚刚的【代罚者】手心一样的三角形术式,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他们的脑海之中已经被下达了“驱逐所有在失乐园内逗留的人”的命令。 而这又谈何容易,能够来到这里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本事,即使没有足够的实力,他们的后台也不可小觑,只是一个二魔纹术士,兴许身上也会藏着三级魔器...... 但这是失乐园的主人下达的死命令,无法更改。 今天的天气很潮湿,下着点点小雨,空气之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这是失乐园内一下雨便会散出的味道。 街上人头攒动,贪婪的目光在街道的犄角旮旯里面道道射出,似乎在对焦每一个看上去能够抢夺的人。 然而,这一道道目光旋即被硬生生掐灭,一个个人影被强硬的,带着雨星子的脚板踹出,或者是被一只只大手揪出,并以严厉的语言警告他们,驱逐出这个雅力士内仅存的混乱之地。 就像一枚炸弹在大街小巷之内引爆,无数令人晕眩的呵斥声在除了交易区内的所有地方疯狂回荡,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驱逐人们离开的命令。 那些随身带着小包,甚至轻装上阵的人只是不满地加快脚步,匆匆离去,在格林之内寻找另外一个处所;而另一些没办法立刻离开的人,有的见势不妙,溜了,还有一些不愿离去,或是吵闹,或是用武力逼退前来驱逐的【代罚者】。 但这是没什么用的。 当是时,叫骂声,痛苦的惨叫声,以及各种各样的武器入肉的声音当天化日之下交杂,最终组织成一个荒唐而又奇诡的音乐剧,并且时常暴起,时常停歇,张弛有度。 这是【匪贼失乐园】首次清空所有的旅客,一般来说,只要不违反【不论名号,不问东西】的绝对法则,那么失乐园的主人就不会对此过多约束,但...... 现在貌似是紧急事态,或是失乐园主人的一厢情愿——他有权利把这个他亲手一点点搭建起来的城镇给逐一砸碎,失乐园的大半部分必须要清空。 实际上,安东尼是在为马歇尔他们创造时间和机会,以及对这些不知情的匪贼们的保护。 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查理国王的恶名呢,他在波塞罗那宫内也安插了人手,只是时候未到,没有用场。 但现在有用了,不是么? 不过,为了帮一个朋友,也帮成了这样......这也不符合这个胖子的人生信条啊。 安东尼这个时候倒是在交易区优哉游哉地把这些卖家叫来,一起喝着小酒。 “各位,我今天上午已经把进入失乐园内的所有行客都已经驱散了。”胖子挪了挪自己的屁股,貌似对自己身下不堪重负的椅子同样有着无限的不满。 “之前,你的【代罚者】就已经出现异样了,我们不可能猜不到有什么事情会发生。”那名贩卖石雕的老人喝了一口手中浑浊的酒液,他的双眼就像酒液那般浑浊,“再卖几年......我也要离开咯。” “也不知道倒什么大霉了,刚刚过来没多久,就摊上这种事情,买卖还做不做了?”贩卖粮食的年轻男人口上虽然在抱怨,但是他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倒是展现无余。 “说吧,有什么事情,还得出动我们这些老人上场?”失乐园内的矿物零售商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仍然在盘着两颗黯淡无光的石头。 “我们也不想失乐园再废弃一次......毕竟,过了那么多年了,也生了感情。”一名做童奴买卖的中年女性挽了挽自己的头发,嘴角紧抿。 “是啊......生了感情。”安东尼拍了拍自己肥硕的肚皮,“这件事情,关乎到雅力士的未来,我不得不这么做,剩下的东西,无可奉告。如果你们想走的话,那就走,如果想留下来,我欢迎,如果能出手相助,那我会给予相应的回报,你们肯定知道,我这个人啊,什么都没有,只有的是钱,哈哈!” “留下来的人举个手吧,看上去时间也不多了。”贩卖石雕的老者看到安东尼的脸色不大正常,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拐杖,率先做出了选择,“你的事情,我们不会过问,老规矩了。我们不希望失乐园因此而关闭,老板。” 安东尼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笑了:“当然,我们还要继续做好几十年呢!做到死为止!” 当!当!当! 交易区内,一个金黄色的大钟在空中现出了身形,明明没有什么人摇动,但这个庞然大物竟是自己剧烈摇晃,敲棒不断碰撞,发出了闷闷的巨响。 “有人来了,我先走一步。”胖子眼眸一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发现这个椅子竟然嵌在了自己的大屁股上...... 他太胖了。 “哼!这个椅子该换了!”一柄大砍刀又是神乎其技般地出现在了胖子的手中,仅仅是手指的略微弹动,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便被哗啦啦肢解,“我先走一步。” 旋即,他笨拙地抬高了自己肥硕的膝盖,往下狠狠地一踏! 嘭!尘沙飞溅,呼呼的狂风甚至都把他身旁闲置的砖块都掀到了墙上! 他就像一枚大炮,乘着风,撕裂了阻隔他前行的空气,在大街小巷之中飞速前行,时不时地,他还在空中虚踏两下,脚下浮现的法阵能够供给他继续前进的动力。 一路飞过去,风一路吹过去,随着安东尼的前进,他上衣的一颗颗扣子接二连三地崩解,白花花的肥肉从脖颈出从上而下露出,直到他的肋骨处。 “呼......”安东尼重重地吐出一口粗气,从半空之中直直地滞住,突破了惯性的限制,硬挺挺地坠落到地上。 他上衣的扣子只剩下最下面的五颗。 现在的安东尼敞开胸脯,脸色生冷,他冷哼一声,缓缓地把上衣从中拽到一起,不至于裸露太多。 这一拽可不要紧,因为过大的力气,剩下的五颗扣子之中的最上一颗竟也是受不了这种力道,喀啦一声崩裂开来! 出乎意料地,衣服之间的缝隙之中不见安东尼白花花的肚皮,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坚硬的铁片,上面还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口,如果仔细看去,还可以见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安东尼看上去硕大的肚皮里,貌似正存放着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如要取用,以这种方式,看来是极其方便的。 他现在已经到了失乐园的门口,任由星星点点的雨粒在自己的头顶飘洒。 安东尼面前四五十米,一只三四十人的队伍,正不急不缓地驾马行路,正式不偏不倚地朝着【匪贼失乐园】的方向走来。 一般来说,能度过塔塔河的唯一途径就是安东尼部署的晶板桥,也就是说,只有经过他的允许,才可以横渡这条又宽又大的河流,以至于不被湍急浑浊的河水给冲得稀巴烂。 安东尼一收脸上的冷厉,反倒是露出了洋溢的笑容。 他张开嘴巴,嘴中的热气在空中迅速漾开: “【匪贼失乐园】临时关闭,如果想要度过塔塔河,那就另择时日吧!” 但很显然,对方并不准备和自己商量。 为首的男人身着一袭淡蓝色衣袍,双眉花白,面容却不显得苍老,鼻子高挺,嘴巴粗厚,身材中等。 他的声音粗犷而又嘶哑,和他的体态完全不搭配: “安东尼·唐斯,【匪贼失乐园】的创始人,以及管理者。” 章壹贰壹:肥肉之下是屠刀 “正是在下。”安东尼的笑容很丑陋,因为他脸上的肥肉太多了,挤在一起,就好像一条不三不四的癞皮狗,脸上生疮,还有一颗巨大的痣。 雨依旧在下,并且下得愈发大了,天空中的乌云依旧没有散去,反倒还有一些更加集聚的趋势。 “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过去呢?”为首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正在一点点消退,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还是说......只是我们不能过去?” “不不不,我们最近所有人都不能过......因为一些紧急事态,紧急事态!”安东尼搓了搓自己的手,嘿嘿笑道,“所以说,几位不妨过一段时间再来也不迟。” “如果我们现在就要过去呢?”那一队人中,另一个魁梧的汉子站出身来,“难道你要阻止我们?” “作为失乐园的管理者,我有必要,也有责任管理其中的一切。”安东尼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如果各位对我们的工作有所妨碍,那么,我们就不免刀剑相向了......” “你!不要不知好歹!”那个汉子脸色骤然拉下,面孔涌现凶狠之色,“我告诉你,你要是挡我们的道,当心被一刀砍死!” “对不起......各位,我们【匪贼失乐园】在这一段时间当真不向各位开放,如果想要横渡塔塔河的话,就另寻他法吧。”安东尼彬彬有礼地拽了拽拼命想要撑开的衣服,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收起,“所以说,各位还是要继续和我等纠缠么?” 但只要稍稍了解【欲望之地】西斯格的人肯定知道,若是想要横渡塔塔河,必定要经过安东尼开设的【匪贼失乐园】内,渡过晶板桥,这样才可以跨越飞跑的河水,到达下一个区域,沙迪。 “安东尼,”为首的男人忽地笑了,“你看来是决意想让我们留在这里了。” “我绝无此意,再过两天......”安东尼的衣服在雨中都湿透了,“一定为各位开放!” “我们今天必须要渡过塔塔河。”安东尼对面的男人忽地跳下马,用手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马绳,“那么......”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在这名人类身后不绝于缕,布匹撕裂之间,安东尼面前的一个个壮实汉子竟都变成了比先前还要大一圈的各类兽人! “什么......”安东尼双腿朝后一倾,用脚后跟重重叩击湿软的地面,噗地轻响,肥硕的身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速度直直地退到失乐园的大门之后,嘴里小声嘟囔,“他们真的......可以把兽人变成人类!” 安东尼一边朝后退去,嘴里一边颂念魔呓,告诉【代罚者】们准备迎战,一边通知交易区的那些卖家们,保卫自己领地的时候到了! “打不过也不要硬拼,他们只是借用晶板桥横渡塔塔河的,”安东尼朝着自己手背的术式小声说道,“那些人已经进入失乐园了!快点和我一起出来,最好把他们挡在交易区以外!” “切......就你事多!之后记得给我们减租金!”术式那头的声音倒是有着嗔怪之意,但大多还是熟人之间的扯皮。 转瞬之间,这个大胖子已经退到了失乐园的前部,也就是混乱街区,只不过现在的街道空无一人,小雨纷飞,为街道增添了点点朦胧。 “该死的......”安东尼暗骂一声,他看到这一队气势汹汹的人马大摇大摆地闯进了失乐园的大门。 如果说那些普通的匪贼们是小喽啰,那么现在,这些兽人和人类组成的混杂队伍就是头头一般的人物...... 他们全都是头头!头头中的头头! 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魔力气息来讲,这些人至少都是三魔纹高阶术士以上的实力......这怎么可能! 魔法骑士只有得到雅力士当地政府的册封,才可以称之为魔法骑士,其余的所有“业余”的人都同一般的术士称为术士,即使安东尼挥舞着同他人脸一半大的砍刀,他也必须被称作三魔纹术士。 “引我们到这里来,看来是有所图谋。”为首的男人轻捏下巴,脸上的笑容逐渐狰狞。 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带有四节环的栗木魔杖,貌作随意地甩了甩,一大片一大片的淡蓝色魔纹光辉接二连三地从脚踝处爬上腰部,最终蔓延到脖颈,根据安东尼的猜测,这个人应该也是三魔纹高阶术士...... 他身后的这些兽人......一个个装备精良,肌肉虬结,眼中闪烁着凶光,似乎下一秒钟便会直扑而上。 “我只是一个管理者,并不想打打杀杀......”安东尼下定决心,把手中的砍刀向前一指,正对着面前气势汹汹的入侵者队伍,肚皮上最后几颗纽扣竟是一下子崩开,“但你们若是要违反我设下的规则,那就必须要吃到苦头!首先,你们叫出了我的名字,便已经违反了【不论名号,不问东西】的法则!我的【代罚者】呢!上来,把他们给我拦下!” 从大街小巷,犄角旮旯,甚至是从地面的缝隙之间,无数的黑色光点潺潺涌出,它们似乎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排列组合在一起,在哔哔啵啵的泡沫消弭声之中,一名名身着黑袍的【代罚者】凭空出现,无声地站在了面无表情的安东尼面前。 “你看来已经准备齐全啊......” 就在此时,一名手持大剑的狮兽人穿过为首男子的阻隔,扭扭头颅,嘴角现出残忍而又萧杀的笑容,他手臂上的毛发忽地嘭起,一根根狰狞凌厉的青筋就像泥土里翻滚扭曲的蚯蚓在他的手臂之上缓缓扭动。 嗡......嗡—— 安东尼的视线顿时被狮兽人手中的大剑吸引,这柄大剑看上去虽然残破,上面已经有了好几个豁口,它的材料,初步评判,也是黑色的石头制成,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而,上面深深纂刻的神秘符文竟是让他的视线久久停留,甚至无法控制地紧盯,甚至无法摆脱! 这上面绝对有古怪! 眼看着那些商人们还没有赶来,现在安东尼他们的情况还处于以多打少的极度劣势之中,这个胖子迅速做出决断:“我来会会这个不人不兽的东西,你们把其他人全都给拦下!” “哈哈哈哈!不人不兽......你也想的出来......”那名狮兽人双眉紧锁,握着大剑的手更是紧了半分,“那么,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不人不兽!” 他的手臂正在迅速变黑!狮兽人的皮肉竟是莫名其妙地外翻,血液触目惊心地从四散崩裂的筋肉之中飞溅而出! 旋即,他手中的大剑上的符文骤然亮起,血红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住空中飞舞的热血,将它们齐齐转化为红黑色的雾气!犹如实体......不!这就是实体! 嘭!那名狮兽人的形体很快便被这具有血腥味的雾气包裹住全身,他狠狠地用脚跺了一下地面,由坚硬大理石制成的石板竟是以他为中心,轻而易举地炸裂开来! 那些血雾一触碰到爆开的石块,便贪婪地一拥而上,就在这短短两三秒之间,安东尼亲眼看见了这些大理石喀拉拉被磨成了稀碎的齑粉! 他吞了口唾沫,心头暗叫不好,眉眼隐含着无尽的焦急,但他这肥胖臃肿的身躯把他显得更为丑陋了。 “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不识好歹......”一边说着,安东尼一边脱掉了早已崩尽全部扣子的上衣,啪嗒一声扔到了地上。 自他的肋骨往下,竟不再是白花花的肥肉,而是一块又一块的钢板!而这钢板的缝隙之间,一个个刀柄夹在其中,完美地充当了肥肉的取代物。 “嗬!你也不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血雾之内的声音不免戏谑,似乎找到了一个爆发点,在一瞬间,狮兽人周围的血雾化身成一条条凶残的触手,以大剑和血肉为源头,破开了层峦叠嶂的空气,直勾勾地朝着安东尼肥硕的身体扑去! 仿佛约好了似的,在安东尼和狮兽人开打的那一刹那,【代罚者】和入侵者的队伍也加入了【匪贼失乐园】十几年未遇的战斗之中。 当!当!当! 震人心魄的钟声,在整个失乐园的上方悠悠回荡!巨大的金黄钟摆在这个城镇上方显出了他的身形,晃动着它那丰腴的身躯,为这一带的守护者供给源源不断的力量! 噌!噌噌! 三道寒芒自安东尼的身上猛然射出,这个胖子手腕一甩,砍刀瞬间脱手,这四道寒芒裹挟着磅礴的劲风与力道,旋转着切削铺天盖地涌来的血气! 安东尼眼中的魔纹愈发明亮,再一次,他的头发根根炸起,双手在肚子上狠狠一拍,两道金属撞击的响声突兀地爆起,又两柄极其锋利的大砍刀从刀鞘里弹出,落入了安东尼的手中! 他肥硕的小腿之上同样布满了魔纹,安东尼的嘴唇不断弹动,一声声魔呓飞快地咏唱,只见他双脚周围的光线骤然扭曲,七八个旋转着的正方形术式凭空在他的双腿四周闪现,并开始围绕他们不断飞舞! 砰!石块飞溅!一股沉重的巨力不合常理地在安东尼的脚底板出现,踩穿了厚厚的大理石地面,他的身体则是借着这一股巨大的反冲力猛然向前飞去! “嘿!吃吃这招!” 安东尼咧开了嘴,手臂上的肥肉在四处乱窜的气流间肆意抖动,呼呼两下,他双手中的砍刀劈开了朝他砍来的大剑,小臂迅速挥动,这两柄大刀也脱手,斩开了从后方攻来的两道血雾,紧接着,手腕一招,刚才还在空中飞着的四柄大刀随之飞来。 安东尼的腰部用力,身体在空中爆发性地一扭,紧俏俏地接住了率先飞来的两柄砍刀,上半身往前甩动,刚刚接住的两柄砍刀再次脱手,朝狮兽人身周的血雾狠狠劈去! 下一刻,另外两柄砍刀也落入了他粗大的双手,而此时他的身体才堪堪从空中落下,双腿大幅度迈动,明明是这么庞大而又肥硕的身躯,竟然也带动了周围的雨点,乘着两柄飞刀的开道朝前扑去! 魔力光辉肆意横流,最终汇聚在安东尼身上的一块块钢板之上。 他的肚子上一共有二十三块钢板,也就是有二十三柄砍刀,再加上他手里的一柄,也就是二十四柄。 这是他同时能够操控的最大数量。 章壹贰贰:荒谬的力量 身处交易区的卖家很快便赶到了战场,明明看上去老年斑密布的耄耋老人,竟是将自己手中的黑色手杖挥舞得虎虎生风;明明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半老徐娘,手中的丝绸纷繁飘荡,将胆敢靠近自己的人纷纷绞杀;而那个贩卖粮油的人,双手握拳,无数的淡紫色符文在拳峰明明灭灭,和平常的魔纹不同,他身上的魔纹就好像画出来的一样,并不是从皮下浮现,而是在臂膀处凸现出来,没有任何预兆,磅礴的力量夹杂着炫目的光点飞快旋转,就好似一尊虚幻的魔神下凡,在街头肆意抛洒出自己不可一世的力量。 但那些装备精良的队伍又怎能甘拜下风?人数比他们多了一倍的侵入者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所有人,包括兽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制作精良的锁子甲,脚上套上甲铠,甚至靴子都是金属制成。 “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到底因为什么招惹上了我们老板......”老人的脸上不断闪烁的魔纹就好像一张庞大的蜘蛛网,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和他的皱纹交相辉映,“但,这一架是在所难免了!” 他伸手一挥,眼神暗暗锁定三四个闯入者,旋即朝身边的卖家们用眼神一一告知。 这是自己的猎物。 咯吱......咯吱...... 老人扭了扭自己的头,发出苍老而又腐朽的挤压声,手心握着的手杖猛地脱手,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之上。 呜.......呜......呜—— 悠远的长啸从地底隐约显现,似乎是在回应什么呼唤,一个个由石头制成的雕塑竟是从地面上如雨后春笋般地钻出! 三名人类,一名兽人......是么...... 老人双眼微眯,他双手成爪,右手食指上两个指节就像狠狠摁到了一块坚硬石头一般,竟是在魔力的操控之下突兀地往外扭曲! 接下来是中指,无名指,以及小指...... 老人每一根扭曲的手指的尖端都延伸出一根极淡极细的魔力丝线,牢牢缠住从地底钻出的雕塑,最终缓缓沉入雕塑的内部。 嗡......嗡! 就像那盛开的栀子花,星星点点的魔力光斑迅速地从这四个石雕的表面浮现,旋转着的术式随着魔力的翻涌而逐渐成型,肉眼可见地,这些石雕就如膨胀的气球,从头到脚,朝四周器宇轩昂地挺进! “这些没有任何用处的小玩具......”正与老人械斗的侵入者狠啐一口,语气不屑。 却见那老人手掌一推,面前的手杖打了一个转,硬生生逼退同自己纠缠的所有入侵者,眼神冷漠。 “没有任何用处......”老人的面容忽地展开了灿烂而又纯净的笑颜,“没有任何用处......” 紧接着,他的双眼暴突,双手握住漆黑的手杖,朝下用力一砸,将熠熠生辉的手杖底端插入了地面! 啪!啪啪! 噼里啪啦的响声顿时从那几个迅速膨大的石雕内冒出,还未等那几人反应过来,巨大的阴影早已从他们的头顶落下,越变越大! 那些膨大的石雕,正是他们口中的“玩具”,砸弯了他们的脊背,压扁他们的血肉,摧折他们的筋骨,让他们无法前行。 这就是老人的独有魔力使用方法,经过一定的时间,若是有心,即使是魔法白痴也会摸索出一些自己的门道来。 变形与操纵,是石雕老人的强项。 不过......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同时操纵许多石雕,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能够把这四个人给处理掉已经很勉强了。 接下来还要看【代罚者】和安东尼本人能够拖多久时间,他们这些商人只是佐料,根本充当不上主要战力。 此时的安东尼满身油汗,身周寒芒闪动,数柄大刀顺着胖子的心意在空中肆意飞舞,砍开源源不断的血雾,找机会伤到里面的兽人本体。 然而,面前的这家伙的实力......安东尼现在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一种巨大的压力自狮兽人的体内涌出,根据他判断,肯定是兽人手中的那柄奇怪的大剑,是那血雾的源头散发出来的。因为一开始的时候,狮兽人本身的气势并不是很强,只有在使用魔剑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势一下子拔高,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两点红芒从一粒一粒的,凝聚成实态的血雾之中钻出,安东尼一边用脚踩着天空中有序排列的刀柄,通过这两点光源,他才能判断兽人的具体位置。 “嗬——!”血雾内的庞大身躯动了! 他举起了手中的剑,直直地抬高到自己的头顶,旋即一挥而下! 铺天盖地的血雾!他们正在绞碎着路上遇到的一切!安东尼暗叫不好,一拍肚皮,又是两柄砍刀飞出,嚓嚓两下,这两柄附着安东尼魔力的砍刀一前一后,直直飞向狮兽人的双眼。 然而,就像天空中飞舞树叶遇到惊涛骇浪一般,安东尼惊恐地发现,自己用尽全力掷出的两刀竟然在血雾中逐渐慢了下来! 那层血雾硬生生地磨掉了安东尼附着在砍刀上的魔力!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两柄砍刀很快就被血雾磨成了齑粉,顺着天空中的小雨,粘在地上,最终流进下水道之中。 “怎么可能......”安东尼现在有点肉疼,这一柄刀就不止一千五百金币,一下子失掉两把,他看来还得从仓库取一点......这都是钱啊...... “不堪一击!”粗犷的吼声在翻涌的血雾间讥讽地透出。 但安东尼在此中听到了其中隐含的痛苦!他貌似在忍受着什么会对他造成极大痛苦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柄大剑赐予他力量的同时,也会让他感到极为痛苦,是么! 安东尼挑了挑眉毛,用大拇指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嘴角微微咧开。 也就是说,只要拼谁能坚持得更久,是么!这可是他的强项!他足足有二十四把刀!现在即使是失去了两把,那又能怎么样! “去!”安东尼的身体在空中急剧转体,一柄柄大砍刀从他的肚皮处迅速飞出,这些砍刀得到了安东尼的命令,立马像炮兵一样立在了安东尼的身前。 【以吾之名,翻转!】 眼看着这个胖子就要跌倒在地,他大声喊出的魔呓瞬间生效,原本头着地的安东尼在魔力的帮助下很快上下翻了个个儿,双手沉稳地接过两柄早已饥渴万分的砍刀,毫无凝滞,当场就朝着狮兽人掷了过去! “人类就喜欢玩这些小把戏!” 磅礴的血雾似乎变大了一圈,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将这两柄砍刀再次摧毁! 但这还没完!还有另外四处狮兽人一般绝对不会察觉的死角! 唰!尖刀入肉,以及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成功了!只要足够快......只要足够快!他就可以找到血雾存在不了的死角,对他进行有效攻击! 这些飞舞的血雾就好像泄了洪一样,没了狮兽人的控制,便四处散开,最终变成随处可见的飞灰,狮兽人狰狞的面孔也随着血雾的散开逐渐清晰起来。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狮兽人面色狰狞,两柄砍刀分别扎入了他的大腿和上臂,直至没柄! 安东尼一招手,天空中飘着的十八柄砍刀一片片飞回自己的肚皮,眼中仍是警惕,但他已经开始用余光去瞟周围的战况了。 他们的人太多了!而自己的大部分人手也被派去保护马歇尔......他们击败安东尼和【代罚者】也是迟早的事情,安东尼对此十分清楚,他可不想因此丧命。 他的任务就是尽快把时间拉得更长一点,这样的话就可以制造一种刻意的错位,供他们暂时消停一会了。 咔嚓! 安东尼猛地转过头去,只见刚才痛苦万分的狮兽人现在面无表情,他身上插着的两把砍刀竟是齐升升从中间断开! “什么......!这不可能!”安东尼看见无尽的血雾再一次涌出,把狮兽人体内的刀片双双顶出,最终磨成了碎块。 他的身体竟然在不合常理地迅速愈合!明明两三秒前还见到的裂口,转眼之间,便已经被填平。 “你觉得,我就只有这点能耐么!”狮兽人抛掉了自己手中的大剑,双拳狠狠攥起,安东尼看到这充满杀机的眼神,竟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为什么......他抛掉了自己的大剑,源源不断的血雾仍旧从他的身体里涌现出来! 思绪还没转来,沙包大的拳头便已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强劲的狂风迫使安东尼迅速做出关乎到自己性命的判断! 【以吾之名!迅捷!】 安东尼的身体鬼魅般地在空中滑行,一柄又一柄的砍刀从体内出鞘,从各个角度斩向朝他直扑而来的狮兽人! 然而,这些飞来的砍刀无一例外,全部都被正面迎上的血雾磨损殆尽! 嘭! 极其霸道的一拳,嵌入了安东尼肥厚的肚皮,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丁零当啷的声响! “咳!咳咳......” 他的身体相当于一件魔器。 而现在,扭曲的钢板,飞转着的齿轮,闪烁的宝石颗粒,以及各种各样的螺丝钉混杂着鲜红猩热的血液,噼里啪啦地从安东尼的腹部炸开! 安东尼被这一拳直生生打飞了出去,那些存放在体内的砍刀七扭八歪地从汩汩流血的肚皮内掉落出来,旋即被直扑而来的血雾一点点磨碎。 这个胖子浑身是血,他肥硕的身体嵌在了自己亲手搭建的楼房的墙壁上——他一连砸穿了好几栋建筑物的墙壁,双眼微眯,脸色扭曲而又痛苦。 这太荒谬了......这不可能...... 【失乐园,把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咳出了一口鲜血,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句话。 下一秒,安东尼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凭空。 章壹贰叁:失乐园的毁坏 “呼......呼......” 安东尼肥硕的身体在旅馆内晦暗的房间内啪嗒一声落下,落下的位置很不凑巧,霎时间,巨量的鲜血旋转着飞溅至柔软的墙皮上,血腥气顿时充满了旅馆的一角。 失乐园可不是看上去的那样没用,不过只有安东尼一个人能够操纵这个巨大的机器,控制他没日没夜地轮转。 “该死......去他妈的......没有预估好实力......”安东尼挣扎着爬起身来,剧烈的痛苦在他的身体里不断游走。 他伸出手,将自己满是鲜血的肚子上的钢板一块块剥除,龇牙咧嘴之间,一滩滩鲜血啪嗒啪嗒地往下落,逐渐从干净的地板之上不断涌漫开来,各种各样的零部件从安东尼的身上一件件拆下,最后被统一丢到了房间的一角。 自己从战场上脱离,那些【代罚者】和商人们应该也及时离开了吧...... “唉......”安东尼的眉头紧紧皱起,“先把自己治好再说.......” 【以吾之名】 【寻求理想的彼方】 【追取梦境的彼岸】 【探查绿意的根源】 【最终通达吾心之所向】 【以疗愈己身】 魔呓缓缓咏唱,淡紫色的符文光辉从汩汩冒出的血液中涌现,安东尼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魔力,让正在流出的血液缓缓倒回,翻卷的皮肉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当中。 幸好只是皮外伤,兽人放出的血雾并不能进入自己的身体造成破坏,也就是说,只是非常简单的物理破坏...... 安东尼一边分析战斗中获得的信息,一边四处走着,在疗愈自身的同时,摁开了房间内部的一个个按钮。 灯光四起,屋内顿时被照得亮如白昼,一块块水晶做的屏幕从黑暗中显现,水晶中显示的内容是【匪贼失乐园】内所发生的一切。 这个房间是安东尼用来监听的地方,在平常的时候,【代罚者】就是从这个地方得知违反规则的信息,并且出动人手。 而现在则是鲜血满地,还有一个赤裸的大胖子,浑身鲜红,坐在正主所处的大一圈的控制位上。 这里是【匪贼失乐园】的中心,也就是马歇尔先前居住的旅馆,在这里,安东尼不仅仅可以监视整个失乐园,还可以人为操纵失乐园的布局。 因为这个失乐园本身就是属于安东尼·唐斯的魔器,只不过由很多很多细小的“零部件”所组成罢了。 安东尼脸色肃穆,心想在威廉走之前,他对自己说的话。 【久远第一层加护】 挤破头都争取不来的东西啊...... 凡是【光辉之崖】出产的魔器无一例外被雅力士严密管控,为数不多流落出来的魔器之一,【金玫瑰】轻而易举地造就了雅力士的一大传奇,由此可见,这些魔器内部蕴含的符文魔力是有多强大。 “还得要我擦屁股......不就是雅力士的公主么,你还对她如此恋恋不忘......”安东尼一边嘟囔着,一边翻箱倒柜,最终从一个抽屉里找出一个陈旧的半透明方块,虽然已经布满了灰尘,但上面散出的霓虹似的光芒仍旧穿透力极强。 这就是控制【匪贼失乐园】的能量核心,只有安东尼有权限使用,若是其他什么人碰巧发现这个魔方似的方块,那也没有半分用处。 这个胖子拿起方块,用嘴轻轻地吹了吹,眼中不免有痛心之色。 每当他拿起来的时候,这个陪伴他多年的巨兽定会把自己折磨得千疮百孔——当然,是有人刻意把建筑破坏掉的——,即使他赚的钱再多,也会有败完的时候。 “唉.......现在连引以为豪的战斗力都没了......以后拿什么见人啊......”安东尼用手指在这个方块上小心翼翼地戳着,“以后再请人装一份吧......” 他身上的这套装备可是由工匠大师,劳伦特·米切尔写出图纸,他负责命人制作的。 只要不出差错,无论多荒谬的装备都会在米切尔手下制出,安东尼对此尤为满意。 他抬起了头,看见自己手下的【代罚者】被入侵者压得节节败退,甚至出现了重伤,奄奄一息的情况。 看来是顶不住了。 于是,他举起了手中的控制核心,手中魔力涌动,沿着指尖迅速注入方块中。 旋即,他手臂用力,把这个控制核心猛地往空中一抛! 哗啦啦—— 控制核心顿时大放光芒,随着一声爆响,控制核心猛地往外膨胀,一下子爆裂开来! 这些碎块竟是定定地止在空中,碎片与碎片藕断丝连,其间的蓝紫色魔力光华越来越浓密,只见一个微型的【匪贼失乐园】从下到上,在安东尼的面前静静地出现。 一栋栋微缩的楼房随着颤抖的淡蓝色离子流的排列逐渐成型,给安东尼的面庞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蓝色。 在操控失乐园的布局之前,他必须先通知【代罚者】们及时撤离。安东尼举起手掌,拇指和中指相互摩擦,一记响指,夹杂着翻滚的魔力光华重重喷出。 “开始撤离,不要恋战。”安东尼脸色肃穆,他肥胖的大手已逐渐笼罩在这个微型失乐园的上方。 屏幕中正在与交战的【代罚者】们听到了传唤,本就苦苦支撑的他们面色一松,无声无息地呼出一口气,他们的身形随着失乐园的庇护迅速消失。 “嗯?这么不禁打,就走了?”其中一名狼兽人挥舞着还粘着点点血肉的屠刀,语气轻松。 “哼!这些臭鱼烂虾,根本比不上我们的英姿!哈哈!” “前进!我们快点前进!把雅力士的公主快快剿灭......这样的话,就可以换来我们的自由!” 这一只队伍的头阵由兽人来打,人类则是负责远距离魔力狙击以及地形勘探,属于殿后的职责。 当初和安东尼交谈的男人此时站在最后方,他刚才没有参战,而是旁观着这一场战斗的进行。 赢得摧枯拉朽,这没什么好说的,但这些【匪贼失乐园】的主人逃了,甚至连他的手下也逃了。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帮手竟然也逃了。 “这一帮该死的人......是死了心的要拖延时间么......”男人此时身影笼罩在黑色长袍之下,“我们有远距离传送术式,要不是要渡过这条河......” 塔塔河能够有效阻断一切传送术式的进行,让胆敢轻视他的人闻风丧胆,如果真要使用,他们估计会停在塔塔河的上方,然后一落而下吧。 忽然,他们脚下的大地开始猛烈颤动!甚至让这些稳当结实的兽人都定不住身形! 这些房屋在地面上明目张胆地移动!面前的街道迅速地转换位置,他们身周的房屋就好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它卷起了身体,把这一只半路杀出的队伍牢牢围住,一圈接着一圈,甚至商业区也加入了这一行列,里面的货物已经被卖家们加紧打包送了出去,只剩下空荡荡的店面,作为阻挡这支队伍的成员之一。 这一切都是在安东尼的驱使下进行的,如果再不快点的话,这些人肯定转瞬之间便穿越大街小巷,迅速穿越晶板桥了...... “希望他们能够......咳咳......”安东尼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虚弱地咳嗽,他的肚皮没有了那些铁板的充塞,现在已经变得小了一大圈。 希望他们能够慢点,被这些房屋阻挡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吧。 他亲眼看着自己亲手建立的一幢幢房屋被彻底摧毁,在房柱的垮塌,飞烟袅袅,在小雨之下,居然也无法洗净不断暴起的飞灰。 “啧啧......他们这速度,能够赶上我当年的英姿了。”安东尼看到这些交易区的卖家接二连三地走到了控制室,他转过头来,豪放地朝他们笑了笑。 虽然他赤裸着上身,身上也全都是血,但他还要装出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就是【匪贼失乐园】的主人啊...... 反正他有的是钱,不是么?有的是钱......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了安东尼的肩膀,这不由让眯起眼睛的安东尼追溯手的主人。 不过从上头的老年斑来说,应该是买石雕,并且乘机做奴隶交易的老人吧。 “安东尼,失乐园重建以后,记得叫我们。以及,你这样拖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需要一个答案。” “如果不这么做,雅力士的公主就会被杀掉。”安东尼叹了口气,身上的肥肉止不住地抖动,“你们心满意足了么?” “......”这时候倒没人说话了。 “你们违反了【匪贼失乐园】的法则,按理来说应该受到处刑。”安东尼眉毛一挑,伸出手来,指着对面面色不大好的数位卖家。 “所以,你要对我们做什么呢?”老人展开笑颜,他的脸色极为平静。 “但,规则并不是为强者而制定的,不是么?”胖子半开玩笑,想要缓解一下现在尴尬的气氛。 “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小女孩儿,还在我这里买过东西。”贩卖粮食的年轻男人毫无来由地说道。 “嗯,是啊,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儿。” 他们所拖延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不过一天而已。但这一天时间,也足够让马歇尔的旅程前进一大步了。 然而,安东尼此时绝对不会想到,马歇尔的队伍现在竟然也像被房屋层层包围的入侵者,一轮又一轮的匪贼疯狂冲上前,正如狼群轮番撕扯着猎物的血肉,毫无休止地对他们进行无法无天的骚扰。 即使威廉队伍的实力再强,他们前进的步伐也被拖累了很多。 章壹贰肆:朝着风雨和财宝前进 火星四溅,刀枪争鸣,这在【欲望之地】西斯格之中的沙迪区域是常态,如果每天在沙漠里不发生几桩劫掠案,估计还嫌反常。 一队车马周围,铁骑飞踏,寒芒四溅,时不时地可以看到飞滚的尘砂之中,人头慌乱地攒动,刀剑飞快地砍削,以及鲜血纷繁地抛洒。 马歇尔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在春的护送之下,小女孩被牢牢护在了一个获得紧急加护术式加持的马车之内,当然,春也是要上车的。 也不知道这一群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就盯上自己的......竟然在长途奔袭之中,他们飞驰的马车被一次次拦截,和以往的小队不同,他们就如豺狼一般,一次次上前骚扰,一次次欲求夺取他们车内货物的一星半点,一次次试探着自己的实力。 马歇尔嘴唇发白,她的右手不禁握住了春毛呼呼的爪子,左手也若即若离地抚摩着自己胸前的钥匙挂坠。毕竟,根据菲利普所言,这是属于自己父亲的遗物。 这兴许可以给自己带来一点点安心吧。马歇尔面色苍白,嘴唇紧抿,怯怯地看着春严肃的狼脸,微微跳跃的尾巴尖端也表明他现在正处在精神高度集中状态。 “没事的......威廉他们叫上了人手,打那些匪贼肯定是砍瓜切菜,分分钟完事的。”春伸出爪子,小心地抚了抚马歇尔金色的长发,“我也会在你身边保护你......别担心。” “切,那砍瓜切菜,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打完呢......”马歇尔很明显知道战斗可不像他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对手肯定是有备而来,估计是一直在路上瞄着己方的战斗力,最后获取信息一网打尽吧。 但先前零星的战斗都是威廉一个人出手,这让马歇尔更加疑惑。明明不知道自己的全部实力,对方为什么要如此草率地行动? 硝烟四起,坐镇在匪贼队伍最后方,发出调派命令的一男一女面对面坐在一辆马车上,面色同样严峻。 他们的宗旨是向着风雨和财宝前进,但不是朝着既定的毁灭风暴前进。他们发现,不仅仅是那个类似领头车夫强的离谱,在车内的其他队员一样身手不凡! 并且,他们至少看见了十三个二魔纹高阶术士!以及好多极其健壮的兽人挥舞着大剑在人堆内拼命砍杀!这两人能够确定,在二魔纹高阶术士以上的战斗力,也不止一个两个。 凯恩掘金团拼了命才招来十一个二魔纹高阶术士......然而,这个商队一下子就放出来那么多大杀器......他们到底护送的是什么东西? 这些可都是他们用下属的血肉换来的,一次次如狼似虎的车轮战,一匹匹骏马和穿戴杂乱的匪贼惨叫着落马,他们与一般的士兵不同,这些下属与他们都有一定的感情...... 对方的损失,为零,就像拍苍蝇一样,每一次交战,往往抛尸荒野的都是他们。 但他们终于发现了这支商队的软肋,一位看上去手无寸铁的,细皮嫩肉的小女孩,通过望远镜能够看到,她的衣着华丽,腰间别着一只金色的玫瑰。 这个机会是利特·凯恩在不经意之间发现的,小女孩先是从一辆马车上小心翼翼地走下来,里边还陪同着一个狼兽人,再上了另一辆马车。那个车夫貌似正对着女孩上的那辆马车设下了某种术式,但他并不能看清。 普利斯特·凯恩是利特·凯恩的妹妹,跟随他来【欲望之地】“赚大钱”。 但钱来的也快,去得也快,两兄妹发现,若是他们一旦停止自己脚下的步伐,他们目前过着的所谓幸福生活就会支离破碎。 所以,他们必须得要冒险,把金银财宝一次次带回他们的基地,供给日常的开销以及伙计们的分账。 “那个怪物貌似要打过来了。”普利斯特从临时建成的瞭望塔中站起身来,她眯起了眼睛,“我们怎么办?” 那个怪物当然指的是威廉,从远处看去,他手中的长剑就好像一团耀眼的光芒,剑尖快到划出了残影,明明是闲庭信步的走法,但他的速度竟是快得不可思议,连飞奔的骏马也比他逊色半分。 威廉转过头来,一股锐利的目光旋即射出,紧紧地锁定迅速逃开的两人,他轻蔑地冷哼一声,身体微微前倾,脚后用力一踏,他的身体就像一张拉满了的弓弦上的箭矢,劈开层层飞滚的沙土,猛地朝两人射来! 不好!他们的距离正在急速缩进! 利特踮起脚尖,咻地长啸一声,手掌挥舞,两个浅绿色的十二边形法阵在两人的脚底上蓦然展开。 这是【沙踏】,能够让两人在沙漠的环境之下迅速奔袭。 “利特,我们快去那辆马车!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玩儿完!这次带来的伙计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 “在当初,你为什么要让我们招惹这种怪物!”利特面色狰狞,口中颂念魔呓,一层又一层的黄沙屏障从地面立起,妄图阻挡威廉的前进速度。 “你不是说,要朝着风雨和财宝前进么!如果这次真擒住了那个小女孩,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普利斯特默契地挥动手臂,大声咏唱魔呓,把一层一层立起来的黄沙凝固起来,最终变成了一面面石墙! “这也太冒险了!”身后石墙的砰砰声不断传来,前方也有不少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也开始陆续赶过来。 “再不济就是死!”这个女孩儿向来就是那么疯。 此时此刻,威廉的心情实际上是复杂的。他刚刚为马车周围设置的术式是【双向隔绝】,只要有人进入屏障的范围,术式立马就会启动,把里面的人隔绝在里面,让外面的人无法进入。 原本威廉以为,在真正危险的时刻,可以叫人进入术式的范围,使屏障迅速立起,这样便能建立起有效的防护措施...... 但是,这群家伙杀得也太疯了吧!在马歇尔的马车周围竟然没什么人! 甚至是他们的车队周围都形成了一个真空区!兽人和雇佣者们团结一气,从一开始的被动局面迅速扭转,把那些豺狼们逼退,斩杀,再逐渐往外扩散。 看上去,两人都是二魔纹高阶的水准......根据威廉的眼力来说,这并不会差多少。 现在,己方的站位全都极其稀松,能够让这两人趁虚而入...... 威廉设置这个术式的时候,只允许一个人进去,也就是说,即使两人都冲向女孩儿所在的马车之内,另一个人也会被隔绝在外...... 但二魔纹高阶术士,是他们两人能够抵挡的么? 一边这么想着,威廉的双脚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身后一团团尘沙疯狂飞溅,旋即被他迅速前行所放出的气流冲开。 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缩进,但现在还差个四五十米。 即使是二魔纹高阶术士,在某些方面,只要利用得当,他们的术法效果也是能够抵得上比他们更高等的术士的。 很显然,威廉在沙漠中穿行的本领是比不过凯恩两兄妹的。 “拦住他们!”眼瞧着两人很快就要跑到警戒线,威廉大声叫道。 然而凯恩兄妹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能够立刻赶到他们身边,之前因为“保护”得太过了,他们竟已经杀到了离马车数十米开外! “给我拦住他们!【束缚】!”威廉伸出手,三四条由符文魔力编制而成的半透明绳索从手心猛然飞出。 但......绳索在半道上就被忽然立起的蓝色屏障阻隔下来,最终无力地落在地上! 普利斯特眼前一花,她貌似重重地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 “哇啊!”她用力让自己睁开双眼,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之下,她必须要逼迫自己动起来! 她睫毛微动,发现自己和哥哥竟被一道薄薄的屏障分割开来,屏障内部的马车,恰好是他们先前所瞄准的那一辆! “哥!你快点——唔!”普利斯特重重地用手拍击坚硬的屏障,她想要对自己的亲哥哥说些什么。 一簇剑锋从她的胸前贯穿而出,旋即猛地一拔,大滩大滩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普利斯特!” 利特亲眼看着自己妹妹的双眼逐渐失去神采,最终变得空洞无力。 她的身体瘫软下去,滚烫的血液在沙漠的照耀下迅速变干,与脚底的沙漠结成一起,凝成块状。 “该死......”威廉甩了甩手中的长剑,上面依然没有沾上一滴鲜血,“解除这个术式要三分钟......” 利特的整个脸庞顿时扭曲,他的双眼甚至压低到了鼻子中端,上下牙齿紧咬,甚至令人担心他下一秒会不会把它们给咬碎。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利特见威廉也被阻挡在外,头也没回地转过身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地走到马车的跟前。 啪! 马歇尔的身体惊恐地在春旁边一跳,她颤抖着拽住了同样猝不及防的春,眼睛朝着被猛地拉开的车厢门外瞟去。 “你们......你们都得死!” 那个表情,多恨啊......恨到彻骨。 章壹贰伍:因仇恨施暴无辜者 春的反应速度非常快,作为一名能够填充马车大半的健壮狼兽人,他迅速拾起放在脚下的大剑,左手握拳,朝面前打开车门的利特猛地一冲,借以打开局面,不至于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内搏斗。 狼兽人的动作是有效的,利特为了躲避袭上来的一拳,朝后倒退半步,恰恰是这半步,成为了两人迅速脱出的大好时机。 “小鬼!出来!”春也不顾她是不是自己的雇主,或是自己的妹妹,左手蛮横地拽出吓得浑身颤抖的马歇尔,“等会你得照顾好自己!这是双向隔绝型术式,过几分钟威廉才能进来!我来拖时间!” “要保护这个小女孩么......”利特面色死灰,全身紧绷到了极致。 他嘴唇微动,急速咏唱魔呓,他的身体竟是如轻盈的狂风一般朝前冲出,在【沙踏】的加持之下,利特的速度能够快到两人看不清的程度。 马歇尔也知道现在情况的危急,但是她的佩剑并没有带在身上,放在了原来的车厢里,腰上别着的【金玫瑰】肯定派不上用场,现在她能够做的只有躲藏。 她现在能够自保的手段只有一个,就是尽量靠近春,寻求他的庇护。 利特的速度很快,这是事实,但是他的思维能不能跟上也是另一回事。马歇尔趁着利特在腰间抽出短刃的功夫,一溜小跑,直达春的腰腹部,大声说道:“快把我背上!这样的话,我可以帮你报他的位置!” “但是......”春高举自己手中的大剑,身后的尾巴焦急地摇动。 “没有但是了!”在这个沙漠里已经爬上好多次春的脊背的马歇尔踩着狼兽人脚上的长靴,嘿地一声发力,三下五除二地攀上他的身体,吞了口唾沫,最后坐上狼兽人的肩膀。 “你们......这是在小瞧我么......”利特的眼睛长得很大,面色可怖,身体朝前倾倒,任由自己向下坠落。 在他的面孔即将触及地面的沙粒的那一瞬间,他的脚尖朝下猛地一弯,在【沙踏】的作用下,他就像一只追食的猎豹,冲开一浪又一浪黄澄澄的沙子,朝春迅闪而去! 好快!春的精神高度集中,小心地将两腿扒开,扎出一个马步,双手举剑,准备以保守的姿态迎接对方的攻击。 “春!小心!”马歇尔扒着狼兽人的脖子,努力循着利特的运动轨迹,报出他的行踪,“他过来了!在,在你的左边!” “吼——!”春一声长啸,朝左横跨一步,身位调转,手肘甩动,把坚硬沉重的大剑抡了一圈,旋即朝下猛地一斩! 现在的时间只过去了十余秒而已。 “呵呵......笨重的东西!”利特断喝,在冲上前的半道骤然改变自己前进的趋势,鬼魅般地探出左脚,向斜侧轻踢,身形兀地朝右闪去,轻松躲过春挥上来的一剑,嘴角上弯,朝上蹿起,手中的短刃向前勾,直直地朝着女孩儿的脖颈而去! “春!往前跨一大步!”马歇尔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金玫瑰】,她心想即使这柄魔剑并不能派上什么用场,但是起码能够挡一挡刀。 “好!” 春抬起了自己的膝盖,朝前大跨一步,腰部旋即扭转,双手发力,他的大剑再次虎虎生风地朝利特的方向劈去! 就只差一点点的距离,马歇尔金黄色的长发就要从中斩断,小女孩在刹那间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但她的理智正在拼命地朝她怒吼,告诉她,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要专心,专心,再专心! 可是,她的头现在又莫名其妙地疼地不行......她发现,只要自己心情过于波动,她的大脑总会出一些问题,并且她的心头也会涌现出一种空洞感......就觉得,像是自己被什么东西给贯穿,被什么东西给吞噬了......马歇尔的神智不可遏制地变得缓慢,变得僵硬。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知道。 马歇尔转过头去,发现利特朝前伸手,嘴巴飞快弹动,手心射出数道狂风,让自己的身体加速后退,以至于不被春的大剑给砍中。 “春!他朝你的左后方去了!不......不,他又闪到你的右前方......不,是左......”马歇尔捂着自己的太阳穴,语气中不免痛苦。 春的耳朵竖了起来,双眼迅速跳动,他的身体很笨重,身上还带着一个孩子,他必须得要快,准,狠! “给我去死!”说实话,利特的【沙踏】使用得很熟练,甚至到了随心而动的地步,“无论是你......还是你头上的小畜生!” 他再次跳起,朝春的面前挥动自己的短刃,狼兽人也相应做出动作,准备格挡。 “【旋流】!”利特低吼,左脚虚虚地朝左踏下! 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利特的脚就好像踏到了什么着力点,身体再次飞鸟般地往右一窜,完美地躲过了春的格挡,他狰狞的笑容在此时显得更为油亮,更为恐怖! 【旋流】,简化术式,能够将空气短时间内压缩,凭空作为利特的落脚点,正是这样,他才可以完美地骗过两人,实施自己的刺杀! 在屏障之外的威廉一边看着内部的交战,一边放出自己的魔力,一点点消解着他布下的术式。 “不好!快躲开!”虽然现在他的声音没能传进去,但看到这么危急的一幕,威廉差点中断了自己的活计,叫出声来。 还有一分半钟...... 周围的随从们已经把尸体清理完毕,三三两两地聚到了屏障的旁边,有的吃惊,有的恐惧,也有的面露绝望。 只要一个不小心,小女孩就会命丧当场。 来不及了!利特几近已经贴到了马歇尔的身侧,只要短刃果断地插下,小女孩顿时就会鲜血淋漓,一命呜呼! “去死,去死,去死!”利特的妹妹已经死了,他很明确地知道,只要屏障一打开,他的性命也无法保全,所以,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一只大手半道出现,挡在了短刃的前头!下一秒钟,鲜血飞溅,短刃从毛乎乎的大手另一端穿出,只差半公分,短刃的尖端就插到了马歇尔的瞳孔之内! 痛苦的怒吼!春的脸庞扭曲,身后的尾巴也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 血......血......这是,春的血...... 马歇尔轻轻地拂过自己湿润的脸颊,血腥气肆无忌惮地入侵着她的鼻腔,就好像附骨之疽,在她的心灵之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深刻的痕迹。 “啧!”利特的脚下再次炸开一道气流,他迅速拔出狼兽人爪上的短刃,身形一闪,现在他的目标不是小女孩,而是这个狼兽人的脖颈! 只要杀了这个畜生,那么这个女孩就好解决多了! “小心啊!春,朝后,朝后!”马歇尔抽出【金玫瑰】,花瓣立刻纷纷扬扬地飘落,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花柄。 但是她就要这一根花柄!马歇尔眼角的泪花因为自己全力前倾而向后坠落,那一根细而又细的花柄竟是刺入了利特的手臂! 好锋利......就好像刺入一根豆腐那么简单! 由于剧痛,刀刃的方向变了一变,从春的脖颈往下,转到了他的胸膛之上。 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旋即留下,为刚刚才恢复的伤口新添战绩。 “唔......”春的手掌被短刃贯穿了,疼痛侵扰着他的神智,但是他一定得要振作起来,不能被这小小的影响给打乱了节奏! 利特的身形很迅速,鬼魅般在空中再次弹起。 “小畜生......小畜生!竟敢伤我......”利特牙齿紧咬,“得先把这个大畜生给杀掉.......” 还剩五十秒。 只要拖下去就可以了...... 兽人的恢复能力很强,但是并不能阻隔痛觉,短短几秒之内,他的身上就已经添了好几道伤口,并且数量正在不断攀升! 利特已经不打算再跳起来了,因为这个小女孩手上的尖刺实在是太锋利了,连续三次交击之间,马歇尔趁着好几次机会戳到了利特的手和脚。 这一插不仅仅打乱了利特的攻击节奏,并且身上的剧痛在侵蚀着他的精神,让他初见颓势。 因此,他必须要在这三十秒之内切断春的脚踝,斩断他的脖颈,最后把上面的小女孩给揪出来杀掉。 春的战斗力可不是盖的,即使相对于威廉而言很弱,但应付一个敏捷大幅度下降的人类来说,还是游刃有余的。 “嗬......嗬......该死,你们都该死!”利特撩了撩自己黑色的短发,手上的血液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流到了手掌上,血液很快便附到了失去妹妹的兄长的脸庞。 他喘着粗气,忍住痛苦,进行最后一次突进。 他并不知道还剩十秒钟,但这也是他强弩之末了。 然而,他的速度很慢,在马歇尔的指引之下,利特的攻击立刻就被横劈而来的大剑给断绝了。 这场战斗中的最大功臣貌似是马歇尔,要不是她的那几剑,春的安危真不好保障,她自己的性命也得搭进去。 嗡—— 屏障消失。 唰!破空声接踵而至,四射的寒芒瞬间穿透利特的身体。 他的身体从中被威廉斩断了,非常干净利落,柔软滚烫的内脏七零八落地在沙漠上散开来。 “你们......”利特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向着风暴和财宝前进,终究也可能会陷入风暴之中。 章壹贰柒:包扎与警戒 沙漠的夜晚是很寒冷的,沙子的储热能力并不好,白天的魔阳即使再大,再凶猛,他洒下的热量也会在夜晚迅速散失。 疯狂过后便是空虚的死寂,战斗过后便是安心养伤。 沙漠之内,一个个小小的篝火零零碎碎地扎了起来,在沙漠中并不能获得足够的木材储备,所以马歇尔的队伍必须要省着点用了。 所幸其他物资的储备尚存很多,能够肆意取用,战斗得胜的商队上下无不洋溢着喜悦的气息,火焰的光明驱散了黑暗,木质酒杯相互碰撞的声音不断从篝火周围嗒嗒嗒地响起,白花花的酒花在半空中抛洒,又在风中垂落,化为沙漠的一部分,最终散去。 在这场战斗中几乎没有什么人受伤,因为战力相差过于悬殊,即使是豺狼也无法阻挡一群狮子的脚步,所以呻吟声近乎是不存在的。 除了一堆隐蔽的小小篝火旁,春痛苦的喘息声隐隐约约地在火焰上方回荡。 这次战斗中伤得最大的应该就是春了,当然,也没什么致命伤,基本也不会有什么感染,只是被短刃穿透的手掌有些难办罢了。 以兽人的恢复能力,这些伤口应该能够很快好转过来才是。但疼痛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全身上下,大大小小二十余道窗口,无一不需要或简单,或复杂的上药和包扎。 威廉正在和兽人随从和那个胖子派来的人手交谈,让他们下次不要再出现这种极其尴尬的情况了。 “我本人也犯下了过失,也不应该做出那种双向阻隔的术式,让马歇尔陷入了危险之中。”威廉面朝混杂着人类和兽人的数十个随从说道。 很快,便有一个人大声应答:“是,头儿!我们下次不会这样了!” “是,是!不会这样了!”各种嘶哑的,委屈的,高兴的,醉醺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威廉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经历了这些,马歇尔的灵魂,兴许能够承受一些了吧?只要经历过,便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一些。 小小的篝火旁,一块块由鲜血浸染的布片搁在地上,要不是马歇尔小腿的压制,沙漠的晚风定会将其吹走。 小女孩手中正拿着一个小小的罐子,里面散发出在格林特有的皮肉损伤药品,晴天草的清爽味道。 “忍着点......”马歇尔的声音不无颤抖,她的眼眶通红,面前的狼兽人伤痕累累,他身上柔顺的皮毛又被刮掉了不少。 “唔......”马歇尔接下来是要给他受到穿透伤的手掌上药,他不敢想这种痛楚是有多大。 虽然上面的血肉已经开始结痂,但还有血液从伤口的缝隙之间渗出,如果不及时处理,那么感染的情况便很容易找上他。 一直以来,都是马歇尔主动提出包扎的要求,这次也不例外。 “我.....我没事,你......你快点上药吧,不要管我。”春忍着痛楚,双耳耷拉下来,呼吸断断续续。 “你这头傻狼......那个时候,我可以躲开的呀,你还偏偏要帮我挡下......”马歇尔的指尖沾上了一点点绿色的药膏,“呜......你得要好好的。” 娇嫩的手指貌似不忍落在触目惊心的创口之上,马歇尔深深呼吸,反复眨了眨眼,和春确认好眼神,最终缓缓落下。 “嘶......”春的表情极为精彩,由于剧烈的疼痛,他脖子上的短毛飒地一下全部炸了起来,毛乎乎的尾巴也僵硬地翘了出来,“马......马歇尔......” “很痛吧......很快就好,很快......”马歇尔的手法已经很熟练了,手指轻勾,在伤口周围轻轻地转了一圈,若即若离,但又能完美把绿色的药液上到贯穿的伤口上。 “唔......”春伸出了舌头,想要舔舔自己受伤的手,但被马歇尔强硬的白眼一下子阻止。 “你这样舔伤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至会让伤势更加厉害!”马歇尔没好气地点了点春的爪子,让他翻一个面,重新上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你也得好好珍惜一下自己......” 小女孩的眼泪又啪塔啪塔下来了。 “呃......”春见到这幅情状,有点慌乱起来,在这个时候,他的舌头竟是又派上了用场。 鬼使神差地,他竟是舔了舔马歇尔的小脸。 “你干嘛啊,像狗一样!”马歇尔没有生气,反倒是咯咯笑了起来,“你可是纯血统的狼哎!” “这又跟狗没什么关系,再说了,这样可以让你高兴起来嘛......”春的声音嘶哑,但是很柔和。 在短短这两句话间,上药已经完毕,该是包扎的时间了。接下来的事情都不是事儿。 “吼吼吼,我恢复能力很强的,一下子就会好起来。”春彰显自己胳膊肘上强健的肌肉,讨好似地摇了摇尾巴,“我会保护好你的。” “但,我看不得你受伤......”绷带一圈又一圈地在春的手上缠绕,马歇尔的心情千回百转,“你......你还有自己的家人在等着你!为了他们,你也得好好活下去!” “没事的......我真的没事。”春咧开了嘴,他的尖牙上还带着先前偷偷舔伤口时的血丝,“每个人都会受伤的嘛。” 马歇尔“切”地丢下了手中绷带,身体前倾,疲惫地跌在狼兽人柔软却伤痕累累的的毛发上,双手环抱,轻轻抚着春的脊背。 “我没事......我没事的......”春低下了自己的头,小声说道。 “你看,你的毛都摸得不舒服了,一条条绷带打上去!”马歇尔半开玩笑地抱怨道,“下次一定要当心!” “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咿唔!别拔我尾巴上的毛!很痛的!”狼兽人痛叫一声,他现在的惨叫比之前强忍痛苦时发出的嘶嘶声可响多了,“哎呀,你这小鬼!” “这是惩罚!哼!”小女孩倔强地哼哼道。 春眉眼温和,自己的吻部在马歇尔金色的头发上轻轻一点,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抱住小女孩的身体,给予在黑暗中缺失的温暖。 “每个人都会受伤,然后痊愈。” “但我不希望受伤的那个人,是你。”马歇尔说,“每个人都不希望看到自己重视的人受伤。” “没事的,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仅仅是雇佣关系,还是朋友关系,当然,照我前面所说,也可以是哥哥和妹妹的关系,哈哈......” “你就知道在这里逞逞强!”马歇尔用力拍了拍春的背部,笑骂道。 威廉正站在不远处,他作为小女孩的剑术老师,竟然也出了某些纰漏。 “唉......我这样做,真的是对的么......”他喃喃自语,似乎是在对自己一遍遍做着否决。 哗啦! 沙漠的天穹是深邃的,是无垠的,是会缓缓旋转的。 但就在此时,群星的光线猛地皱缩,空气都被带得微微一滞,光芒闪烁间,一封薄薄的信件再次到来。 看来又是塔拉给自己寄来的......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威廉发开故意做旧的信笺,心头暗暗吐槽星辰会到底是多爱这种表面功夫。 “梵冈政府已进入一级戒备状态,但对外还是以安定为主。另:我近来观察的星象很奇怪,【生命】处于第一星位,【灾厄】处于第二星位,建议你们暂时不要回来,先在外面避避风头,如果你们提前到达【群星都会】,谅我无法接待各位。” 威廉从来不相信这些搞不拎清的玩意儿,但他同意暂避风头的打算。 章壹贰捌:荒谬始终存在 波塞罗那宫内,查理国王今天一人当值,菲利普貌似在整顿王宫内的卫生问题,而霍格也在加急整备军队,以防兽人叛乱的发生。 现在,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名瑟瑟发抖的管理人口的政务人员,毫无表情。 “最近梵冈的人口增长报告出来了么?”查理戏谑地说道,“你手上拿着的报告,应该是给我看的吧。” 国王抬手一招,从身体里透出的魔力迅速向政务人员的身体飞去,托起他手中紧攥的报告,返送到自己的手中。 “哦?难道,你不想给我么?抓得那么紧。”查理从王座上站起身来,抬起了自己绣着金线的皮靴,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去。 他现在的魔力总量已经达到了四魔纹中阶水准,目前来说,查理身上移植的魔物器官竟然和他身体的适配性很高,这体现在他仍然能够控制他的一言一行之上。 查理国王轻蔑地甩了甩手中的报告,眼皮轻撩,似乎根本没看的打算。 “四十三万人口啊......和一个月之前竟然变都没变......”查理慢条斯理地读出上面的一条条数据,脑中迅速和先前的报告互相比对。 “陛,陛下!我只是一个负责送信的,并不负责相关的事务......”看来这家伙已经做好了逃跑的打算,“具体情况,我不从得知......” “呵呵......替死鬼......”查理笑靥如花,手中的手杖轻轻地上下敲动,那是先前属于艾云尼的,国王专属的魔杖。 嘭! 下一秒钟,原本处在原地低下头颅,不敢看查理国王的政务人员竟是被查理手中的结实手杖猛地抽飞! 鲜血飞溅! 地上蔓延的血液中还有数颗血红的牙齿,政务人员趴在地上,鼻子扭曲,不知死活。 “嗯......”查理细细地体会着手中的力量,他发现,移植器官以后,自己的身体素质竟是上升了一个台阶,“不错......不错......哈哈!哈哈哈哈!” 张狂放肆,带着嘶哑喉音的笑声在政务大厅内冰冷凌厉地回荡,沾满鲜血的地面忽地亮起一道虚幻的魔力光芒,将这些血液全部吸到地面之下。 在皇宫之下的【原初之符文】能够做到的事情很多,包括清理在政务大厅内不该出现的污渍。 “呜......求求您......饶我一命,我定当回去督促......”被抽飞的可怜人貌似并没有失去意识,由于掉了好几颗牙,他的话是漏风的,听起来又空又难听。 不过,雅力士的政府体系的糟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整治起来,定当会出动某些人的基本利益...... 查理紧抿嘴唇,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脑内悠远的吼声又断断续续地出现,这肯定是移植器官带来的副作用之一。 雅力士的现任国王强压下这种身体的不适,开口说道:“如果你还能走得回去,那就帮我给那几位带个话,再办事不利,不要怪我不手下留情!” “是......是!”官员总算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屁滚尿流地踉跄着跑了出去。 只有兄弟会的管理体系,才是真正高效的么...... 查理叹了口气,瞳孔闪过丝丝缕缕浑浊的魔力光华,他一步一步走向属于自己的王座,最后竟是跌坐在上面。 他有些累了,这个王座,说实话,坐起来并不十分舒服。 不过,这些对于统一卡戛亚来说,都不算什么困难,只要克服一下,定会挺过去。 ...... 梵冈,值梦司-兽人管理司,一片上下,处于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 根据菲透露的消息,兽人叛乱可能会在三天后开始,他说,他是偶然在一个街角内发现一条通往地下的入口,里面竟然全都是兽人! 菲说,他当时大气也不敢出,怕被人发现,因此就躲到最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听着,结果就听到了上述的这一幕。 这些兽人的体型,根据菲所说,都比较庞大,对于兽人的力量分级来说,就是按照块头评判强弱,菲当时很害怕,说他们可能会对梵冈大肆破坏,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谢尔顿则是拍着他的肩膀,出言安慰,说人类的训练有素,能够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自保,以及,这里可是万国之都,梵冈,兄弟会总部,人手充沛。 “我现在,也说不出自己到底站在兽人这一方,还是人类这一方......”菲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些痛苦,“但我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我只是在为大家争取一个和谐相处的环境而已。” 梅林看到这只黄鼠狼神色纠结,顿感奇怪,在脑海中小声嘟囔这家伙为什么和自己过意不去。 梦魇则是呵呵笑着,不予应答。 “相对于普通的战备状态来说,现在的状态需要更令人警觉。”纽卡斯尔拍着自己桌上的文书,“很令人头疼啊,既要我们做好最高等级的警备,又要我们维持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不能让他们造成恐慌。” 这近乎是不可能的,所有人都知道,在梵冈的居民们也深谙这个道理,有的人收拾收拾家当,去他处暂避风头,也有的则是准备和梵冈上下一心,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以应对这一次剧烈的冲突。 毕竟,卡戛亚的历史可是充斥着鲜血,铁骑,以及魔法的,还未从战乱中完全脱出的百姓们完全有必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安稳一些。 “现在的情况很尴尬,”佩曼也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但相对而言,这是最好的状态了,再说了,你觉得外头的居民们怎么可能得不到一点风声!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亲戚,这种事情,传播起来实际上很容易。” “你说的也是。”纽卡斯尔认为佩曼的话切中肯綮,“我们现在可以做的,只能是明里暗里把安排工作弄好......” 明明想在值梦司面前塑造一个精明能干的形象的,但事与愿违,这俩人管闲事一个比一个起劲...... 但现在也没有办法,值梦司相对于兽人管理司来说还没那么狼狈,毕竟也算一个老牌政务机构了。能够分出人手来帮助自己,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菲很快便离去了,化身成人类的他必须得要过一晚上才能承担身体互相转换的损耗。也就是说,他只能临时住在那些华而不实的旅店里。这个时候,谢尔顿先前给予他的那五枚金币就派上了用场。 菲的人类形态实际上姿色不错,除了长得矮了点没什么太大的缺点,总而言之,普通人的外表能够让他做各种各样原先兽人不能做到的事。 但他始终还记得,自己原本是一名兽人,自己的种族,是稀缺的黄鼠狼种。 “老板,开一晚上的房,我记得,应该是十二枚铜币吧。”酒店前台的菲举起了自己手上的钱袋,准备从里面掏出应付的款项。 然而,放在吧台上的钱币,自己打了好几个照面的酒店老板竟然不收。 菲怔怔地看着对方能够在酒店灯光下泛出乳白色光晕的秃头,想说些什么。 “请出示你的身份证件。”对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不是,明明之前都不要的.......我先前也没有携带......”菲不想落得一个无家可归的结局,他还想据理力争,却被酒店老板接下来的话噎住了。 “为了防止兽人混迹于人类当中,在特殊时期,国王下令,禁止没有携带身份证件的人进入酒店住宿,抱歉。”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我......现在身份证明真的没有带在身边,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我先前也在这里住——” “——这是国王的旨意,我们这些人只是公事公办而已。”这一句话掐灭了菲所有的希望。 他扫兴地把酒店桌上的钱币扫回钱袋中,转过身去,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今天下小雨,天色不明不暗,但总体来说,很清爽,却也很潮湿。 他有些丧气地摇了摇自己的尾巴—— 菲发现,自己身后竟然没有尾巴。 哦对,他现在是人类,是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类。 章壹贰陆:好心与契约 菲现在的状态极其尴尬,他明明有的是钱,却无法在酒店内居住。 在兽人看来,人类的样子很类似,就像人类看同一个种族的兽人那般类似。若是他们发现一个人类进入兽人公寓,闯入公寓的门户,随意倒在一张床铺之上呼呼大睡...... 而且,他已经和自己的舍友们说好了,自己每一次和值梦司联系时都不会回来过夜。 外面下着小雨,天气阴沉而又潮湿,人类的身体比起兽人来说孬弱很多,他很害怕,经过一个晚上的摧折,他可能会死在冰冷的过道上。 “唔......”菲抿着嘴,小心翼翼地把身体挪出酒馆的大门,看着外面逐渐稀疏的人流,天色隐隐地暗下去了。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原路返回,到兽人管理司去寻个去处。 但......他对于纽卡斯尔并没有什么好感,兽人管理司的氛围总给他一种错觉,那里是关押兽人的监狱,而不是和商谈人类和兽人之间关系的地方。 所以,他不准备找纽卡斯尔,而失去找和兽人管理司相邻的值梦司,问问看谢尔顿是否能够寻求庇护。 幸亏这家酒店离值梦司并不远,只有两三个街区的路程,并且一路上都有屋檐避雨,在走到值梦司的途中,他顺便把晚饭给解决了。 “人类啊人类......你们唯一一点好的就是,做出来的食物总是那么美味......”菲用手指甲剃了剃自己的牙齿,今晚的黄焖鸡饭很是美味,“嗝儿~” 他先前几年与人类交往得不多——实际上兽人公寓内的社交生活是极其封闭的——,因此,他的性格和从鲁比斯刚出来时没什么变化,直到近来的这件事开始,他才发现,自己吊儿郎当的行事方式应该做出一个较大的改变。 有时候,向别人低头寻求帮助也不失为一个很良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这兴许才是一个融入社会的正常方式,有来有回,不亦乐乎。 值梦司的大门有两人多高,他向来是走靠近兽人管理司的门,现在一比较,还是值梦司的门宽敞一些。 “看起来好神奇......”一进门,就可以看见不远处梦魇研究部中闪亮闪亮的瓶瓶罐罐内存放的梦魇,“看上去软乎乎的......” 这让他联想到了棉花糖这种美味的食物,只要轻轻触碰,绵软的触感就化为斑驳的甜香流入嘴唇,他们研究的东西,就是这种看上去很好吃的玩意儿么? 他首先屁颠屁颠跑到了前台,很不幸,现在是特殊时期,“业务暂时停止”的牌子稳稳当当地替代了前台的女人坐镇当场。 从前台便知,这个巨大的怪兽是停转的。 但他发现了这块牌子下面貌似还有一小句话:若有急事,请访问综合事务管理顾问办公室。 综合事务管理顾问......办公室? 值梦司上下近乎一片漆黑,菲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在值梦司内鬼魂般地游荡。 “不会连综合事务管理顾问都离开了吧......”菲有些担忧地自言自语,到现在为止,除了盛放梦魇的器皿以外,他并不能在值梦司发现什么光亮。 刚刚是去西面转了一圈,如果在东面都找不到了的话,那他可能真的要在值梦司随便找个地方蹲着睡一觉了...... 这也太悲催了吧。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个头啊......”菲叹了口气。 但俗话说,上苍为你关上一扇门,定当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内,竟是传出了明亮的灯光,这把菲的心从谷底拉了出来。 “啊哈......这就是本大爷的运气,哈哈!”菲搓了搓自己的手,嘿嘿笑道。 既然是综合事务管理顾问,那也可以给自己提供住宿的场所吧...... 但菲还是太过天真,如果综合事务管理顾问不是谢尔顿的话,他肯定会二话不说地被赶出来。 谢尔顿正在处理值梦司内日常的基本研究报告,要不是他坚持要弄,值梦司现在早就变成了保安司的一部分。 梅林现在还未睡觉,但也达到了半睡不睡的状态,他的小眼皮不住地耷拉下来,却又莫名其妙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上拽,硬是无法完全闭合。 然而,下一秒,他的睡意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完全打碎了,只见下午来汇报信息的那个人一脸委屈地站在门口,脸上还有点吃惊的表情,似乎没有想到这一间办公室的主人竟是他们。 “菲?你怎么回来了?”谢尔顿抬头,半是好笑,半是疑惑地望着对方,手中处理的数据结果仍未停下,“还有什么事情么?”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菲惊喜地说道,“我,我只是来借宿的......也不知道这里可不可以,给我留居一晚......” “你把这里当成什么了啊......”谢尔顿抽了抽嘴角,“出了什么事情么?” 菲连忙上前,委屈巴巴地把自己在酒店内的遭遇说了一遍。 “看来政府也不算没脑子......”谢尔顿捏着下巴,慢条斯理地拿起手边的杯子,轻轻啜了一口,“行吧,兽人叛乱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你也得加把劲。住一晚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得打地铺,被褥的话,我这里还多了一份。” 菲差点没对谢尔顿感恩戴德,要不是谢尔顿用严厉的目光把他瞪了回去,这个原本是黄鼠狼兽人的人类差点就朝他磕头了。 “你吃过饭了么?我这里还有便餐,用魔力给你加热一下——” “——不用不用!我吃过了,吃过了!”菲嘿嘿笑了,“虽然不能在酒店里住,但还是可以买东西填肚子的。以及,之前就想问了,这是您的孩子么?” “这是我的儿子,马林。”谢尔顿的嘴角不禁微微上翘,“天色也不早了,你想睡的话就先睡吧,我还得处理一点关于梦魇的数据。我儿子等会也要睡了,关灯的话和我说。” 梅林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一下子抱起,塞到了精致的睡篮中,谢尔顿一声响指,一道黑色的障壁瞬间笼罩睡篮的表面,这样便能够为孩子创造最为良好的睡眠环境。 这一个屏障同时也有双向隔音的作用,对双方都有用。 梅林倒是有些不满地踹了踹睡篮的边缘,刚刚的睡意消失,现在只好瞪眼瞧着漆黑的天花板。 “不得不说,你的‘父亲’也是个好心人啊......”梦魇意味深长地说道。 “好心人?我觉得他一直挺善良的。”马尔克斯赞同梅林的话,“不过,他也有这么做的资格,因为他很厉害。” “只有强者才配谈好心。”梅林顿了顿,说道,“总而言之,你就别担心你爹的事情了,他自会帮你搞定,他搞不定还有我帮你搞定。我们现在主要要做的事情就是赶快长大。” “嗯。”马尔克斯甜甜地同永远不睡觉的梦魇道晚安。 在睡梦之中,梦魇和人类灵魂对身体的主导权就会自动切换,这样可以保证睡梦中梅林身体的安全。 ....... 沙迪的天色也晚下来了,但车队还在快马加鞭地前行。 因为匪贼们的搅局,马歇尔一队的行程被拖慢了,为了赶上威廉先前制定的进度,他们必须得要在晚上也要奔行。 车轮下的地面逐渐变得坚硬,原本全由沙砾组成的路边现在逐渐参杂了些许石子,这让车队的前进速度变得更加快了。 他们即将到达今天的目的地,【欲望之地】西斯格内最大的黄金矿区,哈雷山脉。这同时也是横断沙迪中段的重要地点。 威廉与胖子的契约到此为止,也就是说,护送马歇尔的额外人马很快便将与威廉一行人分道扬镳。 章贰壹柒:沉醉于黑暗之中 “马歇尔,朝他们打个招呼吧,毕竟,一路上,他们可保护你不止一次了。”威廉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哈雷虽然作为黄金矿区,里面的照明装置可不那么灵光。 马歇尔乖乖跑到即将归去的一大对随从面前,眉毛微颤,郑重地为他们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谢大家一路上给予我们的帮助!” “......”如马歇尔预料地,对方并没有回答,在她的视线中,那一个个炽热的目光中,兴许还留藏了些什么东西。 嘎吱......嘎吱.......这是脚底碾压石块的声音。 貌似有什么人朝马歇尔走了过来,根据小女孩的判断,对方的脚步轻盈,不可能是一般的粗犷汉子。 她抬起头来,将视线放平,作为一国的公主,她能够迅速调转自己的姿态。 是那个......看上去很奇怪的大叔?生着一副漂亮的丹凤眼,却又添着与其完全不搭的络腮胡...... 他上前两步,静静地站到了马歇尔的面前,低头凝望。 “你,保重。”对方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同之前一样,近乎冰冷。 她貌似听出了些什么东西,能够让她心头一暖的东西。但马歇尔不想戳破,对方肯定也不是很想戳破吧。 “谢谢。”马歇尔眨了眨眼睛,绽开笑颜。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男人瞪了她一眼,唇角却是微微上翘。 他没有回头,却把自己的右手往后招招,权当作别。 这个人好奇怪......马歇尔嘴角上翘,抬起自己的手,用力挥动几下,这也算是无声的送别了吧。 挥罢,马歇尔转过头去,疲倦地插上了腰,完全没有一副公主的姿态。 她完美地切换成了小女儿家家的状态,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能够在自己父亲去世之后得到如此关怀,兴许只有在这一次历练中吧。 “我们今天先在车上休息一个晚上,明天的任务就是横穿面前的这个山脉。”威廉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等一会,你和春一道,来我这里,我和你们说一下进入哈雷金矿的具体事项。” 今天毕竟跑了一天,车马劳顿,更别提人了,经受快速奔袭的颠簸,是个人都有点受不了。 马歇尔疲倦地靠在春的身上,她发现春的尾巴也同样耷拉下来,没什么力道。 一行人首先用完了晚饭,就着夜晚天穹的星芒,三人坐在一块靠近篝火的大石头上,威廉给两人详细说明即将进入的哈雷山脉中黄金矿区的注意事项。 “首先,马歇尔,当然还有你们这些兽人随从是不可以触碰任何黄金的,即使它掉在你的脚边,你也不可以去碰。”威廉用手指轻轻地点着自己的锁骨,“其次,矿区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有强光照明,相反,我们的存在反倒会给人家带来光亮。” 马歇尔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平常情况之下,黄金矿区的矿灯是不开启的,也就是说,那些被雇来挖掘黄金的人是在极度黑暗中工作。”威廉神色平淡,“我们通常称这些人为【无光者】,因为他们一天从头到尾,近乎一点光芒也无法见到。” “这是.......什么意思?”马歇尔还没反应过来,甚至是春都没有反应过来。 成天成天无法见到光芒......这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成为【无光者】需要签订冗杂的契约,并且一干就是十数年的时间,并无法出去。当然,它的报酬是极其丰富的。” “这......十数年......甚至都不可以出去!这怎么可以呢!”马歇尔有些气愤,紧攥双拳道,“他们把自己的时光花费在这么枯燥的东西上面,这明明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威廉摇了摇头,他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他们给的钱很多,你知道来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么?都是那些无法使用魔法的,在四五十岁上下的尴尬年龄,上有老下有小的情况。” “什么意思......”马歇尔吞了口口水,“这是......什么意思?” “黄金矿区的主办方还贴心地提供了工资邮寄服务,这是在契约中提前写到的。”威廉抿了抿嘴唇,他现在怀疑对马歇尔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早了,“这些钱财甚至能够让家人过上极其舒适,甚至是奢华的生活了。” “但!那些【无光者】!他们的幸福呢!” “家人的幸福就是他们的幸福。”威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老老实实坐在马歇尔身旁的春,这一下子,看得这位淳朴的狼兽人心里有些发毛。 “这太不公平了!”马歇尔愤愤地大声说道。 “这是他们的选择,我们无法干涉。我继续说下去了,”威廉打断马歇尔思维的继续发散,“我需要在这里和你郑重的警告一声,不要和那些【无光者】有任何形式的交流,这是矿区主办方不允许的。那些马车会被当地的工作人员送到另一头去,所以我们要在一天之内穿过整个山脉,当然,并不远,以你的体力也能走到。” “嗯,嗯......”马歇尔有些倦了,便软软地靠在春的身侧。 “还有你,作为马歇尔的贴身护卫,你必须得要时时刻刻保护你雇主的安全,因为我们不能保证那些【无光者】会做些什么,我需要你时刻握着自己身上的佩剑,只要有人行为不善,你有权利将其立刻斩杀。” “我......我知道了!我会做到的!”春打了个激灵,因为紧张,他的尾巴在轻轻地上下跳动,“我会保护好马歇尔的安全的!” “呵呵......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威廉旋即站起身来,顺手拍了拍春的肩头,“你好好加油。” 春的视线不由得转向一边,刚刚威廉所说的关于【无光者】的话还在他脑内回荡。 整天不见天日......一去就是十数年.......这怎么可能!若是兽人的话......有很多钱,能够供给家人...... 矛盾而又复杂的心情在春的大脑肆无忌惮地扩散,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马歇尔正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走吧。”马歇尔本想埋怨两句,却又不忍心,她拽起了春健壮的胳膊,朝着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跑去。 面前的山脉是漆黑的,马歇尔只能从附近篝火的微光中窥得它一星半点的外貌。她不敢去想象,若是在那里工作,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情状。 “春,你刚刚在想什么呢?”马歇尔躺在春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抚着狼兽人毛乎乎的肚皮。 “我只是在想,那个哈雷矿区的事情。”春如实交代,因为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听说,在这里工作可以获得很多的钱。” “但是,你什么都看不见......在这里什么都看不见!整天整夜地在黑暗中摸索着探取黄金......这太痛苦了!” 大部分在哈雷山脉挖黄金的【无光者】在契约时间满,离开矿区时,他们发现,自己的眼睛竟是瞎了。长时间浸泡在凝固的黑暗之中,这对眼睛的伤害是非常大的。 “我知道,但是,他能给家人很多钱......”春说。 马歇尔握住了这头傻狼的爪子,嘟了嘟嘴道:“你难道要去工作么?” “兽人应该不能去吧......”春憨憨地笑了。 “即使可以去,我也不准你去!”马歇尔现在以春妹妹的口吻对这头狼发号施令,“十年!等出来了以后,你还怎么找到伴侣啊!” “哈哈......”春挠了挠头,准备以讪笑带过。 “钱没有了还可以再赚,时间没有了,那就真的没有了,在自己的青春年华做一些让自己不后悔的事情......” “哎呀......好了好了,睡吧,睡吧。”春不准备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旋即用自己的大手一下子把小女孩拢到自己的胸口,“不要想那么多,我又不会去挖矿,不用担心。只是一听钱很多嘛,对吧.......” “对嘛,你还有你的哥哥呢,你这样子,怎么对得起他!以及你自己的青春也要好好珍惜嘛......” 虽然,自己的青春,兴许就只能禁锢在查理那家伙的手下了吧...... “睡吧......”春舔了舔嘴唇,柔和地说道,“明天还要长途跋涉,很辛苦的。” “嗯,什么都不要想了,睡觉吧。”马歇尔眉毛挑了挑,旋即埋在春毛茸茸的胸口里,呼吸逐渐平稳。 天,真黑啊。 星星隐去了踪迹。 章贰壹捌:隔断的请求 真如威廉所料,哈雷矿区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一个样儿,就是无边无际的,凝滞的黑暗。 马歇尔跟随着春一道进入矿区隧道的门口,要不是两人的胸口有一个发亮的魔法徽章,他们甚至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 即使是这样,一行人目光所及之处仍很有限,仅仅是三四米的距离,在往远处看,只能看到矿区内山石的轮廓而已。 这里的黄金基本上已经被采掘完毕,起早贪黑的工人们已经到位,在这里当然和他们打不上什么照面。但一股刺鼻的汗臭味顿时让比较敏感的马歇尔皱起了眉头,握着春的手不免紧了些。 “怎么了?”春摇了摇尾巴,用手把身边的马歇尔拉近了些,“这里还挺冷的,早知道,我就提醒你添点衣物了。” “这里......汗臭味好重......”马歇尔粗粗地断定,这里不只有汗味,肯定还有尿味,以及各类排泄物的味道....... 马歇尔不免发起了想象,反正那些工人们也看不见东西,那么排泄肯定就找一个地方当地解决。 那岂不会......挖着挖着挖到一些软软的东西...... 马歇尔的鼻腔受到了刺激,胃部一阵翻涌,如果再想下去,她很可能就要吐出来...... 小女孩连忙停止想象,更加靠近狼兽人的身体,别说,她刚才还没感觉到,矿区内的环境真的又黑又冷,湿度也很高,她觉得自己身上很容易就结出来一层水雾,也不知道这层水会不会有毒...... 威廉走在最前方,马歇尔和春的位置相当于被其他兽人仆从包夹在最中间,也就是受到最优待的贵宾席,但即使是这样,小女孩仍然感觉自己的心里一阵阵发毛。 “嘿!哈哈哈,又跌跤啦!新人!烂壳仔再完不成当天的任务就要被赶出去的哟!”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夹杂着咕噜喉音的交谈声,就好像这些人含了一万年的痰似的。 话语中不乏下流的玩笑,不着边际的粗话脏话,以及各种各样的矿区黑话,应有尽有。可能是因为之类的生活过于无聊,【无光者】开发出了一套套能够取悦自己的方式吧。 很显然,“烂壳仔”就是哈雷矿区的黑话之一,根据马歇尔的猜测,这应该是指代那些办事不利的新人的意思。 “小鬼,我们不要说话......”春比马歇尔长得要高很多,视野有天然的优势。 他借助徽章上的光芒看到前方密密麻麻,或站或趴,用着水管和镐子敲击石壁的【无光者】,他们确实在拼命挖掘金块。 当然,金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好找的,工人们必须得要一块块地把带着泥沙的石头从坚硬的石头上掰下来,用水管冲洗干净,最后再凭借自己的触感评判这是否是金子。 他们貌似并没有意识到这里还有人存在,只是自顾自地聊天,自顾自地窜上窜下,自顾自地挖掘矿石,一一比对。 马歇尔走过他们的时候是很担心的,她还以为自己会被他们发现,然后出现一些比较棘手的状况。 然而并不是,【无光者】们甚至都没有转过头,仍在忙活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权当他们不存在。 马歇尔一队人走路的声音是极为安静的,当地的工作人员也为他们的道路铺上了一层浅色的毯子,这样的话就可以防止他们迷路。 “听这些人的话,他们大多好像已经在这里干了好多好多年了.......”春压低了声音,悄悄地和马歇尔谈话。 “对啊......对啊......”马歇尔忽地愣了一下,她吞了口唾沫。 她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感知到自己了。 因为他们的眼睛早已经不能使用了啊。他们已经瞎了,又谈得上什么见到光明呢? “不过,这里的环境也太差了吧......”春环顾四周,自言自语,“我觉得很有可能天上会有石头掉下来,砸死人。” “嗯......但,这也是他们的选择,不是么?”马歇尔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痛痛的。 她知道,她必须要变得坚强起来,但是,每当这么想的时候,她的内心却是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逐渐垮塌。 “嗯,”春抿了抿嘴唇,他现在已经能够听出马歇尔心底的某些想法了,“但......他们会幸福的。” “但愿吧。”马歇尔捏了捏春宽大柔软的手掌,挤出一副笑容,也不知道对方看不看得清楚。 哈雷矿场人员的分布同马歇尔猜测得完全不同,以漏斗形分布。两边少,中间多,并且越往中间靠,【无光者】越为年轻。 年龄越大的工人在聊天的时候越不喜欢谈及自己的家庭,而刚进来没几年的【无光者】则截然相反,他们似乎无休无止,乐此不疲地互相交流自己的家庭是如何如何幸福,自己的家人是多么可爱,以及自己赚钱能够为家庭带来多少的开销。 马歇尔一边听着,这些话题从令人皱眉的荤段子逐渐变成了家庭讨论大会,她的唇角也逐渐上弯,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这样才对嘛,那些段子,那些粗话脏话,互相拿身体打趣,多没意思! 但马歇尔并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了,那些“老人”也应该有互相谈及自己家庭的时候。是时光摧折了他们的期待,压垮了他们的意志,以及隐没了他们的希望。 “听说啊,今儿貌似有人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人过来?” “就是有一队大人物......说是要护送什么东西......不要说出去!” “所以呢?你想要干什么?还有,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事情的?” “你不要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他们那里看看?” 两个正在工作的【无光者】年龄约莫三四十岁,都是男性。他们手上的动作不停,但在谈论和其他工人不一样的话题。 “所以说,你要去干什么?”另一个人的语气有点怀疑,“那些人只是经过矿场而已,你想让他们干什么?” “嘿嘿,我只是想让他们给我带个话而已~”消息灵通的男人俏皮地笑了,“给我最爱的女儿!” “嘿!你可能违反契约内的条款,你确定真的要这样么?” “不试试怎么行?”黑暗中的男人四处张望,他已经看见了远处传来的微光。 即使在马歇尔眼中,这种光芒很是微弱,但在【无光者】眼里,这种光亮足以刺痛他们的眼睛。 他偷偷摸摸地从工作地点离开,由于激动,他脚下不幸打滑,摔了个趔趄,双腿与粗糙的地面摩擦,刮破了他裸露的皮肤——在这里受伤是常态,因为在这里工作总是衣不蔽体,上工结束后会统一使用术式来修复身体——,但他也要继续前进。 马歇尔正在和春小声交谈,一个男性的声音迫使她们中断话题,小女孩转过头去,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这个闯入她们话题的人有所不满。 “求求你们!可以帮我一个忙么?我求求你们!”那个人佝偻着身子,张开双臂,他不敢大声说话,却又担心对方听不到自己的话,“可以帮我传达一句话么?就一句话!” “他是谁?你认识他么?”春甩了甩尾巴,不解地说道。 “我不认识......”马歇尔的话很轻,在这里,那个男人是不可能听到他们说的话的。 “帮我传达给我的女儿,说我的状况很好,不要她担心!”那个男人有些急了,音量不禁放大些许。 “原来是这样......”马歇尔的眉头顿时舒展,她的心底一暖,不禁捏了捏春的手,“春,你觉得怎么看?” “我无所谓,看你的了。”春耸耸肩道。 “我们家就住在【群星都会】,只要进入菲拉比的大门,第一条街就是,门牌号是六号!”男人的脸上洋溢出了些许笑容,“我的女儿,她叫——呃!唔!呃嗯......” 那个男人的脸色骤然变得通红,他不由自主地按住了自己的脖颈,如果现在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话,肯定会嘲笑他那副滑稽的模样! 他的嘴巴不断张翕,舌头有模有样地上下翻动,脸上的神色也恰如其分,但无论如何,他竟是不能再吐出一个字! 他的喉咙正散发着危险的,刺眼的红光! “真奇怪......”马歇尔挑了挑眉,“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小女孩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继续和身边的狼兽人攀谈起来,周围的说话声也逐渐变成了原先马歇尔不大喜欢的荤段子。 马歇尔一行人很快便走出哈雷矿区,开启他们在【欲望之地】最后的旅程。 “也不知道他的女儿叫什么名字。”马歇尔有些惋惜地对春说,“说不定真的可以帮他带一个话。”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想太多,否则的话,你也会和之前的我一样。”春挠了挠头,笑道。 马歇尔不屑地吐了吐舌头: “和你一样哭鼻子么?” 章贰壹玖:窒息 浸染塔的倒影,这里是由星力开辟出的空间——星辰塔。这里的天穹始终是闪亮迷蒙的繁星,可以让各位星术师们更加准确具体地观察星辰的位置,推算出地上的人与事。 当然,能够进入星辰塔观测天上的星辰,是莫大的荣幸。起码在星辰会中,基本上只有最高层能够随意出入星辰塔。作为星辰会的最高级领事,国家钦点术士,塔拉·撒伦威尔自然而然地能够享受这种待遇。 有人说她二十几岁,也有人说她三十出头,年龄的神秘性衬得她的美貌多了一丝朦胧。没有人质疑她的实力,也没有人质疑她占星的本领,毕竟五魔纹术士的称号摆在那里,也不可能弱到哪里去。 现在,塔拉仍旧在测算雅力士接下来的运势。观察星位,根据各种不同属性的星力相互影响程度计算出国家的命运,对于她来说,一开始是不相信的。直到自己的老师——同样也是自己的父亲为她亲自测算运势,并且准确灵验的时候,她才对星象学这门神秘而又邪门的学说感兴趣。 记得她抱着自己死去的小狗多比痛哭的时候,她的脑海回荡的只有一句话:“【灾厄】星,在你多比的第一星位上,也就是说,它很快就会死掉......” 她的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塔拉知道,自己父亲的笑容,永远不会完全真实。就比如说当时,对方的语气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安慰的成分在内。 她现在始终不明白,【命运】与【时光】这两颗星辰到底有什么用处。她向查理国王解释的时候,也仅仅照搬了自己父亲所言,她永远觉得自己还太年轻。 塔拉既相信她父亲教导给她的东西,同时又痛恨这一门该死的学说。 因为,有一天,她的父亲看见自己的头顶上悬挂了散发着凝固的棕黄色的星辰。 “塔拉,你看,它的名字叫做【灾厄】。”他的眼角仍旧带着笑,他似乎并没有太过在意现在的星象可能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我要死了呢。” 她才不相信这狗屎命运!但塔拉已经依恋上了这种预知的感觉...... 第二天,她的父亲安详地去世了。索尔·撒伦威尔,国家钦点术士,就此寿终正寝。 现在的她却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走入这令人窒息的空间中,不可不探查她并不想看到的东西。 “哼......”塔拉鼻头轻轻出气,手中的【星象书册】旋即飘起,自动打开,展现出一页页古旧但隽永的内容。 据自己的父亲所言,书上这些符文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但这怎么可能嘛......从天上掉下来的符文......这肯定是骗小孩的! 但正是在这一粒粒渺小而又神秘的符文罅隙之间,展现出的是磅礴而又永恒的天穹,多么美丽,多么神秘,多么令人神往。 “再一次......再一次,还是这个结果......” 【虐杀】,第一星位,【生命】,第二星位...... 这不可能......这明明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星象解读!塔拉已经测算过好多遍,但她仍然获得的是这个结果。雅力士国内将会迎来一场不可避免的血洗,但血洗之后,竟是突如其来的繁荣...... “这就叫不破不立么......”星辰会高级领事挽了挽自己的长发,最后叹了口气,“这难道也是命运么......” 【命运】,第三星位,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地位,这能够解读很多,但也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它的星力作用,不明,它的星力总量,不明,它的星力属性,不明。三个不明着实让权威顶端的塔拉有些犯难......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提醒现在雅力士的国王,开战在即,让他做好准备。 当然,也要让星辰会做好准备。 一个巨大的亮银色五芒星从塔拉的背后隐约透出,这个术式一脱离她的背部就开始迅速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塔拉从怀里掏出一张星辰会内部通信专用信纸,随意地朝五芒星的内部丢去。五芒星很快便皱缩起来,它化为了一只银色的大茧,将这封信层层叠叠地包裹住,空间猛地一闪,这只大茧旋即消失。 ...... “查理国王,原初教会的教士请求觐见。” 波塞罗那宫内,查理国王百无聊赖地坐在垫上了一层毯子仍显得硬邦邦的王座上,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嘴角便止不住地上弯。 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啊......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硬生生把自己的时间给耗没了。 “哦?怎么这个时候倒找上我来了?”查理的声音不无戏谑,他必须要站到一个很高的位置上,否则接下来的计划无法实行。 原初教会派来的教士身着一袭白袍,肩上绣着一朵又一朵含苞欲放的淡蓝色蔷薇,胸口则是垂着五颗静静闪烁的蓝色宝石,像极了天空中迷幻的星辰。 然而,这么华美的服装并不能使令人窒息的气氛哪怕是缓解半分,查理向来习惯以气势压人,这种心理上的压迫力能使他轻而易举地办成很多事。 “尊敬的......不,不——” “不要说套话,直接上正事。”查理双眼微眯,左手指尖轻轻点着王座的扶手,“不过,我兴许能够猜到你们想和我谈的是什么了。” “陛下......英明......”教士只能苦笑,这个老狐狸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此次前来是什么目的,“我们原初教会,分成了两个部分......” 查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我知道,所以想让我做什么?是网开一面,还是协助各位夺回主导权?” 教士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说,但他很快回过神来,脸上浮现渴盼的表情:“我想让您对外承认我们原初派才是正统的原初教会......解离派,我们会派人收回那件一级魔器的,这就不用劳烦陛下了。以及兽人叛乱的事情......我们暂时处理不了,希望陛下能够派人处理......” “那么,你有什么筹码值得我来帮助你呢?”查理眨了眨眼睛,嘴唇抿起,“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这一点。” 查理这么开口,就代表他有能力满足原初教会的要求,那么,他们又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请陛下提出来,我们会尽全力满足。”这是教士当初接到的话,教会高层说要说服查理那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就必须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在这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查理歪着头,右手撑着下巴,似乎百无聊赖。 “请讲......”教士吞了口唾沫,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背后偷偷溜走,他的胸口随之一阵发闷。 “那件一级魔器,有什么作用?”查理笑靥如花,“以及,它叫什么名字?” “【解离之手】,能够将触碰到的一切解离成最小的粒子,并且根据使用者的心意重构成另一件物品......我们的身体转换术式就是参照这件一级魔器......” 查理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竟是浮现若隐若现的,残忍的笑容:“一切,是指什么......灵魂,魔力,肉体......意识......” “这些理论上都可以被解离和重构,”教士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但【解离之手】有活着的特性,它的本体是一双白色的手套,但它能够自己行动。使用者很有可能因为【解离之手】心情不好而被分解......” “真有趣呢......”查理笑了,“这也是原初教会的重要魔器之一吧......” “如果事态扩大,这件极其危险的一级魔器很有可能会......必须得要做好良好的封印!”教士说道。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查理忽然正襟危坐,点了点头。 他抬起自己的手,右手食指轻轻点上面前教士的头颅。 “我答应你,但这件事情的代价是,【解离之手】的使用权,名义上的所有权当然是在你们那里,以及,我并不会频繁使用这件一级魔器。” 这......怎么可能! 教士的双腿有些发软。 刚出狼穴,又入蛇窝...... 但......这起码比交给解离派好! ...... 昏暗的地下广场。 “嗬......嗬......”黄鼠狼兽人全身是汗,他蜷缩在昏暗的角落,无力地颤抖着身子,“别......别杀我......” 令人窒息的压力,恐惧,以及绝望。 在他的身前,一众兽人义勇军的战士们将它牢牢围住,他们个个眼带戏谑,不屑,以及轻蔑。 “叛徒。” “该死的东西......作为兽人的败类......” 每个兽人的手中都提着比他人还大的巨刃,在菲偷瞄下,这些大刀...... 只要给他来一下,他肯定暴毙当场。 章壹叁零:开战的宣言 菲现在的处境可以用“绝境”两字来形容。他的身后是坚硬的墙壁,他的面前围着一圈肱二头肌都比他大腿粗的兽人,面露凶光,双拳紧攥。 “各位......有话好好说......”菲举起了自己的爪子,冷汗不断从额头上滑落,“有话好好说......” “我们已经发现你很久了,虽然我们不知道你的名字。”其中一个狼兽人嘶哑地说道,“你是人类派来的人。” “唔......”菲吞了口唾沫,想找个理由搪塞过这个问题,然而他找不到任何辞藻去堆砌出他的想法。 “哼......叛徒!渣滓!作为兽人的耻辱!” 一只毛呼呼的大手裹挟着阵阵劲风,啪地一声把菲抽飞,最终扑腾一下掉落在地。 很显然,菲是不可能死的,但全身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由得卷起身子,呜咽着挪向一旁。 “呜......呜呜......”菲的眼角沁出了泪花,嗫嚅道,“别......别杀我......求求你们......” “我们当然不会杀你,杀了你也是脏了我们的手!”另一个虎兽人轻蔑道,“兽人义勇军,在人类的地盘,不会对兽人下杀手!但是和人类勾结......真是下三滥!你不配作为一个兽人活着!” “我只是在为我们争取权利......” “只有刀枪棍棒和坚实的肌肉才有话语权!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根本不配!” 菲不说话,努力把自己蜷成一团,他向来怕痛,也怕死,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死亡带来的恐惧完美地压过了受屈辱的愤怒。 但他们并不会杀自己......但愿吧...... “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话语刚落,一只极粗极壮的腿踹在了菲的腰腹部,直勾勾地把他踢向地下广场的出口。 “呜啊啊——!”菲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裂开来,他在地上一连滚了六七下,这才堪堪止住前冲的劲头。 他抹了抹嘴角,一片殷红,刺鼻的腥气逐渐弥漫。 “你们......要当心人类......”菲的声音极小,“在兽人义勇军背后,说不定也有人类的参与......” 幸亏他们没有听见,否则菲真可能暴毙当场。 菲行尸走肉般地拖起自己的身体,一瘸一拐地摸着道儿,在身后兽人们的唾弃声中离了开。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变成人类了,不幸之中的万幸,他所在的小巷里鲜有人出没,以兽人的形体大摇大摆地走也无所谓。 血迹断断续续,一连延向小巷的最深处。这里离一号公寓并不远,只不过五分钟的距离。但这一段路在菲的体力下硬生生走了半个小时才歪歪扭扭地爬到这里。 他是被同一栋楼的居民们抬上去的。 “过分!太过分了!那些人类......竟敢下这么重的手!菲,你不要帮他们了,要不,我们加入那什么兽人义勇军,和人类斗争到底!” 菲很快便被同一栋楼的居民们抬到了床上,他的伤势主要是皮肉伤,并没有伤筋动骨,兽人身体的柔韧性是很好的。 “不......不是人类......是几个兽人义勇军的兽人......”菲轻声咳嗽,“可以,给我一杯水么?咳咳......” 水很快便送到,菲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撑起身体,一五一十地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全部托出。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们把你打成这样......作为同一种族——” “——他们和我们不是同一种族——”菲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但他们也不应该把你打成这样啊!” “他们把我当成人类派来的奸细了,事实也是如此。”菲的尾巴尖在无力地摇动。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站在身旁的胡狼兽人身体颤抖,似乎在躲避着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本大爷现在就是担心,如果兽人义勇军他们会不会对这里下手......”菲勉强地笑了笑,“我这伤歇息一会就好了,他们估计在一两天后便发动总攻,到时候我还得按照他们的要求主持大局......” 也就是说,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出现任何问题!这太困难了......但再困难,为了大家,为了自己,他必须要拼命抓取貌似遥不可及的那一束光芒! ...... 【群星都会】菲拉比。 在这里,白昼缩短,星夜拉长,甚至占到了每天的三分之二的地步。但上半夜璀璨的星辉能够给人带来不输给日光的迷蒙星芒,甚至在上半夜,只有极少数区域才会打开路灯,大部分人都在享受这种不同于日光的,万花筒般神秘的光芒。每年来到这里的人不绝于缕,就为欣赏这一星半点的亮光。 但菲拉比并不是一个祥和的地方,他远比初来乍到的人想象的更为险恶。 这里不仅仅是塔拉所在的星辰会的大本营,也是各种各样地下黑道的聚集地。 其中最为有名的地标性建筑便是被称为【星之囚笼】的倒悬塔。 就若一个从上往下逐渐变小的螺丝钉,它盘旋的身姿会让人有一种错觉,会认为它下一秒钟就有可能倒下。 但倒悬塔的历史,大部分菲拉比的本地人都说不清楚。这种很明显有魔力催动的建筑物,再屹立个数百年,兴许也不会倒下。 这座塔的作用,字如其名,便是囚禁。从上到下,空间逐渐减小,防卫等级却是逐渐变高。 倒悬塔的现任主人是费特?撒伦威尔,塔拉?撒伦威尔的弟弟。 浸染塔和倒悬塔都是他们的父亲留下来的遗产,若是把塔拉比做白昼,那么在【群星都会】,费特便是那三分之二的黑夜。 菲拉比的黑道很多,但问谁是他们的老大,没有一个人不敢答除了【黑星】以外的任何组织。 单单是“我们的执行人可遍布全国”这一傲慢却笃定的话语便可打动所有委托人的心。 和浸染塔一样,倒悬塔也有倒影,这也是它真正的形态。 虚无的改变者,逆转塔。 这里也是【逆转王座】的所在地,它也有一个别称,【黑星】。 一颗颗漆黑如墨的星辰在这一由同样深邃的石头打制而成的王座之上缓缓旋转,它们能令周围的光线控制不住地扭曲,因为它们的本质就是吞噬一切光芒。 费特慵懒地坐在王座之上,面朝座下的一群人,他正在玩弄食指二指节上的一枚戒指,上面镶嵌一颗粗大的黑色宝石,它的表面涂覆着银白色的正六边形星芒。 “他们到哪儿了?”费特忽然正坐,这让下面的一群人挺直了腰板。 他们是【黑星】的一级执行人,平均水平有三魔纹高阶。这是整个雅力士绝大多数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已经穿过哈雷矿区,离那位魔剑士的队伍还有差不多两三公里的路程。” “好。”费特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些兽人的情况怎样?” “那些傻子,只会被我们牵着鼻子跑,计划不会出错。” “嗯......很好!我都有点忍不住想要大笑了,哈哈!”费特眯起眼睛,嘴角上弯。 “这次的任务......是国王派来刺杀公主......” “霍格先生来接洽的。”费特一本正经地说道,“貌似要给这个小家伙一次惊喜。” “但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杀死雅力士的王女。”其中一个执行人上前一步,语气尊敬,“这......是否有一点不妥......” “不不不......”费特笑得很欢,他的双手猛地分开,再猛地往中间一拍! 啪!浓郁的符文魔力在逆转塔忽然爆发,条条灰黑色的光带诡谲地化为一根根织线,他们整齐有序,层层叠叠,最终化为了一个黑色光茧。 “我要让这场惊喜......”费特忽然右手并指,狠狠往前一插! 嘭!光茧碎裂,柔软的手中拽出了一本灰黑色的书册! 强大的魔力光辉化为了纷繁的黑色星辰,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一页一页地把这本同【星象书册】同样古旧的大书翻开。 他的名字很好听,【歪曲书册】。 “我要让这场惊喜......”费特重复道。 “变成惊吓......哈哈!哈哈哈!雅力士......我亲爱的雅力士......” 都会变的......在我们的手中! 我亲爱的姐姐......看好了...... 章壹叁壹:第一炮 今天的天气很美妙,不热,也不冷,阳光很澄透,晒在人的身上暖暖的,从巷口吹来的风能够消除皮肤上的灼热感。 很多原先不敢出来的居民们也按捺不住,打开自己的屋门,踏着悠闲的步调,和邻居们一起聊天出行。一切似乎重回正轨。 距离上次政府公文告示居民对于兽人叛乱一事不必紧张约莫两三周了,经过这么多时间才放下防备,这也算是很长了。 水仙花街,帝都梵冈中央的居民街之一,阳光充足,湿度适宜,今天的天气同样很适合人们散步。 人也格外地多起来了,甚至堵满街口,如此拥挤的情况让当地的居民们不禁疑惑,这些堵住街道的人到底是不是当地人。 一个男人想要走出水仙花街,然而他面前的一道人墙阻住了他的去路。 于是,他低声说道:“先生啊......行行好吧,我要赶去上班,可以让一让么?” 前面的男人没有说话,赶去上班的男子有些急了,他扯了扯头顶的礼帽,语气多了半分不耐:“我上班要迟到了,行行好吧,我今天上班要迟到了。” 赶去上班的男人显然没有得到回应,他干脆不在再多说,想要用自己的蛮力挤出一条道路,但面前的这群男人身体就像石头一样坚硬,他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前进哪怕是半分。 “人类,我劝你不要白费功夫。” 人类?真可笑!人类说自己是人类!难道他们不是人类么! 等等!没办法赶去上班的男人睁大了眼睛。 “唔......”他吞了口唾沫,最近有一件在水仙花街传的沸沸扬扬事顿时现入他的脑海。 这些人,难道是由兽人变成的人类?但这也只是传闻而已啊,具有一定魔法基础的他知道,兽人的肉体与庐陵人的肉体有本质上的不同。若是想要相互转换,那是极为困难的。 “你们......我马上叫警察来!你们扰乱了社会治安!”那个男人有些害怕,“你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劝你们把道路放开!” 人群中顿时起了些骚动,堵住街口的行为实在是太为过分,明明如此好的天气,却上演这一出令人不快的戏码,这怎么可能让人忍受得住! “快点给我们让开!” “警察,警察都到哪里去了!快点把他们叫来!” 人们吵吵嚷嚷,星星点点的魔力光辉零碎地在人群中亮起,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这样下去,打起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你们这些人类......把我们压迫了那么久,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么!” “满口人类人类!你们难道不是人类么?一群疯子!快点把他们给支开!上班都要迟到了!那些会魔法的行行好,推开他们!” “一群弱小的猴子......还敢动手......”一个健壮的男人对此嗤之以鼻,“你们欠我们的,我们会百倍奉还!” “什么意思?我们和你非亲非故,欠你什么......” 似乎是约好了似地,一名名壮汉嘴唇统一地张翕,大声吼出一个个带有魔力的字句—— 【以吾之名】 【分析,解离,重构】 【探求原初的本真】 【万物皆以替之】 【以我等之力】 【皆可临摹】 【我等在此,请求原初之神】 【打碎一切,重构一切】 【赐予我一副兽人的肉身】 嘎啦啦——喀喇喇—— 毛骨悚然的皮肉鼓胀声齐齐炸开,为水仙花街平添数分冰寒的静滞。 “什......什么!” “啊——!怪物,怪物!啊啊——!” 人群作鸟兽散,就同炸裂的肥皂炮炮,一瞬间便散了开去,慌张的叫声和魔呓的嘶吼纷飞,兽人的咆哮更是加入这场混战。 “张扬跋扈的猴子,今天,就是我们兽人崛起的日子!”为首的狼兽人从腰间掏出一柄短刃,嘴角微咧,“今天,便是我们自由的日子!” 咆哮连天,似乎连天空中的浮云都受到了惊吓,慌张地逃窜开来。 “一群疯了的畜牲!”一位身着黑色短袍的女子眼中魔力闪烁,手背的两条魔纹烨烨生辉,绿色的魔力涓流迅速在她的身体上开枝散叶,直至修长的下巴,“不要慌张,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可以把他们都给赶走!” 一阵狂风袭来,魔呓旋即咏唱,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气墙竟是生生止住了左前方两三名兽人的冲势,将其掀翻在地! “我告诉你们,我不在乎你们到底长得怎样,也不在乎你们是否自由,但影响到了我们的生活,就请你们出去!” 很显然,魔法仍是大幅度普及的雅力士,会用魔法的居民还是有一些的。 起码,就像水仙花街,十几位一魔纹高阶,以及二魔纹术士正勇敢地守卫自己的家园,为那些慌张逃窜的居民们争取时间。 他们发现,看上去外表凶猛的兽人实际上也没那么可怕,只要使用魔法阻挡,以及注意闪避,与他们周旋一阵子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你们人类......凭什么敢......凭什么!”手举一人脑袋那么大的锤子的熊兽人张开大嘴,喉咙深处冒出深沉的咆哮,“我们要夺回应有的权利!” “没有人在乎你们!给我们滚开,要闹就去兽人管理司闹!”一名男性术士挡在女术士的面前,庞大的淡蓝色盾牌迅速展开,“我告诉你们,现在这样反倒是适得其反!” “人类只会胡说八道!”熊兽人臂膀用力一挥,恰恰砸在了盾牌的中心,“给我滚开!” 咔嚓!蛛网般细密的裂纹随着猛烈的碰撞很快散开,冲上前的男人闷哼出声,眉头一下子皱起,似乎在承受着不小的痛苦。 “你没事吧?”女子颂念魔呓,小心翼翼用魔力补上破损的盾牌边缘,“这些疯子......” “我没事,只是虎口被震了一下,”男人退后半步,“我刚刚联系了保安司的人,他们很快就赶过来!我们先顶住!这帮家伙进去以后也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好!”女人朝后看了一眼,发现兽人们的脚步被给力的同伴们放缓,“撑住!不要让他们太过放肆!” 说实话,如果有兽人大摇大摆在街上走,顶多有人会指指点点,看个笑话,但扰乱治安,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给我上!把他们都给我打倒!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兽人真正的力量!” “你们要闹就到别处去闹!这样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男人双手空中虚握,一柄闪烁着亮蓝色的短剑旋即浮现,“该死......早就不该在梵冈买房了......” 那个男人配合着女术士的加速术式,一连躲过了三四记沉重的敲击,可地面就没那么幸运了,石屑纷飞,到时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修。 熊兽人的身形很笨重,两人很快便明白了他的弱点是在下盘,便是疯狂朝他的双脚攻去,虽然不指要害,但刮到一下也得掉块皮。 一名狼兽人赶了过来,双唇抿起,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男一女逼得节节后退,他的心情便变得更是焦急。 “你别慌,我来了!”他连忙举起自己手上的长剑,尾巴轻动,迅速朝他们奔去。 就在此时,一阵巨响在街口波荡开来,震得在场的所有人耳朵发聩! 嘭! “唔——” 狼兽人奔跑的身躯顿时朝后倒飞,无可匹敌的力道让他眼前一黑。 因为这一声巨响,街道上的眼神一下聚集起来。 “咳咳——咳咳......”他重重砸在地上,想撑起自己的身体,然而突如其来的痛楚以及无力感成为了无法逾越的鸿沟,令他无法站起。 “啊啊啊啊——!” 不是兽人,而是一名女人的尖叫声! 一个巨大的血洞出现在狼兽人的胸口,在他的身后,地面炸开,浓郁的烟尘霎时弥漫。 狼兽人的目光很快溢散,血液横流,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泛出闪亮的虹光。 “这里不是你们兽人该待的地方!畜牲就该滚出我们的家园!” 这是一个沉稳的男中音,搭配黑色治安服,再加上一个国字脸,很是标准。 “你们怎么可以......在这里随便杀人......”和熊兽人缠斗的女人望向水仙花街的街口,面孔一滞,喃喃道。 如他们所愿,保安司的人及时到场了。 他们带来了魔晶炮。 刚刚发射的炮膛中,五颜六色的迷幻光芒正在迅速汇聚。 这是第一炮。 但,这只是第一炮。 章壹叁贰:战(上半) 已经准备充分的保安司以及兄弟会执法速度是极其迅速的。短短十数分钟的时间,各种各样的【门】术式迅速布置,装备精良的战士们很快赶到战场。 不过,这一次的战斗来得猝不及防,也令人心寒。因为这些保安司的人竟然把魔晶炮带来了作为战场的街道! 魔晶炮就是用各类带有符文魔力的水晶作为能量源作为炮弹,能够造成巨量冲击伤害的危险武器之一。 这就是住在水仙花街女人恐惧的其中一个原因,只要一个不小心,他们的住所便会化为灰尘。 另一个方面,一个类人型的生命就这么赤裸裸地死在自己的面前...... 就这么,无力地倒在自己的面前,他眼眸中的亮光正在迅速散失。狼兽人想伸出自己的手,喉结上下鼓动,他的力气正在迅速被抽空,很快有其他兽人赶来为他检查伤势,但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这个可怜人早已死去。 “不......我们......”女人的嘴唇在微微抽搐,她迅速转过身去,朝身后尚在发愣居民们大喊,“逃,快逃!” 再不逃......就真的没有机会了!这里即将变成危险的战场! “各位居民无需担心,我们作为兄弟会临时编入保安司的人员,经验丰富,请各位进入家中,我们会尽快清除对各位生活造成不便的所有因素。” 兄弟会入编保安司!还是临时的! 先前举盾的男人吞了口唾沫,他推开身边夺步而逃的人群,大脑飞速转动。 保安司和兄弟会是两个孑然不同的部门。说不好听一点,兄弟会就是国王两兄弟的私人财产,而保安司则是雅力士旗下的众多政府部门之一,虽然国王对政府部门有一定的掌控权,但大多数权利是留于各个部门之间...... 这次兄弟会编入保安司,到底预示着什么...... 这兴许是好消息,也兴许是坏消息,但眼下该处理的事情是兽人叛乱才是。 “把他们全部剿灭,一个不留,尽量不用魔晶炮,以魔铳为主。”国字脸男人低声朝身侧一名助手吩咐,“尽量不要伤到百姓,必须快速进行。” 兽人们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一幕,愤怒压过恐惧,同伴的死亡并不能让他们后退半分,他们齐齐转过头去,举起自己身上各式各样的武器,咬紧牙关,眼神狰狞,一个一个地往前冲锋! 首当其冲的是比周围兽人大一圈的熊兽人,刚才的两人配合让他清楚地知道了人类的智慧是有多么恐怖,他双腿一旋,将手中的大锤从中间扭开。 喀喇喇—— 魔弹已经准备就位,下一刻便开始噼里啪啦地射出! 这个大锤竟是忽地软下,变成了一条由铁链制成的硬鞭!一截又一截的金属关节随着熊兽人左手舞动,竟是将飞来的魔弹悉数劈开! “继续射击!不要停!”国字脸男人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银光闪闪的弯刀,他五指张开,又鬼魅地握紧,银蓝色的神秘魔力迅速覆上。 他身体前倾,左脚朝后收紧,旋即往前猛踏,三两步之间,他竟已袭至熊兽人的身边,他转过身子,眼眸一凝,极快极险地夺过长鞭的头部,却因鞭头传来的巨力被甩飞到了空中! “弱小的人类!”熊兽人决绝地大吼,手中的鞭子如同上天入地的巨龙,接二连三地向国字脸男人抽去! 只要中了一鞭,便会一命呜呼! “继续射击!”国字脸男人朝后大吼,他在半空中自杀般地甩出了自己的弯刀,这柄弯刀一脱手便化作一轮银光闪闪的弯月,它在空中直挺挺打了个弯,在长鞭即将甩到国字脸男人的脸庞的时候,弯刀恰恰抵达,并由上而下地猛劈! “给我断!”国字脸男人断喝一声,指尖的魔力飞速涌动,在他的操纵之下,一层又一层的术式在弯刀表面展开,它掉转过头,朝后微微一甩,寒芒顿闪,朝前劈来的硬鞭竟是喀喇喇地碎开! “这......这怎么可能!”熊兽人重心不稳,在弯刀尖端传来的巨力之下,他的身体在不可遏制地往后倒退,“该死......的人类!” 熊兽人身上肌肉一阵颤抖,巨大的压力顺着硬鞭传到他的爪心,给他造成巨大的痛苦。 熊兽人虚张声势地大吼一声,左手手掌在长鞭的底部猛地一拍! 喀喇! 变换一次形态的石制长鞭竟是再次变化,石制关节层层锁紧,最终化为了一根粗大的石棍,只不过它的尖端已被弯刀给斩碎。 “一力降十惠!”国字脸男人嘴唇紧抿,他必须要乘胜追击,不能给面前的这些兽人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喳!喳喳! 金铁交鸣,火星迸溅!两人的臂膀都已快到了极致,男人朝左前方挥砍,熊兽人左前方的攻击却已先至!这让国字脸男人不得不闪避,但这一闪却又让熊兽人掌控了局势! 熊兽人自然而然地朝前跨了半步,机关再次启动,手中的棍棒又化为了长鞭! 啪!啪啪!啪啪啪啪! 石屑纷飞!这些鞭击不仅仅把国字脸男人打得节节后退,还将飞来的魔弹一并拍碎! 他可是兽人小队的队长!若是他先倒下,结果将不堪设想!他必须得要撑下去...... “只会以多打少!”熊兽人抛下了准备继续格挡的国字脸,一个健步冲向魔晶炮的所在之处! “不好!你不能——” 他手腕上挑,腰部斜斜转动,鞭出如龙,竟是把正在不断蓄力的魔晶炮硬生生打碎! 轰——铁块纷飞!魔晶炮竟是就此碎裂当场!一块紫黑色的宝石在掀起的滚滚尘沙中飞出,剧烈的冲击波打散了周围所有人的身形,熊兽人也因此倒飞出好几米远,幸亏是屁股着地,堪堪擦破几块皮了事。 “先保住宝石!”一只大手凭空显现,指尖朝前延伸,成功将空中飘飞的宝石牢牢握紧! 宝石似乎是灼烫的,一碰到柔嫩的手掌便发出了星星点点的白烟,忍痛的闷哼声旋即从飞舞的尘砂中发出。 “伙计们,给我上!把这些可恶的人类都给杀光!”揉着屁股的熊兽人的语气中不乏痛苦,“让人类知道我们兽人的力量!” 兽人义勇军们自然是朝前不顾一切地猛冲,和前方保安司的人类缠斗起来。只要进入近战的范畴,兽人的优势就会大大扩张,来不及颂唱魔呓的普通术士只能四处躲避,他们的魔铳已被一一打坏,他们只能用最原始冷兵器和健壮无比的兽人对抗。 这怎么可能赢呢。 熊兽人看到这一幕嘴角大咧咧地张开,很是自得:“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们兽人的力量——” 一道快到极点的闪光从他的胸口直穿而过,他身后的地面瞬间被灼出一个黑洞,血液流出,熊兽人不可置信地体会着自己胸口不断涌现的痛感,缓缓倒下。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他们的魔弹已经没办法用了,炮火也停止了,为什么...... 答案就在国字脸男人的手中。一柄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弓在男人的手中虚幻地颤动,男人的双手魔力涌现,三条魔纹直直地与手中正在发烟的宝石链接,作为水晶弓的能量核心。 虽然他的眼中满含痛苦,但他仍然拉开了弓弦,一枚箭矢从尖到根迅速显现,旋即,他松开了弓弦,轰的一声巨响,另一名兽人战士也应声倒下! 这就是简单粗暴的宝石使用法,以自己为媒介,将宝石内部的魔力全部利用出来,以自己想象的方式使用。 威力确实很大,但浪费的符文魔力多到令人发指,因为没有办法,他才出此下策。宝石内的符文魔力一旦打开,便无法遏制,侵染他双手的符文魔力带给他的不仅仅是灼痛,再过一会,他的两只手很可能就会嘎吱一声脱落。 因为躯壳承受不了冰弓的重量!魔力会使载体变得脆弱!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兽人全部斩杀! “队长!”熊兽人周围聚了一小圈赶来检查伤势的兽人,“你没事吧!” “放心,你们很快就会和你们队长一样!” 啪!国字脸男人再一次拉开了自己手中的弓弦,这一次,齐齐三枚箭矢搭上! 咔嚓...... 他的手指已经开始变得透明,淡蓝色的魔力光辉侵蚀了他的手臂,他拉弓的力道都让他的手指产生了斑驳的裂纹。 三箭射出!三个兽人应声倒下! “把他们都给处理掉!”国字脸男人的手指支撑不住,裂纹越来越多,他只好摇着头,散去手中的魔力光辉,粗气连喘。 “队长!你流血了!”一名人类执法者迅速跑到国字脸男人的身边,低声颂念魔呓,持续治疗他手上的伤势。 那颗宝石仍然钻在他的手心。 如果他的魔力技艺再好一些,他甚至都不会受伤,只不过他使用魔力的方式过于拙劣...... 但简单粗暴。 兽人在水仙花街的头领死了,那么败局便是必然。一位又一位的兽人哀嚎着倒下,接着便是补刀,血流汩汩,如同破了的麻袋,就这么颓唐地瘫倒在地。 中央大街上的情景也莫过于此。 章壹叁贰:战(下半) 战火同样也蔓延到了处于梵冈的中央大街,相对于水仙花街的速战速决来说,这里的战况更是焦灼,也更是惨烈一些。因为,这里的兽人统领是殇,血器的操纵者之一。 虎兽人的手上,灰白色的大剑周围全是飞舞的血色尘沙,同先前狮兽人那样,这些血色尘沙就好像一个个无可匹敌的士兵,碾压冲来的一切敌人! “快,快去叫兄弟会的人来!” 显然地,一开始只有部分疏散人群的保安司并不能很好地阻挡兽人义勇军们的脚步,更何况,这里的兽人又是极为精锐的一批!这些臭鱼烂虾何足为惧! 殇无声低头,他看着自己手上溪流般潺潺淌出的血液,紧抿嘴唇。 他的血液也是有限的,因此,他必须要速战速决!他必须要奏响第一支胜利的凯歌! 殇看着眼前败逃的人群,嘴角上弯,他们的行动是有意义的。只要展现出足够的力量,人类便能认识到他们的强大! 但事情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中央大街突然出现的军队再次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并且,这一次,密密麻麻的魔晶炮,黑洞洞的枪口整齐划一地朝前指,这甚至让殇胸口的毛都微微炸起。 这种威胁......竟是比刚才那些臭鱼烂虾墙上不知道多少倍了!糟糕,他们刚才远远小看了人类军队的强度! 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兽人们刚刚击败的只不过是保安司前置的,拖时间用的人手而已。现在在他们面前金戈铁马,浑身上下无不沐浴着浓郁的魔力光辉的军队是兄弟会的核心人手——构装骑士。他们的身上无不铭刻了魔纹构装师精心刻画而成的军用构装,这能够让他们把身体强度硬生生拔高一截,体态也是更为轻盈! 构装骑士全身都披挂着厚重的铠甲,这些繁复优美的构装并不能朝外展现,单单透出的力量感都让往前冲杀的兽人们感到有些窒息! 兄弟会的军队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他们手中的枪炮也远比先前那批人要精良! “给我冲,把他们全部都杀光!我们兽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被摧毁的!”殇举起手中的大剑,向前用力猛挥,中指上的戒指隐隐约约发着黑灰色的暗光,“贪婪,狡诈,无耻的人类!” 这名虎兽人自然是要冲在最前方的,他身周的血器迅速散开,旋即凝聚为一柄柄尖利虚幻的螺旋短剑,一声令下,螺旋剑的剑尖飞速旋转,破空之声喳喳作响,把守在最前方构装骑士的大盾阵营冲的歪七扭八! “怎么,也不过如此!”殇大笑,他的眸中闪烁的尽是不屑,“给我冲,举起你们的大剑,举起你们的长矛,举起你们的拳头!把他们的阵型冲散,把他们的信心泯灭!” 愤怒的吼声齐叫,但先前被螺旋剑冲开的阵营迅速粘合,就在此时,一名左眼戴着黑色眼罩的独眼男人在战场的前方无声无息地浮现。 他的手中拿着自己最喜爱的黑色魔铳,无数生命在这一黑洞洞的枪口消散,甚至连惨叫都不曾发出。 因为,这柄魔铳的特性就是收集死者死前的声音化为自己的力量,在无声中变得极为恐怖!这便是兄弟会的总领,霍格的专属武器,二级魔器,【无声丧钟】。 这不表明射出魔铳的时候不会发出声音,霍格只要出手,便不会有丝毫留情。他抬起了手中的魔铳,一个侧身偏过朝他砍来的狼兽人,手指似乎快出了残影。 他在一瞬间开了十三枪!并且颜色和属性各有不同!只是半秒钟的功夫,那名狼兽人的身体千疮百孔,各种各样的魔力光华弥漫,血液流出,他的身体瘫软下去,旋即被黑色的战斗鞋踩在了底下。 殇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的尾巴正在警惕地扭动。 这个男人......好强! 这并不像那个人之前说的那样...... 但他依旧站了出来,血气涌出,在空中化为了一条条凝实的触手,气势轩昂地肆意舞动。 “你的对手是我!”殇抬起了自己的大剑,表面纂刻的纹路正在涌出暗红色的光芒,“你将会死在我的脚下,我会把你的鲜血祭祀死去的同伴!” “哦?”霍格捂住了嘴唇,竟是咯咯笑了起来,“有趣......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人和我说过这句话了......”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双眼猛地睁大,他的身形瞬闪,脚下绽开一朵朵爆裂的石花,路面被他踏出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在殇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闪到了虎兽人的身后,并且开了三枪!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说出这种话!”霍格的左眼处同样冒出了三个重叠在一起的术式,他在迅速分析这些血气的来源! “别说大话!”殇并未转头,涤荡而来的红色血雾把这三枚灰白色的魔弹快速吞噬,就像一只只捕食的利爪,绵软的血雾在此时竟然看上去尖利万分! “哼......”霍格一时间竟没能分析出这种血雾的机理,分析术式告诉他,这些血雾中的成分真的只有兽人的血液,并无其他! 这完全不可能!这些血雾的破坏力太强了! 一个个闪亮的踏板在霍格的脚下绽开,才是堪堪踏下,纷至沓来的血雾便将临时制成的着力点冲了个稀巴烂!霍格在空中连续做了四个后滚翻,如同潮水一般滚来的血雾如同附骨之疽,始终在他的周围打转。 “破!”霍格大吼一声,手中的魔铳深处绽开了五颜六色的霞光,其中涌现的狂风在魔法泡泡的笼罩之下变得极有迷惑性,在那光罩破碎的时刻,无可匹敌的狂风竟是把这些打不烂砍不掉的血雾吹得七零八落! 霍格装作轻松地朝枪口吹了口气,本想说一句大话,但接踵而至的大剑让他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魔铳向上格挡! “唔!”这股力道实在是太霸道了,以霍格的力量无法完全承受,他脚下的路面大声发出了哀鸣,哔哔啵啵地爆裂,“给我滚开!” 虎兽人嘴角泛出胜利的微笑,他知道,在这场力量的角逐之中,对方绝不会比过自己,自己只要掌控住主动权,自己的同伴便可以放开手脚,尽自己的全力出手了! 该死的血雾再次一哄而上,霍格右眼微眯,手中的魔铳再次涌现五颜六色的霞光,他要再一次用刚才的方法冲散这些该死的东西! 殇哈哈大笑,他不可能重复刚才的失败,血气在狂风到达的刹那间猛然收回,手臂肌肉鼓起,竟是顶着这股狂风朝对方挥剑! 火星四溅!殇还未及惊叹对方的魔铳为什么没有被自己的剑刃斩断,一颗颗威力巨大的魔弹已经冲到了他的背后,虎兽人手中的大剑再次闪起了暗红色的光芒,浓郁的血气化为了一面诡异的大盾,把这些魔弹悉数挡下!但这次的魔弹威力比先前的大了不止一倍,看来之前这个男人在试探自己! “不要小看我!”殇单手提剑,左手朝前张开,凝实的血雾自然而然地将他的身体托起,就像踏浪而行一样,他现在甚至不需要迈动自己的双腿,便可以做到快速移动,“吃我一招!” 霍格发现,在这浓郁的血雾之下,他的身体竟是变得有些沉重了。这些血雾竟然能够起到阻挡的效果,幸好面前的这个家伙没办法把自己的血雾蔓延到远处,否则这场战斗,胜负可说不一定了。 这场战斗,即使有这头虎兽人的变数,也会是人类的胜利。不仅仅是因为人数上,根据个体战力来说,人类的军队在各个方面都可以完虐装备零散,只有斗志没有实力的兽人义勇军。 五颜六色的魔弹齐飞,噼里啪啦,这些有跟踪能力的子弹悉数打在兽人们看似厚实的毛皮之上。它们很快便将各色毛皮灼出窟窿,青烟与肉香并散,声声痛苦的叫声不绝如缕。毕竟,在强大的火力压制面前,这些只能挥舞各类冷兵器的兽人都是没用的炮灰。实际上,查理国王考虑过兽人在街边打游击战的可能性,但他转念一想,兽人的主力必然会出现在最亮堂的大路之上,这种愚蠢的行为估计只有这种愚蠢的生物才能做得出来吧...... “怎么可能......”在和霍格打得难解难分的殇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战况,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你们......卑鄙的人类!” 殇拧了拧眉毛,将自己手上的血液再次抽出一些,更加磅礴的血雾化作尖利的刀刃,只要一有机会,面前的这个人类便会被千刀万剐! 霍格哈哈大笑,他对于事态的发展丝毫不会感到惊讶,查理国王永远是战争的预测好手。 他一边用语言嘲讽对方,一边找机会射上两枪,当然,这只是拖时间而已。据说,“那位剑士”都没能在那天的缠斗中赢得使用相似武器的兽人,他又怎么可能漂亮地赢下这一仗呢...... 兽人们终于用血肉冲开了一条道路,但他们发现,即使到了近身战,他们依旧无法取得绝对的上风,甚至在两三人的围攻之下,兽人战士们体力逐渐不支,直至陷入下风!这些人类的力气出乎常理地大,这些人类的速度出乎常理地快,这些人类的合作能力出乎常理的高! 这和事先说好的都不一样!在他们眼中的人类全都是好吃懒做,没有丝毫团结能力,就像孬弱的睡鼠一般只会逃窜...... 但为什么他们竟是这样强大! “呼叫,呼叫!我们的团队撑不住了......我们的团队撑不住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阳光总有照不到的地方,昏暗的街角,一名浑身是伤的狼兽人穿着粗气,他颤抖着举起手中的黑色戒指,上面的正六边形正在微微发亮。 “人类的军队是孬弱无序的,只要冲上前便能胜利......人类的军队是孬弱无序的,只要冲上前便能胜利......人类的军队是孬弱无序的,只要冲上前便能胜利......” 这是一个没有丝毫情感的男性声音,在此时,狼兽人觉得这句话变得戏谑万分。 他好累,他还有自己的家庭,兽人公寓的小孩正在等着他的捷报...... 狼兽人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的尾巴已经无法抬起。 “我们被骗了!被骗了——!”他一下子甩掉这枚漆黑如墨的戒指,撕扯喉咙,呜咽着大吼,这种凄绝的声音甚至可以传到四五条巷子之外,“我们被骗了啊——!该死的人类!该死的人类!” 他好累,他好害怕......这是他最后能为队友做的事情,他相信,发出这么大的声响,这些该死的人类很快就会将他绳之以法。 “什么,不可能!这怎么会!呜啊——!” “该死,该死,该死!” 一声声魔弹的尖啸,一名名兽人倒下! “哈哈哈!以卵击石,你们的行动真是愚不可及!”霍格大声嘲讽由于失血而喘着粗气的虎兽人,“你们已经失去了投降的机会,唯一的宿命只有被我们一一诛杀!” “给我滚开!”殇已经看不下去了,刚才那一声凄厉的大吼他也不是没有听见,霍格特地给了个台阶,让他退出缠斗,一层层猩红的血雾堵住了霍格前进的道路,虎兽人穿着粗气,面色苍白,他飞速地挥剑,将一个个冲上来的士兵砍飞,“给我滚开!” “你们都退下,摆好阵型,不要乱掉!”霍格重新指挥起兄弟会的人手,这一切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机器重新启动,“看来......查理国王的预测并没有错,哈哈!”、 这些愚蠢的兽人们终究还是受人指挥,被当了枪使!接下来仗打完以后,便是需要指出幕后的始作俑者是谁就可以了。 钢铁与血肉的洪流逐渐分开,剩下的兽人们几乎都浑身挂彩,而对面该死的人类个个精神抖擞,甚至还有再战一场的趋势。 这......怎么可能会是孬弱呢。 “我们被骗了!头儿!”殇身后的一名熊兽人瓮声瓮气地拖着声音说道。 “我.......知道。”殇手上的黑色戒指早已被他在战斗中掼了下去,他收回周身的血雾,这让他的面色好了不少,但尽力的缠斗仍然让他喘着粗气。 他眼睛张大,口水控制不住地在他干裂的嘴角滴下。 殇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大剑,上面雕刻的纹路再一次诡谲地亮起,点点血雾飘飞而上,在空中不断变换着形状。 “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成功,便成仁!” “冲啊——!” 悲壮的,不顾一切的冲锋! 章壹叁叁:争 殇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大剑,剑身纂刻的纹路在此时变得更为透亮,他身上的血管发了疯似地爆裂开来,大量的血液从翘起血管的断口处涌出,浓郁到了实质的血气附着在大剑的表面,随着神秘纹路的鼓动,它的剑身正在一下一下地膨胀! “这些狡诈的人类......”殇撕扯着自己的喉咙,粘稠的血液在他的眼角可怖地流出,化为空中的点点坚韧致命的血色尘沙,在他的周围盾牌似地环绕翻飞,“我们辛辛苦苦争取来的权利,就因为你们的三言两语,就因为你们发聩腐烂的双眼双耳,就因为你们恶臭的灵魂,如此轻易地失去......该死,该死!” 殇扯开嗓门大吼,他身边的兽人战士再一次挥起手上各式各样的冷兵器,做出了最后一次冲锋!兄弟会的军队们再一次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大盾,霍格一声令下,大盾后伸出一只只黑洞洞的枪口,下一秒钟,五颜六色的霞光迅速汇聚,各式各样的魔弹暴雨般纷纷向前喷射,刹那间,殇面前的魔弹已有数十上百之多! 殇舔了舔嘴唇,他的牙缝之间也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液,手中的大剑自上而下猛砸,碎石纷飞间,一道道黑红色的血腥盾牌凭空立起,哔哔啵啵的声响触目惊心,这些看似脆弱柔软的盾牌竟是成功挡下了那么多强大的魔弹,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渊,吞噬着飞过来的所有攻击! “我来挡住,你们给我把阵型冲散!咳咳......咳咳咳!”殇咳出了几口浓稠的红色粘液,这些是口水与血液的混合物,“兽人的未来,就靠我们来争取!” “呵呵......兽人的未来,就在你们手上泯灭!”霍格哈哈大笑,他手中的魔铳再次放射出兴奋的钝黄色油腻光芒,“这就是愚蠢的后果!” 殇面色狰狞,条条青筋在他的脑门上暴起,身上的毛发早已一片血红,狂暴的血雾从盾牌状化为了一只只利爪,肆无忌惮地冲散巨盾的士兵,毫无顾忌地在人群中狂挥! 这是霍格没有预料到的庞大力量,这种压迫感极强的巨爪竟是由血雾构成,冲散了一双双臂膀架起的盾牌防线,血雾骤然变形,惨叫声四起,鲜艳透亮的血之花凭空绽放,这些血之花不仅仅由殇的血液构成,他们还吸收了士兵们的鲜血,花瓣伸展,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薄,越来越锋利! “长官!这花瓣......太诡异了!我们必须散开,但这会给那些该死的畜生们可乘之机!”有一位士兵脱离了阵线,朝皱眉远眺的霍格大声说道。 “我......知道。”霍格必须要作出决断,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也有些兴奋呢...... 霍格是兄弟会的统领,不错。他必须要使用自己的军事头脑来分析战况,做出最佳的人员调动。但他也是一名四魔纹高阶魔法骑士,号称五魔纹之下第一人,论个体战力来说,霍格绝对能够与一些五魔纹低阶术士相媲美了。 霍格的嘴角上钩,大声嚷叫着让士兵们散开阵型。旋即,他握紧了手中的魔铳,手中的四条魔纹蛛网般延展,完美无缺地包裹住魔铳的每一寸表面。 【无声丧钟】浑身漆黑,这一柄陪伴霍格多年的武器经过他双手的温养,早已变得驯服无比。 这柄魔铳在霍格魔力的刺激下,浑身竟从漆黑变成了幽幽的紫色!它正变得愈发清澈,愈发璀璨,愈发透亮!刹那之间,无数裂纹遍布魔铳的枪身,噼噼啪啪的碎裂声就像女孩嚼碎饼干一样爽脆明透,兄弟会头领的魔铳下一秒便化成了无数碎片,漂浮在霍格的手边! “以吾之名!” 霍格举起了手,他的语调是高昂,兴奋的,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更恰当来说,就好像一只老虎看到了诱人的食物。霍格手边碎裂的魔铳在他的指尖块块拼凑,魔力化为了碎片的衍生,原本小小的魔铳化身吹胀了的气球,枪身透明澄澈,如同一个正在蕴养果实的暖床,一颗颗比原先庞大数倍的彩色魔弹正在旋转着飞速生成!剩下的碎片便组成了变形后魔铳的剩余部分,庞大的枪把能让霍格的两只手全部握上,枪口的收束器呈螺旋状,同样绽开一抹抹油亮绚丽的诡谲光芒。 正在全力驱使着血器的殇顿时心口感到一阵死寂般的寒意,他双耳一竖,一层厚厚的血污早已附上了虎兽人的眼球,他现在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依然拔出了地上的大剑,准而又准地指向了霍格魔铳的位置! 他身上的血液现在几近流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来,是如何战斗的。但为了争取兽人未来的权利,为了争取同伴们的生存,他必须要献出自己的一切! “去!”果然,那些凭空炸开的血花按照霍格的预料,如失去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无力地化为一滩滩肮脏粘稠的血污落在地上,其中的小部分则是回到殇的身侧,充当他战力的一部分。 但是,接下来的攻击便全是冲着霍格而去!奔腾的血水飒飒地融化着地面的道路,炸开了袅袅灰黑的烟雾,以无可匹敌之势崩腾着向显得疯狂的霍格冲去! “你是他们的头领!你只要死了......你只要死了!我们就可以获得胜利!”殇歇斯底里地大吼出声,他的毛发正在大批大批地脱落,露出了难看的粉色皮肉,但为了胜利,他便在所不辞! “哈哈!哈哈哈哈!”为了保持整体的秩序,霍格必须要压抑自己内心暴烈的战斗欲望,操纵这一庞大的战争机器,但在战争机器失去作用的时候,强大的个体战力便派上了用场。 是,上层战力不止有这一个,但不可能都派到中央大街,另一些人必须要维持梵冈其他区域的治安,在查理的预想之中,霍格的存在便可以震慑住绝大一批胆敢上前破坏的兽人了。 “其他人,都给我让开,给老子看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力度炮!”一道道璀璨的蓝色霞光在霍格的眼中迷幻地抽离,聚合,狂暴的魔力涓流源源不断地涌向手中改变了的魔铳,温养了一两分钟的炮弹在此时终于成型! 螺旋状的收束器开始旋转,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血色浪潮也来到了他的头顶! 下一刻,他扣动了扳机—— 吽—— 足足有一个壮汉手臂那么粗的光柱直接射穿了滚滚血海,就好像烈火及冰,这些看上去无可匹敌的血雾竟是在霍格一炮之下散了个七七八八!霍格起手是往天上开的,因为这种子弹的属性是【湮灭】,能够摧毁与其接触的一切物品,这道光柱足足有上百米之长,若是在地上开了个大洞也就算了,万一直接把梵冈的居民连带着房子穿了个透心凉,那可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再来一炮!霍格张狂地笑着,面部肌肉高高翘起,强大的后坐力丝毫没有撼动这名强大的四魔纹魔法骑士,强大的狂风一波接着一波,掀飞了妄想从四面冲来的血箭,甚至将一旁想要赶来防御的军队都给掼飞了出去! “怎么......这怎么可能!”殇用力张大嘴巴,剩下的血液迅速回到自己的身体,他大声喘气,用力撑着自己手中的大剑,眼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模糊,“卑鄙的人类......卑鄙!” 霍格能够射出的这种魔弹也仅仅只有两发而已,手中的魔铳跨拉拉地碎裂,重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头儿!没办法了,我们带你撤离!”他身旁的兽人义勇军大多已失去了战意,“你可是珍贵的血器拥有者!只要你能活下来,我们就可以——”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血雾再次从殇的身上流出,只不过,这一次显得比之前稀薄了很多。它挡在了犹豫着撤离的兽人战士面前,为他们挡下稀疏射来的魔弹。 “走吧。”殇叹了口气,他的双腿正止不住地打颤,“快走!” 他的双眼因为缺失了必要的血液,失去了原来的功用。 他瞎了,他的喉咙也即将报废。 “但是——” “——快走!我们被骗了......被骗了!所以,你们一定要把未来给争到手!不论如何!兴许......我们真的太过愚钝......” 一阵血雾化为强大的龙卷,将这些剩余不多的兽人战士们卷到了远处,但他面前的血色尘沙变得更加少了,在铺天盖地的魔弹之下,他手中的大剑出现了开裂。 “咳咳......”他咳出一口粘稠的血污,这已经无法再作为组成血雾的血液,“该死的,狡诈的人类......凭什么,凭什么......” 他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他的眸子变得血红,失去了应有的神采。 还有机会......雅力士的王女,公主......只要杀了她—— 殇猛然间想到了人类的狡诈,这兴许也是人类设下的圈套。 “该死,让他们逃了,还要追么——”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不用,交给兽人管理司的人处理就好。”这个声音显得很是戏谑,应该就是先前射出魔弹的那个人。 “继续射击!射击!射击!” 嘭!砰砰砰!面前的魔弹铺天盖地,狂风大作,在这宽敞的中央大街上,军队能够放开手脚随便乱炸,当然,损失后议。 滚滚烟尘飞舞,在空中吹来的风下缓缓消散。 殇黑着脸,双手撑着手中漆黑的大剑,上面的光泽已经消失。他貌似在小憩,但焦黑稀疏的毛皮显得触目惊心,身周还冒着焦糊的,发臭的烟。 啪嗒! 这柄剑碎了,它化成了细碎的粉尘,碎得一塌糊涂,连指缝都无法挽留,就好像浸入了另一个世界的一部分。 虎兽人的身体无力地倒下。 他死了。 地面上的血液浸湿了他光秃秃的皮肤,却不显得颓唐,甚至有几分悲壮。 章壹叁肆:无法隔绝的血腥气 上午,兽人管理司连带着值梦司沸腾起来。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已经没有人去关心值梦司的日常检查,全司上下全都在隐隐担忧兽人叛乱到底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影响。 罕见地,值梦司的古旧大门竟是严严闭牢,上面繁复的花纹正逸散出一股亮蒙蒙的白光,这能够抵挡一些轻微的冲击,纽卡斯尔,兽人管理司的司长下定了决心,想要把兽人管理司的一切保全下来,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兄弟会的人来做便可。 “这下子该怎么办......”门内的值梦司员工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再这样下去,又得丢掉......” “放心,这是兽人管理司的问题,又不是我们,”另一个人拍了拍担忧员工的背部,安慰似地笑了,“不过也真不幸,今天还得来这里当值,外面也吵得要死,不知道在干什么。” 值梦司的大门并不能阻隔外面的一切声音,只要稍微留点神,外面的一举一动便可听得一清二楚。 梅林无聊地翘起了小脚,一蹦一跳地在值梦司的大门周围踱步,在他的身后,马丁忧心忡忡地跟在身后,他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个小家伙给抱到谢尔顿的旁边。但谢尔顿放心地把这个小孩儿交给了他,并说在今天上午,要是没有什么急事,就不要找他,他必须要参加解决兽人叛乱的情况讨论会议。 “还真倒霉......”马丁最终还是抱起了不断挣扎的梅林,“马林啊,我的小马林......乖乖的昂,不要跑到这扇门的周围,可能会有危险......” 梅林转过头来,眼神中埋怨和迷茫混杂,他并没有说话,身体也如提线木偶似地垂下,任由马丁摆布。 “门外貌似已经开始战斗了,听这个声音。”在小孩儿的脑海内,梅林平静地提醒马尔克斯,“马丁说得对,你也不该在这里乱跑,快点回到你‘父亲’的身边,啧啧!外面的炮仗声可真响啊.......” 门外已经依稀传来了疼痛的呻吟声,在这种较小的街道,那些杀伤力较大的武器是不允许使用的。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从大门的缝隙中缓缓渗入,让马丁皱起眉头。 旋即,他加快了脚步,往兽人管理司的会议室走去。 而此时的会议进行的并不是很顺畅,原因是理念不合。谢尔顿觉得应该把损失减到最小,兽人的败局是一定的,如果之后不想再出现今天这种惨案的话,一定要做好人类与兽人的协调工作。佩曼觉得可以和兽人进行一次谈判,既然这次涉及到的势力比较多,那么分赃肯定不匀,最终的受害人肯定是兽人,为了保障兽人和人类的和谐关系,兽人管理司应该临时做出一些举措,让兽人能够在梵冈的境遇不至于更差。 “在我看来,兽人对于人类而言,终究是一个威胁,查理国王也赞同这一点。”纽卡斯尔紧张地看了看身侧的两人,“把兽人全部驱逐出境,这个方法我觉得更顺理成章一些。” “这看上去顺理成章么?”谢尔顿有些不快,“这是两个种族之间的冲突,你确定能够把相互之间的关系完完全全地隔离开来么?” 佩曼点头道:“我觉得这个方法......对于这些兽人公寓的小型居民们也不公平。” “他们只是兽人,只是一群愚蠢的野兽罢了,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纽卡斯尔嘴角抽搐,向来厌恶兽人的他自然是要斩草除根,“就借这个机会把他们赶出梵冈,就是我们兽人管理司存在的目的!” “你......是在说什么?”谢尔顿面色阴沉,“我真没想到,没想到......” 这种人,真的可以坐上司长这个席位的?只要有相应的能力和知识,不论认知,便可让人才落实?这怎么可能! “没想到什么?我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纽卡斯尔僵硬地假笑,就好像吞进去了一颗极酸极酸的柠檬,“你们觉得怎么样?” “那请问,先前兽人公寓的那些参加救援的兽人应当怎样?”佩曼捂着自己的额头道。 “让他们只要救受伤的人类就可以了,”纽卡斯尔继续说道,“这很显然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这个会议没有必要再开下去了,我们是值梦司,你们是兽人管理司,”谢尔顿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颇有歇斯底里嫌疑的男人,“实际上,你知道的,纽卡斯尔先生,我们本毫无干系。” “你们得帮我说话!那只黄鼠狼是听你的!”纽卡斯尔身体前倾,他黑色的眼袋正被不断拉长,“只要这样,只要......” 咚咚咚!大门被敲响了! “谁?是谁!”纽卡斯尔的声音歇斯底里,“是那该死的——” “我是马丁,我带小孩子过来,外面貌似有点不太平,所以我把孩子带到这里来了。” 佩曼没有丝毫掩饰地瞪了纽卡斯尔一眼,起身开门,见到梅林的脸蛋,她最终绽开笑颜,亲昵地捏了捏,用眼神示意马丁离开。 “你儿子倒是听话,来这个最安全的地方。”佩曼半开玩笑道,这顺便也把气氛打开少许。 “这里只算相对安全,”谢尔顿不想再在这个地方磨太多时间,“等等,你说什么?外面有点不太平?” 马丁神色一暗,把头凑近谢尔顿的耳边道:“已经开打了,兄弟会的人手不敢在这种狭小的街道用大规模杀伤性魔法武器。” “什么时候?”谢尔顿皱起眉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就是刚刚开始的,血腥味已经逐渐传进来了。” 佩曼一听到这句话,立马迈开步子,神色严峻,走出了会议室。 “我要去检查值梦司,你们先待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 在梅林的脑海中,梅林和马尔克斯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莫尔已经派出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们是让他去观察局势的,如果有什么动静的话自然会回来。” “但已经开打了,不是么?”马尔克斯不解道。 “还没波及到这里,如果兽人管理司遭了殃,那么在旁边的值梦司也恐怕难以脱逃。” “是啊,也不知道爸爸会怎么做......” “反正,他的第一首要是保护你,其次才是保护值梦司的完整,再说了,以他三魔纹的实力,应该对付一些普通的兽人士兵没什么难度。只怕......出了什么幺蛾子。” 但这么想是不是有些悲观了呢?马尔克斯并不希望谢尔顿出什么事情,毕竟自己之后还要靠着他生活下去......万一换一位父亲......他并不想。 梅林向前走了两步,投入谢尔顿的怀抱,他小心地哼哼了两下,道:“外面好像在打架,马丁叔叔让我不要乱跑。” “他说得对。”谢尔顿站起身来,“不过,我们不该在这里停留了,得去把兽人救援小队召集起来。我们走吧。” 纽卡斯尔面上僵住了,似乎没有人听到他说话。 嘿呦一声,谢尔顿将梅林抱起,就好像没有看见兽人管理司的司长一样,有说有笑地走了出去。 一出门,一股温热粘稠的气息顿时冲着两人的鼻腔扑来。 那么粘稠的血腥气......这怎么可能!谢尔顿觉得自己胃里的东西一阵翻涌,自己身边的梅林轻轻咳嗽,想必也不是那么好受。 “怎么回事?”谢尔顿吞了口唾沫,眼中魔力骤闪,两个虚幻的面具随之罩上。 这一股味道顿时消失不见。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刚才味道的来源——值梦司的大门。 黑红色的血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透过门缝流了出来,这甚至不能说是血液...... 因为它不像一般流体一样流动,而是像胶状—— 它竟是跳了起来!不,它现在浮在空中......很是诡谲!两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若是再有什么异动,谢尔顿便会头也不回地跑走。 这团血液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有所动作,反倒是就此停在那里,再也不动了。 “这是什么东西......”谢尔顿拉着梅林的小手,一边嘟囔,一遍朝靠近兽人管理司的地下室走去。 现在,由兽人公寓内居民自发开展的救援小组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章壹叁伍:巴鲁斯,灵魂的火焰 昏暗的阶梯蜿蜿蜒蜒,道旁却没有用来照明的东西,若现在不是白天,那定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梅林已经可以隐约听见下方传来的叫嚷声。 “第三组!第三组去洋甘菊街!还有,不要把伤员直接放在这里,我不是说了么!杨,你带着第二组去香兰街附近搜寻伤员,【门】的术式就在那里,快点过去,我们可不能辜负了谢尔顿先生对我们的期待!还有......我们背负的东西.....可是兽人在雅力士的未来!”这股声音瓮声瓮气,梅林很耳熟,应该是猪人三兄弟中的其中一位。 梅林向来分不大清楚同种族的兽人长相,事实上大多数人类都分不大清楚,就好像兽人也分不清人类一般。根据初步判断,梅林认为,这个声音的来源应该是头脑稍微好一点的凯。 谢尔顿看到梅林加快了脚步,旋即温和地笑了笑,干脆把他直接一揽子抱起,噔噔噔走下了楼梯。 幸亏底下开辟出来的地下室有灯光的照明,那些工作人员也总算是派上了些用场,否则谢尔顿可能会亲自把他们扔到街上,甚至都没有兽人有用的员工就应该收拾收拾东西从这里滚出去...... “爸爸,你看,全都是兽人耶。” 梅林透过地下室的灯光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兽人正或慌乱,或镇静,或急躁地进进出出,【门】术式以光门的形式出现。光芒颤抖之间,飞舞的血液,沉重的喘息,凝重的眼角,压迫到极致的低吼声纷繁乱杂,却恰恰符合现在的气氛。 “啊,是谢尔顿先生!您好,很抱歉,现在没有给您落脚的地方!”凯朝他挥了挥手,眼中闪过半分畏缩,看来是被那天的经历吓得不惨。 “我只是过来看看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谢尔顿看到一些兽人身上零星挂了彩,“看来已经开打了是么,抢救回来的伤员都安置到另外一处地方,我让人在那里设置了恢复术式,只要等到能站起来走路以后,就立刻把人送走,迎接下一批......” “恩,我们现在已经陆续接到了三四批伤员了,正在恢复中,第一批马上就可以放出,迎接第五批......” “你们,没事吧,在战斗发生的地方有没有受伤?”谢尔顿眼神一暗,他明明就看见了很多受伤的兽人正要进行不知道第几次救援行动,“这场战斗注定不会那么快结束,所谓兽人义勇军的人手有很多,根据报告,梵冈上下基本上全都陷入了战火之中。” “一群疯子......”凯咬牙,他的语气有些松弛,“希望,我的两个哥哥们能够安全归来啊......我们的人有受伤的,但都不是太严重。” “我来给你们进行一下简单的治疗吧,说实话,我不擅长这类符文魔法......” 谢尔顿抬起手来,淡棕色的魔纹小心翼翼地绕上手腕,一抹绿色的温和光芒居高临下地朝下翻涌,弹跳,就如一泓温婉的清泉落到坚硬的大石之上,砸了个七零八落。 这股绿色的光芒旋即分成了许多份,无论是受伤与否,谢尔顿都打算给这里的兽人们上一些简单的提法和初级疗愈,起码,他们的身体不会过于疲惫。 “哇,这是什么?好舒服......身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了!” “我也是......这种绿色的光芒.......” 谢尔顿看到自己的术式成功在兽人身上起了作用,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现在的作用应该不在这里,于是,他带着梅林一起转过身去,准备上楼。 突然,一阵痛苦的嘶吼随着沉重的跌跤声猛砸在了地下室的地板上。 “来人啊,快点来人!给我的哥哥包扎一下,他的耳朵,他的左耳被兽人义勇军该死的狼兽人给砍断了!” “等等......为什么?”梅林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 鲜血......全都是血液!红彤彤的,正在分股分股冒出的血液!抱着他的是另外一个猪兽人——他是钧。 看来这是两位弟弟的哥哥了.......那个傻乎乎的杨。 他的头顶也有一个焦糊的创口,这很明显就是魔弹砸出的伤痕,上面已经结出了一个疤,这应该是灼烧产生的焦疤吧。 “我求求你们,就耽误你们几分钟的时间,给我哥哥包扎.......包扎一下!呜......求你们了!”、 这种吼声甚至穿透了数米厚的地面,传到了兽人管理司的地面。可惜,这声悲惨的请求并没有在地上停留半分,便迅速消散。 所有兽人的动作都再次微微一滞,低声嘶语隐约间生根发芽。 “哥!”凯看到昏迷不醒的杨,面色顿时变得刷白,他的双眼近乎是瞬间充斥着闪亮的水分,最终眼球包裹不住,大滴大滴地从眼角流下。 “我来吧。”谢尔顿叹了口气,再次抬手,同先前不一样,他手上的魔纹显得更加灿烂,更加明亮了,“以吾之名!” 一阵强光笼罩,甚至都到了令人目眩的程度。 “唔!”凯缩了缩脖子,他的喉咙不禁发酸。 温暖的感觉在他的周围笼罩,就如一条轻柔的毛毯,抚慰着他的心房。应该不会出事......绝对不会出事...... 术式结束,谢尔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身拉着梅林上楼。 身后传来欣喜而又哽咽的叫喊声:“谢谢您!谢尔顿先生!呜呜......您真是......不行,要快点进入状态.......第一组的人,快点了,三分钟轮换!我之后到第四组作为组长,由菲来顶班!” 嘭!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值梦司区域传来! “怎么回事?”谢尔顿皱起眉头,他看着身旁的梅林,心头浮上一阵惊恐。 他快速拖着梅林上了楼,将位于地面上的暗门啪地一下关得严严实实,手中的魔力再次涌动,连续三道防护术式应该可以抵挡一阵子强烈冲击了。 “不好......不好了!梅林大人......您瞧,外面,外面......” 透明色的莫尔慌张地从墙壁之间挤出,于半空中飘了来,落入梅林的手中。 嗯?怎么了?梅林吞了口唾沫,左手抓了抓谢尔顿的大手,想要取得一些慰藉。他开始发怵了。 嘭——!! 滚滚灰黑色的浓烟! 血气!几乎凝固成实体的血气! 值梦司的大门,哐当一声飞出,脱离了门栓的束缚,直勾勾地扑在途中的数人身上,以无可匹敌之势撞击在大厅内的墙壁之上。 血浆滴落,门后的数人早已没了动作,甚至可以说是嵌在墙上。 “一个,都不要留下。” 直挺挺横在门口的,正是一柄闪烁着猩红血光的巨刃。巨刃旁屹立着一名肌肉健硕的狼兽人,他身披深灰色铠甲,汩汩血雾正从铠甲的缝隙间流泻出来。 在狼兽人身侧聚集着一大堆兽人义勇军的战士,他们看上去虽然没有为首的狼兽人一般强大,但梅林觉得,打这些没有什么实战能力的术士们,梅林觉得肯定可以一个打十个了。 尖叫声与怒吼声接踵而至,甚至化作了一阵阵冲击波,刮得谢尔顿的衣角不断颤动。门外的阳光一下子射进来,看到街道的景象,谢尔顿的瞳孔不免微微皱缩。 歪七扭八的尸体......焦黑的躯壳,还有洞穿的头颅,一分两半的腰腹...... 谢尔顿犯了一个错误,他没有在值梦司周围的区域设防。 “快跑!”谢尔顿抱起梅林,飞奔着朝向值梦司远处的角落跑去。他特地在那里设立了一个简单的传送术式,这样的话,若是自己没能幸免,梅林也能够从这里逃脱。 很可惜,一阵强大的血雾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谢尔顿一跺脚,根根尖利的石笋从脚尖突起,直直地扎向凝实有力的血雾,抱着梅林的话,他的实力受到了一部分限制。 然而,这些尖利的石笋一触碰到血雾便噼里啪啦地爆碎,就好像有无数瓣无形的刀片切削而过,大喇喇地碎成了数十块! 这是......什么东西!谢尔顿的脚步紧张地停下,他放下了手上的梅林,他不敢用手触碰面前的血雾,自己要是敢碰的话,自己的手也会变成刚才那样的吧...... “把所有活着的人类全部杀光!”狼兽人转过头去,他的双眼赤红,语气不带丝毫情感。 “是!” 他们和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只有十米,五米......谢尔顿甚至都可以看到尖利刀刃反射出来的霞光,是刺人的疼。 “爸爸......怎么办......”梅林手中的莫尔正慌张地攒动,但他硬是不放他出来,“我们,应该可以逃出去的,是么?” “嗯......我们会逃出去的......”谢尔顿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因为他发现,自己身后的血墙正离自己愈发近了! “以吾之名!”谢尔顿没办法,身周炸开一圈石柱,表面魔纹缠绕,在他魔力的操纵之下,这些石柱竟是旋转着悬空,形状也快速变得扁尖,一声令下,这些石矛破却着周围的空气,迅捷地飞向朝他冲来的兽人战士! 效果斐然!兽人战士们承受不住已到达四魔纹阶段的魔力具现化的冲击,纷纷倒退开去!这些被冲开的石矛并没有就此歪斜着扎进墙壁,反倒是继续旋转着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然而......那名看上去就必定是首领的狼兽人走上前去,只见他抬起手,巨剑的厉芒唰唰连闪,带着符文魔力的石矛瞬间破碎! “怎么可能......”谢尔顿转头看向身后,发现血雾已离自己只有小半米远......面前的狼兽人正朝着自己扑来...... “梅林!你不是有力量的么!快点,要来不及了!”小孩儿的意识之内,马尔克斯正在对梅林发出强烈的控诉。 “没事,谢尔顿还有力量,慢慢打也不要急,再说了,这种血雾,火一烧就开了。”梦魇的声音显得很是戏谑,“对了,谢尔顿的魔力属性主要是土元素符文魔力吧......” “我要把莫尔放出来了——” “——巴鲁斯!”一声歇斯底里却熟悉的巨吼穿过了身后血雾的桎梏,直达众人的耳窍! 灼热......太热了......梅林身后的空气温度猛然上升,一个奇亮的光点从血雾的中央破开,点点青烟如千军万马,器宇轩昂地破开由血气组成的墙垣! “马丁!”谢尔顿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没有预料到马丁的出现。 但他更没有预料到,他竟然......他竟然! 巴鲁斯,原初术式之一,燃却自己的灵魂,散发出刹那间的光彩,爆发出骤然的热量,这种由灵魂深处传达出来的能量是极其巨大的。无论是刻印了魔纹,还是没有刻印,都可以使用这一招。但每个人一生之中只能使用一次,这便是他生命的最终时刻。 这面墙壁就这么败逃似地散了!就这么,散开了....... 一阵灼热的风在呆愣的谢尔顿身边划过,马丁的脸庞带笑,手中澄黄色的烈焰没有任何凭依地燃起,让胆敢攻上来的兽人们痛叫着退却。 “快退后。”马丁笑了,“谢尔顿先生,马林小朋友,我作为下属,保护上司是我的职责。” 谢尔顿听话地退后两步,拉起梅林,旋即向后迅速撤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旦使用了这个术式,就停不下来了!你最多也就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谢尔顿转过头去,半是感慨,半是狂躁地吼道。 马丁的身体已经开始燃烧,他并没有学过很正统的格斗术,在这种令人晕眩的热量下,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也只好做出滑稽的挥动,以及鲁莽的冲拳。 这种热量实在是太大了,连为首的狼兽人都退后了两三步,他皱起眉头,刚刚被刮到了一下,手上的毛皮甚至都已经化成了飞灰,连翻卷的余地都没有。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很显然,兽人并不知道原初术式到底是什么,“给我滚开!” “哈哈!哈哈哈哈!这些无趣的东西......愚蠢的野兽!终究是怕火的,哈哈哈!”马丁的脚部也开始燃烧了起来,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了。 事实上,他现在的动作都是凭本能完成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挪动自己的身体了,他可能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这种感觉真奇怪。 “该死!给我让开!”狼兽人本能地劈上一剑,却被一道暴起的火焰给拦下,“小的们,他撑不了多久,先到别的地方,我把他给解决了!” “好!”叫吼声相对于火焰哔哔啵啵的爆裂声已经是九牛一毛了。 谢尔顿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地看着马丁的情况。 “这片火焰就好像一朵花一样,这是什么花呢?”梅林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尖尖胖胖的花瓣,中间还有一小点花蕊。” 谢尔顿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发觉上面全是汗。 他莫名其妙地不想走了,孩子的养父就这样抬手,一个石柱在梅林的脚底升起,将其抬到兽人战士们无可触及的高度,无数亮晶晶的魔力纹路在石柱上缠绕,不断加固着石柱的质地,使其不被摧毁。 两人看着马丁燃烧的身躯,一言不发。梅林一屁股坐在石柱上,两腿岔开,满脸是泪。 忽然,一声响亮清脆的话从烈焰之中传来,火焰冲天而起。 “下辈子,我要当上司!你的顶头上司!记住,我也要救你一命,请你到我家里喝茶!在黑夜里!” 那是一簇巨大的雪绒花,燃烧的雪绒花,为黑魆魆的,近乎绝望的值梦司点亮了第一束光。 章壹叁陆:脆裂的体态 谢尔顿打算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梅林若是没有他照顾可能会出问题,还因为值梦司的生活对他有所牵绊,兴许,这就是可笑而有趣的心理转折吧...... 梅林的父亲,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看着面前的面前被冲天大火阻隔着的兽人,神色坚毅,手中闪烁起迷蒙的淡蓝色光芒,在他的眼中,自己身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换。 “以吾之名!”他抬起了手,眉头微微皱起,手臂上的魔纹大幅度延展,肉眼可见地,以他为中心的空间兀地翻转扭曲! 【幻!】 只是一句急促有力的魔呓,竟是将面前的光景弄得歪七扭八!梅林圣地独特的幻术,没有准备之下,四魔纹的谢尔顿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 冲天而起的大火就像一张卷起的纸,连带着那些分不清天南西北的兽人一道蜷缩扭曲,在一声声惊呼之中,谢尔顿退后两步,深深呼吸,手臂上的魔纹迅速退却,半秒以后,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棕色魔纹从皮下浮现。 他在替换不同属性的符文魔力纹路,这样的话,在释放幻术争取的时间内,他必须要拿出自己最拿手的土属性魔法,才能争取一丝丝的胜算。 “呵呵......这看来是真不负责啊......”谢尔顿想起值梦司的梦魇样本已经悉数转移,其他的撤离工作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心头不由得涌现半分自豪,“只是一个综合事务管理顾问......我有必要做到这么多么?” 但马丁只是值梦司的一个普通员工而已......他有必要做到这么多么? “这就是人类的感情,和我们梦魇确实不一样。啧啧......”梅林在小孩儿的意识中有趣地看戏,“在梦魇的世界里,没有交谈,只有吞噬。” “马丁真的死了?”马尔克斯仍然有点不敢相信,“他真的......” “一个蠢货,就这么烧尽了自己的灵魂,明明没什么用处......”梦魇的声音很低沉,“这样的话,他再也没有解脱的那个时候。” “为什么?” “因为,任何生物的最终核心永远是灵魂,包含在其中的力量是无可估量的,因此,灵魂也是我们的重要养分。”梅林透过小孩儿的身体看到谢尔顿双手抬起,嘴中正源源不断地念着什么,“看来你所谓的父亲要动真格了。” “但......如果他真的打不过的话,你必须要帮我把他给救下来!懂了么!”马尔克斯吵得梅林有些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梅林依旧坐在布满光带的石柱上,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应该可以拖一点时间......”谢尔顿直接半蹲,将自己的右手贴在地面上,魔力涓流滚滚泄出。 刷拉!刷拉!刷拉! 一根根石柱冲天而起,但身边的地面竟然没有爆开分毫!待梅林回过神来,谢尔顿身周的地面竟是全部布满了棕黄色的魔力纹路! 【以吾之名】 【镇东南,镇西北,镇苍天,镇大地】 【无可匹敌之力,无可桎梏之能】 【森罗万象!】 轰隆隆——!!! 这些石柱忽然根根爆碎,灰尘散去之间,一柄柄石剑从中显现,光芒流转,魔纹密布,这些石剑的硬度和锋利程度丝毫不比那些用精铁制成的上乘剑差! “对不住了.......”谢尔顿猛地睁开双眼,他的右手指挥似地朝后一挥,那一柄柄石剑忽然放出了璀璨无比的光芒! “什么......该死的东西!”兽人们还在承受着空间错乱的不适,现在又在不远处看到了突兀的灯光,自然是有些惊慌。 “不要慌张,这只是人类设下的法术,只要找到窍门,一定可以破除!”狼兽人朝身边的同伴们大吼,自己手中的血气不断挥舞,犁平周围灼热的火焰,“该死,这个火焰.......一定要快点破除才是!” 殇明明交给他如此重要的吩咐,他必须要做到尽善尽美。这是兽人的希望,这可是他们争取权利的唯一机会! “都是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类.......都是,你们这些人类!” 庞大的鲜血洪流正在这篇芜杂的空间内肆意冲刷,很快地,这片幻象便承受不住,咔啦啦地崩碎开来! 双脚终于踏上了坚硬的地面,兽人战士们旋即松了口气,他们发现,兽人管理司的常驻守卫已经装备整齐,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这些臭鱼烂虾终于到场了......”狼兽人舔了舔嘴唇,脸上展露出狰狞残忍的笑容,“只要把你们杀光,把这里摧毁......便可以达成了.......” 狼兽人收到的任务便是这样,手持血器的他现在可不怕任何人,只要来一个,他便能杀一个! 兽人管理司的守卫纷纷举起手中的魔杖,口中或颤抖,或恐惧地咏唱魔呓,各种各样的魔力光辉闪烁,足足有人拳头那么大的魔法弹雨点般朝着铺天盖地的血雾轰去! “哈哈!你们这些孬弱的攻击,只配给我挠痒痒!”狼兽人哈哈大笑,就似在奏响轰鸣的乐章,这些血雾组成了一道柔软的墙壁,把五颜六色的魔法弹悉数挡下。 “该是反击的时候了!”狼兽人眼球暴突,身上铠甲的缝隙间流出更多的血液,一柄柄血液大剑带着点点血珠成型,一声令下,他带着身旁的兽人战士一道向前冲锋。 “呜啊!” “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一时间,这些没能接受正规训练的守卫们被冲得人仰马翻,一柄柄利刃刺入他们的胸口,血液横流,尸体无力地一具具瘫倒,很快地,这些守卫逃的逃,散的散,瞬间便没了踪影。 简直是一边倒的战斗。 而现在的兽人管理司司长,纽卡斯尔,现在又在何处? 没人能够知道,兴许他是死了,兴许他躲起来了...... “为什么......” 谢尔顿身周的魔力光辉已经逐渐暗淡,在身边一支支宝剑的环绕下,赶到的兽人战士们并不敢靠前,他身后的石柱上,一名小男孩正用一种冷厉的眼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兽人们。 两人的眼中都闪耀着符文魔力的光辉,一个是棕色,一个则是迷蒙的深蓝色。 【以吾心为证,以吾力为媒】 【金石为开!】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刹那间,无数道晶亮的裂纹出现在边旋转边颤抖的石剑上,碎裂声随即哔哔啵啵地爆响。本以为突兀化成碎块的石剑会化为无力的废物掉落在地,然而,空中的那一道道光芒仍未熄灭! 谢尔顿面色阴沉,眸中凶光连闪,双手猛地握拳,身后的这道道光芒顿时变得璀璨万分,让在场的所有兽人都睁不开双眼。 “唔啊啊,我的眼睛!” “该死......这,我看不清东西了......” 那名狼兽人首领使用血雾挡住了刺眼的光芒,他发现,这种光芒竟是不断消融着血器为他制造出来的血雾! “什么东西......”他吐了口唾沫,面色扭曲。 刺眼的光芒很快便暗了下来,若是再不停下来的话,在场的所有兽人怕不是要脱一块皮。 “在场的所有员工全部散开!”为了确保不会误伤到别人,谢尔顿再次大吼,“你们这些无理取闹的野兽......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光芒的尽头,原本墨黑的石剑竟是变得晶莹透亮,斑驳的镜面闪烁着令人晕眩的光。 这些石剑居然在谢尔顿的一句话之下,变成了无比坚硬锋利的水晶剑!上面很明显是有术式附着,锋锐的气息,甚至连看上去都觉得自己的眼球被斩裂开来! “看来,你的‘父亲’是不会手下留情了。”梅林乐呵呵地对马尔克斯说道,“我们看来只要坐着看戏就行。” “嗯。”马尔克斯仍然有些担忧,但是看到谢尔顿如此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吊起的心便一点点放了下来。 狼兽人显然是很受屈辱,愤懑的情感在他的脸上一展无余:“士兵们,给我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杀掉!” “哼,鹿死谁手,还说不一定呢!” 谢尔顿的手朝前猛地一挥,身后旋转着的根根水晶剑破空而行,这些兽人还没来得及触及他的衣角,便被飞旋着的水晶剑给洞穿了身体。 “啊啊——!” “可恶......唔......” 赶来的兽人义勇军在此时已死了个七七八八! 狼兽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谢尔顿变出的水晶剑竟然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大剑一挥,身周的血雾纷纷凝结,化作一面面人脸大小的鲜血盾牌阻挡这些利剑的去路。 叮!叮叮! 火星飞溅!极致锋锐的水晶剑一遇到这些血雾便开始与其进行激烈的抗衡,这些血雾化成的盾牌在强烈的切削之下展现出惊人的韧性,就像一根手指顶着布片一样,谢尔顿放出的最大杀招被险而又险地挡下! “怎么可能......”谢尔顿的脸色不大好,这可是他的最强术式,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的魔力,本以为能够将这些兽人全部斩杀,但出乎意料,还有一个狼兽人以自己变出的奇特血雾挡下这一杀招。 “嗬......嗬......”谢尔顿将手向前一拽,一柄柄水晶剑瞬间停止,接下来开始逆着原来的方向开始旋转! 他要将这些水晶剑收回,重新化作他的魔力! “你......杀了我的兄弟,还想走!” 接踵而至的是裹挟着强大怒意的激烈吼声! 在谢尔顿惊异的目光之下,这些布片似的血盾纷纷化作一张张深不见底的大嘴,将这些水晶剑一吞而尽! 谢尔顿和水晶剑的联系消失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不......绝不可能......不可能!”谢尔顿的指尖亮起了缠绕的魔力光辉,两道石墙在最后剩下的狼兽人身周拔起,“不允许......你再前进一步!” 双手一合,两道石墙迅速朝中间平滑,啪地一声巨响,还未等狼兽人反应过来,坚硬的石墙早已合拢在一起...... “嗬......嗬......” 谢尔顿满头大汗,刚刚使用的术式已经消耗了他大部分魔力,阵阵虚弱感隐隐约约从他的身体内部浮现。 “爸爸,你没事吧?”梅林担忧地从石柱的另一端爬了出来,“我们,快走吧?” “嗯......嗯。” 谢尔顿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原先穿过值梦司大门的血球估计也应该是狼兽人搞的鬼。但他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兽人义勇军会出动如此庞大的力量,来攻占这么一个小小的值梦司—— 等等! 谢尔顿猛地睁大了眼睛,在值梦司旁边可连着兽人管理司!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将兽人管理司彻底破坏! 但他现在已经几乎没有力量了...... 谢尔顿眯着眼睛,他的嘴唇发干,双手无力地撑着顶起梅林的石柱,身上鼓起的魔纹逐渐黯淡。 应该带上自己的栗木魔杖的...... 咔嚓! 刚刚两块夹起的石板出现了血色裂纹!就好像......这块石板受到了未知力量的污染!谢尔顿发现,自己和这两块石板的联系也消失了! “令人尊敬的对手。”对方的声音带着冷漠,揶揄,和杀意,“很可惜......” 啪!一只灰扑扑的狼爪从厚厚的石板中穿出,紧接着是布满灰尘的铠甲,有力的狼尾,以及那只坚韧有力的头颅。 “怎么......可能......”谢尔顿轻声喃喃道,“这怎么......” 石柱上的梅林吞了口唾沫,偌大的值梦司大厅现在竟兀地感到如此逼仄,他亲眼看着一滴滴冷汗从谢尔顿的皮肤表面沁出,再缓缓滑落,打湿了他的领口。 “你们人类......只会一些唬人的小把戏......” 狼兽人举起了手,一大颗一大颗的血液从指尖渗出,无视重力飘到了空中。 “吼——!”狼兽人突然发出了不像狼嚎的叫声! 实际上,这根本就不像任何一种野兽的叫声,反倒是像他们的集合。 嘎吱......嘎吱...... “什么东西!”谢尔顿退后两步,手上的魔纹断断续续地浮现,但在暴起的血光之下显得无力了很多。 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从先前谢尔顿捅杀的兽人尸体上传出,只见这一具具尸体抽搐着扭曲,原本凝固的血液恢复流动,它们颤抖着上下飘动,无一例外地朝向狼兽人头顶的那个血球飞去! 【一切都是命运的指示。】 狼兽人朝前忽地扔出自己手中的大剑,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深厚,似乎在一张嘴的背后,有一万张嘴同时和他用同种语调,同种频率说话。 在谢尔顿的眼皮底下,没有丝毫魔力波动,这柄大剑竟是不合常理地剑尖朝下悬在空中! “唔......” 谢尔顿再次唤出了一柄石剑,这一次,他直接一把抓住,握在自己的手中,再不通过肉体直接刻印魔纹就没时间了。 转眼之间,先前一道前来的兽人义勇军的尸体齐齐扭转,就像一块块被挤干了的抹布,他们的血液被狼兽人头顶的血球吸得一干二净! 谢尔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嘭!狼兽人身上的铠甲猛然爆裂,露出了他的毛发,以及整整齐齐的肌肉。 但这一切都是血红无比的!他将这些血液都化为了己有!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谢尔顿不明白...... 【一切,都是命运的指示!】 狼兽人的双眼骤然变红,彻彻亮的瞳心中充溢着疯狂的光芒,面前的大剑忽然回到狼兽人的手中。 他身上的血红被这柄纂刻着神秘花纹的大剑给吸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他头顶的血球轰然破碎,炸裂成一滩滩血水,翻滚着落在值梦司的地面上。 “呜哟哟——” 一种完全不属于狼兽人的声音令人晕眩地出现,谢尔顿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但他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能把梅林保下来。 他应该当机立断,带着梅林跑掉的。现在,一切都完了...... 一道道血影从血泊中立起,他们体型各异,种族各异,但他们的脸上只有一双令人恐惧得打颤的眸子! 他们齐齐地发出了响亮的嚎叫声,整齐划一地把手掏进了剩下的血液之中,就好像这简简单单的血液中隐藏着巨大的世界。 他们竟然真的掏出了形态各异的武器,虽然算是半流体,但光看整齐的镜面,血红的反光便可知道这些武器定是不凡! 仅仅是半分钟之内,这些血影便布满了整个值梦司大厅! “无论这里是哪里......我今天都要给他踏平了!” 狼兽人的双眼忽地流出了粘稠的血液,手上大剑表面的纹路齐齐亮起,一层油亮的暗红色血雾翻滚着附着其上。 铛!他朝前踏出了一步,排山倒海的巨响在值梦司大厅内回荡! 谢尔顿晕晕乎乎之间,他似乎看到一片尸山血海就在自己的眼前,而他自己站在血海的中央,被一道又一道拔地而起的血腥触手桎梏住五脏六腑,自己的恐惧正在无边地放大! 狼兽人哈哈大笑,身周的血影肆意咆哮,他们挥舞着砍削着能破坏的一切,自己则是朝虚弱的谢尔顿一步一步地踏去! 噔!噔!噔! 每踏一步,坚硬的地面便爆裂一块,仅仅是三步,却跨越了数十步的距离,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这名持有血器的强大狼兽人便移至谢尔顿的身边! 谢尔顿能够闻到这股浓郁的血腥味。 高出男人一个头的狼兽人俯视着谢尔顿,手臂抬起,虬结的肌肉有节律地鼓胀,手上的大剑旋即从上而下地挥下。 谢尔顿的眼前,一片漆黑。他失去了意识,他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他兴许是死了—— 嘭!这股巨力甚至震得周围的空气都纷纷翻卷,灰尘飘飞,石块挪动,一道血红的光在空间中竟是刻下了近乎不可磨灭的痕迹。 “嗯!” 狼兽人惊愕地看着面前单手握着大剑剑锋的梅林。 梅林又长大了,现在变成了十一二岁的模样,但相对于狼兽人的体型,仍然是一个天,一个地。 他的身上依然披着那深黑色的衣衫,只不过变大了些许,上面的花瓣貌似比先前流动得更为顺畅。 在漆黑的深处,似乎又多了点什么东西...... “你是什么东西......” 狼兽人看着悬停在空中,面色冰凉的梅林的手,心中顿觉恐惧。 “嘁。” 握着剑锋的手已变得漆黑,失去了原先血肉的质感,令人心悸的光泽淡淡闪烁,时不时闪过的蓝色絮状光带更是增添了一副诡谲。 “这副皮囊......还是太过于脆弱。” 梅林低头看着自己虎口一道细碎银亮的裂纹,脸上表情就好像摔碎了一个心爱的茶杯。 他的双眼早已从金黄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晶蓝。 章壹叁柒:底牌之一 “咕嗯......” 狼兽人咬紧牙关,面对再也无法前进半分的剑刃,身上的血气令人反胃地不断蠕动,他的整个身体在禁不住地颤抖! 这是从生命层次上的碾压......怎么可能! “嘟——嘟——” 一阵又一阵的警报声在值梦司大厅内尖啸似地响起。这兴许是值梦司百年来第一次进入如此严峻的梦魇入侵警告,埋藏在值梦司地底的【原初之符文】甚至都没有办法触及到梅林体内的真正生命层次,给予的提醒当然要是最高级别。 当然,现在的值梦司根本没有几个人,唯一能够感觉得到警报的谢尔顿还被梅林的魔力给藏到了用魔力强行开辟出的空间之中。 “呵呵......”梅林抬了抬手,他身上的长衣正在无风飘飞,即使他的右手已经出现裂纹,但他的表情依然没有太大变化。 如同深海中冒出的滚滚泡沫,棉絮一般的蓝紫色魔力从梅林皮下出现,源源不断地修补着男孩手中的裂缝,但开裂的态势依然没有减缓,甚至更有过之。 “该死.......”梅林啐了一口,眼中寒芒顿闪,“你还想耀武扬威到什么时候?” 咔喇喇—— 梅林周围的地面忽然冒出了诡异的蓝光,紧接着,石块开裂,这一股股蓝光更是放肆地射出,令人心悸的魔力光斑带着点点符文的辉光从裂缝中滚滚而来。 “什么......什么东西!古代的血影们,把前方的阻碍全部清除!”狼兽人不敢再退,他只好以攻代守,双手继续发力,手中的大剑再次下压! 咔嚓! “戚!”梅林右手腕竟是在这一股巨力之下径直碎裂,这让狼兽人都没有想到,在一时间也是愣住了。 “哈哈!你也不过如此......”狼兽人哈哈大笑,“兽人的力量是无可匹敌的!” 要知道,刚才梅林手腕上承受的力道可是三股力量迭加起来的结果。第一股是狼兽人手臂本身的力量,第二股是血器本身的力量,而第三股则是运用狼兽人体内血液附着在手臂上而增加的力量,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只是一瞬之间就会被劈成两半了,然而面前的这个小孩...... 他竟然硬生生撑住了自己的一次攻击,并且还显得如此游刃有余,连半点痛苦的神色都没有出现一丝!但事实上,他的手腕已经被自己砍掉了! 梅林看着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已经变成全黑色晶簇的手掌,神色复杂。 他没有管狼兽人的下一步行动,荒谬地自言自语道:“这副身体......还太过脆弱.......像这种借用命运的渣滓都可以.......” “你竟然敢叫我渣滓!”狼兽人面孔一胀,身上的毛发猛然膨起,“你竟敢叫我渣滓!” “哦豁?”梅林双眼微眯,用一种不屑到极致的眼神睨着狼兽人愤怒的面容,“我没有问你名号,便是最简单的证明。” 仅仅是一抬手,无数双深邃神秘的眼睛从地面的裂缝中打开,咔喇喇的声音随着碎石的翻飞一道传出,那些朝着光柱直扑而来的血影齐齐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站在原地,再也不动。 忽然,他们身上密密麻麻地打开了无数道裂缝,那是一只只布满蓝色血丝的,深邃的蓝紫色双眼!原本令人心悸的血红色染上了一层更加凄然的蓝...... 他们正在肆无忌惮地扩张,不,是侵染!只是短短一瞬,这些双眼便活了似地,在这些血影身上毫无边际地晃动!一阵阵痛苦的吼声传来,为这一片嘈杂的空间中平添几分心悸!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下了什么妖术!”狼兽人被吓得怔了一下,“给我去死!该死的怪物!” “你明明自己就是一个被污染了的怪物,还说自己是怪物.......” 梅林不屑地笑了,他左手抬起,中指和食指并牢,貌作无辜地歪了歪头。 啪地一声,他打了个带着蓝色火星的响指。 “呜啊啊——!!” 方才气势汹汹的血影现在全部被梅林放出的梦魇魔力所侵染,他们身上密密麻麻的眼球转动得越来越快,血丝越来越多...... 嗡—— 惊天动地的一声震响,值梦司大厅穹顶的石屑都为之震下,狼兽人貌似受不了如此庞大的响声,他面色扭曲,嘴里不知道在咒骂着什么,双耳竟是喷出一小缕血液。 他定是聋了。 “该死......该死——嗬......嗬......”狼兽人睁大双眼,他的嘴角长大,露出了尖利的牙齿,他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围的情况,一口鲜血又是自口中喷出。 “【命运】这一套,在这片以时光为主的大陆上,可不管用!你手上的命运之器......无论破坏哪一个,另一个都得跟着破灭!”梅林哈哈大笑,他的左手抬起,符文光辉缓缓流淌,系起了断掉的右腕。 紧接着,一条蓝色的光带从断口处流出,链接至梅林的右手之上。 “什.......什么?这怎么可能?” “有谁和你说过,我是人类了?”梅林嘴角残忍地咧开,细而长的舌头一抹而过,“以及,没想到你会那么弱小......单凭生命层次的差距就可以完全碾压.......一点意思都没有。” 再一声响指,周围血影身上的,以及地上的眼睛猛然变换,他们从中裂开,从眼瞳处均匀分成五块,颜色从蓝色变黑,其中的血丝同样错落有致地分离,化成黑色花瓣的脉络。 “高贵的梦魇可不会以这种丑陋的方式打斗。”梅林双眼微弯,隐形的莫尔听从吩咐蓦然显现,“看好了......” 刚才的攻击都是莫尔替他代劳,他提前分给了莫尔魔力,把他硬生生提高到了四阶梦魇的水准。 “不过......你的攻击方式确实很丑陋啊,下次得改改,否则不让你出来了。”梅林带笑,歪着头对屁颠屁颠跑过来的莫尔说道。 “是,是!大人!”体会到了力量的滋味的莫尔很是惊诧,“我会向大人学习!” 血影身上的花纹立刻转变,代表着“欺诈”的花朵,漠希再次出现。 这种花朵是无香的,先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仅仅是两三秒的时间,一根根半流体状的纸条从地面出现,漠希的枝条迅速生长,枝条的顶端,一朵朵五瓣花快速打开,吐出了自己的花粉——符文魔力做成的花粉。 “我会让你死得......很是......咯咯咯!”梅林兀地笑了,笑得很欢,很邪恶,“悲惨!” “喂,喂!你不要用我的身体做什么太过分的动作啊......”马尔克斯提醒控制不住自己的梦魇,“这样你不觉得很羞耻么?“ “为什么羞耻?”操纵着梅林身体的梦魇有些奇怪地说道,“再说了,这就是我们梦魇的本性,改不了。” “唔啊啊——!”这些花枝骤然伸长,窸窸窣窣,层层叠叠,以狼兽人为中心裹成了一个大茧,痛苦的吼声从里面令人牙酸地漏出。 “三。”梅林竖起了三根手指。 “二。”血影上的漠希生长得更旺了。 “一。” 砰! 一种血肉翻卷的声音爆炸般地出现,马尔克斯透过梅林的眼睛惊恐地看到那些血影身上的花枝就像一条条蚯蚓,在血影的身上疯狂钻进钻出! 那个大茧内瞬间变成了一个血肉炸弹,束紧之下,巨量的血液和碎肉顺着花枝的缝隙汩汩流出,梅林舔了舔嘴唇,左手朝前徐徐一抓,一道道血红色的光点凭空被拽出。 他们有自己的意识,想要拼命逃离,但在梅林的力量之下无法逃脱。 细碎的吼声微微从这些光点之内传出,他们是在这场战斗中死去的兽人战士。 “你是要把他们给吃掉么?”马尔克斯问道。 “你觉得我会把他们干什么?”梅林乐了。 “吃掉。”马尔克斯一本正经地说,“灵魂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的确,”梅林继续道,“你要我把他们吃掉么?” “随便你。”马尔克斯没了声。 “呵呵......”梅林看了看手中弹珠似的灵魂光点,没有丝毫犹豫,他立马塞进了自己的嘴中。 这些玩意竟然还发出了嘎嘣嘎嘣的声响!这可把马尔克斯吓到了。 “这只是做出来的声音,做出来的!”梅林笑骂道,“总而言之,这一批灵魂的质量还可以,但比不上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女孩儿好......” “她的灵魂质量很高么?” “比他们加起来还多。” “但我们不吃人的灵魂,可以么?” “随便你。”梅林看着自己出现开裂的手腕,眼中光芒亮起,“哎......得作弊了,否则你这手是修不好了。” “作弊?为什么修不好?”马尔克斯被吓到了,他的语气出卖了一切。 “因为你现在的手臂状态是半肉体半灵质化的状态,魔力和血肉混杂在一起,所以质地变得很坚硬,如果肉体和魔力完全融合,那就厉害了......总而言之,我们得先把手臂修好,但问题是,目前我的能力不足以把这个伤口修好,以及之后恢复到正常状态以后,你爹看到你的手手断了一块,那肯定会起疑心的。”梦魇俏皮地说道。 “那不是修不好么?”马尔克斯断断续续地问道。 “目前我的能力不足以修好,说实话,以后的能力也不能。”梅林狡黠道,“所以,我们得这样。” 梅林超前跨出一步,衣角上的漠希花纹猛然舒展,他们竟是真的从衣服上生长出来,旋即猛地扎进了地底! 以这个长大了的小男孩为中心,一个庞大的魔力漩涡骤然出现! 【漠希,欺诈之花!】 【如今,以吾等高贵之姿在此预支时光!】 巨大的魔力之花的虚影在梅林的身上显现,花枝迅速变长,变粗,顶端的花骨朵徐徐开放,露出了七八根花蕊。 一股狂风猛地刮过,带动了疯狂席卷的魔力漩涡,仅仅是在一刹那,便把这一朵巨大而又神秘的花朵给吹了个七零八落。 “再来!” 花骨朵继续开放,他的根枝在继续往下延展,丝丝缕缕的魔力细流在梵冈的地面若隐若现地翻滚! 漠希继续开放,继续凋零,循环往复,源源不绝,梅林的魔力就好像永远都用不完一样,从体内倾泻出来的魔力甚至将护住谢尔顿的魔力大门都给吹出了半分缝隙! 若是有人看见,他们会发现,这些虚幻的根须竟是冲着梅林圣地直直而去! 嗡—— 这是无声的怒吼!貌似有什么东西受到了冲撞,祂正在发怒,祂正在努力搜查着,这到底是哪个人的杰作! 这是时光之树,勒克斯的怒吼。那冲天而起的树冠,那庞大蓬勃的根须,那郁郁葱葱的绿色树叶,以及近乎无尽的魔力海洋! 祂掌控着时光,以及...... “找到了!”梅林的双眼恢复清明,眼中浮现半分喜色。 忽然,他身上冒出的虚幻漠希顿时凋零,与其丝毫没有关联的另一股气息从梅林的脚底出现。 另一个白色虚影从小男孩的身上生长,开枝散叶,生出一朵巨大的花来。和先前相反,这是一朵通体纯白的花,但同样是五瓣。 “这是希谟,人类一般都称其为引渡之花,但在我看来,这和漠希差不多。”梅林嘿嘿一笑,“开始了!” 【知过去,悉如今,窥未来】 一股庞大的,虚幻的力量从梅林的体内砰地涌出,把他头顶的花朵冲得七零八落,洁白的尘沙迅速落下,但丝毫无法撼动梅林半分! 【吾,即为狄达摩之瞳!】 【一切,都将化为时光之墟——】 刹那间,空间扭曲,光线噼里啪啦地弹跳,空中的气流一波又一波地荡开,在这一扭曲而又奇诡的画面之中,一朵朵洁白而又纯真的花朵不知何时铺满地面,无论任这狂风如何席卷,都无法吹动这些希谟半点! 铛!铛!铛! 一面虚浮的大钟在梅林的身后回环着出现着出现,乍一看,这时钟没有一根指针,只有一面粗糙的表盘,再加一个长长的钟摆。 但仔细看去,这粗糙的表盘竟是一根根细小指针组成,若是再细一点,你便能发现,这些指针仍在颤动这跳跃! 【回响!】 铛!铛!铛! 言出法随,在这狂风之下,梅林的衣角缓缓停滞,小男孩的双眼停止颤动,甚至连睫毛的尖端都没有丝毫的挪动! 巨大的时钟隐没在空中,时光继续流转,梅林的衣服再一次被吹动,只不过—— 梅林的时光就像一个倒带的留声机,与他有关的一切正在倒放!期初有些卡壳,但很快便行云流水,一句句话,一个个发音,放射的魔力一片片流出,再一片片收回! “这是......怎么回事?”马尔克斯看到自己断裂的右手再次从手腕处滚到了地上,再从地上滚回了空中,完好无损地和自己原先的伤口重合,没有一点缝隙。 “这,就是时光的力量。”梅林俏皮地看着手中的灵魂一颗颗爆裂,眼神平静,“不过代价很大。” 马尔克斯不想再去问什么,因为突如其来的疲倦感再一次潮水般滚滚而来。 他从空中无力地掉落下来,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下去,眼瞳也从深蓝变回了纯粹的金黄。 他的头发又爬上了几分浅浅的紫,以及,小男孩的身体貌似又长高了。 梅林趴在谢尔顿的胸口,甜美而又纯粹地做着好梦。这肯定是一个奇妙,有趣的梦。 因为他的灵魂中,有一部分是能够掌控梦境的梦魇,并且很特殊。 章壹叁捌:指寸前的辉光 “快点救人,这里还算是战斗区域,你们得小心些!这是谢尔顿先生下达的吩咐,否则我们兽人在雅力士的生存真会不复存在了!”黄鼠狼兽人,菲,满身是灰,气喘吁吁,眼中布满的血丝表明了他现在实际上已经极其疲惫。 有人看他太累,便劝他歇会儿,毕竟他已经连续出了六班救援工作,不累也怪。但菲这个人也怪执拗,他凭借着“我可是这一次救援小组的总负责人!”这一句话,推脱了无数的代班请求,坚持要亲赴战场。 “呼.......呼......”枪林弹雨的停歇之间,菲尽力靠在弹痕斑驳的墙上,双眼上翻,上翻,上翻...... 等等! 啪!菲猛地拍了一下自己脏兮兮的脸,他眸中的神色重新凝聚,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能睡过去......全身也酸痛得不行....... “这太阳......太该死了,会舒服得睡过去的......”菲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咒骂这美好的白天,还是该赞美这灿烂的阳光了。 “呜啊——!” 不远处,又是一声惨叫!有谁受伤了!在菲的耳中没有听到枪声,也就是说,伤者身上的创口应该是—— 他奔到了路口。 菲的面前,一片鲜血淋漓。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他在赤裸的脚上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血液。 满是血污的大剑插在一名士兵的胸口,这柄大剑的主人还在场,并且就在他的面前狞笑着从那名人类士兵的胸口生生拔出沾满鲜血的剑锋。这是个庞大的虎兽人,臂膀肌肉虬结,他的毛发油亮,胸口处披上了一件锁子甲。 “你......”菲黑着脸,双腿因为害怕在不断颤抖,“杀了人......” 这句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相对于身边的枪炮轰鸣声来说不值一提。那虎兽人看到是自己的同类,竟是也没有怀疑,只是朝自己点点头,笑着问了个好,就此转过身去,朝后摆了摆手,权当做别。 “保重,像你这种人参加战斗,估计也是炮灰类型的吧。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是最佳选择,哈哈!”虎兽人摆了摆尾巴,似乎很是高兴,“为了兽人的光明未来,而战!” 菲震了一下,他吞了口唾沫,眼睛睁得极大。 为什么......他明明也想追寻光明的未来...... 他缓缓地蹲了下去,抚摸着尚有些温热的血液,眼神逐渐凝固。 决不能......决不能让这一幕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 丁香街。 无论是街头还是街尾,都是一片死寂,作为梵冈的较为偏僻的一处角落,保安司派来的人手肯定不够。 在阳光明媚的街道口,丁香街的街牌正顺着阳光处吹来的风嘎吱嘎吱地摇晃。很可惜,每摇晃一次,一小丝一小丝腥臭的血液便从街牌上滑落,掉在靠着街牌杆子的尸体之上。 这些人类尸体还相当新鲜,一具又一具,层层堆叠,死前的丑态在脸上暴露无遗。 啪嗒!又一具尸体被随意地抛到先前的死尸身上,这是一位金发碧眼的中年女士,她的双手被齐齐砍断,双脚也被扭到反向,她眼角的泪痕还未完全干透,却被脸上的血渍给抹了个干净。 如果谢尔顿在场,他应该会吃惊地发现,这是自己对门的邻居,嗯,就是那个被自己改装过后的魔法手枪打爆窗户的那位...... 看来她是合不上自己的眼睛了,就在这刺眼的阳光下。 “给我搜!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嘶哑的吼声带着点点粘稠的唾液从熊兽人的口中甩出,他手中带着锯齿的大剑还在往下淌着血。 他脚下的尸体还在抽搐,脖颈处巨大的开口表明,即使是施展再厉害的术法,这个人也难逃一劫。 “是!”在他旁边的一个卷着耳朵的灰毛犬科兽人挺了挺胸,脸上洋溢着满足而又愉悦的笑容,“杀这些人类,真的就像杀鸡一样简单!老大,你没骗我!” 实际上,这就是一个犬兽人,相对于其他兽人来说,这种类型的嗅觉要灵敏得多。 “这个街道,所有人类,一个都不要留下!到上级请命的时候,就报我的名字好了!你是辅佐!即使他们不要我杀光......但我也要.......哈哈哈!”熊兽人叉着腰,挺着坚硬棕黑的大肚子哈哈大笑,眸中一片冰寒,“可恶的人类.......” “我知道了!”犬兽人立刻竖起自己折下的耳朵,鼻头微微下坠,嘴角若有若无地抽动开来。 他们正对面的路基下方是一个下水道,几根矮矮的铁栏杆歪歪斜斜地插在台阶和路面的中央,就像一个小小窗户,和外界形成一个联结。 这实际上就是一扇窗,对报童罗塞尔来说,因为他和他的弟弟正住在这里。 所谓的下水道之内还有一些空间,是两个小孩儿生生用自己的双手掘出一小块的,看他们两个可怜,定期来清扫的清洁工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值梦司的工作给予了两人最基础的生活和食物,以及一张小小的床铺和被褥。 罗塞尔紧紧地将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弟弟搂在胸口,说是不要哭,但恐惧的泪珠还是从眼角无可奈何地挤了出来。 他的弟弟手中貌似有什么东西,他小声抽泣着,但他的手从未松开半分,反倒是更加紧了。 那是一个小猪存钱罐,最简单的铜皮制成的存钱罐,上面根本没有浇任何的漆,还满是锈渍,但正是这个薄而又薄的铜皮存钱罐,承载着罗塞尔给弟弟魔纹刻印的钱。 虽然还差很多,但也不是遥遥无期,只要再半年.......再半年! “别......别出声。”罗塞尔声音因恐惧而极度颤抖,和先前谢尔顿早上聊天的时候完全不同,“该死,你为什么还要拿这个存钱罐啊.......” “这是哥哥的......这是哥哥的努力换来的......”罗塞尔的弟弟抽噎着重复道,“我不想让它丢掉......我还要刻印魔纹,挣大钱,让你过上好生活呢......” “你个傻子......”眼泪默默地从罗塞尔的眼角滑落,一阵不慌不忙的脚步声从他身后的墙皮上传来。 “嘘......不要出声,坏人要来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罗塞尔连忙把弟弟搂得更紧,赶紧蹲下,“不要出声,好么?” 对方点了点头,显得很是乖巧。 罗塞尔挤出了一副僵硬的笑容,与他满是泪痕的脸十分不搭,与他额头上的皱纹更是不搭。 “让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人......” 下水道外斜射进来的光离阴影里的两人只有指寸之间的距离,罗塞尔正在祈祷,他们不会被发现。 我们不会被发现,不会被发现,不会被发现...... 他闭上了眼睛,虔诚地祷告。 一道阴影强硬地霸占了面前的阳光,现在的双人小居室正处于一片死寂的,糨糊一般的漆黑,把周围的空气粘得无法流通。 一秒,两秒,三秒...... 砂石在地上摩擦的声响,呼呼的风声在黑暗中回响,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呜......” 他怀中的弟弟又哭了,罗塞尔猛地睁眼,将他用力搂紧。但愿他不会听到,但愿他不会听到......但愿他不会听到! 忽地,阳光重现,看来那道身影是从下水道的铁栏杆那里离开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看来这里没人。”那是一个稍显年轻的男人声音。 这些穷凶极恶的兽人! “呼......呼......”罗塞尔满足而又舒缓地松开了差点缓不过来的弟弟,沿着自己的背,从粗糙的墙壁下滑落,他的双脚最终浸入温暖的阳光之下,就好像泡了一场热水澡。 下一秒,这一缕温暖的阳光消失不见,比先前显得更加阴暗,更加恐惧。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是么?”一道揶揄的声音冰冷地从铁栏之间扎入,两人的心瞬间浸入冰冷的海底。 “嗬——!”罗塞尔的弟弟吓了一跳,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滑落,手中的小猪存钱罐再也把握不住,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咔嚓!小猪存钱罐破了,里面各色硬币滚落出来,嘎吱嘎吱地散开,最后咕噜噜地在地上躺平。 在两人的面前,一只喷出血腥气的狗鼻子正在瞳中无限放大。 ...... “快,快,人手呢!人手调动不够!”菲双眼赤红,嘶吼着朝身边唯唯诺诺的貂兽人道,“我在三分钟之内要看到足够的人手!懂了么?” “但......我们这一批的人都不敢上,已经,已经死了四个兄弟了!前面的战斗实在是太激烈了!能跑的都跑光了!不能跑的,都在墙边休息......” 菲的左手被魔弹穿了个孔,临时用绷带卷了起来,这只手却是废了。他现在也很想休息,但先前惨烈的战况让他忍不下心来休息! 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那我去!”还未说完,菲双眸一凝,决绝地扭过头去。 墙角的另一头面对着阳光,但也面对着战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正从转角处凄厉地射出。 这,怎么可能是这样!我想要的生活,可不是这样啊! “唔啊啊——!”他觉得自己的左手要被撕裂开来,他是一个怕疼的人,因此,他满脸是泪。 但他还迈着步子,迅速地向着面前的战场冲去! 有魔弹!不行,得躲开! 菲一个侧身,眯眼之际,无数耀眼的闪光便从他的身侧穿过!似乎形成了肌肉记忆,他下意识地俯下身体,做了一次标准的翻滚!又一次密密麻麻的魔弹射击! 他的目标是面前正在呻吟的人类士兵! 我能躲开的,我能躲开的,我能躲开的! 他确实躲开了!菲这一次竟是没有在抵达伤者前被刮到一次! 但是......他只能用右手! “呃啊啊——!”他奔向士兵,强横地拽起对方的手臂,往肩上一扛,不顾一切地往回背去! “菲!你快回来!他们又要射击了!”他似乎听到了这一句话。 啊!是那个貂兽人....... 但时间不够了!他必须要遵守和谢尔顿的约定,这样的话,他才可以抢救出属于自己的未来! 砰!砰砰砰! 无数的热流在他的身边回转!但都堪堪擦着他的身体划了过去! 太幸运了,简直是太幸运了! 向前,向前,向前! “向前看!向着光明的未来!”菲在大声嘶吼! 他做到了,三步,两步,一步,他做到—— 啪!一股剧痛在自己的后心传来,紧接着的便是无力,心悸,以及莫名其妙的释然。 “来人,快来人啊!菲,菲他!不可以......你绝不可以!”那只貂兽人正是他住在兽人公寓时的邻居之一。 两个人都从墙角处被拖了回来,谁都能看得出谁能救,谁救不了了。 “咳......咳咳!”菲想要大声咳嗽,但一股鲜甜的血液堵住了他的喉咙,最后从嘴边缓缓留下。 “菲!” “菲!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可是我的邻居,是我的队长,是我们的朋友啊!” 他没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现在在他的脑海里,只有这几句话在回荡。 【在未来的时代,既没有黑暗,也没有雷击,既没有凶残的愚昧,也没有血腥的报复了。】 【到了未来,彼此再也不会杀戮,大地将阳光灿烂,人类就只有爱心。】 【那一天必定会到来,到那时候,一切都融洽、和谐、光明、快乐和生机勃勃,那一天一定能来到。】 【我们正是为此才献出生命。】 啊......我献出我的生命了啊...... 为什么是我? 我不知道。 菲自嘲地在心里笑了笑。旋即,他最后一次睁开了眼眸。 面前,好亮啊.......那是阳光吧,在转角之处就是阳光啊...... 那是阳光...... 他用力将自己的双眼扒开,在他的眼中,身旁的兽人同伴们貌似已经离他而去,只有那虚幻迷蒙的阳光...... 他伸出了手,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菲朝前伸出了手。旋即,这只血迹斑驳的手立刻被无数双颤抖的手掌托起。 “你不能死!菲!你可千万不能死!” “那是......”菲吞了口带血的唾沫。 他的食指在微微朝前够。 只差一寸......只差一寸,他就能够得到那一束转角的光了! 但他太累了。睡一会,也无妨吧?毕竟,自己身边的人能帮自己够到的吧? 他开裂的嘴唇轻轻闭合,双眼睁大到了极致。 忽然,他被托着的右手猛地往下一沉,先前令人唾弃的,称自己为“本大爷”的黄鼠狼兽人的棕色瞳孔蓦然涣散。 “那是......光......” 他死了,在阴沉的转角处。 但那也是最后的阴沉,一定。 章壹叁玖:出乎意料 “不好了.......不好了!唔!” 梅林圣地的地底传来了莫名其妙的剧烈震动,一名工作人员慌慌张张地跑来,本想要向切尼报告这件事,却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个趔趄。 有些头晕的切尼连忙一挥手,星星点点的魔力光泽垫在那个男人的腰部,她的手指微微上钩,男人的身体旋即被抬起。 “估计你是要报告关于世界树附近区域震动的事情吧.......”切尼皱眉道,“是个人都知道了.......毕竟那么大的虚影摆在那里,你觉得有人会看不见么?” “是......是!”男人畏畏缩缩地挤出一丝苦笑,本想说什么,却被切尼一把打断。 “不想笑就不要笑!”切尼笑骂了一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清楚震动的原因。” 那人面色微微一红,震动仍在继续,圣所上的青苔正不断被震落,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慌张地逃窜,遇见了人都不避一下。 “我就是来汇报这件事情的。”男人正了正身子道,“我们发现,世界树上的生命术式貌似有了异动,不,异动都算小的,甚至可以说是暴动!” 切尼嗝愣了一下,心中顿感诧异,道:“暴动?生命术式为什么会暴动?什么东西暴动,都不会轮到生命术式暴动啊......” 怎么可能!生命术式仅仅是一个术式,是一个死物,在近几百年的档案之中,没有一次紧急报告说生命术式会出现暴动! “还有,生命术式的左边.......主要是生命术式的左半边区域亮起了一块,那里的树皮凭空冒出很多抖动的枝丫,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男人继续说道,“树木上的纹路都被点亮了,大批大批的能量泄露出来......” “也就是说......”切尼睁大了眼睛,“又要下一次魔力雨了.......” 对于这场魔力之雨来说,切尼竟是感觉有点好笑,明明几十年都见不了一次,近来竟然连着来两次,也是真够可以的了。 “切尼女士,可以请您同我们来一趟么?因为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切尼点了点头,她樱花色的头发在不断震颤的地面之下微微抖动,接着便被吹来的细风给揉顺。 世界树的位置在梅林圣地的中心,同星辰塔和倒悬塔一样,这一棵巨树坐镇于梅林圣地的地底,但同两座魔法塔不一样,地底已经无法承受过于庞大的符文魔力,更何况,这棵一眼望不穿的大树又具有自己的独立意识。 据说,这是至高无上的创世之神,狄达摩的脚踝。这棵能够掌控时间的大树可并不是那么好惹的。 一般来说,人们只敢远远观望,不敢近距离查看,因为飘荡的时空乱流很容易让人身首分家,或者是被卷到不知道哪个时代中去。 切尼知道这位名叫勒克斯的世界树的脾性,因此,她准备亲自去和勒克斯那里谈谈。 “唔.......前面的魔力甚至都已经形成了一股浓浓的雾气了啊.......”切尼小声嘟囔,如果稍微不小心一点的话,她的身体很有可能会被一股突兀的魔力给侵染,到时候可不是魔性不魔性化,是身上直接生出一簇簇魔力晶块,血管凝结,思维静滞,最后一命呜呼。 “以吾之名。”切尼抬起自己的手,斑驳的符文光泽从指尖一小点一小点地挤出,化为三滴微小的符文水滴悬浮在她的面前。 秀气的小手猛地一挥,这三滴符文之水忽然散开,化作一道无形的魔力光罩围在切尼的身侧。 “你不需要再前进了。”切尼转过头去,发觉这个男人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些唯唯诺诺,嘴角不禁泛出两分笑意,“不想被魔力吞噬的话,就留下来吧。” “是。” 前方的羊肠小道,魔力雾气已经逐渐地浓郁了,散发出乳白色霞光的魔力似乎能够将空间扭曲,现在看去,不远处的那棵树有十几步路远,但一眨眼,那棵树却一下子跑到了你的面前。 切尼轻轻地挽了挽自己的头发,面色轻柔地往前走。她微微低头,前方路面上的花草变得愈来愈茂盛,甚至都到了淹没道路的程度。 “这应该不仅仅是魔力浓度的问题,生命术式的一部分被启动了.......”切尼皱了皱眉头,右手并指,射出一道道魔力砍削着碍事的花草,脚步逐渐放慢。 这甚至比先前的那次还要厉害......难道是勒克斯有什么情绪?但在梅林圣地之内,勒克斯是首要的保护对象,如果有东西侵害,那肯定逃不出梅林教的法眼...... “嗯?这是......”切尼拨开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她看到前方疯狂生长的草木竟是在同一范围内停止了脚步。 看来,她是真到了勒克斯的周围地带。 这里是时光花坛,引渡之花,希谟的生长之处。虽然花本身,经过梅林教的反复测定之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功用,但它的象征却值得人们尊敬。 毕竟这是传说之神,狄达摩脚踝下生长的花朵。 切尼的面前已是一片雪白,她现在一口大气也不敢乱出,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在犹豫是否要向前一步。 因为狂暴的力量正在时光之树的周围层层叠叠地回荡!希谟的白色花瓣在空中飞快地绕着勒克斯旋转,然而世界树上郁郁葱葱的绿叶竟是一点都没有晃动! 勒克斯竟是第一次表现出了祂的怒火!一圈又一圈的魔力时而虚幻,时而凝实,各种各样的历史虚影正在魔力的夹缝之间缓缓上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震已经停了,但是更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嗡—— 刹那之间,狂风大作!希谟的花瓣一圈又一圈地飘飞,转得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怎么回事!”只是一瞬之间,一股极其庞大的威压将切尼的身体压到地面,甚至都不能动弹一下! 她跪在地上,努力地感受着自己的冷汗从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手中传来的泥土的柔软让她有一种入葬的错觉。 天旋地转,呼呼尖啸的狂风带着一股奇怪的,透明的味道,一时之间,竟是让切尼失去了自我,甚至连半点抵抗的想法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数的人声就好像一个锋利的钻头,摧毁着她的神志! “啊啊——!”切尼的头发砰地散开,身上的一根根魔纹失去了控制,从眼角处狰狞地爆裂,迷幻的飞星若即若离,快速地裹住女人轻盈的身体,将她托了起来! 切尼睁大了双眼,极大的压迫感驱使着她的泪腺急剧分泌。 【抓住骗子——】 什么?骗子?还有,这难道是勒克斯的旨意?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要和自己说? 切尼现在给自己唯一的解释就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而她碰巧作为传话人...... 【找出骗子——】 【盗取并使用希谟的骗子——把他给我找出来!】 盗取希谟......使用希谟!难道引渡之花真的有引渡时间的作用! “咳咳,咳咳咳!”切尼满脸是泪,双眼无神,目光落在柔软潮湿的泥土之上。 风停了,当然,自己先前准备好的屏障已经被刮得七七八八。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时光花坛的范围,必须要向查理国王汇报一下才可以...... 这该死的精确时机......这恰恰好是兽人叛乱结束的时刻。 ...... 波赛罗那宫。 查理国王斜斜地靠在加了一圈柔软垫子的王座上,手中拿着一封黑色的信笺,熟悉的正六边形星芒不偏不倚地落在信笺的正中央。 这个头戴宝石王冠的国王嘴角微弯,左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状若随意地念出其中的内容。 “刺杀马歇尔的任务已完成,目标仅仅受到惊吓,”查理眼睛一眯,揶揄道,“你们不是向来斩草除根的么?” 当然,他这次下达的委托也仅仅是让马歇尔受惊而已。如果王女真出什么事情的话,作为一名象征人物,她的死亡定会引起众人的猜疑,到时候利益纷争可不是他能掌控的事情了。 旋即,他继续往下读。 “战斗中杀死其贴身侍卫一名,旋即目标出现强烈的灵魂态扭曲,怀疑其灵魂先前有部分缺损。” “任务结束,货款已收到,期待下次合作。” 他眯起眼睛,双眼如鹰,啄向最后的落款——黑星。 查理哼了一声,随便把信纸往空中一抛。 黑色的火焰丝丝缕缕地从信封的深处喷出,仅仅是几秒之间,这封信笺便被彻彻底底地灼尽,连飞灰都不曾留下。 章壹肆零:深夜敌袭 沙迪,【欲望之地】西斯格东南部。 夜晚群星点缀,天穹就好似那缓缓坠落的黑森林蛋糕,仿佛伸出手就可以触及到柔软松弛的星辰。 袅袅炊烟升起,最后一段的路途是和平安详的,能够来到这里的商队都是一些惹不起的货色,能够劫掠的弱小商队不可能走到这里,这正好从侧面印证了威廉一行人的强大。 在春的陪伴之下,马歇尔的剑术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但她的身体实打实地变得结实了很多,敏捷程度也比出城时上了一个台阶。当然,以她的小身板,举起春随身携带的大剑还是很吃力的,更不要说挥动一下了。 “噗.......哈哈哈!”威廉在远处浅浅地望着马歇尔正面红耳赤地举起春的大剑,“她可和她的母亲一样倔!” 春尴尬地伸出手,双耳憨厚地耷拉下来,他现在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帮她把手上的大剑给拿下来,还是说让她继续那么举着。如果一个做不对的话,自己可是要挨抱怨的。 “哎呀,帮我扶一扶嘛!”马歇尔的双手都在颤抖,脸上也不禁现出点点汗珠,“手要断了,手要断了!啊啊啊——” “真是不安分的小鬼......”春甩了甩尾巴,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上前去,伸出自己肌肉满满的臂膀,总算是帮马歇尔了个大忙。 “别叫我小鬼!”马歇尔哼了一声,身体重心不稳,啪地一下跌到柔软的沙子上,“为什么你一只手就可以提起那么重的剑啊.......它甚至都要比我的人还要大!” “饭也要一口一口吃!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不知道在干什么呢!”春把大剑插回自己的身后,一把将马歇尔抱在怀中,“我在这段时间是明白了,你真是倔得不行。” “我哪里倔了!”马歇尔正对着春的狼脸,手上不禁起了歹念,往前迅速往前伸,上上下下地揉搓起狼兽人脸上的软毛,“话说,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哎!” “是么?”春把眼睛看向别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蓝色可在狼兽人的眼睛中是很少见的喔。” “真漂亮!”马歇尔嘿嘿笑了,说着刮了刮春湿润漆黑的鼻头,“就像两颗蓝宝石!别舔我嘛,我就摸了摸你的鼻子呀......痒痒的......” 狼兽人的舌头是没有倒刺的,如果真有倒刺,马歇尔的手指可能会被舔破,这种温热湿滑的触感确实很容易造成痒痒的感觉,但春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的两个弟弟在他的怀里也是这样笑着说这样很痒.......还在摸他的鼻子。 “你再这样子,我就要捏你耳朵啦~” 嘿呦一声,马歇尔轻松地从春的手中脱出,在春慌张之下,她凭借着自己很好的平衡性踏上了狼兽人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向上游走,最终踏踏实实地坐在了春的肩头。 “嘿嘿~”马歇尔轻轻松松地把自己的双手搭上了狼兽人翘起的双耳,四根手指牢牢扣住,“话说这样子像不像操控机器人,哈哈!” “机器人?”春重复了一句,他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是一种人么?” “就是用人力做成的能够操控的躯体咯。”马歇尔体会着手上温热柔软的触感,细心地为他解释,“话说你那里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啊......为什么没有人类到你们那边去建造城市呢?” “这个嘛......”春骚了骚自己的脑袋,“具体也说不大清楚。哦对了,根据你这么说,我也想起了我们那里也有像机器人一样的东西。当然,这也是很宝贵的,很少才能看见一次。” “你们那里也有机器人?”马歇尔又揉了揉春的耳朵,别说,这种感觉真的绝了。 “就是用我们那边的神树的枝条折成的小人,可以承受一个生命的所有命运,也就是说,可以额外获得一次生命,或者是驱使它为你干活,这也算机器人吧,我觉得。” “这也太厉害了吧!我也想去见识一下!” “神树那边可有龙族的执事在把手着呢,那些自高自大的家伙只知道将一切据为己有......”春说着说着,这语气就变成了嘟囔。 “哎呀,总会有办法的,不是么?”马歇尔出言安慰,“没想到,你们那里也有这种不公平的事情......” “没办法,龙族可是很强大的,我们的攻击甚至连他们的鳞片都戳不破,那怎么打呢......” “那下次叫上我,我来帮你!”马歇尔眉眼带笑,十分自信。 这倒是把春给看笑了,但他不准备多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正了正身体,挺胸抬头,慢慢地朝向周围深不可测的黑暗。 沙漠的夜晚是很冰冷的,但是身侧毛茸茸的触感以及温暖的感觉让马歇尔甚至觉得有些热了。 但这种链接......这种为数不多的链接.......是非常值得珍惜的,不是么? “哎?春!你看看,那个沙丘后面是不是有光啊?” 马歇尔皱起了眉头,在她的想象中,附近的区域应该不可能再有商队,但隐隐约约在沙漠中颤抖着的亮光不可能欺骗她的双眼。 “嗯?我看看......”春眯起眼睛,模糊的视线中,的确有一束光在跳跃,“我们向威廉先生汇报一下吧。” “好。”马歇尔揪了揪春的耳朵,“出发——” 他们迅速地把这件事情和威廉说了。 本以为威廉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这个男人竟是一下站起,原本松弛的眉头一下紧绷,噔噔两步,他便已跳下马车,快速地朝他们所说的方向跑去。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威廉伸手朝左虚抓,一面暗金色的斗篷夹杂着点点奢侈的金色符文从黑暗中闪现,“那家伙明明说,自己之后不会再放任何一个人过去......” 穿过沙迪的商队肯定行程是快马加鞭的,除非他们很希望被抢劫,甚至是抛尸荒野。 那么,也就是说,胖子那里,甚至是整个失乐园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种种不好的预感从他的心头闪现,腰间的魔剑已经跳入手心,不断旋转的淡金色符文围绕着剑身明明灭灭,威廉的双眼已经变成了炽澄的金黄! 脸上的五道魔纹在黑暗之下开枝散叶,烨烨生辉! 不对.......不对!远处的这些光点竟然是朝着自己靠近的!威廉简单的用双眼测算了一下距离,以他们的速度,只要再过十五分钟便可以冲入自己的营地。 对方的居心不可能是好的!威廉始终想不清楚,为什么那个人会输...... 必须要给他们一个警告!不可以让他们靠近马歇尔! 【以吾之名!】 剑尖迅速在空中画了个圈,金黄色的术式深深篆刻在圆圈内的空间中,一柄金光闪闪的小剑瞬间成型。 “去!”威廉轻轻地吐出了这个字,小剑便化作一道流光,迅速地朝着不远处的队伍冲去! 金黄色的剑是镂空的,就好像用一张闪亮的剪纸折叠而成。它在空中迅速展开,化作一道金色的刻痕,硬生生挡在了飞驰的马蹄面前。 “吁——”朝前冲的骏马被吓了个正着,在沙漠中吹过的晚风中,马蹄扬起的黄沙彻底消散。 铛!铛! 身披染血黑袍的男人看着面前黄沙上的金色刻痕,嘴角狰狞地翘起。 “给我一个马鞭。”他说。 没有人质疑他,也没有人有任何犹豫,一条崭新的马鞭递入手中。 下一秒,他将这条马鞭扔到了刻痕的对面。 咔嚓! 一道道金色的裂纹从马鞭的每一处炸裂开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令人心惊肉跳地爆开,只是短短一瞬,这条马鞭便被炸成了金黄色的齑粉! “不要朝前走,当然,如果你想体验一下马鞭的感受也可以这么做。”很少能够听见这种自大到欠揍的语气了。 威廉正往回走,他手中的魔剑仍然缠绕着金黄色的符文锁链。如果他们不再前进,兴许就真的只是他的心理错觉了吧。 噼啪!噼啪!噼啪! 刹那间,剑身上的符文锁链接二连三地爆裂,金黄色的魔力斑点漫天飞舞,照亮了威廉严峻的神色,身上的步伐一下加快! 有什么东西朝他冲过来了! 巨大的撕扯力似乎凝成了一点,如狼似虎地朝他身后直扑而来,威廉连忙侧身躲避,手中的魔剑重重砍削金黄色的魔力雾气肆意从指尖流出,化作晶莹透亮的金色,一点点地锋锐着早已极度锋锐的剑身。 这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火球!但他并没有在这个火球上感受到一丁点的灼热,而是令人惧怕的吸引力! 这是......引力和火焰的结合!这至少是三魔纹高阶术士的手笔...... 锁链的破灭也表示着他设置的屏障已经被打破了!即使这是他短时间内勾勒出的术式,但这也不是低阶术士能够打破的! 这竟然是—— “敌袭!敌袭!快点起来,有敌人!进入全线警戒,不要让马歇尔和里面的货物受损!” 章壹肆壹:活下去 春和马歇尔还没从威廉所说的敌袭中反应过来,一道冰冷的利芒已从马歇尔的耳畔射过! “呜啊!快点,把我放下来!”马歇尔脸色骤然白了一分,她分明听见了自己身后砰地一声炸响,那是利箭插入沙地的声音。 “好!”春点了点头,放下了慌张颤抖的小女孩。 在夜晚,狼兽人的视力竟是更加清明,他眯起了双眼,极目远眺。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面色猛地一垮,尾巴收紧,耳朵紧紧贴着自己的脑袋,就好像自己的部族被敌军打得屁滚尿流,也仿佛自己的图腾被其他部族践踏成稀粉。 为什么......兽人......他甚至在朝自己奔来的敌人中发现了狼兽人的身影,还不止一个...... “怎么了......”马歇尔拽了拽春的衣角,“不用害怕,我相信你,也相信威廉先生,只要大家一起抵抗,那我们一定会获得胜利的!” “不......不是这样......” 春的嘴唇发干,他现在很害怕,如果到时候长得和自己相似的狼兽人过来袭击她,她对自己,对兽人这个与她不同的种族到底会怎么想...... 这对于他自己的心理慰藉,这对于他所期望的未来都是一种极大的摧折。 “马歇尔,你快回马车上去!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去碰!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没等马歇尔回过神来,这头受了无数次伤的狼一把扛起杀死自己两个弟弟的小女孩,迈开步子狂奔,完全不顾她的感受,啪地一声打开了门,在挣扎之下把她扔了进去。 “你在干什么!”马歇尔愤怒地吼着,虽然她知道,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说好了的呢!我会陪着你,你也会陪着我!” “现在太危险了,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春慌了神,他的手在颤抖,马车的门闩咔嚓一声被拉上,这头纠结的狼现在顿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也会参加这场敌袭!为什么!他搞不懂! “马歇尔,你必须要活下去!”狼兽人握了握胸前的宝石挂坠,全身肌肉一下子紧绷,身后的大剑已经出鞘! “放我出去!”马歇尔用力捶着马车的大门,甚至都开始发狠猛踹,但都无法撼动马车的车门半分! “对不起......对不起!” 只是转眼之间,面色凶狠的兽人队伍已经冲到威廉车队的正前方! 熊兽人,桐已经换上一套厚得没天理的重甲,手中的链枷带着锋利的尖刺,在钢铁与钢铁的嘎吱生当中,背靠冲天篝火的熊人督军的气势已经碾压了在场的所有人! “吼——” 桐长大嘴巴,将自己最粗犷的吼声传递到沙漠的四面八方,他的身体运转到了极致,链枷挥舞得虎虎生风,将扑上来的每个兽人战士一一砸倒! 桐面目凶光,眼底惊光乍现,他没有想到这次袭击自己的匪贼竟是一只兽人的队伍,更加让他惊讶的是,这些兽人战士的装备竟然都不差!油光闪亮的轻质锁子甲,再加上一面铁盾,手上还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剑,这种装备和一般的匪贼可完全不一样! 淡淡的血腥气......他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他们一路上肯定杀了不少人! 一件又一件事情重叠,桐很快便意识到,这一次袭击很有可能不是寻常的匪贼袭击,而是有人来故意给予他们一次重击! “该死.......怎么这么多人!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位置的!” 桐再次将爬起来的兽人战士给砸倒,到现在为止,他手中都留了几分力,不至于把对方给打死,但对方的攻击可是刀刀致命!要不是自己身上的重甲,自己不知道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哼......”链枷的手柄再次隔开一记锋锐的利芒,在钢铁甲壳内的桐不禁眉头紧皱,“你们倒是一点也不留手......” “杀死雅力士的公主,马歇尔,就可以让兽人的未来充满光辉!” “你们到底从哪里听说的!给我走开!”桐双手平举,两脚上的坚实铁甲随之挪动。 砰砰两声,桐再次稳住身形,双脚死死地抓住地面,链枷在身周虎虎生风地挥舞,乒乒乓乓的格挡声接二连三地随着点点火星炸开,闷哼与惨叫不断出现。 这就是兽人的力量与人类的智慧的结合,只要使用得当,就会制造出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 “该死的!不要妨碍我们!你难道不想看到兽人在雅力士的曙光么!” 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声音颤抖:“你们都是一些不长眼睛的东西......你们是不会知道雅力士公主的苦衷的......像你们这种人,绝对不会让你们过去!” 他虽然傻,他虽然呆愣,但他不会忘记雅力士的公主对自己的好,对他们这些兽人真诚的笑容!如果是三言两语就被诱骗,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你们一个都不准过去!”他狠狠地把链枷往柔软的沙土上一砸,飞尘漫天,却仍然掩不住桐眼神中的凶光! 兽人小队中的其他人也各自拿起了武器,身披精心打造的装甲,开始了一场豪壮悲烈的阵地战! “峰呢?你看到峰人了么?”其中一个狼兽人手臂上挂了彩,他身上的盔甲已经被砍裂,“该死......这些人,一波完了还有一波!我都没有下杀手,但他们的每一招都要致我们于死地......” “峰......刚刚还看见他了,他不会是被敌军给杀了吧?我记得他落在后面来着,当时也没多管......该死,该死,该死!都给我滚开,不允许靠近马车一步!” “你们都没有看到峰人么?该死,他肯定是被那些人给杀了......威廉先生.......还怎么给威廉先生一个交代!” 嘭!穿空而过的火光! 一支支火焰箭矢布满天空,在所有战斗的兽人头顶划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照亮了马车周围的天穹!他们仅仅是看着就让人有一种错觉,这种火焰就会让自己一焚而尽! “他们有弓箭手!他们有弓箭手!注意躲避!该死!他们连自己都不管的嘛!” 若是这些火焰箭矢一并落下,那与他们战斗的兽人战士也会玩儿完! “你们......你们真不怕死!”桐摘掉了自己的精铁面罩,露出了满头大汗的熊脸,手中的链枷裹挟着万钧之力,将这些永远都打不到的兽人战士一一砸飞! 他眼睁睁地看着天空中的火焰箭朝他们密密麻麻地射来,却无能为力! 砰砰砰砰......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一道巨大的光罩悬在了每个人的头顶,若是再下一秒,这些火焰箭矢早已在众人的头顶上猛地爆开!但威廉的术法终于完成,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些火焰箭矢侵害自己的团队半分! 绚烂的火焰五彩斑斓,纷繁的魔力光斑明明灭灭,正巧在众人的正上方上演一场霓虹般绚烂的烟花秀!但只要被这一点火焰刮到一下,肯定就会蔓延全身,烧至一命呜呼! “该死......没有办法了。”五条魔纹已经蔓延到了威廉全身的各个角落,若是看向他的皮肤,就会发现皮肤之下的血管纤毫毕现,这是因为符文魔力而导致的身体变化,“你确定要挡我的路么?” 与战场一同被照亮的不仅仅有各种各样拼死战斗的兽人,远处不断发射火焰箭矢的人类术士,还有战场处于外层,或稀或浓,或厚或薄的血气。 “我早就想再和你打一场了。”狮兽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身周的血气正在有节律地膨胀,“有我在,你是不可能过去的,雅力士的公主没了保护,死亡是迟早的事情,我们的人可比你多得多。” “我会尽快完事,把你就地斩杀,然后回去把这些不会站队的废物全部宰了!”威廉的喉咙中正源源不断地喷出金色的魔力光斑,就好像体会到主人的愤怒,这些魔力雾气如滔滔不绝的江水,正在围绕着威廉的身体奔腾跳跃! “那就来啊?”狮兽人转了转脖子,磕磕卡卡的声音很是清脆,手腕处的血液依旧缓缓流淌,化作排山倒海的血浪,挡住威廉的去路。 吼—— 只是一声大吼,便让血腥气连上了好几个档次!威廉发现,这家伙在当初竟是隐藏了实力!他不难想象,在狭小的街道口战斗会拘束成什么样子,一力降十惠,当初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堪堪挡下这头狮子的一击,现在的自己可千万不能再出错! 但他必须要尽快把这头狮子给解决掉......他不可能现在再咏唱又臭又长的魔呓,对方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威廉缓缓地从腰间拔出自己的细剑,就如一个人造太阳,拔剑的那一瞬间,他已成了战场的中心,令人晕眩的爆闪随着剑身的一寸一寸拔出层层叠高,金黄色的魔力从剑鞘内迅速流泻,为地面的黄沙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魔力晶簇,与此同时,这些魔力雾气竟是把周围气势汹汹的血气给隔开! 在这一层面来说,两人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叮!一记清脆的声响,先前还在原地站着的威廉竟是一下消失,地面刺眼的光芒倏地闪烁,两道剑影现在已撞至一处! 狮兽人双手巨剑,剑身处传来的巨力让他怀疑先前和自己对打的人是不是同一个,这种惊人的压迫力,这种黏滑柔韧的剑术,这种从容不迫,步步紧逼的打法,和先前那个措手不及可不像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 狮兽人抬手,数道尖韧的触手从大剑微端扬起,一时之间,和威廉的剑锋交击的不仅仅是一个剑身,而是足足五道!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威廉板着个脸,他的身后出现了数道虚幻的身影,他们各自挥剑,甩出的数道剑影竟是一下子将朝他抽来的触手给打开! “我的名字.......呵呵.......相比你也不在乎我叫什么。”狮兽人身周的血雾逐渐收缩,两人的战斗空间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收缩至四五个身位的大小,“但你不可能在我的手下脱身!” “啧!”威廉躲开一道带着血气的回击,他的余光看到身后的战场逐渐收缩,另一片战场的情况也逐渐消失,心头更是涌现数分烦躁。 他的特殊能力就是操控自己的血液,并且能够随意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这种坚韧程度并不比一般的精钢差,他觉得还更有过之,更加恶心的是,这种血雾还可以阻挡自己的视线,范围还该死地差.......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可能在咏唱魔呓之下全身而退,更不要说打赢对方了,这种狡诈而又逼迫性十足的攻击......真是太烦人了! “我说了,即使我不能打赢你,”狮兽人再次举起自己手上的大剑,一道长长的血刃劈散周围的空气,在极近的距离向威廉瘦削的身体横切过去,“但我也可以拖延到那个小女孩死的时候!” 该死,这躲不开!威廉必须要在零点几秒之内吃下这一招! “嘁!” 威廉手腕颤抖着上下挥动,一道道细小的光刃从剑尖喷出,他迅速地深吸一口气,细剑向前猛地一刺,那些光刃迅速融合,化作一道竖向的光刃向前格挡,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圆形术式在他的脚底开枝散叶,狂暴的光属性符文魔力化作一支支金色的玫瑰朝上翻滚生长,竟是硬生生冲开了周围浓郁的血雾! “哼!”狮兽人看到威廉动作上的一个破绽,便是改变刀路,朝着右侧斜劈过去,那里恰恰是剑士受力最薄弱之处! 巨大的光刃与血刃迅速交织,无数翻涌的黑红色与金色互相碰撞,互相磨灭,就像无数的泡泡一个个炸开,身后的血雾在刹那间消弭,威廉抓住了这次机会,在大剑斜劈来的空隙之间堪堪擦着剑身朝后退去! “这都可以躲掉......你这只臭不可闻的泥鳅!” 狮兽人发出了嘶哑的怒吼,周围的障壁再次变形,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血球在空中没有丝毫凭依地弹跳,只要对方轻举妄动,那肯定就会被疯狂射来的血球给扎得千疮百孔! 威廉眯着眼,面前的情状貌似不大乐观,他必须要迅速解决掉对面的这头狮子,但...... 【以吾之名】 威廉微微侧身,在右前方斜挎一步,躲过一梭子射来的血球,手中的利剑在手腕的挥动下甩出了花,只要全身上下有一颗血球近身,那极尖极薄的利刃立刻出现,将其切开。 他必须要冷静下来。 【吾之光芒为勇气!】 他全身上下的魔纹都射出了金黄色的光柱!威廉的皮肤正在小幅度地开裂,澎湃的魔力洪流化作他的血液,道道流光瞬闪而过,一只一只地击碎朝他击打而来的血球! 这些被击飞的血球就像地上的黄沙一样被威廉的光属性符文魔力侵染,生出了尖锐细小的金黄色晶簇,最终砰地一声砸落在地!这预示着血液的无法再使用! 【吾之光芒为智慧!】 一道一道澄黄色的亮色六芒星自威廉的衣角射出,就如整齐列队的士兵,旋转的六芒星化作了护住威廉的一面面盾牌,把任何想要接近的血珠挡下。随着剑尖的指示,这些六芒星盾牌竟然横向拼接在一起,转眼间便变成一道道金黄色的飞轮,飞轮的空隙之间威胁似地亮起—— 嗡—— 每一只飞轮都有三十六道缝隙,而每一道缝隙之中都射出了两三道能够拐弯的细小光柱,就像火遇上水,一枚枚血珠被割穿,旋转飞射的光柱一时间将周围的地面照得亮如白昼! 【吾之光芒为坚韧!】 威廉双脚猛地往下一踏,身体转了个位,再次躲开密密麻麻扑来的黑红色血珠,身体窜入高空,他单手高举,无数流光汇入又细又长的剑尖。 这时的他,仿佛一个高不可触的金黄色天神。 【以吾心中之光,对亵渎之人施以惩戒!】 【流连瞬击!】 那是令人震惊的一击,同先前那个可怜瘦弱的光柱无法相比,足足有四五道木桶那么粗的光柱从身后的四五个璀璨耀眼的巨大光斑后扎出,还未等狮兽人反应过来,一道一道金黄色的洪流已经在他的血液护身衣上一浪一浪地冲刷! “呃啊啊啊——”痛苦的惨叫声随着迅速翻飞破碎的皮肉一道在照成白昼的黑夜上方回荡! 在强烈的湮灭光柱的照射之下,狮兽人身上不断放出的血雾被节节败退,大剑往身前一横,狰狞的裂口从剑身处哔哔啵啵地爆开。 每爆一下,就有一大堆血雾扭曲着从中射出,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符文从血雾中接二连三地亮起,每一道符文中激射而出的红光竟是将威廉的最强杀招逼回一寸,密密麻麻的血红色裂缝顿时布满了整个剑身,在一时之间,气势汹汹的光柱竟然正面将其挤到了两人正中间的程度! “唔啊啊啊!”狮兽人的身上不知为何也裂开无数的亮红色血口,一道又一道血液喷出,化为抵挡光柱的材料,为他的前进添砖加瓦! “嗯?还可以支撑?”威廉此时的音调已经有一些颤抖,巨大的痛苦同样在他的体内上演,这种被符文魔力操纵身体的行为真不能多做,这相当于自己将自己的灵魂给魔性化。 他伸出右手,宛若一个神祇的他身后再次增添三股璀璨透亮的金黄色光斑,一圈又一圈的黄色涟漪猛然荡开,又是三道无可匹敌的光柱附加,又是三成额外增加的力量! “你必将在我的魔力之下湮灭!”他的声音在颤抖! “你......给我闭嘴!” 吽—— 狮兽人的身上再次炸开一道道狰狞的裂口,更加巨额的鲜血从他的全身上下涌出,就好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他在用自己的生命抵挡着威廉从上到下的攻击! 这就是血器,这就是命运的器皿,只要血器不会被破坏,那持有者就不会倒下! 但威廉的攻击实在是太强烈了,他手中的大剑......好像已经不能够再支撑下去了。 咔嚓! 大剑中间的裂纹竟是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更加细密的血雾随着不断暴起的喀嚓声再一次加大,这一次,迷幻的血光中竟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无数鲜血之矛从血光的裂痕中钻出,一下又一下地啃噬着纯净无暇的黑暗,再将自己的颓势扳回一城! “唔啊啊——”他脸上的皮肉已经掉光,已经不能再辨别出他是一个狮兽人的模样。 不过,有人现在这么见他的话,估计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吧。 他身上的血液已经几近流光,但是他还可以动,他还可以做出攻击! “给我......冲啊——”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看不见前方的光芒,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必定可以拖延到胜利的时候! 流连瞬击竟然再次被一寸一寸地压回!威廉已经不忍直视对方的惨状,他面上的肌肉不断抽搐,他的四肢正在逐渐麻木,持续的魔力放出逐渐掏空他的体内,虚弱感也隐约上了来。 但他的眼神依旧冷漠。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在自己的攻击下湮灭成齑粉,甚至连齑粉都不会剩下。 一寸......再一寸......又一寸...... 他扳平了,他竟然扳平了。 但—— 啪嚓! 但就此而已。首先是剑尖,再是剑身,最后则是剑柄,随着红光的不断流泻,狮兽人手中的大剑也就此一寸寸地裂开,一片片地飘起,最终破碎。 血光败逃,没有丝毫停留,血雾也变成了昙花一瞬,没了主人的存在,也迅速散开。 当这一股对抗的压力消失的时候,威廉已经知道,他已经赢了。 狮兽人依旧站着,摆着那个迎击的姿势,手中的大剑不见踪影。金光散去,一阵晚风吹过,威廉缓缓地从空中飘下。 “该死......”他拍了拍自己的身体,晶莹透亮的皮肤很快暗了下去,变回原先的模样,旋即,他看向了远方,“也不知道马歇尔到底有没有出事情......” 而正现在,峰,这名随着威廉车队而行的狼兽人正站在马歇尔所在马车的面前。他的衣角藏着一个小小的,足以瞒过所有人的匕首。 这里的战斗还在继续,至少九对四十的战斗让随从们苦不堪言。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马车不断传出砰砰砰的敲击声,里面的小女孩急得眼泪满面,腰间的金玫瑰早已散开,随意地飘落在她的身边。 嘎吱—— 门栓被拉开了。 这是一个不熟悉的狼兽人,并不是春,但马歇尔还能记得面前的人是谁。 “峰?”她疑惑地顺着狼兽人的手走出了马车,“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其他随从有没有事情?还有,还有春!他有没有事情!” “我是听威廉先生的吩咐带你逃走的。”峰的脸上是一副忧心的神色,“春......他已经战死了。”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马歇尔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绝了堤一般流下,有一种冰冷的东西正从她的腹腔缓缓流出,填满她的身体,她的心灵。 他死了.......但他为什么......他说好的,要一起...... 自己的手被拉住了,马歇尔任由峰拉着向马车黑暗的转角走去。 “为什么......呜呜......” 她记得威廉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她亲口答应的事情,他不得不做。 峰把小女孩带到一个空荡荡的马车旁边,不远处的火光只能照到他一半的脸。 “我......该坐上去么?”马歇尔在泪眼婆娑之间,抽噎着问道。 “嗯......首先,我们该做一件事。”峰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 他的眼神是复杂的,但很快便恢复了坚定。 一道迅捷的利芒从峰的衣袋内掏出!是匕首!是匕首!马歇尔看到了!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她躲不开,也无处可避! “对不起。”这是峰的声音。 马歇尔抽泣着捂住了自己的脸,身体因恐惧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秒......两秒......三秒。 哎? 马歇尔睁开了双眼,在疑惑地目光之下,一道黑色的身影遮挡在她的身前,她还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却无力的,沾满鲜血的尾巴,只有尾巴尖端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抖动。 她做梦都知道这条尾巴的主人是谁。 “春!你没事吧?他明明说......他说你已经战死了!你没事吧......你没事!太好——” 她亲眼看着狼兽人转过身来。匕首的尾端稳稳地插在春的胸口正中央,利刃已经完全没入。 哎?马歇尔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身体被粗暴地提了起来,柔软潮湿的触感再一次停留在马歇尔的面庞。 血腥味......血腥味! “小鬼......”春一把抱起马歇尔的小身板便撒腿狂奔,“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咳咳咳......” “快,不要给他们跑了——” 马歇尔差点没听清楚春在说些什么,因为他说的话太轻了......但即使再轻,从嘴角流出的血液还是加快了一丝。 “你......呜呜......”从空白状态回归的马歇尔发现自己的脸正贴着春被鲜血燃湿的胸膛,这把匕首离她只有两公分。 “你必须要活下去,马歇尔。”春的面色逐渐挣扎,胸口的伤口已经开始喷出小股小股的血液,“你必须要活下去,咳咳......你能跑的吧......这样抱着你......我还是有点撑不住了......” “快点把我放下来!”没有丝毫迟疑,马歇尔一把跳下春的身体,身体竟然在此时不受控制地自己运作起来! 她迈开了自己的步子,努力跟上春的脚步,最后慢慢超越! “我殿后!不行......”春意识到马歇尔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快点跑!不行,我还是抱着你吧.......咳咳......” 他又咳出了一大口血液,胸口的创口正因为他地狂奔不断扩大,原本就因为战斗伤痕累累的他现在更是晕晕乎乎,如履云端。 马歇尔再次被提了起来,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马歇尔,你一定要记得我们的约定。”春大口喘着气,他的鼻息温暖潮湿,正正好打在浑身颤抖的马歇尔身上。 她腰间的【金玫瑰】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样。 好腥......但有一股奇怪的鲜甜......这是血的味道,这是血!这是春的血! “我自己可以跑......”马歇尔想挣扎两下,但她怕因为自己,春的伤口会被继续撑大!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该死地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快点,把他们两个都给杀掉,一个都不要留下!”峰的声音在马歇尔的耳中显得如此刺耳。 马歇尔透过春的身后朝前张望...... 不行......对方的速度太快了......要追上我们了......还有五米...... “要追上我们了!”马歇尔惊惧地大叫道。 春的双眼都要挤到鼻子,他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朝前狂奔,身上的伤口一寸寸地开裂,甚至胸前的匕首都已经掉落...... 好痛,好累......想休息一下...... 春晃了晃自己的头,他强打精神,单手托住马歇尔瘦小的身体,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马车,在如此大的冲力之下,他不可能立马停住。 啪!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下盘向前倾,滑溜溜的沙子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停滞剂,春猛地用手掌撑住了马车的表面,扭转腰部,硬生生来了个一百零五度的大转弯! 喷射的鲜血就像一支通红透亮的血色玫瑰,在马车的表面生生绽放! “唔啊啊——!”春痛苦地喘息,这种剧烈运动会让他更加痛苦,伤势更加地重。 但他必须要向前跑,向前跑! “这个贱人!人类的走狗!” “呜呜......”马歇尔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她现在有一种错觉,只要把自己交出去,与她无关的所有人就可以得救,但是自己的理智正在尖叫这让她逃离。 但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啊!凭什么让我遭受如此苦难,凭什么! “放箭!让他停下!” 时间在刹那间停滞。 噗。 她在自己的胸口处感觉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春的眼眸暴突,身体止不住地往前坠。 那是箭矢的尖端。它穿透了春的后心,直达前端。 两人跌在地上,血液正在扩散。 “春......春!”她努力地从春的怀里爬出来,却发现再无法走动一步。 密密麻麻的敌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刀光霍霍。 她闭上了眼睛,马歇尔从没见过自己如此撕心裂肺地哭过。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她变得坦诚了很多。这是春教给她的东西,不止这一件事,还有很多。 “呜啊——” 一只带着砂砾的大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头,熟悉而又陌生的触感正在马歇尔的脑袋上缓缓摩挲,她又一次睁开了双眼。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脸旁,却又止不住地颓唐与绝望。 马歇尔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春也是这样看着她的,眼神冷漠而又拒绝。 为什么是兽人......为什么都是兽人!为什么! “小鬼,活下去。” 但这种坚寒如同遇上了春风,滴滴答答地融化了,这是那个晚上......没错,就是那个晚上之后他看着我的眼神,温柔而又疼爱。 他流泪了,泪水一直拖到长长的狼吻之处。 春看着自己,这似乎就像有一万道眼神压迫在马歇尔的胸口,令她喘不过气来。 “马歇尔。”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一抹火光照进了他的瞳孔,再次反射出来,眼角的泪纹纤毫毕现。 “春。” 马歇尔呆呆地摸了摸春的狼耳。 他的眼睛,真蓝啊,水汪汪的,就好像时刻装满一泓深深的泪。 春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章壹肆贰:灵魂的交融,真诚的嘱托 春死了。他就这么颓唐地,绝望地,甚至带有一点渴求地死在马歇尔的面前。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春的两个弟弟死了,他不得不承受丧弟的痛苦,而这次春又因为保护自己而死......这兴许就是春所说的命运,真她妈的该死的命运。 “呜呜......春......”马歇尔现在泣不成声,语无伦次。 明明春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活下去,但她根本没有半点活下去的欲望。作为具有情感的人类,马歇尔再怎么说也不会抛下如此关爱自己的春独自一人离开。 “把她杀了!快点!”峰尖锐嘶哑的叫声令马歇尔蜷缩在一起,双手抱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烈火一跳一跳地燃烧,夜空中的星辰似乎暗去了踪迹,喊杀声逐渐停歇,马歇尔想都不用想,只有这么点人的威廉小队是不可能胜利的。 “你们......都是一群该死的......该死的杀人犯!”马歇尔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膝盖,拉出了两道血红的痕迹,“你们都是一群.......罪恶的杀人犯!” “哼!你难道就不是杀人犯?报纸上都说得清清楚楚,像你这种王女,不可能再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这不是峰的声音,而是另一股充满恨意的叫吼声。 “不要.......不要离我而去......”她抿了抿嘴唇,双眼泪光晶莹,“威廉先生,春,还有其他的人......” 她明明答应过春,要把查理从王位上踢下来,并且取而代之......她明明答应过威廉,无论怎么样,都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但她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自己正趴在肮脏的,充满血污的沙地上,蜷缩着哭泣!她能够做到什么?连活下去的念想都会被扼杀,周围的帮手都失去了联系,她凭什么活下去! “呜呜......呜......”她抹了把泪,眼神呆滞地抬起头来。 马歇尔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她无法再继续下去,因此,她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尊严的死法。 但......她不想死......又能怎么样呢? “杀了她!杀了雅力士的公主!这样才可以给兽人带来新的光辉!”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我们一起拔剑!” 噌嚓!寒光迸溅!一柄柄锋利的剑刃瞬间抵达马歇尔的头顶。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 她头顶上的把把利剑,下一刹那便猛地下挥! 三寸,两寸,一寸......半寸...... 这些剑刃竟然齐齐地停在了马歇尔的头顶,再也无法砍下去半分! “怎么可能!我的剑竟然砍不下去!她肯定是有什么魔法庇护!不要停,不要停!继续砍下去!这种护罩撑不了多久的!” 马歇尔的身体猛地一震,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胸口发光! 是那柄钥匙! “怎......怎么会......”马歇尔喃喃道。 此时,这柄自己父亲留给她的遗物缓缓飘起,上面雕刻的玫瑰花瓣迷幻地亮起,没有出乎马歇尔的预料,这些花瓣是金色的。 它们在动! 她还记得,原先钥匙上的玫瑰花是以花骨朵的形式存在的,而现在则是慢慢地一开一合,温和的魔力化作一层轻薄却坚韧的护罩,将即将抵达的攻击全部排除在外。 【马歇尔......】 这是一声遥远,却亲切的呼唤!这是艾云尼的声音!这是她亲爱的父亲的声音! 【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为数不多能给你留下的东西......】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猜你在这个时候肯定会说“我不想死”吧,哈哈......】 “你瞧瞧外面的那些混蛋在干什么啊!还有,你为什么来得那么晚.......我明明......明明对你多么思念......你凭什么离我而去!” 【总而言之,我的死,是无可避免的结局,是时光作弄的后果,我无法违抗。但我还算留有时间给你准备点什么.......】 “我明明只想要你回来,只想要你......”马歇尔现在竟是听不到任何屏障外的喊杀声,要说的话,她现在的一切知觉都已被封闭,只剩下自己的意识和对方交谈。 【我无法和你交流,我只是一段讯息。你现在肯定遭遇了非常不妙的处境,现在的屏障足够坚实,若是再一段时间之内他人无法将你在屏障中解救出来,我会提前让你见识一下我留给你的遗产。】 “遗产......但我根本就不想要遗产!为什么所有东西都离我而去,为什么所有关爱都无法近我身边,我明明很努力做一名王女了,为什么.......还有我的伙伴,我的挚友会不会也一个个消失......” 【我没有形体,也无法听到你的声音,但我兴许可以理解你现在绝望悲痛的心情。但......你必须要相信,光明的未来总会在你手中重现,因为你就是我们手心捧着的,那朵金玫瑰啊......】 马歇尔蜷缩起身体,耳畔的声音趋于虚幻,得而复失的心情甚至比失而复得更加怆然:“不......不不不不要走走走走——”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马歇尔饱受创伤的灵魂终于陷入混沌,要知道,先前她的灵魂已经受到了一次刺激,而现在令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处境不可能不让她的灵魂不稳。 “不......不不不不要要要要要——” 马歇尔心口的空间正控制不住地扭曲,一道道诡秘的金黄色流光正从心口的破碎之处缓缓扩散至全身,来自灵魂本身的力量并没有像魔力那样好操控,至少对于这个小女孩来说,但是控制自己当下的言行已是奇迹。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小女孩的身体正在扭曲?” “不要管她,我们只管砍就是!只要齐心协力,肯定会把这个该死的屏障给砍破!” 周围的兽人战士对马歇尔的异样并没什么印象,但对于在远处观看的黑星执行者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男人的嘴角亮出一抹笃定的笑容,转头跟身边的随行者道:“她的灵魂马上就要爆开了,让我们的人撤退吧。” “好。我这就去办。”随行者迅速弯腰,一转眼便跑没了影。 灵魂的爆裂可不是说说就是的,魔呓【巴鲁斯】便是灵魂力量的外放,足足能把值梦司填满温度极高的火焰,那这种更加纯粹原始的灵魂爆裂更是破坏力惊人,甚至到了艾云尼设下的屏障都无法挡下的程度。 “不......不要......”马歇尔用力摁着自己绞痛的心口,大声喘息。 要爆炸了......要爆炸了......要完了......好难受,好痛苦......想解脱......我想解脱......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啊啊啊——”凄厉的叫声连带着飞洒的鲜血自马歇尔的喉咙深处滚滚射出,“不......不要!我不想死!” 她刚才分明看见自己的手指断成了三截,现在一看,又断成了五截。但自己身上的触感告诉她,自己明明没出什么事情。 太奇怪了...... 无边的漆黑正在蔓延,广阔到极致的虚弱感正将马歇尔整个沉入。马歇尔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忽地迅速松弛,她的眼眸旋即散开。 我......太难受了。这分明是一种煎熬,我想死。 “那就死吧。”马歇尔自言自语。 她无神地双眼缓缓闭上,准备迎接最后的审判。 【你......可不能死,这是我们约好的,不是么?小鬼,你可不能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哦。】 这是......这是! 【春?春!你是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春!你没事吧?】 马歇尔睁开双眼,却见眼前一片凝滞的黑暗,春的身影虚幻地站在小女孩的前方,在静谧的空间之中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仅仅是两三步的路程,马歇尔却感到万分疲惫,她努力按着自己的胸口,差点滑倒。 她从春的身上穿了过去,也就是说,在这里的春只是一个影子。一具无法触摸的幻影。 【我没能保护你。】 春迈出自己的步子,两三步便走到马歇尔的身侧,他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马歇尔的脑袋。 但头顶无法传来任何知觉。 【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责怪你,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都是我没能争气......都是我......】 春笑了,眼角流出点点透明的泪,庞大的身体抱住马歇尔瘦小的身体。 【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马歇尔。你是不是以为我先前说的话都是在骗你?】 【你......说了什么?】 马歇尔一时愣住了。 【我们兽人的灵魂可并不像皮囊那么脆弱,命运之树,戴斯提诺让我们的灵魂有了再一次的可能性。】 春在这个时候自嘲地笑了一声。 【说实话,我都没有想到真的会出现这一幕。我们的相遇,相识,相知也真是命运的巧合,不是么?直至我的呼吸停止,我的心脏静滞,我的大脑中断思考,我才确信,这是真的。】 【我们现在在哪里?】 马歇尔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她的心仍然在一揪一揪地疼。 【我也不知道。但我唯一知道的事情是,我可以尽我最后的力量,帮你一程。】 【什么意思?】 春抖了抖自己的耳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咯咯笑了。 【小鬼,你当然没有死,如果你死了,你便可以和我相碰啦。】 马歇尔眨了眨眼,没有明白情况。 【我会将我的灵魂分出一部分,交托与你,帮你填补一部分你灵魂上的空洞之处。说实话,我先前还不知道你的灵魂竟是有缺损。】 【我的灵魂有缺损?】 【看来你所承受的东西很多嘛......也没时间多问了。】 春的表情一下变得坚毅起来,这名狼兽人猛地挺直身体,吻部朝天,献出了长长一鸣。 【嗷呜——】 春的身体分成了两个相同的部分,换一种话来说,春变成了两个春,狼兽人变成了两个狼兽人。 【那么,就再见了。】 其中一个春似乎想把马歇尔小小的身躯收进自己的眸中,不舍之意尽显言表。 【记住我们的约定。以及,不要说我不想死。要说,我想活下去。】 【马歇尔。】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马歇尔可爱的脸庞,咬着牙转过身去,挥了挥手,迈开步子,逐渐远去,身形逐渐透明,最终消散。 另一个春......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化作了丝丝缕缕的暖流,涌进了马歇尔的心脏,填补她心头上的空缺,抚平她撕裂般的痛楚。 灵魂的扭曲竟是奇迹般地被治愈了。 此外—— 五感回归,马歇尔不敢置信地看着鲜血淋漓的地面,眼球在眼眶中疯狂跳动。 她什么都知道了,无论是自己沉睡的事情,还是自己灵魂撕裂的原委,还是最后那个神秘男孩帮助自己修补灵魂,马歇尔全部都知道了。全部都是查理国王一手所为,精心策划的杀人案,却被各种各样的因素给破除了。 查理......真是一个该死的人啊...... “嗬.......嗬.......嗬——”马歇尔努力呼吸身周的空气,睁大双眼,面前一片灿灿的金色。 金玫瑰的花瓣在空中肆意飘飞,宛若出尘的神祇从天而降,款款步至她的身边。 【告诉我,你不想死,还是想活下去。】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平淡女性声音......她兴许听过,但肯定是很久以前了。 马歇尔眉头发狠似地一凝,咬紧牙关,在牙缝之间尽全力嘶吼: “我想活下去!” 章壹肆叁:金玫瑰的绽放(上段) 【告诉我,你不想死,还是想活下去】 亘古悠远的声音在马歇尔的脑海之中回响,时间在此刻似乎停滞不前,重归现实的马歇尔再次感受到了从身旁不断逸散出来的威压。 “我想活下去!”她大声回应道。 【不想死,还是想活下去】 似乎有一万道从暗处射来的目光齐齐对准马歇尔幼嫩的面庞,她脸上的泪渍在周围传来的火光之下泛出点点的肉色。 “你......你是谁?”马歇尔问道。 【不想死,还是想活下去】 数万道直达心底的澄澈金光正在照射马歇尔经过修补的灵魂,一遍又一遍的问题听上去并无差别,但实际上,小女孩的内心正一遍遍地受到拷问。 马歇尔的脑海中回响起春对他的叮嘱:“要说,我想活下去,而不是我不想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所谓的“我想活下去”?为什么不要说“我不想死”? 小女孩先前对此一无所知,没错,一无所知。 但她现在懂得了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渴盼,什么是希望,什么是愿望,什么是光明。 因此,马歇尔双眸射出坚定的辉光,充满信心,充满勇气地大声说道:“我想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去实现我的愿望,去完成......去完成大家的愿望!” 啪!啪啪啪啪! 夺目的金色光辉撕裂了时间的桎梏,庞大的魔力冲击波一股一股地冲刷着周围的一切。这一切的源头正是那把先前别在马歇尔腰边,不认可这位小女孩的【金玫瑰】,她飘悬在马歇尔的身旁,原先一触即落的花瓣尖锐地斜插在剑身的四周,一道道利芒带着金光闪闪的符文魔力肆无忌惮地射向周围正在拼命攻击障壁的兽人战士们。 “怎......怎么回事!” “呃啊......呃啊啊!” “快走!这个小畜生身边的每一个东西都不大对劲!快走啊!” 发现自己全身瞬间被剐得鲜血淋漓的兽人们瞬间被这一道道金光的洪流冲得歪七扭八,哀嚎与哀嚎的缝隙之间,留给马歇尔防御的最后一层屏障无声无息间消失不见! 【握住我,你将会获得力量,但也会受到相应的限制和桎梏,这一点,你必须知道。】 这是......这便是魔剑【金玫瑰】的自主意识?似曾相识......真是奇妙的似曾相识!带着半分疏离,半分亲近的平淡女音从自己的脑海中兀地出现,这表明......这柄魔剑对自己有了一定的认可。 【我是艾琳,魔剑的自主意识。我的名字是你的母亲为我取的,我希望能够沿袭这个名字。】 “艾琳?”马歇尔怔怔地瞧着面前悬在空中的玫瑰花,“我的母亲为你取的?” 【你和你的母亲很像......但现在并不是闲聊的时候。】 马歇尔当然知道......春已经死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但正是因为春的死,她的灵魂才得以拯救,才得以修补,致使【金玫瑰】对她的认可。 “我最后问一句,是因为我的灵魂的补完,所以你才出现,是么?”她的语气逐渐转冷,怒意再也遏制不住,从心脏流淌到五脏六腑。 【灵魂的基本完整是所有魔剑认可伙伴的最低要求。】 “是么......呵呵......”马歇尔伸出手,眼中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那你知道,我灵魂的补完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无法得知。另外,在我这里,若是伙伴身上没有某种优良的品质,同样也得不到认可。】 啪! 小小的手掌抓住了纤细的玫瑰枝条,任凭上面冒出的尖刺将皮肤扎穿。 哗啦啦—— 指尖触及玫瑰的一刹那,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迅速地将这支玫瑰的花瓣一瓣瓣地拔出,旋即猛地向空中抛洒! 【你现在很生气。】 “是的,我很生气......”马歇尔不仅仅遭到了背叛,她的心理依靠——春竟也没能逃过死亡的终局,“我会把他们......把他们全部都给......” 就在此时,一道道熟悉的声响传入马歇尔的双耳:“保护马歇尔小姐!快点,保护好马歇尔小姐!她就在那儿!不......不!她被那些该死的人给包围了!快点向前突进,快点!快,快快!” 那是全队唯一的熊兽人,桐的吼声! 他们没有死!谢天谢地,他们没有死! 只是一瞬之间,乒乒乓乓的金铁交击声再一次响彻熊熊的烈火中央! 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便是决战! “你能让我变强么?”马歇尔忍受着手掌刺破的痛苦,咬着牙说道。 【切记,永远不要在愤怒的情绪之下战斗,过度的怒火只会让你失去理智,而智慧则是人类最珍贵的美德,美德的丧失则会导致失败。】 一阵钻心的刺痛自马歇尔的手中传来!金玫瑰剑柄上的倒刺竟是更加生长开去,金黄色的枝叶居然穿透了马歇尔的手掌,以她的血液为养分,一瓣瓣虚幻的金色玫瑰花在枝丫的末尾继续开放! 在疼痛之余,马歇尔发现自己原先的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自己的悲伤,自己的快乐,自己的怀念,以及自己的其他所有情感正在退潮般散去! 这柄魔剑不仅仅在吸收他她的怒火,还在吸收她所有其他的情感! “好痛!” 马歇尔痛得眉头只抽,但心头涌不上一处能够形容的感受,没有情感的她只好以一种平静的眼神看向自己血流如注的—— 什么都没有。她没有流血,【金玫瑰】的剑柄上面也没有长出任何枝条扎穿她的手掌,更没有什么虚幻的玫瑰花瓣围绕在她的周围。 现在的马歇尔看上去只是一个拿着一朵金色玫瑰的小女孩,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甚至可以说,她脸颊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已经失去了功用。 “现在可以了么。”马歇尔挥了挥手中金色的玫瑰,它的弹性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这一次,【金玫瑰】上的花瓣没有一片掉落,而是安安稳稳地,烨烨生辉地留在光滑闪耀的花枝上。 “他们都在为我而战,我不能就这样颓丧下去。”马歇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你已经做好准备,抛却无意义的情感,以最佳的状态进行最华丽,最优美的战斗。这就是金玫瑰的含义,这就是金玫瑰的理念。即使你没有魔力,即使你的身体孬弱无比,只要借助我的力量,接受我的魔力——】 “来不及了。”马歇尔没有再听艾琳说的任何话,只要每耽搁一秒钟,那己方的战士便可能会倒下一个。 马歇尔的双眸已经变成金色,不如说,她整个身体都在散发出澄澈的金黄! 不需要知道如何去做,马歇尔自然而然地甩动手中的【金玫瑰】,她嘴角一抿,这一朵娇羞的玫瑰顿时缓缓展开,如同一泓清泉,盛开的花瓣咯喇喇地掰散,绕着马歇尔的脚踝缓缓转动。 【玫瑰是艳丽的,玫瑰也是不可接近的,它更是一种锋锐,出招即胜的象征。】 马歇尔一步一步地向面前混乱的战场走去,不断有慌张的阻拦声传来,让她不要再前进。 【金色的玫瑰更是一种富贵的,闪耀的象征,代表你必须成为战场上的最强者。首先,你必须要做到像你母亲那样美丽。】 “我不需要。”马歇尔继续向前走着,此时的她就像一个珠光宝气的金库,每踏一步,金黄色的符文魔力便拓印而下,深深地烙印在柔软的,却带有点点血腥气息的沙地上。 【在金玫瑰的守则里,美丽的程度就是实力的程度。只有足够美丽,才有足够的能力战胜别人的一切,占有你应得的荣誉。】 一股庞大的力量迫使马歇尔停下了脚步,无穷无尽的金色猛然笼罩小女孩的全身。 不如说是【金玫瑰】强大的魔力将马歇尔压制得死死的。 “把我......放开,艾琳!”马歇尔低吼出声,身体就想卡壳的机器人那般动弹不得。 【你和你的母亲一样倔。】 令人头晕目眩的爆响声吓得在场所有的兽人战士一并压下耳朵,身体微微一僵,扎眼的金黄色在下一秒钟以马歇尔为中心猛地朝外扩散! 无数的金色花瓣围绕着马歇尔的身体飞快地旋转,一个又一个的符文从花瓣的缝隙之间潺潺流出。虚幻的符文迅速拼接组合,竟是又变成了一朵朵金黄色的玫瑰花,它们由闭至开,迅速张开,一道又一道金色的射线打向马歇尔的身体—— 不!它们化成了一根根柔软的,虚幻的丝线,并且自动编织成一条薄薄的,半是虚幻的长裙! 首先是金黄色的,层层叠叠的裙摆,上面还有层次分明的金银丝线点缀,就仿佛花瓣上的丝丝脉络,显得更加栩栩如生;其次是裙身,原先开放的裙摆逐渐往上收束,仿佛一个年轻的少女长大成人,诱惑力更强的深金色作为主调,却又不乏活泼的亮金作为点缀;最后则是三处开口,每一处都有繁复的金色玫瑰纹,尽显雍容华贵,气质不凡。 “你要我穿这个?”马歇尔皱了皱眉,嘴角微抽,“确定穿上了这身长裙不会影响到灵活性?” 【美丽就是战斗力,战斗力即为美丽,二者是不可或缺的。并且,这一身衣物可以使你更加敏捷,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累赘。】 马歇尔干脆闭上了眼,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小女孩以自己在冷静状态下机极其灵敏的感知力体会着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奇怪......竟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小女孩睁开了眼,这一件华美的服装竟已穿在自己的身上,没有半分累赘,没有丁点重量,也就是说,这一身衣服只是【金玫瑰】给她加护的体现,是虚幻的,触及不到的。 但,在黑夜之中,那一束冲天的光,甚至连远在格林的西斯格人都可以观察得到。 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光属性符文魔力竟然在黑夜中发生了暴动,甚至都波及到了数百公里外的居民,耀眼到眼皮都无法遮挡的金光直勾勾地略过窗户,在刹那间席卷了一切! 这当然惊艳了所有人,也吓坏了所有人。在马歇尔这边的兽人随从还以为小女孩遭遇了什么不测,而敌军则以为对面有什么新的帮手赶来了,这种程度的魔力,不可能不是五魔纹术士的手笔。 于是,不远处的黑星执行者便让自己的人手悄然而去.......留下兽人战士们在这里浴血拼搏。 章壹肆叁:金玫瑰的绽放(中段) “小姐,不要过来,这里危险!他们的人......该死!实在是太多了!” 各种各样的喊杀声,刀枪的交击声伴随着点点带出的火星,化作一场盛大的战争剧,如此真实地在马歇尔的身边上演。 “哈哈!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怎有胜利的可能!你们的头儿已经被拖住,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了!” 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手中的链枷似是应了主人的疲惫,相应地变得迟缓起来。 “喝啊——”熊兽人即使身体疲惫,但他的双眼仍旧闪烁着不屈的凶芒,“我是不会让你们伤害到小姐一根毫毛!” 他双脚砸地,拖起手中染血的链枷,臂膀上的肌肉如同奔腾的江流滚滚跳动,即使他身上的甲胄已经凹陷,即使他的虎口震出了裂口,但他依旧咬着牙将自己的力气发挥到自己的极限! 嘭!嘭嘭!嘭啪! “嗯?”桐发现,自己手中的链枷连接处居然出现了零星的裂痕!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再挥几下手中的链枷,上面的裂痕便会继续扩大,最终达到分崩离析的地步!若是这样的话,自己的生命兴许都无法保全! 但桐并没有犹豫,若是马歇尔的生命得不到保全,那他这次前来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他难道就是为了赚取得以活命的钱财么? 兴许是这样...... 但在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以后,桐似乎发现了自己在生存之余应该额外做的事情。 “哈啊啊!”桐顾不得手中武器的破损,再一次挥动手中庞大的链枷,“都给我滚开!不允许你们,靠近小姐一步!” 啪嚓!这枚链枷竟然在挥舞的半空中脆生生地从中裂开,链条纷飞,坚硬的破片四处爆开,划破了数名兽人同伴的身体,一声声疲惫的闷哼令人揪心地从各位兽人随从的喉咙深处一点一点地涌现。 已是强弩之末的他们兴许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而现在的威廉则是强撑自己不断下坠的身体,满脸幽怨地朝不远处的战场那里赶。 夜晚的光属性符文魔力浓度实在是太低了......三分钟,他必须要花费三分钟的时间来抽取地底【原初之符文】的无属性魔力来....... “该死......这只畜生,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凭什么他可以支撑那么久?凭什么? 威廉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往光是听着就很惨烈的战场挪去。若是打断了自己的无声魔呓,那马歇尔一点生还的希望都没有了。 他的身体在虚幻和半透明的状态徘徊,噼噼啪啪的爆响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的体内弹跳。这种不稳的情况,便是强硬吸收无属性符文魔力的表现。 这有损总体的魔力质量,不可多用。 “你们得撑住.......一定得撑住!”失策的威廉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他必须得要抓紧一切恢复的机会! 战场上的桐还没有从自己武器断裂的状况上面反应过来,他的手还保持着一种挥舞的姿态。 当然,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有桐头那么大的链枷直生生地砸在了一名猝不及防的兽人战士脸上! 啪! 鲜血迸流,这名狼兽人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便已命丧当场! “该死!他杀了我们的一名弟兄,我们应该怎么做!” 一时之间,人声鼎沸!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敌军瞬间将庞大的熊兽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把他杀掉!早就该把这些吃里扒外的畜生给杀掉了!” 桐的甲胄早在战斗中被剐蹭掉七七八八,疼痛的知觉在无穷无尽的刺痛面前消失不见,血痂掉了再结,结了再掉。血液零零碎碎在厚实皮毛的夹缝间滴出,却又迅速被干燥的晚风给风干成粗糙的结晶,在火焰之前折射出闪闪发亮的油腥光泽。 “不可能让你们得逞!桐!我们来救你!哇啊啊——给我滚开!” 层层叠叠的敌军外居然传来了友方的呼声,这让桐感到很是欣慰,但他知道,没了武器的自己是不可能敌得过这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死士...... “你们不要管我,快点保护马歇尔小姐,不要让她受伤了!”虽然链枷不在,但手中的石柄还在,只要还有武器,那他便可以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 即使什么也没有了,他还有自己坚硬的铁拳,粗厚的皮毛! “但她好像被一层护罩保护住了!他们没办法进去,但我们也没有办法靠近她!该死的,给我让开!” “哈哈,只要你们先死光了,那就没有人再可以阻止我们了!我们的头领是绝对不会输给你们弱小的人类雇主的!” 桐的眉头一下子拧成一团,他的脸色顿时就白了半分,怒火中烧之下,他把手中的石柄攥得更加紧了,短小的后尾猛地收紧,全身的肌肉不知是多少的再一次超负荷运转!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桐双手横架在胸前,格开面前的一众刀刃,“如果王女死了,我们更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觉得我们会信你么?你们这些用肛门说话的人类......净是放屁!” 这句话说完,人群当中立马引起一阵哄笑,猝不及防之间,熊兽人的背后却已划上几道刀痕,桐马上转过头去,只见四五个面含讥讽的狼兽人正朝他展示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弯刀,赤裸裸地表明,自己身上的刀口就是他们的杰作。 “该死......他妈的......你们是不是该改一下你们这种从部落里带出来的脑残习惯!”桐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痰,“今天,我不死,那你们就别想踏过我一步!” “哈哈哈!逞强的脑残,哈哈哈哈!” 身边的兽人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胜局,哄笑声四起,寒光一道又一道劈下,血痕一道又一道绽放,鲜血飚射之间,桐的怒吼之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些许颓势! 桐侧过身,用手朝自己的脖颈挡下数刀,手上的石柄已经被砍断的情况之下,他现在也没办法用其他方式来进行防御了。 “嘶......” 那可是刀刀到肉......这些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割开了自己的皮毛,穿越了熊兽人厚实的脂肪,直达坚硬的肌肉,并在连接着肌肉的骨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桐——!” 春已经死了,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桐也被砍得千疮百孔,惨烈的状况让这里的所有兽人随从们都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给我,滚开!” 自己还能动!他还有厚厚的脂肪!他还有坚实的肌肉!凭什么不可以突出重围.......起码可以为马歇尔多争取一点时间! 粗粗的熊腿在此时竟也是派上了用场,大腿向上一弯,桐直接用身体撞过兽人战士的刀刃,右脚朝前一蹬,居然在这一层又一层的敌军之中踹出了一个凸起! 这就是熊的力量,以一敌十,甚至是以一敌百,这种重量级的角色,可不是那么好打败的! “哈啊......”不过这一下,自己的身上又多出了好几十道很深很深的伤口,毕竟刚才他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你这该死的......”他前方的一名虎兽人捉到了桐的攻击空隙,狠狠一脚揣入熊兽人肥大的腹部! “哈啊啊!” 霎时间,熊兽人肚子上的刀口齐齐撕裂,巨大的疼痛让桐不由得弯下腰去竭力遏制血液的流出,但自己身后的攻击却并未停止,反倒是更加猖獗! “不......我不能......”桐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不至于倒下,“你们这些......该死的——” 嗡——嘭!! 那是一阵冲天而起的,令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头晕目眩的金光! “怎,怎么了?” “是那个该死的小畜生所在的位置!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亮!看不清了.......” 时机恰好的亮光正好给了桐一个可乘之机,他俯下身去,双手围在头顶,拼尽全力往外冲撞! 惊恐的嚎叫不断上演,痛苦的嘶吼如影随形,桐牙齿紧咬,脸上的表情像丧家犬一样颓唐,每撞一下,迸溅的鲜血都能够把一名兽人战士的身体染成赤赤的血红色。 “该死,该死.......”桐的步伐逐渐变得虚浮,跌跌撞撞的他只好闭上眼睛,走一步是一步...... 撞倒了一个,那便再撞一个!那也算是赚了! “呜啊!谁撞我!” “呃啊啊!” 噗! 紧张的气氛忽然松开,柔和冰凉的晚风吹拂而过,他身上的鲜血似乎已经剩不下多少了。 “哈啊......” 这名浑身是血的熊兽人抬起了自己的腿,往前走了两步。 他往的是那一束光的方向跑的,即使是闭上了眼,即使鲜血模糊了他的眼角,那束纯净的光芒依然会到达他的心底。 啪嗒!啪嗒! 仿佛这两脚重如泰山,砂石飞舞,身经百战的将士已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最终还是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好亮啊......太亮了...... “我......我......咳咳......” 他睁开双眼,抬头望向前方,却只能看到一阵模糊的金红色,还有中央那一道澄澈的金光。 “这......这是!怎么可能!你怎么!怎么可能!” “快点,这肯定是唬人的!把那个小畜生给我杀掉!” 桐一听到这些兽人战士的话,便拼命想要爬起身来。 就在此时,一双娇嫩的小手抚上了桐肉嘟嘟,却满是鲜血的脸颊。 无数的金色花瓣从马歇尔的衣角滑落,悬空在小女孩的头顶。 “去,帮他治好伤口。” 小女孩平静地吩咐漫天抛洒的花瓣围绕桐的身体,以光属性符文魔力治愈他身上的伤势。一时间,无数高洁的光斑在空中纷繁地落下,熊兽人身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愈合,甚至连身上的血液都吸回了粗厚的毛皮之内! “小姐......我,我......”桐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没能......” 马歇尔笑了。 她依旧蹲着,空中飞舞的花瓣齐齐地滞在空中,仿佛任何人靠近,这些尖锐地剑锋便会将其划得千疮百孔。 她便是金玫瑰,金玫瑰便是她。 一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刚刚从脸颊处落下,一片金色的花瓣便将其托住,细丝状的符文点点亮起,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些眼泪已化为轻盈的光星飞旋而上,飘入无垠的夜空。 【你和你的母亲很像。】 “是么?”马歇尔站起身来,眼角的泪水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 【很令我讨厌,却也让我佩服。】 “那么......” 哗——!! 天空中抛洒的花瓣第一次齐齐归位! 砰砰砰砰砰! 五片金色的玫瑰花瓣凭空拉长变大,绕着马歇尔的右手,齐刷刷贴在了细而又细的花枝之上!它并不是组成一朵新的玫瑰,而是一个实打实的,能够握实的剑柄! 金芒出鞘!空中的花瓣齐齐变向,每一处尖端都对应着每一个敌人的头颅!雍容华贵的暗金色符文魔力隐约间从玫瑰花瓣的脉络中滑下,迅速化为一朵黯淡的金色玫瑰术式悬在马歇尔的身后。 马歇尔手肘一伸,这柄尖利到看上去让人双眼都要被扎破的细剑便朝前方的兽人们亮出了自己的锋芒! “为了你们的未来......”她喃喃道。 “该轮到我来带你们走出困境了。” 阿狼狼的剧情预告(二) 波赛罗那宫。 查理国王双眼半睁不睁,眉目之间似乎满是慵懒。台下的菲利普依旧摆出一副宦官的样子,眉毛微微塌陷,嘴角流泻星星点点的恐慌。 当然,这都是主仆之间的日常了。 “菲利普,看来最近没什么事情发生啊......”查理国王的左眼已经被换成了奥术智者,一种符文生物的眼球,“马歇尔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 “陛下,差不多,再过一周就可以回来了。”菲利普惴惴地说,“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查理先是侧过头去,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菲利普的容颜。 臃肿,平凡,还带着一点怯懦,嗯.......非常标准的一个宦官。 “再帮我安排接下来的人体改造。” 查理的左眼现已变成了一泓深沉的紫粉色,在浓厚的魔力稠液之中,他的眼球被挤压至无限小,只要不介意左边的视野变成紫色,那庞大的魔力回馈便是他最大的好处。 “是,是——” “——给我......还回来!!!!!” 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从查理的喉咙深处喷出,薄薄的淡蓝色雾气令人发怵地从每一个字音的夹缝中间诡异地逸散,刹那之间,查理脸色一黑,和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给我......给我还——!”查理的右手突然往自己的脸上猛按,奇诡的双声道骤然关闭,“咳咳......这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副作用。” 查理望着出了一身冷汗的菲利普,斜过头去,又是慵懒地笑了。 “是......是!但我还是想再此请求陛下暂作休息,身体还是第一位的!”菲利普的双眼不敢直视方才发疯的国王,喉结上下鼓动。 “没事.......咯咯......咯咯咯!”查理国王站起身来,眼角的锐利愈发显现,“我只是在想,艾云尼那个老家伙看到这一幕场景的时候,该会是怎么想的呢......” 说罢,他轻蔑地瞥了瞥自认为没有丝毫骨气的宦官,一步步走下处于高位的王座。 阳光从五彩斑斓的琉璃瓦旁斜射下来,为政事厅平添了几分妖艳。查理十分享受这种被四面八方的阳光围在中央的感觉,更喜欢伴着这种阳光在属于自己的政事厅里煞有介事地踱步。 兴许是有多处光源的缘故,他的影子被分成了完完整整的四道。 ...... 群星都会,菲拉比。 庞大的地下广场,人声鼎沸,四面八方的灯光似乎看懂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所向,齐齐指向广场的最中央。 “欢迎各位买家卖家!这里是由黑星主办的拍卖大会!这里无所不买,无所不卖,只要你能够想得到,没有我们得不到!但前提是,你的手中得有让我们松手的筹码,哈哈!” 一位穿着黑色晚礼服的主持人理所应当地将广场的中央当做了自己的表演台,当主持者开口的一刹那,原先叽叽喳喳的叫嚷声顿时停歇。没有一个人愿意因为治安问题被赶出去,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马歇尔和威廉坐在一间半透明的包厢之内,静静地听着窗外拍卖会开幕式的上演。 ...... 兽人特区,首罗。 没错,经过了数天,数星期,以及数月的建设,由兽人建造起来的城市在此时竟已有模有样起来。来这里参观的人类数量也变得更加多了,当然,各种各样的交易在这里也是更加开放。 这里的兽人也开始跟着热心的人类学习种植开垦等最基本的农事,手巧一些的甚至都可以做一些打铁的活计了。 最近几天前来游玩的旅客变得更加多了,为了省下昂贵的旅馆费用,大多数的旅客都准备和当地的兽人居民们商量着留宿一两天。当然,他们也会以丰厚的人类礼遇相迎。 首罗的中央正在搭建一个木制高台,这也是最近游客变多的原因。 传说中的“暖暖歌手”格林斯特·普朗提要来兽人特区传播她独特的爱意啦! “没错,是用我温暖人心的歌声!嘿嘿!”格林斯特晃着自己姣好的身形,笑意盈盈地拍了拍一名自愿前来搭建场地的虎兽人的肩膀,“谢啦,哥们儿!话说,你在你们的群落里,是不是也算大帅哥的类型啊?” 没有经纪人,没有任何内幕,没有独家爆料,更没有什么龌龊的勾当。这种纯天然的嗓音就如同蕴含一窝甜美的清泉,无论是身心,还是灵魂,都会在这种治愈的歌声之下倾倒。 “没没没......没有......”虎兽人的尾巴在不安分地晃动,他的面颊紧绷,差一点就掩饰不住自己羞怯的喜色,“非常,非常欢迎你来我们这里唱歌,以后,以后也要来......” “我可是传递爱与希望的女神!”格林斯特解下自己头顶的黄色头巾,笑嘻嘻地帮正在工作的虎兽人擦了擦汗,“即使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就让他们过去吧,就这么简单!” 她火红色的头发自然而然地散了下来,顺着沁人心脾的微风一道柔顺地飘舞。 就和她炽热的心一样,一团赤红的火焰正在首罗热烈地升腾。 这一次,她要在新建的兽人特区进行一次即兴的,充满爱意的免费演唱会! 这是巡回的第二十四站! 她可是要把自己的歌声,自己的爱带到全世界的歌手! 章壹肆叁:金玫瑰的绽放(下段) 马歇尔甩了甩手中的魔剑,双眼微眯,手中的细剑迅速上抬,旋即下压,剑尖极细,却又能看见那一缕金色的辉光。凭空出现的一招一式,竟已完全精熟。 剑尖所向,即为面前密密麻麻的兽人战士。 马歇尔不害怕,因为她现在甚至连愤怒的心情都感受不到,更何况害怕? “马歇尔!这里危险,你必须离开!必须!”不远处的兽人随从扯着自己的嗓门,拼命地挥动自己手上的大剑,妄想将自己的距离和马歇尔拉近。 但要知道,先前的马歇尔已经被兽人战士们团团围住,想冲进来又谈何困难。 “但,又可以退到哪里去!”马歇尔左手挥动剑柄,身后的玫瑰花瓣徐徐飞舞,“想要获得胜利,只有往前看!即使看似没有希望,我们也要自己创造希望!” “小姐.......请让我,助您一臂之力......”桐想从地上爬起来,但马歇尔只是治好了熊兽人身上的伤势,而不是恢复他的精力,“咳咳......” “没事。”马歇尔裙边的玫瑰花瓣正顺着女孩的呼吸做着均匀的律动,上面金灿灿的纹路随风拉出一条条美妙的丝线,一直飘向远处。 “她周围的防护罩破了!快点,这是机会,把她给杀掉!” 一听到这句话,尚未反应过来的兽人战士们这才齐齐摆阵,做出冲锋的姿态! “你现在应该担心自己才是.......”马歇尔叹了口气,身后的熊兽人仍是站不起身来,“你现在的状态很差......” “对不起......” 无论是春的牺牲,还是桐的负伤,还是这一位位兽人随从们的浴血奋战,他们都是为了自己...... 他们都是为了我的安全,为了我能够保全。 “你没有必要说对不起!” 马歇尔见兽人战士们对自己发起了冲锋,不退反进,竟是双腿微弯,一个闪身冲进了敌军的正中央! 唰!唰唰唰! 无数的金色光斑正在敌军的阵营中噼噼啪啪地弹跳!一枚枚由玫瑰花瓣化为的金色刀瓣精灵般在马歇尔的长发边缘飞旋,将胆敢砍来的长剑悉数劈飞! 这些花瓣看似柔嫩,但其中蕴含着的庞大魔力能够将其加固到无与伦比的地步! “我知道你们的苦衷。” 马歇尔朝前探出手来,细剑的攻击从来就不是横劈,而是前刺,唰唰两剑便把朝她颈部挥来的铁刃给挑开。 与其说是挑开,还不如说是借着对方的力道顺势向下一压——马歇尔并不能凭空创造如此大的力气,即使借着【金玫瑰】的力量也不可以——,一个闪身回刺两剑,再转头躲开脑后跟劈下的一刀,颤动的剑尖准确点在来者的手腕处,慌乱的痛叫声和飚射的鲜血顿时将混乱拥挤的战场打开。 “这个捉不住的跳蚤!看我把你给劈成五段!” 这柄石剑太大了!若是想要躲开,那就必须要再将坚硬的铜墙铁壁再开出一个身位的距离! 【我已经将你的身体肌肉利用到了极限,没有刻印魔纹的你并不能承受过多的魔力,为了安全考虑,没有对你使用更加激进的符文魔力的浸染。】 “现在的办法有的是。”马歇尔的双眼可是雪亮的,她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抓得住的机会,“我的想象力可是足够灵活!” 她可以凭借自己手头能够利用的一切拖延时间!没错,仅仅凭借她一个人的力气是不能打败面前这些穷凶极恶的敌人的,她必须要等待不知道去哪里的威廉回归,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挣得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胜机! “来!” 马歇尔左手朝后浅浅一拨,四处飞射的花瓣骤然朝她的身周聚拢而来! 又小又薄的花瓣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流光,一路上弹开了无数明里暗里打来的刀锋,却又在一瞬之间停在了马歇尔的脚下! “呵......”马歇尔双眼微眯,没有丝毫犹豫,右脚抬起,径直踏向半空之中。 唰!一道流光恰恰承接了女孩金灿灿的脚面,将朝前空踏的马歇尔完美载下! 第二道,第三道,接着是第四道,第五道! 一片片飞旋的花瓣竟在此时停下脚步,作为马歇尔上升的跳板,一级级堆叠而上!巨大的剑锋很快便呼啸着滚滚而来,面对排山倒海般的压力,马歇尔竟是笑了笑,连跳两级,身形顿时从水泄不通的战场上脱出! 与其说是脱出,不如说马歇尔是在鸟瞰着一众兽人战士们。只见一剑砍空的狼兽人尚未反应过来,还带着猛烈的冲势,果不其然,撞在了磨刀霍霍的人堆里....... “......”马歇尔看着被数道刀锋贯穿的狼兽人战士,心头竟然提不起一丝怜悯。 这些家伙......明明就是杀死春的罪魁祸首,明明是一个种族,明明有着相同的目标,为什么会走到截然相反的境地...... “怎么会!这绝对不可能!这个妖女竟然会飞!快点架起弓箭,把她给我射下来!” 他们竟然没有对死去的同伴有一点感伤.......他可是因为你们的刀刃而死的.......就这么倒在了你们的脚下...... “真是不可饶恕。”马歇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照你这么说,世间不可饶恕的事情还有很多,甚至是你的父母也做过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会尽量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马歇尔挥了挥手中的细剑,从悬空的花瓣下旋转着一跃而下! “快点放箭,把她给我射下来!” 数十道尖利的流光划过!那可是弓弦弯到极致后射出的锋利箭矢,可没有那么容易躲开! 但马歇尔可是有【金玫瑰】花瓣的保护,却见身后悬空的花瓣接二连三地穿过小女孩的四肢,将分别射来的箭矢一一拍下! 另一道花瓣再次充当跳板,马歇尔的身体又一次弹起,纤细的身姿越过敌军的头顶,各式各样的双耳在她的眼畔划过。短短数秒之内,马歇尔手腕颤动,浅浅四剑刺出,在锋利轻巧的剑刃之下,鲜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飚出,一只只耳朵的破片不知不觉间落入小女孩套着黑色手套的左手中。 这就是金玫瑰,不可靠近,浑身上下充斥着高贵,充斥着锋芒! 星星点点的流光卷起了阵阵狂风,而这一阵阵狂风又带起了沙土,地面上的情况瞬间变得慌乱起来,马歇尔没有再借助花瓣作为踏板,而是双脚找准时机,一下下地踏在了敌人的肩膀上! “呃啊啊!什么,什么东西......” 一名兽人战士在飞扬的黄沙之中握住自己的右肩,一股剧痛突如其来地侵蚀着他的意识。 他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方才握住右肩的手,上面竟然沾满了鲜血! 他的右肩上出现了齐刷刷六个手指大的粗孔!在飞溅的黄沙之下,这一道道伤口瞬间被黄沙覆盖,麻痒的感觉和疼痛的感觉混杂在一起,这种剧烈的不适让兽人战士的行动剧烈延缓。 马歇尔的身形受到了【金玫瑰】的加护,一片一片的花瓣贴在长裙的裙摆上,星星点点的金光为在场的兽人随从们指明道路。 随着一下一下的舞踏,马歇尔优雅的步伐之间,金玫瑰的根须生长,抽出,再生长,再抽出,以血液为养分,花瓣纯正的金芒之上逐渐蔓延上一层淡淡的血红色,空中旋转翻飞的花瓣竟是再一次加速! “必须还要再拖一段时间......”马歇尔一边和【金玫瑰】沟通,一边借助魔剑的力量查看自己的身体情况。 嗯......还可以再撑一会,但也只有三五分钟的时间了。 【我把你的身体极限抬高一些,但代价是你的体力会在几分钟之内大量流失,在这种情况下,你的精力也会飞速消耗,所以,请务必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威廉的到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她必须要和自己的随从一道活下来! “喝!” 马歇尔左手蛮横地拉过身下兽人的肩膀,收手的同时,双肩往右横拉,两只灵活的双腿一踢敌人的脑袋,回过身来,这柄金色的细剑已带着无可匹敌的霞光,脆生生地没入敌人的脖颈! 她必须要这么做,这是没有办法的。如果自己不下杀手,那对方就会对自己下杀手。 “呃啊啊——咳咳......” 还未看的清楚杀死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兽人战士捂住自己正在喷射血液的脖颈,双眼在四周疯狂窥索。受到致命伤,即使是兽人这种恢复能力极强的生物也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你必须从花瓣上下来,你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了。根据我的计算,如果你继续用这种对身体消耗极大的方式战斗,那你的肌腱会在半分钟内撕裂。】 “但我的随从们还在战斗,”马歇尔从一片花瓣上跳到了另一片花瓣之上,“威廉的货物非常重要.......” “喝啊啊——” 又是一名兽人战士无力倒下,马歇尔用力扯着倒下战士的衣角,这才堪堪躲过侧边攻来的一剑! 【花瓣将会在十秒内进入集束状态。】 “集束状态?”马歇尔皱了皱眉,“是什么意思?” 【你无法正常操控刀瓣的运动轨迹,他们会自动击退周围的一切攻击。】 “你为什么不早用!”马歇尔咬着牙,剑花耍成了一朵金色的玫瑰,将胆敢前来的敌人划得血流不止。 【集束状态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 “啧!”马歇尔眉毛一挑,小心翼翼地躲过飞来的一道冷箭,“我现在觉得不大好......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三分钟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马歇尔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沉重,身上的金光变得熹微,原先感觉不到的七情六欲,以及五感全部回到了自己的心头。 太糟糕了啊.......现在。 这些金色的玫瑰花瓣还在自己的周围乱飞,他们似乎真的不听使唤,仅仅是遇到一些致命的攻击,他们这才乒乒乓乓地将剑锋给撩开。 “这......还真是麻烦啊......”马歇尔忽然发现凭空出现在自己大脑的剑术似乎消失不见,一切的一切貌似都和自己毫无关系。 她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有滚滚的飞沙,还有四处涌漫的鲜血气息。 “咳咳......” 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 方才灵活移动的身体在此时却变得和一块木头差不多,逼仄的黑夜似乎一下子变成了战场的基调,远处的火光似乎是被源源不断的敌军全部挤掉,近处的同伴也销声匿迹。 她落在地上,幸运地避过了一次挥剑,双手撑了撑地面,却再也无法站起。 似乎,静极了。 马歇尔看到一个巨大的足底朝着脸庞直扑而来,庞大的劲风吹得她满是黄沙的头发往四周散去。 她闭上了双眼,心中竟是没有一点恐惧。 当!当当!硬物撞击的声音和痛叫声近乎是同时响了起来! 因为十秒已经到了。 黑夜中的第二缕金芒,化成了一朵庞大的玫瑰虚影缓缓绽放。 【从现在开始,你将会受到我,艾琳的庇护。】 章壹肆肆:怒火中烧之下 威廉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他的心神正在全力抵抗转化无属性符文魔力带来的冲击。 “嗬......嗬......”他小心翼翼地从沙丘中拔起自己的腿,有些吃惊地看着不远处涌现的金光,“这难道是......” 马歇尔到底是如何获得【金玫瑰】的认可的?她的灵魂应该还处于缺损状态之中,按理来说,这柄挑剔的魔剑不可能...... 除非,马歇尔以某种方式补全了自己的灵魂。 威廉终究还是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东西让【金玫瑰】和马歇尔链接在一起....... 就像当初,她的母亲在【光辉之崖】上拔出属于自己的【金玫瑰】时,他也并未想到这柄魔剑具有多么庞大的力量。 在马歇尔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威廉无法触碰到【金玫瑰】的任何一个部分,无论他使出如何庞大的力量,甚至连一片花瓣都无法触及。 “可能,她比较怕生。”威廉还清楚地记得她转过头来,眼底浅浅的笑意间还夹杂着什么东西,“当然,她可能很单纯地不喜欢外人。” 她之后就嫁给了艾云尼,也就是前不久被刺杀的国王,查理国王的亲哥哥。 威廉清清楚楚地在两人的婚礼上看见,在飞扬的花海之下,艾云尼单膝下跪,亲自将自己手中的一柄金色的玫瑰递向她的手中。 那分明就是【金玫瑰】,【光辉之崖】的崖巅之上生长的璀璨光芒,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强大的魔剑,没有之一。 艾云尼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她的丈夫,而威廉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陪了她小半辈子。 威廉清楚地记得,那天下雨,虽然不大,但为冬季阴冷的寒风添了一丝通透。近乎五六百人参加了这场葬礼。 他们都说她走得很突然,但威廉知道,她并不是那一天去世的,而是前一天。 因为前一天是马歇尔的诞生之日,因为无法遏制的大出血,在婴儿出生之时,她便一下子昏迷不醒,最终断了气。 他一直站到黑夜。艾云尼走了,宾客走了,她的亲眷走了,甚至连她先前的侍从都带着她不愿离开的忠犬走了,他却站在那里,站在刺骨的寒意中。 威廉拨开密密麻麻的花瓣,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深,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甚至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魔力,头顶的魔力光斑竟发生了爆闪。 花瓣太厚了,以至于他拨了五分钟才看见墓碑的全貌。 【无需强求,取走应取走的,带来应带来的,便算作是圆满。】 威廉嘴唇张翕,轻轻念出这句独属于她的墓志铭。旋即,他脸上愤恨的神色竟是消散无踪,反倒是换上了一种释然。 威廉弯腰,从花海当中取走了一朵金色的玫瑰,就此静静离开。 它在此时又回到了应当回到的人手中,这难道不应该令人开心么? 忽地,夜晚的沙漠之中竟然再次爆出数道璀璨的霞光,在威廉精准的视力之下,他分明看见一朵足足有四五人高的金色玫瑰落在战场的中心,金色的枝叶迅速分开,紧紧闭合的花骨朵一瓣瓣地散开。 “这是.......什么东西.......”威廉先前还没有见过【金玫瑰】竟会有这种强大的攻击方式,“不对,它不可能一次性放出那么大的魔力......” 他连忙查探地底的【原初之符文】的魔力储量——没错!不仅仅是自己调用了符文的魔力,这柄以花形态存在的魔剑同样可以抽取留存在地底之下的符文魔力! 这柄魔剑的力量......真是强大啊....... 威廉看着平地升起的金色玫瑰伸展得愈发庞大,纯粹锐利的金光变得更加富有攻击性,一条条金色的花蕊化作尖锐的利剑!更加准确来说,是一条一条金色的触手的尾端链接细长的剑锋,剑锋的周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金黄色符文,符文的内部更包含着数量庞大的光属性魔力! 吽—— 大地震动,一圈又一圈的金色纹路从空中荡开,连在不远处的威廉都感到了空前的桎梏,更不要提那些没有丝毫防护能力的兽人战士们了。一声声高亢的惨叫无疑是【金玫瑰】攻击威力的证明。 看来人类的身体还是比不过魔器啊...... 威廉暗暗感慨,他的魔力已经恢复了一部分,但他现在不该担心马歇尔,而应该担心那些入侵的兽人战士们的性命了....... 【久远第一层加护】的符文锁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打开,只要马车还在,威廉就不需要担心货物是否损坏,即使【金玫瑰】用自己庞大的魔力把这一片土地犁了一遍,这一道坚硬的符文锁也绝对不可能裂开。 “我到底该快点赶到那里,还是慢点走呢.......” 威廉有点拿不定主意,他怕【金玫瑰】的自卫机制会将他认定为敌人,万一自己被捅了个透心凉,又能找谁伸冤呢? 巨大的金色玫瑰喷吐出一枚枚金色的利剑,金黄色的锁链在半空中甩出一道道金红色的霞光,剑刃所及之处,便有一名又一名兽人战士倒下,他们甚至连哀嚎都不曾发出,便被斩成两段。 无论是柔软的躯壳,还是坚硬的武器,都无法在这由符文魔力铸造而成的光剑坚持哪怕是半秒的时间,飞射的鲜血化作玫瑰的养料,通过虚幻的根须传向玫瑰的花蕊,原先纯正的金色逐渐染上了一层和普通玫瑰一样的红色。 【集束状态需要一定的时间积蓄力量,但一旦积蓄完毕,便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艾琳特地用【金玫瑰】的虚影为马歇尔制造了一处暗室,恰恰坐落在巨大玫瑰的正中央,小女孩可以通过暗室内的孔洞观察战场的情况,当然,也可以呆滞地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这是我第一次使用集束状态,我希望,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使用集束状态。】 一个.......又一个.......再一个....... 马歇尔似乎有些麻木,四处都是鲜红的血液,四处都是断肢残片,哀嚎声就好像正在上演的交响乐,一声连着一声。 但她却没有害怕,就好像先前被抽干了一切情感一样,她面貌呆滞,双手轻轻靠着暗室的轮廓,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部的战况。 “不要让那些保护我的兽人随从们再受伤了,把他们都救下来吧。”马歇尔顿了顿,叹了口气道。 春.......我没能够救下你。都怪我太没用,都怪我太软弱。 但.......我会尽量学着如何不软弱,如何承担起责任,如何成为一个有心有肺,有情有义的人。 【一共九名兽人,包括先前背叛你的那位。】 “.......”马歇尔抿了抿嘴,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嘭!她狠狠地砸了砸身下的地面!一滴又一滴的泪水夺目而出,无力地掉在了暗金色的玫瑰纹地面上。 “呃啊啊!” “该死,快跑!这东西,太邪门了——” 吃到了苦头们的兽人战士们自然作鸟兽散,奔的奔,逃的逃,丢盔弃甲,竟然完全没了先前气势汹汹的状态。 而原先的兽人随从们则是呆呆地站在刀光剑影中间,没有收到一点伤害。他们身上的血液在慌乱的狂风中被迅速吹干,成为一块块血痂贴在皮肤上。 不过能够站立的时间不多了,因为逃跑的兽人实在是太多,很容易便被放倒,爬不起身来的随从们只好蜷缩起来,疯了一般地用沙子盖住自己,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们找些缓冲的东西盖住。 他们相信马歇尔,相信她的魔剑不会伤害自己,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 峰随着疯狂撤退的大部队一道奔离,却发现自己的同伴们一个一个被贯穿了身体,而自己却就像其中的一个幸运儿,锐利的刀剑竟是堪堪贴着他的毛皮一下又一下地擦过,身边的一具具尸体疯狂瘫倒,他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他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他。 光剑的速度挥舞得越来越快,惨叫的声音先是变多,最终变少。峰周围和他一同逃窜的兽人战士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在耀眼的金光之下,所有人都可以看见唯独一名狼兽人飞速逃离一名又一名的同伴尸体。 巨大的金色玫瑰缓缓收落,沙漠的夜空也变回了原先的漆黑。 马歇尔首先看见的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魔剑【金玫瑰】仍然放出不小的金色光芒,但远没到先前的盛放那般恐怖。 “马歇尔!喂!马歇尔,你没事吧!”一道身影瘸瘸拐拐地穿过尸体的海洋,一把抱住面孔呆滞的小女孩,“真是.......太幸运了,太幸运了.......你到时候一定要在威廉身边为我们说好话啊,我们为了救你,还差点把命给搭进去了呢.......” 马歇尔抱住面前狼兽人温暖潮湿的身体——已经被不同兽人的血液给浸湿了——,默默地靠在他的胸口哭泣。 “我会记得你们的.......不,我应该说,我一定会不辜负你们对我的期望的!”马歇尔一边抽噎,一边大声地叫出声来。 “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的安全,只有看到你好好的,我们才能心安理得地得到该拿的东西嘛。” 战斗结束了,这支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金玫瑰也不知何时回到了马歇尔的腰间,一片片金色的花瓣顺着晚风微微飘动,斑驳的金色光斑化为点点若有若无的华彩,慢慢悠悠地从半空中滑落下来,融入湿漉漉的地面。 所有的敌人已经被一网打尽,所有的兽人随从也聚到了一起。 当然,峰是被半路上杀出来的威廉给拖回来的,嗯,五花大绑。 “我为你的坚强感到自豪,马歇尔。”站在火堆旁的威廉不敢去碰马歇尔,因为她看起来有点不大对劲。 说实话,他并不是那么善于应付小孩。 马歇尔一言不发地坐在临时由原木搭成的凳子上,半张脸似乎浇上了一层漆黑的墨汁,双手撑着下巴,金色的头发黏在一起,染上了一层黑黑的红色。 都是血。 峰正跪在小女孩的面前拼命挣扎,即使他能够挣脱威廉给他施加的束缚,周围护着的兽人侍卫也不会束手旁观。 八名剩下的兽人侍卫就好像审判大厅的一根根顶天立地的石柱,也像压着公正天平一端的筹码,令嘴里缠着布,说不出话来的峰压力倍增。 “唔!呜——呜!” 他用力拧着自己的身体,身上的金色锁链反倒是缠的更紧了。 “我劝你不要反抗,当然,你想勒死自己除外。”威廉打趣道,“哎,你都不知道,我刚才解决那个大家伙到底费了多少功夫。” 马歇尔深深地看了一眼僵硬的威廉,她的嘴唇正在颤抖。 “小姐......”桐此时发话,横跨一步,走到了马歇尔的身前。 “怎么了?”马歇尔转过头去,她的声音始终带着一缕哭腔。 在跳跃的火光之下,一个血红色的吊坠在桐又粗又胖的手掌上泛出了猩红的油光。 “这是春留下来的东西......听别人说,这是一枚血亲吊坠。”桐亲自将这枚吊坠交到了马歇尔的手中,“总共有两枚,只要是家族中的血亲,便可以消耗宝石内的能量,回到吊坠的另一头。” “也就是说......”马歇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她走到了峰的面前,喃喃道,“他本可以回去......” “一切都是为了你,马歇尔。”桐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 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尖啸,一道尖锐到极致的利芒!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马歇尔抽出腰间的魔剑,金色的花瓣柔和地在空中飘飞,一连串的脆响都掩盖不住剑锋划过空气的爆裂声,就好像热刀切豆腐,剑尖极其顺利地穿透了峰的胸膛,再猛地拔出! 甚至还没等到剑柄组装完毕,马歇尔便已用魔剑贯穿了背叛者的胸膛! 马歇尔面前的狼兽人睁大了双眼,突出的喉结上下鼓动,胸口的伤口不可能抑制得住,喷出的血液宣告了对方将在短时间内死亡。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威廉。 【马歇尔,你杀人了。】 却见小女孩擦了擦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液,细细体会着自己手心被剑刃划伤的痛楚,扯着喉咙,嘶哑地说道: “我知道。” 金玫瑰的花枝也是很锋利的。 章壹肆伍:狠不下心 马车的车轮碾过沙地,上面的血迹并没有做到有效的清洗,只是经过砂砾的打磨,被削去了不少,但依稀还可以看见斑驳的黑红色一小点一小点地粘在车轮的底部。 春没了,现在陪伴马歇尔的贴身侍卫是威廉信得过的助手,熊兽人,桐。 马歇尔靠在桐肉鼓鼓的肩膀上,眼神半是松散,半是凝聚。究竟是春的死亡对她的打击比较大,还是亲手杀死一名兽人对她内心的冲击比较大,还无从得知,起码是从桐的角度来说,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天空中的蓝色是如此乏味,乏味到让两人直打哈欠的程度,太阳,灼热的太阳,在沙迪这片庞大的黄沙世界之中,在白天总是占据着主色调...... 根据某些勇不畏死的所谓“科学家”统计,只要在这滚烫的沙子里躺上三个小时又五十五分钟,那你的皮肤将会被阳光的热力烤成四成熟。地下的火元素符文魔力会让你的全身变得干枯,你的头发会迅速枯萎脱落,你的血肉会迅速纤维化。若是形象一点来说明,那最好的喻体便是散发出芳香的,表皮皴裂的烤红薯。 最后一次修整,马歇尔一行人便将从沙迪的东南段进入【群星都会】菲拉比的边界,进行下一段的旅途。 “汩......汩......”桐大口喝着手中木质酒杯中温热的麦酒,在如此灼烫的阳光下,车上的货物无一例外不受到高温的侵染。 先前还有一些篷布遮掩,但经过先前的那一战,无论是用作遮掩的篷布,还是备用的布匹,全都被该死的熊熊烈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好热......”马歇尔小声嘟囔,轻轻用自己的袖口扇了两下风,将头顶的兜帽拉的更紧了些,“我差点忘了,现在已经从春天变成夏天了......” 她们出发的时候是暮春,经过数个礼拜的行程,夏天已扬着自己的高礼帽,跳着踢踏舞乒铃乓啷地出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热情。 啪!一扇不大的阴影遮住了马歇尔落寞的头顶。 “春?谢谢......”马歇尔回过头来,看到桐肥嘟嘟的肚皮,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哦哦!对不起,原来是桐啊......哈哈,我还是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桐摆了摆手,嘴角浮现一丝苦涩的笑容道:“没事,没事的......接下来的旅途,我都会接替春的位置来陪伴你的......” 马歇尔看了看桐圆圆的熊脸,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眶还泛着浅浅的红色:“听说,你在威廉先生身边担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车队头领。” “嗯,嗯.......” “我当然相信你们,一如既往地相信你们。”马歇尔似乎变得有点紧张,“这是毋庸置疑的。” “哦,啊......”桐吞了口唾沫,马歇尔莫名其妙的紧张搞得他也紧张起来,“没事,没事的......” 这种气氛,应该过几天就可以缓和过来了吧...... “哎......这家伙,还是见识太少。”威廉轻啜手中冰凉清爽的白水,指缝之间隐约散出点点寒意,“不得不说,可以使用魔法确实便利了很多。之后看来是要吃点苦头了,这可怜的小女孩......何必呢?” 他瞧见马歇尔拉着熊兽人从车队的前头拐到后头,再从后头拐到前头,似乎是在寻着什么东西。 “明明只是一具尸体,还护得那么严密,还要用魔剑内储存的魔力给他保鲜......”威廉看见哭笑不得的桐在远处给他使了个眼色,“好吧好吧......” 威廉一口饮尽手中的凉水,木杯旋即化成金色的尘沙在热风中消散。他走到一脸茫然的马歇尔面前,朝她招了招手。 “他在哪里?”马歇尔直截了当地问威廉春尸体保存的地点,“在哪辆马车上?” “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威廉苦笑着摇了摇头,拉开自己身后马车的帘幕,“来吧来吧......” 春的躯壳正完好地躺在车厢的阴凉处,他身上的血液已经被完全擦拭干净,身上的盔甲也尽数换新,当然,这些全都是马歇尔要求的结果。 马歇尔当然不是那种有奇怪癖好的人,她只是想要让春不被抛尸荒野,起码在任务中牺牲的士兵,他们的遗体总得回归祖国吧...... 马歇尔的胸口现在不仅仅有父亲留给自己的钥匙,还挂着春生前一直挂在胸口的血红色的宝石吊坠。 这是春存在过的证明,更加重要的是,这是血脉的结晶,是命运的结合体。 马歇尔必须要物归原主,这是在春为她战死在沙场之后,她所能够做到的事情。 【你要让我空耗魔力到什么时候?人已经死了,人已经死了,人已经死了......】 艾琳在马歇尔的意识中抱怨,却顺从地在马歇尔举起腰间的金玫瑰时打开自己的花瓣,将一束束柔和的金色光斑从花蕊之间流泻下来,最终涂覆到春的全身。 这名付出一切的狼兽人闭着眼睛,他的狼吻自然上弯,就好像在做一个甜美的梦,始终不愿脱出。 “这样真的值得么?”威廉看着马歇尔的双眼,轻声开口道,“无意义地损耗【金玫瑰】的魔力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举动。” 马歇尔抿了抿嘴,到嘴边的话语却是生生咽了下去。 她终究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拉起了桐的大手,准备离开。 “我们明天就要穿过沙迪的边境,进入【群星都会】菲拉比,到时候做好惊讶的准备。”威廉把两人带出马车,两根指尖互相轻敲,一个巨大的伞面凭空伸展,为三人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遮阳道具,“我事先和你说一声,在雅力士的每一个板块都有不一样的风俗,都有不一样的法则,甚至连自然环境都不一样,菲拉比就是一个典型。” 威廉打了个响指,不远处空着的两三根圆木听话地咕噜噜滚来,他点点头,示意两个人坐下。 “【群星都会】,菲拉比,名副其实的一个黑吃黑的都市,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下水道,甚至是阴沟里都有可能发现各种各样小混混,冒牌占卜家,见习星象解读者的身影。不是说菲拉比不适宜居住,也不是说充斥着血腥和暴力,只是在这里说明一个事实:这里坏人并不比【欲望之地】西斯格少。” “......”马歇尔抿了抿嘴,她实际上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见【群星都会】看上去直达云霄的城墙了,“我不希望我们的队伍再减员。” “当然,治安环境比西斯格好多了。”威廉眨了眨双眼,“春的遗体,我在之后会派人保护好的,我们在这座奇特的都市中不会待特别久的时间,说实话,若是全力穿行,我们甚至可以用半天的时间穿过这个地方。” “穿过菲拉比,就可以到首罗了?”马歇尔问道。 “首罗和菲拉比的占地面积实际上差不大多少,只不过菲拉比是老牌黑道的聚集地而已,兽人特区只是一个新人。”威廉悄无声息地给自己的话中加了重点,“所以说,若是不想被各种各样的黑道掳走,那就得寻些人脉,或者有强大的实力,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当心自己。” 马歇尔总觉得威廉不止要说这些东西,她的第六感告诉她,面前的这个成年男性正在犹豫。 威廉站起身来,他的表情很是古怪:“其他的事情,到后面再和你说吧。最后给你两个忠告,不要随便乱跑,控制自己的情绪。” “......”桐愈发猜不透两人之间到底在说什么了,他只好在一旁局促地摸摸脑袋,搔搔脖子。 威廉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告诉他春死去的原委。 【黑星】,在西斯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下组织,势力范围甚至超过了【群星都会】的范围,他们的人手甚至遍布全国。 以他的眼线不可能那么晚才知道袭杀马歇尔的人是【黑星】派来的人手,甚至在自己亲自招募的随从队伍里都出现了这一组织的痕迹。 他猜不透【黑星】的首脑到底要什么,在“唯利至上”的守则之后肯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马歇尔的队伍肯定会不可避免地和【黑星】的人有所交集,若是告诉马歇尔这一真相,他怕这个小女孩会控制不住自己,导致被再次杀害的结局...... 幸好威廉有自己背后的人脉,这一次还是自己的好友,塔ls伦威尔,星辰会的高级领事。实际上,所谓的“高级领事”只是外头的称呼,最高执行人才是她的真正身份。 能够和【黑星】平起平坐的组织.......应该万无一失,应该。更何况,他还要利用【黑星】所带来的便利为马歇尔再寻觅点什么。 章壹肆陆:【群星都会】与【黑星】 在远处眺望菲拉比与西斯格间隔的城墙时还没显得那么高大,一旦靠上前去,便能充分体会这道看上去绝对不可能逾越的桎梏的压迫感。 “这便是隔绝雅力士每一个区域的城墙,马歇尔。” 几乎所有人都一并下车,威廉在为马歇尔讲解着关于区域与区域之间的基本知识。 “这些城墙实际上不是真正的城墙,”威廉拉着马歇尔走上前去,抚摸墙壁上斑驳的凹痕,“是符文魔力构成的防御措施。” “但这看上去就是一面城墙.......”马歇尔说,中午的烈阳过于炽热,以至于她的额头在不断冒汗。 “这便要谈到我们要护送的东西了,【久远第一层加护】。”威廉一边用手势指挥着车队的前进,一边给马歇尔解释着。 “【久远第一层加护】?”马歇尔重复了一遍,这看上去是一个新词,“这是什么东西?” 她的魔法通识课老师并没有给她普及到这方面的知识,不过,她隐约知道这种东西应该是一种强大的防护型魔器。 “就是这些城墙的源头,只要供给魔力,那便可以提供近乎无限的防御工事。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听过这种【久远型加护】类的魔器,那我就再帮你做一下知识拓宽。” 前方的马车已经开始驶入城墙的门洞内,那威廉和马歇尔也快速跟上。 “这个世界上的魔力,据说是创世之神,狄达摩的身躯中残留的东西,而这些魔器,则是狄达摩身上的珍贵部分。而【久远型加护】类魔器,【久远型星力加护】类魔器,以及【久远型无属性符文魔力加护】类魔器,基本上是防护型魔器的顶点。”威廉面前的隧道,一片漆黑,“当然,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从【混沌海】从漂流到【光辉之崖】,之后由专门的捞取者定时去看着收取的,稀有程度可想而知。我差点忘了说了,他们是以书页的形式呈现的。” “真黑啊......”马歇尔有点奇怪,为什么这里的隧道会那么长,连一盏灯,甚至连一个火把都不安放,“那是不是还有其他类型的魔器?” “那当然,你手中的【金玫瑰】当然也是魔器中的最高点之一,当然,我现在为你科普的仅限于防护型魔器罢了,毕竟正好谈到这个方面。”威廉继续说道,“根据不同的魔力放出,我们将其定义为不同的【久远型加护】防护型魔器,并且根据防护的能力大小,我们把他们以‘第一’、‘第二’、‘第三’等方式称呼他们,如你所见,【久远第一层加护】的能力是对一整片区域进行守护,第二层加护便从范围上缩小,当然,守护的强度也有所下降。” “那最低是到第几层加护呢?”马歇尔一边与威廉攀谈,她貌似看到前方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出口好像就要到了.......” “每一种加护都有所不同,【久远型加护】最高到二十层,个人的简单防护,在一些魔法商店里,幸运好的话,说不定也可以看到个一两张。” “是么?”马歇尔眨了眨眼睛,在这吞人的黑暗之中,她仍然看不清自己的脚踝,“话说,为什么我们不留在马车里,而是跟在车队的后面?” “黑暗的隧道不就是要用脚来走的么?那么长,那么臭,那不也一样走过去了~”威廉呵呵笑了,“实际上,只是看你最近心情沉闷,找你聊会天罢了。” “那可没必要,我现在可没有那么脆弱啦。”马歇尔腰边的魔剑在黑暗中散发的微光和眼前即将到来的出口处的冷光交相辉映。 “实际上你没必要拉着春不放。”威廉貌作轻松地说道,“他没有办法陪伴你一辈子。” “我知道,”马歇尔的笑容中不无苦涩,“他也有家庭,因为我,兄弟四人只剩下一人,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我只是怕到时候,自己的歉意无法被接受.......当然,春拜托我的事情有没有一个交待。” 威廉打算换个话题:“嗯......也对......你好像得到了魔剑的认可,怎么做到的?” “我说,是春帮我得到的,你信么?”马歇尔俏皮地说道。 “这柄魔剑不会认可灵魂不全的人。”威廉转过头去,看着正在缓缓向前走的小女孩,“难道是春?” “看来真的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法眼......”马歇尔笑了,“我可以相信你么?” 还没等威廉说话,她已经通过自答结束了这一轮的对话:“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而且我什么事情都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威廉吞了口唾沫,他正在体会着“什么事情都知道”的含义,但始终想不出来,“你知道了什么?” “就是关于因为梦魇而失踪了的那一段记忆。”马歇尔眨了眨眼睛,她身边的车轮正在咕噜噜转动。 亮光离两人越来越近,门洞的轮廓已在眼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竟然都只听着两人的脚步声缄默不语。 看来,无论是从什么方面来说,前进都是唯一的答案。 最终,他们踏出了最后一步。 “唔......”马歇尔轻轻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额头,“现在是......下午......唔!” 分明不是阳光......为什么还照得整个都市那么明亮? 原先没觉得隧道后面的世界是有多么宽敞,但正是踏出洞口的那一瞬间,无数银亮的辉光从天上一粒一粒地撒下来,让人禁不住抬头往上看。 弯曲的高楼......等等!为什么这些高大的楼层在马歇尔的眼中,都朝着自己的头顶微微弯曲?天空中的太阳为什么在这里隐去了踪迹?星辉凭什么可以取而代之,并且照亮整个城市? 无数各色各样的楼房平地立起,一个个以星星为雕刻题材的窗棂内部有的亮起,有的熄灭。 在这里,没有植物,没有原先随处乱跑的野兽,更没有威廉所说的小混混......这里甚至比雅力士的气氛还要井井有条,每一个人近乎都穿着深色风衣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奥克凡德魔法用具专卖店......佐科星象占卜.......奥莉薇魔法材料商店...... “这里......就是菲拉比?”马歇尔睁大双眼,以不可置信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询问满面笑容的威廉,“先生,这里也不尽如你所说的那么不堪啊.......” 马歇尔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车队在与他们穿过隧道之后已经与他们分别。一名名脱离了马车的兽人随从站在威廉的身后,样貌憨实,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在这种情况之下,说实话,威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带着女儿的暴发户来【群星都会】寻死来了。 作为【群星都会】,西斯格的门面区域,这些老不死的东西当然要把头装得好一点了。 “对事物的体会可不能全听别人说啊~”威廉眨了眨双眼,看到身后的马车已经消失不见,总算是松了口气,“我们只要在那个街口,没错,是叫丁克双旋星街的街口等着就可以了,自然会有人来迎接我们。” 实际上这条名字拗口的街道就在自己的对头,甚至这条街便是丁克双旋星街的一部分,马歇尔奇怪地撇了撇嘴,快速跟上威廉的脚步。 “我们的马车怎么都不见了?”马歇尔这才意识到这么大的不对劲。 “我们需要在菲拉比住个差不多四天时间,我在进隧道之前就和人说好了,要对车上的这些货物进行保管。” 他委托了星辰会的人,说直白点,就是塔拉。塔拉说,她会拜托她认识的人看管这一批珍贵的“货物”。 两人早已建立了信任关系。 十字路口显然是要装信号灯的,稍稍耽搁了两分钟,满打满算,一共十个人便来到了此次群星之旅的第一站点。 “那么~”威廉双手抬起,往两旁猛地分开,再往中间重重一击! 啪!一声清亮的拍手声!以及从指缝间四散纷飞的亮银色火星! “呜啊啊!这......这是什么东西!” 黑色的黏液,在地上蔓延! 它在变大!甚至到了遮盖住马歇尔面前正片地面的程度! 黏液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正六边形术式,中间还刻印着一枚同样是正六边形的银白色星辰! 如同鲸鱼出水,一辆辆银白色的马车从地面上的巨大虚影之中拔地而起,虚幻的马匹隐隐约约,虚幻的车夫挥舞着虚幻的马鞭,命令马儿停下。 “尊敬的先生们,以及这位美丽绝伦的小姐,四级执行人【无】,为你们服务。根据塔拉大人的吩咐,我将为你们开启精妙绝伦的群星之旅。”在马歇尔的眼中,面前的空气貌似变得有些不透明了,但她说不出是个怎样不透明法。 【黑星】的四级执行人,【无】放下马鞭,以一种最热情洋溢的语调说道: “最后,欢迎来到【群星都会】,菲拉比!” 章壹肆柒:半吊子的占星人 “现在就不是多问的时候了。”威廉点头示意身后的兽人随从们步入马车,将身边的马歇尔一并拉入面前的车厢,“车上有窗户,你可以随便看。” 马歇尔发现,桐没有上自己这一辆马车,而是和别的兽人随从一道上了另外一辆。 小女孩一边看着这座奇妙城市的街道,在漫天的星辉之下,连一枚小小的石子都变得耀眼夺目:“为什么桐和我们不在一起?” “车厢就这么大,你确定可以塞得下他么?”威廉装作惊讶地摊开双手道,“先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再改也没办法。” “是么?”马歇尔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威廉,“行吧......话说,我们之后的安排是什么?” 威廉捏了捏下巴,转了转眼睛道:“我们先去找个住处再说也不迟,之后还要见一个非常漂亮的大姐姐,我相信你肯定会喜欢。” 马歇尔不想理会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什么大姐姐.......太奇怪了...... 威廉实际上不怎么懂如何和一个甚至都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小女孩以一种朋友的方式交流...... “我们先找一个旅店住下——” 好巧不巧地,威廉面前的空间顿时皱缩,啵地一声脆响,一封轻薄的信笺从空间的裂缝中迅速抛下。 威廉的眼角捕捉到了那缕星辉,便知道这是塔拉的手笔。 “怎么突然就冒出一封信了?”马歇尔被吓了一跳,看她不断起伏的胸口,貌似还没回过神来。 “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威廉乐呵呵地拆开信笺的封口,开始读起塔拉给自己写的信,“估计你们还不认识,不过之后你们便会很快认识的。” 威廉准许马歇尔在一旁看自己信件中的内容是因为先前的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以让小女孩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虽然他无法确定塔拉口中所说带笑的“好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他不信也得信啊,不是么? “亲爱的威廉先生,以及马歇尔小姐:欢迎你们来到【群星都会】西斯格——”威廉的眉头顿时蹙起,“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这么写?我亲爱的威廉先生?看来你也知道我率真甜美的个性是绝对不可能写这种油腻且无意义的欢迎词的嘛~” “......”马歇尔有点想问这个所谓的朋友是不是已经和他跨越了“朋友”的界限,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你的这位朋友很有趣。” “哈哈,她确实很有趣。”威廉挠了挠脑袋,继续往下读,“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群星都会】里,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就像住在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坐在那个弱鸡车夫的马车上了,威廉,你要找的旅馆也不必找了,直接住在星辰会的分部贵宾休息区就是,你车上的货物在办完事以后直接写信给我,我会帮你安排妥当的。” “她看起来很有钱。”马歇尔说。 威廉挠了挠自己的下巴道:“她可不止很有钱,让我们继续下去吧。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了,如果马歇尔在旁边和你一起看这封信的话,那最好,如果不在的话,那就请你帮我给她带一句话吧。回头看看是很重要的,但是向前看才是生活的主基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宿,共情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若是沉湎于以往的痛苦,那根本不可能有人会觉得你可怜,只会感到厌烦。” 马歇尔抿了抿嘴,继续看信的下半部分。 “当初看到你的时候,你还在波塞罗那宫的走廊里玩那朵金色的玫瑰花呢,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位拿着本超大的书的大姐姐,”威廉没有想到两人之前竟然见过,“先前我还不让你看这本书,如果之后见面的话,我的这本【星象书册】很愿意为你打开,我相信里面的图案肯定会让你吃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的!” “你们两个之前见过?” “嗯......”马歇尔稍微思考了一下才想到那个身材高挑,拒绝自己触摸这本书以后进入政事厅的大姐姐,“我记得她,长得很好看。” “哈哈哈哈!”威廉笑得直拍自己的大腿,“看来你对她真的有很大的印象!” “.......” “你知道她的名字么?塔ls伦威尔。” 马歇尔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那现在就知道了。”威廉把信件收进自己的衣服,“她可是星辰会,【群星都会】的大组织之一,的头头儿之一,甚至不用说是之一,就是头头儿,相信你也听说过星辰会是什么,就是浸染塔,给普通人进行浸染的地方,的所有者。” “那我可以去本地的侵染塔进行浸染么?”马歇尔顿时来了兴致,但她转念一想,若是被查理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自己又得玩儿完,“看来是不行了......” “机会总是有的,办法也总是有的嘛,不是么?”威廉揉了揉马歇尔细软的头发,看着窗外不断闪逝的星光,“这里可是【群星都会】,机遇就像天上的繁星一样多,多兜兜多转转,总会找到的。” 之后,一路无话,马歇尔撑不住旅途中的疲惫,总算是沉沉地靠在威廉的身上睡去,而威廉则是倚着车厢的边缘,就着微风一道打量菲拉比的风景。 现在是菲拉比的“上半夜”,即使太阳迅速从天空中过山车似地涨起又落下,但漫天的繁星良好地充当了太阳应有的位置。 璀璨的星光绵绵密密,为地面披上一层霓虹色的霞光,第一次来的人一般都会有“我是不是在做梦”的既视感,即使是来过这里的威廉也不由得暗感赞叹。 “之后先把马歇尔放出去转转吧......让护卫带着他也好,起码不会出什么乱子。”威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说给身边睡着的马歇尔听,“兽人叛乱竟然只在帝都......也不知道这些蠢蛋是怎么想的。” 雅力士可是一个万国之国,为什么叫万国之国,单单是这个国家的“有趣”程度来说,十二个区域,每一个区域都有各自的“特色”。 仅仅几年的时间便想把雅力士给统一,想都别想。 马歇尔在回到旅店之后依旧是和兽人一同住,这次的“室友”从肌肉感十足的狼兽人春换成了肥肥胖胖的桐,原先柔顺的短毛变得较为粗硬,但熊本身的柔软程度并不逊色于狼。 小女孩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之后的旅途便变得安全很多了。 第二天早晨,马歇尔并没有在星辰会的贵宾居住室看见威廉的身影,桐告诉她威廉去办自己的事情去了,其他人都可以自由活动,只要在上半夜结束之前回来就可以。 马歇尔昨天在睡觉之前就已经看过关于菲拉比的基本情况,上半夜结束即指的是这里一天的三分之二处,只要不超过这一个时间点,两人便可以在菲拉比迅速走动。 “对了,威廉先生叮嘱你,如果你想去占卜的话,去属于【命运】街道,那里的占卜家很可靠,当然,收费也很昂贵。菲拉比的一大特色便是占卜,非常推荐去一趟。” 命运,主星系的行星之一,据说其中的星力可以引动命运,让占卜的结果变得准确无比。 “是么?”马歇尔挑了挑眉毛,拿起手上的一张不薄的羊皮纸,“我看看地图......” 离他们不远,甚至很近,只是十分钟的距离。 马歇尔对占卜的兴趣实际上不是很高,但威廉说占卜是这里的一大特色,那就应该去看看。 现在的太阳还挂在空中,按理来说,菲拉比也应该进入夏天,这里的气温却不高。相对于其他的街道来比,占卜街道,【命运】显得更是冷落了。 很有可能是一般的居民不常来【群星都会】进行占卜,也有可能是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占卜的时间。 好吧,后者正确。所有的占卜店都没有开,而缩在店内小憩的占卜家统一的回复是:从上半夜开始营业。 看来他们所利用的占卜与天空中的繁星息息相关,然而没有天时,两人只好一人一杯当地的冰镇柠檬水,有一步没一步地在这条挂满各色星辰装饰的矮街上闲逛。 大部分的装饰都是重复而单调的,要么就是六芒星图案,要么就是正五边形花纹,没什么意思,【群星都会】的魅力应该在群星出现的时候展开,而不是在魔阳肆虐的时候...... 不幸之中的万幸,这里阴凉处很多,在这里慢慢走着,再歇歇脚也不错。 两人在街尾处的一个长凳上坐下,长凳之后有一条晦暗的巷子,巷子里也有人,那种衣衫褴褛的,什么地方都有的游荡者。 马歇尔不是不怜悯他们,而是这种怜悯并没有任何用处,这是她在【欲望之地】学到的东西。 她嘬了一口柠檬水,小心地摁着自己突突跳痛的太阳穴,好冰啊....... “这位小姐,要不要做一次占卜?新手,新手!不需要钱,练练手而已!” 这个声音甚至吓跑了正在半眯着睡觉的流浪汉,可见是有多突兀,多吓人。 “唔!”马歇尔腾地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却发现桐已经抢先一步掏出了自己的大剑,挡在身前。 声音的主人很快出现,从巷子的阴暗处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不是流浪汉,也不是乞讨者,从他的衣着上可以看出来,起码没有像前二者那么落魄。但也没那么风光,落满灰尘的黑色长袍隐约间显示出他的狼狈。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挂满了锁的大箱子,这给马歇尔一种错觉,上面的各种材质的锁甚至都比箱子本身昂贵。 这个男人看上去也年过半百了,现在再从事占卜这一行业,是不是太奇怪了? 他微笑着靠在马歇尔两人先前坐着的长凳上,将自己的箱子啪嗒一下掼在上面。 “这位前不久体会了深刻离别的小姐,要不要占卜一下,虽然我只是个半吊子,但我也能弄出点什么东西。” “你.......”马歇尔退后半步,却不知为何又前进了一步,脸上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啊!我突然改主意了,要收费,收费!代价是你钱袋里的一枚硬币!” 这个奇特的男人用自己的食指点了点身下的手提箱,磕磕咔咔的声音一连串地响起。 无需钥匙,看上去也没有魔力的作用,这些材料不同,样式更是大相径庭的锁竟然接二连三地崩解成细小的碎块,最终吸进颤动起来的手提箱上下的缝隙之中。 “你可以叫我凯特,凯特·布莱蒙特。”凯特抬起自己的高礼帽,头顶光秃秃一片,他的胡子却很茂盛。 一般来说,白天的不是不占卜的么?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如此大大咧咧地给她免费占卜......而且一下子便说出了她最近才体会过的伤心事...... “桐,可以把剑收起来了。” 马歇尔命令桐收剑,同时往前再走了一步,坐回了长凳之上。 “可以后付款,因为选硬币这种东西,还是很费时间的。” 凯特的脸长得很平庸,即使马歇尔见过一百次也绝对不会记得。 章壹肆捌:简洁的解读 马歇尔以一枚硬币的代价换来了一次占卜的机会,在她看来,占卜即使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似乎也愿意上前试一试,其中带来的启示说不定对她的未来有作用。 实际上,她现在很迷茫。她是有了目标,那又怎么样?深刻的无力感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如果她不是一个小女孩就好了,如果她可以快快长大就好了,如果自己可以获得魔力就好了,如果她可以让本不该失去的人活下来就好了。 但所有的事情貌似都与她背道而驰,当然,马歇尔也知道,她这该死的命运注定多舛,但她也希望,在自己失望到极致的时候,能够有人来劝回她,帮助她,呵护她。 “好啦,这位小姐,你是还没睡醒么?还在发呆啊?”凯特笑嘻嘻地旋开了手提箱上的开关,“占卜,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关键就看占卜者是不是在发呆~” “唔......”马歇尔轻轻地鼓起了嘴,脸颊一下子发红,“那就开始吧。” 凯特动了动自己鼻子下的两瓣胡须,缓缓地打开手提箱的上摆。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不堪?甚至是—— “哇......”马歇尔禁不住把自己的手伸出,触碰面前闪闪发亮的表盘。 无数转动的齿轮竟然会在一个小小的手提箱内安了家,马歇尔在里面不止看到了一种名贵的宝石,甚至有些表针是纯金做的...... 每一个齿轮的小小齿节油光滑亮,看来是有用心保管,银色的齿轮层层叠叠,也不知道底下到底埋藏着什么东西。 但一只大手很快便将她的手给挪了开来。 “这位小姐,随意触碰别人家吃饭的东西可是不对的哟~”凯特挑了挑眉毛,轻声打了个响指,“那就让我们开始,怎么样?” “唔......对不起。”马歇尔干脆地道了歉,同时制止身后的桐有什么小动作。 要知道,当面前的这个陌生的男人碰到马歇尔的手的时候,桐脖颈上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对自己的雇主大不敬!没错!对自己的雇主大不敬! “啊呀,富人.......这位小姐,你可是可憎的富人呐!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你这样子呢~”凯特的眼底亮起一阵魔力的光辉,“能为你占卜,是不是也是我的一种福气呢~” “啧......”马歇尔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位先生,请快一点为我占卜,别说那么多话。” 结果凯特满脸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也是占卜的一部分。” 太噎人了。 咔哒哒.......咔哒...... “看好了!” 凯特左手迅速往表盘的中央一挥,中央的无数齿轮就像水面上被手拨过得浮萍一般慢慢散开! 咔哒!咔哒.......咔哒....... 一颗颗由不同颜色的宝石制成的星辰竟然在无数齿轮的推动下,绕着一颗极其璀璨炽热的魔阳转动! 他到底是怎样把这块魔阳塞到手提箱里去的!虽然马歇尔看到附着在手提箱内壁上刻画有层层叠叠的术式,但她仍然不敢相信,炽热到令她的袖摆都要燃烧起来的魔阳可以经得住这个手提箱的束缚! “好烫!”马歇尔缩回了自己的手,幸好凯特在下一秒钟便将魔阳给变没了,否则她的食指真的要被烤焦,“怎么做到的?” “这只是术士的小把戏。”凯特眼中的魔力似乎愈发兴奋,“那我们就开始吧~看着这个罗盘,它会指引你,它会带领你,它会预见你可能的道路。” 一共七颗行星,每一颗都有它的特点,无法说谁更漂亮,谁更丑陋。 晶莹的绿色,深邃的蓝色,凹凸不平的棕黑色,灿烂的金黄色,空灵的浅灰色,纯粹的黑色,还有天上能够见到的魔月,魔阳已经被除去,那正好七颗。 太漂亮了......这些星辰似乎飘了起来,从这个小小的手提箱里面解除了自己的桎梏...... 马歇尔的眼中全部都是迷蒙的星光,她觉得自己也随着这些星辰一起悬浮,直达鸿宇,璀璨而夺目。 那颗蓝色的,带有庞大行星带的星球靠她最近,貌似在向她微微致意,深邃的蓝色愈发深邃,命运既定般的相遇使她们莫名多了一分熟悉感。而那颗棕黑色行星离他最远,似乎要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好漂亮......”马歇尔震惊之余,发现她的头发竟是脱离了重力的束缚,在空中肆意飘荡! 她似乎成为了磅礴宇宙中的一个部分,正在有条不紊地旋转! 而在幻象之外的马歇尔则是满眼星光地坐在手提箱旁,嘴里还发出极其羞耻的哇哇声响,就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你对她干了什么?”桐面色不善地对凯特低吼,“她万一有什么闪失——” “放心,这便是占卜的一部分,这便是【星象仪】所赐予她的福音。这位兽人先生,您知道您的同族刚刚在帝都梵冈闹出的一些乱子么?”凯特挑了挑眉,语气中多了一些玩味,“我也可以顺便为你做一次星象占卜。” “我就不需要了。”桐很显然不相信这个歪打正着,说着糊里糊涂的话的可疑男子,“当初就不该带小姐来这个地方......” “非常出人意料的是,兽人这个种族在梵冈进行一些列叛乱行动之后破天荒地获得了人类的宽恕,数条律法被更改,兽人的人权在雅力士更是破天荒地得到了保障。”凯特双眼半眯,意味深长地看着熊兽人震惊的神色,“你相信么?” “......”桐愣了愣,旋即皱眉道,“不要岔开话题。” 凯特却打了个响指,自顾自地说:“你应该感谢一位叫谢尔顿·马尔克斯的人,新的兽人管理司司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竟然还兼职旁边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 马歇尔闪烁着星辉璀璨的眼眸很快便黯淡回了原先的颜色,在震惊之下,她的嘴唇正在缓缓颤抖。 “看到美丽的繁星了么?” “看,看到了......非常漂亮。”马歇尔眨了眨眼,语气中还有一些迷醉。 “你快点说占卜的结果吧,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桐没好气地抱胸道,“我就怕小姐出了什么事情。” “出了事情,你应该会把我砍成两半吧?”凯特眨了眨眼,啪地一声关上了这个星象盘,“为什么要急呢?又不是掉块肉。” “桐,没事的,再说了,真的很漂亮。”马歇尔眨了眨眼,抓起桐胖嘟嘟的熊掌,温柔地搓了搓,“我的占卜结果呢?” 凯特轻咳一声,脸色变得很正经:“根据我的判断,您的灵魂收到过损伤,然后经过修补,是么?” “呃......”马歇尔从吃惊中很快回过身来,“是的。” 这个男人......他到底先前就知道,还是通过自己的方式查出来的?马歇尔不由得心里浮现几分惊惧。 “看来我的占卜没有出错。” 凯特眉毛上挑,食指和中指相碰,啪地一下打了个响指,这个装着星象盘的手提箱上再次出现密密麻麻的,材质不一的锁来。 “接下来就没这个箱子什么事啦。”凯特翘着二郎腿,双眼从左边移到右边,静静地看着属于马歇尔的位置,“星象的解读并没有什么可以给你解释的,我就给你讲一下大体的启示吧。” “哎?”马歇尔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不需要解读星象么?” “直接给现成的你还不要啊?”凯特装作几分惊讶,“我就切入正题了。首先,你的灵魂只是经过了修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身上的情感还是有缺失,这变相表明了你的灵魂并没有变得完整。当然,这只是我推算出来的结果,究竟是什么情感缺失,还要你自己去寻找。星象并不是全部,但也可以寻得些什么东西。” “缺失.......”马歇尔吞了口唾沫,“怎么会......明明春他.......为什么?” “每一个人的灵魂若是破损,便很难再修复,能得到这种机遇已经算非常幸运的了。”凯特说道,“但即使有修复,灵魂的裂缝也不可能完全愈合,这是你必须要清楚的一点。” “那怎样才可以......” 凯特捋了捋自己柔软的黑色胡子,嘴角上翘,继续道:“说实话,我觉得你不可能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你知道得到什么东西可以忘却苦痛,治愈一切?” “是什么......”马歇尔有点不耐烦了。 “爱呀!是爱!”凯特兴奋地大声说道,“如果你想真正地找回自己,你必须得要找到一生所爱,这是星象最后得出的结果!无论是什么爱,父爱,母爱,亲情之爱,亦或是......人生中另一半所给予你的爱情......你必须得要接受它,去——” “你是不是在耍我......”马歇尔的语气逐渐便冷,“你完全就没有一个占星师的架子......” “你在质疑一个半吊子占星师?那就尽情质疑好了!这便是星象所给予你的启示,你可以接受,当然,也可以去拒绝,请原谅我先前说的‘必须’二字。现在,请交付占星的款项~” “你......”马歇尔脸色一黑,“希望你不要骗我。” 旋即,她伸手掏出一个钱袋,摆到了凯特的面前。 “一切都是星辰所降下的指示。”凯特不知为何又极其崇敬地说出这一句话,“任何人,都有权利去观察,去解读,去接受,抑或拒绝。” “你拿吧。”马歇尔没好气地嚷嚷道。 “这位小姐,请你来用左手抓一把硬币,与左手食指第三指节相接的那枚便是我的请求。” 好奇怪......用左手抓,而且还是左手食指第三指节相接...... “唔......”马歇尔暗感麻烦,用左手轻轻地抓了一小把钱袋中的硬币,慢慢地掏出来。 不要让硬币洒出来了...... 左手食指第三指节......那是哪里?马歇尔刚刚想要往左手看去,一道迅速到极致的白影便已略过她的左手,待她看去,那里便已一片空空荡荡。 在凯特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枚古朴到极致的铜币。这是最低面值的币种了,对于马歇尔来说,这一次占卜的费用似乎是可有可无的。 “谢谢惠顾~”凯特看了看马歇尔震惊的面孔,脸上绽开如同天上魔阳一般灿烂的笑容,“这位可爱的小姐,希望你能够在之后的旅途中找到一生所爱,根据星象的启示,修补最后的灵魂裂缝。” “太奇怪了......”马歇尔低头把这一枚枚硬币塞回钱包。 “那么,我就先走了~”凯特朝桐摆了摆手,脚底呼呼生风,就好像感觉不到这个手提箱的重量一样,“这位小姐,请保重,【群星都会】菲拉比,欢迎你的到来~” “喂,喂!” 桐伸出手,还想拉住这个面目可疑的人,但这家伙就像和泥鳅是亲戚一般,一个侧身便从巨大的熊掌旁边躲开,短短几步之间,他已钻进黑魆魆的巷子中间,身形迅速隐去。 “该死......小姐,你没事吧?”桐小心翼翼地检查着马歇尔的全身,“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你刚刚眼神呆滞——” “没事......我没事。”马歇尔怔怔地说道,“我只是在想,刚才的解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有找到爱情......爱情?才能修补裂缝?难道我的灵魂还有缺损?为什么会这样......那这又和先前有什么区别! 而另一头,小巷里的凯特嘴角带笑,他的脸颊一半浸在清晨黯淡的阴影里,一半迎接着冰冷的日光。 【以吾之名】 魔呓出口,四条魔纹尽皆显现,沿着凯特的身体缓缓流转。 他的脸型正在飞速变化,额头上,眼角处的皱纹似乎经过了无形橡皮的擦拭,消失不见,嘴角两边的胡子齐刷刷脱落,光秃秃的头顶也迅速长出灰黑色的短发。 他手边的手提箱竟是发出淡淡的星光,迷蒙的蓝紫色旋流似乎从箱子的表面生根发芽,无尽的银河在箱子的最深处一小点一小点地流出,最终化成一个晶莹璀璨的光茧,将空荡荡的巷尾逼仄的空间涂刷上一层深邃的星芒。 喀啦!嘭!咔嚓! 令人心头一紧的崩裂声在凯特身边接二连三地炸响!肉眼可见的裂缝一条又一条地显现,一场惊心动魄的坍缩即将开场! “又是一场烂摊子......”凯特眨了眨眼,手腕一甩,这个晶莹透亮的手提箱瞬间被吸入了坍缩的中心,“塔拉姐,真的不请我喝点什么东西么?作为您亲爱的贴身助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 啪地一声,手提箱在时空的交接点逐渐缩小,最终沉入深不可测的黑渊之中。 变得有几分英气的凯特旋即也在巷尾隐去了踪迹,唯独这一份带着笑意的叹息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不急不慢地回荡。 章壹肆玖:固定死亡 “凯特,我交给你的任务,你竟然都完成了,还没有一点添油加醋?”塔ls伦威尔,星辰会的高级领事,雅力士首席术士正在浸染塔内部,她以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大步走来的助手道。 “没错,星象盘我已经收好了,带话这种事情还是要做的高级一点,否则马歇尔小姐根本就不会相信,不是么?”凯特面露狡黠地眨了眨眼,似乎对自己方才的伪装行径十分满意,“而且,马歇尔小姐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情牵扯到星辰会上头,您应该夸我办事得力。” 不料,塔拉却面带愠色,双眉微蹙,嘴角小幅度抽动。 “你干了什么?” 凯特自顾自地称赞起自己的伟大功绩,似乎这种欺骗行为能够让世界获得拯救:“我?我就是乔装了一下,再给马歇尔做了一个假占卜,然后——” “——然后,你还想要然后?”塔拉的脸色就好像一张白纸被骤然揉皱,“欺骗雅力士的王女!你怎么敢!” “你都可以当场拒绝给她看【星象书册】呢,我为什么不可以撒下一个小小的谎言呢?”凯特眨了眨眼,眼底闪烁起零零星星的魔力光华,身边刚刚泡好的热茶完美地跳入他的手中,“我将自己的星象盘给她看了,我觉得这也不赖。” “你要知道,星象盘的每一次启动都需要代价,你准备好具有命运之力的物品了么?”塔拉甚至想要打人了。 “她的身上就有一件与命运本身有关的物品,而且还和我们接下的烂摊子有关。” 叮!一枚泛着古旧光泽的硬币自凯特的手中弹跳而出,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回旋,最终回到凯特的手中。 “我自己还有一些存货,星象盘给予我的指示和你给的一般无二。”凯特眨了眨眼,将自己手中的硬币递给神色凝重的塔拉,“这一点你不用当心,我可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不,你是最喜欢捣乱的助手。”塔拉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眼中不由浮上喜色,“这是从哪里搞到的?” “马歇尔的钱包,我也不知道与【命运石像】有关的物品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上.......” “如果这位可怜的小姐做过什么过分的交易的话,她现在就不应该能活着来到这里了。”塔拉喃喃道,“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小孩儿啊......可惜,我现在也不能去见她,手头上的事情还有很多。” 一切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它应有的价格,没有例外。一个奇迹的发生,也必须以另一个奇迹的消弭为结果进行抵消,这便是命运之树,戴斯提诺的法则。 通常来说,一般的命运轨迹原本是不能够被发觉的,但像这样异常的命运拐点便会被轻易观测到,为了马歇尔本身,把这件比较危险的东西取走还是更保险一点。 “这应该是【命运石像】没能够夺取马歇尔命运的不甘心吧......”凯特做出了如下猜测,“我也没在她的身上发现什么其他的不对劲,难道她是许愿要了这一枚硬币?不可能,缺钱的人会要这么一个最小面值的硬币?” “嗯.......马歇尔身上的命运之力可能很强,但这也不是我们能够观测到的事情。”塔拉眨了眨眼,双手的魔纹逐渐变得明亮,“我先把这枚硬币给收好,这还是第一个能够凭借此寻找【命运石像】的物品。” 因为政府先前出台政策的缘故,能够进入浸染塔中浸染并刻印魔纹的人数大大减少,这座塔由先前的人满为患迅速变为了门可罗雀,现在的塔拉大部分执勤的时候都坐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吃甜点,观测星象,而不是面带笑容地为大家指挥即将接受浸染人群的排队。 说实话,这种忽然转为闲适的状态令她有些猝不及防。但没办法,作为雅力士的首席术士,她也得听从指挥。 “话说,威廉先生想要带着马歇尔去一趟由【黑星】主办的拍卖会?是么?”凯特正在犹豫要不要拿塔拉面前的一块蝴蝶酥,“你也要管管哇,而且还是在上半夜和下半夜的交界......” “我自然会有分寸。” 塔拉手中放出的魔力团正如一泓温婉的泉水,淡蓝色的星芒在蕴藏的符文锁链尽头闪闪发亮。那枚硬币的外壳随着魔力的冲刷逐渐剥落,它正在缓缓旋转,速度正在不断加快。 咔嚓!一次小小的爆闪,硬币表面的纹路就像经过砂纸的猛烈摩擦,瞬间便消失不见,一道不细的裂缝自硬币的表面出现,而裂缝底下的东西竟然与一般硬币的质地完全不一样! 若是用数倍的放大镜观察,你会发现这些半透明的虚影是一张张人脸的集合!他们性别不同,长相不同,表情不同。 他们似乎在长大自己的嘴,一件一件地诉说自己的渴求之物。塔拉手中的魔力似乎可以滋长从硬币之内透出的诡异力量,这些人脸从原先的看不清楚逐渐变大,直到有塔拉整个手指头那么大! 这可是有多少个人头哇.......都快撑满塔拉的整个执勤室了...... “你确定不会把这个东西给弄坏么.......”凯特想插一句嘴,但发现塔拉凝重的神色,却又有点畏畏缩缩的了。 “闭嘴!”塔拉干净利落地命令凯特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她的脑袋正在突突跳痛,因为这些张嘴渴求的人头喉咙内的声音竟是一股脑儿地倒进了她的脑海。 “我想要很多钱......多到我这一辈子根本花不完的钱!” “我想找回我的家人,甚至见一面也好.......” “我想要她爱上我!没错,永永远远地爱上我!” ...... “我想要和我的两个弟弟相见,即使是一下也好......一下......” ...... “一件皮衣就好,我只要一件皮衣!” ....... 塔拉身形不稳,差点在这信息的海洋中失去自我,啪地一下坐倒在椅子上。 【以吾之名!】 屋内面色各异的人脸竟是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自己的脖子,就像吹胀了的气球,他们的头颅竟是不受控制地膨大,膨大,再膨大! “姐,姐!姐!要,要炸了,要炸了!” 这些虚幻的人脸在变大的同时,正在变得愈发透明!他们脸上的神色也旋即变得愈发狰狞! “我知道!这是【命运石像】设下的法术,必须要把这些恼人的障碍全部清除,才可以把核心给取出来!这种混账方法......我一定要把这东西给揪出来,该从哪里来,就给我滚回哪里去!” 蓝芒一闪,无数虚幻的人脸再次惊悚地膨大,噼噼啪啪的声音胡乱蹦跳,似乎是在办公室里举办了一场盛大无比的烟花表演。亮蓝色的火星围绕塔拉的身体迅速旋转,融合,最终合为一体,悬浮在塔拉的指尖。 凯特惊讶地看着塔拉的脸色重归轻松,摆弄毛绒玩具似地戳着这一柔软的光球,旋即帅气地将这一道蓝色的光球挤压至指缝指尖,吸入体内。 “你不要紧么?接受了【命运石像】的力量,不怕自己会倒霉?”凯特开玩笑似地和塔拉说了一句,但脸上的神色丝毫没有半点笑意,“你确定?” “你这个蠢货!”塔拉长吁了一口气,她这才随手抽出一张纸来,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刚刚我们差一点就被这些该死的东西挤爆了,不要分散我的注意力!” “你不应该接受这一份力量的。”凯特眨了眨双眼,丝毫不弱地直视着自己的上司,“你确定你要看清自己的命运指向?” 凯特很清楚,这些作为命运拐点的容器被破除以后,可以给予破除者一次额外的奖励,这便是查看一次自己生命中较为重要的拐点时的场景。 “我贪心了,确实,但时常与命运打交道的占星师没有办法测算出自己的命运,这岂不是太悲哀了?”塔拉的嘴唇俏皮地嘟了嘟,“再说了,逆天改命又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这是变相将自己的命运给锁定了。”凯特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个问题,“既然你愿意接受这个结果......我可以问一下,你选择的是哪个生命片段么?” 塔拉狡黠地眨了眨眼:“我们应该去筹备拍卖会的会场了,这件事情等会说。我记得......是在【灾厄】星的街区——” “你看的是自己的死亡,是么?”凯特叹了口气,“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你觉得我和先前有什么变化么?” “没有......”凯特忽地抽了口气,面色转为惊恐,“完了.......完了......你不该看的......” 塔拉眨了眨眼,嘴角漾起一丝苦笑:“人皆有一死,难道命运可以让一个人不死么?” “你这是歪理!我不会问你看到了什么,但你不要被这个图片所影响!”凯特担心地说道。 “这像是一个助手对上司说的话么?”塔拉小声嘟囔,想去拿最后一块蝴蝶酥,却发现盘子里什么都没有。 太气人了.......这个助手,偷吃我的东西...... 塔拉叹了口气,嘟嘟嘟地走下楼梯,心头禁不住回想方才看到的景象。 那是一轮蓝色的弦月,那么大,那么晶莹,那么漂亮,那么神秘。 塔拉的身体无力地悬挂在空中,周围的繁星璀璨地绕着她旋转,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便是星辰的女儿。 但她的头不知去向,在塔拉的视角之下,这枚被近乎吞噬殆尽的弦月恰好在无数在空中飘飞的血珠中占据了最中心的位置。这么荒谬的景象,实在是让她难以相信自己竟会是这种死法。 实际上,这枚弦月便是她头颅的替代,正在空中闪闪发光。 马上要进入上半夜了。 章壹伍零:星空下的拍卖会 马歇尔所处的【群星都会】菲拉比是是一座每天拥有三个时段的地方,第一部分是由魔阳占据的白天,第二部分是由闪烁群星接替的上半夜,第三部分则是较为纯正的下半夜。 马歇尔是跟随熊兽人桐一道踏着银亮的星辉回去的,顺便还尝了一尝当地有名的星坠烧饼——一种从天上掉下来的,可以在夜空中闪闪发亮的烧饼,虽然吃起来不怎么样。 现在是上半夜,天空中的群星取缔了闪耀的魔阳,马歇尔和桐的双足全都浸在如水银一般柔和的星光之下。 小女孩手中的星坠烧饼不知不觉地转移到了熊兽人的嘴里,早饭没吃饱的他对这个烧饼的评价倒是不错。桐发现自己是甜口的,但他旋即觉得十分害怕。因为他没有钱来娇惯自己的胃,若是染上了什么不好的习惯,他的生活便岌岌可危了。 但这也是后话,桐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要加以克制,兴许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菲拉比的旅行向来是慵懒惬意的,在层层叠叠,若虚幻楼阁般美伦美央的星光之中,怎能不驻足观看?底楼高空,还是高楼低空,虚与实的界限已经分不清楚,只要追随天空中群星的脚步,那绝对不可能迷路。 在【群星都会】之下,只要看着天上的星星,寻找对应的位置,便可以知道自己想去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威廉和桐先前说明去到的场地是关于【财富】的街道,离他们现在的距离比较远,需要搭乘相应的马车才能够到达。当然,威廉已经贴心地为他们在街道口准备好了,在一定的时间之内,只要轻声呼唤便可以让马车平地立起。 两人选了一个几乎没什么人的街边,桐跺了跺脚,一辆漆黑如墨的马车便从地上唰地出现。 零星的影迹迅速上浮,若邪若正的黑色迅速组合,车头的礼帽男迅速跳下,朝他们微微鞠了一躬。和上次的车夫相比,这一次的车夫老实了很多,并没有说什么话。 马歇尔在桐的搀扶之下,踏上了高高的车帮,上半天的疲惫总算是在这个柔软舒适的车厢之内得到了缓解。 马歇尔并不用担心晚饭,因为跟着威廉走,总不会连一口饭也吃不到,不是么? 往窗外看去,上半夜的群星似乎是怎么看都看不尽,看不透。高楼林立,星光翻飞,家家灯光闪烁,周围各种做生意的声音相互交错,人来人往之间,一股子暖意缓缓透出。 【群星都会】的每一个街区都是不大一样的,根据不同星位的变化,街区颜色的主基调也在逐渐逐渐地改变。从深蓝到靛蓝,从靛蓝到浅紫,再从浅紫转变为淡淡的粉红色,光斑在空中迷幻地飞旋,在马歇尔伸出窗外的手边飞过。 人群熙熙攘攘,四处并没有像威廉所说的晦暗残忍,反倒是一片非常正常的城市景象,这让马歇尔松了口气。 这个大叔......她总算是摸清楚威廉的秉性了,这家伙就是一个坏大叔,总是喜欢神神叨叨的......总以为事情会往坏的地方发展,实际上....... 马歇尔眨了眨眼,最终还是缓缓吐了口气。 算了,还是捏一捏桐的肉爪吧,马歇尔决定不去想那些不大愉快的回忆,欣赏西斯格街头上半夜光怪陆离的美景。 要说先前的【命运】街道是怀旧古老,那【财富】的街道便是和暴发户一样张扬跋扈,各种各样的宝石大大咧咧地镶嵌在各种商行卖场的头牌上,绚丽的霞光不要钱一样地从商牌上洒落下来。 看上去这些灿灿的光华确实不要钱,这些障眼法只不过是从头顶上方的蕴含魔力的宝石处一点一点漏下来,基本上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在王室经历了那么多的马歇尔早就知道这一点。 “我们接下来需要去到的地方是在西斯格内最大的拍卖场。”桐回忆着威廉对他说的话,“我们要在下半夜之前到这里......时间应该非常充裕。” “实际上我们现在已经到这里了,不是么?”马歇尔眨了眨眼睛,语气之中带着点点俏皮,“威廉为什么没有和我说?” “实际上他也没有和我说到底要去哪个地方,威廉先生只有说要去参加一场拍卖会什么的......”桐轻轻地用脚掌拍打车厢的底部,“其他的话,他说会安排好。” 马歇尔抿了抿嘴,心头不禁浮现一丝疑惑。 明明先前威廉都会把接下来一步的打算都和她说明好,这次却反常地没有告诉她,而是采用一种先斩后奏的方式....... 难道他是怕自己逃走?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但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也不能半路逃走....... 眼前的商铺愈发繁华,商牌上标明的店铺名称也从各种各样的魔法用品交易所变成了不同的商会名称。前来交易的人流明显变少,但看他们的衣饰来说,比先前的买家卖家全都华丽了不少。 时间每分每秒地流淌,商铺的外观再一次发生变化。这并没有符合马歇尔的预期,因为突如其来的朴实和聒噪并不符合先前的雍容华贵。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现在的地盘就像市井里的菜市场,鱼龙混杂,她也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到底有些什么,明里暗里的恶臭似乎可以穿过车厢的缝隙,直挺挺地扎进马歇尔的鼻腔。 “好臭.......”马歇尔捂住了鼻子,看一旁的桐有什么反应。 而此时的桐心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这种熟悉的臭味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在部落里的生活不仅清苦,而且危险。 这是尸臭,他绝对不会认错。 “忍一忍就过去了,小姐。”桐不懂得怎么安慰人,只好用自己肉嘟嘟的身体填补。 “我们不会在这里.......太恶心了。”马歇尔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桐从怀里掏出地图,把头伸出窗外,一一比对着天上不断旋转的群星:“好像差不多到了......” 时间刚刚好,就处在上半夜和下半夜的交界点,只要跨过某一个时间段,【群星都会】的天空便会骤然暗下,除了【星降】时期,深邃的黑暗将会吞没一切。 马车再往前开了一段,这种令人发呕的腐臭总算是稍稍离他们远了一点...... 马车逐渐放缓脚步,前方的人影已经变得稀少,只有几个零星穿着朴素的人在街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们有的只身一人,也有的带着一两个仆从,前进的方向也大抵一致。 “他们看上去都穿得好正式哇......你瞧瞧,他们的胸针都是紫水晶做的,好漂亮......”马歇尔扒在车窗上,眼巴巴地看向那些大多是黑衣绅士,“桐,你瞧,威廉叔叔!” 威廉身着一袭淡蓝色燕尾服,腰间的佩剑消失不见,手上以一根银色的手杖代替。他的嘴角微弯,双眼有神,看到马车按时到达,他总算是安心地挥了挥手,让两人看见。 “马上就要到下半夜了,我们下去吧。”马车前冲的趋势逐渐减缓,最终停止,桐拉着马歇尔的手,生怕她的小短腿出了什么事情,“小心点,马车的台阶比较高。” “嗯,我知道的。”马歇尔用力朝威廉挥了挥手,从马车的台阶上轻轻一跃,啪嗒一声落在台阶之上。 威廉的身后只有一扇黑洞洞的门,即使朝内张望,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今天玩得怎么样?”威廉问道。 “没有玩够,这里的景色都没看完呢。” “哈哈,那下次可以再去,不是么?”威廉眨了眨眼,笑着摸了摸马歇尔的头,“我们接下来要参加一场拍卖会,你刚刚是不是尝试看向里面了?看来是失败了吧......” “......” “放心,很正常,时间刚刚好,我在里面定了包厢,其他的兽人随从已经被安置好了,桐就作为我们的随身侍卫一道进去,保护我们两个的安全。”威廉瞪了瞪桐的大肚子,“在里面,所有的魔法全部都会被暂时封锁,所以兽人的蛮力很吃香。” “听桐说,拍卖会是在下半夜开始?” “嗯,我们得快点进去了,我先前就和你说过,要配一把比较合适的武器,我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这里最合适。”威廉大步跨进拍卖场的门扉,“这里算是贵宾通道,根据我胸口的标牌,他会自动把我们送到相应的包厢。一般的顾客只能坐次一等的公共座位,嘿嘿。” “那你也真是有钱呢,威廉先生。”马歇尔拉着桐的手,跟在威廉的身后,心情有点不快。 穿过黑暗的帷幕以后,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盏又一盏的烛灯,只不过这些烛焰似乎被眸中特殊的魔法给定格住,并不能散发出原有的热量,也不会随风摇动,提供的东西仅仅是光亮而已。 狭长的通道似乎能让人把自己心中的期待放大无数倍,前方的出口以光点的形式出现,再由小变大。原先安静的氛围被各种各样的喧闹声替代,即使是包厢的玻璃障壁也无法完全阻隔拍卖会气氛的热烈。拍卖会的会场沐浴在银色星辉的照耀之下,陀螺形的分布让最上层包厢内的贵宾能够远离地处底端的那些不懂礼仪的群众,也不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争吵,踩踏事件。 在这里,一切魔法将会被禁止,若是产生利益上的纠纷,拍卖会的主办方并不会参与调解。这个时候,肉体上的碰撞貌似就必不可少了。 但这一切都和马歇尔无关,他们的包厢毕竟价值七百金币。嗯,一次七百金币,这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拿得出来的价格,甚至都可以在拍卖会上拍下一些优质的物品了。 拍卖场的中央现在还没有人,陀罗状的会场中心的灯光并无焦点。但这也是最后时刻了。 包厢内设施齐全,备有一个干净整洁的看台,以及三个能够让人躺下的舒适沙发,沙发的前端还摆着一个塞满水果的桌子,上面的水果可以随便取食。 马歇尔沿着包厢玻璃的外围往上看去,这个拍卖场的顶端居然是不封口的!这意味着天空中美丽的星芒可以尽数洒在场内....... “这里有特殊的隐藏术式,可以屏蔽场内一切声音,露天的效果也只是假象,这毕竟是【群星都会】内的一个地标性建筑,不加盖子肯定是不行的。”威廉伸手抓过一个梅子,丢进嘴里大嚼起来。 “地标性建筑?”马歇尔问道,“都有哪些?” 威廉掰着手指,一一回应:“拉格迪斯拍卖场,倒悬塔,和浸染塔,当然这个浸染塔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每一次【星降】的地点都是那里。” “我好想知道【星降】.......就是天上的星星会掉下来?”马歇尔疑惑地敲着自己的手指,底下的人声究竟得有多大才能传到这里来....... “为了获取星力,这种东西尽量还是不要多做。”威廉补了一句,“但看上去还是挺壮观的,下次带你去看看,估计再过几秒钟,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还没等威廉说完,天上的星辉骤然晦暗,银白色的迷蒙星光齐齐停止,只有零零星星的光点在天上留存。现在的夜空便像极了梵冈的黑夜了。 啪!啪啪啪啪啪! 无数的灯光接踵而至,他们的目标理所应当地集中在拍卖场的中央高台,上方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身着黑色晚礼服的主持人,马歇尔包厢内的玻璃上也自动浮现展台上的清晰内容。 主持人的脸上漂浮着一个淡灰色的符文,马歇尔觉得这应该是起到扩大声音的作用,否则以他这么小的身板肯定没法把声音传到场地的每一个角落。 “欢迎欢迎!这里是拉格迪斯拍卖场,再次欢迎大家的到来!” “呜呼!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 “我一定要抢到自己想要的那件东西.......一定!” “据说这次的商品有鲜嫩多汁的那位.......她的评价可是鲜嫩多汁!一定要把她给搞到手!” “我偷偷告诉你,这次的压轴货,可是又工匠大师,劳伦特·米切尔的作品!” “那肯定是失败作!但依旧会把我的钱包给榨干!” 一时之间,人声鼎沸。然而,主持人微笑着向上抬手,旋即往下一压,吵闹到要掀翻整个拍卖场的人声刹那间便消弭无踪。 “那么,我在这里说明一下拉格迪斯拍卖场进行活动时的注意事项。” 主持人眉眼微弯,嘴角带着一丝轻薄的笑,双手由下到上猛地一拉! 一层层亮粉色的符文从高台底部猛然上滑! 【第一,拍卖会不设治安设施,若需要额外服务,请咨询保安处洽谈。】 【第二,拍卖会支持以物易物,具体价值按照会方评判。】 【第三,拍卖会物品价格不设上下限,请自由定价,若恶意抬高价格,责任自负。】 “第四点,请大家在这场盛大的拍卖会上玩得愉快!” 所有人都知道,百分之九十五的参加者都没能力在这场拍卖会上捞到点什么。 章壹伍壹:“鲜嫩多汁”和世界树的枯枝 “我们的货物已经准备就绪,大家应该知道,我们向来是没有任何开场表演,也没有任何美女走秀,更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脱口秀,一切的一切全都为了这次狂欢而服务!就在这漆黑无比的夜里......”主持人双手高举,似乎托举着方才黯淡下来的那一缕星光。 “快点.......我的手指已经忍不住了......我的鲜嫩多汁......” 到场的每一个人手中都有一个简易的报价器,只要在上面输入自己想要的数字,第一时间内便可以将自己的报价上交。届时,大屏幕上的数字便会不断跳动。 当然,现在场地中央的大屏幕什么都没有显示,在屏幕虚无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若是有人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在这稠密的黑暗之中,实际上悬浮着数以百计的黑色符文,只要朝内输入轻微的魔力,这些符文便会被迅速点亮,显示出各种各样的数字或信息。 在拍卖场上方的包厢内,威廉正一口口吃着桌上送来的树莓:“马歇尔,你也吃一点这些水果,很不错的,都是从【原始地带】玛雅的边缘地带运过来的。我敢打包票,这些玩意肯定是通过传送术式传过来的,否则不可能那么新鲜。” 马歇尔没有搭理威廉,却是拉着桐的手,趴在玻璃后方起劲地看着下方沸腾的人群。 “我现在不是很饿,本来有点困的.......”毕竟,现在也是睡觉的时候了,“但我觉得这个拍卖会很有趣。” 威廉轻轻地从桌上的果盘里拎出一颗有他拇指那么大的樱桃,甩了甩上面的水珠,随意地扔进自己的嘴里:“如果你想睡的话,你睡便是。说实话,我更希望你能够睡一会。毕竟,拍卖的东西千奇百怪,你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会摆出来卖。” “什么叫‘千奇百怪’......”马歇尔拉过桐的胳膊,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怀里,“难道有些东西看到了就会死么?” “说不定。”威廉拿起桌上的茶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包厢的侧边,在自助饮料处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示意马歇尔坐到自己的身边,“这里什么东西都可以买,什么东西都可以卖,因为这里是白多黑少的【群星都会】,西斯格。” “难不成还买卖人类?买卖兽人?难道还可以买到能够把雅力士给毁掉的魔器?”马歇尔嘟起了嘴,轻轻地啜了一口桌上的红茶,发觉太烫,“好烫......我反正也喝不来这种茶......” 威廉双眉一挑,摊开手道:“当然,这里也有果汁,你可以自己去倒。不过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以及你先前所说的东西在这里都经常在这里出现,甚至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什......”马歇尔的眼底流露出一点点惊讶,却又很快被压下,“好吧。” 威廉暗暗点了点头,这一场好戏将在数秒内开始。 “【纯白救赎】......”他不禁抚了抚自己的嘴唇,陌生的名词让他的心底有点兴奋。 这便是威廉此次前来的目的。为了将其收下,他会开出令人绝对无法拒绝的价码。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这一场盛大的拍卖会!” 只是一声开幕的致词,全场的气氛便达到了无法再达到的高处,各种各样的灯光纷繁闪烁,先是四处翻飞,最终齐齐朝台上的中央聚拢。 “我好像看到了......看到第一件拍卖品是什么了!” 一阵阵惊呼随着一名银发幼童推着小推车浪潮般涌起,在魔法帐幕的帮助之下,马歇尔可以看见这名幼童身边推着的东西是什么。 这是一箱深紫色的宝石,即使被一层白布初步掩盖,却也无法遮蔽其中的光芒。 “蛛晶!这是蛛晶,品相极高的蛛晶!” “你瞧瞧这拉的丝线!多长,多粗哇!这甚至都可以作为某些高等术式的核心材料了!” “该死......这么多蛛晶.......要是可以一颗一颗买就好了.......” 啪!极响的一拍掌压过了在场所有的哄闹,空中凭空出现的五盏灯一晃一晃地浮在幼童的头顶。 “第一件拍卖物,蛛晶,”主持人站上前去,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以及台上的这位幼童!品相极佳!无论是哪一件!你兴许不敢相信,这位幼童是女性,并非男性。我们的人体未来学与美学专家经过鉴定,这名幼童将来可以成长至‘饱满诱人’的程度。” “没想到啊......买蛛晶送——” “——别和我抢!‘饱满诱人’!这可是‘饱满诱人’!即使蛛晶是附带,我也要把她给我拿下!” 这位男主持人显然是见过世面,并没有对这种情况感到惊慌。 马歇尔吞了口唾沫,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再次开了口:“四百金币起拍,每次加价不少于四枚金币。” 全场立刻沸腾起来,因为单单是这筐蛛晶的价值,便超过了四百金币!更别谈这将来可以达到“饱满诱人”程度的少女,好苗子不可能不受关注! “四百金币......我觉得可以到一千三百金币左右,再高的话就属于恶意抬价了。” “我觉得是一千五百枚金币,毕竟最近黄金的价格在下跌,虽然说这只是一个少女,但价格也无法估量。” “你会买么?” “我不缺蛛晶,你觉得我会买么?” “我说的是那个少女.......” “等会有‘鲜嫩多汁’,你确定我会买这个人么?” 马歇尔紧紧地扒在玻璃上,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拍卖场中央的那个小女孩。 她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女孩,而像一个波澜不惊,饱见世面的男孩,脸上虽然一尘不染,但眼中的坚定和衣服的破旧却让马歇尔不自禁地在她的脸上想象出一连串的脏污。 “这就是拍卖会,什么东西都可以拍卖的拍卖会。”威廉轻声开口,“【群星都会】内的所有种类的物品都有一个评价体系,即使是人也没有例外。而对于工具化女性的最佳称呼便是‘鲜嫩多汁’。” 鲜嫩多汁......单单想到这一个词语,马歇尔的心便不断打颤。 她真想让时光就此停滞,但残酷的现实并不能给予任何人一个喘息的机会。 “这些女性全都是自愿献出自己的身体的,因为拉格迪斯拍卖场的基本宗旨便是‘非常宽泛的自愿’,绝对不存在强买强卖的情况。”威廉双眼半睁,略带揶揄地看着底下争抢拍卖物的沸腾人群,“世上的一切,说一句不好听的话,都可以用金钱来标价。那些说什么所谓‘有些东西用钱是买不来的’的蠢话的人,要么就是有钱到了一种地步,要么就是孤陋寡闻到了一种地步。” “七百金币!他们两个都是我的!” “七百三十金币!该死......我的预算有点不够了......” 台上的女孩儿微微挺起了胸脯,嘴角似有似无地翘起,她的眼底竟然没有一丝绝望。 “八百金币!” 台下一阵惊呼,七十金币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足够抵得上一个公务员十数个月的工资了,而八百金币的话......基本上也是一个中高档的工薪级层能够赚得到的最高收入。 马歇尔双拳紧攥,脸颊浮上一层单薄的红色:“威廉先生,你不出价么?” “不出,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桐一直在充当马歇尔的靠垫。 最终,这个潜力是“饱满诱人”的女孩以及蛛晶的价格被炒到了一千三百五十六枚金币的高价,为了保证买家的信息安全,这位女孩推着满是蛛晶的推车在全场的注视之下走向后台。 为了保证拍卖场的紧凑,第一样物品在被卖出以后,第二样便步着它的后尘推上前去。 这是一件中间镂空,两边似破碎蛛网一般的骨坠。 第二样物品是从【混沌海】出产的一件三级魔器,因为其特殊的功用,破天荒地上了一次拉格迪斯拍卖场的中央。 “没错,你没有听错!这是一件能够扭曲命运和时光的魔器!虽然它的魔力仅仅是三级魔器的水准,但它的效用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件三级魔器的价值!” “我知道你们还在怀疑,”主持人咧开了自己的嘴,“但我可以在此透露一个非常有趣的信息。这件魔器的来源是星辰会某高层,经过了她的亲自鉴定,认可这一枚魔器的价值和功用。拉格迪斯的物品绝对不会存在任何质量问题!若你想要额外的财运,若你想要暂时的思绪爆发,如果你想要任何一闪而逝的灵光,如果你想要触不可及的机遇,那这件魔器便是你的不二之选!” 威廉轻啜了一口手中的热茶,看到马歇尔一脸淡漠,呵呵笑道:“下头的气氛瞬间就被带起来了呢。” “我只相信自己。”马歇尔捏着桐的熊爪,靠在他的身后,“这种东西.......只是白费钱。” 马歇尔的心似乎并不像威廉想的那么软。 “这里买的东西不会存在假货。”威廉的眼底显出点点怆然,“要是二十年前的我,说不定会买下它。” “要是在一个月以前,我也会买。”马歇尔眨了眨眼睛,底下的这件拍卖物以四百三十七枚金币卖出。 两人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是奇了怪了。 “第三件物品,绝对精妙的杉木魔杖!二级魔器!” “第四件拍卖物!十三只克林姆林幼虫!当心了,被咬一下,你的身体就会肿成球!” “第五件,没错,是倒数五件拍卖物.......” 第五件拍卖物的告知响起的时候,重磅戏的序幕便已经悄然开始。 “这个拍卖场每一次只卖九件货物,多了只会排到下一次,因为拉格迪斯拍卖场的规矩就是,后五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威廉的双眼已经离不开正在走向舞台中央的这个小女孩了。 她和马歇尔一样都是金发,若把王女比作一个美人胚子,那台上的这位“鲜嫩多汁”便是众神之子,天空之女。 “无需多言,这便是‘鲜嫩多汁’本尊!她没有名字,因为她等待你的烙印!这便是【黑星】迄今为止培育出的最高作!倒悬塔底部孕育而出的美人儿......美人!” “她......简直不敢相信.......” “哦,我的甜心啊.......只要抚摸一下脚底.......” “这简直是.......十万金币都买不来的大家伙.......咳咳......我简直不敢直视她,我的眼球都要被吸走了!” 任何一个人大气都不敢出,这种摄人心魄的美貌,就怕一个不留神,自己的胸口就会停止起伏,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她太美丽了,太精致了,比布娃娃的美丽多一分灵动,比树间精灵的妖艳多一点纯洁,比田间欢笑的少女多一分高雅,马歇尔甚至不敢将自己和她比较,这和群星岂敢与日月争辉是一个道理。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将这一场拍卖结束的,大部分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全去看这个“鲜嫩多汁”的妙龄少女,还顾得上什么拍卖呢! “非常感谢大家踊跃参加出价!这一次的成交价是——” 实际上,在这名少女走了以后,大家的兴致已经跌到了谷底。 “——四万三千五百枚金币!是一个非常公道的价格!不加休息,我们继续来看接下来的四个拍卖物品!”主持人竟然完全没有被这个女孩的美丽所吸引,继续伸出右手,向后台示意,搬出下一个拍卖品来。 一个狭长的,带有繁复花纹的精美木盒由一个仪容正式的男士款款推出,男士的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混沌海】的产物.......”主持人将双手举到身前,眼神之中忽地溢出古旧的气息,“没错,这是【混沌海】的另一头.......没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大陆......” 惊呼再一次冲击波似地传达开去,有疑惑,也有惊诧,当然,最多的还是不敢置信。 “不可能.......【混沌海】的另一头,明明无法观测.......你凭什么能够证明!” “裃戛亚的最西南端.......不对,也可能是.......那个地方,但明明不可能存在......” “从【混沌海】漂流到【光辉之崖】的产物,辗转多次变成了这一次拍卖的物品。”主持人不慌不忙地介绍道,“相传,这是‘那个大陆’的产物.......单单是看它的造型.......没错!” 嚓啦!这个木质盒子的盒盖一下子被揭了开来! 一股虚幻的威压如同滚滚江水,气势汹汹地朝周围奔涌而去! 这是一股完全陌生的,从生命层次上传来的威压!上台主持的男人脸颊微微泛红,看上去,他也不怎么好过。 啪嗒一声,盒子很快盖上,令人窒息的威压一点一点地缩回木盒的缝隙,急促的呼吸声在台下迅速上升,所有人的背后无一例外都冒了一层汗。 “这是.......这不可能.......” “世界树的枯枝!而且.......这不属于......” “这种威压,竟然是生命层次.......”有识货的人瞬间便认了出来,“绝对要买下来!绝对!” 在主持人眼里,最后这四件东西应该就是属于自己头顶上方的这些包厢里的人了吧。 “这是世界树的枯枝,不属于裃戛亚和鲁比斯的世界树的枯枝。起拍价,七千四百枚金币。” 单单是起拍价就已经是一个难以下手的价格了么....... “世界树是每个大陆核心的存在,你应该也知道的,马歇尔。”威廉颇感有趣地说道,“每一棵世界树都执掌着不同的力量。最为有趣的是,这一次的世界树树枝代表的力量竟然不属于两棵世界树的任何一种,这就非常奇怪了。” 马歇尔迅速找到了原因所在:“也就是说,除了我们两块大陆以外,还有其他的大陆存在?” “没错。”威廉点了点头,“不过根据不可靠的消息说,这块大陆真的存在,并且有自己的名字。” “什么名字?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很想知道。”马歇尔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不过,是新大陆的话,一根枯枝可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这个大陆之后不见了呢.......” 威廉哈哈大笑,心里也惊叹这个小女孩的聪明:“没错!这也是一个可能。消息的来源一开始实际上是源自于梅林教。” “梅林教?”马歇尔怔住了,她可没有忘记杀死自己父亲的人是什么组织的人,“那个该死的教派.......” “实际上,他们只是想探寻人类的极限,不过他们的方式过激了一点。”威廉喝了口茶,“大陆的名字据说叫圣毗椟。当然,这么拗口的名字,也简直不是人说出来的话,不是么?” “圣毗椟......好拗口......”马歇尔重复了一遍,“不过,如果真的有这么个大陆,你觉得会是怎么样的?” 威廉差点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应该.......所有的生物都不会死吧.......毕竟,这么强大的生命之力......所有生命的核心就是灵魂,而灵魂所栖居之处只是一个皮囊,只要将皮囊修补好,便可以永生。” “那灵魂怎么办?灵魂破损了又怎么修补?” “这只有问那至高之神才能知道了。”威廉笑嘻嘻地看着这一根世界树的枯枝以十七万金的价格被卖出,“不过我也不知道狄达摩会如何回答。” 马歇尔有点失落...... 爱可以干什么?为什么他说爱是修补灵魂的关键? 章壹伍贰:魔铳,【纯白救赎】 天空中的星辰就好像一枚枚璀璨剔透的宝石,这些馋人的东西生来就是让人忍不住去摘,然而无比遥远的距离构成了一个无法逾越的障壁,让人望而却步。 拉格迪斯拍卖场内的拍卖仍未完毕,还有接下来的第七,第八,第九件拍卖物等待卖出。似乎拍卖场的主办方就没有担心过这些拍卖的物品会出现卖不出去的情况,兴许是因为拍卖的件数较少,也兴许是因为入场费已经筛掉一部分想要饱饱眼福的穷人,每一次的拍卖总能够让主办方赚个盆满钵满。 虽然只是抽取分成,但时不时诞生的天价拍卖足以补足这个拍卖场的所有开支,甚至还有巨额的剩余。 “接下来的三件拍卖物......”主持人似乎想要卖一个关子,但底下的气氛貌似并不适合他这么做,“都是极其抢手的货!大家一定要抓紧机会,将自己心仪的物品收入囊中!” “啧......接下来的战场就不在我们这里了吧......”有自知之明的人一语道破天机,最后的几件物品相对来说较前面的几个藏品更为珍贵一些,价格嘛...... 不过,这次出售的世界树的枯枝竟然拍出了十四万金币的高价,报价的一方恰恰是马歇尔正对面的一个包厢。当然,十四万金币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是可以用珍贵物品来抵价的。对方所给出的物品是一枚完整的星落核心。 星落是在【群星都会】发生【星降】之时有极小的概率落下的东西,一两百年的时间之内,能够记载的到的星落也堪堪是两三枚而已。据说,星落核心中蕴含的庞大魔力可以改变身体构造,以达到承载更多魔力的效果。 当然,增添魔纹这种东西还是很难达到的......除非一些权势达到了最高点的...... 好吧,兴许只有国王一个人敢于倾尽国力来帮助自己从根本上提升魔力水平....... “大家都知道,帝都梵冈是万国之都,承载着这一片纷繁有趣的大陆上最为厚重的历史。”主持人继续道,“它也是各种强者与名人的栖居之所,是强大与深邃的发源地之一。接下来的这个拍卖物就诞生于【艺术街】的最深处......” 所有人都惊叹得合不拢嘴,台下的人甚至有的双眼都要瞪出眼眶来了。 艺术街,与梵冈的街道名称格格不入的一个街道,被包夹在帝都中央魔法学院与帝都中央骑士学院的中间,是一个充满艺术与魔法的地方。 进入艺术街是有门槛的,来访者必须要有一定的美学造诣与哲学造诣,否则将会被拒之门外。 而这“一定的”则是根据进入者的年龄而定,年龄越大,那进入的门槛也就越高。事实上,若是一个普通人三十岁没能进入艺术街参观一下,那兴许一辈子也就与这个神奇的地方绝了缘。 艺术街里面只有四个人,却承包了这个街道的所有魔器产出。 一级魔器只能由天然形成,而这些艺术家的保底的产出便是二级上等魔器,千姿百态,神奇诡谲。一旦见尽了这些纷繁有趣的魔器,见者兴许会体会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圆满。因为这些魔器都是艺术品,都是能够将自己所想化为真实的神奇物品。大千世界尽收其中,一眼望穿,一生足矣。 “我相信,大家一定都听说过【音乐家】,【雕刻家】,【画家】,”主持人刻意地做了一个停顿,嘴角显出半分笑意,“当然,还有巷尾的【作家】。” “不可能......你是从哪里搞到的!”台下的买家有些已经起了骚动,“至少有二十年,二十年没有从艺术街出过任何魔器了!除非得到某个艺术家的允许,不可以将自己的作品售出!” “是啊,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每一次的拍卖会都可以让我们体会到原汁原味的惊喜呢......” 主持人进一步发话:“传闻言:此物可以化虚为实;传闻又言:此物仅凭三言两语便触动世界本源。” 台下众人似乎不愿将一个字漏听,仿佛身上的其他孔洞能够接收更多的声音,人人都把眼睛睁得极大。 “此物的主人已经逝去很久,我们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这件遗物.......”一阵又一阵的吸气声让主持人感觉非常满意,“实际上,一开始,这件物品并没有名字。” “竟然是......竟然是巷尾的那位【作家】......”有人不由得喃喃出声,“【作家】.......” “这一次的拍卖品就在我的手中。”主持人挑了挑眉,将一个轻巧的木盒从丝绸制的底座上托起,“虽然只是一片书页,但也价值连城。” “一片书页!只是一片书页么......”兴奋的音调很快落下,但其中的震惊之色完全没有消失,“但也很不可思议了.......” “如果是一整本书的话,那估计早被国家收去裱在库里了。你在想什么?” “说来也是,每一页的力量都于二阶上等魔器等同......甚至比有一些一级魔器还要泛用.......” “当然,收藏价值更大一些,【作家】的作品本身便是艺术品的代名词。谁会把珍贵的艺术品随便乱用?” 主持人很快进入接下来的叙述。这一次的卖品是【作家】的首作,也就是所谓的初本。而初本的特殊意义很大,收藏的价值也翻了不止一番。 “大家应该都知道,【作家】的第一本系列是梦境的描摹,也就是【梦境小记】。”主持人继续道,“而这一页的内容是,【巨龙】。我能够透露的信息便是这么多,接下来请大家出价吧。” “【巨龙】!竟然是【巨龙】!这一页作品的价值不可估量啊!不过像我这种人只能是看看了。” 出价的时间很快到来,拍卖场的背景曲从舒缓变得紧凑,一轮又一轮的惊呼不断出现,起拍价仅仅是一千三百五十金币,转眼之间便破了一万金币的大关。 若是从实用性来说,【作家】的作品能力不一,实际价值也不一样,但是从艺术品的角度来说,这种收藏价值不可估量。 最终,在马歇尔目瞪口呆之下,这个小小的木盒以三万金币出头的价格被卖出。虽然没有像所谓世界树树枝那么值钱,但仅凭这一张纸的价格,也可以让一家人世世代代在这块大陆上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了。 还有两件,不如说只有两件物品,这场拍卖会即将结束。 “拉格迪斯拍卖会的宗旨便是不休息,不休息,不休息!”主持人丝毫没有在意疲惫的人群,继续往下介绍推上来的一大坨零件器具,“接下来的这一件物品,想必大家已经期待很久了.......” 站在台上的马歇尔丝毫没有觉得疲惫,有水果和热茶补充体力,她现在睡意全无。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一次这里。”马歇尔吃了口水果,继续趴在包厢的边缘。 “我不希望你常来这里,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威廉似乎还没等到自己想买的那件物品,他的神色依旧悠闲,“一个不小心,喜滋滋的人就不是你自己了。” 威廉的话的意思就是说,有可能买到的东西会被别人抢去,自己甚至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马歇尔看到一大堆人拖着一个小小的抗冲击实验平台上了来,似乎接下来要做什么危险实验。更加形象地描述,这个实验平台和一个小小的靶场差不多。 “【工匠大师】,劳伦特·米切尔——” 当这个名字被说出来的时候,奇大无比的欢呼声冲天而起,各种各样的笑骂声似乎从地底钻了出来。唾液飞溅,紧促的背景乐变成了欢快的小舞曲,天空中原先的灯管足足增加了一倍,将中央的场地照得纤毫毕现。 “——的失败作!没错,大家喜闻乐见的失败作!丑陋却强大的失败作!”主持人似乎很擅长把控这种局面,脸部肌肉小心翼翼地弹跳,“我们带来了一把最新的,能够使用的失败作!百分之一百纯正的失败作!” “哈哈哈!这可是拉格迪斯的传统了!被称作老家伙的垃圾桶,哼,这家伙也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到底有多离谱!这个老疯子!上次的【彩虹巴掌发生器】倒是抽了不少老家伙的脸!” “我先说好,因为是失败作,所以起拍价会离谱地低!没错,是五百金币起价!每个人都有机会,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主持人走到盛放失败作的铁盒前,光滑的丝绸上齐刷刷摆着数颗半透明的紫水晶,这种东西是魔力的良好载体,天生便盛放了大量魔力,时常作为术式的能量供给。 “他的名字叫【大粪喷射者】。”主持人啪嗒一下旋开盛放这把魔铳的盒盖,取出这柄银光闪闪的巨大魔铳,他的语气从严肃逐渐变得轻松跳脱,“据说,【工匠大师】在制作能源转换核心的时候出错了,原本射出的高能粒子流变成了恶臭无比的,具有极强腐蚀性的粘性胶体。” “哈哈!这个老家伙倒是挺恶俗!” “我们难道不恶俗么?坐在这种恶俗的地方!” “笑死我,大粪喷射者!估计把这柄铳一亮,挡道的人就会自动消失了吧~” 主持人接下来介绍这柄魔铳的简略信息:“他会将使用者的魔力转化为臭不可闻的粘性胶体,对非血肉物体的腐蚀性强,但对生物体的腐蚀能力会将至效果的四分之一。当然,使用带有魔力的宝石充当魔力源也未尝不可。” 实际上,再多的话也比不过实际操作,主持人很快便将水晶放入打造好的凹槽之内,拉开保险栓,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朝面前的靶心开枪。 噗.......噗噗.......噗噗噗....... “哇啊啊啊!好臭,好臭——!” “不行,我的眼睛.......要瞎掉了!这种黏液会挥发!” 前排的观众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安安稳稳地坐在原地等死,一股又一股深灰绿色的黏液喷出之时,中途经过的一切不可避免地被腐蚀溶解,大片大片的白色蒸汽扑簌簌地蒸腾而上,成为了闹剧上方的幕布。 “快点,快点把它给停下,我要被呛死了!” “这家伙的威力......不可小觑哇......咳咳,从远处这么闻就那么臭......” 不远处的靶子就像火遇到了水,一触即溶。灰绿色的黏液一碰触到靶子的表面便迅速变紫,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如缕,强刺激性的气体疯狂涌出,成为前排买家退去的主要祸源。 主持人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一个面具,他的语气和以前一样从容不迫:“直观的演示结束,二阶中等魔器的价位可是一万金币起步,希望大家酌情出价。” 实际上,在演示开始的一刹那,出价便已开始。 “七千金币!” “七千三百金币!” 标牌上的数字飞速滚动,不一会就破了一万两千的大关,因为这是【工匠大师】的失败作,其收藏价值还可以让【大粪喷射者】的报价再上一个台阶。 要知道,【黑星】收这些魔器的价格可是两千金币一把。 这是暴利。 最终,这柄恶臭的魔铳以两万七千金币的价格进入一名富商的收藏中。 啪!啪啪啪啪! 天空中的灯光接二连三地熄灭,只留下一盏暗到不行的小灯在天空中漂浮。 原先躁动不安的人群在拍卖物售出之后逐渐安静下来,先前的臭味似乎消磨了大部分人的气力。 也就是说,接下来是真正轮到看台上包厢内的人出价的时候了。 天空中的群星似乎掉了个位,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原先深邃的黑夜在此刻变得更加黑了。 “最后一件物品,也是一件魔铳。“主持人静静地看着一柄苍白的魔铳躺在推车上的接骨木盒子中散发出其独特的光泽。 它浑身细长,看上去便充满了坚硬的触感,没有丝毫空余的握处,仅仅是一个最简单的铳式结构,没有任何保险栓,也没有什么安全措施,仅仅是一柄手铳而已。 “它也来自【混沌海】,在【光辉之崖】捷克发现,由一名【纯白天使】的骨骸打造而成。”主持人并没有去碰这柄在黑夜中可以发出苍白暗光的魔铳,“是一柄二阶上等,也可以说是准一阶魔器。” “它一共有三个能力。”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停住了呼吸,包厢内的威廉双眼睁大,嘴唇轻轻抿起,饱含倾听之意,马歇尔也靠在桐的身上,听着主持人的描述。 “第一个能力,【天使之拥】:填充进魔铳之内的任何魔弹会被魔铳内圣力涤荡,充满纯净的光属性符文魔力,赋予强大的光元素灼烧损伤。” “特殊能力二,【纯白凝视】:制造一片【纯白】领域,内部会拥塞强烈而又细密的光属性符文火焰,极其明亮的光辉会使领域内的敌人暂时失明,并不断赋予灼烧损伤。” “以及,”主持人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天使的怒号】。你不会想知道它的用法的。当然,如此强大的魔铳会有一定的副作用,使用者的意识会遭到天使骨骸的侵蚀,使其更加倾向于投身于字面意义上的光明,严重之时会导致使用者精神错乱。强大的光属性符文魔力也会间接侵蚀使用者的身体,若是使用不当,使用者将会悲惨地化为纯洁的【天使白】,也就是失去生命。”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它自带魔性,能够从空间中自由汲取魔力,使用者无需再额外补充。叩击开关,魔力流动,化身为魔铳;开关闭合,则变为普通短铳,依然可以进行射击。” 主持人将盛有魔铳的推车拉到自己的身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柄魔铳的名字是【纯白救赎】。起拍价,一万两千金币。“ 章壹伍叁:交易金 “一万三千金。” 这是首拍价,也足足比起拍价高了一千枚金币。兴许一个普通人十年不吃不喝攒下来的钱也没到一千金币,但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之中,一千金币的价位只是一颗小小的子弹而已。 主持人将自己的嗓门放大,以至于让在场的各位都知道现在的报价是几何。 陀螺型的会场上方,一个个包厢内的灯光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无数私语在下方的座椅上不断攒动,人口中的气息隐隐约约,无论是买得起也好,买不起也好,现在的这场拍卖兴许都与他无关。 威廉正翘着个二郎腿,双眼睁满,而他的眼球却死死地盯着正在晃悠的鞋尖。他的嘴角微翘,眼底似乎亮起了斑驳的亮痕,彰显着他的兴奋。 用声音直接报数可是贵宾的特权。 他轻轻地伸出手,从面前的茶几上拽出一个话筒,嘴唇凑上前去,悠闲地报出了一个数字:“一万六千金。” 小小的嘈杂声在场下飞速旋转,傻傻的桐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威廉口中报出的巨款就像一个巨大的榔头,重重地敲了下他的脑袋。 “威廉先生,这么高的价钱,”马歇尔拉着桐的手,坐到了威廉的身边,“真的没有必要——”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威廉笑着摆了摆手,眼中似乎起了半分兴致,“我只是想看一下,到底是谁想和我起价。” 他今天没有戴佩剑,在拍卖场内,所有人手上的箭矢都是金钱,赤裸裸的金钱。能够拿的出手的钱越多,手上的箭也越多。想射下好猎物,那必定需要更多的弓箭。 另一个出价的人貌似是在马歇尔包厢的右前方:“两万金。” “两万金!足足是两万金!”主持人完全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架势,“还有人继续出价么?” 在主持人的评估之下,这个魔铳的成交价可能会逼近四万左右,主要是看这两人是不是刻意比价了。 陀螺形的拉格迪斯拍卖场逐渐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对头的两位出价者继续拉高拍卖会的价格,全场的灯光一点一点地黯淡,只剩下威廉和对方的位置升起两处孤独而又针锋相对的光芒。 “两万四千金。”威廉挑了挑眉,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说出的数字是有多么惊人,嘴角依然漾着不疾不徐的笑容。 “我以范斯彼尔德家族的名义起誓,若是把这件东西让给我,那我便欠你一个人情。两万八千金。” 全场沸腾,因为没有一个人会不知道范斯彼尔德家族在群星都会的地位,甚至在雅力士全境,范斯彼尔德家族的威望都达到了远近闻名的程度。 范斯彼尔德家族,最古老的符文魔法世家,以渊博的学识和深邃的魔法造诣著名,没有一个人愿意惹上这个学会一样的家族,一般不出第二天,惹上事的人全家估计都得中某种诅咒暴毙。 “范斯彼尔德家族!没想到这次连范斯彼尔德的人都来了!” “嘘嘘!别乱说话!你想死么?” “啧......”原本还想出价的另一部分买家瞬间缩回了头,因为这个甚至能与当地政府抗衡的庞大家族确实并不是他们可以惹得起的。 骚乱很快平息,仅仅是一盏茶的时间,所有人便跟随吃惊的主持人一齐看向头顶上方。主持人并不知道竞拍人的身份,不过这次有范斯彼尔德家的人在,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了。不过,这一次的竞拍,确实是戏剧性拉满呢。 威廉轻笑一声,没有把自己的声音传入话筒,顿了顿再道:“三万金。”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男人难道不怕被范斯彼尔德家族的人给弄死么!而且语气丝毫没有改变,这同样表明对方来历不小! “我有的是钱。”威廉右前方的包厢中,一名穿着侍从样的男人优哉游哉地坐在由红绸堆砌而成的软垫上,杯中酒液不断旋转,“三万五千金。” “三万八千金。” “四万金。” 他是范斯彼尔德家族的专属侍从之一,主子给他的预算可远超物品的本身价格,他相信自己绝对不可能用六万金都拍不下这一件小小的魔铳。 此时,在包厢内的马歇尔貌似意识到了威廉无法无天的挥霍行为,便有些急了:“威廉先生,若是再这么下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太让你破费了......” 威廉却一脸悠闲,甚至是有些无聊地抠了抠鼻子,继续出价:“四万七千金。” 这一次加价却是更加离谱,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咽了口唾沫,暗叹于这家伙到底是多勇敢,到底是多有钱...... “五万金。”看到自己雇主给的预算貌似有点不够,这名男侍貌似有点生气,鼻腔中长出一口气,“希望不要招致一个让两方都不愉快的结果。” 威廉笑了,眼底充满嘲弄:“五万八千金。” 男侍的额上此时青筋暴起,透明的汗水一点一点沁出,若是再这样下去,没有完成上头给的任务,他可是会获得不轻的惩罚啊...... 嘭!一声拳头与桌角的撞击,饱含拳头主人的愤懑与不屑,接下来便是接二连三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光是听着便可以想象出各种各样破片在灯光下折射出不同光彩的样子。 “六......万金。”他颤抖着吐出这三个字,若是还不能拍下这件物品的话,那他就必须得自掏腰包了。 说实话,他这么生气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惩罚,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剩下的钱的五分之一可以进入他的腰包,这下子看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咬紧牙关,隐约之间可以发出相互碰撞的嘎嘎声。 这可是一个人一生一世都花不完的钱啊......就这么被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弄没了...... “威廉先生!”这么多金币的购买力甚至可以建造两个这么大的拍卖场了,“这么多钱......” 威廉哈哈大笑,将话筒抛到一旁道:“我不会再出价的~放心吧~这次的交易金就是他的六万金币,不会再多了。” 马歇尔总觉得有点诡异,但却猜不出来...... 最终,威廉没有再出价,这名侍者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东西。马歇尔先在桐的保护之下离了场,据威廉所言,他还要处理一些事情,等一会再过来。 另一头,这位身着高雅黑白色礼服的侍者随着自己的守卫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盛放魔铳【纯白救赎】的木盒,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正正六万金币!六万!到时候他的主子会对他说什么暂且不言,光是自己此次一点油水都没有捞到这一点,就可以置对面恶意抬价的人于死地了! “该死......该死,该死!”他似乎把自己脚下的一颗石子当成对面买家的头,用自己黑亮皮鞋的尖端狠狠相撞,石子旋即旋转着飞起,“我一定要找到这个畜生,把他给我咒到全身腐烂!” 时间的概念在每个人眼中似乎都是不一样的,一转眼的时间,这场拍卖会,连带着漫天群星一下流转至此次行程的终点。 一个又一个巷子千转百回,天色开始逐渐变亮,似乎这场拍卖会已经结束,一切的一切都恢复正轨。 没有人敢阻挡范斯彼尔德家族的人,除非他们是疯了。 然而,面前的一个“疯子”手里随意地拄着一柄开刃的利剑,眼中光华流转,嘴角带着若有若无,似乎还有些嘲讽的微笑。 “呵。”无数金黄色的魔力纹路迅速爬上威廉的脖颈,只是一声低笑,他的身体便快成了一道亮痕。 这次的交易金,是久违的零金呢。 白给的东西谁不要哇? 炽热的鲜血在巷角缓缓蔓延,淡淡的血腥气挥之不去,这可是西斯格经典的巷尾气氛了。 范斯彼尔德家族?那是什么? 威廉手腕一抖,甩尽剑尖的鲜血,将木盒稳稳拿在自己的手中。 快回去吧,马歇尔那家伙要等急了。 天亮了。 章壹伍肆:女孩与贵公子 漆黑的夜晚已经过去,菲拉比从无声的沉眠之中缓缓醒来,当然,这一幢一幢的高楼貌似还没醒透,在清晨太阳发出的柔光下泛出一些寒意。 在菲拉比的中央,专门有一大片建筑群是独属于范斯彼尔德家族的,一般来说,这些高楼大厦在平常并不会有什么人员进出,顶多只是一些仆人从侧边的小门进行一些日常的采购。 这些大楼内有专属的通道让它的主人自由穿行,从正门走出去并不是范斯彼尔德家族的人行为的作风。 清晨的空气夹杂丝丝缕缕的爽意,似乎吸一口都可以感到它的甜味。街上人很少,上班族大多还在床上睡着。为了保证拍卖会的秘密进行,一切时间都是被卡死的,若是有什么差池,那便是拉格迪斯拍卖场的失职。 但街上总还是有人的,就比如说三个穿着正式,一副保镖模样的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的肩上还扛着一个不断乱动的黑色麻袋。 “你们......快放我出去!你们这些坏人!”麻袋中的女音很小,听起来约莫四五岁的年纪。 扛着麻袋的男人讥讽地咧开嘴,笑道:“欠债不还可不是一个良好的行为,你妈已经把你卖到我们这里了,我劝你安分一点,免得再吃些苦头。要不是少爷说要你毫发无损,我早就把你切开运回来了,还免得你动弹。” “我的父亲会来接我的!他在西斯格工作,等他回来了以后,绝对会把所有的欠款都还上的!” 麻袋里的女孩挣扎了一下,用自己的小拳头敲着男人的肩膀,不料自己的腹部被一只巨大的铁拳狠狠捣入,顿时惨叫横生。 他们进入了属于范斯彼尔德家族的建筑群。 这次的货物......据说可以达到“滑嫩可口”的程度,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孩,但也差强人意。 高楼内当然会配备符文悬梯,三人穿过漆黑寂静的大厅,大门的对头有正在闪闪发亮的按钮,只要按下,便可以让悬梯放下。 三人实际上在今夜要做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紧盯这名参加拍卖会的家仆的一举一动,第二件事便是把在这位住在城墙大门前街道的小女孩给抓过来。这位女孩的家庭并不幸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背负巨额的债务,眼见还款日期即将到来,小女孩的父亲又因违反工作所需的保密法,不知道怎地就被处死了,她的母亲为了自保,最终忍痛把自己的女儿交了出去,以偿还无法交上的债务。 这兴许“也有一种把女儿交给范斯彼尔德家族怎么也比现在好”的错觉吧...... “把我放下来!我的父亲定会把我给赎回来的!”小女孩的声音很硬气,通过袋子的轮廓,隐约可以知道她梳着一头短短的马尾。 “哦。”这名保镖只是无趣地应了一声,“如果你还想被我打到站不起来你可以继续说。” 她看上去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他也没有必要去说。 符文悬梯上升的速度很快,嘎吱嘎吱的响声让小女孩的心似这悬梯一般迅速吊起,冷汗不断在她的额处溢出。 这种恐怖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小女孩的心中却隐然升起一种无力感,她并不是不想自己的家,但债务的压力不得不让她...... 啪!束紧麻袋的绳子被一下子打开,小女孩浑身疼痛的身体咕噜噜滚落在铺着一层华贵黑红色地毯之上。 “啧!脏了我的地毯!” 小女孩将自己嘴里的头发撩开,眼球前的金星飞旋着逃离。她想看看自己身后的那些野蛮人到底是低智到何种程度才会这么把她给扛过来,但身后却只有紧闭着的悬梯大门。 女孩隐隐嘟起了嘴,针扎一般的疼痛似乎从地毯的软毛中重新流回她的身体。她忍住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以不在面前这个和自己相仿的男生面前出丑。 他生的着实不错,翘着一副高高的二郎腿,坐在比他人还高的高软凳上,满脸嫌弃。在他的身后是上百个不断闪烁的光幕,每闪烁一次,上面的情状便更改一次。 “你......你是谁?”女孩重重地喘了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痛苦传达给穿着纨绔的贵公子。 这一整间屋子不大,基本上塞满了一个个画面正在不断变化的显示屏,剩下的空间实际上就更不是很多了,如果要形容的话,那便是在一个满是人的酒吧留下一个驻唱歌手的空间。 “你很脏。”这个男孩用手撑着自己的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半趴在地上的小女孩。 “我想回去,那就不会脏了你的地毯了。”小女孩终于缓了过来,但她的双眼貌似没法离开对方在隐约灯光下散发出紫罗兰荧光的纯色眼瞳。 “作为一介商品,你貌似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男孩叹了口气,以一种小大人的口吻说道,“准确来说,你的人生已经被出售了,而我主张的原则便是不让任何一个能够使用的物品被浪费,虽然你会脏了我的地毯,但你的身体仍有用处,只要经过一定的清洗,那就和一般的女仆没什么两样。”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他的头发好黑......这间房间要是可以收拾一下的话,应该可以变得宽敞很多......怎么这么多抱枕?地上堆叠的书籍她觉得两辈子都看不完。 “所以......”男孩把自己的下巴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上,他的语气尽是困意,“记住我的名字,艾伦·范斯彼尔德。” 艾伦·范斯彼尔德?等等!范斯彼尔德!难道她被卖给了范斯彼尔德家族?这不符合...... 她现在大脑有点慌乱,全身的疼痛似乎又流回了自己身下的地毯内。一个个不好的结局在她的脑内浮现,若是自己的父亲没有办法赎回自己...... 艾伦打了个响指,嘴角不知为何微微上翘,他朝自己的身后轻声喊道:“来人,把她给清洗一下,以后她的名字就叫诺艾儿了。” 小男孩转过头来,继续以一种慵懒,甚至带着点点困意的语气说道:“诺艾儿,没错,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诺艾儿。” “我的名字是——”自己的名字被改,怎能不生气呢! 然而,一双粗糙的大手猛地捏住了诺艾儿的嘴,泪水一下子随着身体的挣扎从眼眶夺目而出,她竟是被一只手从头提了起来,巨大的疼痛甚至让她以为自己的身体从脖子处裂了开来。 “——不许对她使用任何形式的暴力,这是我的贴身女仆。” 贴身女仆?我怎么又成了你的贴身女仆! 诺艾儿的身体从空中砸了下来,还没等她大吼大叫,自己却再次被扛了起来...... 眼看着这个女孩被拉去洗澡,艾伦无趣地挑了挑眉,将椅子一转,回过身去,继续看起面前的一个个显示屏来。 “损失了一个仆人,还有六万金币,愚蠢的父亲终于做出了极其愚蠢的事情,”艾伦的语气充分彰显出他是一个无聊的人,“还领回来一个新的女孩,虽然生得还算符合我的美学标准,但她本身的野性似乎并没有在我的接受范围内。” 他的耳畔似乎还回响着自己父亲叮嘱自己的话:“抛弃人性是范斯彼尔德家族立身的根本,但每一个范斯彼尔德人小时总会有一点人情味,在【纯白救赎】到货的同时,我还会给你送来另一个好东西~” “对于【纯白救赎】发出购买需求本来就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艾伦继续自言自语,“六万金币虽然只是个小数目,但惹到了威廉·退尔......不愧为是雅力士内五魔纹的魔剑士。” 他已经接受浸染,并在浸染塔中刻印了三条魔纹,在范斯彼尔德家族之内,这也算是非常优异的魔法血统了。 “但......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儿......看上去是雅力士的公主......”艾伦的嘴角讽刺地上钩,面前的显示屏幕上画面仍然在飞速闪烁,“很有趣......非常有趣......” “希望我们之后可以见面~这位尊敬而又可怜的马歇尔女士。” 艾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这个时候,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属于自己年龄的数分稚气,熬夜对小孩子的身体发育并不是很好,艾伦也不例外。 他的身体晃了晃,竟是径直从椅子上斜跌下来,所幸的是,他摔到了柔软的抱枕之上。 他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章壹伍伍:改造魔铳 马歇尔在桐的陪伴之下上了马车,威廉并没有给出下一步指示,两人就坐在马车里安心等候。天逐渐地亮起来了,随之升起的还有马歇尔的睡意,仅仅是两三分钟的时间,小女孩便靠在桐的身上甜甜地打起盹来。 桐实际上对昨天半夜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不过像他这种脑子的话,估计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唔......”桐扭了扭腰,让马歇尔躺在自己肉嘟嘟的大腿上,自己打了个哈欠,双眼也逐渐往下摆,“好困......” 车内的环境很好,很适合作为小憩的场景,但桐并不能睡着,因为他现在的职责是保护马歇尔小姐,万一在他睡着的期间马车里发生了什么,那他可就惨了。 所以,他只好强压下睡意朝车窗外张望,只盼着威廉可以尽快归来。 天气逐渐由冷转温,马歇尔也越睡越香,春既然不在了,那桐便要做好顶替他的准备。 这头熊兽人的大腿已经被小女孩靠得有点酸麻,但他也准备再忍一忍,这兴许是随侍的职责,但大多是出于桐的本心。 不远处,威廉正抱着一个木盒子迅速地走来,看到在车上静静等待的两人,这个男人的嘴上立刻漾起略显浮夸的笑容。 威廉三两步踏上马车,将这个木盒轻轻地递向桐的手中,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他不要说话。 车轮在此时才慢慢转动,嘎吱嘎吱的声音旋开了一天的醒时,却关紧了两人的眼帘。 桐不敢打开有点硌手的木盒,也没想着把这个盒子放到旁边,巨大的困意还没等他把木盒安置下来便吞没一切,熊兽人迅速进入浅眠。 这一觉很长,直到上半夜的中端,马歇尔才从自己的房间内苏醒。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桐的大肚皮上...... 嗯,还是忍不住去揉了揉,和狼毛相比还是硬了一点,但总体而言是非常舒服的。 马歇尔摸向了自己的腰间,发现自己的魔剑【金玫瑰】貌似不在自己身边,便眯着眼睛在黑暗的房间里到处翻找。 小女孩最终在房间的一角发现自己的魔剑正和一个盒子贴在一块,这俩东西竟然还在发光,将这个小小的角落给照亮...... 这个盒子是从哪里来的?马歇尔的头还在突突跳痛,她迅速回忆拍卖会上的一切,终于将盛放【纯白魔铳】的木盒与之契合。 魔铳不是已经被其他人给买下来了么?为什么现在在自己面前? 马歇尔抿起了嘴,拿起一旁的【金玫瑰】,在心里询问起艾琳来。 “艾琳,为什么这柄魔铳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正努力积攒魔力,也就是你们所谓的休息,尽量和我少说话。】 艾琳的语气很慵懒,但在最深层又对马歇尔有些怜爱。 【这把破枪的灵魂已经被我给消灭了,之前说过的副作用全都会消失。】 “被消灭了?难道这把魔铳里先前还留存着【纯白天使】的灵魂?”马歇尔诧异地睁大了双眼,“为什么灵魂会导致如此多的副作用?” 【我现在比较疲惫......算了,我就和你说一下吧。】 【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是灵魂,基本上所有具有正常知识的人都知道。灵魂内包含着狄达摩的印记,同样也是储存最原始,最纯正的能量的地方。】 【这柄魔铳的能量核心也在此,把祂消灭是指让灵魂的自我消失,而其力量还是保存在它的里面。】 “我的老师可没有教过我灵魂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马歇尔小声嘟囔,但在灵魂层次的交流上,这并不能作为让人听不到声音的阻碍。 【只要轻声念那几句原初术式你就知道灵魂为什么那么强大了。】 “原初术式?”马歇尔还是搞不懂艾琳到底在说什么。 【好吧,你现在的知识储备还没有你母亲多。原初术式分别有三条。】 【第一条是“巴鲁斯”,神性的火焰。】 【第二条是“戴瓦”,神性的连接。】 【第三条是“提姆斯塔”,神性的时光。这三条术式无论是有魔力或没有魔力的人说出来都会起作用,代价就是他们的灵魂。】 “就只要用嘴念出来就可以了?”马歇尔小心地说道。 【你知道,无中生有是一种意义上的奇迹!奇迹的产生是有代价的,你当初选择只要一件衣服是非常正确的一件事情。】 【我不知道那个狼兽人许了什么愿望,但我看到当时那个镇子上的很多人的灵魂上基本上全部都有缺失,你的狼先生貌似许下了一个了不起的愿望,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作为交换。】 “灵魂......难道和命运也有关系......”马歇尔的双眼正在眼眶中疯狂打转,“所以春的死也是因为......” 【但他的灵魂缺失得很少,可能就是他自己注定活不长。】 艾琳的一针见血让马歇尔心都碎了,但小女孩知道自己必须平复心情。 【好像有点说过头了~那我们说起这把破枪的功能吧,说实话,想象到你摸这把用天使骨骸做成的枪的时候,我是有点不高兴的,但你总得有点远程攻击的手段。】 “......”马歇尔顿时觉得这柄会吃醋的剑倒是挺可爱的。 【我觉得你并不能在皇宫里找到任何子弹,一切可以塞到枪膛里的东西都可以作为子弹射出。】 【我已经帮你的枪膛扩充了一下,所以说平常能够收集到的小石子什么的,都可以从枪托的收集处塞进去,也不愁没有子弹用。】 “小石子?那塞一些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可以?” 【因为这柄枪先会把子弹给掏空,里面充满纯净的光属性魔力。所以你买什么东西都差不多......浪费钱。】 还知道浪费钱啊...... 【现在这把枪里的魔力是满状态,我会让你看到枪里的魔力容量,若是全身都发出金光,那就是满了,如果使用这把枪里的魔力就会越变越暗。】 “那用完以后的话,还想要他射出子弹的话就必须要买了么?” 【不,我可以给他充。】 “所以这把枪约等于无限魔力了?” 【看我心情。】 马歇尔微笑着看着手中的魔剑,默默不语。 【这把破枪还可以放出一些白色的浓雾,这些浓雾对自己没什么用,但可以让别人毁容,我觉得你可以把它用在长得比你好看的女孩子上,对敌人的话就很差了。】 “主持人介绍它的时候明明说起来很强的样子......” 【只是为了让它卖出一个好价钱而已。】 艾琳的语气带上了点点戏谑,继续道: 【你应该感谢我,当然,你现在说谢谢已经晚了,所以说让我好好睡一觉,少烦我为好。在几个小时的星降中我得吸点魔力,在一般的空间中汲取魔力远不如这个迅速。】 “星降?”马歇尔觉得艾琳的性格着实有点有趣。 【你可以理解为天空中的星辰掉下来变成了一大团一大团的魔力,来补充世界树的损耗。】 “哦。”马歇尔现在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她不想再打扰【金玫瑰】内的自主意识了。 【你拿着那柄破枪的时候也没必要忌惮,该开枪的时候就开枪,到最后时刻再用我。】 “我知道了。”马歇尔还等着艾琳回应,但并没有等到。 就在此时,马歇尔所住的房门从外被打开了,原先黑暗的屋内插入了一条细软的光带,将原本凝滞的气氛一下子打开。 “威廉先生?”马歇尔不用想都知道是这个男人把这柄魔铳给带回来的。 威廉眨了眨浮着点笑意的双眼,嘴角勾起道:“我带你出去看看,以及先前在波塞罗那宫里的那个大姐姐要给你表演一个魔术。” 马上便要进入下半夜了,不知为何外面的天空仍然像上半夜起头那样星光璀璨。 章壹伍陆:星降 “不要管桐啦,让他再睡会吧,这么一番忙碌,他定是累了。”威廉拉着马歇尔的小手,三两步便从铺着细软地毯的过道里走出,来到星辰会为他们准备屋舍的大厅内,“每月一次的【星降】马上就要开始啦,来【群星都会】不看【星降】可是非常可惜的哇.......“ “【星降】?”马歇尔似乎在艾琳那里听到过这个词语,“难道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 威廉哈哈大笑道:“没错,先前和你见面的那位姐姐名叫塔拉,你应该也知道。到时候她会亲自主持【星降】的进行,你只要在一旁看好就是了。” “那【星降】到底会带来什么呢?”马歇尔问道,“天上的星星真的会落下来么?” 威廉摇头道:“根据【群星都会】的术士测定,天上的所有星辰实际上是一块块极其庞大的魔力团,只要用某种特定的方法吸引,那就可以把近乎无尽的魔力给带到裃戛亚上。” “这样的话,就可以让所有人使用魔法了么?”马歇尔好奇道。 “不,只有刻印魔纹的人才能使用魔法,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威廉意味深长地说道,“但你有【金玫瑰】,在我看来,这柄魔剑的使用者的魔力层次是其次,她的身体素质才是真正重要的地方。” “这是什么意思?” “【金玫瑰】的力量太大了,你也知道,刻印魔纹会让人类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变得脆弱。而用剑的人大多数只是用自己的魔力引导【金玫瑰】内庞大的魔力走向罢了。”威廉继续解释道,“如果得到魔剑的承认,那就没有用魔力导引的必要,也就是说,你没有刻印魔纹反倒是一件好事。” “但平常也没有必要一直用【金玫瑰】来战斗吧......”马歇尔小声嘟囔,“这柄魔铳也是你带过来的么?不是被别人买走了么......” “哈哈,哈哈哈......”威廉干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强硬地把话题转到【星降】上,“不要管那么多嘛,我的通天大手有什么揽不到的?快走啦,下半夜马上就要开始了,说不定,你会得到星辰的赐福哦!” “星辰的赐福?”马歇尔快速挪动自己的双腿,疑惑道。 “我瞎编的,快走快走~”威廉的步调越来越大,小女孩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这个男人的速度。 那你手眼通天,为什么还沦落到教我的下场~ 马歇尔想这么说,但话到嘴旁还是咽了下去,毕竟他貌似对自己好得不像样了。威廉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是一名教师的本分? 马歇尔并不觉得是。 马歇尔一路小跑,她胸前的钥匙轻巧地跳跃。窗外的星光不断射下,将这把小小的钥匙喂得撑了,钥匙的全身也不断地泛出银白色的柔和光辉来。 这是她的父亲给予他最后的遗产,这也是救了她一命的宝物。这兴许才是作为父亲对自己亲爱女儿所尽到的本分吧...... 作为马歇尔的老师,威廉似乎并不需要对她付出那么多。但无论是钱财还是人力,他就像对亲女儿一样对待自己,而且还不收取任何费用。 马歇尔猜测,他为这个旅程所花去的钱财已经大大超过了国家聘请他所需的工资了吧。 【群星都会】的路一向很好走,只要顺着天上的群星就很快到达目的地。 两人最终来到一个全是人的中央广场,广场的地面刻印着浅却繁复的术式,在星光的陪衬下闪烁着点点乳白色光斑。 “这里是【星降】来临的地方,”威廉耐心地给马歇尔解释,“所以人比较多,不过不用担心,到时候这里的景色会让每一个人都感到惊讶的。” “这里的人确实好多。”马歇尔环顾四周人头攒动,眼中最后一丝困意也消失不见。 马上就要到下半夜,天空中的群星也没有黯淡半分,隐约有愈发闪亮之势。 威廉最后带着马歇尔坐到远处的一个高台上,离【星降】来临的广场有一点距离,却有更加开阔的视野。 小女孩仰望空中的星辰,眼底似乎多了些迷醉。 马歇尔惊讶地发觉这些颜色各异的星辰在短短两三分钟内由米粒般大小足足膨胀了五六倍,而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膨大! 威廉似乎察觉到女孩儿的惊讶,嘴角微翘道:“【星降】开始了,马歇尔,看好了。” 嘭! 广场中央预留出来的一大片空地猛地爆闪,无数金星四散奔逃,流落在一阵又一阵惊喜的呼喊中。只见得一个淡蓝色的虚影在金星的中央迅速凝实,在“啵”地一声后,一名美丽的女性术士亭亭玉立地站在广场的中央。 “她就是塔拉,没见过她这样子吧。”威廉笑着远眺塔拉凹凸有致的身形,她今晚似乎刻意穿了一声好看的淡蓝色束身长袍,还覆着夜光丝绸袍边。 塔拉一脸肃穆,手中的【星象书册】忽地飘起,旋即迅速翻开。书页间铭刻的符文由暗变亮,与脚底的术式交相辉映。 天空中的星辰现在已经变成了纽扣一般的大小,无穷无尽的星光甚至超过了白天放肆的魔阳,瀑布似地落在满面惊诧的人群之中。 塔拉双眼暴睁,五条魔纹细蛇般在身周游离扩散,强大的魔力形成滚滚气浪,将自己的衣角硬生生撑开。从手中飘起的【星象书册】愈飞愈高,不断翻动的书页却是停了下来。 啵!啵啵啵! 如肥皂泡泡破灭般清脆的炸响声同时从书页与星辰之间回荡,古铜色的大书经过星光的浸染,竟与星辰融为一体。无数细小的丝线从书页刻印的符文之上顿然飘出,与空中不断膨大的星辰形成了链接。 先如蚕丝一般细小,再若树枝一般脆弱,最后慢慢鼓胀膨大......这些丝线的中央正不断传流着在星辰间亘古留存的魔力,最后输入到塔拉身下广场的术式之中! 在旁人看来,这些丝线竟然将天空中的星辰硬生生拖拽下来! 旁观者内部开始慌乱起来,因为这些星辰看上去就要砸到自己所处的这一片大陆上了! 塔拉浑身浸浴璀璨的星光,她的身体正以飞快的速度变得闪亮,刹那之间,她似乎成为了一条链接星辰之间的纽带,庞大的威压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四处散开! 【以吾之名】 【以吾身为契,以吾心为证!】 【天空中的群星,请垂听吾等诉求】 【将无边的魔力哺育至此!】 【星降——】 轰—— 马歇尔虽知道没什么危险,却也紧抓威廉的手,因为面前的这副景象实在是太过震撼! 那一颗颗庞大的星辰竟是真的从天空中的米粒般大小坠落下来,化成连整个菲拉比都无法与之相比的巨大球体,而且不止一颗! 所有星辰的周围都裹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似乎在极力磨灭与之链接的线条,而这些丝线成功抵住了雾气的阻挠,源源不断地把庞大的符文魔力输送到裃戛亚的土地之上! 大地开始震颤,塔拉的身形早已融入空中庞大的星球当中,广场中央的地面开始出现极其刺眼的裂痕,庞大的星力随着无数星辰的坠落雨点般落到地上,似乎所有观众都失了魂,一个接一个地落在地上,他们在刹那直接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马歇尔,这便是近乎于神的力量。”威廉的手也在隐约颤抖,“便已如此难以直视。” “我怕......” “所以说,千万不要尝试直视一位神祇,虽然没有人知道这位刻印在我们灵魂深处的神是否存在。”威廉紧咬着下嘴唇,明明已经见过几次,面前的景象仍然如此震撼。 嘭! 【星辰归位!】 就在此时,无数细小的链接线骤然膨胀,塔拉的身形竟然从无数强大诡谲的星芒中硬生生剥离开来,她的头发在星空中肆意飘飞,在魔力的浸润之下,她的头发竟然也变成了澄澈的深蓝色! 这些星辰竟然被强硬地顶了回去!从【星象书册】内延伸出来的线条停止了魔力的输送,转而成为拉大星辰与大陆之间的顶梁柱,迅速地送这些强大的客人离开! “啊......他们,他们离开了!” “我甚至都要尿裤子了......” 心惊肉跳的叫声不绝如缕,广场上的游客也逐渐爬了起来。 马歇尔现在心里的唯一想法就是赞叹世界的奇妙,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她见不到。 原来这就是【星降】么......天空中的星星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米粒一般的大小之后,又蕴含着多大的能量? 所有人都是渺小的,但也是伟大的,能够从如此蛮横的星辰之间抽取近乎无尽的能量,马歇尔由衷地为此感到赞叹。 “塔拉小姐现在很累啦,我们就不去打扰她了~”威廉拉起马歇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底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明天,也是时候从这个美丽的地方离开了。” 马歇尔点了点头,跟着威廉一起从看台上离开。 “我们一起吃点东西,怎么样?【星降】过后的后半夜可不会暗下来哦,反正你也睡过了。”威廉说,“我听说有一家深夜牛扒店特别好吃,去吃吃看,怎么样?” “我们接下来就去兽人特区了么?就是那个被称为首罗的地方?” 首罗这个名字可不怎么好听。 “不过先前兽人和我们的关系有点紧张啊~”威廉的心情很快转为愉快,“但不打不相识,竟然发生了奇妙的魔力反应,打一架之后竟然和好了!嗬!你说奇怪不奇怪?” “世上有坏人,也有好人。”马歇尔想了一下,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也对,有坏人,也有好人!” 威廉哈哈笑着,心中对马歇尔的顾虑慢慢消解。 她长大了啊...... 不过,兽人叛乱这件事......貌似并没有那么简单吧? 章壹伍柒:兽人管理司的新司长 谢尔顿是在梵冈中央医院里醒过来的,他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查看梅林有没有丢...... 在他昏过去以后都没有被这些兽人们给打死,这小子也真是命大了。再看看另一边,佩曼也在充满消毒水味儿的病床上躺着呢。世事真艰难。 没有人知道这些兽人到底是怎么样变成值梦司大厅内肮脏腥臭的血水,也不知道两个重要政府部门内的所有摄录术式是怎样被抹去的。 总而言之,你也好,我也好,什么都好,那就行了,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生活就是这样,若是想得太多,要么就是被困在原地,要么就是发疯,没有第三条出路。 当然,并不是谁都能幸存,都可以得到宽恕。 纽卡斯尔?普利莫,原兽人管理司的司长,三魔纹高阶术士,因临危渎职而受严重处分。他在兽人与人类起冲突的那一刻前已经打好小算盘,逃了。现在冲突结束,自然是要找他算账。 谢尔顿与梅林迎着清晨金漆般的阳光沿着过道缓缓走向值梦司都大门,却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兽人管理司的小门中被押了出去。 这不是纽卡斯尔先生么!也不知道当时他在兽人战士冲进来的时候他在哪里呢...... 谢尔顿并没有这个打算和狼狈的兽人管理司司长,或者说是前司长打招呼。临阵脱逃的人并不值得他这么做,梅林的眼神也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或许他是在想自己今早应该在吃什么。 没有一个人愿意正眼瞧这个男人,直至他进入押送罪犯的马车内,都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说一句打抱不平的话。 “兽人管理司司长讨厌兽人,嗬!真有趣!”谢尔顿走进值梦司的大门,隐约间听到这么一句话。 “儿子,你对兽人是怎么看的?”他有必要询问一下梅林对于种族的看法了。 “我觉得他们挺帅的,而且可以长得很高大。”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不怨恨他们么?”谢尔顿顺手朝第一周复工的佩曼打了个招呼,“他们可是差点把这个地方毁了。” “难道我要恨那个叫菲的黄鼠狼兽人么?”梅林反问。 “哈哈,你说得对。”谢尔顿笑了,他抱起梅林,快步走进值梦司的员工食堂。 现在距复工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虽说谢尔顿没法亲眼见证为了兽人这码子事而上街游行的抗议人群,但也算见识了复原值梦司到底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作为综合事务管理顾问,他的事情可多了。当然,梅林也悄悄地吩咐自己指间的莫尔在其中调和。梦魇又何必为难梦魇呢。 纽卡斯尔在复工的一周内变得非常神经质,以至于听到一件关于兽人的消息,他额间的青筋总在那里跳。 没了马丁,一切工作都得要谢尔顿自己干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觉得梅林这个小家伙生生拔高了一节,从他的体重就可以看出,抱着他都有点费力气。 今天的早餐是芝士吐司配热牛奶,整个食堂都浮着香甜温暖的白雾。 笃笃笃!经典的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根据谢尔顿的经验,这种声音应该是佩曼到来的消息。 这位综合事务管理顾问貌似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微微挑了挑眉,将手中的吐司掰了一块浸入牛奶里,迅速塞到梅林的嘴中,转过头去,等待对方的吩咐。 “谢尔顿!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想听哪一个?”佩曼拿着几张纸,表情复杂。 谢尔顿喝了口牛奶,咽下口中的食物道:“都可以,那就好消息吧。” “上头在昨天作出了一个决定,解雇并逮捕纽卡斯尔,现在这个位置空了出来。”佩曼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然后我向上头推荐了你,因为你的办事能力非常高,并且没有像纽卡斯尔那样仇视兽人。呼......这次的事情让梵冈所有政府机构忙炸了,而国王现在又在那里装死......明白着就是把所有烂摊子全甩到我们身上......” “所以说......”谢尔顿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 “你现在从值梦司脱离,变成兽人管理司的司长了。”佩曼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就是坏消息,谢尔顿先生。”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呢?”谢尔顿还有点呆愣。 “一天前你还是我的下属,我没有必要让我的下属知道工作上的所有事情吧?”佩曼想挤出一个笑容,但失败了,“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一年以后你必须要离开。” “谢谢。”谢尔顿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希望我可以整治好整个兽人管理司。” 佩曼道:“你的管理能力并不比我差,谢尔顿。你的薪水现在又涨啦,变成一个月四十枚金币咯,搞得我都有点羡慕你啊。” “那原先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的职务怎么办?” “司长总比一个小小顾问来得重要。”佩曼说,“顾问的角色现在空缺下来,当然,你想身兼数职也没问题。” “那有多份工资么?” 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生出微笑。 一人能当两人用的谢尔顿理所当然地拿了两份不同的工资,远远超过了佩曼每周的所得。但佩曼并无嫉妒,因为这个男人的工作效率实在是太高了。合同上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保密条款,这一点谢尔顿当然也是知道的了。 就这样,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办公地点变成了兽人管理司司长的办公室。 首要之急便是招募新的兽人管理司的工作人员,在这场闹剧之后,这里的工作人员早已跑了个七七八八,虽然纽卡斯尔在最后的工作时间招募了一批新人,但还是要在值梦司拆借不少人员。要不是谢尔顿的妥当安排,值梦司还不知道自己的富余劳动力竟然如此之多,还在灾难过后这种劳动力稀缺的时候。 谢尔顿正用魔力操纵自己不多的物什,一步一步地搬到自己的新办公室内。所在地便是纽卡斯尔先前工作的地方。 “这不是谢尔顿先生么?”前台女士是罕有的留在兽人管理司的人之一,看到谢尔顿搬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过来,她感觉有些诧异,“您怎么来了?” “纽卡斯尔先生被革职了,我来顶替兽人管理司的司长一职,今天的招聘单贴出去了么?”谢尔顿轻挥魔杖,嘭地把办公室的门撬开,咕隆一下把自己的东西丢进去,顺其自然地聊起了工作。 “还没贴出去,谢尔顿先生,但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人愿意来应聘......愿意来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招得差不多了。” “嗯......”谢尔顿点了点头,“不过最近的事情应该也不是很多,也多亏了这一出好戏,人们都不愿意和兽人打交道了。” 女士低下了头,手指紧扣,似乎鼓起勇气,顿了顿才说道:“谢尔顿先生,兽人在您的眼中是什么样的?” 这是什么问题...... 谢尔顿拉着不安分的梅林,最后把他抱了起来:“就是兽人吧,没什么好说的,就像人一样,不喜欢也不讨厌。” 前台女士猛地张大了双眼,似乎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回答。她眉梢轻垂,嘴唇抿起,双眼看向一旁,兴许是在思考着什么。 谢尔顿倒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现在的事情虽然不是很多,但也有必要考察一下管理司的工作效率了。” “哦,对了。”谢尔顿貌似忘记说了什么话,“我到时候会把纽卡斯尔设立的一些条款再改一改,兴许会更适合当下的情况。” “您会怎么改?”女士揪起手中的招聘单,面露慌张道。 “先前的条款可能对兽人来说太过苛刻了,”谢尔顿笑了,“得要改得‘不喜欢也不讨厌’一点,不是么?” 女人睁大双眼,双唇缓缓分开,她一时之间忘了怎么回复自己的上司。 原来是这样,不喜欢也不讨厌。 “我发自内心地尊敬您,谢尔顿先生。”女人用手帕抹了抹眼角,说道。 “实际上兽人管理司这个名字就取得很难听。”谢尔顿不再停留,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记得帮我把招聘单贴上。再写一句话,各位兽人请从管理司的大门进入,会有前台耐心接待,请不必急躁。” “您真善良,谢尔顿先生。” “我在进入这里之前也见过兽人,没必要说我善良。我只是用我自己的态度对待工作而已,纽卡斯尔也有他的主张,我只是有点不赞同罢了。” 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微笑着拿起笔,在招聘单上涂涂写写,随后将其一把抱起,快速地跑向门口。 “谢尔顿先生!值梦司的实验报告,还有昨天的财务报表,请查验!您在哪里啊?” “我在这里!”谢尔顿头疼地打开了门,扯开嗓门,把自己的声音传到另一头的值梦司。 看来有得忙了。 章壹伍捌:变革 谢尔顿将先前对兽人的种种不公平的待遇条款进行了更正,虽然没有触动国王强硬要求设下的条款,但在种种细节上,他还是重新制定了很多条款。 大概的意思就是维护兽人的尊严,不可以随便殴打,绑架,买卖兽人,这些条规和一般的人类法案差不多。最核心的三条没办法触动,谢尔顿对此也没辙。 按理来说,兽人是不允许出现在梵冈的。但兽人就是在梵冈出现了,还大闹了一场......真是荒谬。 查理国王下达的这项命令没有办法说是愚蠢,应该说是非常愚蠢。明知道会导致......等等!谢尔顿貌似想到了什么事情,当天他在原初教会的教堂里听到主教说他们一件一级魔器丢失了,而兽人与人类相转变的术式又是出自于他们...... 这很明显就是人们自己搞出来的事情,而不是兽人本身的事情,但最后所有污水全都泼到了兽人这个种族身上。也不知道以后兽人到底还可不可以在这里生存下去。不过谢尔顿觉得,有变化就有对策,虽然兽人这个种族整体智力水平较人类来说还是略逊一筹,但他们也总会找到和人类一起生活的对策的。 他出台这一系列政策,正是为了把兽人和人类之间的关系给缓和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仔细地修订条款,通过传递人员只手交上去,让上级的枢机判定是否可以实行。没过半天,准许的公文便被下放出来。要知道,一般这种条款的修订无论是批准与否都要过好几天,现在一下就被放行,这下就可以知道政府的各位人员对这次兽人叛乱的态度如何了。 上头甚至还说,国王将当前的条款放松,让兽人都可以进入雅力士的所有城区,为了保证当地安全,兽人必须要寻找一位“引荐人”,才可以进入想要去的城区。 说实话,谢尔顿觉得这条款立了跟没立差不多......反正没几个“引荐人”会把一个可能伤害自己同胞的兽人拉倒人类聚集的地方的。 但总而言之,情况属实变得好了很多。 兽人管理司内的事情并不是很多,前来应聘的人也很少,要不是还顶着个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的名头,他估计要陪梅林在办公室里玩个半天了。 在没有活干的时候,谢尔顿就帮着佩曼在比管理司大得多的值梦司内打打下手,修复先前被打坏的一个个收容器皿。 “这里的一小半样本全都跑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相同的数量。”佩曼叹了口气,手中的魔杖轻轻挥动,招来一阵清风,拂去玻璃器皿上的灰尘。 梅林屁颠屁颠地跟在谢尔顿的身后,饶有兴致地望着器皿内的一个个丝绸状梦魇来。这些家伙的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五颜六色,只要他们愿意,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可以打开一个眼球,让自己感知外面的情况。 梅林走到哪里,器皿内部的眼球就跟到哪里,小男孩现在能够轻易地控制自己吞噬魔力的欲望,感知能力也强了不少。 这些梦魇看向自己的眼神无一例外,全都包含着一种敌视,恐惧的情感,盯得梅林有点不舒服。 “至高无上的主人,这些有眼无珠的家伙也真是大胆!”莫尔的声音很谄媚,“得找个机会把他们给收拾一顿!” 马尔克斯觉得有点不大舒服,却直至莫尔的这种行为:“不用,这些家伙已经被装在罐子里了,那也该说他们倒霉,万一把瓶子给弄炸了,该怎么说?” 梅林倒是乐呵地打趣道:“被工作人员查探出是梦魇以后,你可以选择直接进入旁边的那个琥珀色的瓶子里,借此逃脱我们对你的束缚。成为他们的研究对象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相对于我们而言?” “是卑职的错......”莫尔的声音哆嗦了一下,缓缓地从梅林的脑中退场。 梦魇在梅林脑海内的声音相较于先前而言要凝实了很多,现在和马尔克斯对话和两个普通人对话没什么两样。 “你喜欢被捧得高高在上的感觉么?”梅林问马尔克斯。 “我没什么感觉,以后可能会喜欢吧......说不定呢。” “真正身处高位的人是不会拘泥于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的,你得摒弃这种想法。”梅林道,“再说了,你的未来也不可能是这样......算了,不问过去,不论将来,这是勒克斯一贯恪守的格言。” “勒克斯?”马尔克斯不知道这到底是谁,“他是谁?” “世界树之一,勒克斯,也是当时被我偷取法则的家伙。属于祂的法则是时光,也是稳固这一片土地的根本力量的源头。” 马尔克斯还是不大明白:“时光?法则?难道祂能够操纵时光?” “穿行过去,俯视现在,窥探未来,便是勒克斯执掌的主要法则。当然,没了这些法则世界树也能够存在,因为稳固这一块大陆的力量是世界树内无穷无尽的魔力。而不是其中的法则。”梅林继续道,“若是世界树被连根拔起,那么这一整块大陆的基石也就没了,到时候估计啥都玩儿完。等等,我说那么多干嘛,也没有多大的必要。” 巡视一圈值梦司内部,谢尔顿实在是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只好带着梅林到值梦司的大门口,看看不断轮换的车水马龙。 拖来两把椅子,谢尔顿把梅林小心地安置在椅子上,开始享受起夏天热烈的阳光。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现在热得要死,街上的人一团一团地挤在一起,似乎是在一起聊着什么内容。 一面面标榜着“必须改革”的标牌从人堆中间立了起来,拥挤的人群开始整齐地组成一个个游行的方阵,不出半分钟,响亮的口号就叫了起来。 “打倒恶势力!打倒新国王!打倒暴力专政!” “让我们的魔法回归!浸染不是贵族和富人的特权!让阴谋的乌云走开!” “我们不需要横征暴敛,更不需要气势汹汹的征兵!我们人民有自己的力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谢尔顿的嘴角微微抽动,这些家伙到底是不满到了什么程度,才会把抗议这些事情......话说,这些条款已经施行很久了吧? “咱避避风头,不要被这些生气的叔叔阿姨们给打到了。”谢尔顿迅速收起椅子,带着梅林准备溜之大吉。 “这些人为什么生气?”梅林快步跟着谢尔顿,微微喘气。 “可能他们就是火气大了没处撒。儿子,以后可别做这种傻乎乎的事情啊。” 梅林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抗议的人还做得有模有样,方阵列得整整齐齐,花车游行似地从值梦司前的街道扫过。 “谢尔顿!外面到底又怎么了!”不远处传来了佩曼的声音,一股强大的愤怒情绪引起了值梦司梦魇的暴动。 谢尔顿叹了口气,打消还能偷偷歇一会的想法道:“我先把我儿子送回办公室,马上就来!” 希望保安司的人快点来吧,否则到时候下班的时候还会被挤到。 章壹伍玖:明面与暗面 梅林圣地内,长老会中的讨论室内,国王与一众梅林教的高阶领事正一起商量对梅林将来的处置方案。 查理已经接受了第六次人体改造,竟然没有因为与各种各样不同的魔力相性冲突而爆炸,切尼也感到非常奇怪了。现在的查理从原先的三魔纹术士水平一下子飙升到了四魔纹中阶水准。 当然,即使他没有爆炸开来,这么做的副作用也是非常明显的。 “哈哈!我们的小梅林现在变得怎么样了?”查理的音调似乎正在出演一幕戏剧,两只瞳孔回转着大小不一的符文锁链,“你们梅林教的任务不就是把这个小东西养大么......” 切尼吞了口唾沫,不是很想回答他神经质的发问,却强忍着惧怕正眼看着对方两只随时都会从眼眶里蹦出来的两只眼睛。 这个樱花发色的女人说:“梅林要在十六岁后,才会被封印到第一圣所。我们的任务是寻找让人类的肉体灵质化的方法,这样的话,我们的灵魂便不会受到肉体的局限......” “没事没事!我非常愿意等待......”查理啪地一下猛拍面前的桌子,炸开四散纷飞的尖锐木屑,只留下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五指印,“它就像一个果实,现在还未成熟......还没有成熟,所以没有办法摘取......” “没,没错,尊敬的查理国王。”切尼略有些结巴,心头涌现一丝丝不妙的感觉。 总觉得这家伙......不大对劲啊...... 梅林是梅林教的核心,因为每一个梅林都是“梅林计划”的原材料,是缺少不得的......是绝对缺少不得的...... 这家伙......定是要把小梅林给拿过来不可么!但【原初的老者】先前又说,把这一个梅林让给国王也未尝不可....... 切尼并不明白,把这个近几百年来才制造出的唯一杰作白白拱手让人实际上不是一个很明智的举动,那辛辛苦苦给国王现在的身体装载那么多珍贵符文生物的器官到底有什么目的? 凭什么他们梅林教一定得要不断忍让?明明我们做的都是......对大家都好的事业!凭什么!世界树上刻印的生命术式,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探寻了一代又一代,并没有找出一个准确的答案。这些珍贵的劳动成果又凭什么给查理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看! “你们梅林教,做的不错。”查理点了点头,语气从方才演戏一样的语气转为平静,“话说,梵冈又有人举行反对游行啊......我现在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你说说,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切尼朝查理微微一笑,抬手做出“请”的手势道:“我不知道。查理国王,这是您分内的事,现在外面的反对示威貌似还没有结束,您应该回宫殿采取行动了。” 她想起了谢尔顿,那个老实,聪明,甚至有点憨厚的男人。他们一起共事了很久,结下了深刻的友谊。有一段时间里,切尼实际上对谢尔顿挺有好感的,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但最后还是因为兄弟会与梅林教的那一战最后分开。 谢尔顿,严格来说已经不属于梅林教了,是她给予谢尔顿进入梅林教与抚养梅林的责任与义务,她自然要在梅林教内撑起自己的一片天来。 “本来还想在这里待一会的,结果被下了逐客令啦~”查理眼中的魔光猛然闪烁,看的切尼脊背一凉,“那我自然也没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呆着。” 查理在众人心中千呼万唤之下终于离开了,季节已是盛夏,空气一天比一天干燥,天气也是炎热万分。 波塞罗那宫内的环境一年四季都是柔和的,让人的肌肤感到非常适宜。 查理似乎在梅林圣地与宫殿的距离内感觉有些困了,卧躺在王座上掌政时一动不动,双眼微眯,似乎隐隐打着鼾。 国王双眼半睁不睁,眉目之间似乎满是慵懒。台下的菲利普依旧摆出一副宦官的样子,眉毛微微塌陷,嘴角流泻星星点点的恐慌。 当然,这都是主仆之间的日常了。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小命估计就得要交代在执政厅里了。 “菲利普。”查理忽然睁开双眼,玩味地俯视下方隐约颤抖的宦官。 他眼底的蓝光似乎可以望穿亘古,看尽世间一切的秘密。 “陛下,差不多,再过一周就可以回来了。”菲利普惴惴地说,“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查理先是侧过头去,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菲利普的容颜。 臃肿,平凡,还带着一点怯懦,嗯.......非常标准的一个宦官。 “再帮我安排接下来的人体改造。” 查理的左眼现已变成了一泓深沉的紫粉色,在浓厚的魔力稠液之中,他的眼球被挤压至无限小,只要不介意左边的视野变成紫色,那庞大的魔力回馈便是他最大的好处。 “是,是——” 一个炸弹瞬间在宏大的政事厅内回响!将头顶各色琉璃瓦都震得叭叭作响!若是一般的玻璃,那肯定是碎了个精光。 “——给我......还回来!!!!!” 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从查理的喉咙深处喷出,薄薄的淡蓝色雾气令人发怵地从每一个字音的夹缝中间诡异地逸散,刹那之间,查理脸色一黑,和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给我......给我还——!”查理的右手突然往自己的脸上猛按,奇诡的双声道骤然关闭,“咳咳......这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副作用。” 查理望着出了一身冷汗的菲利普,斜过头去,又是慵懒地笑了。 “是......是!但我还是想再此请求陛下暂作休息,身体还是第一位的!”菲利普的双眼不敢直视方才发疯的国王,喉结上下鼓动,“最近兽人叛乱的事情真是让陛下操劳了!” “没事.......咯咯......咯咯咯!”查理国王站起身来,眼角的锐利愈发显现,“我只是在想,艾云尼那个老家伙看到这一幕场景的时候,该会是怎么想的呢......” 说罢,他轻蔑地瞥了瞥自认为没有丝毫骨气的宦官,一步步走下处于高位的王座。 阳光从五彩斑斓的琉璃瓦旁斜射下来,为政事厅平添了几分妖艳。查理十分享受这种被四面八方的阳光围在中央的感觉,更喜欢伴着这种阳光在属于自己的政事厅里煞有介事地踱步。 兴许是有多处光源的缘故,他的影子被分成了完完整整的四道。 菲利普望着这幕光景,神色闪过一丝峻意,他抿了抿嘴唇,硬生生把自己口边的话给止住。 “国王陛下,”宦官小心地试探着这种不稳状态下的底线,“您现在想不想休息?或者是——” 查理则是干脆地打断道:“——我好得很,不需要。我并没有听到关于马歇尔的任何消息......甚至连刺杀的任何口信都没有。” “陛下,可不能把马歇尔公主给杀掉,她现在对您还有很多用处......” 查理轻蔑地看了看菲利普不断抹汗的样子,轻声笑道:“我觉得有很多情况之下没有那个男人的孩子也很好。” “她,她只是个孩子......也没有经过浸染,您可以找借口让她离开皇宫,她在外面定也兴不起什么风浪的......” “哦?”查理用右拳垫着自己的下巴,“那你说说,有什么方法让她离开皇宫?而且还不用明里暗里把她杀了?但凭我看来,杀之以除后患更有趣一点,让她活下去反倒可能会惹是生非。” “可以让她去帝都中央骑士学院......马歇尔她没有能力应付面前的困难,说不定会在危险的任务里......而且您不用负一切的责任.......而且,这也是您为外做出表率的机会......不是么?” 章壹陆零:职责 天上的云朵被太阳搞成了面饼,只剩得薄薄的一层在头顶聊胜于无地挂着。值梦司的门前一向冷清,缘据是越来越靠谱的人们靠谱而又认真的工作,让这一片区域的梦魇留存率降低了不少。 佩曼慢慢从员工食堂的大门口走出来,她打了个哈欠,警觉地眺向值梦司的大门外,怕门外继续游行的队伍会闯入这里打杂,万一跑掉一只高阶梦魇,那可就麻烦了。到时候死的人可不是一个,而是这里的所有人。之前的那只梦魇差点把他们所有人都给杀了,若是再出什么乱子,估计自己的职位就没着了。 外面依旧是人声熙攘,这里是游行的中端,也不知道这些傻蛋到底什么时候才停止这些毫无意义的行为...... 佩曼双眼微眯,悄悄地打了个哈欠,今天的事情不是很多,就只要按例检查一下部门内的梦魇状态以及数据采集即可。“那一群蠢猪”们已经被谢尔顿收拾的服服帖帖,按照以前的标准来说,这工作效率完全可以说是一个顶俩,工作两三个小时都不带累的。 反正这两个司在出这两茬子事的之后收到了中央枢机高度重视,以保证“绝对不会再出什么烂摊子”为条件,给他们各批了一大堆经费。因此,这里的工作待遇很优厚,零食饮料管饱。 但谢尔顿一向是自带咖啡和茶叶的,他有个人的生活品味,他也就在食堂里喝点牛奶咖啡,这是为了照顾梅林...... “在这里干什么呢?” 佩曼循声转过头去,发现谢尔顿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小口小口地喝着。她的嘴角上钩,这家伙的衣品也是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动,和在值梦司里每天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我这里快要闲的长草了,没有任何人带着兽人来这里签订一项契约。”谢尔顿无聊地耸了耸肩,嘴角漾着点点苦笑,“梅林一大早就躺在小床上睡着了,所以我稍微走出来透透风。” “你还是我们的管理顾问呢,如果想的话,还有很多事情给你做,”佩曼打趣道,“你可以再兼职一个值梦司普通员工的职位,这样还能再拿一份工资。” 谢尔顿乐了:“那我的工资可就很高啦,再干一年,那我一生都不愁吃穿啦~” “切!”佩曼嫉妒地说,“你也不知道我来这里工作多久,为这个大家庭付出了多少年青春!结果你来这里一年就赚的比我多,也不知道感激喔!” “哦,那我挺感激的,起码可以让我们父子谋一份生计。”谢尔顿喝口咖啡,继续和佩曼攀谈起来。 佩曼总觉得马林是不是长得太快了,仅仅是一年的时间,他竟然从原先的小不点儿变成了比他那四五岁侄子还要高的一个小男孩儿!更加让她怀疑的是,马林竟然把那么难学的雅力士通用语说的那么流畅! 这并不正常......难道他在做什么秘密实验?还是说真的养了一个天生就有魔力的天才?这个马林,不简单呐......长大了以后肯定是“别人家的孩子”了,也真让人羡慕...... 这叫什么?投好胎,就可以轻松一辈子?啧啧啧啧啧...... 外面的抗议声逐渐地远去,两人聊了一阵,也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谢尔顿毕竟是兽人管理司的司长,此时没什么事情做,为了不打扰梅林的休息,他便同前台小姐坐在一起无聊地四处看看。 嗯,地面应该扫一扫了,那些保洁人员都在干些什么!还有,管理司里面的人都到哪里去了?知道没什么事情,所以就翘班了? “唉......”谢尔顿轻轻叹气,部门变成这样子,他也没办法,“天为什么会这么热呢......” 游行的人群逐渐过去,路上一片狼藉,现在本应没什么人,路上却出现两个毛乎乎的身影,一大一小。两头棕熊兽人竟然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行走!这看上去并不是很现实,但这一幕确实发生在了值梦司的大门前! 两个棕熊兽人一雄一雌,雄的那个矮小很多,两人是母子关系。与一般的兽人相比来说,他们两个要憔悴一些,应该是饿了有一段时间。小熊兽人的上身赤裸,肚子上有一片由暗金色魔纹烙印而成的狭长三角形印记,不过经过了沙尘的侵污,已看不大清楚。相对于母亲来说,这位儿子显得更是要衰弱瘦削一点,与人类相仿的双眼布满血丝,眼角也有些开裂。 他的母亲倒是没有这种情况,总体来说要比儿子有精神很多。雌性熊兽人用力拉着儿子的手,以免小家伙逃跑。 母亲的孩子并不想去即将来到的地方,一脸厌恶。但成年的熊兽人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不想让自己的脚爪受伤,那就得快速跟上。 两人到值梦司的大门前没有踏进,而是先抬头看了看门上的标牌。 他们两个并不识字,但认得图片。根据给他们之路的兽人说,这里应该就是可以给自己的儿子祛除梦魇的地方了。 “快进去吧。”这是一个不容抗拒的,深沉的声音,“如果不这么做,我就把你抱进去。” “为什么要来人类的地盘......这种小小的病,忍一忍就过去了......”小熊兽人咬着牙,一脸倔强地抬腿,跨过门槛,走进值梦司的大厅内。 “啊!啊啊啊啊啊!来人啊!有,有兽人!而且还是熊兽人!” 值梦司大厅内的视角极其宽敞,只要往门口瞥一眼就可以看见大门处的情况。一场庞大的兽人叛乱刚刚过去,值梦司都被毁得不成样子,现在又有兽人从正门悄悄进来,这么鬼鬼祟祟的,让人不感到惊慌才怪呢! “快点叫人来!快一点!” 雌性熊兽人竖起耳朵,听到这些话,她的脸色有点差。她伸出手,小心地把自己的孩子拢在后面,她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嘴里的尖牙露出来。危险的预感闪电般弹跳于脑海,兽人的直觉可是非常准的。 “不要......不要!我们快点走,我没事的......”儿子抱住母亲粗壮的右腿,却没办法挪动半分。 “怎么可以半途而废,一切都是为了你!无论怎么样,我一定要把你身上的梦魇给弄走!一路上我们吃的苦头难道还不够多么?最后再忍一忍,就忍一忍......” 两人任由一大群人慌慌张张地赶过来,手里无一不拿着应急用的制式魔铳。 “你们要干什么?”一名值梦司的工作人员手中的魔铳已经解开了保险栓,只要扣下扳机,膛内的魔铳立刻喷发出炽热的魔铳。 “快点离开!这里不是你们可以撒野的地方!该死的兽人......” “离开!我再数三声!快点离开!” 雌性熊兽人抱紧自己的儿子,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的位置,收起自己的能够攻击人的一切武装,垂下自己的耳朵道:“我的儿子被梦魇给附身了。” 在场的所有人明显愣了一愣,他们没有想到事情的展开会是这般,但他们手中的魔铳并没有放下。值梦司员工的眼里,兽人都是一群残暴,凶恶,不可信的生物。这里大多数拿着枪的人都是从那场叛乱中生存下来的人,心中早就带着很浓的怨气。 “我只是恳求你们救救我的儿子。”雌性熊兽人小心地重复,确保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听到他说的话,“他在一个月以前就......在睡觉的时候被梦魇打下了标记......” “这也是活该!” “没错!” “他一个月都没有睡过一个踏实的觉了......整整一个月......”熊兽人抿着嘴,却忍不住一泓委屈的泪,“在这里求求你们.......可以帮帮他么,我什么都可以做......” “谁会相信杀了我们那么多同伴的兽人!要是过一段时间来,我们说不定会帮你,但现在叛乱刚刚过去,谁会信一个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有着尖牙利爪的兽人呢?” “就是!趁我们现在还没开枪,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吧!这里不欢迎任何兽人!不欢迎!哦,当然,你也可以去隔壁的兽人管理司,他们会把你抓起来剁成肉酱!” 小熊兽人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这些人类!我们走......不要,不要管他们!总会有办法的!” 但自己的母亲并没有走,她甚至动都没动。她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但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必须要付出更多,更多...... 梦魇的标记若是无法从身体里及时取出,宿主的灵魂就会马上衰弱,灵魂消散的结果便是彻底的死亡。 “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让我儿子可以.......我求求你们,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什么都,可以做的......” 一双极其沉重的膝头,弯了下来,在这令人头晕目眩的破口大骂之中。 “你们在干什么?”谢尔顿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一脸怒意。 “兽人闯进了值梦司!”身边的工作人员理直气壮地说。 “但值梦司的职责不就是应对梦魇的么?既然有兽人来了,那我到场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章壹陆壹:楝 马歇尔同兽人管理司的前台站在一起,没理由不可能看到从值梦司的大门内进来的熊兽人,作为兽人管理司的司长,他自然要想着法子去处理这一桩看上去不大容易的事情...... 但管他呢,自己先上就是了。 人们刚刚遭受如此惨痛的浩劫,现在自然不会忘记兽人对待他们的种种暴力行径,谢尔顿并不怪他们。若他不是兽人管理司的司长,他兴许看也不会看这两个熊兽人,但这一份职责在,那保证他们的安全便落到了谢尔顿的身上。 “但值梦司的职责不就是应对梦魇的么?既然有兽人来了,那我到场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谢尔顿应对工作人员的报告很是从容,“我是兽人管理司的司长,我有权将这两名熊兽人带到我那里去喝茶。” “但是,他们两个可是......”还有人语气愤恨地想要上前阻挠。 “这是兽人管理司司长必须要尽到的职责,如果你致意要阻拦我,那你便是妨碍公务了。”谢尔顿搬出了自己的终极武器,让对方没有办法拒绝。 “他明明是.......杀了我们那么多人的兽人!” 谢尔顿没有理会那名员工,让地上跪着的,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熊兽人母亲起来,旋即转过身去,慢慢悠悠地走回去,没有看身后的母子到底有没有跟上来。 熊兽人母亲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从地上起来,默默地擦掉眼角的泪花,慢慢上前去。 “妈妈,我们不要去了,好不好?不要去了......他们万一......万一把我们抽筋剥皮......”小熊抓了抓大熊腿上的毛,轻声恳求道。 他的母亲并没有理他,只是用大手裹住自己儿子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她实际上已经很累了,很累很累,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睁眸也得用吃奶的气力。 谢尔顿半道上偷偷打量了两名熊兽人的体型,脑海中迅速分析出两人的身体状况,最后发现他们并没有这个体力来这里搞破坏,因此也放下心来。 值得他注意的是,这头小熊兽人身上带有的魔纹竟然散发出一种让他直觉隐隐发怵的力量,正常的兽人应该不会带有这种魔纹才对...... 梅林还在房间里睡觉来着......但必须要把他们两个给领到办公室里去,也管不上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谢尔顿皱了皱眉头,他已经不能忽略身后传过来的臭味,要是让梅林给闻到了,那可怎么办?他抽出魔杖,轻巧地挥了一挥,嘴中小声念出魔呓。 【以吾之名】 【以温柔的清风,洁净一切!】 呼——呼呼—— “唔......唔唔......” 一阵狂风让母子两人差点站不住身形,待他们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飞舞的毛发上一块块斑驳污渍竟与他们迅速剥离,身上散发出的土腥味也消散了大半。 小熊兽人看着自己身上的脏东西接二连三地飘散开来,有些惊叹地说道:“真,这真厉害......” “这便是大部分人类可以使用的魔法,可以非常便利地做我们做不到的事情。”熊妈妈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音调逐渐哽咽。 “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什么!这是唯一一个帮你把梦魇给祛除掉的机会!” 谢尔顿看了看身后的两人,他们已经走到了他办公室的门前,他叹了口气,旋即说道:“里面有我儿子,他在睡觉,我已经帮你们把身上的味道给去掉了,进去的时候声音轻一点。” 熊妈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脊背微驼,拉着自己的儿子屁颠屁颠地跟在谢尔顿身后。 门被旋开了,扑鼻而来的是一股令人舒适的咖啡味儿,但两人并不知道什么是咖啡味,就觉得这股味道很是好闻。 梅林已经醒了,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百无聊赖地趴在沙发上。谢尔顿愣了一愣,原本想在梅林睡着的时候处理这件事情的,结果...... 哎,算了,希望他们两个兽人不要吓住他吧。主要是大的那只,小的和梅林实际上差不多大,只是宽了一圈而已。 梅林看他们几个进来,竟是没怎么害怕,幼年形态的熊兽人实际上很是可爱。于是他遵循小孩子爱玩的天性,一下子从沙发上翻下来,哒哒哒地奔向歪歪扭扭走进来的小熊兽人。 “呃......儿子,你去扶一扶它,小家伙的身体还是非常虚弱的。” “他的身上有梦魇。”梅林的话一针见血,他眨了眨眼,用自己的小手碰触对方的指尖,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很是舒服,“摸起来很舒服。” 这一只小熊兽人并不是很情愿被对方摸,但一路走来,他的力气实际上没有多少了,也口干舌燥的,一碰到可以依靠的东西,他的身体便不断地发沉,眼皮也一点一点地耷拉下来。 “你们一路上很累了吧。”谢尔顿非常自然地给两位兽人倒了杯水,“喝点水,这里也有些吃的东西,你们可以......” “谢谢!谢谢!”熊兽人不断道谢,兴奋溢于言表。 食物很简单,是柜子里特地储备的面包,为的就是像这种饥寒交迫的情况出现。能独自来到这里的情况有两种:要么就是偷渡犯,要么就是之前便在人类的生活区域内居住的兽人,因为种种原因要饿死了,这里简单的饭食应该可以满足他们的要求。 不过,吃东西前要先满足对水分的需求,所以必须要先让他们把水给补充完毕。梅林看着身边埋头喝水的熊兽人,他的耳朵都被喝趴下了。这家伙也真是可爱,只不过性格有些倔,硬是憋红了脸都不愿意正眼瞧梅林一下。 “这家伙也真是奇怪。”马尔克斯对识海内的梅林说道,“看来是不喜欢一切人类了。” “这种人的本质就是傲。要么你强硬地推平他,要么你欲擒故纵,啧啧啧啧......但你以后也没什么可能和他打交道,那就随便你。” “他看上去还是挺可爱的。” “他看上去会把你撕成两半,如果你打扰他吃东西的话。另外一说,这家伙倒是我先前说的那种例外......也不知道你到底记得不记得......咯咯咯!这种奇怪的东西竟然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天生的运气。” “运气?” “这家伙的命运可是不完整的,甚至是畸形的。这是【命运之树】戴斯提诺干的好事。” “我不理解。” “我觉得你也不会想要理解的。当然,失去什么便会得到什么,这家伙将来可以使用一般兽人没有办法使用的强大魔法。我看了一下他的魔力之眼,长大以后估计可以操纵植物,现在他还太小,力量还没有明显,长大以后就厉害很多了。” “所以说,命运畸形到底是什么东西?”马尔克斯还是很不理解。 “一个有洞的气球,在被吹大的同时,他身上的洞眼也会变大。如果他想要在吹气的时候能够稳定地长大,那么他应该怎么做?” “找东西去填上。” “没错,”梅林说道,“这种感觉会在这种命运畸形的兽人逐渐长大时愈演愈烈,他必须要找到自己命运中的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马尔克斯被这个词语迷惑住了。 “没错,这就是最恶心的一点,我就不继续说下去了。”梅林恶作剧似地笑道,“我觉得你能够想象得到。” 梅林吞了口唾沫,总觉得有点不敢置信,面前的这个小家伙长大了以后会变成这种样子么...... 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恶心,第二印象才是可怜。 一旁,谢尔顿正与兽人妈妈说着话,他很佩服走了那么远就为了把孩子送到这里来拔除梦魇的母亲。这位母亲看上去半条命都搭在这条路上了。 谢尔顿对这个比较特殊的兽人也很感兴趣:“他叫什么名字?” “楝,先生,一种树木的名字。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熊妈妈的声音又哽咽了。 谢尔顿笑着看了看身边还在使劲填着肚皮的小熊兽人,觉得这名字很不错。 章壹陆贰:触碰童年 谢尔顿和熊妈妈聊了一小会,知晓楝的情况之后,却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他必须得要揪出标记的梦魇,才可以把小熊体内的标记给去除。 “我现在不是值梦司的员工,兽人管理司的司长才是我分内的工作......” 如果谢尔顿要帮他们的话,首先得要花一番功夫找出标记的梦魇,其次还得冒着受伤的风险用武力强迫梦魇把标记给拔出...... “我求求您了,他只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他不该承受这么多的苦难......”楝的母亲苦苦哀求,双手蜷成一团,熊脸皱成一团。 “我现在也没这个能力帮你解决你儿子身体内的问题。”谢尔顿的话切中肯綮,“我没有办法花一整天的时间来陪你做这些事情,实际上,这些专业性比较高的事情应该交给隔壁值梦司的专业人员去做。” “但,他们不肯帮助我们,这是您刚刚看到的!”熊妈妈哭道,“您那么好心,帮助我们也不需要多少功夫......” 谢尔顿摆了摆手,他看着一旁用一副臭脸对着梅林的楝,他看上去就不怎么喜欢人类,即使现在有人类给予他们恩惠,同样是如此。 他看上去对人类的影响不是很好,而且他还是个孩子...... 梅林想抓住楝的小手已经第三次被小熊怒瞪着拍开,只差没有说一句:滚开,可恶的人类! “对不起,我们实在没有这个能力来帮你,”谢尔顿回绝道,“我分内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是第二位,况且这种事情也本不应该是谢尔顿来做。 “不!不......”熊妈妈神色激烈地搓着手,他的语气愈发局促,“如果不帮他的话,他会......他会死的!我真的求求你......” 谢尔顿皱了皱眉,即使他还算善良,他也不可能接受如此荒谬,且没有任何回报的请求,如果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乞丐带着一个孩子来向他求救,他兴许也会不管不顾,更不要提是兽人了。他已仁至义尽。 “爸,我也许可以把他身体里的那个东西给拔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梅林倒是举起了自己的小手,“但他一直推我,我没办法做。” “哦?”谢尔顿的眼中闪过半分异彩,“你是怎么知道你可以的?” 梅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他头顶上那么大一根刺,应该可以拔得出来。” 小男孩动用了魔力,自然把这个小家伙的全部看得一清二楚,在梅林的视野当中,一根约莫有他手指那般粗的紫色晶棍正牢牢插在楝的头顶。 “我不要你......不要人类......”楝一脸惊恐,屁股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嘴里还不住地嘟囔,“人类都很坏......” 谢尔顿双手一摊,眼底满是诧异:“我是不可能为你儿子拔出标记的,但我儿子既然说可以,那可以让他试试。” 熊妈妈厉声呵斥道:“楝!我们必须得要抓住这个机会,你会死的!要不是为了你,我们也不至于!” “我......我知道了......”楝立刻服了软,满脸写着不情愿,身体一点一点地挪到梅林的身边。 在梅林的脑海内,梅林正在对马尔克斯说拔出其他梦魇标记的注意事项。 “毁掉一个标记非常简单,困难的是如何把标记拔出来。”梅林说,“因为标记直接作用于被宿主的灵魂,直接用蛮力毁掉标记那顺带着灵魂也会被毁掉一块。” “所以说,只要用手把这根东西拔掉就可以了么?”马尔克斯天真地问道。 “当然不!”梅林道,“这只是表象,你必须要分出你的心神,进入对方的灵魂边缘把标记给拔掉。” “那你说,我做。”马尔克斯无语。 “先让这个不知好死的东西过来!让他闭上眼睛。” 梅林旋即一把将警惕的熊兽人拉了过来,嘴角洋溢起浮夸的笑容:“你过来,把眼睛闭上。” 对方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还小声地哼了哼,闭上双眼。 这家伙还真是桀骜不驯...... “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要想。”梅林一边听着梦魇的话,一边说。 谢尔顿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家伙有模有样地帮这个小熊兽人拔除,心头不禁浮现一丝感慨。看来这就是梦魇的天性,小家伙不但聪明,而且也会一身本领了。当然,他不大相信梅林可以真的把标记给取出来。如果这样的话,他甚至都可以相信先前的两次死难都是梅林帮他度过的。 梅林的眼底微不可查地亮起了淡淡的晶蓝色光芒,接下来,他要潜入熊兽人的心神之中...... “手握在他的心口,用全力想着钻进一个小洞的样子!”梅林吩咐道。 男孩儿皱紧眉头,这种活儿可不好干啊...... 两人就见到这个男孩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楝的胸口上。小熊显得很不高兴,耷拉下耳朵,身上的温度逐渐升高,应该是害羞了。 “这家伙,一摸就烫了,不知廉耻!”梅林在脑中大声呵斥这种不雅的行为,“应该好好加以管教!” “差不多得了......”马尔克斯无语,他正想象着自己的身体钻进一个小洞的样子。 真的有一股吸力在将他的身体往前送!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不由自主地往前探! 梅林睁开双眼,却发现面前一片漆黑,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大清楚,只有面前唯一的光在吸引着他前行! 这便是熊兽人的灵魂之所在!梅林只觉得自己正不受控制地朝前飞去! 梅林眼前的这一束光越来越大,面前的色彩也从迷蒙的白色迅速便为富含生机的亮绿色,最后竟然由一变二,分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光柱! 那根亮绿色的光柱富含生命力,另外一根分出的米白色光珠相对而言宁静许多。 梅林特地瞧了一眼这光柱到底是什么,只看见里面有无数的光影在飞速闪烁,其他的便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这根绿色柱子上有被侵染的痕迹,上面有裂痕。”梅林事先看出了柱子上的蹊跷,迅速提醒马尔克斯,“这和上次去除小女孩的标记实际上差不多。” “也就是说,”马尔克斯用意念让自己往上浮,寻找导致灵魂裂痕的源头,“要找到那根插在灵魂上的晶柱......” “另外一提,因为那个劣等种的力量还算强大,直接把女孩的意识拖进自己的梦界里了,所以才会出现那种场面。”梅林补充道,“一般来说,这种情况算是大多数......唉,作为一个梦魇,竟然还会沦落到帮别人拔标记上......” 马尔克斯吐槽道:“这种对灵魂内部魔力的饥渴感还都是我来承受的,好么。” “所以我才不在乎嘛......”梅林嘿嘿笑了。 “你可真是无耻。”马尔克斯已经看到灵魂晶柱上方插着一根有自己大拇指那么粗的深紫色晶柱,“就是那个了吧。” “你现在是以一种抽象的方式存在于这头小熊的精神世界内,没有具体的形状,所以你得先想象出你有手。” 想象出自己有手......想象出自己有手......我有两只手...... 结果马尔克斯只看到有两只可以自由操纵的手,其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这幕场景很骇人。 “别管那么多,能够凝聚出手来已经很好了,把这根该死的东西拔掉咱俩就收工了!”梅林催促道。 “......” 马尔克斯努力地不去想自己现在只有两只手,握住这根晶柱,一点一点地往外扒。 “别磨叽!你越是轻,这根刺就越拔不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马尔克斯要是现在有眼睛,他早就连翻四五个白眼了。 晶柱的触感是冰寒的,似乎要把他的指尖给冻伤。马尔克斯屏住勇气,猛地用力,喳啦一声便将灵魂上的尖刺给拔了出来。 这根刺在脱离灵魂光柱的一瞬间便迅速由上而下地消弭,连飞灰都没有剩下。光柱上的裂缝也飞快愈合,变得完好如初。 “我猜测另外一个光柱是他的记忆,你要去看看么?” “不会被发现么?这可是他的内心世界!”马尔克斯自然是想的。 “被发现就被发现,顶多就是被踢出来而已,没什么事情的~”梅林笑道,“再说,你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稍微收点费用不行么?” “你看过别人的记忆么?”马尔克斯操纵自己的手去触碰另一个颜色的光柱。 “我先前都在沉睡,高等的梦魇是不需要——” 还未等两位反应过来,梅林和马尔克斯的意识竟被这道光柱吸了进去!米白色光柱的体积猛然变大,无数场景破碎成一道道半透明的帐幕,梅林的身形竟然在这里重新显现! “唔......!”疯狂闪烁的一幕幕场景让梅林捂上自己的眼睛,现在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在滚筒洗衣机里面被疯狂甩动...... 梅林最终停了下来,场景最终定格在一个湿热的树林内。 “这里是......”梅林四处看了看,和先前进入魔法物品商店的女主人记忆一样,他没有办法触碰任何东西,“他原先生活的地方?” 各种各样的熊兽人浑身几近完全赤裸,大多只在裆部和胸部打上布片以作遮挡,他们正在进行日常的生产活动。按照他们的工作来看,应该是打猎采集的较为原始的生活状态。 这让梅林更加奇怪,他们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梅林视线的中心是卧在一张简易草床上的熊兽人,手中抱着一个软质襁褓,襁褓内的小熊崽子当然就是本次记忆的主人公了,这毫无疑问。 熊妈妈慈爱地垂眸,小心而又认真地擦着刚出生的熊宝宝,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名字是,楝。” 楝出生时的场景到此为止,旋即切换为另一幕。 一处正在发光的石质祭坛,祭坛的材质很特殊,蜘蛛网似地爬满了一根根淡绿色的神秘纹路。细细看去,梅林可以发现祭坛底部的地基竟然时不时地歪曲错开,不令人察觉地朝左边移了一公分!就好似这地本身就有无边的活力一般! 一根又一根的巨大藤蔓从祭坛的边缘弯绕着蔓延而上,把祭坛的中央包子一样地裹住,里面时不时地发出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 “希望不会出现......不过每一次基本上都会出现一两个‘不详’.......” “这种危险品......尽量不要提,你不想你的儿子变成这样吧?” 看来是兽人之间的某种仪式,一根又一根藤蔓螺旋着上升,从祭坛内部透出的魔力迅速输送到由这些枝条组成的障壁之上。 在梅林的眼中,这巨大的囊体就像一只巨大的嘴巴,还在令人发怵地蠕动!咕叽咕叽的声响更是衬了这消化一般的场景,里面的声音估计被囊壁的力量给挡住了,没有办法穿透出来。 楝的母亲双手合十,嘴中似乎在祈祷着什么东西。 “楝应该在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里面。”梅林同马尔克斯说道。 “这简直太恶心了。” “我也这么觉得。” 过了许久,无穷无尽的青绿色光芒从藤蔓的缝隙之间暴射而出,在场的所有兽人都猛然睁大了双眼,他们似乎并不想漏过这些藤蔓打开的瞬间。 与其说是打开,不如说是这些藤蔓迅速凋谢石化咯喇喇地掉落,其中的魔力已经消失,那也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了。 在祭坛上面的是一群哇哇大叫的小熊兽人,幼年的熊兽人幼崽都长得差不多。 但,好像有一只小熊兽人与他们长得不大一样,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因为他的身上正奔腾这熊熊燃烧的青色魔力!狂暴的魔力化作了一条又一条的青色魔纹,流畅地铺设在小熊兽人胸前的皮肤之上,进而如水一般顺流而下,在肚皮上打了一道圈,却又凝成一道小小的三角形印记。 “天哪!快点,儿子!快点从他的身边离开,快点!” “不,是谁的儿子,快点把他给领回去!太不幸了,简直是太不幸了!” “要是我的儿子的话,那我当场就掐死他!恶心的垃圾桶......这家伙定会把别人的一生给毁了,一定!所以不要把他留到大!” 这些小熊兽人似乎也知道谁是异类,退潮一般地奔跑开去。 “妈妈!” “妈妈——!呜呜......快看呐,有一个怪胎!” 各种各样的“妈妈”声迭起,他们一个个奔跑着走向自己的父母,以语言的形式回馈对方对自己的养育之恩。 这便是【洗礼】,可以给兽人赋予灵智。 最后只剩下一位小熊宝宝呆在祭坛上,愣愣地寻找着自己母亲的踪影。这是楝第一次感受到无助,他没有办法走路,因为一股力量在体内乱蹿,把他的脚给弄麻了。 不过很快,他看到自己的母亲走上祭坛,将自己一把抱起。 这是楝一生中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母亲露出这一副表情。他描述不出,但他莫名地想哭。 因为他竟然对自己的母亲产生了惧意。 “妈妈......”楝带着哭腔,噙着泪,用自己软软的双手摸着母亲粗壮有力的臂膀。 但自己母亲的眼神很快从一块坚冰化成了温婉的柔水,之中貌似还填充了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们走吧,楝。”熊妈妈亲昵地亲了亲楝的脸颊,从祭坛上走下。 “该死的东西,不要让他和我们待在一起!听到了没有!” “就是,要是我的话就把他给掐死了,他娘的,竟然在我们之中出了这种天生的败类!” “我敢打包票,这种玩意即使不变成这副鬼样,他也一定活不过十岁!” 回到家之后,熊妈妈将自己的亲儿子安置在床上,因为他看上去已经很疲惫了。楝很快睡去。 熊妈妈复杂地看着楝肚子上的三角形印记,叹了口气。 她紧紧地抿着嘴唇,从旁边拿出一块毛巾,默默地擦着自己的后背。 她的背上全是在离开时身后同族人朝她砸的烂浆果,如果不及时擦掉的话,会招虫,身上还会出现楝不喜欢闻的酒味儿。 梅林跟着熊妈妈回到自己家,看完了全程。 场景如微风卷沙般荡漾开去,下一幕场景正在迅速酝酿。 章壹陆叁:不加修饰的羞赧 背景中的树木似乎一向没有变过,大体来说全都是澄澈的碧绿。这里应该就是连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吧...... “该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梅林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马尔克斯当然听得清清楚楚,“他看来并没有被自己的族人接受。” 楝的记忆在继续前进,梅林也跟随着这头小熊的生长慢慢行走。 现在情景内的小熊兽人比之前长大了不少,按照这个年龄来说,本应该是同其他同龄兽人一起打闹的时候。作为幼年熊兽人当中的异类,楝顺理成章地被孤立了。 不仅仅是孤立,还是嘲笑。每一次楝想接近其他同龄人时,各种各样的谩骂声随之而来,恶毒的话语中还不时夹杂尖利的石子,以及地面上的污泥。 幼年的楝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遭到如此对待,他感觉十分委屈。 “呜......呜呜......”小熊兽人噙着一泓温热的泪水,身上脏兮兮,作丢盔弃甲之丧态跑进自家木屋的大门之内。 楝的母亲一看到儿子变成这幅样子,大惊失色地攥起手边的毛巾,润湿了下,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去给他擦身体。 “你这是怎么了?还有一身的伤!”熊妈妈为小熊揩去眼角的泪珠,但这泪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楝委屈极了,不停地抽噎:“我......我想和他们玩,但他们骂我!还朝我扔东西!呜呜......好痛......我被他们扔过来的石头给划破了,我就回来了。” 熊妈妈抿着嘴,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你还想和他们玩么?” 楝摇了摇头。 “那就找想和你玩的人,就可以啦!但实在没有办法的话,那就只能这样了,我必须要保护你不受伤害。” “我不想和他们玩!路边的小花都可以和我聊天!”楝张大眼睛,搔了搔自己的肚子,母亲的爱抚确实可以缓解自己的伤感。 “是么?”熊妈妈愣了一愣,“你难道可以和花花草草说话么?” 楝点了点头,不以为然地说道:“当然了!难道你们不可以么?” 熊妈妈眨了眨眼,脑中迅速措辞,面露喜色道:“当然不是,我的宝贝儿!这是你独特的能力!将来,你不仅仅有强大的力量,兴许还可以让植物听从你的命令!” “嗯!我一定要让那些家伙知道,我会变得更强!” 梅林眼前的一切再次飞灰般飘散,下一幕记忆迅速承接。 “就好像在看一个故事。”马尔克斯对梅林说。 “每一个生物的记忆都是一段故事。”梅林的语气貌似很不以为然。 楝又长大了,就比现在的体型小了一圈,他肚子上的魔纹似乎也有生命,随着小熊的长大在身上逐渐延伸。 他蹲在地上,双眼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小嘴微嘟,屏气凝神,双手直勾勾地往前伸,用力盯着面前的一小块空地。 “嗯......”说实话,在梅林看来,这种架势很像原地排便。 “快快生长......”他的喉咙里隐约爆出噼里啪啦的脆响,肚子上的魔纹晃晃悠悠地闪烁起来,由慢及快的眼神开去。 这些魔纹和人类刻印上的魔纹竟然差不大多少!甚至在使用的时候,熊兽人都不需要咏唱魔呓,只要凭借自己的意念便可以将自己的魔力输送到体外! 咕噜噜......石屑碰撞的声音在地底隐约传出。 有什么东西在往上蹿! 嘭!砂石飞溅!楝面前的空地上骤然钻出一根小臂粗的硬质棘刺,只是一两个呼吸的功夫,这根木头已经超过了小熊的身高,还在继续往上冲! “哇啊......”楝耗尽气力,双腿一软,摔了个屁股墩。 但小熊立刻兴奋地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惊讶地看着用自己力量造出来的“杰作”,张大了嘴。 “这太棒了!”他开心地大叫,用力摇晃着自己凭空造出的木条。 熊兽人的力气竟然没办法撼动这木棒的一分一毫! 这太令人惊讶了! 不料,楝的身后竟传来一声大叫:“快看呐!这个怪胎不知道用什么邪术造出这种东西!” 梅林眼睁睁地看着楝错愕地转过身去,慌乱地靠在身后从地里钻出的枝条,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结果,楝被不怀好意的其他熊孩子们给架起来,气势汹汹地绑到了成年熊兽人的面前。 “爸爸,这个怪胎刚才从地里面变出一根很长的棍子!” 熊兽人的表情就好像鼻子下塞了一滩大粪,挥了挥手:“不要让他过来,万一出什么意外怎么办?我都已经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和这种怪胎在一起玩!万一有一天被他绑住了怎么办!” “说了,不要去搭理他!万一有一天......快点把他丢掉!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去碰他!” 楝没有办法去擦自己的泪水,只好低着头,想要遮掩一下自己的丑态。他的双手被架住了,刚才的能力又抽空了他的力气,现在什么也没法干。 他好像天生就是为了被欺负用的。但楝尽量做到每一次在进自己家的门前及时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把身上的污渍和泪渍给擦掉。这样的生活很累。 梅林回想着自己跟随在谢尔顿身边的生活,一对比来说,他实际上已经是非常幸福了。 当然,楝的母亲也从未亏待过他,能够拥有这样一个母亲,也是他的福气了吧。 “唔......唔!”梅林忽然捂着自己的脑袋,脸上的表情疯狂抽搐! 脆弱的剧本被猛地撕裂开来,属于楝的声音在空间中排山倒海般滚滚回响! “不要偷看我的记忆!!!!!不要,给我滚开!不要偷看我的记忆!” “马尔克斯,快点从里面脱离!快点!” “我知道!”梅林的身体迅速在空间中虚化,即将消散。 “不!要!再!看!了!不要!”这声音大得甚至要把自己的回忆给震塌了。 “快点走,吵死了......” 楝的声音满是痛苦:“不要......不要偷窥......我的记忆......呜呜......” 在梅林脱离之前,他还看到了另一幕光景。 楝和他的母亲在树林里艰难穿行,他们的身后是熟悉的熊兽人的集聚村落。 “说不定人类可以......” 楝的母亲似乎在说什么,但梅林已经听不清楚接下来的话了。 小男孩睁大了眼睛,发觉自己的手中正握着什么硬硬的东西。 那是一根闪闪发亮的蓝紫色晶条,表面还流转着温热的魔力光斑。 梅林松了口气,这应该就是楝体内的标记了吧......但他丝毫没有发觉面前的熊兽人正羞愤地瞪着他,脸颊通红,一脸要杀人的样子。 小男孩有点心虚,连忙把手中的晶块交给一脸吃惊的谢尔顿。还没等他逃离现场,一只熊爪抓住了他的肩膀。 只见面前的楝眼角充盈着一包泪水,嘴唇颤抖,肚皮上的三角形印记蠢蠢欲动。 “我的记忆......很羞耻吧。”他恨恨地低声说道,“你为什么要看我的记忆!呜......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明明说是帮我解决身上的诅咒,却让我和我的妈妈......” “楝,不允许对帮你拔除标记的人吼叫!”楝的母亲不停地抹着泪,巨大的欣喜已经让她听不清楚话了,“还不赶快感谢他!” 最终,这对母子朝他们深深地再道了一声谢,从兽人管理司的小门离开了。 梅林还在回想着小熊兽人在知道自己偷窥他记忆后,看自己时憎恨的眼神,嘴角略带罪恶感地上翘。但想到回忆的内容之时,他却又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便是他生来的福音,这也是他的诅咒。马尔克斯,我们和他实际上是一样的。” “你知道么,他将来的伴侣不是自己决定,而是由有形的命运帮他操纵的。一旦看到能够补全自己灵魂漏洞的存在,他便会立刻冲到对方的身边,与其缔结单向契约,一生一世不能与其离开,而对方也一定会对他产生好感。你可能会问,如果对方强硬地把他抛弃,他会怎么样,是不是?” 梅林点了点头。 “他会死。”梦魇冷冷地说道,“他身上的命运之力会将他撕裂,还记得我之前的那个比喻么?” “嗯,我记得。如果一个吹得胀大的气球有了破洞......” “会悲惨地飘到地上,然后被丢弃,就这么简单。” 章壹陆肆:谢尔顿的疑虑 谢尔顿觉得,是时候带梅林去梅林圣地,去进行第二次身体检测了。他本以为梅林说“我可以帮他拔出体内的梦魇印记”这种话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竟然真的可以办成,那他就不得不怀疑梅林的身体是否早就发生一些变化。那两个兽人在问题解决以后自然就离开了,谢尔顿没有必要再去关心他们的死活。 梦魇是符文生物,那梅林的身体自然而然会受到梦魇魔力的侵染。谢尔顿一开始认为他们的身体会发生很严重给的排异反应,但面前的小家伙依旧活蹦乱跳,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吃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多,体型也是蹭蹭蹭往上长。他猜测,如果按照这个方式长下去,那他不出两年就可以与八九岁的男孩比肩了。 梅林的智力的增长速度也是和妖孽一样,他甚至可以成功地模仿出一些比较复杂的手工作品了。就比如说面前这只用玻璃纸叠成的千纸鹤,在阳光下折射出霓虹般五彩缤纷的光带,就是他学着时不时来串门的佩曼做的手工艺品。 “爸爸,你看!”梅林伸出自己的小手,把自己刚刚叠好的千纸鹤递进谢尔顿的手中,“给你!” 谢尔顿愣了一下,过了一秒钟才缓过神来,这才接过梅林手中的千纸鹤。他一直扮演着一个父亲的角色,甚至已经隐隐与他的原本人格有些重叠。他知道,但谢尔顿觉得并不坏。毕竟面前的这个小家伙在十几年之后估计就要被挖空灵魂,成为一具活生生,血淋淋的容器了。 “你叠的真好。”谢尔顿夸赞道,“是和佩曼阿姨学的?” “嗯!”梅林天真地笑了,“花了好久才学会呢!” 最近的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佩曼和谢尔顿都得到了上级的表扬,与此同时,他们还得到了一段不短的假期。佩曼在休假的前一天找上谢尔顿,把手里的一张火红色的牛皮纸门票递到他的手中。 “喏!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没想到我爸妈叫我回一趟老家,那也没办法去......真是便宜了你!”佩曼狡黠地笑了,“【暖暖歌手】,格林斯特·普朗提演唱会的门票!看好日期,别错过了!上面有传送术式的地址,到时候也不用你们破费,直接去指定地点传送就可以啦。” 佩曼还和他说,这一段时间也亏待你的儿子了,没想到让他经历了那么多他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这场演唱会,你们一定得去听一听。 谢尔顿一想,给梅林进行检查也只不过是小半天的时间而已,接下来的几天假期完全可以让自己和梅林歇一会。这个【暖暖歌手】,谢尔顿在梅林圣地呆了很久,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实际上并不是特别了解。门票上好像写什么“当代最热情的歌手,会让你的心变得暖暖的”之类的话,谢尔顿觉得这些都是瞎扯淡,去听听也没什么不可。 他准备先带梅林去圣地检查一下身体,再去墓地吊唁一下死去的值梦司与兽人管理司的工作人员,最后才去演唱会。 再说了,演唱会的时间是三天后,他们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尔顿作为特殊的编制外人员,能够不用预约就进入梅林圣地。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梅林将来会被掏空身体,他的心总会猛地一揪。他也见到了切尼,相对于以前来说,她的姿态变得更加老练,稳重了。 与切尼的交谈当中,谢尔顿知道查理貌似对梅林教新生的容器很感兴趣,看上去是在为他扩充魔力的总量,实际上是在暗地里给梅林教施压。 “【原初的老者】说,既然出现第一次,那就肯定会有第二次成功的那一天......”切尼小心地翻了个白眼,“查理国王实在是太贪婪了......更何况,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追求个人力量,难道要一个人称霸世界?那简直是太小孩子气了......” 谢尔顿点了点头,叹气道:“梅林最近的生活一点也不安稳,最近的兽人叛乱,你知道是谁拉的导火索?原初教派!我所在的值梦司旁边就是兽人管理司,我们两个差点就死在这一场战斗里面......” “原初教派!”切尼似乎认为他们两个的存活理所当然,“听说他们最近内部出了一点乱子,还有一件一级魔器丢失了。” “原初教会拥有可以让兽人从根本上便成人类的术式!”谢尔顿继续道,“我现在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我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不要往外说。”切尼凑上前去,偷偷地说,“原初教会原来是梅林教的一个分支。不过那些人的观点与梅林教的原始观点有了冲突,所以就组成一个新的教派,离开了......他们还带走了好几件很强大的魔器!这些家伙分裂,也是非常理所应当的事情......居然敢背离世界树的庇护......他们肯定是疯了!” “我现在很担心,他们很有可能知道了梅林诞生的消息,想要把他给......”谢尔顿把自己的疑虑给说了出来,“巧合太多了......” 切尼抿了抿嘴,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现在也不需要管那么多,只要把梅林养活个十几年就好。之后梅林教自会给你应得的报酬。” 谢尔顿有些纠结,犹犹豫豫地说:“为什么不可以让梅林长大成人呢,他现在成长的各项方面都很优秀,绝对不会比即将继承这副躯壳的人差!” “谢尔顿,”切尼一脸严肃地说,“我们不能保证,这一个梅林不会和曾经的一个梅林那样。他可是杀了一整个城市的人......他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你知道么?” “我会负责把他教导成一个善良的人!”谢尔顿还想争取一下。 切尼叹了口气,变了个话题:“梅林的身体报告出来了,你看一下吧。” 自知没法继续上个话题的谢尔顿只好拿过报告,一点一点地看起来。 梅林的身体各项素质都大大超越了原本年龄应有的情况,从智力水平上来说,这家伙甚至都不输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了。 这些数据从纸面上来说已经非常恐怖了,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这样啊...... 谢尔顿总觉得有些诡异,也有些心痛。也不知道十几年过后,他若是把梅林交了出去,他到底会不会发疯。 “我听说你一年以后就会从值梦司离开?”切尼看谢尔顿看完了报告,问道,“在离开的时候记得给梅林刻印魔纹,让他学会魔法,知道了么?” 谢尔顿又想到了先前徒手帮兽人拔出标记的时候,嘴张了张,却又没有说什么,只是以点头回应。 “还有,之后要记得去世界树那里去取梅林的魔杖,”切尼道,“魔杖和梅林的肉体需要契合一段时间,我们这一次可是把近乎全部的希望全都押在上面了。” “那你们甘心把梅林献给查理国王?”谢尔顿傻了,“万一他把梅林教一锅端了怎么办?” 切尼哈哈大笑,自信道:“我们有世界树,只是一个人的话,他不可能敌过接近神迹的力量的。” “我不希望把梅林交给那个男人。” 切尼反问道:“我说过,我们一定会把梅林交给查理国王了么?好啦,你们最忌你不是在休假么?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啦~” 谢尔顿知道这是给他下了逐客令,这也没有办法。他发觉,自己似乎离梅林教的距离越来越远...... 梅林一脸“求抱抱”地样子屁颠屁颠地从远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朵洁白的花朵。 “爸爸!花!你瞧!多漂亮呀!” 小男孩似乎对千纸鹤来说更加珍视花朵,也就是说,他非常喜欢花呢。 “嗯,我们走吧。” 谢尔顿挤出一副略显疲惫的,还带着一点苦涩的笑容,拉住了梅林的手,慢慢地从第一圣所的小路上离开。 “我们有休假啦,去哪里玩呢?” “我们先去祭奠一下在先前那场战斗里因为保护我们而牺牲的叔叔阿姨们。” 章壹陆伍:值得怀念的人们 在给梅林检查完身体的那天下午,谢尔顿叫了一辆马车,去梵冈东边的墓地去看看因为这次叛乱而失去生命的员工们。 实际上,因为这场叛乱死去的人们实在是太多了,几近过了大半个月,所有的死者才得到他们应有的席位。马丁的遗体就在梵冈东边的这家墓地里。 盛夏已至,空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米白色雾气,街上的行人只敢沿着路边有阴影的地方小步地走着,街头那些卖艺的和乞丐大多都躲进了小巷里,傍晚才是他们出现的时候。 “我们去看看马丁叔叔,虽然他的肉体在那场战斗中被烧尽了,但我们还是一道出钱给他立了块墓碑。”谢尔顿轻轻地抚了抚梅林的头,“他燃烧了自己的灵魂......他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梅林点了点头,他也知道马丁为了保护他们而死,虽然最后掌控全局的是他,但这份勇气还是非常值得尊敬的。 还记得,那位大叔朝自己灌输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甚至还开玩笑要把自己教成一个花心的男人......啧啧...... 马车底部的轴在咕噜噜地旋转,正如时光的钟轴一样,坚定而无法遏制地朝前慢慢滚动。梅林不免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他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在梅林的脑海内,梦魇正在谈着自己对马丁的印象,“但他不坏。” “他很勇敢。”马尔克斯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总觉得有一口气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总觉得回想起来,他也是一个很贴心的人啊......就这么去世了,也真是不幸。” “你得向前看。”梅林说,“死而复生是一个奇迹,一切奇迹的发生都有他的代价。每个人也有他们自己的职责,有他们自己的价值。马丁这个人心肠不坏,我们去看看他,实际上也不错,但我我们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大,你没有办法.......” 马尔克斯砸了咂嘴:“我当然知道,只是希望马丁可以安息......” “当然,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幸福。” “我现在不想死。” “......” 谢尔顿和梅林很快下了车,墓地的大门很简单,用一块黑色的石头雕刻而成,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伫立着的一块块形态各异的石碑。 他只知道马丁的墓安在这里,却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所以为了找这一块墓碑,他还废了不少功夫。烈日炎炎之下,谢尔顿为了照顾梅林,特地带了一把遮阳伞,这样的话小男孩就不会被晒到了。 这墓园看上去是新建的,里面的墓碑都很新。除了梅林和谢尔顿两人,这里现在基本上就没有人了。 兴许,这些人很快就会被人们所忘却吧...... 马丁的墓碑和旁边的两座长得差不多,都是被截了一道圆弧的椭圆形黑色石碑,中间的名字,生卒年月与墓志铭是区别这些墓碑的标志。 谢尔顿把手中梅林刚才摘下来的一朵小花放到了马丁的墓前,一大一小,两人就这么看着墓碑上的字迹。 “呵呵......这家伙......”谢尔顿笑了笑,“墓志铭都是这样,也真是受不了他啊......” 【人生只是一场迷糊不清的睡眠,有时候一直睡下去,也未尝不可。】 也不知道是谁刻上去的,但谢尔顿竟然觉得出奇地合拍。 “我们走吧。”谢尔顿拉起梅林的手,再这么看下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要变得奇怪起来了。 “爸爸,那边好像有一群兽人。”梅林眼尖地用手指向朝他们不远处的一处墓碑,“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说不定,他们是来祭奠死去的好友的吧。”谢尔顿并不想管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只要不扰乱治安,那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说来也巧得很,这些兽人们所聚集的地方正好靠近墓园的出口,谢尔顿两人必须得要从那条小道经过。 “你说,他们会来这里祭奠谁呢?” 难不成兽人战士也会葬到这里?这种扰乱社会纪律的人,应该不配...... 谢尔顿叹了口气,把这些念头从脑子里抹去,他的脚步逐渐放缓,借此少出点声音。 “快看呐,有人来了!”原处的一名貂兽人看到了谢尔顿两人,立马拍拍他们的同伴道,“快跑,不要被这些人类发现了......” 这些兽人的种族都属于小型生物,通过石碑的遮掩,还能够勉强不留声色地逃跑。 即使这些兽人在场,谢尔顿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现在他们走了,他也无话可说。 在经过这个墓碑之前,两人也还是刻意停了下来,他们想要看看,这些兽人到底怀想的是谁。 这个墓碑显然是后来搬进来的,石头的质地就与其他的墓碑不一样,上面布满坑洞,较为低劣,疏松一点。不过勉强按照其他墓碑的形状打了个型,可能工作人员在检查的时候没有看出来吧。 上面的字迹也歪歪扭扭,却也能看清楚个大概,生卒年月没有写,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还有一个更加不像样的墓志铭。 这个墓果然是兽人们自己刻出来,然后安到这里的。 墓主人的名字是菲。谢尔顿愣了一下,他竟然认识,就是那个非常有个性的黄鼠狼兽人,最后还帮助指挥兽人们,在战斗中减少两方伤亡来着...... 原来是这样......他也死了么...... 【握住指尖寸前的光辉。】 谢尔顿抿了抿嘴,眼中的光芒陡然浑浊起来。他抽出魔杖,庄重地朝墓碑上一指,凹凸不平的墓碑顿时被一股狂风打磨平整,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被替代为工整有力的娟秀大字。 他也是一个值得人们怀念的人啊......无论是兽人,还是人类....... “那个臭屁居然死了。”梦魇在梅林的脑袋里嗡嗡叫着。 “说实话,我挺舍不得他们的。” “跟你说了,要向前看,他们的努力可不是白白付出的。” ....... 兽人特区,首罗的天气可比梵冈要热多了,在炎炎的烈日之下,兽人们竟然提前进入换毛期,当地政府不得不拍出专业人员一家一户地去清理住户换下的皮毛...... 当然,这些皮毛能够作为珍贵的交易品,由兽人皮毛织成的衣服价格不菲。 今天的兽人特区内十分热闹,一大群兽人们挤挤攘攘地拥在特区的门口,他们正等待着威廉队伍的到来。这可是接近一个月的外出,这些归来的兽人护卫将成为住民当中的指明星,给大家带来财富和希望。 威廉给出的报酬很高,在经过这次与死神交手的战斗之后,他竟然把报酬继续加码到了一个无法拒绝的高度。反正可以让被选中的兽人随从们无忧无虑地生活一段时间了。 马歇尔和威廉坐在一起,所有的兽人仆从在进入兽人特区的那一刻就相当于解除了雇佣关系,可以随时离开。 女孩的手中正捏着一个如血般鲜红脆艳的宝石挂坠,而红宝石的深处正散发着一条条温暖柔和的红色光带,直勾勾地扎向虚无的半空之中。这是春胸前的挂坠,而春已经死了,这吊坠自然而然地交到了她的手中。 红宝石正在发光,那表明这一对“兄弟”的距离愈来愈近。 今天的首罗洋溢着一股喜悦与担忧参半的气息。佣兵协会的仗势一向很大,但兽人们的期待显然更是压过了火热的天气,甚至蔓延向特区之外。 因为,威廉队伍的归来只是其一。其二,【暖暖歌手】,格林斯特·普朗提马上就要来这里开一场非常特殊的演唱会了。 兽人特区正在迅捷有力地发展着。 章壹陆陆:哭泣的狼人 首罗还是一个发展中的特区,所见之处稍微落后了些,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马歇尔触目所及,基本上全都是毛茸茸的一片,这里大多数房屋还在施工,地上全是零零碎碎的,大大小小的帐篷,或者是临时搭建的小木屋。 他们一进入这片正在迅速转型的区域时,便被一大群热切的兽人们给团团围住了。这些满脸喜色的兽人基本上都是威廉所雇佣仆从的家人朋友,当然,也有过来看热闹的,结局不免一脸眼羡地离开。 先前陪伴马歇尔后半程的桐似乎知道马歇尔接下来要去干什么,特地没有当时间离去,而是准备留下来再待一会。马歇尔也没有拒绝,和威廉商量了一下,小女孩便和熊兽人坐在了一辆马车上。 春的住址是不清楚的,但马歇尔可以凭借手中红宝石挂坠的亮度来确定大致的方位,只要越靠近另一头的红宝石,那她手中的挂坠放出的光芒愈发热切。 桐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眼帘低垂,犹豫地说道:“你是要亲手把属于春的报酬和这个挂坠送还给他的家人,是么?” 马歇尔点了点头,道:“春和我说过,除开两个弟弟以外,来到这里的还有一个名叫秋的哥哥。” 桐眨了眨双眼,他的身边的一小袋金币是他这一次出行的报酬。 “实际上这四个人的事情在我们附近传得很广。”桐脸色不大好,“嗯,就是......你知道的吧。” 马歇尔抿嘴道:“请说吧,我还是想再听一听。” 桐轻轻地开口,声音不大:“我们这些来到兽人特区的人都被部落里的人视为背叛者,是没有办法回到鲁比斯的原部落生活的。春夏秋冬四个人是最先在这里定居的一批人,实际上,我和他们住的距离也不远,我也相当于搭一个便车了。” “原来是这样么......” “你也知道,这四个人,两大两小,他们似乎是为了在人类的世界里另寻希望而从部落里走出来的。每个兽人的体质都不一样,春的哥哥并不像他那么健壮,甚至有些虚弱,两个弟弟也没有办法充当劳动力。” 马歇尔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在差不多一个半月以前,几个自称兄弟会的士兵撬开了他们家的门,把他们两个弟弟带走了。”桐用手抹了抹脸,继续道,“你应该知道这一件事情,当他们知道两个弟弟死去的消息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可以隐约在附近听到剧烈争吵声,当然还有大哭的声音......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我和隔壁的邻居也聊过了,毕竟这也是非常不幸的事情,我们也能宽容一点是一点了。” 小女孩的手握得愈发地紧了,脸上的表情就似揉成一团的纸。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正是她自己么...... “春的哥哥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更是瘦了一大圈,而春本身必须得要养家糊口,在外面不断找工作,否则吃不饱饭。”桐深吸一口气,道,“也不知道秋会怎么想......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也会帮你说几句话的,这情分,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谢谢,谢谢你......”马歇尔小心地抹着自己眼角不断滑落的泪珠。 在一间普普通通的小木屋前,马歇尔发觉自己手中的红宝石挂坠变成火烧一般,这应该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她本想让桐去开门,但这种逃避的行为是不允许出现在雅力士的公主身上的。怀着忐忑而悲痛的心情,小女孩重重地叩击了三下厚实的木门。 “弟!你终于回来了,你让我我可好等——” 嘎吱——木门被打开的时候甚至都扇出了一阵不小的劲风,门后出现的狼头上满是开心与自豪。 但这个表情在见到马歇尔与桐的那一瞬间就僵住了,转而变成了扭曲复杂的狰狞之色。 这个女孩的脸......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绝对!这就是残忍杀害自己两个弟弟的人!她还有什么胆子,她凭什么还敢过来!旁边的这个熊兽人又是在干什么! 但他还是强忍住自己的怒气,颈项处炸起的毛发也被摁了下去。 秋的体型可比春瘦多了,要不是见到这一幕,马歇尔还以为兽人都是又高又壮呢。 “春人呢?”秋的眼神似乎是一柄正在缓缓出鞘的利剑,“你们为什么过来?为什么兽人要和人类一道同流合污......” 秋的双眼在比自己矮了至少四个头的小女孩身上不断打量,他实在想不明白,面前这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到底是有什么能耐让自己的两个弟弟死去的! 他的双眼定格在马歇尔手中的红宝石挂坠之上,那股从血脉深处传达出来的力量,秋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狼兽人猛地打开门,怒吼着夺过还没反应过来的马歇尔手中的挂坠,撕扯喉咙吼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你手里凭什么会有我给春留下的东西!” 马歇尔退后两步,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她实在不愿见到这一幕,但问题是,她特地命人保存好的遗体就放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啊...... “春......他......他.......他死了。”马歇尔不敢朝前看对方的表情,但她能够想象到是什么样子。 对她这个年龄来说,她还是太过于动情,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太过于软弱了。 但明知道得不到原谅,却也把事情的原委明明白白地告诉当事人,那也算是一种良知了吧...... 秋满脸惊愕,马歇尔从来没见过有人的眼睛像他那样只是在一瞬间便布满血丝...... “你,他妈的!是不是在骗我!给我说啊!”秋把挂坠往后一丢,咬紧牙关冲上前去,一看就要朝马歇尔的领口猛揪。 桐连忙上前,在巨大的体能悬殊之下,暴怒的秋并不能碰到缩成一团的马歇尔一根毫毛。 “你.......我他妈的......我操你.......妈的......给我让开!春不可能死的!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秋挣得鼻涕和眼泪都出来了,“把我的弟弟们......都给我还回来啊!你个杀人犯!人皮兽心的杀人犯!我真是看清楚你们人类了,明明披着一个这么好看的皮囊,却连我们脚底的一根毛都不如!你们......凭什么......从我身边.......把他们一个个夺走!明明只是说好的,出一个雇佣任务的!” 扑通!他的身体猛地一松,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脸朝下地跪了下来。 周围的兽人们全都识相地走进自己的小木屋,闭紧了门,这个热闹还是不凑为好。 在如火轮一般的烈焰下,马歇尔却似掉入冰窟,身体不住地发颤。一滴又一滴的泪痕在地上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就被地面的热量烤干。 “他在保护马歇尔小姐的时候身受重伤,最后在战斗中英勇殉职。”桐总觉钱袋在手掌心不断地往下坠,“春的遗体我们会拜托人葬在屋子的后院的,还有报酬,会有额外的报酬......” “你们有本事......连我一起杀了啊......你们这群真正的魔鬼!一群魔鬼!”秋扑到桐的身上,狠狠地抱住他的大腿不放,另一只手直勾勾地指着不断流泪的马歇尔,“你这叛徒!给我们兽人丢脸!快点,把这个魔鬼给我杀了偿命啊......给我弟弟偿命......” 他看到两人身后的那个由黄色哔叽布裹着的身躯,那不正是自己亲爱的弟弟么? 秋似乎是疯了。他鼓着破落风箱一样的肺泡,啪嗒啪嗒地跑向不远处的春,稍稍掀开布头的半分,又全跪下来,抱着弟弟僵硬的身体大哭起来。 “我就把报酬放到你房间的桌上了。”桐吞了口唾沫,他似乎也不大习惯这种画面,干脆把正事先办了。 马歇尔悄悄地朝屋内瞅上一眼,里面的陈设近乎没有,只有两张床,一张书桌,四把椅子而已。 这床,一大一小,看上去还没用多久,上面也没多少灰尘,大床小床都被他们的主人天天精心擦拭过。每张床上都有两个枕头,还有被拍得松软的被褥。 小床用不上了,大床却又是少了它应有的席位。 马歇尔捂住自己的脸,无力而又无助地放声哭泣。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点记性啊......到底什么时候...... 章壹陆柒:向前看 有人欢喜有人愁,总而言之,现在的兽人特区上下洋溢着一股欢愉的气息。这不仅仅是因为威廉一行人的到来给予了在特区内兽人的信心,也是因为【暖暖歌手】,格林斯特·普朗提即将要来这里开演唱会,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人们再一次为这个新兴的地域增添了几分活力。 马歇尔和桐从秋的住处那里离开以后,他们两个的缘分应该也走到了尽头,在把马歇尔交到威廉手里的时候,桐朝马歇尔温和地笑了笑,朝她摆摆手,拿着自己应有的报酬,一晃一晃地走了。 “我们应该向前看,作为雅力士的公主,你之后所经历的东西还多着呢。”威廉打了个哈哈,悠闲地道,“不过,长点记性也是必要的,不是么?” 马歇尔总觉得威廉这么风轻云淡的样子很奇怪,但他话里的那一份残忍的理性只能迫使她不住地点头。 “这里就是我们这次旅行的终点啦,马歇尔小姐~”威廉挑了挑眉,“不过我们也来得真是巧,恰好赶上了全国著名的‘非魔法’演唱家,格林斯特·普朗提的演唱会,我觉得可以稍微在这个地方熟悉熟悉,把美妙的歌曲听完也再走不迟。” “什么叫‘非魔法’演唱家......”马歇尔使劲抹着自己眼角的泪痕,她的眼睛现在又酸又胀,“我有点不明白......” “这位女性并不是术士,据她所言。”威廉的嘴角微微勾起,但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猛地一拍脑袋道,“哎呀!有一件大事,差点忘记了,不快点办完可不行!” 马歇尔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拉上了马车,噔噔噔地被开走了。 “什么嘛......”马歇尔撅起了嘴,这一次的旅程,回想起来,却没有一件可以让开心起来的事情。 世界是很宽阔的,但从另一种意义而言,世界又是特别小的。马歇尔看着首罗内一片欢愉的气氛,眼神逐渐柔和起来。 这一次是威廉做车夫,兽人侍从都纷纷离开,那劳动力只剩他了。马歇尔坐在他身后的车厢内,只要说话,对方也可以立马听见。 “我们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马歇尔一点一点地挤出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却还是无法猜出他们到底要去干什么。 车厢的前方传出威廉悠闲的声音:“我们当初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是送一批货物,那总得要把货物给安置好吧。” 马歇尔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却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她现在只希望可以稍微歇息一会,让自己饱受刺激的心灵稍微歇息一下。 她握了握自己胸前的钥匙型挂坠,这是她父亲留给她的遗物,拥有无法言说的力量。有这么多人给予她莫大的帮助与陪伴,她没有理由停在原地....... 她必须要向前看! “我们要让这一片特区,变成真正的特区。”威廉道,“这也是当地政府交给我的任务。” 马车停在一个灰黑色的高塔之前,周围的人都被一道警戒线给拦住,没有办法进去。在进入这个区域之前,马歇尔似乎听到外面在交谈着什么,但听不大清楚。但说完以后,这一道警戒线特地为威廉的马车拉开了一个特殊开口,他们也顺利地进入了这座高塔的底座区域。 这个高塔的顶端是尖锥型的,整体而言就好像一支羽毛笔的鼻尖,塔身则是涂满了密密麻麻的魔力纹路,但显然地,这一座魔法塔并没有启动,而是死气沉沉地屹立在这里。 首罗的人们还需要最后一道防线,这是每个区域成立的基石。 马歇尔跟着威廉走下马车,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地面,用自己的脚丈量着脚下的石砖,发现这种石质材料她好像并未见过。 “马歇尔,帮我把马车后面的木盒拿下来。” “好的。”马歇尔并没有在车厢内见到什么木盒,应该是在马车后的储存空间之中。 小女孩打开了马车的后门,这个同样雕刻着更加繁复稠密魔纹的盒子映入眼帘,盒子本身是某种不知名的木料。马歇尔拿起掂量了一下,这个盒子竟然不重,甚至一只手也可以拿得很轻松。 威廉招呼马歇尔走上前,把盒子收到自己的手中,自己则是打开了魔法塔的大门,两人旋即走进。 “哇......”马歇尔一进魔法塔的门内,不禁对里面的陈设发出了由衷的惊叹。 这座魔法塔的内部竟然是用各种各样正在发光的各色魔力管道制成的!这些管道的表面正生出一小团一小团的魔力晶簇,又不断互相碰撞,直至湮灭,由此往复。 “这里便是一座城市的核心,只要有着一座魔法塔,再加上我们手中的这样东西,那基本上就可以保证这个区域本身不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威廉轻柔地抚摸着塔内中央的一根烟囱似的晶柱,“【久远第一层加护】,这是世界上防护力最大的魔器之一,没有办法制作,只能等待时机取得。甚至数十年都没办法捡来一张。” “一张?”马歇尔有些疑惑,“这个东西是一张纸?” “没错。”威廉笑了笑,旋即伸出手猛地朝晶柱的中段拍下! 咔嚓!晶柱的表面骤然碎裂,旋即,一阵又一阵高贵沉重的灰黑色魔力洪流野兽般从碎裂的漏洞口溢出! “看好了!”威廉拿起手中的木盒,飞一般地打开了盒子上的锁扣,大吼道,“以吾之名!” 木盒表面的魔纹顿时鼓胀膨大,从盒子的表面抽离开去,盒盖不知为何竟然自己飘了起来! 马歇尔噤声,惊愕地看着盒中璀璨剔透的书页,若不是它正放射出无可匹敌的庞大气场,她甚至会认为这片书页是由钻石雕刻而成。 书页的表面明明出奇地平整,一瓣又一瓣的迷蒙折光却又在这片书页的表面飞速闪烁,就好似书页中含着上亿块碎裂的镜片。 【久远第一层加护!进行装载!】 威廉手中爆出一阵暗金色的霞光,将手中的这片书页轻轻托起,明明先前是如此轻盈纤薄的书页,在男人的手中似乎显出了千万钧的重量! 【创世之神啊,请求您的垂听!】 【赐下无光的福泽,以求庇护!】 书页的表面顿时显现出如蚂蚁一般细小尖锐的文字,随着四射的光芒一道张贴在晶柱裂口的边缘! 威廉两手青筋暴起,朝上抛出晶亮的书页,用力朝前一推! 一段亘古的,极其久远的回声在屋内钟摆般来回飞旋!时间在此刻似乎停滞不前,书页缓缓没入灰黑色的魔力,碎裂开来的晶片倒飞回去,被打碎的晶柱神奇地愈合如初。这页璀璨的纸完美地嵌入晶柱的内部,在半空中悠然悬浮,输送出源源不断的磅礴力量! 如同火遇到油,原先死气沉沉的魔力顿时被点燃,五彩斑斓的魔力霞光透过魔力回路的导管传输到四面八方,把整个魔法塔彻底点亮! 轰隆隆—— 一道耀眼夺目的光柱自兽人们的身后爆发而出,荡开了天空中的片片浮云,如长矛一般插入极其遥远的深空! 首罗的大地忽地猛烈震颤,让地面上站立的所有人类与兽人都吓得跪坐在地上。巨大的阴影拔地而起,一块块巨大的碎石被磅礴的神威敲碎磨尽...... 庞大无匹的城墙四面八方立地而起,直冲云霄!没有人知道这城墙到底有多厚,防御能力有多强,但心头上的震惊过后,剩下的就是无匹的安全感,与自己的生命与财产得以保全的幸福感! 只有得到加护的区域才算一个真正独立自主的自治区! 直达天穹的庞大城墙遮住了热烈的魔阳,两三秒过后,他们便齐齐缩回,让阳光继续撒下。地面嘎吱嘎吱的构建声不断钻进钻出,巨大的城门接二连三地打开闭合,这也将会成为数百个,甚至数千个工作机会的来源。 所有人都在惊叹这一生中从未见过的壮观景象,简直是神迹!这才是属于兽人的都市,这才是给予兽人们最切实的尊严! 可惜,马歇尔和威廉在这一段时间内都呆在充满温暖光芒的魔法塔内,他们必须得要查看塔内的魔力输送是否有泄漏,或者是堵塞,否则这种由魔力竖起的城墙很可能有问题。 “威廉先生,梵冈周围的城墙也是用【久远第一层加护】制造出来的么?” “没错,这才是神可以做到的事。这是一座不可能被打破的城池。”威廉笑着说道,“好了,我们接下来就没什么事情啦。钱还剩下一点,去买两张演唱会的门票吧,花费也不多。” ...... 原初教会的教堂与魔法塔坐落在首罗的两端,教堂的主教却也能够在门口看得清楚塔顶放射出来的夺目神光。 这是一个眉目慈善,须眉白发的老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的白色主教袍纤尘不染,他就靠在刻满蔷薇花纹与深灰色星芒的大门口,嘴角漾起深邃的笑容,皱纹一张一缩,在他脸上好似绽开一朵盛放的菊花。 原初教会在这一段时间内收了不少信徒,虽然大多数是用“可以让兽人变成人类”的术式诱骗来的,但也算是积起了一点力量。 “门口的杂草也该清除掉了。” 老人的手上亮起一道黯灰色的魔力斑纹,教堂门前那一颗颗生长茂盛的杂草迅速分解成一颗颗淡绿色的细小光屑,随风飘散。 呼—— 教堂的深处无端涌出一阵强风,吹得主教的长袍在身上狰狞地扭动。 呼呼的风声竟然构成了一个个音节,艰难地组合成一道极难听清的语句! “还差......那颗神血......寻找......” 主教神色肃穆,嘴唇张翕:“我的主啊,真理的源头何处去寻......神血又何处去寻......” 狂风并没有停止,凭空产生的话语在继续。 “去......那无序之地......在贪婪,欲望......与暴乱当中......下沉的,正在积蓄的......时光......” 章壹陆捌:尽管我的手中空无一物 【暖暖歌手】,格林斯特·普朗提在万众瞩目之下,千里迢迢在盛夏的阳光之中,赶到了兽人特区来开演唱会啦! 经过了数天,数星期,以及数月的建设,由兽人建造起来的城市在此时竟已有模有样起来。来这里参观的人类数量也变得更加多了,当然,各种各样的交易在这里也是更加开放。 这里的兽人也开始跟着热心的人类学习种植开垦等最基本的农事,手巧一些的甚至都可以做一些打铁的活计了。 最近几天前来游玩的旅客变得更加多了,为了省下昂贵的旅馆费用,大多数的旅客都准备和当地的兽人居民们商量着留宿一两天。当然,他们也会以丰厚的人类礼遇相迎。淳朴的兽人们当然也不会推脱这一份对他们而言还算非常丰盛的礼物了。 首罗的中央正在搭建一个木制高台,高台的下方正晃悠着一个红发的成熟美人儿,正和那些正在劳作的兽人们搭着话。 “没错,是用我温暖人心的歌声!嘿嘿!”格林斯特晃着自己姣好的身形,笑意盈盈地拍了拍一名自愿前来搭建场地的虎兽人的肩膀,“谢啦,哥们儿!话说,你在你们的群落里,是不是也算大帅哥的类型啊?” 没有经纪人,没有任何内幕,没有独家爆料,更没有什么龌龊的勾当。这种纯天然的嗓音就如同蕴含一窝甜美的清泉,无论是身心,还是灵魂,都会在这种治愈的歌声之下倾倒。这也是她之所以受欢迎的最重要的原因。 “没没没......没有......”虎兽人的粗尾巴在不安分地晃动,他的面颊紧绷,差一点就掩饰不住自己羞怯的喜色,“非常,非常欢迎你来我们这里唱歌,以后,以后也要来......” “我可是传递爱与希望的女神!”格林斯特解下自己头顶的黄色头巾,笑嘻嘻地帮正在工作的虎兽人擦了擦汗,“即使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就让他们过去吧,就这么简单!” 她火红色的头发自然而然地散了下来,顺着沁人心脾的微风一道柔顺地飘舞。就和她炽热的心一样,一团赤红的火焰正在首罗热烈地升腾。 这一次,她要在新建的兽人特区进行一次即兴的,充满爱意的免费演唱会! 这是巡回的第二十四站,临时添加!她相信,在今天的夜晚,所有人内心生出的火焰会同她一起把明天的太阳给点亮! 她可是要把自己的歌声,自己的爱带到全世界的歌手! “嘿嘿,一位【暖暖歌手】肯定是要把温暖带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并且要更加努力地让大家变得更团结,更善良!” 这兴许是她的真实想法,兴许吧。 她为了歌唱,真的付出了很多,但也收到了相应的回报,这么多人喜欢她的歌就是她该有的回报。 马歇尔和威廉当然也是这次演唱会的听众之一。兴许是缘分,梅林和谢尔顿也阴差阳错地在同一天到了场。演唱会开始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更加戏剧性的是,两人之间的座位似乎并不远,演唱会门票的座位分配是随机的,并不存在“必定坐在前排”的情况。 梅林和马歇尔仅仅是隔了四五个座位的距离,小女孩在男孩儿的右前方。 因为和【群星都会】相接壤,首罗夜晚的天空也似菲拉比一样,如同天上宫阙一般,美伦美央。 “我怎么觉得我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女生......”在开场的前几分钟内,梅林实在是闲着没事干,便四处张望开去,“是不是有什么错觉......” “我觉得她应该在你的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才是。”梦魇的语调显得有些戏谑,“不过想不起来,那也没事,只是单纯的两人出现在同一个场地罢了。” “哦,原来是她......”就是他“亲手”把这个女孩身上的十字架从巴巴托斯的梦界中拔出来的,“她好像和原先没什么变化。” “你也不想想看才过了多久,我们的身体已经经过了改造,自然会生长得比较快一些。”现在的梅林只比马歇尔矮个小半头,“再过差不多一两个月,你应该就和她长得一样大了......你在接受魔力浸染的时候,我会尽量控制你的体型不变得太过突兀地大的。” 为什么马尔克斯觉得梅林有些幸灾乐祸呢...... 演唱会所预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熊熊的烈焰从座位中央的高台上冲天而起。 一阵火红的爆闪之后,没有人不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暖洋洋起来。而此时的【暖暖歌手】正身着一袭淡红色风衣,光彩照人地手握话筒,将自己最美丽,最热情的姿态展现给所有人。 “你瞧,她的耳环好漂亮!”马歇尔总觉得格林斯特耳朵上樱桃形状的红宝石耳环很戳她的心窝子,“我长大了以后也想买一对!” 威廉转头看向可爱动人的小女孩儿,身体明显地愣了一愣:“我觉得菱形的更加配你。” 她当时喜欢的是更加奇形怪状的鹅卵石类宝石耳坠,但最终戴起来,还是菱形的更加映衬她的气质。 “不嘛,我就觉得她耳垂上的那两颗樱桃很好吃!”马歇尔咯咯地笑了,“当然,我会听取你的建议的~” “你还太小,还没到带耳饰的年纪!”威廉忽地严厉道,“好啦,我实际上也没听过她唱歌,开唱了的话,那就好好听吧。” 格林斯特为了今天的演唱会,特地选了一只温暖人心的淡粉红色口红,她见到下方的大部分观众都是兽人,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毕竟,自己的温暖也要传达到世界上每一个种族的心中呢。 “首先,我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她先是朝大家鞠了深深一躬,“也非常感谢大家不远千里前来听我的歌!” “我希望以这首歌开场,”格林斯特抿起了嘴唇,唇角微微上弯,“这代表着我们人类与兽人们的心,实际上是可以一样温热的。没有人希望战乱,所有人都希望和平,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希望大家可以走向明亮的未来!请大家欣赏,我的新歌《尽管我的手中空无一物》。” 演唱会的亮光全都由火焰提供,所有的魔法照明全都被熄灭,因此,也有一大部分的光源也是来自天空中璀璨招人的群星。 格林斯特轻轻地开口,温和的音乐也从台下的乐队中升了起来。 【那是在孤独难耐的夜晚】 【依然会在远方闪闪发光的,漫天繁星】 这是开头句,却奠定了温柔的情感基调。所有人都在台下静静地听着。 【虽然不断失去】 【虽然徘徊迷惘】 【虽然受尽排挤】 【虽然无法实现】 【但依然拼命挣扎】 【依然坚定不移】 【依然抬手挺胸】 【依然向前迈进】 所有人的喉头之上,似乎都被梗了一下。格林斯特走上一步,将自己的话筒凑近嘴边,似乎是要向台下的各位说悄悄话。 她闭上了眼,抬起没有握话筒的另一只手,继续唱道: 【尽管我们的手中空无一物】 【却能因此紧紧相牵】 【当你一人时请别迷茫】 【因为我无论何时都不会放手】 音乐在继续演奏,台下的人似乎在怀想什么,逐渐地互相靠到了一起,眼中的光芒似乎比天空中的群星多了分复杂。 【我有件礼物想要呈现给你】 【在寒冷刺骨的黑夜】 【也能让你不再有些许悲伤的牵挂】 【那是条让你安心入睡的毛毯】 【即使难以忘怀】 【即使无法承受】 【即使束手无策】 【即使总被夺走】 【但我已然察觉】 【有你陪在身边】 一个又一个的人在身边来了又来,去了又去,总会在我们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对于梅林来说,富有个性,在平常显得非常流里流气,却能够在关键时刻负起责任,并且一直心怀希望的黄鼠狼兽人,菲,是值得回忆的一个人;喜欢抽烟,时不时讲荤段子惹得谢尔顿臭骂,看上去平常软弱,却在那场“战役”中勇敢献出自己生命之火的值梦司员工,马丁,同样也是值得怀想的对象。 对于马歇尔来说,此次旅程当中最为印象深刻的人,除去威廉,便是那举家近乎全因为自己而死的春了。他是一位典型的哥哥,是能够担负起家中生计大任的顶梁柱,也是一个有自己情感的,活生生的人。他对于自己弟弟的思念与寄托,和对兽人未来的期望......他可是将自己全部的全部托付给了她,帮她填补了心中的空缺,化作小女孩心中挥之不去的泡影,永远地留在了她的灵魂之上。这兴许也是一种另类的陪伴吧。 【有你陪在身边】 【想要守护之物】 【让我更加坚强】 【为了能让自己的色彩值得夸耀】 【我一直不断努力增添】 【在那模糊不清的世界中】 【就用这双手为它点缀五彩斑斓】 梅林和马歇尔的成长是离不开谢尔顿和威廉两人的,在如何成为一个人上,他们两个兴许是给他们上了一堂鲜活的,甚至是血淋淋的一课。 【即使不曾拥有像样的地位】 【即使还未取得入眼的成就】 【我们小小的双手也一定】 【能为明天的你带去笑容】 【尽管我们的手中空无一物】 【却能因此紧紧相牵】 两人似乎出奇地相像。 【当你一人时请别迷茫】 【因为我无论何时都不会放手】 【我有件礼物想要呈现给你】 【那是在孤独难耐的夜晚】 【依然会在远方闪闪发光的】 【满天繁星】 ...... 在退场的时候,马歇尔特别让威廉在回佣兵集会的旅馆前,让她最后去看一眼属于春的坟墓。 “威廉先生,我们......咦?”马歇尔一边向周围环视着有没有离场的通道,一边朝威廉说着话。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男孩儿......但是......头好痛......记不起来......身体,似乎在隐隐作痛...... “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们可以去春的墓那里最后看一眼么?”那个男孩的身影一下便消失在了人群当中,马歇尔的语气有些慌乱。 “当然没问题。夜晚注意保暖。”威廉特地给她准备了一个毛毯,让她披上。 天空中的群星依然在眨着眼,向地面散射属于自己的独特光芒。春被埋在了秋木屋身后的那片空地,与自己的两个弟弟的空冢连在一起。 “即使没有了你,我也会前进。”马歇尔站在春的小小土堆前,装作坚强地道,“你说过,我们都会受伤,然后痊愈。” “我会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到的。”她终究还是哽咽了,一股脑儿涌入马歇尔心中的繁杂心情新颖地侵吞着她的一切知觉。 忽地,她哭了,她再也无法摆出坚强的姿态。 “我求求你......我再也不揪你尾巴了!我不再,不再揪你尾巴了!我求求你,可以回来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啊.......” 她抽噎着,一下一下地抹着自己从眼角淌到嘴角的泪水,即使不断擦去,也无法遏止。威廉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一定,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的......一定......把王位给夺下来!” 她胸前的钥匙正在闪闪发亮,饱吸着天穹中射下的丝丝星光。不断有晶莹的泪水滴落,打湿了她身下的地面。 ...... 梅林和谢尔顿回到自己的旅店,盖上一层浅浅的被子,准备睡觉。 “哎,在春天的时候还得盖上一层被子,现在都不用盖啦。”谢尔顿小心地替梅林盖上被子,“我差点还以为春天还没过完。” “爸爸,”梅林抱住了谢尔顿的肚子,小心地蹭着他的身体,“为什么......我会为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们而感到伤心呢?” “因为,这是让你向前迈步前进的动力,也是长大的标志哦。”谢尔顿略略有些感慨,没想到短短一段时间内,在梅林的身上竟然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那可以快快长大么?” 谢尔顿无奈地刮了刮梅林的鼻头:“你已经长得够快啦,再这样下去,我还得帮你改一下年龄,否则别人还不相信呢。” “【暖暖歌手】.......” “不想睡觉么?” “我只是,觉得她唱的歌很好。”梅林真诚地说道,旋即打了个哈欠。 该睡觉了,正如格林斯特所说的那样,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但未来真的会像所有人期望的那样光明么? 章壹陆玖:一年之后的分别 今天是谢尔顿担任兽人管理司司长以及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的最后一天,等到明天,他的工作合同就到期了。这个在两司之间大名鼎鼎的“带娃将领”早已经成为员工们口中的传说。毕竟,谢尔顿的知识面处理这些基本事务绰绰有余,效率高得超出大多数人的预期,不出名也是不符合常理了。 佩曼在这一个值得珍视的晚上特地把谢尔顿两人给请到了梵冈内还算有名的一家小饭店内,准备以最后的一顿饭来结束谢尔顿在兽人管理司的日子。 平常不大喝酒的佩曼竟是在今天开了一瓶自家珍藏的四十年陈酿白提酒,餐馆内的招牌菜是红焗蹄髈,据这些食客所言,只要去了一次,便会爱上这种鲜甜可口的软糯滋味。 谢尔顿实际上并没有想到佩曼会请自己和梅林吃饭,因为在梅林教当值的这一大段时间之内,这种事情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但谢尔顿今天也没打算和对方客气,这么好的酒,不尝一口也是对自己味蕾的一种亏待。谢尔顿和佩曼的衣着还是上班时候的正装,在略显闷热的餐馆之内也算是穿着也是一种麻烦,干脆脱了挂在椅背上。 梅林的衣服是三天两头就得换,这小家伙长得真是太快了,要不是他进一步将自己的身体进行了一番调整,他现在的身体简直就可以和八九岁的小孩比肩。有一段时间里,谢尔顿总觉得梅林的身高忽高忽低,搞不清楚,这实际上也是梅林当时调整的结果。 总而言之,现在的小家伙身高定在了四五岁正常年纪的程度,之后虽然会长高,但也是在正常人的一种范围之内。 “干杯!谢尔顿!今天我可是特地开了一瓶好酒,不喝怎么行!”佩曼举起手中巨大的棕黄色酒瓶,与先前正式的风格不同,她豪迈地晃荡两下里面的酒液,发出了噗嗤噗嗤的闷响。 “干杯。”谢尔顿微笑着,眼底闪过一丝怅然,“两年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干着干这就没了。” “要不是你执意要走......”佩曼幽怨地嘟囔,“要知道,你可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变化!之前的那一群工作人员在你手下简直是效率翻番!” “哈哈,我主要是想和我的儿子出去见见世面,”谢尔顿说了实话,“工作当然会再找,但不会找的那么稳定了。” 佩曼朝梅林笑了笑,往他的碗里夹了一筷肘子:“你也真是为你儿子着想,说实话,他这一年内经历的东西没在他心里留下什么,也算是一种幸运了吧。” “嗯,”谢尔丹现在已经熟悉了自己作为父亲的身份,回答道,“他很懂事的,一点也不让我操心,反倒是让我受益颇丰。” 梅林只顾埋头猛吃,他不准备说什么话。 “那你之后准备去哪里找工作?不过你最近这两年赚的钱也够你们过上优渥的生活了吧。”佩曼含着手中叉子的尖端,好奇道。 “主要是想让他长长见识,”谢尔顿怜爱地揉了揉梅林的头,“准备去佣兵集会看看,带着他四处走走也好。” “那你可得注意安全,一个文职做这东西......可以么?” “那当然,绰绰有余。”谢尔顿哈哈大笑,“我也不会接什么特别困难的单子的。” “唉......”佩曼愁闷地叹了口气,“说实话,你的工资已经是我的两倍啦,留在这里,也可以和我做个伴,让那群尽生事蠢猪安分一点。” “这一段时间,也真是辛苦了。”谢尔顿啜了口酒,“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经费怎么批都批不下来。” “要不是我为了这些人的工作,我也另寻他路了,我和你说!”佩曼生气了,“他们丝毫也没有感谢我的意思!一群吸血虫!光吃不干!” 酒杯空了又添,添了又空,佩曼的酒量似乎比较差,不一会便有了些许醉意。在这一段时间之内,除了谢尔顿以外,佩曼基本上把她能够记得起来的所有员工全给数落了一遍,还不断地用纸巾抹着泪,在那边说什么“你永远不能知道一个小机关的内部设施能够破落成什么样子”...... 佩曼也是一个非常能干的职场女性了,据她说来,一开始的值梦司什么都没有,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争取来的结果。可以看出,她已经对这个地方生出了些感情,不愿离开也只是她一厢情愿。 “我原本可以调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佩曼的脸似乎是涂了一层晕开的胭脂,“但,我走了,他们可怎么办!” “说了一万遍的手册要求,他们永远都不听!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和他们说!” 谢尔顿只好在一旁笑着听,梅林一脸懵地处理着自己碗中的芝士甜汤,有些烫口。 过了一小会,佩曼也意识到了气氛貌似有些不大对劲,打个哈哈,开始聊起别的来了。 “你儿子最近又长高了吧?” “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长成这样子。” 佩曼忽地凑上前去,撩了撩自己脸颊上的头发,故作神秘地说道:“总觉得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我。”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谢尔顿原先的酒意顿时消失,冷汗一点一点地从他的脖颈之下渗出来,不过他的语气还是十分平稳的:“哦?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啊~咯咯咯!你儿子长这么快,很明显不正常嘛!而且你那么厉害,来这里的原因也不清楚......马林这个名字,不可能那么难听......啧!”佩曼小声嘟囔着,“这可是女人的第六感!你骗不了我!呕......唔......” 佩曼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先捂着嘴,呕吐的前兆已经出现。 “当心!喝酒也不能喝太多啊......”谢尔顿松了口气,自己的秘密差一点点就要被对方给猜出来了,“我来给你叫一点醒酒的茶水......” 酒局结束,送走佩曼以后,谢尔顿在兽人管理司的最后一天就这么戏剧性地结束了,对此,他问心无愧。 在他的安排之下,现在兽人出现在大街上总算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这对所有人都是一个好处。 谢尔顿也叫了一辆马车,两人也踏上了回到丁香街的路途。 今天也是梅林与莫尔分别的时候了。 实际上这对梅林来说不痛不痒,除了这小家伙在他无聊的时候陪他晃悠两圈以外,基本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梅林本来打算是让他在日常生活中给自己提供一点任何方面的便利,结果这些事情全部都由谢尔顿做光了,那他的梦魇不就相当于失业了么...... 但莫尔对离开这件事貌似并不是很情愿,因为他的生命层次在接近梅林的这一段时间内,竟是大幅度地提升了。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这种层次的生命之下打下手,怎么可能收不到一点汤汤水水呢? “大人,我......我不想走,可以再在您这里呆一段时间么?”小小的莫尔伸出两只手,做出了一个投地的姿势,在空中晃晃悠悠,“和大人在一起的时间之内,我的实力明显上涨了一个层次......恐怕是在外面也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要把它放走么?”梅林问马尔克斯。 “随便你,这种跟屁虫收或者不收,无关紧要。不过之后的生活可能会碰到一些问题,让他打打下手也没什么问题。” 最终,梅林还是把自己的这个符文生物仆从给留了下来,反正也不吃自己的粮,并没有什么问题。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临近睡觉的时间了。小男孩喝完牛奶,躺在床上,远远地瞧见谢尔顿坐在自己的书桌上,他的手中有一封信,信的材质相当高级。 谢尔顿沉重地抿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信封上湿红色的邮戳,差点就没有说出“怎么回事”这四个大字了。 咔嚓...... 谢尔顿把信封开膛破肚,将里面的信笺取了出来。 “嘶——” 那墨水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重。 这封信上没几个字,但却把谢尔顿看的怔住了: “近来看来是无恙,和自己的私生子过得有滋有味,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呢!即使你执意要离开我的手下跑到那个啥也不是的梅林教去,你依然是我,【博学者】,查拉图独一无二的学生!抽个时间滚到我这里来,带上你的儿子一起!” 落款人:查拉图·斯威夫特。 您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啊......还有,您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谢尔顿不得而知。 章壹柒零:未加思索的逃避 谢尔顿闻着这熟悉的浓重的油墨味道,心里百味杂陈,嘴角也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明明就是一个自己离开跑去梅林教的学生......不至于你那么费心。”男人小声地自言自语,把这封似乎是刚才写好的信放到一边。 这是他回家的时候才在屋旁的信箱内看到的,而查拉图的寄信风格向来是亲自送往,也就是说他已经在白天来到自家门前了。 谢尔顿自然是不会去的,毕竟,他现在有任务在身,以梅林的天赋,查拉图必定会把他作为关门弟子中的关门弟子。 自己已经是【博学者】的第四个“关门弟子”了。也不知道这位热衷于取得知识的老人到底图什么......但他可没脸再把这个孩子送到那里去。 夜深了,谢尔顿转过头去,看见梅林已经睡下,那他也没有理由再把灯开着,旋即也脱衣上床,同男孩一道沉沉入睡。 之后的一段时间之内,他们就不会再在丁香街二十七号居住了,这间房子也将成为梅林近两年来的回忆,谢尔顿也不知道,究竟是到什么时候,他们才会回到梵冈继续生活...... 冥冥之中,他总是希望梅林能够成长得好的,所以带他去看看外头的新东西,总不会差。以他的魔法造诣,保护这样一个小孩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下最为紧要的事情就是先把梅林送到圣地去进行一次身体检查,再去梵冈当地的佣兵集会去办理证件......找不找得到活干也是一个问题。 实在不行的话,谢尔顿也可以拿出自己的积蓄做点生意,在全国各地走一走,这样也可以让梅林见得更多,看得更远。 对于梅林的近况记录,谢尔顿逐渐升起了一点拒绝之感。和一个人相处久了自然会生一点感情,而不是说像牲畜一样随便喂大,这不符合他的处事风格。他现在担心的事情就是,梅林的身体素质会大幅度超标,这样的话可能会让梅林教的高层提前把梅林给收回...... 但这明明就是自己的职责,梅林生来就是为了被收回的......这种矛盾的思想让谢尔顿很是苦恼,生活还得继续下去,作为一个能够自理的男人来说,他必须要迅速地寻找对策。 为了能够逃开梅林教的监视,这也是谢尔顿准备把梅林带到外面去看看的原因之一。 第二天一大早,谢尔顿把梅林带到梅林教去,进行出走前的最后一次身体检查,所幸没有什么异常。 切尼问谢尔顿,既然他们已经没了稳定的工作,那之后的几年里,他会有什么打算。谢尔顿只回答说,他会离开梵冈,到外面去游历一下,让梅林见见世面。切尼并不理解谢尔顿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出于对梅林教这位尽心尽责的“编外人员”的信任,她也没有多问。 “谢尔顿,我们上层已经明确表示,梅林将来的归属权会是查理国王,查理会夺舍梅林的身体。”切尼忧心忡忡地说道,“我现在有点不清楚,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梅林的力量很强大,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谢尔顿捏着下巴,思忖道,“那你们会把梅林给交出去么?” “那个时候我们会强制销毁个体。”切尼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们不想再看到因为某一届梅林而发生的惨案的。” 谢尔顿恍然。 只有把梅林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待,让他的心智彻底成熟,才有可能会防止这一惨案的发生。梅林教的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也让他感到心寒。 “生命术式的补完进程怎么样了?” 切尼的脸一下子皱了起来:“我们现在在尝试进一步启动初步补全以后的生命术式,但所有接受根据生命术式而放出魔法的人全都变成了一滩只会蠕动的烂泥。” “一滩烂泥?还会蠕动?他们的灵魂形态呢?”谢尔顿疑惑道。 切尼抿着嘴,小声道:“他们的灵魂被打散了,全部融在了这些半流体之内。” “那你们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当心,没有用人体实验吧?” “怎么可能对人用!”切尼嗔道,“我觉得没个几年不可能有什么进展的,修补生命术式......路还长着呢!现在只是最初步的实验,还不是因为查理那家伙......” “他想利用生命术式干什么?” “来削弱体内符文生物的排斥,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唉......”切尼叹了口气,看到梅林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了过来,便说,“谢尔顿,过家家的游戏肯定有个界限,不要过多动情,知道了么?” “嗯,我知道。”谢尔顿拉起了梅林的小手,转身离开。 时间不能耽搁,两人刚刚走出梅林圣地,就迅速赶往当地的佣兵集市去办理证件。 梵冈既然是帝都,那这里的佣兵集市规模相对而言是最大的一个。这里人来人往,要不是很多人的面前标了一个号码牌,兴许都不知道谁是雇主,谁是佣兵。 “儿子,不要乱跑,人很多。”谢尔顿想要抱起梅林,但这样的话会让他更加寸步难行,只好作罢。 “嗯,你一定要拉紧我的手哦。”梅林的小身影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脸吓得发白。 因为最近大罢工的事情,很多制造商不得不依据政府的指示辞退那些参加罢工的人,而那些被辞退的人理所当然地找到佣兵集会,愁眉苦脸地展开他们新一段的职业生涯。 没办法,一物降一物嘛。 “这位兄弟,如果你要雇佣佣兵的话,直接去这些摊位的前面就可以了,这里是办理佣兵证件的地方。”这是一个汉子的声音。 谢尔顿的肩头不知道被谁拍了一下,他皱着眉头,转过去一看,对他说话的这个男人竟是比他矮了半个头,身材也并不衬他的声音,属于比较瘦削的那种人。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这位先生,如果要雇佣人的话,可以先考虑我一下么?” 谢尔顿细细地看了一下这个男人的外貌,生着削尖了的国字脸,脸上蓄着不长的胡茬,从气质上来看,竟是有些自信。 “抱歉,我也是前来办理佣兵证件的人。”谢尔顿朝男人微微一笑,转过头去。 男人愣了一下,看了看他,再看了看牵着谢尔顿手的小男孩,心中横生疑惑。 这家伙竟然带着自己的儿子当佣兵!而且看他满身衣着就很高级的样子......这家伙是吃饱了撑的吧! “这位先生,我的名字叫普利琉斯·博格,你确定要带上自己的儿子一起出任务么?”普利琉斯不敢置信地质问谢尔顿,一股无名火直勾勾地涌上心头。 “是的。”谢尔顿微微一笑,“有什么问题么?” “你这是在对自己的孩子不负责任!你有义务保护你的儿子不受伤害!”普利琉斯大声吼道。 这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停下来手中的活计,齐刷刷看向事件的焦点。谢尔顿怎么想也没有想到,自己来离开值梦司的第一天,就遭遇到如此尴尬的事情。 不过这人也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自己的工作还没有找到,还要管别人的儿子有没有什么事情? 梅林只觉得好笑,面前的这个男人还算有点实力,在魔眼的观察之下,他体内的魔力总量也达到了二魔纹中阶的水准。这在佣兵里面也属于实力不错的了。 “这是我的儿子,我有权利,也有义务带着他做任何事,这位先生,我办理证件与否实际上和你并没有多大的关系。”谢尔顿假假地挤出一个微笑,继续往前走。 还有两三个人就排到自己了,希望这个人不要再捣乱。 普利琉斯看到他的儿子深深地看了眼自己,也旁若无人地转过头去。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的人身安全么!男人愤愤地捏起了自己的拳头,眼中骤然亮起四处迸溅的华光,两条晶莹剔透的亮白色魔纹自皮下显现,在自己的手上不断交织凝结,形成一圈光膜,包裹住他的双手。 “我说,你!给我停下来!” 普利琉斯迅速向前一扑,发光的双手猛然朝谢尔顿的肩头夺去。他相信,只要着手,他定是逃脱不了自己锤炼许久的魔法技艺!这可是文职人员所锻炼不出来的魔力回路! 普利琉斯已经打定了主意,得手之后,谢尔顿只要一转身,他的肩胛骨就一定会被捏碎! 谢尔顿叹了口气,用左手从怀里抽出了自己的魔杖,缓缓地转过身去。 章壹柒壹:脏黄 谢尔顿整了整自己的喉咙,用力挥动自己的手腕,嘴中掷地有声地迸出一连串魔呓。 【以吾之名!】 【束缚!】 谢尔顿的魔杖朝着向自己冲过来的普利琉斯狠狠一戳,尖端喷出的淡紫色符文锁连瞬间把这个男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你!把我......把我给松开!唔!”普利琉斯就像一头被割去了肌腱的公牛,只好不断地趴在地上发狠似地嘶叫,“你这个不负责任的......” 咚!普利琉斯的头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敲了一下。 “不许你说我的父亲!”却见梅林怒目圆瞪,伸出了自己的小拳头,朝对方的寸头猛敲。 这下子,普利琉斯可是出了一个大糗,在今天的佣兵集市里,应该不会缺少关于“一个矮子被一个文职人员困在地上,而且还被他的儿子敲头”的闲言碎语吧。 这场闹剧很快就结束了,令人惊讶的是,普利琉斯竟然没有被当地的工作人员给押出去,而是近乎残忍地把他继续塞在了谢尔顿的身后。 “你......你这是犯规!怎么可能......用这种轻巧的魔法三言两语就......”普利琉斯小声嘟囔,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面前正在办理佣兵证件的谢尔顿身上瞟。 这家伙全身的衣着质地很不错,他儿子身上的布料......总觉得很像在梵冈中心的那家裁缝店里缝制的,一件衣服竟然要十几个银币,简直就是疯掉了! 他明明不缺钱,为什么还要带自己的儿子一起出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呢...... 对方的证件上的魔力水准是会让所有雇佣者眼馋的三魔纹高阶术士,先前的就业经历竟然是某政府机构的司长!这可把负责办理证件的前台都给吓到了,甚至想要给谢尔顿递水端茶...... 这到底让他们这些真正的雇佣兵怎么活啊....... 普利琉斯抿了抿嘴,脸上的胡子被气得不断抖动,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应该被粘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不能起来,为什么要来搅合这潭浑水! “尊敬的谢尔顿先生,这是您专属的负责区域,请上雇佣兵大厅的两楼。请您注意,是在您右手边的位置,左手边的是较低一级的佣兵负责区域。更加直观地来说,右手端的区域是有额外的桌椅的,可以让您的儿子在此休息。如果要租雇佣兵专用宿舍的话,像您这种高级的雇佣兵可以得到特殊优惠。” “嗯,我知道了。我们需要专用宿舍,最好是一间大单间。”谢尔顿点点头,收下证件,转过头,眼含笑意地看了普利琉斯一眼,一步一步地牵着梅林走向楼道上。 梅林还朝普利琉斯翻了个白眼,顺便吐了吐舌头,这可让他气得够呛。 原来这个男人的名字是谢尔顿.......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 “还真是倒霉......但即使是三魔纹高阶术士,那也不能完全护得住自己的儿子!”普利琉斯越想越是生气,瞪着面前的工作人员道,“怎么,还没好么?是不是要等到明年?” 要知道,谢尔顿的真实魔力水准可是四魔纹,而不是什么三魔纹高阶。 前台的先生并没有生气,反倒是用一种淡淡的揶揄的语气回击:“这位先生,我只是在这里提醒您一句,雇佣兵之间不需要互相为难,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这是您的雇佣兵证件,请您收好,您在二楼也有专门的空间,只不过是进门左转,这一点需要注意。若是您需要右边的位置当然也可以,只不过需要支付一定的费用。” “我知道,我知道!”普利琉斯一把夺过这个小小的卡片,在背后哄笑声的衬托之下上了楼。 能够上二楼明明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此刻,却变成了一种耻辱...... 他一定要找回自己的面子! 但上楼以后,普利琉斯看到一大堆人围住谢尔顿两人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彻底输了。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一对父子是因为什么放弃自己原先的工作来这里当佣兵的,这个可爱的孩子又是让在场的所有其他佣兵疼爱不止。 普利琉斯歪着嘴,气哄哄地坐在属于自己的椅子上,把自己腰间的弯刀搁在自己身前的桌上:“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明明是一个父亲,还要带着自己的儿子来送死.......” 哄闹声响了好久才停下,最终还是谢尔顿本人叫停的,因为稍行整顿之后,他还得带小家伙去浸染塔获取魔纹,去晚了就要排队。 “我现在有点事情,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话,那可以等到明天再说。”谢尔顿笑着别开一双双揉搓梅林脑袋的大手,拉着小孩走出门去。 也不知道丁香街二十七号公寓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被再次启用呢...... “这可是一个好地方啊......丁香街。” 一位带着鹰头粗制面具的男人身披一件宽大的黑色毛袍,左手拿着一根粗直硬挺的魔杖,右手握着魔杖的尖端。 “谢尔顿......你这样逃避真的有用么?” 旋即,他直勾勾地把魔杖指向两人原先居住的公寓大门前。 【洞开!】 咔哒!强大的气旋瞬间顶开这屋室的大门,卷起了一层细而又细的尘灰。而这间黑漆漆的双层小屋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房间的深处发着光! 【来!】 男人收齐魔杖,并没有踏进这间屋子,而是朝门前狠狠地招了招手。又是一阵狂风从屋内倒灌出来,发亮的源头一下子就从屋内被抽离了出来。 正是那封仍然带着潮湿的油墨气味的信封,但它现在正散发出一阵柔和的棕色亮光。 “哦?”男人有趣地叹道。 这一阵棕色亮光并不属于这封信的本身,而是在信的封页上留下的一串字迹。 “我会的,但现在不是时候。若是我还活着......” 这封信上的字迹骤然断绝。 “啧!” 高档牛皮纸制成的信笺被一双爬满皱纹的手掌用力揉成一团,带鹰嘴面具的男人挥了挥手,公寓的大门砰地一声被合上。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谢尔顿! 这是查拉图最猜不透的,却也是最为实诚的一个学生。 一阵略带湿气的微风拂过,彰显着天气即将要下雨。查拉图略显矮小的身体也在这风中转过身去,他的身影也逐渐淡去,直至消失不见。 ...... 【匪贼失乐园】属于沙迪与格林的交界处,平常并不会下雨,今天难得下起了一场小雨,也让平常闷热的空气得以松缓下来。 这里依旧是一片废墟,自从失乐园上次被兽人士兵摧毁了以后,这里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活力,断壁残垣之下,也升不起一点炊烟了。 现在的晶板桥没有限制,从白天到黑夜一直为通行的旅客开放。从一方面来说,这加强了通勤,促进两地沟通;从另一方面来看,更加猖獗的匪贼们对这【欲望之地】塔塔河两端的区域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破坏。 【匪贼失乐园】的作用逐渐凸显了起来,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它已经在一场愚蠢的闹剧之下被废弃。 街上满是从塔塔河对岸吹来的黄沙,还有一堆堆被雨水逐渐打湿的驴马粪便。 今天,这一片似乎已经被毁坏的乐园久违地迎来了一位真正的客人,这位身着破烂灰色衬衫的胖子同样是它的主人。 湿润的微风吹起了安东尼的衣角,布满狰狞伤痕的敦实肚子上镶嵌着一块块完好的坚硬铁皮。 他举起了自己的手,凭空朝头顶的虚空之中狠狠一扯! 晦暗的空间骤然扭曲,一座半虚化的巨大时钟缓缓地自天际悬挂而下,庞大的血色钟摆在透明的盒匣里悠悠摆晃,亘古的钟声化作一阵又一阵的时光洪流,通透地卷向远方。 存放钟摆的匣子竟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直生生打开了! 咚!这座沉重的巨钟发出了祂的哀鸣!这一个钟摆居然在这股力道之下被拔了下来! 庞大的时钟化为飘荡的烟云,在天边迅速融化,那根虚无的钟摆却一下子变得凝实,鲜红,甚至是炽热! 这根血红的钟摆在空中似乎被无形的大手肆意揉捏,扭曲,旋转,最后呈现出一把钥匙的模样。 安东尼接住了有自己半个身体那么高的巨型钥匙,旋即,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钥匙往地上猛地一插。 胖子身周的土地迅速变得通透澄澈,无数来自过去的脏黄色光线从漆黑的地底深处投射上来,组成了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入口,包围了安东尼的脚下。 安东尼的身体似乎是陷在了泥泞之中,不可遏制地往下坠去。 章壹柒贰:逆流而上 安东尼的全身浸润在脏黄的过去之中,一股极其强大的压迫感让他的胸腔无法泵入足够的空气,脸憋得通红。一幕又一幕的过去映像不断在眼前闪回,这些都是胖子记得起,记不起的,只属于他的过去。这同样也是独属于【匪贼失乐园】的过去,因为安东尼在这一生中最大的成就莫过于这个城镇的建成,他的大半时光同样是围绕着【匪贼失乐园】进行的。 “呼!呼......” 周遭沉重的压力骤然消失,安东尼的鼻孔流下两道鼻血,他大声喘着气,半跪在地上。眼前已然是一片不知名的乳黄色空间,约莫三四十个平方米大小,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水滴型血红色晶体。 这晶体的形状实在是太完美了,每一个切面都堪成为大师之作之中的经典。这里的光线并不亮,但只要经过晶体的切面,立刻就泛出一种雍容华贵的黑红色光芒,直达时间与空间的深处。 胖子的肥肉上不断渗出淡红色的血汗,嘴角却诡异地浮起餍足的笑容,他甚至咧开嘴,以一种极其狰狞方式张狂地大笑。 嘎嘎的声响就好像在锯木头,一遍又一遍地在这一狭小的空间内喧闹地碰撞。安东尼身上的汗水一掉落在这半透明的地板之上,便立即消融,毫无半点水渍。 过了许久,这种半是疯狂,半是无奈的小声才缓缓停下,安东尼的声音也像一个破风箱一样,哑了。 “我又来了。”安东尼的嘴角在不住地抽搐,进入这种空间对他身体的负荷还是太大。 中央正在原地顺时针旋转的红色晶体忽地亮了起来,引得周围的空间一阵颤抖,强大的力量形成了一阵又一阵无形的冲击波,不断往外扩散。看上去声势浩大,但这些冲击波实际上并没有对安东尼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影响。 “看来,此次前来,汝又希望让吾等做苦力了。”红色晶体内部传出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安东尼却听出了一些揶揄。 “【匪贼失乐园】又一次被毁了,希望您可以把这个城镇回到原先的样子。”胖子重重地咳了一咳,吐出一大口粘稠的鲜血,“之前积攒的‘贡品’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呵呵。”似乎是从极其悠久之处传来的空灵回响毫无感情地嗤笑一声,“汝等一位调转时间是如此轻易的一件事情么。” “但您作为......神!可以回溯一切的神,一定可以.......”安东尼渴盼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血迹一点一点涌出指缝之间,“您可是狄达摩的神血!” “即使吾等有这般神通,却也无法做到一切。吾等作为狄达摩之瞳的残余,勉强能够使得三招两法.......”神血所化成的晶石不断闪烁,“探查过去,俯视现在,窥探未来......汝亦知吾等无法做到当中的任何一件事情......” “但是您可以回溯过去......让不复存在的一切重新现世!”安东尼满怀期盼地说道,“这几十年来的血肉,我可是不曾少供奉过!” “人类向来是一种无趣而又贪婪的生物。”这颗庞大的血液道,“愚不可及......吾等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来自于何处,汝却擅自猜测......恢复的力量并未让吾等找回来自过去的记忆,还远远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您会替我办到这些事情的,是么?” “......”神血没有应答,静静地屹立在这片空间的正中央。 “汝等收集的血肉,自然可以作为恢复城镇的交换。不过,吾须得提醒汝,汝无法欺骗时光,毁灭的结局终究会来临......不过,吾等即使说了,汝等也不会听进去一个字。” “......”安东尼似乎是疯了,但他眼中狂热的光芒灼热得让人畏惧。 胖子的身形猛然变得透明,无穷无尽的时光之砂潮水般从空间的每个角落涌入,一个个来自亘古的符文忽明忽暗,点缀在这暗金色的海洋之中,始终没有被这些时光的尘沙淹没。 这些时光尘沙之中包含的可是一个个源自过去的时空段,若是把尘沙中的时空放出来,那定会扰乱当前的世界,形成一片混乱的中间地带。 时光尘沙的海洋最终融为一体,形成一个极其抽象的,由无数时间点组成的时光洪流,洪流之中旋即出现一个旋涡,而这个旋涡的核心,便是那一颗血红色的神血! 这里是时间与空间的夹缝中独立开辟出来的一片时空! 虚空之中忽然回响起一句句语气各不相同的诡异呓语,无数鲜红色的符文烙在已经揉成一团的空间之中,甚至向夹缝外层的现实时空之中蔓延而去! 【逆流而上,回归本不应回归的时光】 【逆流而上,回归本不应回归的时光】 【逆流而上,回归本不应回归的时光】 “嗬......嗬!嗬!嗬......”安东尼大声地喘着气,趴在湿润肮脏的土地上,现在的他已是精疲力尽。 直视了不可直视的东西......他所表现出的结果已经算是轻的了。 “哈哈......哈哈哈!回归吧......只属于我的珍宝......”安东尼看着湿润的泥土恢复干燥,一滴又一滴雨水从先前掉落的地面抽离开去,迅速以原先的轨迹飘回天空,他知道,【匪贼失乐园】的时光已经开始朝前倒转了。 一片又一片砖棱瓦砾在空中看似无意义地飞舞,却又无缝贴合成块块完整坚实的墙壁,轻而又轻地落在原本应该落在的位置之上。 建筑物的位置在遵循着原先时空的轨迹逆向飞流,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匪贼失乐园】内的断壁残垣已恢复了一两年前的样子,甚至连建筑物上面的青苔也完好无损。一座座地标性建筑颤颤巍巍地恢复出来,丝毫没有先前被毁坏过的痕迹。让一座完好无损的空城生出新的活力,那并不是这颗神血能够做到的事情,这是安东尼自己的任务。 “唔......”安东尼吞了口唾沫,天边的黑云现在才堪堪落入失乐园的领域,这场雨又要重新开始下起来了。 经过了一年多的调理与修养,安东尼总算是浴火重生,【匪贼失乐园】永远屹立不倒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 “我感觉有些头晕......”去往浸染塔的马车上,靠在谢尔顿身上的梅林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好不舒服......” 谢尔顿连忙用手揉捏小家伙的太阳穴,妄图让小男孩紧皱的眉头松弛一些。但梅林的表情更是痛苦,身体也不禁缩成一团。 梅林不敢睁开自己的双眼,因为他体内的所有魔力正在发了疯一样地四处乱窜,若是睁开眼睛,那谢尔顿肯定会看到他蓝得发紫的瞳孔中正飞旋着一个个意义不明的符文破片! “马尔克斯......”梦魇痛苦地在马尔克斯灵魂旁边吼叫,“附近的时空被......被扭曲了!怎么会......这样......” 一串串破碎的符文不断闪现在梅林的眼眶之间,看又看不清楚,抓又抓不住,而偏偏这些符文又像根根尖刺,不断钻入他的每一根神经,把控制魔力的闸门全部打开!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身体......” “这一类的时空扭曲持续时间很快,这种情况很快就会结束......”梦魇恨恨地痛叫道,“这看来是改造身体的另外一种副作用了......但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实际上太少了......为什么......” “现在身体又变得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身体在自动适应时空的扭曲!”梦魇的声音很快恢复原样,“真是受够了!为什么会这样......” 马尔克斯质问梅林:“时空扭曲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和我的身体有所关联!” “之后你就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是一个伟大的计划,伟大的计划!这就是命运,没错,这就是命运!” “去你的伟大的计划!我只知道我要难受死了!” 梅林干脆紧紧抱住谢尔顿,把自己的牙关咬紧,以度过这一段不好受的时间。 “没事的,没事的......”谢尔顿轻轻抚摸着小孩的头发,出言安慰。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梅林晕车来着......希望在来到浸染塔之后,他的身体情况能够好转一些吧...... 章壹柒叁:结束与开始 幸好这种晕眩感只是稍稍持续了一会儿就停止了,否则梅林和马尔克斯全都不好过。 梅林足足在谢尔顿的怀里窝了接近半个小时,直至看到浸染塔雏形,男孩儿的情况才暂且好转起来。 也就是说先前发生的时空乱流已经过去了。 “为什么我体内的魔力在你说说的时空乱流发生的时候就会暴动?”马尔克斯还是想问梅林关于这方面的问题。 “原因很复杂......”梅林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心虚,“差不多就是......因为你的身体越来越趋近与符文生物,所以说......你本不应该知道这些的,起码在现在知道这件事情......” “还有,之前在我眼前闪来闪去的符文是什么?我意识深处竟然还会渴求这种东西......” “让我一件一件回答完!”梅林不知道为什么很是抓狂,“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发生这种事情......不应该啊......” “所以说,为什么我的身体在发生所谓的时空乱流的时候会变成这样.......”马尔克斯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血肉生物是不会被一般的时空干扰影响的,顶多是被传送到各种各样的时空里去。但符文生物不一样,我们没有准确的形体。准确来说,我们的本质是由一条条符文法则构成的,扰乱时空便是扰乱了法则,自然会变成这样。但我们的身体一半又是血肉做的,所以说不会完全受到影响......” “所以说体内类似符文生物的那一部分就开始暴动了么......那那些符文又是什么?” “我甚至都对这些符文趋之若鹜,”梅林顿了顿思忖道,“这些碎片应该是被扯乱的符文法则,是作为一个生物本能所渴求的强大力量。我猜,这应该是渴了喝水类似的一种情况。总而言之,这种情况还算非常少见,即使之后发生了,咱们的身体也早已适应,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了。” “希望吧。”马尔克斯操纵着小男孩的身体,一步步跟在谢尔顿身后,面前的尖塔他还没有任何印象。 梅林能感觉到一股赤裸裸的庞大魔力就埋藏在这座魔法塔的底部,即使他不主动去吸收这些魔力,他全身的毛孔也不由自主地努力张开,将空气中的每一缕魔力以接近掠夺的速度吸入体内。 “话说,我现在已经可以使用魔法了,再刻印魔纹会怎么样......”马尔克斯有点害怕,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就相当于往一个巨大的空潭子里倒水,只怕这些魔力不够多。”梅林倒是相当自信,“说白了,浸染塔的工作原理就是把一股本不属于自己的魔力强硬地塞到身体里,开辟出一条细小的魔力回路,让人可以使用魔法。这种一生中只有一次的机会,那肯定是要珍惜的了。” 这梦魇肯定是不安好心。马尔克斯可以感受到从灵魂的另一端传来的跃跃欲试的感觉......不对,应该说是极度欣喜......还是一种确认既定结果的喜悦...... 因为先前查理国王出台的政策,进入浸染塔进行魔纹刻印的人变得少了很多。这座魔法塔的门前更是门可罗雀。谢尔顿带着梅林跨进大门,只见得一个当值的男人正无聊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看书。 “来刻印魔纹?”翘着二郎腿的男人挑了挑眉毛,重重地打了个哈欠,“小孩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已经四岁了。”谢尔顿说,“马林·马尔克斯。” “马尔克斯?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先填一个表吧,填完表之后就可以去里面的舱室内刻印魔纹了。”男人深深看了谢尔顿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我先把小家伙领到刻印舱那里,笔就在这里,自己填吧。手续费是一枚金币,不收私铸的。” “我清楚了。”谢尔顿点点头,连忙接过男人递上来的这张羊皮纸,迅速填写起来。 上面填写的信息也只不过是关于梅林最基本的信息,应该也不会透露过多,谢尔顿对其中的大多数内容不作掩饰,就只有名字和年龄稍作修改。 如果梅林的身体长得还要再快一些,那之后的年龄还得再做一些修改。这小家伙看上去天真无邪,实际上懂得多着呢,也不会“身老人未老”。 “让我稍微看一下就可以了。”待男人回来,他眼底的魔力光辉尚未散去,“刚才稍微帮你儿子做了一下魔力的测试,他的潜力很好。” “这可是我的儿子,”谢尔顿挺起了胸道,“自然不会让我失望。这里是金币,我可以进去看我儿子么?” “可以是可以,但不要靠的太近,否则你可能会被刻印舱内的魔力影响。”男人提醒道,“刻印舱内只要一进人,把舱门关上,就会自己启动了,不需要额外操作。记住,不需要做额外的操作,否则很有可能出现意外。” 谢尔顿点点头,满怀期待地进入面前的刻印室内,梅林安静地站在刻印舱的正前方,一脸期待。 “进去吧,进去吧......”谢尔顿的嘴角禁不住往上扬,“让他们看看,你究竟是如何闪耀!” 梅林没有料到谢尔顿会说这样的话,他笑着点了点头,一步步地踏上进入这座高大的,正喷涌着潺潺魔力的舱室之内。 “谢尔顿是爱你的。”梦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是爱你的。” “我知道。”马尔克斯体会着周身柔软的触感,舱内的布料竟然会根据他的身形自动贴合。 嗡—— 舱内骤然亮起一连串虚幻的魔力光华!这可是由地底的【原初之符文】而生出的最纯净的魔力,他们正顺着布料的每一根丝线流入梅林身周的每一个毛孔! 这简直是把一碗足足有一支车队那么大的米饭往一个人的嘴里猛灌! 寻常的人顶多只能吃得三口两口,但梅林的身体可是经过梦魇的改造,只要来多少,他就可以吸进去多少! 谢尔顿吃惊地看着梅林接连不断地把一团团闪亮的纯净魔力轻而易举地吸入体内,而且完全没有任何停止的势头! 梅林此刻简直就是一个毫无节制的,胡吃海喝的饕餮! “没错......现在有了足够的魔力,就可以进一步改造你的身体......没错!” 梦魇的灵魂竟然穿过了梅林的身体,变成一个拇指那么大的光球,径直将舱内的一颗颗魔力光珠吸进了自己的灵魂之内! 他的灵魂就好像一个转换器,吸进去的是魔力,而吐出来的是一条条晶莹璀璨的光带,扭曲着扎进梅林的皮肤之下! “哈哈!哈哈哈!没错......这就是命运......这就是时光,这就是......我!这也是你!” 梅林瞪大了双眼,这些光带刺入皮肤造成的灼痛甚至都没有激起他的挣扎,眼前的一切让他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属于梦魇的灵魂光球内显现出的画面......竟然就是自己的脸!百分之百,和自己的面孔一点差别都没有!正是梅林·马尔克斯的一脸笑意的脸! “啊......啊啊啊!”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迫使他转移开注意力。梅林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臂,那一条条灼热的光带把自己的皮肤烧起了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水泡,而且这些水泡正在向自己的身周各处疯狂蔓延! 刹那之间,鲜血正在疯狂运转之中的刻印舱内,沿着无数条飞旋的符文光带接二连三地爆开! “快点,快点叫人!叫人!”谢尔顿惊恐地大叫出声,他不敢强硬地把舱门打开,“这是什么意外的情况......快来人!我儿子他——” “不......不好了!这......这不可能!”男人同样恐惧的叫声从门外传来,“不可能......” 谢尔顿连忙朝门外奔去:“快点,我儿子他——” 大地的引力,此时此刻,就在此地,竟然消失了!谢尔顿的脚下居然感觉一阵虚浮,连忙抓紧身边的扶手,朝前挪去。 浸染塔内的窗户中忽然射进一道道穿透性极强的银白色光柱,其中夹杂着的强大魔力甚至要让两人窒息! “【原初之魔纹】的魔力......干涸了......不!又被充满.......不!魔月!怎么可能!” 谢尔顿眯起眼睛,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挪出浸染塔的大门去,却见当值的男人面带抽搐地伏在地上,似乎在听从上天对他降下的审判—— 为什么天空中会有一轮庞大的魔月!庞大的压力沿着无穷无尽的月华直射下来,天空中飞速旋转着的魔月不断变换着色彩,甚至还有继续膨大的架势! 浸染塔的顶端极力吸收魔月中流出的魔力,这股浓烈醇厚的魔力洪流刹那间将塔身淬炼成完全的银白色! 而下一刻,浸染塔表面的魔力竟然被塔内的什么东西给吸走,天空中的魔月进一步变得巨大! 祂......落下来了!魔月和浸染塔的尖端联结在了一起! 刹那之间,谢尔顿的所有知觉全部消失,剧烈的银光笼罩住了他。他的身体向前倒去,却止于前倾的趋势,无法再向下掉落半分。 这已经不属于引力消失的范畴......一切只是静得可怕。 时间......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揪停了。 章壹柒肆:狄达摩之瞳 刻印舱内的情况没有比外面好到哪里去,巨大的能量就像凭空出现的洪水一样倾倒下来,漫过了梅林的头顶,再迅速被男孩面前的梦魇的灵魂光珠吸收分解,变成一条条剔透的光带扎入他的皮肉之中。 “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 梦魇恰好是利用并没有离去的莫尔进行一次从灵魂到实体的转换,反正在这次的魔力吸收之下,肯定少不了他的好处。 “你到底在做什么!”小男孩痛苦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肉一块块崩解,一颗颗饱满晶莹的血珠在空中悬留,被无穷无尽的魔力打上一个个意义不明的符文。 “这是......强大的力量!没错,只要这样,就可以把有一定可能性的事情变成必然!” 灵魂光球内吐出的光带正在撕扯着小梅林身体各处的血管,现在小男孩基本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无数道符文紧紧箍在他的血肉之中,在庞大魔力的催动下与之融合得更加亲密。 小男孩没有办法再吐出一个字,他的直觉正在变得麻木,巨额的魔力已经把他的身体全部撕烂,然而他的神智还清醒得很。 就好像......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一样...... 在这种情况之下,马尔克斯的意识只能回到自己的灵魂空间之内,这种剧痛实在是无法承受,只有退居二线,这种疼痛才能得到分摊。 “这......怎么会......” 他们两个的灵魂竟然被这些该死的符文给入侵了!一开始只是三三两两的符文破片,但他们迅速增多膨大,并且照着一定的顺序排列组合,重新变成一条一条的符文法则!这些符文撬开了两人的灵魂印记,正一个劲地往里钻! 这是来自灵魂的痛苦,马尔克斯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正在遭受虫豸的啃食,但源自灵魂的攻击又怎么可能—— 漆黑虚无的灵魂空间内亮起了点点油亮的黑色浓雾,一根又一根的黑色花朵从地面破壁而出,一簇簇黑色枝条迅速向四周逸散,上面的倒刺正把这些欲想侵入自己的符文锁链给拽出,拖进了灵魂空间的地底! 这是“欺诈之花”,谟希,甚至连灵魂本身都可以欺诈的花朵! 这些璀璨的符文锁链竟然被这些油墨似的枝条给侵染了!不对......这些符文锁链正在和这些花朵迅速融合.......却又不乏阵阵排斥! 轰隆隆—— 梅林的灵魂空间内竟然在控制不住地震动,有两股庞大的力量正在争夺着控制权! 漆黑的地面被一股亮光破开,从黑色的枝条之间居然衍生出一片纯白色的叶片!旋即,纯白色的枝叶迅速生长,在这邪性的海洋之中开出了如此纯洁的雪白色花朵! 这两种花朵只有颜色截然相反,但他们的形态竟然是一模一样,都是五片花瓣,都是浅淡的花蕊与香气! 与谟希相反,这白色的花朵便是“引渡之花”,希漠! 啪!啪啪啪啪! 在这倾盆魔力的浇灌之下,花骨朵接二连三地在地上绽开自己的光华,而在这一朵朵简单却高贵的花瓣之内,竟然孕育着更加神秘,更加强大的符文,让两个灵魂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吸引力! 他们正在控制不住地追求这些符文中强大的力量! “成功了!” 这一个个白色的符文从花盘中飘出,迅速组成一句句完整的句子,马尔克斯虽然看不懂单个符文的意义,但在组合而成的一刹那,他却能够明了这些符文之中饱含的本意! 这一串句子就如天空中划过的流星,把自己黑暗的灵魂炸得五彩斑斓!黑与白的中间地带,可是包含着看也看不穿的万紫千红,巨大的压力正在飙升! 马尔克斯发现自己的意识居然强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内,然他居然感觉不到自己身周的一切事务! 漆黑。梅林身处在一片漆黑之中。 他伸出了自己虚幻的手臂,妄图想要摸到什么,却毫无所得。 “有人么!梅林,你在哪里!”现在的梅林只是梅林一个人,梦魇的灵魂已经与他失去了联系。 “时光。” 只是一声轻微的呢喃,梅林却是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并熟记!只是一个句子,便成为一切的起始,成为了破开恐惧,破开黑暗的导火索! 他情不自禁地念出了这沉重到极致的呓语: 【吾为谎言的缔造者,吾为生命的引渡者!】 【吾为花瓣的收集者,吾为真理的欺骗者!】 【吾为见证者,吾为选择者!】 【吾,即为狄达摩之瞳!】 【一切,都将化为时光之墟——】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命运使然!”梦魇的声音又回了过来,“你成功了,马尔克斯!这就是强大的力量!” 梅林回过头来,自己居然重新回到了满是鲜血的刻印舱内。但身周的一切都停止活动,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挪动半分! 时间被什么东西给凝滞住了! 但一朵朵洁白的花朵穿过了时光的桎梏,在刻印舱的周围接二连三钻了出来,绽开了独属于它们的美。 啵!啵啵啵! 这些花瓣每颤动一下,周围的景象便流动一次。随着这些花瓣的颤动,空中的血珠也开始飞快地抽动,呼呼的风声也开始在耳边轻划。时间的流动恢复了! 好痛......痛!为什么刻印舱的玻璃也被炸开来了......没有力气...... 空中仍然漂浮着自己身上的血肉,梅林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周遭的一切。自己的眼睛已经疼得要跳脱出去,眼中的一切已经变得和平常大相径庭,就好像变成了瘫软的烂泥,不断扭曲。 梅林并不知道自己的双眼的眼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正在回环的暗金色锁链。五片白色的花瓣自眼球的深处迅速打开,无穷无尽的白色丝线拨云见日一般地从身周的一切物体之中延伸出来,形成一个个虚幻又真实的形状。 “马尔克斯,这便是掌控时间的力量。你看到的这些线条就是符文赋予你的特权,【时光之线】。”梦魇的灵魂已经脱离莫尔的身体,回归马尔克斯的灵魂深处,“只要能够控制好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操纵弱于你的一切物体中的时光之线,也就是操纵对方的时光。你接受了狄达摩的力量,已经超脱出时光的法则之外,若是想要,那自己就不会受到时光之力的任何影响。” “我......现在该......”梅林看着自己浑身筋肉破碎,只是借着浑身喷涌出来的魔力浮在半空,“怎么做......” “非常简单。”梦魇笑着说道,“现在时间不多了,我先和你说如何做,实际上你已经知道怎么做了,不是么?” 是啊......这些凭空出现的知识,就好像已经在他脑袋里保存很久了...... 他的指尖轻轻地勾了一下,周围的时光之线骤然扭曲抽动,地面上纯白的花朵从盛开回到紧闭,最后缩回了地面。 梅林身后的虚空之中凭空涌现一道亘古空透的呢喃,震得周围的空间往外激荡。 【回溯。】 空中飘着的血珠一粒一粒地塞回梅林破裂扭曲的血管,而血管则是顺着原先的走向一根一根地接回原先的位置,早已被魔力碾成稀烂的皮肤也神奇地恢复活力,颤动着贴回梅林身上的血肉之内。 单独属于梅林血肉的时间回到了未被摧残的一开始,但他身上强大的符文魔力依旧还在。 “魔纹只是属于低等血肉生物的自我欺骗,而这具胴体根本不需要魔纹的加持,就可以自由使用魔法了。” “我知道。”这是马尔克斯第一次没有凭借梅林的力量感受到自己体内奔涌流淌着的魔力。 魔纹并不是不存在,而是组成了他身体的每一滴血液,每一根血管,甚至每一块骨头。这才是完美的身体。 “啧。”梅林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在这次浩劫之中被碾成了飞灰,现在自己浑身赤裸,肯定是不能见人的。 他轻咬着下嘴唇,死死抵抗住浑身传来的疲惫,收回自己身周爆发出来的符文魔力,光着脚落到了地上。 【回溯。】 梅林伸出手掌,在空中虚虚地握紧了拳头,指尖的时光之线猛地收紧,化成飞灰的衣饰经过时光的倒流迅速变成一块块布匹,回到自己的身上,完好如初。 “呼......”梅林感受着自己身体状况,最终长出一口气,这种折磨,确实是不好受。 他的双眼也变回了正常的颜色,眼白也一点一点长了出来。 “梅林!你......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声音包含着吃惊,却带着无法遏制的狂喜。 梅林的头猛地转向刻印室的门口,貌似门口大为震惊的谢尔顿看到了自己操纵时光之线,把自己的血肉和衣服倒转回来的全过程。 “只有你自己看得到时光之线,其他的人都没办法看到。”梦魇戏谑地说道,“现在你得好好和他解释一下这么做的原因了。” “可以稍微搪塞一下.......” 梦魇却给出了相反的回答:“不,说实话,不过说部分的实话。好好整理一下你获得的能力吧,此行收获的最大好处便是操控时光的力量了,获得魔力只是其次。梅林·马尔克斯,虽然我知道你现在的疑问很多,但现在并不是问问题的时候,表现得正常一点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谢尔顿看到梅林呆滞地瞅了眼自己,嘴唇微动,然后双脚不稳,一头栽倒在地,似乎是受尽了疲惫之苦。 所有的疑惑都要先放在一边,保证梅林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章壹柒伍:谎言的定义 谢尔顿看到梅林倒在地上,又见这刻印舱内满地狼藉,心里不禁发苦。不过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方才梅林将自己的身体复原,以及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复原一事都历历在目。以他的魔力水平来说,他也可以做到。但问题是,这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孩儿只是轻轻地念了句【回溯】便做到了他们似乎要大费周章才能够办到的事情...... 让他更加怀疑的是,梅林在将自己身周的一切复原的时候,他所使用的并不是魔力,而是比魔力更高级的一些东西......而这种东西,谢尔顿甚至都说不出来,更不要提其中的原理了。 方才从地里穿出来的白色花朵......他貌似感知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似乎在梅林圣地的深处,他也隐约感受过这种高贵的,横亘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的这种气息。 谢尔顿叹了口气,外面的情况已然是一团乱。在他回来之前,那个工作人员也慌得不行,哆哆嗦嗦地推脱责任,生怕里面孩子若是死了,要自己来背锅。现在抱着梅林走人,应该也不会引人怀疑。 总而言之,先把梅林从这个破烂的不成样子的鬼地方先弄出去吧。 一般的孩子在浸染过后要当场测定他的魔力水准,但在这种情况之下,也没办法。方才的魔力洪流是在是太过吓人,谢尔顿在想,若是梅林把这些魔力全部吞下去,那他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幸亏梅林还保持着人形,而不是变成一滩烂肉,这也是非常值得庆祝的一件事情了。 不仅仅从梅林教的利益关系来看,作为一个父亲的角色,若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没了,谢尔顿定会伤心很久。毕竟也一起生活了两三年的时间,不生感情是不可能的事。 谢尔顿伸出自己的双手,想要把躺在地上的梅林抱起来。然就在此时,小男孩的双眼居然诡异地睁了开去! 梅林现在的瞳孔居然流淌着沸腾的深紫色,而不是原先澄澈的金黄! “非常显然,”梅林略显讥讽地咧开了嘴,“我并不是梅林......不对,从客观上来说,我和梅林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分别,因为我们两个的灵魂已经粘在一起,无法分开。啧!总而言之,我依然是梅林,你就权当是长大一些的梅林吧。” 小男孩无视对方迅速退后三步,从自己的怀里抽出魔杖,指着自己,反倒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任由自己背后逐渐变紫的长发无风飘飞。 这是梦魇主动接管失去意识的梅林的身体,并且是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谢尔顿的面前。 “你是......”谢尔顿的指尖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那个梦魇!” “没错......”梅林拍了拍手掌,一道深黑色的屏障迅速包裹门户大开的刻印舱,“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交谈的地方,但稍微做一点布置,也可以谈得下去。” 谢尔顿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自己身后的黑色屏障,虽然出不去,却也不会伤害到自己:“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多亏了你......”梅林哈哈大笑,“哦对,你的药对我没有任何用处,下次就别再让这具身体喝那么令人作呕的垃圾了。实际上多亏了你,我才有这个机会来和你交谈。” 梦魇从掌控梅林的灵魂席位上微微回头,他看见两人的灵魂空间中,一支支白色的花朵正在生长,绽开,凋谢,结果。 这就是狄达摩之瞳给予他们的力量么...... “什么意思......”谢尔顿有些惊讶。 “简而言之,这具身体吸收了【原初之符文】深处的法则力量,更不如说,吸收了这个大陆世界树内的法则力量。”梅林握了握自己的手掌,指缝间飘落了一朵纯白色的花朵,“执掌时间的力量。” “这是!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谢尔顿惊愕地看着面前正在缓缓开合的白花,“这是【引渡之花】!” “真不愧是在梅林教待过一段时间,”梅林歪头,嘴角微翘道,“只要我想要,那就可以立刻回到先前的时刻,装作沉睡的样子,这兴许对大家都好,不是么?” “那你为什么!”谢尔顿有点猜不透面前这个梦魇的心思。 “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现在这具身体里拥有的力量......不,是在我和梅林的灵魂之中拥有的法则力量。因为一般的肉体是无法承受这种能够操纵时间的庞大法则,只有灵魂深处的狄达摩印记才可以容纳。”梅林罕见地做出了思考的姿态,“以及,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谢尔顿立刻联想到自己两次莫名其妙从如此危险的境地生存下来到底是源于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谢尔顿咬着牙,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掌控权,他摸不透面前的这个小孩。 “因为你是一位好父亲,仅此而已。”梅林说,“凭借狄达摩之瞳的力量可以做到回到过去,俯视现在,窥探未来。但现在的力量并未找全,我们获得的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 梅林随意地挥了挥手,眼眸中再次闪烁起一抹深邃的暗黄,在谢尔顿的眼皮底下,在地上破碎的刻印舱舱门一块块拼接完全,倒飞回原先所在的位置。 “这并不是偶然,谢尔顿。”梅林笑着说道,“我们的相遇是必然,无论身处哪个时空中,都是必然。因为狄达摩之瞳的特殊力量把这个灵魂的时空单独抽离出来,即使到了另一个所谓的时空之中,你所经历的一幕幕戏剧依旧会发生。” “你......”谢尔顿的大脑飞速转动,他正在思考对方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究竟有什么企图......” 梅林轻轻摆了摆手,脚下开放的白花又从地上飘入手中,缩回了自己的指缝之间:“你不是给梅林讲过一个故事么?” “什么故事?”谢尔顿懵了,“我给他讲过很多故事。” “实际上这个故事也讲给我听过。”梅林好笑地说道,“我们的灵魂是贴在一起的,你现在也知道。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的内容:五个谎言的故事。” 谢尔顿愣住了。五个谎言?等等......欺骗时间......欺骗时间! “你要欺骗时间?”谢尔顿吞了口唾沫,他的嘴却禁不住地发干,“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这并不可能——” “——我要回去了,我只是这具身体的副意识而已。”梅林走上前去,摆出一副与先前邪性相反的楚楚可怜的神色,“你应该清楚到底要怎么做,我相信即使我不提醒你,你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你应该知道,你的‘儿子’到底保存着何等强大的力量。” 梅林的语气特地着重在“儿子”上面。 “你——” “——以及,永远不要低估这具吸收了一整个【原初之符文】的身体内魔力总量......我们之间的谈话,梅林并不会知道。” 梅林拉住了慌不可措的谢尔顿的右手,头朝下跌了过去。谢尔顿连忙俯身搀扶,千万不能让梅林搞破相。 谢尔顿转过身去,面前的黑色魔力光罩已经解除,他小心地抱起小家伙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眼中忽然展现不可遏制的复杂。 这是变相让他提前做下选择么......但这么做.......真的对么......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梅林本身...... 而在梅林的灵魂空间之中,梦魇满意地看着一根根闪亮的枝条在这空间内钻出,颤抖着打开花盘上的五片白色花瓣,亭亭玉立地把这片空间照亮,同时也增添了些许美感。 这便是一个个谎言留下的证明。希漠......可以逆转时间的花朵。 真是讽刺。 章壹柒陆:无法回避的矛盾 梅林圣地内再一次掀起了波澜,究其原因是世界树,【时光之树】勒克斯莫名其妙的暴动,时光花坛在同一时间消失不见。根据观测的员工而言,这些引渡之花是一根根缩回地底的,只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黑色的孔洞。 现在的世界树貌似并不像之前那样强大了,但这只是梅林教的工作人员的猜测而已,世界树内部放出的魔力旋涡仍然像先前那样强劲而又危险。因此,进入世界树的领域仍然要施展几层加护,否则靠近世界树的人依然会被世界树周围刮过的劲风扯得支离破碎。 切尼收到了指示,前去世界树的根部与勒克斯进行交谈。说到底,她终究是梅林教的一个可以随时顶替掉的旗子,这么危险的事情,始终是她来负责。 这位樱花色头发的女士轻轻地叹了口气,嘴唇轻动,身周亮起一层薄薄的护罩,一步一步地穿过莹莹发亮的小径,走向原先时光花坛的位置。 “嗬——”切尼轻轻地抽了一口气,“没想到......” 这些花朵竟然全都不见了!原先天空中飞舞着的花瓣也消失无踪,若不是自己身周的防护罩还在颤动,她都觉得世界树的周围平静无风...... 一阵庞大的,处于灵魂之上的压力从天而降,切尼的双腿骤然发软,但她能够顶得住。 时光之树,勒克斯的意识降临于此地,和面前这位渺小的人类交谈。 与以前一样亘古神秘的悠远话语回响在切尼的耳畔:“人类,你前来是为何......既定之时将至,汝等休要打搅吾等歇息......” “我......”切尼鼓起勇气,顶住莫大的压力说道,“是前来问您,您身前的这片花坛......为何消失了?” 世界树不曾被撼动的枝条当前竟在微微地晃动。 “此物本就不属于我,最伟大的回归让命运集聚,吾等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切尼无法理解。最伟大的回归是什么......命运集聚又是什么?那么强大的世界树只配沦为一介棋子,那执棋之人又会是何等存在?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一切都是命运的既定安排,汝等也无法干预,甚至无法观测。”勒克斯给出了这个答复,“过去,现在,与未来......其中蕴含的力量几近无穷,而他们并不为吾所有。” 切尼只觉得自己身周的压力越来越大,似乎只要再在这里呆一小会,自己的身体就会被这种冥冥之中传来的力量给压碎。这很显然就是一道逐客令,切尼必须得要回去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场更加磅礴的史诗正在上演,所有人兴许都会成为这出剧幕之中的演员。 ...... 塔拉站在梵冈的星辰塔内,她看着面前竟然完好无损的【原初之符文】,心情百般复杂。一个月内竟然引发了第二次【星降】,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般来说,只有自己手中的【星象书册】才可以引动天空中星辰的力量,为大地带来近乎无穷无尽的魔力福泽。但根据星辰会的报告说,卡戞亚的所有浸染塔居然全都出现了相同的一幕! 浸染塔的倒影是星辰塔,而星辰塔在漫天星空之中也有对应的位置,在一些特殊的时刻确实会招来对应的星辰,注入特殊的力量。但问题是,就在同一时间,所有的星辰全都降下了自己的虚影,把自己内部的力量注入塔尖,而塔内的魔力回路又齐齐将这些灌注下来的魔力输送到梵冈内的这一处浸染塔...... 她当场就问了在现场工作的男同事,但他只是说有一对父子前来浸染,在浸染的过程中发生了先前的一幕。塔拉继而问这一对父子的信息在哪里,然而这位可怜的同事说这份表格在浸染塔接受魔力洪流的时候被冲成了粉末,那一个父亲是抱着昏迷的儿子走出来的,他为了不被追究责任,也就让他们走了。 塔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处理【奇迹石像】的事情就够有她头疼的了,现在又出这一码事情......至于这一对父子进行浸染的事情,她也不打算继续追查下去,权当这两个人是一对倒霉的父子罢了。 她现在手头上要处理的事情本来就一大堆,现在还得到每一个地方的浸染塔去查看地底的星辰塔里面的【原初之符文】到底有没有事情,简直要把她给烦死。 女人的手中依然是抱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古铜色大书,指尖轻轻滑过坚实的扉页,眼角不禁闪过几丝无奈。 “稍微作一点弊吧......【原初之符文】之间的魔力网可是相通的......” 塔拉轻轻地吹了口气,吐出一个晶亮的符文,骤然钻进面前漂浮着的庞大魔力当中。通过沟通不同的【原初之符文】,她可以轻而易举地顺着这个魔力网来到任何星辰塔的位置之内。 她在这段时间里也可以考虑一下如何处理【奇迹石像】的问题了。在这一年的探查之中,塔拉发现这个奇怪的石像竟然是源自鲁比斯世界树下的一块石头,在长期的命运之力之下得到灵智,窃取了一小部分世界树根须的力量以后逃离了这块原始大陆,来到卡戞亚...... 她也跟当地的狼族原住民取得了一定的联系,却得到了“不知道,不在乎,不参与”的答案。 现在,【奇迹石像】仍然在【欲望之地】内榨取当地原住民的命运。就好像这一片土地的名字一样,来到这里的所有人的欲望似乎都被放大了,做出不理智的选择也就相对容易了很多。一个又一个村庄内的人接二连三地跑来许愿,将自己的命运,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这个奇怪的石像,最后以离奇的结局死去。作为雅力士的首席术士,塔拉并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但这该死的石像并不是不动的,只要对它不怀好意的人一靠近,它便会消失无踪,过一段时间之后再一次落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点一点地吸引人们过来...... 它的根本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在积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还是这块石头的天性使然? 塔拉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暗自思忖。 忙了一天,现在居然连晚饭都吃不到,真该死。 傍晚的佣兵集市,大部分的佣兵已经休摊,有家的回家,没有家的就待在原地,取出自己随身的干粮和地铺,就地休息,聊天。 谢尔顿有租集会内的公寓,他带着昏睡过去的梅林进去休息。 今天晚上,他叫了一份奶油浓汤配面包当晚饭,让别人送进来,一共是四枚铜币,其中一枚铜币是送餐的费用。谢尔顿不禁感叹这里的食物竟然是如此的便宜。 谢尔顿今天并没有吃中饭,他的嘴唇一碰到温暖的奶油浓汤,便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体会到了汤头的鲜甜,这兴许就是“饿了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吃”的感觉吧。 一共送来了五六片面包,谢尔顿在三分钟内便咽下了四块。在打了个饱嗝之后,他放下自己的碗筷,却是皱起眉头,在灰暗的,只在桌前点着一盏蜡烛的室内担忧起来。 梅林还没有醒......但是他醒了以后,谢尔顿该怎样面对他?他应该教导梅林魔法么?他应该帮自己的儿子掩盖这一切么? 毫无疑问,梅林绝对会成为一个举世无双的术士......但如何成为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梦魇? 他不想让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梅林成为屠灭整个城池的杀人魔!但他也不想让这个绝无仅有的时光掌控着就这么溺死在襁褓之中。 “咳......咳咳!”谢尔顿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咳嗽! 谢尔顿一个激灵,连忙朝着在床上的梅林跑去。 “梅林!你醒了!身体没什么事吧?儿子,你饿不饿,爸爸这里有奶油浓汤给你喝......” 狼狼的新预告(梅林部分) 祂是拆解者。祂是重铸者。祂也是分析者。 祂能随心所欲地把身周的物品拆成碎片,祂也能将碎片组合成一个个怪异的个体。 但祂的行动能力有限,必须要依附在其他生命体之上才能行动。非常不幸的是,每一个接触到祂的人都会不可避免地遭受侵蚀。 祂和外界交流的唯一方式......是将周围的物质转化为能够让人听得见的风声,但是距离极其有限...... 祂希望找回自己的力量,祂想变得更加强大! 【解离之手】,只能依附在别人双手之上的强大魔器。 ...... 【望汝等衰弱】 【望汝等混乱】 【望汝等失势】 【望汝等悲哀】 【望天空之群星助力吾等】 【望地底之虫豸啃噬汝等】 【汝之命运为吾所用】 【吾等皆为蝼蚁】 【万物皆无对错】 ...... 【母性之城】内为何全是女性?为何所有女性脸蛋滑嫩,胸部肿大,臀部丰腴? 一股神秘的力量会让所有进入【母性之城】的雄性生物不由自主地雌化,让他们的男体器官萎缩,喉结平直,行为柔弱。 所有男人的行为会女性化。一般来说,在城内呆上三天以后,所有男人都会化身为最为纯正的女性。 所幸在【母性之城】的隔壁有一层交流之地,供男女通过。而在中间带再往南就是【雄性之城】,大致的情况与前者差不多。 也就是所有进入这座城池之内的生物都会变成雄性。 ...... “我们是一群死囚,不值得你们怜悯。” “你们为什么不尝试逃走?” “即使逃走,我们也无处可去。” “要不要我助你们一臂之力?” “人类的帮助都是有代价的,我们支付不起这种‘代价’。更何况,你看上去是如此弱小,也无法帮上什么忙。” 梅林在手戴镣铐的,满是伤痕的壮实虎兽人面前愣住了。 他们是在一年以前的兽人叛乱之中的残留物。 ......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布下电刑术式的铁笼正在不停地弹跳,颤动,一阵阵痛苦暴躁的吼声从不断的噼噼啪啪声之间爆发出来。 毛发烧焦的白烟中飘散出臭鸡蛋腐烂一样的气味,棕黑色的毛发在空中飘得到处都是。 吼——! 噬咬,抓挠,拍打,重锤,猛踹,摇晃,狠撞...... 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肮脏的鲜血,浑身的毛发秃了好几块,黑色的,正在隐隐腐烂的血肉上覆盖了一层伤疤,看来身体的自愈能力赶不上被不断毁坏的速度。 “今天,我们魔法生物通识课的主题是:兽人。” 梅林有些惊讶地看到笼子里疯狂挣扎的熊兽人胸口连到小腹上的三角形印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小男孩握了握搁在自己桌边被白布裹着的粗大魔杖,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白布的下方钻了出去。 ......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爱丽丝?霍华德!以后大家就叫我爱丽丝就可以的!”这是一个略显羞涩的小女生的声音,柔柔软软。 今天,帝都中央魔法学院的上等班内离奇地出现了一位插班生。 梅林用右手撑着自己的脸,眼底似乎闪现出有趣的神色。 这位粉色头发的女孩儿脸蛋生得还算精致,身着粉色的女式校服,脚穿一个小小的淡粉色长筒靴,全身上下看上去,没有一处不是粉色。 她与在场的所有人不同,一眼看上去的不同。 因为她的胸口左侧居然悬挂着一颗正在跳动的粉色心脏,在梅林的感知之中,这颗心脏竟然使用纯粹无比的灵魂能量构成。 ...... “梅林,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即使你从未是他的儿子。” “这里有一封信,是他寄给你的。” “即使你清楚地看到这个世界是有多么黑暗,是有多么无可救药,或是多么荒谬,不可理喻,但也希望你能够对它抱有热爱,而不是以仇恨相待。” “话说,我如此彻底地骗了你,是不是也算是欺骗时间了呢?哈哈,希望你不会对我有所怀恨。” “能够有机会当你的父亲,我感到非常骄傲。” “致:我最爱的——” “梅林·马尔克斯。” ———————— 敬请期待! 狼狼的第二个新预告(马歇尔部分) 雕刻着玫瑰花纹路的钥匙此时放出高贵的华光,如一颗太阳一般从地面遥遥升起。马歇尔手中的伤口在温和光芒的灌溉下迅速愈合,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脑中回想起先前这枚钥匙内父亲对自己的话来。 这就是......父亲留给他的遗产...... 咔嚓!空间似乎被钥匙放出的强大光芒给烧化了,马歇尔眼前的一切都在翻转扭曲,好似一本巨大的书页在迅速翻动。 【马歇尔。】 “是......是谁?”马歇尔迅速转过头去,竟有些恐惧地寻找这个熟悉的,空灵的声音到底源自哪处。 【马歇尔......】 【马歇尔!】 【马歇尔?】 【马歇尔——】 马歇尔面前的空间愈发扭曲起来,就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用自己随身的小刀划开空间,再抽出一只汤匙,在乱成一团的空间之中肆意搅动! 小女孩鼓起勇气,慢慢地挪动双脚,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她胸前的这把钥匙好像带等待着什么,她定是知道,这份遗产等待的人便是自己! “父亲......”她一跃而起,身体轻巧地夺下了飘在空中的这一枚闪闪发光的钥匙! 好烫!马歇尔身周的空间居然以她为中心,正如海中的旋涡一般旋转内缩! 马歇尔只觉得自己的肚脐眼处被狠狠扯了一下,周围的景象化成了无数道五彩斑斓的光带,围绕着她不断回旋! 一道道空间障壁在她的面前剥离,如一闪闪接连不断打开的门,哔哔啵啵地释放飞旋的火星,完全不相关的场景在空间的裂隙处连接起来,成为一道极其狭长却靓丽的风景线。 在空间的夹缝之间,魔力与空间的界限已经趋于没有,幸亏马歇尔没有浸染,否则半道上拍打在她身上的魔力水珠和狂风早就把她给撑炸了。 咚!神秘的空间裂隙之间爆出灿烂的光辉,猛地把马歇尔给吐了出来,她摔了个屁股墩,腿上沾染了温暖湿滑的泥土,却又毫无肮脏的感觉。 哗啦啦—— 温暖的光芒从马歇尔的头顶撒下来,就像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颅。 ...... “马歇尔小姐,这里是雅力士王室与鲁比斯接触的最古老的源头。您所在的这个位置,早已等候您多时了。”一个老迈的灰白色狼兽人身着粗制布袍,操着一副熟稔的侍从口音,正在那锈迹斑斑的王座之下跪伏。 “这里是......” 这座宫殿空阔,庞大,老旧,爬满了碧绿的,充满生机的植物,却失去了它原来的效用。 “琼尼女士,这便是鲁比斯内大部分兽人都向往的地方......”好久没有人叫过马歇尔的姓了。 马歇尔倒吸一口气,除了她们二位以外,这个宫殿之内竟是什么人也没有。 “我的父亲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她喃喃道。 “但执棋之人早已消失,没有了主人的棋子正在生锈,腐烂,败坏。”狼兽人微笑着说道,“只有纯正的血脉才能启动这奇迹之城,不,应该叫它最开始的名字,【一无所有之地】......” “执棋之手重新出现,棋子上的瘢痕才会逐渐消失......在皮囊之上生长出来的癞疮疤也应该被迅速除去......” “我,你确定说的是我么?”马歇尔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您正是这执棋之手!我从小便是琼尼家族的侍从,势将让您真正登上最高的王座!” “你......”马歇尔正要从王座上走下,她胸前的这把钥匙却再次飘了起来。 “即使我死了,我也有那可爱的儿子,即使儿子死了,也有那令我疼爱的孙子......我们家族成员的名字始终是‘無’,您的姓氏永远是琼尼。真是奇妙呀!” 地底下忽然涌出的魔力顿时把这个王宫照得透亮,墙壁上的枝枝叶叶一瞬间融入墙体,成为了一道道绝美的,栩栩如生的画作!地面上的浮灰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被清除干净,宫殿内的每个厅堂再次显得光彩照人,令人艳羡起来。 “这里可是,一无所有之宫。只有一无所有,才有希望创造奇迹......”無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趴坐在地上,眼角流出两行血泪,噼噼啪啪溶入地底,就好像在灌溉正在疯狂生长的植物,“艾云尼,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也该随你去了。” 还未等马歇尔来得及挪动步子,这头年迈的狼兽人早已化成了一堆白骨,成为了这宫殿的一部分。 琼尼家族从未让这【一无所有之城】失望。 嘎扎!宫殿的门被推开,漏进了一丝丝潮湿的,黏糊糊的阳光,似乎在侵蚀屋内凉爽快意的氛围。 走进来一个身着正装的,瘦削标致的狼兽人。他的眸子是蔚蓝色的,就好像盛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泉,他的眼沟很深,是不是天生那么深呢...... 他和春不一样,但似乎有些地方......出奇地......一致...... 但她们并不熟啊。 ...... 一枚金光灿灿的玫瑰型徽章被别在马歇尔的胸口,这是属于骑士的荣誉证明。 【我宣誓,我将善待弱者】 【我将勇敢地抗击强暴】 【我将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将帮助任何需要我帮助的人】 【我将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马歇尔作为金玫瑰魔法骑士团的团长,带头宣誓。 【我将对我的所爱至死不渝】 —————— 尽请期待! 章壹柒柒:真实与虚假 马尔克斯的意识在当时确实因为疲惫而进入沉睡,梦魇梅林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威逼谢尔顿做出内心的选择。实际上,梦魇知道,即使自己不当这个推手,他也会做出注定的选择...... 小孩儿其实在谢尔顿吃饭的时候就醒了,但梦魇说要告诉他关于获得能力的一些相关信息,所以硬是忍着奶油浓汤的香气听了下去。 幸好谢尔顿呷汤的时候声音不大,否则梅林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狄达摩之瞳的能力是掌控时间,最直观的内容就是查看并操纵【时光之线】,注意,你拉扯的只是物品或者生物的时光,而不是其他任何运动状态,这一点需要搞清楚。”梦魇还是打算给马尔克斯详细讲一下这个能力的,“除开让某件东西变回在短时间内的样子,还可以加快或者减缓一件物品的时间。这和普通的弹簧差不多,你放慢一件物品或生物多长时间,以及放慢倍率的多少,它在之后同样的时间之内便会以同样的速率加快多少。更加直观地来说,有一块石头落到你的头顶,你把它的时光之线给拉住了,让它掉落的时间流速暂且变慢一点,假定你走过这块掉落的石头的时间花费了一秒钟,那么这块石头在接下来的一秒内就会加速掉落。” “那如果让它砸到我的头顶的话......” “它砸你的力道不会改变,和一开始一模一样。没错,操纵时光之线扭曲的单纯是时光,并非扭曲其他任何概念。反之亦然。”梦魇继续说道,“狄达摩之瞳还包括了其他的能力,比较抽象,也比较复杂,我只说一遍,你得听好了。” “话说,为什么我的空间里有这么多花?”马尔克斯这才发现自己的灵魂空间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了很多黑色白色的花朵,“它们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好看?没必要吧......” 梦魇要是有实体的话,估计早就要翻白眼了:“当然不是,黑色的花朵是谎言之花,谟希;白色的则是引渡之花,希漠,是狄达摩之瞳本身能力的象征。我本身能力创造出来的花朵能够有效稳固你获得的能力,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而且,这些白花本身也与你获得的更为有趣的能力有很大关系。” “你每说一句纯粹的谎话,你的灵魂空间中就会开一朵白色的花,你可以使用它来观察过去某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而这段时间的长度则是由谎言造成的效果而定。如果你的谎言效力越大,那可以观测的过去时间段越长。你每说一句真话,但是达成等同于谎言的效果,那你的灵魂空间之中便会开一朵黑色的花,它会带你回到过去,回溯时间的多少也是由这句真话所达成的效果决定。” “那该怎么使用......”马尔克斯还没有完全理解这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听起来好复杂,而且......什么叫说真话,却达到了谎言的效果......” “这要你自己来体会了,我只是把符文内的信息解构,讲给你听。还有更加复杂的呢,我这一条还没说完。每一句谎言开的每一朵花可以使用五次,所以说基本上不用担心这里的花会用完,但也不能乱用。希漠和谟希本身就是同源的,都是五朵花瓣,只是相性矛盾。”梦魇的话明明是由一个个字组成,但总觉得愈来愈听不明白,“每使用一次能力,对应的花朵上就会掉落一片花瓣,以此计数。你无法回到超出你能力范围的时间点。” “那如果一些事实因为我的一举一动而改变,会怎么样?” 梦魇似乎很欣赏小男孩的聪慧:“你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笨。接下来的规则,你得听好了。时光自身有一套非常复杂的符文法则,简而言之,它是会自我修正的。回到很近的过去,实际上相当于带着自己的记忆回到过去,你相当于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五分钟之前有一个人被杀掉了,你穿回去阻止了这桩命案的发生,因为时间点与时间点的间隔很短,所以进行修正的概率是很小的,时空扭曲也接近于没有。” “那如果五天,五个月,甚至于五年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梦魇说,“前提是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回到五年以前,一般来说,回到五天之前已经很困难了。假定我们已经克服了这个困难,妄想回到过去改变一个事实,或者是真相,强烈的时空扭曲会瞬间把我们吞噬。就像被橡皮擦去的铅字一样,我们的身体,我们的时光,我们的命运,甚至是我们的存在和概念都会在这个世界之中消失。” “真.......真可怕!”马尔克斯惊叹道,“那最终,事实真的会被改变么?” “在此之前,你还需要知道一些内容。时间是独立于空间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一个特殊符文法则构成体,它和其他符文法则也有勾连,最经典的莫过于【命运】。你更改了事实,便更改了因果。即使时间本身不进行修正,命运本身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除非是神的力量,否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同时,你我也会变成一个未曾说过的谎言,消失在时空之间的裂隙内。” “神......难道祂是万能的?” 梦魇笑着反问道:“难道创造了世界的祂不是万能的么?” “......”马尔克斯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使用这个能力之前,还有一些东西得向你说明。历史之中的可选择事件,以及必然事件,你可以根据这个来判断是否回到过去。” 现在马尔克斯已经要被说晕过去了。 “时空本身的修正是很抽象的。我们再做一个假设,假定一个人的死对于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影响,你救下他便是可被选择的一件事情。在这种状态之下,你救活他,与不救活他的结果是一样的,那回到过去造成的影响约等于忽略不计,就可以放手去做。但问题是,如果你想要改变一件【概率事件】,那可就麻烦了。” “概率事件就是在某一特定的时间段有概率会发生的事情,如果你改变了这一事实,时空会对这种事件进行非常有趣的修正。再回到那个假设,如果你救活了一个在这个时间段内有大概率死的人,那时空法则便会制造出另一些事件,让他再度死亡。当然,你可以通过不懈的努力来‘掰直’这种修正。”梦魇貌似还有很多话要说。 “那是不是还有【必然事件】?” “没错,在这种情况之下,无论你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这位仁兄的下场只有一个,死亡。”梅林揶揄道,“很头疼的是,你必须得要靠自己的亲身行动来判断这三种事件的类型。在这一过程当中,不可避免地会造成一系列痛苦的往复回环。” “希望我们永远都不会遭遇这些事情......我勉强听懂了你上面讲的内容,只是勉强......” “哈哈,狄达摩之瞳的根本力量是在于可以看透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真实之眼,一切虚伪会在祂面前无所遁形。然而讽刺的是,这个能力本身也在变相制造出一个个不可避免的,看上去很真切的,符合逻辑的谎言。”梦魇猛然调回话题,“哦对,还有两条非常重要的能力没和你说。” “真是......太麻烦了。我现在真的很饿。”马尔克斯操纵梅林的身体和谢尔顿开始互动了,“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听你讲的,说实话。你分批次讲也可以的。” “唉.......”梅林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说,“年轻人永远没有耐心,年轻的梦魇早就被我吃了。” “你也在不可避免地变年轻。”马尔克斯揶揄道。 “嗬!这只是返璞归真!”梅林抗议道,“好好听我讲话!吃饭的时候不要吧唧嘴!” 梅林乖巧地接过谢尔顿递过来的汤匙,美美地咽进去一口热汤。 “再补充一句,因为你现在已经超出了现有时光的范围,所以你之前说过的所有谎言也会被灵魂空间记录,开出花朵,现在的灵魂空间内储存的花朵就是证明。”梦魇气不打一处来,“最后一个了!给我好好听!” “我正在好好听!”马尔克斯的声音就像嘴里含了很多食物。 他的嘴里确实塞满了柔软的面包芯。 “你可以消耗一朵谟希和希漠来创造在一段时间内存在的另一个你,你可以选择其中的一个你来成为【将来的你】。在这一段时间之内,这两个你所结下的因果会强制被变得平等,即使看上去不那么平等。选择开始的那一瞬间,另一个你所导致的因果会消失,转成你所期望的时间内的另一个因果。你可以简单地把他当成你的分身,因为在这一个时空之内的人确实会看到两个你。” “那灵魂也会复制成两份么?在同一时间内有两个相同的‘我’的时候。” “没错。至于具体的效果,我承认很难说明,所以说到用的时候再看也不迟。”梦魇斩钉截铁地说道。 属于梅林的灵魂空间内瞬间生长出一朵朵黑色与白色的花朵来,为这座还算寂寥的空间内增添了不少美感。 章壹柒捌:黄昏与母性 谢尔顿终究没敢直接追问梅林关于梦魇的事情,兴许是一厢情愿,也兴许是一丝注定。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好像冬天身上穿的毛线衣服上的线条被一根根抽走,而那根根毛线中又炸出五彩斑斓的爆竹般的流彩,却无人分享。 就让时间作为旁观者,让一切顺理成章地走下去吧。这是谢尔顿自暴自弃的想法,但淡淡的隐忧还是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他并不完全相信梦魇说的话,所有生物都是自私的,无论是血肉生物还是符文生物。因此,他要更加密切地观察梅林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出什么岔子。 在梦魇操纵梅林身体的时候,小男孩的眼眸会变成诡谲的亮蓝紫色,只要根据这个外表差异来判断就可以了。 这还真是天真,万一伪装一下,那估计真就天塌了也没人知道了。 雇佣兵集会内,只要有钱,你就可以办到一切。谢尔顿当然有钱,与那些自备干粮的人不一样,他可以带梅林吃上热腾腾的热饭。 这当然是相对的,雇佣兵集会大厅的一楼基本上都是一些没什么钱的低级雇佣兵,大多是来碰碰运气,二楼的那些相对来说比较有实力的雇佣兵基本上都吃得起这里的优惠饭食,甚至大鱼大肉都不在话下。 相对于一楼的面对面招工来说,雇佣二楼的佣兵是要签订一定的协议的。因此,除开特别紧急的事务来说,大部分的活计都是通过选择契约书,定好时间来签订协议。双方既然都知道了时间,那只要选择是否接下这一单就可以,不需要额外付出精力与时间。 普利琉斯愁眉苦脸地坐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小心翼翼地挑选能够接下的委托。 “打群架......这是什么玩意儿?在【混乱深渊】捞出宝石......疯了吧!真不要命了!”男人用拳头顶着自己的脸,小声嘟囔,“真该死......昨天凭什么让我出丑......” 明明是自己不理智在先,却又把主要责任怪罪到别人身上,这兴许就是普利琉斯让自己心情好转的秘诀吧。 年过三十,无妻无子,不算高大,实力也不上不下,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漏洞百出,茅草四迸。他明明不想做一个平凡的人,但却如今平凡到自命不凡,却也真是讽刺。 “顶替小丑,参演马戏团的职务......这到底都是一些什么鬼要求!”他一拍手中发黄的薄纸,嚷嚷出声来了。 “别抱怨,这些活儿,别人还不一定要你呢。”在他旁边的一个男人同他说。 “谁会接这不三不四的委托,你瞧瞧,帮别人寻找走失的灵猫!”普利琉斯顺口说道,“这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知足吧,”他身边的男人一把夺过普利琉斯手上沾染汗液的黄色薄纸,“报酬都不错的,起码还能让你出手。” 普利琉斯看到自己身边的男人似乎淘到了宝,欣喜地在“寻找丢失的灵猫”这一委托单上用羽毛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哗!一道深蓝色的火焰骤然在飘悬在空中的委托单上翻卷,在烧火的噼噼啪啪的响声之中,它很快化为飞灰在空中散去。 “这就是不把握好机会。”那个男人深深地看了普利琉斯一眼,挑了挑眉,站起身来,“不完成一定的工作量,你就等着从这里滚出去吧。” “你说......什么?”普利琉斯睁大双眼,喉结上下鼓动,“滚......出去?” “你觉得好吃懒做的人能在佣兵集会里待多久?我觉得你可能会说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他不屑笑了,“但你现在正是那好吃懒做的人,不是么?这个位置向来换人换的特别快,因为都是你这种人。” “不......不!”普利琉斯连忙翻找自己桌上的一张张黄纸,却发现上面的字迹正在飞速变动! 已经被接下的委托就没有在纸上存在的理由,新的委托一点一点地将原先简单易懂的小儿科覆盖。 “清除吊兰后街的‘老鼠’们......护送前往【欲望之地】的一批货物......”他不敢置信地念出声来,这些委托和先前那些完全不在一个难度等级之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所谓的“老鼠”,实际上都是那些穷凶极恶的暴徒,单拉出来一个甚至都可以把他的头给敲爆,更不要说“老鼠们”了......现在去【欲望之地】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忽然,他用余光瞥见一张非常特殊的委托书。这是一份群体委托,竟然招二十个人!而其中的内容只要保护一群孩子们不受伤害,从帝都梵冈运送到【母性之城】参观,再回来即可! 普利琉斯思量了一下,从这里到【母性之城】只要向西穿过【黄昏之地】弗拉特克斯,一路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除了小心【永无止境的黄昏】,以及变成女人以外,好像也没什么难事。 他当场就把这份委托书签下,看到面前正在熊熊燃烧的黄纸,总算是松了口气。 【黄昏之地】弗拉特克斯全天有一半时间处于黄昏,天空中的太阳像荡秋千一样,升得快,下得快,在完全落下的那一瞬间被拉得极长。据说是在【黄昏之地】内部不稳定的符文之力将时光扭曲,因此才变得如此奇怪,不过这也成为各种游客与情侣的聚集地,没有人会不喜欢那温暖却不刺眼的,如火球一般熊熊颓烧的落日。 但是要当心那【永无止境的黄昏】,这是一种特殊的现象。因为时光法则的扭曲,你先前那一瞬间的时空有很小的概率与当今的黄昏重合,甚至是调换。 简而言之,就是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发生了互换。如果在一段时间内不把过去的自己抓回来,那现在的自己就会被替换成过去的自己,过去那一瞬间的自己就会代替你继续接下来的生活。 这在外人看上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谁是受害者,谁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将会定格在过去的一刻,看那永无止境的黄昏,定是极其悲惨的。 当然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是极其小的,基本上没有必要担心,这也是普利琉斯如此爽快地签下字的原因。 而【母性之城】,字如其名,一整个城市内全部是女性。更加夸张的是,这里的所有女性脸蛋滑嫩,胸部肿大,臀部丰腴。 一股神秘的力量会让所有进入【母性之城】的雄性生物不由自主地雌化,让他们的男体器官萎缩,喉结平直,行为柔弱。 所有男人的行为会女性化。一般来说,在城内呆上三天以后,所有男人都会化身为最为纯正的女性。 所幸在【母性之城】的隔壁有一层交流之地,供男女通过。而在中间带再往南就是【雄性之城】,大致的情况与前者差不多。 也就是所有进入这座城池之内的生物都会变成雄性。 万一他真的变成了女人,那也没关系,去南边再变成男的就行了嘛,对吧。 但普利琉斯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把孩子们带到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去......总不可能这些孩子全都是女孩吧?还是说要让男孩子体验一回做女性的感觉? 他无法理解,甚至有些害怕,但他寻思这也不关自己的事情,只要保护好他们就可以,若是任务失败,还要扣钱呢。 预定时间是三天后,一共有十个人,也不知道另外九个幸运儿到底会是谁。 他哼了一声,目光不禁瞟到对过的谢尔顿座位之上。他发现,谢尔顿的桌上也飘起了熊熊的蓝色火焰。 章壹柒玖:完美容器 谢尔顿手中的任务和普利琉斯他们稍稍有些不同,具体来说是难度上的不同,那些简单的任务不会出现在他们这些佣兵的手中。 他简单地进行了一下筛选,最终入他法眼的任务有三个:跟随一队新手雇佣兵一起去裃戛亚南方的【原始地带】玛雅寻找一种神奇的生物,羽蛇;在偏西部【风暴核心】比伯的边缘探寻【风暴宝石】的踪影;以及保护一队小孩儿,送到【母性之城】参观,最后再带回来。 谢尔顿最终选择了第三种,他思忖了一下,前面这两个地方还是过于危险,玛雅的气候太湿了,在这种气候之下行走,梅林娇嫩的小脚很容易溃烂;而比伯的风实在是太大,他怕梅林稍不注意就会被吹走,即使有专门的定身装备,在【风暴核心】的边缘行走也是一种极其困难的事情。 “【母性之地】是什么地方?”梅林睁大双眼,好奇地朝谢尔顿发问。 “所有人到那里一段时间之后都会变成女的,此外就没什么不一样了。”谢尔顿耸了耸肩,“一路上的风景还是非常优美的。并且,每一个地方都有每一个地方的特色,带你去看看嘛。” “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小孩子?”梅林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笔,挣扎着去捡,“唔......” 他的小胳膊小腿一时半会还够不到...... “回溯!”梅林一声低喝,眼底回环起一圈又一圈暗金色的时光之砂,方才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笔神奇地从地上倒卷回去,嗖地一下飞回了桌上。 “梅林,以后不要轻易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出你的能力......”谢尔顿叹了口气,即使梅林在当天和自己模模糊糊地再次解释了一下自己操纵时光的力量,在看到这奇诡的一幕时,他的右眼皮还是不断地在跳。 “为什么?”梅林故作不解地说道,“这很方便,不是么?” “我会教你如何使用你体内的魔力,现在这么做是杀鸡用牛刀啦。”谢尔顿笑着抱起梅林,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在他的手心作了个小圈,留下了一点点轻盈柔韧的魔力,“而且,魔力可以做到更多事情呢。” 啪!梅林的手心爆起一阵青烟,一个小小的简笔画型的梅林栩栩如生地站在小孩的手上。 “这是......”梅林的眼中映出了小人金黄色的倒影。 “这就是魔法,”谢尔顿打了个响指,梅林手中的小人朝小男孩挥了挥手,便窸窸窣窣地化点点金黄色的粉尘,消失不见,“只要运用得当,世上的一切都可以为你所用。” “当然,力量若是运用不当,那么就会造成无法磨灭的灾难。”谢尔顿挑了挑眉,梅林手心的法阵之中猛然窜出一个有他头那么大的绿色骷髅头。 “哇啊!”梅林连忙挥起了自己的手,想把这个虚幻的骷髅头打散,“爸爸!” 男人手指一勾,这个骷髅头就像风中立着的火苗,一下就被吹散了。 “我相信,你能分得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不是么?”谢尔顿哈哈大笑,“不要拿它来干坏事,答应我。” “当然不会拿魔法来干坏事了!那些都是坏小孩!”梅林大声嚷嚷道,“当然,恶作剧应该不算在坏事的范围内......” “那也得有个度,就比如说像我刚才那样。”谢尔顿喝了口放在桌上的茶水,认真道,“不过,万一自己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先保全自身,再谈干不干坏事,知道了么?” “危险的时候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梅林挥着自己的小拳头,大声说道,“然后才有机会保护别人!” “你这么说话真的是恶心死了。”小男孩识海内属于梦魇的灵魂干脆地说道,“这就是我向来讨厌人类的原因,过于聒噪,多事,还有狡诈。” “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梅林满带笑意地说,“我演的像不像?” “你看来是演得过头了。”梦魇没好气地说道,“我看来还得再睡一会。” 谢尔顿希望梅林可以成长为一个善良的人,即使这个世界对他不善良。 “梅林,你现在应该可以感知到自己体内的魔力了,”谢尔顿差点忘了给梅林鉴定魔力水准,正好在没事干的时候先看看这小家伙身上到底有多少条魔纹,“尝试着把他们具现出来吧。” “只要把它们给放出来就可以了么?” 梅林闭上眼,伸出自己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呼唤着自己体内似洪荒猛兽一般强大深厚的魔力,尝试着让他们做出回应。 梅林并没有教马尔克斯操纵自己体内魔力的方法,因为他之前已经教过马尔克斯如何操纵属于梦魇的魔力,把知识融会贯通一下应该很简单。 现在,小男孩体内的魔力近乎全都会纯粹的无属性魔力,梦魇若是想要施展独属于祂的法术,直接取用便是,不需要抠抠索索地在体内拼了命地压榨。 这兴许就是把一个【原初之符文】内部的魔力直接吸干之后的额外附赠的福利吧。 嗡—— 谢尔顿怎么也没有想到,梅林身周竟是爆发出一阵隐隐的气浪,把自己的长发卷得飘飞凌乱,身周的衣服也开始控制不住地颤动!一根根雍容华贵的暗金色魔纹组成了梅林身周的每一块骨头,每一片肌腱,每一根血管,甚至是每一滴血液! “嗬——”谢尔顿的双眼睁到了极大,似乎是不敢相信面前的景象。 这不就是【梅林计划】之内的【完美容器】么...... 梅林的身体已经突破了肉体的桎梏,在一般人的眼中,能够在身上刻印两条魔纹已经是谢天谢地;但在他的身上,谢尔顿却是感觉这些魔纹就好像一支支根须在逐渐生长! 他们是一体的......但这本不可能...... “停,停下!”谢尔顿按住了梅林的肩膀,小男孩身上涓涓不息的魔力洪流也逐渐平息,“爸爸求你一件事情,可以么?” 梅林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你可以在常人面前只表现出自己有三条魔纹么?”谢尔顿抿了抿嘴,旋即道,“以你的天赋,肯定有很多人想要收你为徒。爸爸这里有专门的老师,不要让别人抢了先。” 梅林点点头:“我可以试试看。” 谢尔顿小心地看着梅林的手心,三根小小的魔纹从手腕之上生长而出,就好像三根幼小的苞芽,从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臂的中端。 “这......”谢尔顿吞了口唾沫。 虽然看上去是三条魔纹,但只要细细看去,这三条魔纹实际上是三条深不可测的鸿沟,鸿沟的下方蹦腾着的是无穷无尽的魔力洪流! 无名的恐惧逐渐弥漫在他的心头。 他们到底造出了一个怎样的怪物......现在的梅林只要动一动手指,兴许就可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碾压致死...... 当然,这只是谢尔丹的臆想而已。由于梅林身体的限制,他一次性能够放出的魔力也是有限的,再控制不好魔力,也不会造成他所想象之中的结果。 “快点教我魔法!爸爸,我想学!”梅林兴奋地抱住谢尔顿的身体,“这样的话,以后也可以变成一名强大的术士,可以保护爸爸啦!” “唉......”谢尔顿的眼神一软,他正在迅速接受自己作为父亲的身份,“在最近的三天内,爸爸会把使用魔力最基本的守则告诉你,如果你足够有天分,那使用再难的魔法也只是一个念头之间的事。” “好耶!”梅林也逐渐会扮演作为“儿子”的这一身份了。 “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要用魔法做很坏很坏的事情。” “那当然!我还会把坏人全都绳之于法!”梅林开心地叫道。 周围的人都在赞叹这父子之情是有多么宝贵,连气不打一处来的普利琉斯都有所动容。 “那你现在就可以把自己和你面前的人绳之于法了。”梦魇的语气不乏揶揄,“都不是什么好人。” 马尔克斯没好气地骂道:“你给我去睡觉!” “你需要知道,我们在梅林教的眼中只是一具完美的容器而已。” 章壹捌零:力量 在临走前的三天之内,谢尔顿尝试着教梅林魔法。谢尔顿自小天赋异禀,对于符文魔力的亲和性很高,因此调用自身魔力也十分轻易,释放魔法没什么难度。 但教梅林之后的谢尔顿却有了几分不知所措,即使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在看到梅林三番两次无意识地想要用自己放出的纯净的魔力光球把身前的书桌给炸成灰烬之后,他也无法理解自己面前所发生的的一切。 谢尔顿并没有按照传统老师的教学方式,一板一眼地给梅林灌输“虚假”死板的魔法原理,从简到繁的魔呓术式,以及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施法手势。因为他知道,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辅助,最根本,最重要的东西还是看施术者本人。 想当年,他将身上刻印好的魔纹具现化还是经过了数个小时的练习,原本还想着梅林也会尝试个小半时辰......看来他是彻底想错了。 以下是谢尔顿脑海中极其深刻的一段记忆,这是在教梅林如何顺着自己的心意放出自己想要的魔力的时候产生的。一般来说,所有刻印了魔纹的人天生会对一到两个属性的符文魔力会特别亲和。通常来说,这些人在大部分时间内会将自己体内的魔力回路转换为自己所亲和的属性,以达到施法更快,释放的法术更加强力的效果。 但梅林貌似不是这样的,因为他对所有的属性并不亲和,却也并不排斥......更加直白一点说,他的身体里的魔力回路似乎根本不属于人类。 正常来说,除了无属性魔力以外,每一个人在释放各种属性的魔法时,都会将自己体内的魔力回路规整成将放出魔法相同的属性,否则不同的符文魔力便会发生排斥,导致各类甚至会置人于死地的冲突反应。 梅林貌似并没有这种限制,而且他对魔力的感知能力是极其可怕的。 “除了特殊的魔力属性以外,裃戛亚内部存在的符文魔力类型分别有土,火,风,光,以及水属性,每一个人天生都有放出各属性魔力的能力。但一般来说,他们对于特定属性的符文魔力有格外的亲和作用,从释放魔法的速度,以及强度来说都会有较大的提升。” 还记得那个时候是下午,大部分佣兵要么出去执行任务,要么在打着盹。这个时候自然是谢尔顿教梅林魔法的好时机。这就是所谓的“学前教育”吧。 梅林坐在谢尔顿的前面,双眸浅浅地着在自己的指尖,一脸认真的神色。 “你可以尝试着感知一下自己所擅长的魔力。”谢尔顿握住梅林温暖的双手,轻轻揉搓,笑着说,“不用担心,你可是我的儿子,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嗯。”梅林小声地哼唧,旋即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谢尔顿感觉到梅林的双手在微微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指尖弹跳,蓄势待发。 “若是想要释放出来的话,就凭着自己的心意吧。我的老师曾经说过:‘支撑所有魔法的基石并不是魔呓,也并不是手势,更不是外界的什么东西。支撑你把指尖的火苗点起的东西,是你的心。’”谢尔顿把自己的手松开,眼内闪现期待的神色,“相信自己的心,那魔力也会相信你。” 谢尔顿的老师,查拉图一生中做出的最大贡献不是发明出无声魔呓,而是找到了魔力具现化的本质。魔力的光辉并不是凭借着外物而产生的,而是根据施术者的意志而触发的。释放一个法术的时候,施术者的脑内必须要想象出足够支撑这个魔法产生的画面,而魔呓本身就是为了强化这种概念而产生的,它能固化施术者的意识,让体内的魔力更加轻易地组合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还记得那个老头儿在巩固自己创造出的学说时朝魔法界大放厥词:“相信你的魔法,就是相信你的心!” 然而,这种学说被证明是正确的,大部分以魔呓为施法标准的普通人仍然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释放出自己想要的魔法。这不仅受限于他们的魔力水准,原先的那一套已经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再也改不回来了。 现在的谢尔顿也没有办法完全做到完全凭借自己的意志放出每一个魔法,“以吾之名”的前置语句条件反射一般让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以此来使出自己的每一个法术。 但现在的梅林并不一样,从各种方面来说,他都是一个试验品,让他尝试着这么做,肯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谢尔顿期待地看着梅林手中到底会变出什么东西来。当然,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再试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啵!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从梅林的手中震荡开去,纤细的枝条自梅林的指缝之间窸窸窣窣地冒了出来,顷刻之间便形成了一朵五脏俱全的淡黄色的小花。 “你看!我变出了一朵花!”梅林把自己的杰作伸给略显吃惊的谢尔顿看,颇为自豪,“是不是很漂亮?” 谢尔顿心头微颤,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朵淡黄色的小花,当时在刻印舱的那一幕芙蓉出水一般回到了他的眼前。 这定不可能的,这定不可能的。他反复说服着自己,不让他往不好的方向想去。梅林向来是喜欢花的,从小到大,他每次见到花以后,必定会向他说的。 他凑到鼻子跟前去,小心翼翼的嗅了嗅,却没有闻出任何味道。一般来说,由风属性魔力引导出来的花朵应该会放出香味......但这朵花并没有任何形式意义上的香气......就好像只是披上了花的外壳,内部却充塞着某些可怕的东西。 “挺不错的嘛。”谢尔顿口上夸赞道,“你看起来对风属性的符文魔力有所亲和,现在,你可以尝试着具现化所有属性的魔力,说不定也会有所惊喜。” “嗯!”梅林点头道,“我好像已经找到诀窍了!” 小男孩搓了搓手,眼底爆出一片片灿烂的光华。 谢尔顿的心头顿时涌现一阵寒意,他觉得这个小家伙接下来要放出的东西定会让所有人感到棘手。 事实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梅林的每一个手指尖都悬浮着有他拳头那么大的魔力球,而且每一个魔力球内包含着的魔力竟然在隐隐扭曲周围的空间!只是简单的一次尝试,梅林的身体内部居然已放出如此庞大的能量来! 更加令他震惊的是,每一个魔力球内蕴含着的魔力属性都各不相同!梅林的身体突破了人类肉体的桎梏,谢尔顿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但这些魔力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并且离桌上文件最近的一些魔力球已经开始撕扯起它周围的那些纸来了。 “快,快停下!”谢尔顿做贼一样地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他必须要在引起骚动之前阻止这一场灾难! “哦?哦......”梅林还沉浸在自己的魔法当中,方才意识到自己貌似做过了头。 嘭! 这些愈发膨大的魔力球就好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飞速瘪了下去,被牵动的空间也随之回到了原位。 “呼......呼......”谢尔顿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流出的冷汗,庆幸事情还没有变得那么糟糕。 他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梅林,仿佛在观察着一件会咬人的艺术品。毫无疑问,梅林本身的魔力天赋是当世无双的,单是他刚才放出的魔力球这一行为便超出了一般人的范畴。而回想起这些魔力球内蕴含着的魔力量,谢尔顿又是一阵心寒。 梅林并没有对任何种类的魔力属性亲和,更加贴切地说,应该是所有属性的魔力都亲和于梅林本身。他能够毫无节制地释放各种属性的魔力,这是极为恐怖的一点。现在的问题并不是如何放出魔法,而是要让梅林初步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魔力,并且把他们给具象化。 在谢尔顿看来,这个工程的困难是肉眼可见的。眼下紧要的事是得要教会梅林怎样在对人释放魔法的时候不将对方杀死。 想想看,一个涉世未深的婴儿的手中有着一把能够杀死任何人的魔铳,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章壹捌壹:禁制 谢尔顿在这三天内一直在教梅林如何小心翼翼地使用自己体内庞大的魔力,但无论怎么样,小男孩都无法抑制自己体内的魔力,总是差一点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这是临行前的最后一天晚上,谢尔顿再次尝试教梅林控制自己的魔力。 “马尔克斯,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你必须得要想象把自己体内的魔力想象成一张张白纸,”梦魇在这几天内也不断地让马尔克斯尝试收敛自己一旦放出便不断膨大的魔力洪流,“随着自己的心意,在这些白纸上面画上自己想要的图案。” “我知道,但这很困难......”马尔克斯很难想到自己手中的这些狂暴的魔力球将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总觉得到时候如果遇到危险,只要把手里的这些东西砸出去.......” “嗯,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想要的东西也不复存在了。”梦魇讥讽道,“人类总是想要保全自己无法保全的东西,结果到时候什么都得不到。我是可以帮你调整状态,但你得先自己控制,不可以一味想着获得外界帮助。” “但是这很困难!”梅林看着自己手中不听使唤的魔力球,他们正在控制不住地胀大,“现在没有可能办到......” “这只是你害怕!”梦魇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不愿意去控制在你体内肆意流窜的魔力,是怕被他们给压倒!魔力向来只是被使用的载体,而不是操控你的洪水!” 谢尔顿紧张地瞪着梅林手中的魔法球,不断揩去自己额头的汗水,轻轻地说道:“相信你的心,不要害怕,你就把他当成自己的玩具,不需要把他们看成会压垮你的怪物!最重要的是,相信你的心!” “不要想那么多,你只要把手中的魔法看成一张纸——” “唔......唔!好......好烦......”梅林的眼中顿时射出四五道澄澈闪亮的光芒,身上出现一道道璀璨的流光,手中的魔力球竟是维持不了自己原先的形态,齐齐往上飘飞,越过了他们的头顶竟是开始不受控制地融合! 谢尔顿并没有想到,这些魔力就好像是有自己的生命,这些魔力竟然在不由自主地返回至无属性魔力的状态。单看着这一股魔力造成的波动来看,若是放任这些魔力继续回归,单单是朝四周放出的魔力波纹都会把这件单薄的屋子给炸得粉碎! 这种魔力球内蕴含的魔力实在是太多了,谢尔顿无法把这些魔力悉数抵消,现在的唯一办法只有让梅林把这些魔力给收回...... “梅林,快点把这些魔力给控制住,来不及了!快啊!”谢尔顿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一个强力的气旋已经在狭小的房间内生成,在短短几秒之内,屋内的所有东西全都会被强大的力量给撕碎。 “马尔克斯!”梦魇也有些急了,“梅林!回过神来!” 小男孩猛地长大双眼,熟悉而又陌生的两个字把他的意识硬生生拉回。他捏紧发颤的拳头,身体里涌上阵阵凭空出现的力道,指尖探出无数几近透明的丝线,将面前即将爆开的魔力洪流裹住。 梅林暂时用【时光之线】延缓了这一场浩劫的发生!若不能在这一短时间之内把这些魔力光球控制住,那么接下来的魔力洪流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周围冲来! “控制住你的力量!”梦魇不断在梅林的耳边提醒,“不要害怕!” 谢尔顿的眼中重现希望,他知道,成败就在一念之间:“梅林!你一定可以的!相信你自己!” 随着一声略显稚嫩的断喝,梅林的手心绽开一朵晶亮的淡紫色魔力花朵,一根根花蕊精准连向空中狂暴的魔力晶球。这些不同属性的魔力光球顺着这朵花的花蕊乖巧地回到梅林的手心,相互融合的趋势也就此停止。 不断膨胀的魔力终于乖巧地缩成了一颗颗弹珠的大小,在梅林发亮的手心顺时针慢慢旋转。梅林的手心处的花朵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同颜色的魔力光珠散发出不同属性的魔力光泽,把黯淡的房间染成了五颜六色。 “你刚刚是不是使用了梦魇的力量......”识海中梅林的声音还尚未反应过来。 “不,只是一不小心就顺着牵引出来了。”马尔克斯还有些懵,“我不知道是不是梦魇的力量......但这些魔力确实被我控制住了。” 还未等梅林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居然被一把抱了起来。 “太棒了!梅林!不愧是我的儿子!我就知道你可以的!”谢尔顿把梅林抱了起来,欢快地转了个圈,“现在,你体内的魔力终于被初步控制住了!接下来需要解决的问题就相对简单多了,我会教你如何释放各种各样的法术,以及高效率地利用自己的魔力!简直不敢相信,居然用了这么短时间就成功控制自己体内的魔力了!” 梦魇则是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梅林身体的状态,确定马尔克斯是利用自身符文生物的特性控制住自身的魔力...... 这相当于走了捷径。但这也是他自己的本事,梅林向来没有把符文生物控制魔力的方法教给马尔克斯,是为了让他脚踏实地,不能深一步浅一步。 小男孩不敢置信地观察着自己的魔力光辉,心中自然别提有多开心了。 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学习会是什么样的呢......梅林很期待。 “马尔克斯,你虽然控制住了自己的魔力,但我希望你能够把你自身的魔力压制在人类五条魔纹的程度。”梦魇说,“这个世界充斥着我们不知道的强大力量,过于草率地显山露水是不理智的。” “为什么?” “有些存在,即使你再强大,也承受不了祂的一个直视。” 谢尔顿则是做得更为干脆,他进一步要求梅林把自己的魔力维持在三魔纹的魔力水准,这不仅仅可以掩人耳目,还可以让梅林学习如何释放一些精准的术法。更加重要的是,这对于往后刻画术式也大有裨益。 “没想到第一个教你的魔法居然是禁制魔法.......”谢尔顿叹了口气,“这是一个自我规束的魔法,在禁制解除之前,你的魔力上限会一直固定在设置好的水准。” 这种魔法比较特殊,需要颂念特定的魔呓,一般人根本就用不到这种东西,更不知道如何去想象了。但这种禁制是不需要集中精神,念出以后就可以使用的,对梅林来说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而已。 因为梅林体内的魔力是在是过于庞大,梅林一连念了五次魔呓,才勉强把自己的魔力水准定格在三魔纹巅峰的水准。参考一般的评判标准来说,只要多一点就是四魔纹,但就是没有到四条魔纹。 “这种禁制的原理就是把自己的魔力库给分层,按照银行家的话来说,就是定期存款和活期存款。”梦魇通过梅林的感官也知道了很多关于人类的知识,“没有必要的时候就不要打开禁制放出深层的魔力,只要使用最表层的‘魔力库存’中的魔力就可以了。我本来也想要让你用这个方法的,这样看来,你的父亲手段很多嘛。” 小男孩显然不怎么高兴,就好像自己原本有一大笔钱,大人说要把这笔钱中的绝大部分给存起来,只留下三块让他随便使用....... 梅林感受着自己体内迅速瘪下的魔力潮水,心情止不住地往下坠。 “当然,你可以随便使用你关于时间的能力,这是不受限制的。”梦魇笑着说道,“没事,解除这些禁制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这只是不让你大手大脚地使用魔力罢了。” “那也不是很没意思么......”马尔克斯闷闷不乐地说道。 “当你什么时候成功控制好自己的魔力,你就会发现,把自己束缚住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梦魇哈哈大笑,“万一你吹一口气,你面前的房子就塌了呢。” “早点睡吧,明天,你会见到很多和你年龄相仿的孩子,多和他们打打交道吧。你绝对会发现,你是他们当中最优秀的一个。”谢尔顿笑着把不大开心的梅林放到床上,“努力熟悉一下,不要骄傲,也不要自卑,你始终是你,你的力量独一无二,谁也拿不走。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唰! 谢尔顿的书桌上骤然亮起一道深蓝色的火光,一纸薄薄的契约被这簇火焰吐了出来,轻轻落在一尘不染的桌面上。 这是明天见到委托人之后要出示的文件,否则他们无法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 章壹捌贰:孩子们 三天后的早晨,谢尔顿是被孩子们喧闹的声音给吵醒的,待他转头望向身边的梅林之时,他眼前的眉毛都要挤在一起了。 “哈哈!你给我站住,你这个弱鸡!” “你......你才是弱鸡!我用火球术把你的屁股给烧焦啦!” 很显然,这宿舍的隔音环境极其差劲,谢尔顿必须要考虑给这间房贴上隔音棉了。他抱起梅林,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同时竖起耳朵,小心地听着外面的情况。 外面至少有三个人在大吵大闹,谢尔顿现在在怀疑他们三个为什么没有把这里的天花板给掀掉。他没有仔细看工作条款,只是看了契约的大概。下次一定要看好细节,否则就会出现像现在这样令人崩溃的一幕。他看着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梅林,顿时心生怜爱,心头升上一股无法不生的无名火。 “你没事吧?”谢尔顿用温热的湿毛巾帮梅林擦擦脸,小男孩尝试着一把抓过来自己擦,“这也太吵了......” “我还想再睡一会......”梅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张弛有度地撒了个娇,“到时候,再车上一定要再睡一会。”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中闪现两分若有若无的戾气。 啊......这种空虚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就好像一个饱汉肚内的食物被强制掏走,梅林体内充沛的魔力储备被禁制封印了大半,一时半会也无法适应。现在的他是最接近普通人的状态,自从他吸收了【原初之符文】的所有力量之后,属于梦魇的魔力也与其吸收的魔力融合到了一起...... 梅林不知道自己现在魔力水准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似乎从一个怪圈跳入了另一个怪圈。他怕自己放出的魔力就好像水珠一般渺小,被人耻笑。 门外又开始吵起来了。 “为什么里面的人还不醒?狗也没有他们懒呀!说好是保护我们的仆人,却睡成这副猪一般的样子。”这是一个娇嫩的女音。 一个清脆有力的男音接上了女孩的话茬:“哈哈!你这样背后说人家,万一还没到目的地,人家把你给扔下去怎么办?连个火球都放不出来的小家伙!” “哼!你的魔法水平也相当于放屁!放个臭屁!连一株花草都烧不掉!”外面的女孩不甘示弱,朝对方吐起了舌头,谢尔顿听到这种略显湿粘的声音,他已经想象出口水飞溅的样子了。 “你们,你们不要吵啦......万一他们开门——” 话语至此,孩子们面前紧闭的大门骤然打开。门外明媚的阳光就好像遇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大锅,变成了一根根细而硬的面条,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攥住,塞到黑的吓人的锅里。 谢尔顿看到面前脸色发黑的三个人,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梅林握住自己的手用了用力,似乎是在控诉着自己强烈的不满。 “你们是......”谢尔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即将出发的旅行团的——” 走在最前面生着一头细直短发的小男孩接过了谢尔顿的话头:“——没错,接下来的路程就拜托你照顾我们啦!我们已经知道你的名字叫谢尔顿·马尔克斯啦!我叫林克,这位生着雀斑的丑女是夏丝丝,这位带着圆框眼镜的书呆子是布鲁斯!就不用为我们介绍......哦豁?这个人是你的儿子么?” 林克的脸蛋长得和他的话语一样粗糙。他用手指向了正抿着嘴思忖着要不要自报家门的梅林,眼神之中有半分对谁都有的轻蔑。 “我的名字叫马林·马尔克斯。”梅林自然而然地报出了自己的假名,“你们刚才很吵......” “不要叫我丑女!”黄头发的夏丝丝拉着脸,脸上的雀斑开始胀红,“你这个活该被雷劈的笨瓜!” 还没互相认识呢,这三个人貌似已经继续先前的拌嘴,开始打闹起来。 除开三个人之外,还有两个很明显是主从关系的小孩安安静静地站在门框边缘,一男一女。两人身上的服饰一眼看上去就不便宜。女孩的衣饰......谢尔顿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就好像一个女仆? 这一对男女生得着实不错,但谢尔顿有一种错觉,他面前的男孩的紫色瞳孔内有一种如机械般精准冰冷的气质。梳着单马尾的女孩看向男孩的眼神则是一股想接近却又无法接近的无奈与害怕。 “我叫艾伦·范斯彼尔德,这位是我的随身女侍,诺艾儿。”艾伦挑了挑眉,熟稔地抓过谢尔顿的手,用力握了握,“希望与你和你的儿子一同享受这一场本不应该出现在我身上的旅途。” 本不应该出现在我身上...... “哈哈,哈哈哈!艾伦大人的意思是,希望大家可以好好相处......”诺艾儿摆出一副僵硬的笑容,抢先一步走上前去,同谢尔顿说道。 “哦,哦......”谢尔顿隐约从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些许有趣的魔力波动,这小家伙身上看来是带着某些有趣的东西啊...... 艾伦扯了扯诺艾儿的衣角,用自己英气的双眸狠狠瞪了瞪对方,抽了抽嘴角,权当笑笑。 谢尔顿再左右检查一下,确保没有其他人再从什么角落钻出来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是的,我和我的儿子将会成为陪伴你们旅途的左膀右臂,有任何不过分的需求就提出来吧,希望你们也可以对我的儿子多多包涵,也让他多几个玩伴。” “你瞧瞧,马林和艾伦长得都比你帅一百倍!丑男!”夏丝丝拧了拧林克的手臂,蓝发的小男孩疼得龇牙咧嘴,小女孩奔到了两个小男孩的中间。 可能是因为艾伦全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夏丝丝最终还是挽起梅林的手,用力地甩了甩。 梅林看着面前脸上生雀斑的女孩,心底暗暗好笑。 “你好,马林,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夏丝丝咧开了嘴,“要一起玩哦!” “好啦好啦......”谢尔顿摆了摆手,再这样下去就没完了,“我们先去大厅再说吧。” 梅林抿着嘴,他没有求助谢尔顿,任由自己被拽着走,心情似乎还不错。 “我告诉你,我们三个都时拥有两条魔纹的术士哦,将来可都是伟大术士的好苗子!”夏丝丝眉开眼笑,一举一动洋溢着欢愉的气息。 艾伦看着面前正在做毫无意义的交互的同龄人,眼中不起一丝波澜。 “我们走,诺艾儿。”艾伦发话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语气稍有变化的话,“不要掉队。我倒要看看这次父亲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转盘。” “少......少爷......”诺艾儿还并不适应对方的这个称呼,“您的父亲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出去见见世面......” “见世面?呵。”艾伦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面露讥讽道,“难道让我变成女人是见世面的一种么?”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光整平滑的纸,上面纂刻着繁复纷杂的魔纹,边边角角正流泻出雍容的魔力碎屑。 “我可不会变成女人。”艾伦甩了甩头,这在诺艾儿的眼里是在耀武扬威,是对自己父亲毫不掩饰的抗议,“绝对不会。” “噗......”小女孩的脸上第一次绽开了由衷的笑意,就好像被霜冻过一夜的玫瑰花在暖风的吹拂下逐渐好转。 “哦?”艾伦一边的眉毛微微上抬,他仔细端详着面前女孩脸上浮起的一股胭脂红,“这是你来我这里第一次真正的笑。” “我和你的关系又不是......”诺艾儿的脸顿时红了,“我的父亲一定会把我赎回去的!” “我很期待。”艾伦的步子逐渐放大,诺艾儿不得不小步趋上。 今天,佣兵集会的两楼真是热闹,足足十个雇佣兵与五十个孩子聚集在这里,每个雇佣兵身边都簇拥着喧闹着的五个小孩,他们的脸色都不大好。 谢尔顿看到了熟人。 “哟,普利琉斯。”他经过显得格外呆滞的男人的时候,还故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也来啦。” 普利琉斯一时间竟然忘记扯着自己裤脚管朝着向自己讨要糖吃的小屁孩,双脚颤颤巍巍地朝谢尔顿方向挪去。 林克和夏丝丝居然在这个时候停止了拌嘴,小女孩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看着小人书的布鲁斯,再拉了拉梅林的衣服,用食指直勾勾朝向普利琉斯呆滞的脸颊。 “看呐,他好傻。” 谢尔顿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嘴,也偷偷笑了起来。这家伙看上去现在真的好傻...... 和正挠着自己红彤彤屁股的猴子有得一拼。 章壹捌叁:蒙骗 谢尔顿和普利琉斯等雇佣兵都聚集在集会二楼的大厅内,原本在中央大厅周围的的一些桌椅早就被全部挪开,只剩下黑压压一片大人和小孩站立的地方。 小孩们也挺识相,在这一时刻也齐齐安静下来。 人群前站着两个男人,一看上去就有那么两三分痞气,极为相像。他们的嘴角梳着油亮细润的八字胡,里头可以看到一颗发闪的金色门牙。站在左边的这位左门牙是金色的,而右边这位右门牙是金色的,若不是这般区分,大家兴许都认为这两个人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们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卵兄弟,怎么会不相像呢。今天,他们头戴黑色帆布帽,身着棕灰色短褂,里头垫着粗粗的棉麻衣物,腿上挂着与他们的粗腿极为合身的粗腿短裤。 看他们略带笑意的脸色,应该就是这一次雇佣十个佣兵的人了吧。 站在左边的男人发话了:“各位小小的乘客们,我叫路易斯·霍华德,而在你们右手边的这位,是我的哥哥詹姆·霍华德。我们是这次旅行的举办人。想必你们也看见,这几位叔叔就是接下来的旅途中陪伴你们度过全程的守护神,你们需要听他们的话,以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接下来,请让我身边的詹姆先生为各位小旅行者们讲解此次旅行之中的注意事项。” 台下的雇佣兵们似乎知道了自己在这场旅行中扮演的是什么位置,也识相地没有多说话。再说,照顾小孩虽然麻烦事麻烦了点,大部分接下这个任务的佣兵对小孩都没有什么恶意,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契约上让他们做的任务也就是把这些小孩安全地送到【母性之城】,然后再送回去,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尔顿拉着梅林的手,目视前方,心头倒是暗暗思忖,这两个兄弟到底是在干什么。【母性之城】会把进入这一个地方的所有人全部变成女性,而他们并没有被告知这些小孩之后到底会变成什么...... 詹姆搓了搓自己的手,自信地站到前面,他定是在这一次的旅程之中赚的盆满钵满。他说:“各位可爱的孩子们,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在出发之前,我们必须要约法三章。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接下来的几点你们必须要记在心里。第一,不允许大家未经过各位叔叔们的同意擅自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第二,我们兄弟二人以及各位叔叔们所做的决定全都是最正确的决定,希望各位小小的乘客们对我们有所尊重。第三,请大家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看不该看的东西,以及听不该听的东西,以保障你们的安全,即使在各位叔叔们的面前也不可以。” 这三点貌似前言不搭后语,要是谢尔顿来说的话,第二点应该被挪到第一点前面......但他也没有办法去直接怀疑自己雇主的能力水平,反正他只是照样拿钱办事,主要还是带梅林见见世面。 他知道如何在【母性之城】内不变成女性的办法,只要使用一个简单而有效的术式,刻印在纸上带入城内就可以不受侵害。这门术法很少见,还是他在梅林圣地内的资料室找到的。谢尔顿最少也要确保自己和梅林不变成女人才是。 普利琉斯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这些小孩大多是男孩,女孩只有零星几个。看到这种情况,不禁挑了挑眉。万一这些男孩回来的时候都变成女孩怎么办?他们的家长会不会投诉?想着想着,他竟然笑了,暗骂自己是多么蠢,面前的这两个人肯定会把握好分寸,也不需要他操心。 “我们准备的马车都是特大号的,可以装下二十到三十个人。一共有六辆车,也就是说一辆车可以乘坐两组,请大家各自找到自己的队伍,依次乘坐马车。马车内拥有全景视角,窗户是可以打开的,请不要随意触碰门把手,也请各位负责的叔叔们注意一下。”路易斯补充道,“在车上的时候,大家也要乖一点哦,不可以打闹!谁也不希望在路上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不是么?” 谢尔顿看到不远处的普利琉斯,嘴角微微上翘。在这些人里面,基本上只认识他了。倒也是个挺有趣的人。 话再说了一小会,所有人便赶到佣兵集会的外围,那里已经备好了六辆还算光鲜亮丽的马车。在谢尔顿的眼里,马车好不好看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里面的陈设。 “请大家少安毋躁,”谢尔顿首先发话了,他转而看向了梅林,“既然要同另外一组配对,那我先去找与我们同行的一个小组。在接下来的两三分钟内,就由我的儿子来主持纪律。” 梅林顿时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谢尔顿,他才不想管这些调皮的小孩们! “哈哈,就靠你啦,我去去就来。”谢尔顿转过身去,朝不远处手忙脚乱的普利琉斯走去。 梅林顿时僵住了,他现在倒是成了孩子眼中的焦点。 “哈哈哈哈!马尔克斯,没想到你竟然也有今天。”梦魇调侃道。 梅林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率先投了降:“我可搞不来这个。” 现在是不是应该装可怜?还是要硬气一点?不过看他们也没有闹到哪里去,无论是三人组,还是一主一仆的两人组,都没那么闹腾。 “我说,你们会不会魔法啊?”夏丝丝左右手齐上,同时拍了拍艾伦和梅林的肩膀,“我们三个可都是两魔纹术士!” “哼,知道害怕了吧?要不要现在做我的小弟,”林克看到站在艾伦身后的诺艾儿,耍帅似地挑了挑眉毛,“或者是小妹?” 诺艾儿撇了撇嘴:“我虽然不会魔法——” “——她是我的。”艾伦不失优雅地伸出手,拦在诺艾儿的跟前,“私人女侍。” 诺艾儿的脸顿时红透了,勾着自己的手,结结巴巴,却又生气地道:“谁,谁是你的......私人女侍!” 艾伦皱起眉头,双眼微眯,一下贴近诺艾儿的脸,在她的面前吐出一口纯净的热气:“不论将来。现在,你就是我的私人女侍,并不是什么人的‘小妹’。还有,魔法从来就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东西。丝毫不留情地说,就是一种带来绝望的杀人工具。” 艾伦特地把“私人”和“小妹”说得特别重,他就是在挑衅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孩。 范斯彼尔德家族的人从来不会容忍一切轻侮,即使是自己的仆人也一样。 “你!”林克火了,还没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他竟是直接朝着艾伦冲了过去。 “不要打架!”梅林现在真是欲哭无泪,他想做些什么,但又怕把面前这个人弄得奇奇怪怪,“不要打架!” 要是他拖慢林克的时间,他后面的动作会加速先不说,自己的能力肯定会被所有人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啪! 只见得艾伦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林克的额头处随之炸起一道小小的火光,可怜的小男孩被吓了一跳,摔了个屁股墩。 “你,你在搞什么鬼怪!”林克指着艾伦的脸,身后的两人把他拖了起来。 “不,不要打架!”梅林鼓起勇气,再次重复了一遍,“谢尔顿先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受伤!” “不,不不......”艾伦挑了挑眉,他的双手正在互相摩挲,“这只是最简单的魔法罢了,只不过某人现在还放不出来,只能可怜地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这家伙的魔力水准有四魔纹,”梦魇提醒道,“你可能现在还打不过他,但问题是,你的魔力是无止境的,照这么说,你说不定可以磨死他。” “你只需要把前面的那句话说出来就可以了,后面那句话完全没有必要。”马尔克斯说,“更何况,我现在也放不出什么魔法。” “你是在害怕,所有梦魇的法术全都是随心意而动,”梦魇慢悠悠地说道,“你之前放得不是好好的么?长枪大炮现在哪个不能做?只是你不想做罢了。当然,你现在先别做,一枪把人家打死就不好了,到后面慢慢再适应就好。至于如何控制魔力,谢尔顿会教你的,这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谢尔顿很快拉着像吃了一口臭大粪的普利琉斯赶了过来,在询问了一下情况之后,赶紧做了一下调停,并且挨个介绍普利琉斯他们组的小孩儿。 “恩,恩,啊......啊......我的名字叫普利琉斯,是谢尔顿叔叔的同事,恩,就这样,大家在车上的时候要乖一点,不要吵闹。”普利琉斯心不甘情不愿地憋出这么一句。 梅林思忖谢尔顿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才把普利琉斯拽来这里与他们同行,竟然会变成这样子...... “这不是刚才那个傻子么?”小孩子的话题向来都变得非常快,先前的不愉快一转眼就被丢进了垃圾桶,“怎么过来了?” “你这小孩!”普利琉斯看不得自己讨厌的人看自己出丑,“说什么呢!” “孩子们,该跟着叔叔们上车了,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啦!”车前传来的喊声倒是为这次闹剧解了围。 两组的人很快就像下饺子一样钻进马车内,车队随之缓缓启动,一路向梵冈的西北部开动。在途经【母性之城】之前,还要经过【黄昏之地】,弗拉特克斯。 最前面的车厢内,兄弟二人坐在宽敞而又舒适的沙发上,嘴角肆意地咧开,似乎是在无声庆祝着好戏的开始。 “事情并没有像你所说的那么困难,我的老弟。”詹姆从座位下面掏出两瓶麦酒,扔了一瓶给对面的路易斯。 “哼,赚大钱可不会那么容易,得要看好他们!”路易斯挑了挑眉,双唇也禁不住继续往上拉,“这一次,真是一大票!聪明至极!” “据说【母性之城】里的女人有很多都达到了‘鲜嫩多汁’的水准......啧啧!” 车厢内不断传出碰杯的声音。 章壹捌肆:两个男人一台戏 晃荡的马车内的空间并不像一行人看上去的那样空阔,所有人上了车以后,反倒是有点紧紧巴巴的了。每个人并排坐在一起,一双双眼睛互相瞪着对方,不免感到有些尴尬。为了缓解这种尴尬,谢尔顿最终让所有人作自我介绍。话匣子打开以后就很难关上了。 “我们三个人的是从梵冈东部来的,前不久刚经过浸染,”布鲁斯竟然先开了口,他手上的小书被放下了,“从小,我们三个人就玩在一起,是顶好的玩伴。” “是损友!”夏丝丝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还没有经过系统的魔法学习,自然还打不过你,哼!” 艾伦挑了挑眉,眼中弹跳着发笑的闪光,并没有说话。 “没错,绝对会比你要强!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林克自信地平举自己的手臂,想要显示自己本未存在过的肱二头肌。 “菲拉比。”艾伦言简意赅地说,“真不敢相信会和你们成为此次同行的伙伴。” 艾伦本就没有想过会和人成为伙伴,而诺艾儿的出现是他唯一的例外,除了这位随身女侍,他兴许不会接受其他另外一个人的好意,或者是组成伙伴的请求。他孤独惯了,也习惯性地承受这份孤独,甚至沉溺于其中。 “哼,不就是厉害了点么?到时候没有女孩子会要你哦!”夏丝丝朝艾伦比了个鬼脸,转向梅林,“你还没说呢,你是几魔纹术士?” 艾伦的眼皮一撩,左手抢过诺艾儿的手心,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她手心的温暖。诺艾儿被吓了一跳,硬是没有叫出声来,作为一个下等人民,她自然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三魔纹,我的父亲前不久刚带我去浸染塔。”梅林还特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亮起三条魔纹来印证自己的话。 他的魔力很充沛啊......明显不像一个刚刚刻印的小孩显露出的魔纹......看他的样子,应该还留有余力才是。他的父亲也显得很奇怪,明明同为三魔纹高阶术士,他身上的气场甚至还隐隐压过自己,太奇怪了...... 艾伦皱起眉头,思忖太多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只是点头之间的过客,这一场可有可无的旅行过后,自然会分道扬镳,互不赊欠。 在场其他的小孩也挨个做了一下自我介绍,他们大多数都是梵冈当地还算有钱的家庭下的小孩,参加了这场在进入初等魔法学校之前的旅行,可以直接提升他们的眼界。大多数小孩互相不认识,却也有很多共同语言,怎么讲也讲不完。 谢尔顿略有保留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之后,他转向抱胸沉默的普利琉斯:“好像这位先生还没有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啊。快,让大伙认识下。” 普利琉斯脸色不大好,但也意识到谢尔顿都已经冰释前嫌,自己再这么做也没什么必要,也开始聊了起来:“我是普利琉斯,是从西斯格的塔塔河往西来的。” 这些小孩顿时炸了锅,他们可不知道西斯格是什么地方,不断地出言询问。普利琉斯就是讨厌小孩这一点,喜欢问来问去,作为被雇佣的一员,他也不得不忍下烦躁,耐心地给他们解答问题。 “塔塔河是什么呀?”“西斯格是在梵冈的东边么?”“听说那里有很多黄金!”“你可以带我们去么?”“原来你不是傻子呀!” 谢尔顿惊讶地看着普利琉斯以隐晦的扭曲脸色回答完所有问题,真是不可思议。 “好啦好啦,没想到你们的问题这么多,这位叔叔也有些口干舌燥了。就让我给大家讲讲接下来要去到的【黄昏之地】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吧。”谢尔顿自然地接过话头,递一杯水给普利琉斯,“等一会,如果闲得无聊的话,还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小游戏。” 【黄昏之地】代表着各种意义上的黄昏,一天之中的黄昏,运气的黄昏,生命的黄昏......每一个人都可以在被拉得极长的夕阳之中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温暖的残光中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份幸福。 要说弗拉特克斯内的地标性建筑,当地没有人不会说坐落在那如同巨大圆盘一样的夕阳前方的钟楼不是陪伴他们每天的景观。这一座古旧的钟楼可有一百余米高,上面的每一块砖瓦都显现出它悠久的历史。 它的作用不仅是在每个整点给当地的所有人报时,钟楼的表盘深处的指针还会显示每个地方的时光是否稳定。【黄昏之地】内的时空偶尔会发生错位,那时的表盘上的报时指针会和藏在表盘深处的那一根根预警指针调换位置。 这座钟楼内部蕴含着庞大的魔力,在不妙的情况即将发生时,代表着特定区域的指针会发生颤动,内部齿轮在魔法的作用下疯狂运转—— “——这些指针会‘嘭’地一声跳出表盘,变成一道光束,飞向远处,去稳定当地的时空。”谢尔顿眨了眨眼,他笑着瞧同样听得入迷的梅林,“是不是很厉害?” 普利琉斯现在才知道这家伙居然这么博学......知道的可比他多多了。 “万一我们碰上了时空不稳定的情况,怎么办?”谢尔顿还是打算教一下孩子们应急方法,“有人告诉我答案么?” 艾伦举起了手,回答道:“坚称自己是现在的自己,不要有任何犹豫。” “哦?”谢尔顿有些惊讶,“为什么要坚称自己是现在的自己呢?” “因为在时空不稳定的区域内,同一时间内会出现两个自己,一个来自现在,一个来自前一个时刻。”艾伦打算做一个好人好事,毕竟诺艾儿也听得津津有味,“而在时空稳定以后,只会留下一个‘我’,而留下的那个,是被所有人认为是处于‘现在’状态下的自己。” 诺艾儿戳了戳艾伦的肩膀,小声问道:“什么叫被认为是处于‘现在’状态下的自己?” 艾伦斜撇一眼诺艾儿,解释道:“假设我认为前一个时刻的你是现在的你,而大部分人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你就会在时空稳定之后消失,过去的你就会成为现在的你。” “当然,也有例外。”谢尔顿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万一时空剥离得较为严重,一时间没有办法修复裂缝——” “——那么,处于前一刻的自己就会变成一个怪物,袭击周围一切活着的人,直到自己被消灭。时空紊乱就此结束。” “你知道的很多,艾伦先生。”谢尔顿在心底暗暗为这个小男孩喝彩,“而且也很聪明。” “这是自然。”艾伦嘴角微翘,却没有翘得过高,“但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基本上不可能。” “只是在这里给大家普及一下知识,愿所有人都不会碰上这种情况~”谢尔顿看到车上的所有孩子都有了倦态,看来是聊的时间够久了,“大家可以休息一下,我和普利琉斯先生在这里看着你们呢。” 普利琉斯只是哼了一下,以示同意。车上很快陷入一片沉默。 “你实际上没有必要对我那么敌视,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我仍然不认可你带着孩子出任务的行为,即使你认为这有助于拓宽他们的眼界。”普利琉斯脸红了一下。 “他以后会比我们两个都强的。”谢尔顿坚定地说,“我敢打包票,但他必须要有承担这一份强大的勇气和决心。” “这也不是理由,虽然我打不过你,但......” “哈哈,这位兄弟,你只要看好就是啦,我是一直相信我的儿子的。” “啧,真是晦气,和你们在一个任务里。” “说不定还会救你一命呢。”谢尔顿喝了口水,“记得保留体力,万一发生了意外,我们两个得垫着。” 车队逐渐离开梵冈,不远处的柔软黄光开始占领触目能及的地盘,真不愧是【黄昏之地】。 当!当!当! 钟楼内发出的响声传得极远,在马车上都可以听到它隐约的轻鸣声。 这座历史悠久的钟楼前方有一个同样古老的大教堂,墙垣上生满了蔷薇,枝条上的刺是柔软的。 教堂的正门上雕刻着无数繁星的天空,空中有一只大手,它的手掌正抚摸着一支盛开的蔷薇。蔷薇枝条上的刺扎入了手腕,没有一滴血流出。 所有的雕刻都保存着石头原本的颜色,在无尽的风霜之下,即使涂了颜色,也会不自禁地回到原本的斑驳。 这里是原初教会的中央大教堂。 章壹捌伍:卡壳的钟 原初教会的教堂很大,非但没有被不远处的钟楼遮住凄美的落日,光洁无暇的玻璃窗甚至要将周围的阳光包装成束塞进满是长椅的室内。地上几乎没有灰尘,每天都会有人来清洁,室内不时会荡过一阵四处游离的符文魔力,让地面上的浅灰再次消失。 昏黄的光线笼罩在几近没有人的教堂内,现在并不是教堂的开放时间。只有大教堂内的枢机主教站在前部的讲台上,手持一本不旧不新的典籍,双眼半闭半睁,时不时在这本书上扫过一两眼。 他早已知道解离派的据点在兽人特区,却始终没有发下号令,转而和国王合作,通过间接的方式更加彻底地逼垮解离派。原初教派一共有两件一级魔器,现在被盗走一件,实在是说不过去......虽然消息还没有穿出去,但原初教派整体的威信在国内已经下降了不少。 所幸在【黄昏之地】内,原初教派的力量并没有下降多少,除了当地政府以外,就是原初教派的踪影穿插在居民的一出一行之中了。这里的大部分居民都不信教,但也都知道有这个教派的存在,再加上教民们会时不时地给予她们特别的福利,也自然对他们亲和起来。 更加重要的是,坐落在弗拉特克斯中央的巨大钟楼也是由原初教会掌控的,在时空偶尔会不稳定的地区,能够预警并且及时修复的庞大机关实在是不多见。它不能够被称作魔器,因为这座钟楼是由地底的【原初之符文】推动,将里面的符文魔力敲碎重组,最终结合出能够修复时间的力量的。 当!当!当! 钟楼的声响传进了教堂内部,枢机主教眨了眨眼,轻轻把手中的教籍合拢,搁置于面前的斜方桌上。他转过身,慢条斯理地走进身后的内室,将门锁好。 内室的空间居然比教堂内的空间还要大上不少,其中拥塞着相貌各异的教徒,不少人的手上都有魔力的光辉,应该是在练习原初教会内特殊的魔法。 看到枢机主教进了门,立刻有人围上来,朝他报告进来与国王洽谈的内容。 “国王希望让我们研究出把肉体和符文生物给融合起来的方法,似乎梅林教那边的方法对国王的精神伤害很大。他还是希望在解离派倒台之后,将我们的一级魔器【解离之手】借与他用一段时间。作为交换,他会派人把解离派的据点给一锅端了。他还赞扬原初教派运用符文魔力的技艺十分高超。” “都是老油条了......就便宜了他吧。”枢机主教点了点头,面色不善,“解离派借兽人叛乱成功在首罗安下身来,这件事情已经无法避免。过了这么长时间,终究还是我们低了头。首要任务是除掉解离派,让原初教派回归统一。龙不能有二首,他们的观念对于这个世界本身来说是致命的。解离一切......哼!荒唐!可笑!不可理喻!” 一件件要务被下达之后,枢机主教再次转进内室往东的一畦小院内。只见温润的残光洒落在面前盛开的一小簇蔷薇之上,仿佛这阳光生来就是为了浇灌这一株绝美的至宝。 其中一朵蔷薇红得与众不同,似染了血的深红色宝石。每当风吹过的时候,只有这一朵高贵的花朵巍然不动。它没有叶片,枝条上长满了奇形怪状的倒刺,全都泛着琉璃瓦一样的惹眼的光。 主教眼里现出一丝厉色,他走到这一株与众不同的蔷薇之前,静静地凝视着对方,嘴唇似有似无地张翕。 “黑星也在里面捣鬼了吧......还有那该死的查理......”他吞了口唾沫,嘴唇的裂缝似田地里又深又黑的沟壑,“马歇尔差点也被逼死了,这也不是一件好事......兽人就不应该来到这个地方......他们的根源就是毫无救药的野兽......和威廉这条被抢了配偶的衰狗在统一战线......” 他面前的蔷薇轻巧地颤动着,花瓣的中央飘出了两三颗淡红色的光屑,被枢机主教一把抓牢。 主教的手在顷刻之间被划破了,一滴滴鲜血从伤口内流出来,沿着手指滴进蔷薇的花瓣之内。就好像这一朵蔷薇正在饱饮人类的鲜血一样。 这便是【无血的蔷薇】,原初教会的另一件一级魔器,它以血液为媒介,调动符文之中命运的力量,改变人们一生之中必定会发生的事情,可以提前,也可以后置,当然也可以取消。没有人知道这件一级魔器到底应该如何去用。它模糊的用法被口口相传,无法被文字所记录。这也是这件一级魔器的特性之一。不可以直接触碰无血的蔷薇,除非自己的血液想被吸干。 主教需要让马歇尔这枚棋子在查理的手中苟活下去,避免被这个自私的独裁者扼杀在摇篮中。艾云尼这个心机颇深的家伙肯定是留了后路,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推这个小姑娘一把。 男人的脸显然白了三分,这是贫血症状的体现,【无血的蔷薇】吞噬了他大量的血液,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他估计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来......来人!扶我去......休息!我今天有些累了,后几天的日常行程由临时主教代理,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用来找我了。” 很快有人跑来,搀扶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今天显然是极为普通的一天,没有其他人感觉出今天有任何异样。 他摸了摸自己胸前教服上的口袋,颓然坐在床上,享受着夕阳下的宁静。 一声声急促的钟声如同尖锥一般刺入了主教的耳膜,意想不到的紧急情况居然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嘎吱——嘎吱—— 齿轮的转动声一阵接着一阵,钟楼上悬着三根指针的表盘顿时退下,有十数个指针的复杂转盘沿着内径迅速上浮,这些指针旋转的速度出奇地快!巨大的钟摆也愈摆愈快,甚至出现了残影! 无形的魔力波动从钟楼内部顿然荡开,把预警信号释放到弗拉特克斯的每一个角落。 钟楼的下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正在注视着表盘上发光的指针,每当表盘上的指针弹出以后,根据指针朝向的位置,他们就可以了解【永无止境的黄昏】到底发生在哪个区域。 嘎吱——嘎吱——噶—— “集中精神!看指针!咦......怎么忽然越转越慢了?”在钟楼下的居民疑惑地看着越转越慢,却开始猛烈颤抖的十数个指针...... 不对,是整个表盘都在颤动!以往灵验的巨钟居然在这个时候卡壳了! 嘭!这声巨响荡起了漫天的浮灰,咳嗽声四起。 咯喇喇的声响带着一阵强大的冲击震开了围观的所有人,只见表盘上的所有指针齐齐跳出了桎梏,化为一道道光带,飞向弗拉特克斯的各地。 “哇啊!啊啊啊啊!”一声惊叫出现在所有人之间,发出惊叫的人顿时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中心。 沙土四溅,一根巨大的指针正牢牢杵在惊叫者面前的地面上,它的表面正闪烁着炽热的红光! “完......玩儿完了......”颇受惊吓的女人近乎失神,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不会吧......绝对是坏了,坏了!” 隐约的布匹与纸张的撕裂声化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巨浪,自钟楼内部猛烈地冲击开来!途径的所有生物,无一幸免。原先顺畅的时空被刀片似的无形巨浪切削成了无数层层叠叠的小片,席卷过的一切全都被分成了两瓣! 时光依据其中的符文法则会自我修复,但在如此强大的力量之下,时空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一道鸿沟一样的裂隙,血淋淋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一连串钟声也传到了孩子们所在的车队之内,不免引起骚乱。 略带倦意的梅林双眼暴睁,他的瞳孔内部竟然不由自主化作一泓深邃的潭水,倏地显现出那厚重的,正在不断回环的时光法则来! “唔!”梅林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发痛发胀的双眸,不断蔓延的,似乎是没有尽头的时光之线正霸占着他的视线,“不......不!不要!” 这是属于整个世界的时光之线!即使闭上眼睛,他也能看得到本应平整光滑的时光之线现在居然变成了一道巨浪,猛地朝他们卷来! 他还看见,被这道滔天巨浪卷过的所有个体内部的时光之线全都被拍成了两截! 章壹捌陆:恐惧的正是自己 怒吼的大风卷飞了草皮,伴着连续而又急促的钟声,混乱狂暴的由时光之线组成的刀刃正在朝梅林等人的车厢滚滚而来!而正当时,梅林透过自己打开的魔眼又是瞧见极远的天边又划来一道炽热鲜红的痕迹,一根长矛般尖利的指针朝着他们的方向投来! 车厢在突然袭来的狂风之下剧烈颠簸,大量飞沙拍击车厢的表面,刮擦出卡拉卡拉的响声,在场近乎所有孩子都惊惧地尖叫起来。普利琉斯一时之间也慌了神,心头只觉得有火焰在烧;谢尔顿皱起眉头,想要指挥孩子们保持安静,却发现梅林忽然变成了刚刚出浸染舱时的状态。 “不......不要!”梅林眨了眨双眼,连忙想要掩盖住自己的异状,但眼下的情况过于奇怪,“不......” “怎......怎么了?”谢尔顿没有来过【黄昏之地】,更是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你有看到什么吗?” 艾伦抓住诺艾儿的手,静静地眺望窗外的风景,面色不大好:“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要来了......诺艾儿,不要慌张,你是我手下的女侍,不会有什么伤的了你的。” 林克三人组同其他小孩一样,挤着对方的身体尖叫,除了布鲁斯还在乱中紧紧裹住自己手上的小人书,以免被击破。 天空中愈来愈近的爆响声已经预示着这根指针正朝着他们抛来! “爸爸......你看!”梅林吞了口唾沫,伸出右手,指向天边飞来的那根又粗又长,却又带着绚烂的魔力彩光的棍状物体,指尖飞出无数根隐秘高贵的丝线,朝它包裹而去! “这......这是......”谢尔顿吞了口唾沫,连忙抽出自己手中的魔杖,手腕一甩,三根石笋顿时脱手,想要将面前指针的轨迹拍歪开去,“给我停下!” “不,不行......好痛!”梅林困难的拽着自己的手,他的指尖正在沁出一小颗一小颗的血珠! 在他的视线之内,无数时光之线拖拽着火红炽热的指针,妄想减缓时间,然它却冲破了无数时光之线的束缚,直勾勾地朝自己这个方向飞过来!接踵而至的时光洪流更是卷起了梅林操纵的时光之线,狠狠往后扯!梅林根本无法与这种力量相抗衡! 这根指针竟然突破了时光的禁锢,只是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又骤然加了速,朝他们冲了过来! “普利琉斯,快点协助我!”谢尔顿看到了指针的飞行轨迹忽快忽慢,自然是知道梅林也对此做了一些手脚,相对来说,自己能够做到的东西就微乎其微了。 他放出的几根石笋甚至都没有碰到指针的表面,就被外围的火星给震垮了!而它的飞行轨迹仍然是直勾勾朝着他们的这个方向!普利琉斯大声颂念魔呓,在车厢外围唤出几个火球,也朝着空中的指针砸了过去,却如同飞蛾扑火,转瞬即逝! “诺艾儿,记住我先前说的那句话了么,必须要一口咬定自己才是现在这个时刻内的......”艾伦现在手头上也没有保护到自己的东西,他正在把谢尔顿先前讲述的内容回顾一遍,顿然发现了吻合之处,“谢尔顿先生,空中的那根东西应该是指针!我们不应该担心这个,而是马上要到来的【永无止境的黄昏】!空中的是钟楼的指针!” 谢尔顿总算知道梅林现在的状态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奇怪了,他低声询问梅林是否有什么解决办法,而小男孩只是紧咬着嘴唇,面色苍白,不断摇头! 要知道,时光洪流之中的力量比指针还要强大数倍!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得要承受时光洪流的冲刷! “要,要来了......”梅林紧紧抱住谢尔顿的身体,干脆闭上双眼,大声叫道,“要来了!” 就在他抱住谢尔顿之时,他手指上忽然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来,梦魇莫尔合着梦魇梅林的指示前来帮助他们一起度过难关! 莫尔挥舞着自己的拳头,用旁人全部都听不到的独特音量对梅林说道:“至高无上的——主人!我是无法在时光洪流中撑过半秒钟时间的,我可以让所有人全都冷静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就要让主人处理了!我还给这个车厢里的所有人打上了印有花的标记,希望可以起作用!” 梅林再次睁开双眼,他看见车厢内的所有人头顶全都浮上一层虚虚的淡蓝色标记,而时光的洪流已经冲到了他们的头顶! 咚!首先打来的却是那根从天而降的指针,它并没有直中车队,而是挡在了那漫天的尘沙之前,指针表面浮着的一层炽热火光顿然脱离,竟朝着时光洪流击去,它在设法保护这里的所有人! 庞大的冲击波掀飞了整个车厢,谢尔顿没有办法,只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怀着歉意挤着普利琉斯的身体,强硬地挥动魔杖,集中精神再次施法。他手上的三条棕色魔纹迅速褪去,绿色的魔纹涌泉般显现,狂风冲破了车窗,把半空中的车厢托了起来,再是缓缓地放到地上。 他没有余力再管其他的车厢,能够把自己周围管好已经是他的全力......普利琉斯骂骂咧咧,他现在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只好当个活人肉垫缓冲一下重力的作用。 哐当!哐当!其他马车倾倒的声音接二连三地传来,而谢尔顿所在的车厢竟然奇迹一般地稳稳降落! “没有办法.......”梅林的双手正在颤抖,他已经尝试着放出了四波时光之线对抗那无可匹敌的时光洪流,无一例外,这些时光之线全部都被硬生生卷走! 谢尔顿看到梅林变得鲜血淋漓的指尖,再看了看男孩满脸冷汗,苍白不支的样子,无名的悲戚映入心中。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管别的孩子,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有紧紧抱住他,让他安心吧。 “没事的,没事的......”谢尔顿小心翼翼地抱住梅林,就好像一个坚实的墙壁一样,挡在他的面前,“这点小事——” 吽—— 指针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冲来的时光洪流,狂暴的时光之线踏平了指针布下的防线,一瞬之间便将车厢内的所有人吞噬! 撕裂般的痛楚出现在所有人全身的每一个气管,每一块血肉,甚至是每一个细胞之上!撕心裂肺的叫声充斥着整个车厢,再从破碎的窗口流泻出去,被其他车厢落地的哐当声淹没。 梅林的知觉是奇怪的,他放出了自己能够放出的所有时光之线裹住整个车厢,却被到来的波动一下冲散!一时之间,天旋地转,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切成了无数瓣纸一般纤薄的碎片,在慢慢地被一股黏力粘合起来,唯独只有一处地方在不断地扩大! 时空正在颤抖,它在哭喊!无数镜片一般的裂痕凭空展开,尖锐的破碎声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耳畔! “唔!啊啊啊!”谢尔顿紧紧抱住梅林,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要分成两半,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身体里拔脱出来!所有人的感觉都是如此难受,普利琉斯的鼻腔还流出了鲜血,他的全身在不住地抽搐。 梅林在承受撕裂一般的痛苦以外,他发现,这股力量的深处,居然有着什么东西妄想抢走他灵魂深处得之不易的符文法则! 不行,这可是......这可是! “哇啊啊啊——”梅林怒吼出声,密密麻麻的时光丝线从他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之中蜷曲着蹦跳出来,形成了一只看不见的时光之茧,将他牢牢护住! 他在心中无数次求助梦魇的灵魂,却没有得到任何正面答复!但美林知道,在时光的力量下,只要显露出分毫梦魇的部分,那他的身体就会从内部爆裂开来,破灭无踪! 梅林只觉得漆黑一片,他把自己裹在一个巨大的茧中,周身一片惊涛骇浪。聒噪......太聒噪了...... 忽然,无数漆黑的大手狂暴的时光浪潮当中显现,噼噼啪啪地敲打着梅林身处的时光茧房,似乎还要伸出指尖,透过时光之线的缝隙,把整个茧给挑开! 不要......不要!你们不可以抢走......绝对不可以!梅林蜷缩着自己的身体,身周的时光之线刺出茧房的外围,把扒来的一只只虚无之手全部刺穿!但这些手就好像杀不完,灭不尽,踩不烂的蚂蚁,前仆后继! 绝对......绝对不可以!他的茧房正在被破开,正好像自己身上的耻衣被一件一件剥去,露出了腐烂不堪的皮囊!不可以抢走......不可以! 一阵真正的恐惧自他的心中流露出来,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自发的,近乎幽闭的恐惧。这里没有光,什么可以依靠的都没有,都没有! 【梅林!梅林,梅林!】 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到了他的脑海,不,准确来说是回到了他的心头。那声音是多么悠久,以至于梅林感到了一阵亲切,仿佛对自己说话的人是时光的另一头的自己。 【不要让他们抢走,这本就是你自己的东西!不要踌躇不前!释放出你的力量,把痴心妄想全部打碎!】 梅林猛地睁开双眼,脑海之中自然而然的回响起那句亘古的,神秘的言语来。 【吾为谎言的缔造者,吾为生命的引渡者!】 【吾为花瓣的收集者,吾为真理的欺骗者!】 【吾为见证者,吾为选择者!】 【吾,即为狄达摩之瞳!】 【一切,都将化为时光之墟——】 当最后一个字出口,一个璀璨剔透的光斑骤然突破了黑魆魆的空间,把晦暗绝望的浊气一扫而空,裂缝逐渐增大,无数温和熟悉的符文缠绕着一时之间无所适从的梅林,流进了他的眼瞳之中。 【把他们都抢过来,不要再害怕了,不要再犹豫了!不要!再!徘徊不前了!】 对啊......他竟然没有认出来,这么熟悉的声音...... “该死,回避这道时光洪流倒也不是那么困难,毕竟你的身体也接近完美了。”梦魇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依然摆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马尔克斯,你已经做好准备了么?不,梅林,你已经做好准备了么!” “你终于来了!”马尔克斯激动地叫道。 “哼,我不来的话,你就不行了?”梦魇的声音仍然在颤抖,“静滞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做出行动吧!” “我这是在担心你!” 梅林的眼中再次回环起近乎无限的符文锁链,他展开身体,双手一挥,包裹住自己的茧房尽数散开。一时之间,面前无数漆黑的,虚幻的大手径直朝他抓去! “把他们,全部都给我夺过来!” 小男孩伸出右手,抢在第一只黑色大手抓住他之前,硬生生扼住了那柔软纤薄的手腕!无数的光芒正在他的眼底流过,又怎能再犹豫呢! 啪!啪啪啪啪!梅林周围的其他大手顿时如同被扎破的肥皂泡泡一样轰然破碎,只剩下那一只急忙抽回的,迅速凝实的黑色大手在他的手中挣扎! “不要放他逃跑!” 梅林眉梢一凝,手臂力量爆发,口中浅浅一喝,使出了自己全部的气力,把这只手朝着自己的方向狠狠往回扯!一时之间,他的身周缠满了无数刻印在他灵魂之中那神秘强大的符文字段,他们正在源源不断地为梅林提供额外的加护! 唰!这只大手居然真的被扯了回来,光芒已经把黑暗逼向了无限远,在那无限远的黑暗深处传来了巨大的轰鸣! 梅林感到自己手下一松,这只长长的大手居然被自己硬生扯断了!一长条黑色的手臂从远处弹回,失去了主体的供给,这条手臂正在飞速消泯!而消散的手臂深处居然显现出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符文破片,被他身后的符文字句给尽数吸收! 小男孩闷哼一声,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他的灵魂深处根植,但他断然相信,这个东西能够成为他变强的养分,让他更快茁壮成长! 恍神之间,他貌似觉得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一大段呓语好像变得透明了一些,好像有什么更深层的东西被埋藏在长串呓语的深处,等待破土而出! “马尔克斯,时间已经到了,该回去了,接下来的事情才棘手着呢!” “好!”梅林回应道,身周的空间正在飞速融化,显出本应留存在的时空之内。 他发现,方才的时间被一股他所陌生的力量停止了,在他回归的一刹那,现在的时间才继续开始流动!而这一个时刻之内,梅林发现自己身周的所有东西,包括人类,顺着他面前的一个镜子似的缝隙整整齐齐地复制出相对称的两份出来! “哇啊啊——” 嘈杂的叫声再一次回到了梅林的脑海之中,一个同自己身边一模一样的普利琉斯顺着裂缝的边缘弹了出来,接下来是艾伦,诺艾儿,还有谢尔顿...... 一辆辆在前一个时刻的马车,包括里面的人类,从疯狂颤抖的时空裂隙之中跳了出来!他们原本正在一片空阔的草原上飞驰,在梅林的视野之中,远处那凭空张开的一个个单独的时空旋涡内也正在齐齐跳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 这种感觉是奇怪的。梅林看到自己对面也有一辆破了窗户的马车,在同一个位置里坐落着与对应位置相同的人。除了梅林以外,其他的人都原封不动地被“复制”出来了! 自己对面的马车内,梅林看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内什么也没有,本应抱着梅林的谢尔顿抓了个空,跌了个踉跄,疑惑地四处寻找自己儿子的身影。这个时刻和上个时刻的距离是极为近的,也就是说,相当于复制了同一个时刻的马车来。 尖叫声逐渐停止,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是,每个人都在吃惊地看着自己。 “我先前也说过了,我们的身体是超脱出任何时空之外,只在‘现在‘这个时空内存在,自然不会出现另一个‘我’。”梦魇适时地解释道,“我对【永无止境的黄昏】也不了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自己了,我就不插手。” 既然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那很自然地就可以判断出对面车厢内的所有人都属于上一个时刻。不过他们的头顶也留存着莫尔打下的标记,用这种方式看来是没辙的。 “儿子,你没事吧?”谢尔顿呆呆地看着对面马车内的自己,发现对面有一个位子是空的,“你......” 谢尔顿回过头来,眼神从迷茫顿然转为坚定。 他趁着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大声吼道:“我们是现在的人,对面‘我们’是上一个时刻的‘我们’!他们的马车里少了一个人!我在来之前就给梅林施上了防护型的术式,他的上一个时刻不会被复制出来!” 他同样也不了解具体如何处理【永无止境的黄昏】,现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过神来的艾伦看了看对过和自己一样的艾伦,眼底各自闪现相同的吃惊,转而望向梅林这里,不禁升起了怀疑。 真的是如谢尔顿所说的这样子么? 不过,先把这件事情解决再说,再考虑其他也不迟。 章壹捌柒:如何让过去过去 试想一下,若是一个人看到了另外一个他自己,他是否会感到疑惑,甚至感到恐惧呢?答案是显然的。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办法让过去时刻的自己回去,就会出现两种非常危险的情况。 第一种是被过去的自己替换掉,第二种则是过去的自己因为强大的时空修正而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必须要进行清除,清除完毕之后,属于自己过去的那一时刻就会消失不见,这兴许也是非常危险的一点。若是某个关键时刻消失,那自己的因果循环就会受到明显的影响...... 梅林因为是任何时空的例外,并不会被【永无止境的黄昏】所影响,但其他人不免遭殃。不过根据梅林所处的车厢,就可以判断出他们这一车厢里的人是属于现在的时空,而自己对过的那个车厢只不过是过去时刻之中的“幻影”罢了。 车厢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差别是很明显的,双方的动作很快出现了不同,对面车厢内的所有成员摇摇晃晃地下来,而自己车厢内的所有人则是听着谢尔顿发话。 “大家先冷静下来!对面的车厢里少了一个人,这就说明我们是处于现在的这一时刻!”谢尔顿一挥魔杖,周围叽叽喳喳的尖叫声顿时安静下来,“实际上,我也没有碰见过这个情况,所以说,接下来的一切都要小心,我会给这个车厢内的所有人打上记号,以区分两个车厢里的所有人!孩子们,听到了没?” “听——到——了——”非常经典的拉长声。 说罢,一个小小的土制徽章被别在了除了梅林以外的所有人的胸口,呈五角星形状。孩子们看到了可以把玩的东西,骚动不安的身体也逐渐平静下来。 艾伦眯着眼睛,他知道谢尔顿同时给所有人安上这么小巧的物品,并不是一件易事。与此同时,他已经猜到二号艾伦应该会做些什么了。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心口如一的人,以他自己的智商来说,应该很容易知道自己是从过去的时刻内来的“赝品”,相对于自救来说,他应该会直接坦白。 “车厢里的我,请你下来,我们需要谈谈!”外头的谢尔顿赶到他们的车厢内,用力拍着车厢的铁皮,“我已经告诉了我们车厢里的所有人,我们都是来自上一个时刻!” 谢尔顿眼皮跳了一跳,果然车厢外的谢尔顿二号和自己的性格和行为是一模一样的啊.......但他的内心再一次升起了疑惑,为什么车厢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达成了统一意见,对方仍然没有回到自己的时刻之内呢? “我知道了。”谢尔顿对自己定然是相信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普利琉斯有些不大对劲,“普利琉斯,我们下去吧。” 谢尔顿拍了拍普利琉斯的肩头,打开车厢的门栓,率先走了下去。真正看到自己,并且触摸到真正的自己的经历也真是奇妙。谢尔顿伸出手,同自己跟前的谢尔顿二号握了握手,对方看到自己胸口的土制徽章,眼底满是赞许。 “果然是现在的我,没有让我失望。”谢尔顿深吸了一口气道,“被认出,并且愿意回归过去的人会在时空裂缝被补完的时候自动回归,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也不会说。” 谢尔顿看了看身后鱼贯而出的小孩,转过头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我,如果你不这么说,那我也定会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的。但其他车厢里的孩子们怎么办......” “谢尔顿先生,我好害怕!”两边的夏丝丝抱住了谢尔顿的双手,眼底噙着泪,抽噎道,“我......我不想被送到过去!” 夏丝丝和过去的夏丝丝看到对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旋即不约而同地退后一步,大声指着对方的鼻子叫道:“你不要过来!我会用火球把你炸飞的!” 林克若不是在梅林的拉扯之下,早就和林克二号打了起来,两边的布鲁斯拿出自己的小人书看了起来,一眼无所谓的样子。 梅林也只是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当中间的调停者呢......他很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一个不小心就把林克的腰给勒断了。先前不用力的时候还没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多大力气,现在一用力却发现没了边际,不知道到什么程度才算疲惫。梅林只好叹着气,小心翼翼地尝试着。 可对面的林克没有梅林的束缚,一下就冲了过来,他的手中还闪烁着一股淡淡的黑烟,这应该就是他所说的“火球术”了吧...... 梅林心念一动,虽然他现在的实力下降了很多,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阻止住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的。 “呵,你现在不也是一个小屁孩么?”梦魇梅林在一旁补了一句,“现在的时空还不大稳定,看样子并不是所有人都接受这个结果,反正到头来也是变成怪物,顶多再费些力气罢了。” “什么叫费些力气!”马尔克斯笑骂道,“不要分我的心,我在尝试把朝我冲来的这个家伙给弄开!” “把我给放开,我要把这个冒牌货给打倒!”林克狠狠地推了一下梅林的头,却发现就好像在推一个千万钧重的石头。 “说了不要打架!”梅林的双眼正在迅速发亮,皮肤表面流出魔力的光泽,在他的心念之下,一个有林克的头那么大的水球在小男孩的双眼之前缓缓旋转。 成功了! “去!”梅林一声令喝,水球咚地一声朝林克二号砸去! 啪!巨大的水球不仅冲垮了林克手上的黑烟,还把他的脸打了个正着,吃痛的林克嘭地一声摔倒在地,捂着屁股嗷嗷叫。 “唔!你,你......”林克吃惊而又羡慕地回头看向一脸郁闷的梅林,“你居然会释放魔法!还不用使用魔呓!” 不远处的林克二号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瞧着梅林的目光也带着羡慕和怒意。 小孩子的注意力永远变得很快。梅林倒是有些后悔,第一次独立释放法术,他还是留了点力气,若是放任自己随便抛出的话,这颗水球就不只是打在林克二号的脸上这么简单,而是直接从他脸上闯过去了。 “你们两个还打不打架了?”梅林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天生就不喜欢多事,止不住叹气,“li林克,不要把身上的徽章给碰掉了。” 他暗地里再次唤出莫尔,给这家伙再一次上了特殊的标记,以免再次错开。梅林看到夏丝丝在缠着谢尔顿,而两个林克缠上了自己,也暗道好笑。 我现在的任务可比你重哦,我亲爱的父亲...... 普利琉斯周围全是小孩,正主在发愣,而二号在捂着脸,不知道在自言自语着什么,他的眼窝比现在的普利琉斯凹陷很多,脸色极差。旁边的小孩们在拉扯着他的衣角,就好像在扯岿然不动的大树的树皮。 谢尔顿隔壁的几个车厢都翻倒在地,玻璃碎片撒的到处都是,所幸大部分孩子都没什么事情。但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开始,毕竟,即使谢尔顿所在的车厢已经认出谁到底是现在的人,人群之中的混乱仍在迅速增长。 章壹捌捌:刻意制造的混乱 场面逐渐变得紧张起来,这不仅是因为所有人看到与自己完全相同的第二个自己,也是因为在一段时间之后,第二个自己就会消失不见。 谢尔顿看到其他车厢内也逐渐开始和对方进行交互,所有人逐渐把各自翻倒的车厢转了过来,他也没多大心思去管他们了,反正把自己车厢里的人安定下来为妙,现在这一情况并不乐观。意识到自己来自过去的人已经开始慌张了,他们并不想回去,尤其是小孩子们哭得非常厉害,普利琉斯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呆愣愣地站着,谢尔顿被两个夏丝丝缠住,也没办法问。 梅林被两个林克求着问如何释放魔法,一时间也脱不出身来,很是凄惨;两个艾伦起初先是奇怪地互相笑着握了一下手,似乎对方就是很久之前早已经认识了的老朋友;两个诺艾儿惊惧地看着自己,再害怕地看向正在对话的艾伦,就好像在偷窥两头兴致盎然的魔鬼。两个艾伦忽地转头望向诺艾儿,嘴角浮现诡异的,似乎有两分讨好似的笑意。 “为什么你就可以释放水球,我就不可以!还有,你为什么会魔呓,告诉我啊!”林克扯着梅林的衣服,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你瞧!我为什么就只能放出这种灰不溜秋的烟?” 两个林克涨红了脸,眼底闪现一丝微薄的光华,他高傲地伸出手掌,右手成爪,似乎手中要爆出冲天的光华。然而,他的手掌心冒出了一个小小的火花,再放屁似地噗的一声,便彻底地熄灭,最后变成了一团黑烟。梅林始终没有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永远分不清主次,明明是在这种非常奇怪的场合,他依旧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对知识......应该是对耍帅有一种近乎执拗的追求?还是说,在这个年纪的所有男孩子都是这个样子? 梅林稍稍退后一步,用余光瞥向不远处正在并排看着书的两个布鲁斯,顿时打消了心里的这个念头。不远处的谢尔顿已经安顿好了夏丝丝,正准备处理本应普利琉斯负责的小孩,根本抽不出时间来这里救场。 “话说,你们就不担心有一个人会消失么?”梅林岔开话题,问道,“难道不感到害怕?” 两个林克愣了一愣,似乎是确认好双方的眼神,林克二号发了话:“我觉得,这和回家应该是一个道理,我要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种事情怎能害怕呢?再说了,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我的话,不会给别人多添一份麻烦么......” 林克二号红了脸,挠了挠头,有些羞意地笑了。而正主则是发愣,面色猛地胀红,他朝另一个自己冲了过去,揪着他的领口用力摇晃道:“你怎么什么都说!我哪里给别人添麻烦了?” 林克二号哈哈大笑:“我就是前一刻的你,凭什么不能说?男子汉有什么东西不能承认的?难道这不是一件很帅气的事情么?” 梅林眨了眨眼,他的心貌似被触动了两分。 不过事情总不会那么容易,两人很快就回到了讨要如何变出魔法的知识上来了:“快说,怎么样才可以变出像你一样的魔法?” 但梅林对于各属性符文魔力的亲和是天生的,即使是一般的三魔纹术士,大多也不能像他这样随心所欲地释放魔法啊...... 于是,梅林装模作样地说道:“这就是天赋,你的资质太低,所以没有办法达到我这种程度嘛~” 林克的生气是显而易见的,等到谢尔顿赶到的时候,梅林差点被两个林克给折腾死了。 “你们两个要好好听话,不可以对其他小朋友动手动脚的!”谢尔顿虽然在骂林克,但眼睛全在瞧梅林有没有伤着,“好好玩可以,再等一会,把这桩事情给解决了,随便你们怎么玩啦!” 林克也满口答应下来,周围的孩子们逐渐安静了下来,有的在和自己对话,还有的则是不住地哭着,嘴唇颤抖。 两个艾伦和两个诺艾儿走了过来,和梅林与林克并排坐到一起。 艾伦已经对梅林起了很大兴趣。他竟然可以不用颂念魔呓就可以使用魔法,这种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看上去连魔法都没有用不惯的梅林就可以成功呢?艾伦不会感到嫉妒,只会感到疑惑。他知道这种无尽的求知欲兴许会伤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但是他不在乎。在接下来的旅程之中,他定是要对梅林进行一次严密的考察了。 “诺艾儿,若是梅林有什么要求的话,你也答应他,毕竟他是谢尔顿的孩子,我们要对他施以同样的礼仪。”艾伦向来不擅长套近乎,只好用这种笨拙的方法。 “嗯,嗯......”诺艾儿不知道为什么一身冷汗,嘴唇颤抖,双手一会蜷成拳,一会放松,手心湿湿黏黏,“我,我知道了......” 诺艾儿的状态很混乱,梅林小心翼翼地看向诺艾儿的胸口,上面的土制徽章安安稳稳地呆在上面,这表明是......不对,为什么她头顶上的梦魇标记...... 梅林一时之间感到混乱,而艾伦看到这个小男孩看了看诺艾儿的胸口,再连忙把眼神挪向其他地方,嘴角又是止不住地上翘。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有这种雅趣啊......他这个时候并没有想到梅林实际上可以看到两个诺艾儿的不同。 莫尔在【永无止境的黄昏】发生以后对孩子们再上了一层新的标记,但现在这个坐在自己身边的,胸口戴着徽章的诺艾儿竟然是打着先前标记的,也就是来自过去时刻的诺艾儿。梅林顿时想到了是否是艾伦强迫两个诺艾儿互相交换身份,然后让现在的诺艾儿回到过去,实现真正的交换。这是一件非常令人心寒的事情,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从一个梦魇的角度,我实际上还挺想知道的。”梦魇在此时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当然,从人道的角度而言,这种求知欲并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她是艾伦的女仆,我觉得他应该也不会对她做出这种事情啊......” 梅林的脸上出现了与艾伦预期相反的疑惑,他有些犹豫地把头转向谢尔顿,这种事情让大人来处理就好:“爸爸,诺艾儿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太害怕了?” 也真是狡猾啊,他。 谢尔顿此时才看向先前一向省心的诺艾儿和艾伦两人,他们是最明事理的一个,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艾伦眼瞳一缩,咧开的嘴角竟是逐渐抿了起来。他居然看走眼了......这个小孩看来是敏锐得很,居然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他确实是本着好奇的心思,但若是被识破,他也可以用小孩子常用的“只是闹着玩的”搪塞过去。 谢尔顿皱起眉头,看到两个诺艾儿都不约而同地一脸惊惧,他知道孩子的心理是藏不住的,于是问道:“孩子,你是有什么事情么?” “先生,什么事情也没有。”诺艾儿吞了口唾沫,尽力压下自己声音的颤抖,“另一个我可以保证。” 她还摆出了一个被霜打了一夜的野花似的笑容,让对面的诺艾儿也陪着笑起来。 “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谢尔顿不可能看不出这些的,“你胸口的徽章位置不对啊,本来是左胸,为什么现在别到右胸了?” “啊......啊?”诺艾儿慌了,求救似地看向周围的其他孩子,最后望向艾伦,“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所有人的徽章本来就是别在右胸的。谢尔顿就是故意诈她,本以为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竟然真的发生了。他立刻问诺艾儿是怎么回事,诺艾儿只是一个劲地说是自己闹着玩,想要把徽章相互交换一下...... 谢尔顿深深地看了一眼艾伦波澜不惊的小脸,再复杂地看了一眼梅林,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最终还是当做不知道好。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诺艾儿自从把徽章换回来以后如释重负,对艾伦也相对冷淡了很多。艾伦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被其他人讨厌时的不安,这是出乎意料的。梅林时不时地打开魔眼,瞧看时空错位将在什么时候修正完毕。 “他妈的!为什么老子会有这种该死的......时候!为什么老子的运气永远都是这么差!” 真是石破天惊的一句大骂,所有人都看向不远处眼眶深陷的普利琉斯,矮小结实的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显得如此单薄。 话说,这到底是现在的他,还是过去的他?谢尔顿通过胸口的徽章判断这是处于过去的他。 “爸爸......”梅林拉了一拉谢尔顿的衣角,示意他时空错位马上就要修复了。 “我要走了。”艾伦二号朝艾伦看了一眼,再朝诺艾儿看了一眼道,“诺艾儿,我很抱歉。” 诺艾儿愣了一下,紧咬着下嘴唇,低下头来,颗颗泪珠滑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来自过去时刻的人们的身体正在淡去,就好像有一块无形的橡皮正在擦去他们本不应该存在的身影。他们都已经接受了自己是过去的命运,即使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啊.......啊啊啊啊啊!” 除了脊背不正常地向后弯曲,头顶甚至顶到了地面的普利琉斯。他的身体正在闪烁,一条条黑色的裂缝在普利琉斯二号的周围伸展,并不断向外蔓延。不远处的正主蜷缩在地上,他的身体在禁不住打颤。 普利琉斯看到来自过去的普利琉斯就像气球一样不断胀大,他的皮肉正在迅速消融,瞬间只剩下一个薄薄的障壁,里面包囊着一泓绚烂的,正在流动的光华。整个人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变得不似人型。 它很危险,刺痛了梅林的双眼。 “大家快退后!”谢尔顿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抽出自己的魔杖,准备施法。 而不远处的车厢内,一个个相同的怪物正在接踵膨大,若是放任他们不管,他们将会摧毁周围的一切。 章壹捌玖:岁月沉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来自过去的普利琉斯满口流出晶亮的唾液,这些唾液竟是逐渐和他透明身体里留存下来的流光变成了一种东西! 嘶......这一缕唾液一落到地面,就好像两个完全不相容的东西接触到了一起,顿时炸开漫天灰尘!这个怪物除了双手双脚以外,已经肿的不成人形了,更不要有什么意识存在的念想。他的眼球啪啪爆开,炸出了漫天的流光粉屑,所及之处,青烟袅袅,所有的东西都遭到了腐蚀...... 不对,这并不是腐蚀!谢尔顿睁大眼睛努力观察,发现在被这些流光触碰到的地面顿时凹下去一个鼓包,但并没有半点被腐蚀的迹象!换一种方式来考虑,假若这种粉尘的质量非常之大,那么它们才把地面压塌的话,那么这个怪物本身也应该抑制不住地塌陷下去才是! 哐当!果然,随着这个怪物体内的流光越积越多,他的身体果然控制不住地朝下塌陷! “所有人,快点散开!只要被这个家伙碰到一下,你们就会立刻没命的!”谢尔顿双手高举,一道道石墙平地炸起,将这个怪物迅速围住,“普利琉斯,你也赶快离开!” 明明先前那么“正气凛然”,现在却又软弱得像一条蚯蚓,谢尔顿真是对这种人无法理解......他一跺脚,眼中的神采爆散开来,地面嘎吱嘎吱地响起,汇成了一道小小的波浪,把普利琉斯整个人推到远处,以至于不被战场波及。 其他孩子也跟着梅林一起朝后撤,在谢尔顿的安抚之下,除了普利琉斯以外,竟然没有其他人变成怪物,相对来说也是一种奇迹了。 艾伦拉着诺艾儿的手,同梅林一道离开。他看向自己随身女侍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点歉意,兴许是看到诺艾儿脸色太差,也或许是感觉到了对方幽怨的眼神,也或许是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你实际上不用拉着我走,我只是你的女侍,在你身边也是一个拖累。”诺艾儿一边说着,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下去,“反......反正......” 艾伦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你的父亲没有把你赎回去,那么你现在就是我所有,我自然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当然,若是你对此有意见,你也可以提出来,我同样会听。” “你若是想道歉,那我劝你不要用这种高傲的方式!”诺艾儿一把甩掉他的手,她正在流泪,“我自己一个人会走,不会成为你的拖累!我现在只是你的女侍,不是你的试验品!” “对不起。”艾伦诚恳地说道。 “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用!”诺艾儿就像一匹脱缰了的野马,跑了出去,生怕那些沉重之极的灰尘有一星半点落到她的身上。 艾伦啧了一声,总觉得自己牵住她的手貌似是多余了呢......身后的怪物正在继续胀大,把谢尔顿制造出来的障壁一下压垮。他竟然没有去管谢尔顿所在的方向,竟然径直朝他们猛冲过来!艾伦双眸猛睁,看来现在这个情况不容乐观,他必须得要做些什么来阻止这个怪物前进的脚步! 艾伦从狂奔的孩子们中脱离出来,一个人站定在怪物的跟前,手上的三条魔纹在夕阳之下烨烨生辉!他举起自己的手臂,口中大声颂念魔呓: 【以吾之名】 【风之欢愉,风之怒火】 【风之哀愁,风之笑意】 【吾在此命令汝,速速助我一臂之力!】 艾伦双手平举,无数狂风在他的手心汇聚,竟是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旋涡,卷起了地上的飞沙走石!他双手猛地一推,面前的旋风顿时脱手,如刀片一般尖利的风刃悉数打在了这越变越大的怪物身上! “吼——”怪物的身上涌起一阵波澜,无数淡绿色的气泡在薄而又薄的皮肤上翻卷,却就是无法破裂,巨大的冲击力不但让怪物产生了痛感,还让他不由自主地滚向一边! 嘭!怪物的四肢砸在地上,一个大坑顿时凹陷下来,他的口中喷出一大堆晶亮的液体,正是在他半透明的肚皮内储存的这些流光,庞大的压力又把地面炸塌下去一块。可惜攻击对怪物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变成怪物的普利琉斯爬了起来,柔软的四肢变成了巨大的弹簧,无数砂石从大坑里爆出,被激怒的异型竟然以更快的速度飞向尚未反应过来的艾伦! “不是说了,快点逃跑的么!”谢尔顿一个大踏步,翻手之间魔力涌动,地面的土壤正在推着他迅速前进。一路上,无数土制荆棘破土而出,接二连三窜上天空,扎入怪物的体内,妄想把他拽停下来。 咔嚓!咔嚓咔嚓!这些荆棘无一例外在这股巨力之下被扯碎,怪物的身形只是短短一滞,旋即化成一个巨大的炮弹向艾伦砸去! “快逃啊!”谢尔顿见艾伦这才反应过来,调转过身去,然而这个怪物的大肚皮已经落到了他的头顶,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不出意外,艾伦下一秒钟就会被压成肉泥! 小男孩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应该站出来引火烧身的!为什么自己会做出如此不明智的举措!他绷紧自己浑身的肌肉,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往前奔跑,然而他身下的阴影在不可避免地继续增大!他马上就要被砸死了! 一秒,两秒......艾伦闭上了眼睛,猛地向前跑去,狂风在他的脸上拍打,巨大的压力逐渐落到了他的身后,慢慢消失不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没有被这个怪物给压在身下? “快走!”梅林拉住了艾伦的手,他的脚下如同古树的根须一般探出无数透明的时光之线,硬生生地止住了怪物前进的势头,造成了他短暂在空中漂浮的假象! 艾伦睁开眼,却见到梅林的脚下生出一簇簇细小的幼苗,他们正在飞速生长,转眼间形成了一道厚重的树木墙壁,挡在了他们的身后! “明明......”艾伦有些疑惑,他喘着粗气,却又止不住发问,“不应该啊......为什么?” 梅林打断了艾伦的话,他的体能完全压过艾伦,因此步速比艾伦快了一个档次:“再不跑真的就来不及了!” 他短暂地放缓了怪物的时间,但是在时光之线收回以后,这个怪物的时间就会以等倍的速度加速运动,到那个时候,若是他们还没有办法逃出怪物的攻击距离,他们两个都将会被碾成一滩肉泥! “以,以吾之名......咳,咳咳咳......”艾伦在尽自己全力奔跑,他根本没有办法念出魔呓,梅林见状只好紧抓这个非常有主见的男孩,免得他被甩掉了。 拖拽住怪物的时光之线很快被一根根拉断了,这也就意味着对方的时间流速将会变快,其运动轨迹也会相应增长! “吼!”对应一阵急促的叫吼,先前梅林布下的树木墙壁迅速鼓出一个晶亮的泡泡,半秒之后,这个怪物便穿透了木墙的阻隔,狠狠朝梅林和艾伦先前的位置砸去! 这个怪物直接推平了他面前的一切,无论是花草,还是岩石,都在强大的质量之下化为飞溅的尘埃,所幸两人已险险地脱离砸落的目标地点,大量的沙土不断地打在他们的背后,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 他们不敢往后看,一切停滞都是致命的。 一根根石柱横亘出地面,形成了一个束缚架,把这个怪物给牢牢架住。这是谢尔顿的杰作,在慌张之中使用这些高阶术法已经是很厉害的了。而躯体庞大的怪物只是伸手一抓,身躯一摇,便把这些石柱全部拍碎。 “不好!儿子,快点闪开!” 变成怪物的普利琉斯抓住了一根还未完全碎完的石柱,猛地朝戏耍了他的两个小孩掷去!但正在尽力逃命的两人又怎么能意识得到呢? 飞旋的石柱近乎转眼之间就到了两人的身后,离他们的后脑勺只剩十寸,五寸,两寸,一寸!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出手呢?”梦魇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很是慵懒,“他的死对你丝毫没有影响。” 梅林的尾骨后忽然伸出一根有成年人小臂那么粗的深紫色虚幻触手,迅速朝飞来的石柱狠狠一抽,只听得啪地一声,这根巨大的石柱竟然裂成了两半,向两边无力地滑落。在紧要关头,梦魇非常及时地出手了! 在远处干着急的谢尔顿看到这一幕,也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脚底生风,迅速跟上前去,准备继续施法。 “时空将要修复得差不多了,这些杀不死的怪物马上会被修正掉。”梦魇补充道,“也没想到你能那么快随心所欲地使用魔法,也真是一件怪事。” “刚才也真是谢谢你。”马尔克斯由衷地说道,“没有你,咱们两个估计要玩儿完了。” “你可能会当场被砸出半梦魇的形态,只有在这种形态内才能免疫大部分外界伤害。”梦魇说道,“这具身体还没有办法切换到梦魇的形态......” “唔呦——”远处的怪物忽地停了下来,他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悲怆的长鸣! 旋即,怪物身周的空间开始猛烈地扭曲,虚幻的泡泡在他的身上接二连三地炸开,每炸一次,他的身体便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无数沉重的流光从怪物的体内倾倒下来,压灭着途径的一切。本能向往着毁坏一切的怪物无法动弹,在强大的法则之下,他最终还是难逃被修正的命运。 怪物的身体就好像被一张虚无之中的大口一下接一下地吞噬,直到最后,转过头来的所有人也没能发现让这怪物如这般恐怖的方式消失的人到底是谁。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他们接着看到周围的一片狼藉正在一点点复原。四处横飞的花草终归原位,断裂的墙垣一块块飞回原处,甚至是所有人的体力正在迅速恢复。 这些东西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一个时空之中,他们的因果也会被消去,因而这些怪物所做的一切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上。就好像他们未曾来过。 但所有人都清楚地记得,这个发疯的,暴虐的怪物带给他们的感觉是如此的沉重。 章壹玖零:怯懦者的独白 一切都回到了原先的状态,甚至连摔坏的马车都逐渐恢复原状,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记得方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并且有一部分还变成了极其恐怖的怪物。在谢尔顿的指挥下,他们所在的车厢内并没有人员伤亡,也不知道其他车厢的情况是如何。 在显得尤为悲壮的夕阳之下,众人开始清点人数,安抚人心,这件事情貌似并不能影响这两个兄弟带领全队去往【母性之城】的决心,车队将在数个小时之后继续启程。 “所幸这次并没有什么人因此受伤,或是死去,只是一些孩子受到惊吓而已。”谢尔顿收到消息,总算是松了口气,“某人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动作。” 他很明显指的是普利琉斯这个懦夫。现在的谢尔顿对他充斥着鄙夷的观感,于是也不再去管他,开始照顾起自己队伍的孩子来。 诺艾儿现在还在生着气,却又时不时地瞧瞧艾伦擦伤的手臂,想要对他做点儿什么,但最终还是鼓起小嘴,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家的大少爷挪近。布鲁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笔,低头在自己手中的小本子上记着什么。夏丝丝和林克在拌着嘴,手里还发出魔力的光辉,而梅林则是坐在一块石头上眯着眼睛小憩,他已是累了。 谢尔顿稍稍走了一圈,制止林克两人危险的行为以后,让梅林先回到车厢内睡觉,看到周围的孩子们并什么过激的反应以后,又回到了备受打击的普利琉斯身边。实际上不能用备受打击这个词来形容,因为自从【永无止境的黄昏】开始之后,他就丢了魂,蜷缩着身体,窝囊地杵在一边。而在这个队伍中也只有过去的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消亡,变成了怪物。 谢尔顿也是怕死的,但只要打下了这个念头,听过去的自己让现在的自己好好照顾梅林,再多几句叮嘱之后,结果也竟是安全离去,然而普利琉斯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他不仅仅是怯懦的,也是一个自私的人。这种人在别的队伍内也有不少,谢尔顿也没有办法去做什么评价。 谢尔顿不会去公开地鄙视普利琉斯。他毕竟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最后的那一刻,谢尔顿看到了自己的眼中先是充斥着深邃的恐惧,再是释然。相对于小孩来说,他确实很怕死。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他也会变成像普利琉斯那般丑陋无比的怪物。 普利琉斯坐在地上,他转头看到谢尔顿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自嘲地说道:“我很没用吧,而且也始终不愿意让自己回到过去,还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真是活受罪。” “没事的。”谢尔顿吞了口唾沫,他很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之后应该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再说,我也没对你之前的事情有什么怀恨。” “我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出息,”普利琉斯悻悻地说道,“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不好的事情,我没有那个勇气,只会逞英雄,我知道。还以为这个任务会很简单,而且钱拿的又多,所以我来了。” 谢尔顿道:“如果你吃不消的话,可以中途退出。” 普利琉斯瞪了他一眼,脸上涌现出淡红色的羞愧:“我没钱,赚不到钱的话,我也无处可去。说实话,现在承认自己是窝囊废,竟然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啧啧。”谢尔顿朝马车内招了招手,唤来两只水杯,抛一只给普利琉斯,“你甚至还不如我的儿子呢。” “你的儿子天赋卓绝。”普利琉斯不情愿地说了实话,“嗬!我甚至不如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真是没有用处!但我总不可能坐以待毙吧?反正随便你们怎么说我,我也得把这笔钱拿稳了。” 谢尔顿哈哈大笑:“你倒也是个有趣的人,我还以为你还会死要面子呢。” “切,”普利琉斯喝了口水,舔了舔嘴唇,“老子也不想做这种工作的好么,凭我的能力本应坐在办公室里......” “但我看你是一类......”谢尔顿皱了皱眉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家里没钱,上学上到一半就没有足够的学费了,明明是二魔纹的我,全家的希望,就出去做零活了。”普利琉斯似乎被白水灌醉了,“二魔纹!你可知道,我当年可是我街区唯一一个二魔纹的术士!我也不知道我的爸妈现在怎么样了,我当年可是拿他们的积蓄出去四处流浪,之后再也没回去过。” “哦!那你可真是个不孝子,我替他们骂你。”谢尔顿叹道,“你倒也真厉害,那你还说我不负责任......” “是人总会有那么点......”普利琉斯的眼皮在弹跳,“嗬!良知!可能是我在参加游行后拿到几个子儿以后稍稍觉醒了一些那什么......反抗精神。” “反抗精神可不是你这么用的!”谢尔顿笑骂道,“现在好受些了吧?” “是你让我丢尽颜面的.......”普利琉斯嘟囔着,“明明是你......” “是你自作自受。”谢尔顿一针见血,“回去以后总得做好被嘲笑的准备,不过嘛,他们现在甚至都没有提起你,你管的那些孩子貌似都听我的话啦。” “也省得我管了。”普利琉斯的脸红透了,为了掩饰这种窘迫,他特地往脚下吐了口唾沫以壮胆,“好啦好啦,也不知道像你们这些该死的富人到底是有什么闲情逸致和我们抢饭碗!” “你不也是幸运儿么?”谢尔顿反驳道,“还能白拿钱呢,只要兜一兜转一转,这位喜欢白吃的普利琉斯先生。” “随你怎么讥讽我。”普利琉斯站起身来,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手,和谢尔顿握了握,“总而言之还是谢谢啦,反正,我身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你到时候也得管管孩子,不要真成为你都看不起的那种人。”谢尔顿把普利琉斯盯得有些心虚了。 “知道,知道!”普利琉斯摆了摆手,又回到先前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别以为我认可你把你孩子带在身边的行为!你这是在玩火!” “那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谢尔顿挑挑眉毛,率先一步走回了人群当中。 这终究是一个插曲,并不会影响大体情况,路易斯和詹姆两兄弟坐回了马车内,他们脸上全是冷汗,貌似受了不少惊吓。 “为什么过去的我们都要和我们过意不去?还要惦记我们的钱......真是可恶!”路易斯满面厌恶,“这种怪物就应该滚回属于自己的地方!” “反正都过去了,现在,谁都没有办法阻止我们......谁都没有办法!”詹姆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他贪婪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嘴里的金牙在闪闪发光。 卡片的背后印着一个镀金的正六边形,外黑内白。这显然是【黑星】的标志。 章壹玖壹:女性的世界 【黄昏之地】果真被称作充满黄昏的地方,车队继续启程,而天空中巨大的夕阳依旧在空中荡着秋千,怎么望都望不穿。这兴许是时空扭曲导致的结果,但也制造出了一种奇特的美。所有人都有些疲倦,连谢尔顿都忍不住开始闭目养神。 他在朦胧之中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他坐在门口的栗树上,炫耀似地朝自己的父母笑着,背后也是一轮巨大的夕阳,很柔软。可惜他的父母染上了同一种非常严重的疾病,即使有钱,也无法医治。他不顾自己的老师劝阻前往梅林教,还没来得及在梅林教内讨取如何让体质增强的办法,重病在床的父母就离开人世。他没脸去见查拉图,因此他留在了梅林教。 现在他离开了梅林教,却又抚养着梅林教的新希望——梅林,这是一个被命运与时光照顾的孩子。原本灰心丧气的他似乎找到了自己人生中新的希望。他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这也是他带梅林出来见见世面的缘故。 谢尔顿不知不觉中皱了皱眉,一种心底涌上来的恶寒让他睡不安稳,便睁开了眼睛。他发现普利琉斯也没睡,居然在眺望车窗外的夕阳。 “你在看什么?”谢尔顿的说话声相对于车轱辘发出的声音小上不少,“那么入迷?” “可能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普利琉斯嘴角抽了抽,没能笑出来,“我觉得那两个商人不怀好意。” 谢尔顿一挑眉毛,来了兴致:“你说说,哪里不怀好意了?” “我说不上来......因为去那座全是女性的城市会让所有的人变成女的,不是么?”普利琉斯说,“万一孩子们没有办法及时回去怎么办?” “那也可以去隔壁的雄性之城变回男人嘛,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谢尔顿说,“我一开始只是怀疑为什么会把孩子送到这种地方去,以及父母为什么不陪同自己的孩子一起过去。” “现在所有的工作都很紧张。”普利琉斯翻了个白眼,“不可能有空,要我是奸商,早就把这些孩子半路上卖掉了。” “那你会被我当场擒获。”谢尔顿笑着说,“幸好你还有这点良心,【母性之城】马上就要到了,养精蓄锐,到时候得看好孩子呢。” “不用你说。”普利琉斯抱胸道,“我只是觉得有些诡异罢了。” 横穿【黄昏之地】要不了多少时间,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车队的前方亮起一片又一片的热闹灯火,而车队的后方还挂着一只巨大的夕阳,也不失为一种奇特的景观。 前方是进入【母性之城】前的一条缓冲带,名为“交流之地”,是【雄性之城】与【母性之城】的中间地带,这里主要提供一些能够防止性别变化的术式,也开了不少旅馆,供大家欣赏自己身体。要知道,到了城里,旅店的费用要贵多了。 车队计划的行程是三天两晚,每六个小孩一间宿舍,两个大人一间宿舍。在这三天内,大人会带着小孩一起逛遍这座城池的角角落落,在第三天中午回程。 说实话,【母性之城】内除了各种各样赞颂女性的雕塑以外没什么好看的,人口密集并不能作为一大特色,反倒是一大缺点。另外,在【母星之城】内长时间盯着某位女士丰满柔软的胸部看是犯法的,被逮到的犯法者会以“胸部狂热者”的罪名永久地处以禁止进入【母性之城】的惩罚。所有在【母性之城】内逗留的成年男性难免会控制不住自己,他们必须要带上限制自身行为的电击徽章,一旦心生歹念,剧烈的电击就会啪地一声让欲望全无。 叮铃铃——叮铃铃—— “糖果!好吃的糖果,比城内便宜两倍的糖果!”“奶油苹果,采用新鲜牛奶制作,滋味翻倍!”“这里提供炸鸡和啤酒!” 这些叫卖声好像是突然之间闯入马车的车窗内的,而车队在这个时候也逐渐停下,谢尔顿和普利琉斯也知道他们该指挥孩子们下车了。 梅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瞳孔深处的靛蓝色一点一点潜藏入内:“唔......现在是在哪里?” “这里是【母性之城】的外围!孩子们,虽然经过了一些小小的插曲,但我们总算来到了此次行程的目的地!”窗外传来双胞胎哥哥的叫声,“各位大人们,把孩子们都从车上领下来,我们一起用餐!” 看来自己的雇主都已经处理好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孩子们的晚饭是在中间地带内一家不大出名的餐馆内用的,主食是小羊排炖豆角,味道一般,但是量大管够。 两兄弟一边趁着各位吃饭的功夫,一边朝孩子们说在【母性之城】内的注意事项,包括不准随便触摸女性,不准打闹,要结伴行走等等......梅林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觉得桌上的菜不好吃,他分到的小羊排有一股焦味,豆角也硬邦邦......他开始怀念谢尔顿给自己做的饭菜了。 “等会找你爹要钱买点零嘴吃吧。”梦魇和马尔克斯共享味觉,他的语气也充满嫌弃,“前提是有自由活动的时间的话。这两个奸商!祝愿他们噩梦做到死!” “也没有必要......”马尔克斯强迫自己的嘴吃入还算热乎的小羊排,“好难吃......为什么他们都吃得那么香?这家餐馆除了我们基本上也没别的顾客了吧......” 所幸在吃完晚饭以后,所有人都有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到时候直接在餐馆的门口集合,但包括谢尔顿在内的所有佣兵都必须留下来听两人接下来的讲话。 梅林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一枚银币的零花,买了一条长长的香肠,分给小组的所有孩子们吃,在满嘴流油的同时,梅林与其他孩子们之间的友情也逐渐生长。艾伦显然是孩子中最有钱的,貌似为了体现自己的歉意,他特地给诺艾儿买了一个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的巨大娃娃。在看到一脸嫌弃的神色以后,他居然又从手心中爆出一团火焰,当众把这个大娃娃烧的一干二净。夏丝丝差一点点就当众尖叫至死,林克在一旁眼馋地盯着艾伦从怀里掏出的满含金光的沉甸甸的袋子,布鲁斯依然在看着自己的书。艾伦没有管周围所有人的反应,还问诺艾儿想要什么,自己再给她买。 “噗......”诺艾儿最终忍俊不禁,笑了,心底又暗暗为这个被烧掉了的娃娃感到心疼,“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你不需要在我身上浪费钱。” “但你看上去仍然不太高兴。”艾伦在这种地方居然出奇地执拗,“你是我的女侍,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诺艾儿抹了抹自己眼角沁出的泪水,挤出笑容道:“我只要求你在我父亲把我赎回去之前,把我当个人看就行,我是你的贴身女侍,便会做符合身份的事情。” 艾伦最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买了一桶高油高糖的零食,他本以为诺艾儿不会感兴趣,但事实上她倒是吃的挺欢。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对自己周围近乎全是女性的事实感到奇怪,就好像本应该是这样一般。 另一头,谢尔顿和普利琉斯正听着两兄弟的说辞,他们的眉头皱得愈来愈深了。因为这两个人突然变卦,说是会有新的一批人来接替他们的位置。当然,关于雇佣合同上的钱会如数交付。 还没有等大家反应过来,一个不轻的布袋子已经安安稳稳地呆在所有人的手掌上了。谢尔顿挠了挠头,打开钱袋,里面的钱倒是挺多。霍华德两兄弟脸上洋溢着油腻腻的笑容,大金牙在昏暗的灯光下泛出肮脏的颜色。 现在的问题是,他的儿子也在这些孩子们之间啊......他若是走了,那梅林又该怎么办? 章壹玖贰:丑恶与贪婪 梅林在与谢尔顿分开之前还未想到会出什么幺蛾子,半小时之后,他却发现孩子们的领队人完全换了一班人。谢尔顿和普利琉斯他们甚至都跑没了影,原班人马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小组内的人自然而然聚集到一起,小孩本能的服从性隐约之间引诱着他们走向大人们为他们预设的前进方向。 这些男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凶神恶煞,睁眼闭眼就好像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梅林敢打包票,这些大人一个能打他们一百个。当然,像他这种怪物除外。 诺艾儿提前预感到了这种压迫力,不免抓紧艾伦的肩膀,脸上下起了不小的阴雨。她不安地开口道:“艾伦......这些人,肯定不是好人。我们得小心一些了。” 林克不以为然,脚下的步子反倒更加大了,可能在他看来,他必定成为成功救场的那一个。另外两人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为了跟上林克,其他人也不得不一路小跑起来。艾伦打量了一下周围“护送”他们的数个壮汉,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就在此时,【母性之城】的大门才正式为他们敞开。 梅林小心翼翼地观察这座夹在极高极厚的城门,层层叠叠的花纹就好像一只只婀娜多姿的嫩手朝他曼妙地招展。即使站在城门的外侧,他已然能够感觉得到城墙内部弥漫着一股强大的符文魔力,永续不散。他又看了看跟随在他们身边的数个壮汉,暗暗叹了口气。 艾伦沉思了一阵道:“到时候跟紧我,不可以随意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在【母性之城】内,成年的男性是有非常强力的行动限制的,他们暂时还动不得我们。” 诺艾儿吞了口唾沫,点点头,跟着大部队,成为进入【母性之城】大门内人流的一份子。人来人往之间,在所有孩子耳畔缠绕的全都是或高昂,或低沉,或开心,亦或是郁闷与愤怒的女音。这种体验对于所有孩子来说都是新奇的,连艾伦都止不住暗叹这里的环境是多么有特色。 踏入城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顿了一顿,因为从地底下涌漫上来的神秘力量正在迅速催化孩子们的身体,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往她们的方向生长。即使是女孩子,夏丝丝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发芽。 “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变成女人,真的。”梦魇嘎嘎笑着,一边打趣,“这种符文魔力很独特,也很有趣。这不仅仅可以让男人变成女人,而且还可以让女人的身体迅速发育完全。不过出去以后,施加在女性身上的符文魔力就会散去。” 马尔克斯轻而易举地猜到答案,于是接话道:“所以说这些女孩会变得前凸后翘,走出去以后几个气球就瘪下去了?” “非常正确。”梅林说道,“若是你不想变成女人的话——” “我不想变成女人。”马尔克斯说道,“起码现在不想。” “你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控制身体了,如果不想的话,那就不可能变成女人。”梦魇的语调忽然变得非常无趣,“我就不掺和这件事了,想做什么自己就去做,我堂堂那么悠久的梦魇也不是随便使唤的。” “知道了知道了......”马尔克斯一边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变化,一边敷衍道。 自从接受浸染以后,梅林确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大大增强了,他现在的身体相当于半个符文生物,不过多改变自己的身体构造,简单微调一下,并不是什么难事。 艾伦的表情很是精彩,先是优越,再是惊诧,最后是不可思议。因为他发现自己花大价钱买的术式貌似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他先是取出自己预先放在胸口刻画术式的纸条,在依葫芦画瓢把弄一番,看到并没有什么效用以后,先是怀疑了一下自己的使用方法到底正不正确,接下来就陷入了被骗的深深自责之中。 这是艾伦第一次买到假货。他明明照着说明书上的“甩一甩,再甩一甩,再再甩一甩”做了,但他身体内强烈的雌化欲望根本没有停止!这也是艾伦第一次私下里偷偷买东西,没想到这所谓的“不用变成女人的术式”居然是假的...... 先前谢尔顿也说过,确实有一种术式可以让自己出入【母性之城】不发生变化,但他现在手中的这张涂满了花纹的废纸显然没什么用。那他方才傻子一般的动作都被所有人收入眼中,岂不是很丢脸...... “你怎么把这张纸给丢了?”诺艾儿看到艾伦的指缝之间偷偷遛出来了张纸,立刻心疼地把它捡起来,小心地拢在手间,“花了不少钱......”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艾伦的脸正在不由自主地变红,“你看,那,那座雕像雕得真是栩栩如生。” 诺艾儿循声望去,一下抿起了嘴:“我永远不及少爷欣赏**(不穿衣服的女性,被屏蔽了)雕像的本领,我争取学习如何看出栩栩如生。若是你不要这张纸的话,那我就收下了,说不定将来还可以卖点钱......” 【母性之城】的雕像大多都是赞扬女性胴体的美好,以及女性的美丽,而这种美丽的体现方式大多都是**(不穿衣服的女性,被屏蔽了)雕像,她们的姿态和样貌都不一样,但从中都可以透出一种浓浓的,对女性赞扬的气息。 艾伦觉得丢脸万分,捂着脸,用极小的声音命令道:“丢掉,这是命令。记得丢进一个不为人知的垃圾桶内,不要被别人发现......唔......” 他觉得只要自己在这里过一天,自己的脸蛋就会立刻变得更加滑嫩,眉眼会变得标志而又媚态,胸部就会变得肿大,臀部会滚圆凸起。这简直是一个噩梦!他不想在这里多待哪怕是一秒钟!但是先前的逞强已经立了下来,他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少爷,自然也有相应的操守,在这些小孩当中,他必须要保持处变不惊。 梅林小心翼翼地走向孩童队伍的边缘,摆出一副天真的口吻,问护在他们身边的壮汉道:“叔叔,我们今天要去哪里参观呢?” 没料到这壮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伸手揪起他的领子,语气冷冽地说道:“不要问不该问的,否则直接把你送出去卖了当男妓。不要听不该听的,更不要说不该说的,听到了没有!” 啪嗒一声,小男孩单薄的身体被放下。梅林顿时被吓回了人群之中,看到林克正在大声说自己将会以怎样帅气的姿态在【母性之城】内大闹一场,他的大脑正在飞速旋转。 一切的一切原来是这样......来【母性之城】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更不如说是,正是为了把孩子们变成女性,这两个肥头大耳的商人才会开设这样一个项目,来到【母性之城】做参观!这也契合了为什么接下里的旅程是由这些壮汉来看守,而不是由谢尔顿他们来...... 而谢尔顿和普利琉斯正在办理进入【母性之城】的手续,因为契约中途被中断了,那进入城池的准许也当场被取消。 “他们为什么要换一些看上去那么凶神恶煞的人来看守他们?”普利琉斯似乎自然而然地跟在了谢尔顿的身边,这兴许就是他那天生的懦弱的正义感使然。 “这看上去是很显然的了。”谢尔顿笃悠悠地瞪着前台女士给自己办进入【母性之城】的特别许可,“我要进去接我的儿子,可能会有些危险,你自己看着办吧。为什么现在这个契约中断了以后就用不了了呢?” 谢尔顿苦恼地从怀里翻出这一纸契约,小心地把它摊开。 嗤嗤嗤....... 契约上面的文字正在飞速变红,浮动!原先的字迹化为飞灰迅速淡去,凭空出现的星芒化为新的语句纂刻在契约之上。一个正五边形的印章从内而外地显现出来,在魔力的催动下逐渐旋转起来。 整个契约之上只显现了几个新的大字,加粗,发亮,还泛出了警示性意味的血红色光芒: 【救出被詹姆·霍华德与路易斯·霍华德所囚禁的孩子们。】 与此同时,一面同样闪烁着亮光的地图在契约的背面显现出来,上面显示的是【母性之城】的全貌,而城池的内部散落着一个个正在移动的光点,代表着正在“参观”的孩子们。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普利琉斯心里恶寒陡生,“告诉我!” “先救人要紧。我觉得你已经猜出来了。”谢尔顿的脸色发黑起来,“这两个畜生果然是要把这些孩子们变成女性之后,作为享乐工具卖出去!” 章壹玖叁:自救的途径 给孩子们提供住宿的女房东并不知道这两个贪婪的商人会对这些孩子做什么,她对于这些小孩的来访很是开心。 “啊呀,这小天使们怎么一个一个都往我这里来涌啊......”女房东搓着自己的手,眼中不禁泛起对即将接收的财富的喜悦,当然也有对这些孩子的喜爱,“哈哈,这两位先生,我肯定会把这些孩子们照顾好的,放心吧!” “嗯,我是特地选择这处公寓作为孩子们三天的参观住处的,正是因为您的负责嘛。”詹姆笑嘻嘻地说着,眼中却似有似无地泛出点点凶光,“不要让孩子随便乱跑,特别是在晚上,这一点,我特地叮嘱你。因为这里的孩子中有些可能特别皮。” 女房东哈哈大笑:“那当然!这间房子里布下了特殊的术式,里面的一举一动我都可以看得见!” 霍华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请允许我们在这间公寓的外面布置一些我们自己的护卫,以免有什么不速之客想要伤害孩子们。” “随便你们,只要不影响到周围的住户们就可以。”女房东点点头,准许了这件事。 实际上,若是女房东不允许也没什么用,毕竟绝对的力量战胜一切。 梅林跟在孩子们的中间,他并不准备把自己方才知道的秘密公布于所有的人,这样会适得其反。他打算到晚上之后再和他这一组的六人说。 “总觉得有一种拉帮结派的意味啊~”梦魇的语气满含笑意,也不知道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在嘲讽,“梦魇才不会做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直接把这些想要卖掉我们的人全部杀光,那不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么?” “但我不觉得一个孩子一挥手就可以杀光那么多大汉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不是么。”马尔克斯说道,“当然,如果想要毁尸灭迹的话,可以把这一座城市里的所有人全部杀光。” “哦,那简直是太可怕了。”梦魇这一次百分之一百是在揶揄,“吃光这一个城市里的人恐怕也得费一番功夫。” “是的呢。” “我们立刻去把外面这些不知好歹的人都给吃了吧。” “好的呢。” 显而易见。小男孩依然坐在孩子们的中间,一起聊着同龄小孩之间那些有的没的,时不时还抛出一个包袱,让大家笑开了怀。梅林依然安安稳稳地装作一个正常的小孩,没有任何动作。 两个灵魂心照不宣,互为一体,就好像他们原先是一个灵魂内脱出来的一样。这表明他们的灵魂融合程度更高了,身体的构造也逐渐再上一个层次。一般的尖锐武器是穿不破梅林的身体的,原先容易脆裂的躯壳也相应获得了一部分的缓解。 他们白天参观的内容聊胜于无,基本上所有人的乐趣都在与自己人聊天,【母性之城】内的景象倒是不大重要了。各种各样的或丰腴,或貌美,或媚态,或傲然的魅力女性出现在这座城池的角角落落,还未等各位男孩们感到吃惊,反倒是他们被团团围住了。 “哦豁?欢迎来到这座城市!你们很快就会变得像姐姐一样漂亮哦!” “你们马上就会因为自己身体内部的变化而感到吃惊的,就看着吧!不过不用担心,只要适应一下,你立马就会对你的身体感到自豪,相信我!” 所有男孩们被说得身体一阵打颤,他们已经发现自己身体的某样部位开始变小萎缩,经过阳光滋润的小苗似乎惧怕外面的环境,居然有回缩的趋势! “......”艾伦咧了咧嘴,没说什么,他勾住诺艾儿的手却握紧了不少。 【母性之城】内的一天幸好是正常的,否则还按【黄昏之地】的那一套来,所有小孩子还不得被吓死。梅林的身体即使有改变的趋势,他也可以控制身体扭转回来,因此,他并没有像林克他们如此顾虑。 他现在在想如何把这件事情明明白白地告诉其他孩子们......他不打算让所有女生受到伤害,却也不想让数量逐渐变得稀少的男生们承担如此巨大的责任...... 夜晚,还是男孩的男孩们与女孩们是分开睡的,毕竟现在男女还有别。梅林却也还是没有告诉林克他们事情的原委,在告诉他们之前,他先要尝试说服公寓的女主人,否则连第一道防线都过不去,那可就太失望了。 他已知道这位女主人对这两个丑肥猪的计划一无所知,他趁着晚上出门集中如厕的时候跑到了女主人的面前,摆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抓住了女主人的裤脚管。 “怎么了?今天的参观感觉怎么样?”女主人笑着以自己最温柔的口气,尝试安抚面前的小男孩儿,“是不是被外面那些壮汉吓到了?说实话,我也有点害怕这些汉子啊......他们白天晚上各换一班,我肯保证,他们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 梅林摇了摇头,道:“阿姨,我们可以到房间的那一头说话么?” 女主人欣然同意了。梅林以一种委婉的口气说出了自己经历过的差点被“当成男妓卖出去”的事情,这样的话兴许可以让这位女主人觉察到点什么。 “我好害怕......如果我在这里变成女孩子,然后被卖掉了,怎么办?”梅林特地还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向女主人,眼角还装模作样地流下了一点点泪水。 女主人满脸惊讶,在梅林的预料之下,她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她紧紧地抱住梅林的身体,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道:“小天使,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她相信,这种年纪的小孩是绝对不可能编造出“男妓”这种满含侮辱意味的词义的。在自己良知的催动之下,她立马抓起梅林的小手,本想找个机会把这些孩子们给送出去,然而门外的这些壮汉又让她的大脑发胀。 该死!为什么她当初就同意了这些凶神恶煞的恶魔驻扎在自己周围呢?她所在的这间公寓内可是有那么多的小孩啊!若是出了事情,她又应该给他们的父母怎样的交代呢?女主人又想起了一开始那两个男人对她说的“不要多问,只要让他们呆在这里不要出去就是”的话,一种焦急之感充满了他的大脑。 “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 “嗯......让阿姨再想一想,怎么样在这些坏人的眼底下,把你们都带出去!把所有孩子变成女孩,然后再卖出去......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这种坏人就应该被吊在城门上......这可是犯法的!怎么会变成这样!老子......不对,阿姨......” 老子?梅林的头有点晕......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梅林吃惊的神色,女主人不好意思地说出了真相:“当年我因为对自己的性别不满,所以就来到【母性之城】,把自己变成了女性......出了这座城市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附着在每个忍身上的符文魔力会逐渐变得稀薄,即使不进入【雄性之城】,你们也会逐渐变回原来的样子......如果再待上几年的话,我说不定就可以更适应作为女性的这个身份......” 所以这两个骗子在骗两方的人?不仅仅是把他们给骗了,还想骗过买这些甚至可以定义为幼女的人的人?真是不想要命了! 梅林在女主人的要求下回了房间,每个人都有了些许困意,关了灯以后,睡神的眷顾在迅速滋长。 “那两个丑八怪想把我们变成女人之后卖出去。”梅林尝试着说道。 其他人各有各的反应。 艾伦很平静,连身都没翻:“我早就知道了,明天再想这件事情吧。” 林克却慌了,连忙从床上蹦了起来,大声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可——唔......” 布鲁斯一把将林克的嘴捂住:“你疯了!你想让那两个人听见之后把你杀了灭口么?” 孩子们现在虽然什么也不能做,但是梅林可以指派梦魇莫尔去让这两个人度过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莫尔终于能干起老本行了,简直不要太开心。 起码这能让他们的注意力变得低下。这两兄弟就住在他们的楼下,房间的门口就正对着楼房的出口,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可以奔出门去把这些小鬼头们捉回来。如果他们睡死了,只需要解决外面的那些壮汉就可以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不会被打得四肢破碎就是了。【母性之城】派出的徽章只有对女性有性方面的非分之想时才能起作用,像这种情况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来解决。 梅林需要做的是以点破面,小孩的力量显然是不够的,只有把真正管事的人叫过来,他们的逃生才有希望。一个小队逃出去以后,其他的小队才有出去的可能。 章壹玖肆:双人成行 普利琉斯无奈地扯了扯自己胸前的带电胸章,他知道,自己若是对于女性的身体有半点非分之想,自己大概就会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弄得不省人事,然后获得一个变态的罪名,自此从这座只有女性的城池之中除名。他必须要避免正眼看从他身边经过的所有女性,一个不小心就真的会出事情,他又不是对女性真的不会起任何反应。普利琉斯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性,来【母性之城】只是出任务而已。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正义感’么?”谢尔顿看着普利琉斯满面羞愤的模样,不禁感觉好笑,“不过,能够和我一起来,也是一种勇气的体现?” “我可忍受不了这些变态!甚至比你带着你的儿子出任务还要忍受不了!”普利琉斯气愤地嚷嚷道,“还有,我的魔法技巧可是不属于正规的魔法骑士的,所以说,不要小看我!” 谢尔顿暗暗从怀里抽出陪伴了自己多年的魔杖:“嗯,希望你可以展现出来,不要被那些壮汉一拳打倒了。” “像你这种术士难道就不用担心了么?”普利琉斯撅起了嘴,跟屁虫一样地寻在谢尔顿的身后,“当心你的魔杖被撅断了!我的火拳绝对会把那两个该死的肥猪给砸成两半!” “哈,这你就不需要担心了。”谢尔顿挑了挑眉,“我儿子的魔法天赋比我高出至少十倍。” “那他现在就可以拍死我了。”普利琉斯说,“话说,我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城市里走?” 谢尔顿笑道:“说不定呢?至于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走......我在考虑怎么犯法,你信么?我在想怎样偷闯民宅。” 这个时候的梅林即使没有解开自己的禁制,光凭在与怪物战斗时候的那道鞭击,估计就可以把普利琉斯可怜的肉体抽成一团肉酱。 “嗬!你难不成要干那两个死肥猪想干的事情?”普利琉斯半开玩笑地说着,“我可不相信。” “你听说过【门】的术式吧?”谢尔顿说,“我准备找个机会,利用这个术式偷偷把孩子们给放出来。【门】本身需要非常稳定的建筑媒介,所以说我们必须得找一栋楼房。如果你不知道【门】术式到底要怎样驱动,我可以稍稍为你解释一下,第一天我们基本上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只能‘稍稍’盘算一下。” 普利琉斯深感无语,他还真不知道【门】术式的制作原理,他们最终在一家较为安静的咖啡馆内落下了脚步,谢尔顿为他细细道来。在普利琉斯差一点因为盯制作咖啡的女服务员的胸部而被电的时候,谢尔顿非常贴心地为他遮住了万恶的双眼,并警告他徽章已经开始发亮了,这个土生土长的男人就此作罢。 一下午的协商之后,两人终于想出对策,谢尔顿先为普利琉斯布置好一张【门】术式,在计划进行的那个晚上分头行动。由实力不那么强的普利琉斯寻找临时的【门】的媒介,凭他的魔力技巧,应该可以稳固住初始不大稳定的魔力纹路;而谢尔顿则是只身前往孩子们所在的处所,凭借自己强大的实力杀出一条血路,把【门】术式成功安装到住所的墙壁之上,最后让孩子们一个个通过【门】传向另一端即可。 这看上去是一个完备的计划,但问题是,到底如何通过光是看到,自己的脸就在痛的肌肉男们形成的障壁,就不得而知了。而且谢尔顿能够感知到这些护卫身上的魔力程度还不低,估计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还得费不少功夫。 其次是自己身体的变化,不要看普利琉斯现在活奔乱跳的样子,只要过了一天,他的身体会不可遏制地往她转变,到那个时候,他对于女性的兴趣也会大大降低。从另一种方面来说,两人的身体素质会从男性变成女性,不免会下降,假若这些壮汉一个个随身佩戴了能够防止自己变成女性的术式,那以女性的身体来进行战斗,自然会变得很艰难。 就这么一想,他们若是想要把这件事情办成,肯定会遇到不小的困难。两人当即在城内找了一家旅馆住下,普利琉斯和谢尔顿当即敲定这里就是布置【门】术式的地点,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要在后天之前救出所有的孩子们。 夜色逐渐地降临了,即使知道梅林是多么强大,躺在床上的谢尔顿却也担心起小家伙的安危来。若是梅林知道这件事的话,应该也会想办法自救的吧? “话说,我也没怎么感觉你担心自己的儿子吧......”普利琉斯躺在谢尔顿隔壁,用双手枕着自己的后脑勺道,“就说你不要把孩子带出来嘛,现在真的出了幺蛾子......” “我当然担心他,”谢尔顿翻了个身道,“你不会知道我的感受的,若不是现在需要等待,我早就把他给救出来了。” 他们两个的喉结正在下瘪,嗓音在逐渐变细,胸部处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鼓了起来,女性的种子正在他们体内生根发芽。没有特定术式的保护,在三天内变成女性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两人心照不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你儿子很懂事。” “他一向懂事,可能就是我的优良基因吧。” “我也没看出来哪里优良了,他之后会不会也像你这样,把自己的孩子置于危险的境地里去。” “我可管不着他们,首先你得找到老婆。” “嗬,也不知道你的老婆在哪里。” “那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啦,老哥。” “哎,也不知道这种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倦意逐渐滋长,眼皮所支撑的世界不断下坠,他们似乎没有想到,恶意改装旅馆内的设施好像也是违法的。 但是有些时候,引导正确的结局的方法,不一定是正确的啊......正确与错误,谁又能分得清楚,说的明白?恐怕没有。谢尔顿所能想到的方法便是这样,普利琉斯也没办法得到更好的答案。 夜深了,此时的两兄弟却在床上不断挣扎,他们不约而同地眉头紧皱,浑身直冒冷汗,一场噩梦竟然同时侵入了他们的脑海,里面不断闪现的场景让他们两个惊恐万分。 他们原先做的是一个美梦,兴许是两兄弟心灵相通,他们一致做了一个被美女们包围的梦境,而被捧得最高的他们各自躺在众女人头顶的吊床上,朝她们愉悦地招手。美貌惊艳的女人们乐此不疲地向上攀登,组成了一个狭长而又稳健的人梯,愈往上,女人们的美貌愈加上升一个层次。 最终,那颗被捧到天上的明珠来到了二人的身前,接下来的热气缠绵唾手可得。然而,随着梦境的一阵颤抖,吊床剧烈晃动,兄弟二人的视线稍稍模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得一张肥大油腻的胖脸夹着一颗大金牙正离自己愈来愈近!再有两三分的距离,甚至可以闻到酒臭味的两双嘴唇马上就要合在一起! “哇啊啊!给我滚开!滚开!” “你才是,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蹬我!我是你哥!我是你哥!我是你哥!你看清楚点!是不是睡糊涂了!” 两人奇迹般地同时苏醒,朝对方破口大骂起来,甚至还有厮打起来的架势! 莫尔施下的术法会持续不断地折磨两人,直至夜白。看来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章壹玖伍:“义正词严” 第二天的晚上,由梅林带领下的六人小组,准备在女主人的默许下悄悄地从房间里溜了出去。他本不打算带着夏丝丝和诺艾儿去冒险,但艾伦执意带上诺艾儿,声称“自己的随身女侍必须要待在自己的身边”,以及夏丝丝用“三人组必须要统一出击”的理由硬是要加入这场冒险中去。 令梅林没有想到的是,在白天,这两兄弟居然还能跟着孩子们的队伍出来,顶着两对大黑眼圈,以极其困倦的口吻朝大家介绍【母性之城】内的地标性建筑。孩子们甚至恍惚之间有一种感觉,下一秒钟,面前的这两个男人就会支撑不住自己满是肥肉的身体,哐当一声跌倒下去。 不过这也正好着了梅林的道,今天晚上,只要稍稍地施加一点小小的把戏,这两头猪猡肯定更会化身为两头夜晚的死猪,迟迟不醒。女主人也单独拿出来了助眠的熏香,准备在两人入睡之前偷偷点着。即使他们质问下来,自己也可以凭借自己担心对方睡眠质量不够好为由安全地搪塞过去。 在六人的商讨下,他们决定两人一组分开行动,只要有一组逃出去联系外方,那么他们就算成功。在讨论之下,布鲁斯问出了一个问题,不禁让大家停下来思考:“若是这些事情都是我们空想出来的呢?这样的话,不会给大家造成很大的困扰么?” 梅林挑了挑眉,对这个问题不以为然。假若他真的错了,他完全可以回到过去,将这一段时间重新来过,自己就做一名乖巧的小孩就是。 “正常人是不会带孩子们来到【母性之城】的,以人道的观念来考虑。”梦魇轻松地说道,“退一万步来说......根本不会有退一万步,若是你的力量还能再强大一些,你甚至可以窥探未来。你灵魂深处的符文还未被补齐,才会呈现出如此繁杂拗口的词句。” “那到底怎样补齐?”马尔克斯问道。 梦魇说:“到时候再看也不迟,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呢?小家伙,你现在的任务可是把这些小鬼给救出去,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么做会给你积什么德。” “这便是出于人道的观念!”马尔克斯高声抗议,“算了,今晚也不能好好睡觉,白天就稍微休息休息。” “需要我的时候再喊我,不要那么随意。”梦魇缩回了自己的小小角落,开始沉睡。 【母性之城】里的景观大致和梵冈差不多,顶多是挤了一点,再是湿热了一些,大街小巷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各种各样女性征兆的男孩们甚至都已经厌烦了随时随地看到那些女性雕像,甚至有些反胃。新来的这些壮汉对待孩子们的态度和先前的佣兵根本不能比,简直是敷衍到了极致,常常会有孩子因为不听话而被狠狠责骂,或是威胁,他们委屈地大哭起来,安慰他们的反倒是自己小组的队友。 从好的方面来看,这兴许孩子们之间的友谊......但更加恶劣的餐食甚至让梅林感到恶心,艾伦干脆让诺艾儿放下手上的餐具,和自己饿着。诺艾儿倒是穷苦惯了,有些不理解地放下自己手中带着点锈迹的刀叉,上面的油光正在飞速凝固。 “今晚出去之后,我带你出去吃一顿好的。”艾伦不失风度地整了整自己的领子,“我并不是一个挑食的人,但范斯彼尔德家族的规矩之一就是享受,而现在这一餐显然不是享受。你是我的贴身女侍,你也必须得要学会享受。” “这......好的,少爷。”诺艾儿歪了歪头,这强词夺理真是奇怪,“到时候,我们会去哪里吃呢?” “想吃什么吃什么,若是你有什么建议,你也可以和我说。”艾伦较先前过来时冷冰冰的样子有了较大改变,“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嗯,嗯......”诺艾儿抿起了嘴,心想他到底还是没有尝过贫穷的滋味,“那些大叔们吃的东西看起来好香。” 艾伦眯起了眼睛:“我现在是第一次想要尝尝看饿狼的肉是什么味道。” 时间有时过得很快,有时却过得很慢,在如此折磨的境遇之下,所有孩子都在默默忍受。因为只有尚带湿气的黏土用手揉搓还可恢复,等待湿气蒸发之后,若是再刻上划痕,在这一个干枯而又炽热的世界里,想要恢复就很难啦。 夜晚是很黑的,也是很沉重的。六人按照原先的分工,两人两人一组,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在女主人的掩护之下悄悄地走下蜿蜒的阶梯。他们已经看准了这幢高楼内的结构,全楼一共有三座楼梯,分别通往三个不同的出口。梅林在白天观察过了他们居住公寓的周围,是一片修葺完整的花园,如果幸运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借着天黑之下的花园,偷偷溜出去的。 现在就怕出什么差错,女主人说这些看守他们的人会时不时地巡逻,现在就轮到三个队伍的重要性了,其他两个队伍可以给另一个队伍打掩护,让成功率达到最大。 艾伦和诺艾儿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地走下楼梯,男孩的脚踏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就好像在阳光下的冰面之上跳舞,发出啪啪的响声。 “幸好在这个走廊里没有那些坏人......”诺艾儿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稍稍勾拢艾伦瘦削有力的手臂,“否则我们就惨啦。如果你想要学的话,我可以教你比小偷还要轻盈的步子。” 艾伦张开了自己颇有魅力的眼瞳,嘴角勾起高贵而又清冷的笑容:“范斯彼尔德家族一向是高贵的,即使是触及污泥,我们也会带上手套,而不是视而不见。无需害怕,因为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我怎么......不清楚?”诺艾儿疑惑道。 小男孩抹了抹自己上衣的内衬,笑道:“因为你还没有养成那种高贵。” “不要打迷糊眼啦,这样的话我们都有可能死在这里!”诺艾儿低呼。 旋转的楼梯就似一个巨大的陀螺,两人就在陀螺的边缘一小步一小步地向下盘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整片区域内,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笃笃笃”地往下缓缓挺进。 窗台外面的月光在慢慢往下沉,视角也像一颗石头慢慢沉入深不见底的海中。再一个转角,他们便来到了最底层。 “我们不稍微找个掩体躲一下么?”诺艾儿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要找掩体?”艾伦把右手塞到了自己上衣的内侧,看上去好像在抓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一道庞大的人影出现在了出口之前,堵住了先前清亮如水一般的月光。不用看,艾伦就知道这是白天监视他们的人之一。 “尊敬的艾伦·范斯彼尔德少爷,我是来接您出去的,如此高贵的客人可不能受到怠慢。”对方竟然一见到艾伦就鞠下躬,甚至弯到了男孩的头下。要知道,艾伦顶多就在这名壮汉的膝盖朝上一点点。 艾伦大方地笑了,他轻轻拽了一下诺艾儿的身体,示意她靠近一些。 他抬起自己的鼻尖,高傲地说道:“你是什么人?” “您不需要知道我是什么人,范斯彼尔德家族的少爷天生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这些小杂种就应该被卖去做j(屏蔽词)女。”对方没有保留一丝情面。 “哦......”艾伦轻撩眼皮,缓缓开口,“我知道了......为什么我的父亲执意要我来参加这一场可有可无的旅行......嗬,可真是无聊,甚至是比收下你还无聊,诺艾儿。” 诺艾儿浑身早已冒出了冷汗,为什么这家伙的手还放在上衣里面?但他的另一只手分明也在窜出汗珠,为什么这家伙面上就能如此处变不惊? “所以说,和我走,我会带你们两个出城。我们绝对不会对范斯彼尔德家族的少爷起半点坏心思。”对方说道。 “诺艾儿,你知道么?”艾伦放下了诺艾儿的手,他的双眼遍历了月光的灌注,生长出一簇一簇尖锐的深紫色,他走上前去,谈笑自若地站到壮汉的面前,“范斯彼尔德家族的最重要的一条规矩是什么?” 明明......这个男人一只手就可以把他给捏死......却又为什么? “是......是什么?”诺艾儿结结巴巴地说道。 刷!艾伦伸进上衣的手瞬间掏出一把短小精悍的手铳,直直顶到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壮汉身上。他的下身诡异地往后一扭,右脚站定,左脚往后蓄势,另一只手搭在了壮汉的肩膀头。只是短短一秒半的功夫,他坚韧牢固的脚尖就已经落到了壮汉的裆部中央! “唔!”壮汉顿时捂住自己的要害部位,无法控制地向前倒去。 艾伦把手铳对准壮汉的头部,轻巧地眨了眨眼:“最重要的一条规矩就是......追寻自己的心,不要让它迷失了方向。诺艾儿,让我们来看一场烟花,嘭!” 扳机扣下,安装消音术式的手铳打出了飞旋的火花,枪膛内射出的子弹瞬间穿过了壮汉的头部,从另一端飞出!诺艾儿完全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居然会以这种情状死在艾伦的手下! “没有被血溅到吧?”艾伦嫌恶地避开男人的死尸,优雅地踱到了一旁,“谁说他没有骗我们呢?” “嗯,嗯......”诺艾儿这才意识到了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到底是有多么可怕。 “那么,我们继续散步出去吧,我倒要看看,谁敢拦范斯彼尔德家族的大公子。” 艾伦有些自嘲地笑了,旋即继续说道:“真是可笑,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会不会逃出来呢......我很是期待。诺艾儿,让我们一起期待一下。” “好,少爷,我很期待。”诺艾儿快速上前,挽住了艾伦的臂弯。 章壹玖陆:危险近在眼前 布鲁斯和夏丝丝正小心翼翼地顺着公寓外围月光浸润的墙壁摸索着出去,他们时不时地听到身边有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笃笃笃地走过,他们应景地停下,以免被发现。 夏丝丝和布鲁斯一起玩了这么多年,自然之道布鲁斯比林克靠谱得多,他不仅喜欢看书,更是自学了相当一部分的魔法书籍,再加上他二魔纹高阶的魔力水准,她相信她们二人应该会平安无事,金蝉脱壳。 现在是夏天,晚上吹着微风,树丛飒飒地响。两人轻轻地迈步,脚面划过柔软的草坪,也飒飒地响。夏丝丝多想在这漆黑的夜空下升起一簇火苗啊!若是暴露,那她们两个的性命可能就不保了。她是一个怕黑的女孩,此时却不得不忍受光是想想就令她发怵的黑暗。 “没事的,我们一定会逃出去。”布鲁斯的口中游出一丝丝流水般的气息,“有我在,你肯定不会受一点点的伤害。” “哼,万一他们把我抓走了,你也不要救我,你只赶快逃就是。”夏丝丝逞着强,“反正他们肯定也不会把我怎么样,顶多就是揍我一顿。” “他们不可能抓住我们的,我的魔法绝对会把他们撕成碎片。”布鲁斯自信地说道,“快点走吧,那里就是大门了。” 说是大门,实际上是公寓周围院子里的一道侧边小门,不过对于两个人来说,这道小门也算得上很大了。两人扶着粗糙濡湿的墙壁,第二天早上,他们定会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全是尘灰了。 两人屏住呼吸,他们马上就要穿过这自由与禁锢的边界线,只要能够逃出去,他们就可以寻求援助,把公寓里的人全部都救出来了。 两人的步子正要迈出这道大门,数声精壮的脚步声却在此时十分不巧地与他们撞了个满怀! “唔!”夏丝丝被吓了一跳,布鲁斯连忙捂住她的嘴,拉过她的身子,迅速轻巧地缩回大门的边缘。 一道苍白的灯光从小门外部射入漆黑的庭院,似乎里头的花花草草也被这灯光吓得雪白了。风忽然停下来,空气慢慢地往下沉降,脚步声在大门口停下,这灯光也停留在这近乎变得无穷狭小的门框之内。 门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夏丝丝已经逐渐抽噎起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始终还是怕的啊......布鲁斯眯着眼睛,他正在控制自己的四肢不再发抖,外面的人进来似乎已经成了必然的趋势,若是他不做点什么,他们就真的会被发现,没有例外! “不要说话,我尝试着稍稍施一点魔法......”布鲁斯轻轻地说道。旁边的夏丝丝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的火属性魔法在此时派不上什么用场。 布鲁斯轻轻开口,以极快的语速低声颂念起魔呓来! 【以吾之名】 【柔和之水,轻覆吾身】 【让吾等消弭于无形,不入众人之眼】 【幻梦!】 布鲁斯两人周围的水汽骤然凝结,无数的水珠悬停在半空,汇于一处,形成了一道柔软的障壁,把两人的身形牢牢地裹住。在这种情况之下,任何的光线射到他们身上都会穿透过去,由流水组成的屏障只要不受到很大的震动就不会消散。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是隐形的! “让我看看,是哪些不要命的小家伙们提前送死来了?嘿嘿......”提着灯的男人果真凶神恶煞,在小孩的眼光之下,他的嘴定是专吃小孩的肉,否则不可能那么黑,那么深。 男人听到了自己身前传来的声音,他提着灯朝前张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院子内除了一棵又一棵的灌木以外,也没有其他什么能动的东西了。 “好奇怪,难道是我听错了么......”男人挠了挠头,一阵夜风在他的脚畔吹过,“真是奇怪......” 布鲁斯正是捂着夏丝丝的嘴,快速地从男人的身边溜了出去,险险地穿过了大门,来到了外围几近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 外头并不是黑暗的,路旁亮着昏黄的路灯。啪地一声,这道隐形的保护障在两人身周散开,夏丝丝和布鲁斯湿漉漉的身体旋即显现。 布鲁斯擦了擦自己满是水珠的眼睛,拉着夏丝丝冰凉的小手,再朝巷子的里头小心翼翼地走去。 “我不会让你受伤的,放心吧。”布鲁斯轻声说道,“不要睡着了,我们在这个城市里稍微逛一逛吧,林克和马林肯定可以成功逃出来的,我相信他们。马林的魔力水准比我们都要高,林克在他的身边,肯定是没什么事情的。” 夏丝丝有些担忧,手上的力道也大了几分:“马林先前刚刚学会魔法,我怕......” “我现在只是怕林克会弄出什么岔子来,以他的性子,肯定是直奔着这些壮汉去了吧......”布鲁斯嘴角微抽,“真是......受不了他。那个只会逞能的笨蛋。” 布鲁斯预言的话正是一点也不错,梅林和林克刚从公寓的大门口出去以后就被发现了。 “外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我们真是太幸运啦!”林克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声说道,“看来,还是要有我在,我们才会安安全全的呢!” 看来林克永远不会控制自己的音量啊......梅林抿着嘴,忍住了想要动动手指,让他的嘴里塞满泥土的想法,缓缓开口道:“你说话就不可以轻一点么......到时候真的被发现了,我们就完了!” “不可能,有我在!”林克脸上笑嘻嘻,嘴里的话却轻了许多。 “哎,你这家伙,真的好讨厌。”梅林随口说道。 林克睁大双眼,满脸写着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我可是最受欢迎的,是你有眼无珠!” 梅林朝他笑了笑,不想再和他拌嘴。两人小心地走向前去,他们两个被安排到的是公寓的正门,按理来说,这里的守备力量应该是最多的。两人时不时地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外面隐约可见的交谈声。林克和梅林暗道不妙,他们若是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肯定会被发现,但现在又没什么其他出路...... 梅林先前也看到了,林克并不喜欢学习,还吊儿郎当的,他现在根本就学不会什么魔法。梅林靠的是天赋,而普通的小孩考的是努力。而林克相对于梅林而言天赋平平,又不怎么喜欢学习,能够学会才怪呢。更何况他现在又不知道怎么准确地释放魔法,一切的一切都是随心意而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效,什么时候失效。 “外面人还很多,我们先暂时不要出去。”梅林说,“先慢慢靠近门口吧,我们这里估计是人最多的地方了。” 林克点头,慢慢地挪动自己的步子,竟是先着梅林的步调走上前去,直奔大门口而去!他也太鲁莽了吧,即使步伐再轻,丝毫不遮掩地走过去就是在自杀!梅林想要大声呵斥,却又害怕门外的守卫听见,他的不乏也不由得加快少许。 就因为这一加快,他们发出的声音也上了一个层次,那么—— “院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窜来窜去啊......我过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小家伙偷溜出来了。他们可还没变成前凸后翘的小妞呢,怎么还能放他们走?” “林克!”梅林连忙趴下,滚向一边,眼底涌起一大片死灰。 林克的脸被照得刷白,他们被发现了。就这么白白地,荒唐地被发现了。 “哦~这位先生,你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被卖出去了么?”男人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一道寒光自袖口闪现,一柄小小的,锋锐的匕首莫名其妙地夹在了他中指与食指的中间。 “不要妄想逃出去,回去吧,小屁孩,我兴许可以当做没看见。”他咯咯笑了,脸上满是狰狞,“亦或是......尚未完全变化完毕的小男孩的滋味,也可以尝尝?” 他舔了舔嘴唇,看得梅林一阵反胃,淡淡的魔力光辉正在从他的皮下逐渐浮现。 “果然......马林说的没错!你们这些坏蛋!大坏蛋!” 为什么林克还要在这个时候逞英雄!他暗搓搓朝梅林的地方瞪了一瞪,再甩了甩自己的脑袋...... 他是想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让自己逃跑! 章壹玖柒:回绝死亡 林克在梅林的眼中是极傻的,这个家伙为什么要逞这个英雄呢?他的魔力水平甚至没有自己高,却无厘头地朝前吸引这些壮汉的目光,这无疑是找死! “你们这些坏蛋,肯定会有人来惩罚你们的!”林克吞了口唾沫,他的目光一触到壮汉手中的匕首,瞳孔的中央就好像被狠狠刺了一下,忽地一缩。他朝后倒退两步,尽量不往梅林的方向张望,那汉子也邪笑着跟上来,似乎是在走近一只任人宰割的布娃娃。 “一只流落在外的野狗最终结局就是被扒皮抽筋喝血吃肉......小家伙,你看来是自愿披上这肮脏不堪的狗皮啊......”男人甩着自己手上的利刃,它从自己的中指流窜到了无名指与小指的中间,“人一旦变成了一条狗,他可就变不回来了呐......你可得多想想!” 林克凝起眉毛,双手并拢,十根手指就好像细碎的花瓣,尖锐的火光化成丝丝花蕊,飞旋着朝男人扑去! “我才不会对你这种混蛋言听计从呢!看招!” 【以吾之名!】 【火之莲!】 这是林克知晓的最简单,却也是威力最大的火属性初级魔法了。他只是在书上瞥见过一两眼便记住了,短短两句的魔呓不可能不深刻在他的脑海中央。若是他能够释放出来,那他手中爆发而出的火焰肯定可以把面前的这个男人给击退! 林克的手心亮起了一道光斑,淡淡的焦糊气味从他的双手之间爆发出来!幼年的雄狮正张开着它的大嘴,即将发出最为凶猛的怒号! 【以吾之名!】 【障壁!】 噗——很可惜,这一声怒号终于没有像预期一样膨胀,只是泄气般地喷出了阵阵黑色的浓烟,轻轻地扑向了面前颇为健壮的男人。事实上,即使林克手心的魔法释放成功,他也没有办法伤到男人的一分一毫。一只粗糙的大手就如撩开帘幕似地扒开了滚滚浓烟,在林克惊惧的神色下,男人的面前展开一面深蓝色的水盾,把这阵灰色的浓烟都给阻挡在外! “小家伙,你可能是活腻了。” 林克连忙抓起手下的草叶作为支撑,连滚带爬地往后跑去,他看见一双大手正在眼前迅速放大!清脆的巴掌响声之下,小男孩在空中沿着一道抛物线下落,卷起了湿润冰冷的泥沙,一连打了好几个滚,这才堪堪停下来。林克闻到了自己全身上下散发出的鲜甜味,这是血液的气息,灼烧一样的剧痛正在全身上下翻腾,他努力咬着自己的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惨叫。 林克的心在颤抖,眼角的泪滴不争气地往外漫,没想到自己的力量居然小到了如此可笑的地步......他连忙看向梅林的方向,只是四五步的距离,只见得一个满面胡茬的男人正朝着梅林悄悄靠近,他手上的利刃是多么的扎眼! “死人不会说话......这样最省事!”男人凶狠的面庞泛出了凶狠的红光! “不好!”林克一个翻滚,猛地朝前扎了一个猛子,拼死向梅林扑去。 梅林趴在地上,他显然是没有发现从后面绕过来的男人的,当身后传来这道声音之时,他也被吓了一跳,瞳孔猛地皱缩。尖刀的顶端在他眼前乱晃,他连忙朝旁边滚闪,但一切似乎都为时已晚,一个小孩的爆发力又怎能比得上身体发育健全的男人呢! 扑通!梅林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有什么东西压到了他的身上,熟悉而又温热的液体濡到他的衣服之下,直达肌肤。他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本该出现的疼痛,却又感受到了如此真实的血液的气息。 梅林的双眼暴睁,瞳孔现出一环一环暗金色的符文锁链,无形的时空静滞带跟随着他的长发一起飘散开去。无数暗金色的时光之线从虚空的深处延伸出来,他们正在梅林的眼中不断弹跳。现在的时间已经被梅林短暂地静止了。为了弥补他的疏忽,他必须要观察清楚属于现在这一时刻的形势,这是【狄达摩之瞳】给予他的俯瞰当下的能力之一。 林克正趴在他的身上,正上方是一个惊讶的男人,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利刃,柄部以下的锋刃居然全部没入了男孩的后腰!也就是说,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这家伙竟然扑到了自己的身上,为自己挡了一刀!这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啧!”梅林的眼中的锁链又如无穷如同的衔尾蛇开始迅速流动,时光自此也开始恢复运转。 梅林能够预见到林克的惨叫声已顶到了他的喉咙口了。若是自己不做点什么,林克马上就会因为伤口撕裂而死亡!他当机立断,指尖冒出道道细小的时光之线,以此扯住林克的时光前进的趋势,也就是说,小男孩的时间流速相对于现实骤然减缓。 梅林操纵着时光之线,身体迅速地朝侧边滚去,林克的身体仍然诡异地停留在空中,没了梅林的支撑,他正在缓缓下坠。梅林只能延缓林克的死亡,而不是彻底逆转这个趋势......这个傻子,为什么要想着救自己呢...... “你......这是什么妖术!”把利刃捅入林克身体之内的男人站起身来,恐惧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要用声音壮胆。 另一个男人显然也被吓了一大跳:“来.......来人啊!” 在两个大人的眼中,面前出现的场景是不可思议的。其中一个小男孩以非常诡异的姿势从身上压着的男孩之下翻滚开去,而另外一个身上被插着刀的男孩居然没有发出一声惨叫,甚至维持原来的状态在空中漂浮!在明晃晃的白光下,他伤口的血液竟然一点也没有流落出来! 梅林拖着自己满是尘土的身体站起身来,右手用力拉扯林克的时间,左手的指缝之间居然滴下一块块深黑色的“油脂”!它们沿着潮湿的泥土滚滚流下,在地面上生根发芽!冰冷的地面顿时发出隐颤,无名的恐惧在两人的脑后噼里啪啦地迸开! “你们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梅林的眼瞳就好像两个灼目的蔚蓝色光球,左手狠狠往上一带,根根黑色的藤蔓窜天而起,就好像用手戳破白纸一样戳穿了两个男人的身体! 诡谲的黑色五瓣花在他们身上迅速绽开,花瓣的深处溅出无数黑红色的血液,两人的身体被压榨干枯,化成一滩烂泥,两具皮囊甚至也化为了花朵的养分,消失在无穷无尽的深黑色泥潭当中。只在暴怒的梅林一念之间,谟希的力量就沿着自己的指尖泄漏出来,默默地将面前的两人给吞噬殆尽了。 “马尔克斯,克制自己的力量,你可是吸收了整整一个【原初之符文】的全部魔力!”就在此时,梦魇的声音警告似地自他的灵魂深处震慑而来。 “嗬......嗬......”梅林喘着粗气,粘滑细腻的黑色花朵化成了一滩黑影,由地面流回了他的脚底板,“林克......” 他早已汗流浃背,手心的时光之线已经拉扯到了尽头,他的右手手心变得通红,这可都是他扯出的血液!梅林现在才回想过来,即使他一怒之下解决了这两个男人,却又没办法让林克避免死亡!只要他放松自己手心的时光之线,属于时光的弹簧就会回缩,林克的时间就会以等倍的速度加速流淌,他的伤势也会加速恶化! “不要吝啬你的力量,时光的力量是可以把死亡都可以回绝掉的!”梦魇的一句话就似一柄木槌,把梅林猛地敲醒! 梅林当机立断,身体衍生出更多时光之线,化作一道道流光围绕在林克的身边。林克的时光开始流动起来,只不过是以相反的方向迅速倒流!刺入体内的刀刃慢慢从林克身上弹了出来,溅到半空中的血液一颗颗填回他的脉络之中,连身上划出的血口也在快速闭合!他的身体反扑回梅林原先趴在的地方,又在地上倒着滚了两圈,脚后跟再以奇怪的方式撑起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就此站立起来。 【回溯!】 只要此人的因果没有终结,那梅林就可以把他从死亡的边缘给拉回来!他无需担心这样会暴露自己的能力。因为林克的记忆已经回到了遭遇战之前,他根本就不会见到梅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这两个男人的情形。 “马尔克斯,你又杀人了。” “我知道。”梅林趁着林克的时间还没完全回溯完毕,张嘴回应梦魇,“他们是死有应得。” 章壹玖捌:黎明到来 梦魇没有继续说话,打算用以旁观的态度打量这个小男孩接下来会做什么,反正这具身体的掌控者也不是他。林克终于回到了过去还未被被刀捅的状态,一脸刚睡醒的样子在门口张望,发现没什么声响之后,再小心翼翼地看向一身污泥的梅林。 很明显,这家伙在憋着笑!梅林真是气不过,别忘了是谁调转时间把你救回来的,你这个不知恩惠的白眼狼!他连忙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全身没有任何血迹,以及那两具尸体是否被谟希分解完毕,这才放下心来。拥有这种诡谲危险的力量还告诉别人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即使是“愚蠢”到帮自己挡刀的人也不行。 林克小心地探过头来,小声地说道:“我刚刚好像愣了一下,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快从地上爬起来吧,外面貌似没什么人,咱们快走!” “我知道了......”梅林的语气之中还带着隐约埋怨,“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万一被别人发现怎么办!” 不过这也没事,梅林已经把胆敢前来查看的两个男人给干掉,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方才喊得那么响,也没人来支援,侧面说明了周围也没有什么驻守的人员,即使有,那大概也睡着了。梅林小心地爬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就着半夜静滞的黑暗,贴着正门走了出去。这就好像一只海龟破壳而出,在沙滩上拼死爬行,躲过海鸟的啄食,最后进入温暖的海水之中一样,梅林觉得非常疲惫,却也感到十分快适。 “刚刚的两个人实力差不多在一魔纹高阶左右,没什么魔力。”梦魇不动声色地再次提醒梅林他又一次凭借自己主观意志杀人这件事,“啧啧,那么高贵的谟希就是这么用的,真糟践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马尔克斯貌似没有意识到自己杀人有什么不对,“我现在手还疼着呢,都快出血了。” “这里劝你一句,不要让你的双手沾染太多鲜血,这种痕迹是洗不掉的,你会变得麻木,当然,这是从一名人类的角度来说。”梦魇的话不失客观,毕竟他源于对人类没有丝毫好感的符文生物,“你若是愿意变成一个梦魇,那我可以帮你把这一片大陆上的所有人,不,所有生物全部都给吞掉。” “可以变回来?”马尔克斯一边跟着林克走着,一边问道。 “不能,你灵魂深处的符文又不全,更何况......”梦魇的话说到了一半,停了。 马尔克斯可受不了这种扫兴:“你说呀?” “你爹来了,就在你右前方,还在向一身蠢样的你挥手呢。”梅林打趣着退出了这场交谈。 谢尔顿见到的首批人并不是梅林他们,最先出来的反倒是艾伦两人,他在确认了两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之后,艾伦便和他说了今晚他们小组谋划的一切。他在艾伦的身上闻到了血腥气,他吃惊这两个小孩子为什么没有感到害怕,但时间紧迫,只好命令两人去到普利琉斯所在的旅馆,等待第二天到来。 一路上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守卫,想必都在什么地方偷闲,那么搜救孩子们的任务就变得简单很多了。这下又看到了梅林两人,他提起的心又放下不少。实际上他没必要担心,毕竟现在的梅林论真正实力肯定比他强多了,体内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梦魇,和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喽啰们战斗相当于打打牙祭,都不是事儿。 “你身上怎么这么脏?”谢尔顿皱着眉头,愈发心疼起来,“这段时间里,他们没把你们怎么样吧?” 没等梅林发话,林克抢先说道:“哼,在本人的计划之下,我们分成了三个小组溜了出去,这些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梅林白了他一眼,拉了拉谢尔顿的裤脚管,示意他打发林克先走,谢尔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这不相当是为难别人么......但此时的林克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脸上升起了一轮闪耀的红日,别提有多高兴。他兴奋地挥着手,只差忍住没跳起来大喊大叫了,两人往他挥手的方向看去,只见得布鲁斯和夏丝丝两人也安全地逃了出来,在昏黄的路灯下朝他们挥手呢。这下六人也总算是齐齐整整逃了出来,里应外合之下,谢尔顿也没有理由说解救不出留在公寓内的孩子们了。 趁着这个机会,他让三人先和艾伦他们一起到普利琉斯所在的酒店待命,这下两人独自对话的场合就来了。半夜的【母性之城】和雅力士公民对于女性端庄典雅的刻板印象一样,安静,却又不乏柔软的生机。谢尔顿稍稍施了个法,把梅林身上的泥土全部弄掉,一边走,一边和自己的小孩攀谈起来。 梅林先说话:“我和艾伦一开始就看出来他们有问题,我还和公寓的‘阿姨’说了一下,她会放我们进去的,不用担心。” 谢尔顿惊讶地搓了搓梅林的小脑袋:“可以嘛,没想到啊!那你身上为什么会弄得那么脏,就好像在泥地里打了滚一样。” “我们差点被发现,我当时没有遮的东西,所以就趴在地上了。”梅林撒了个谎,他不想让谢尔顿知道自己杀了人。 “哦豁,花开起来了哦~” “闭嘴!”马尔克斯羞愤地骂道。 “你做得对,不应该在别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力量。”谢尔顿笑了,“咱们接着去把剩下的孩子们接出来,就靠你带路啦。” 谢尔顿是有地图,但总归是梅林这个识路的孩子带路最靠谱,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进,什么地方不能进。他们本就在门口,梅林又把这个区域内的两个守卫给解决了,一路畅通,直捣老巢。 梅林在楼道口前的门停下,小小的手直指门楣:“这就是这两个坏蛋住的地方,现在他们睡得很死,咱们轻点走,不要吵醒他们了。” “好,好......”谢尔顿笑的合不拢嘴,这个时候的孩子才最可爱嘛。 【门】术式的布置比较复杂,黎明悄悄地靠近了,幸亏梅林唤出莫尔把孩子们叫醒——以“我稍稍让他们做一个小小的噩梦,有点嘴馋了”的方式——谢尔顿才能在布置好术式之后连忙把孩子们从一个个房间内接出来。 孩子们还迷迷糊糊的,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听什么就做什么,一切的一切都举行的非常顺利。公寓的“女”主人站在谢尔顿的身边,眼角的皱纹逐渐舒展开去。 忽地,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朝谢尔顿问道:“你不是坏人吧?你们要把孩子们接到哪里去?” 谢尔顿自然拿出手中的契约来堵住女主人的嘴,对方连忙点头,不住地用手擦着眼角的泪花。在【母性之城】买卖女性可是非常严重的罪过,照她这种人肯定会被判作帮凶,这下子尘埃落定,她也没有任何怨言。这两个衰鬼的钱可是早早地就交好了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孩子们的脸色都差的不行,就好像被吓过一样。 夜晚没有星星,只有天空中的云朵随着风慢慢流淌,散成了一粒一粒松软的棉花,咕噜噜地滚得不见了。天在变亮,黎明即将到来。 美妙的清晨,阳光重新笼罩在【母性之城】内,两兄弟是被窗外的一阵阵惊呼吵醒的。 “天哪,杀......杀人了!还是那么多!杀人了!来......来人啊!杀人了!” “血......都是血!天哪!这真是太可怕了!” 路易斯揉了揉酸胀的双眼下床去,撩开蒙蒙亮的帘幕,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眺望,他看到的一切顿时让他睡意全无。 “快起来!我们花钱雇来的守卫被杀掉了,一......二......三......四,整整四个!地上全都是血!” “什,什么?”詹姆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这怎么可能!那,那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不......应该不会,孩子们还在我们的手里,起码我们可以全身而退。”路易斯顾不得洗漱了,他连忙前去开门,他要叫孩子们起床! 他旋开了门把,从门缝里挤入了穿透性极强的阳光,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巨刃。有三个人站在门口,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一觉睡得还好么?两位拐卖犯?”女主人的脸色阴沉,幽怨地说道。 “一觉睡得还好么?两位拐卖犯?”谢尔顿眼底弥漫着浓浓的不屑,他的手扶在门上,看上去像是刚打了个盹。 “一觉睡得还好么?两位拐卖犯?”梅林的语气就好像想把课本上文章读好而刻意抬高,脸上的笑容很是夸张,脸颊上的肌肉都拧到了一起。 谢尔顿挑了挑眉,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梅林的脑袋:“儿子,不要扮鬼脸,这可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二位先生,你们将会受到佣兵集会最高等级的起诉。” 黎明到来,这可真应景。 章壹玖玖:审判 所有的孩子们都得救了,霍华德兄弟被谢尔顿当场擒获,两人仅仅是两魔纹中阶的魔力水准,他们也没什么可能在被堵着门的情况下逃跑。两人最后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自己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打了这么一个歪主意。 “我只是奉佣兵集会的命前来把孩子们安全带走,以及把你们两个捉拿归案,具体的起诉权利并不在我们,”谢尔顿对这两人没什么好感,但他也决定实话实说,“到时候佣兵集会会有专门的律师和你们打官司的。” 两人不敢抬头,谢尔顿的手心正放出一道光彩卓绝的耀斑,光是看看,双眼就感觉到一连串刺痛。他们两个估计一旦想要逃跑,这道法术就会瞬间把他们串成两颗肥球。佣兵集会的人在第二天中午赶到,谢尔顿和普利琉斯也安全地把所有孩子们暂时安置到【母性之城】外围的交流之地处,谢尔顿可是足足订了三四十间钟点房,希望佣兵集会到时候可以报销这一笔不菲的费用。 梅林所在的这一小组可谓是在这场战斗中的大功臣,若是只有谢尔顿和普利琉斯紧急把关,那也不会那么容易地把所有孩子们给接出来。正是说,这场救援的关键就是里应外合。 三人组内部的气氛向来是吵闹欢乐的,夏丝丝趁着这个机会数落不会什么魔法的林克,与布鲁斯一对比,他简直什么都不是。林克红着脸,鼓起腮帮子大声辩解,说自己只是记不会魔呓,又说自己没有吸收足够的魔力云云,完美地阐释了什么叫做既没底子又爱面子的人物形象。 梅林趁着两人吵架的功夫,小心翼翼地跑到了布鲁斯的旁边,他对于布鲁斯手中一直拿着的书很感兴趣。他手上的书摊开有约莫两掌宽,厚度也差不多是一个指甲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了这么久也没有进行更换。难道是这本书太好看了? 梅林轻轻地坐下,同他保持一手厚的距离,小心却又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布鲁斯转过头来看了看梅林,把自己手中的书本轻轻挪到两人中间的位置,供两人一起看。 这是一本魔法书,上面写满了魔呓,每一页的页边还写着《中级魔呓》的小标签,也不知道上面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布鲁斯这个年龄段应该学习的。有的魔呓只有两三句,施术的条件也很简单,仅仅是念出一句话,若是自己体内的魔力足够便可以触发;但也有非常冗长,并且施术条件非常苛刻的魔呓。 “这也太奇怪了,不是么?”梅林指了指他书本中的一句魔呓,“竟然要赤裸着上身,然后用头顶着自己的身体倒立,压着舌根说......我觉得也没有几个人会做这么麻烦的动作。” “这道水属性魔法的魔呓施术条件虽然苛刻,但是它本身的效用也是很大的。”布鲁斯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小眼镜道,“治愈一个人身上的所有外伤,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做到的啊......” 梅林点了点头,不过他顿时打消按照魔呓释放一个个魔法的心思,瞬发魔法虽然有时候不大稳定,但他还是嫌麻烦。 “你用多了魔法以后自然而然就可以控制了,对你来说,使用魔呓只会妨碍你施法的速度。”梦魇在一旁说道,“这些字就当小说书看看,不要记到脑子里去,会出现很多麻烦的。” “难道我会使不出魔法来么?”马尔克斯产生了疑惑。 “现在,施法是你的一种本能,但对于后天才能使用魔法的普通人类来说,他们施法是一种接近于信念的体现,有着本质的不同。”梦魇做出了自己的解释,“自由施法有更高的自由度,不会畏畏缩缩的。” 梅林最终还是把这本书当做闲书来看了,他也知道为什么夏丝丝把布鲁斯和林克拿来对比,坚持学习可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做到的,能够释放出现年龄段孩子们无法释放出来的术法也不奇怪。正是因为布鲁斯有了足够的魔法知识的底蕴,才能在危急时刻成功释放出术式,隐去两人的身形...... 真是不容易,值得佩服。 艾伦从【母星之城】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检查自己正在逐渐女性化的身体有没有变回去,他对于自己在这座城市中胸部逐渐鼓胀高挺的经历感受并不是那么的好。 “诺艾儿,我现在的身体较进入【母性之城】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么?”艾伦在诺艾儿面前转了个圈,让自己的随身女侍检查一下自己的状态。 他的胸部已经瘪了下去,身上的不适感也在出城的时候当即停止,他这么做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自己身上还有没有留存女性的迹象罢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总嫌它过于大了,他从来还未像现在这样如此重视自己的屁股...... “少爷,我没看出来......您现在真的没有一点儿像女人,放心吧。”诺艾儿捂住了自己的嘴,嘴角一点点地往上翘,“您的身上好像有血渍,我来帮您擦一擦。” 她现在回到了随身女侍的身份,敬语自然是要加上的。面前的这个男孩在夜里一连杀了四个有他两倍高大的男人,现在就好像一个没事人,甚至在这里同自己不痛不痒地聊起天来。她本以为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孩对于杀人这件事情大多避而不谈,甚至是有些恐惧,但艾伦的出现让她颇为改观。 诺艾儿住在相当于【群星都会】贫民区一带,身边的人的死亡是司空见惯的,不论是饿死,被人乱刀捅死,或是被讨债的人用棍棒敲死,她都见过。但问题是,艾伦并没有见过这些见不得人的内容,他又为何能够轻描淡写地从自己怀中抽出一把手铳,收割一条条人命呢? “杀人可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说实话,我也很害怕。”艾伦貌似猜出了诺艾儿的想法,“我是范斯彼尔德家族的继承人,我的手上必将沾满鲜血。所有掌权人的手纹之内本就血迹斑斑,没有任何例外。这是我的父亲告诉我的格言,若是你到范斯彼尔德家族的古堡去看,墙上也有这句话。” “哦,哦......”诺艾儿似懂非懂,有些僵硬地回答道。她从怀里的小包中掏出了一瓶小小的清洁剂,往艾伦的衣服上浅浅一喷,血渍神奇地从布料的表面脱落下来,滑落到地面上。 佣兵集会管事的人办事效率很高,他们带来了一个简易的传送术式,把大部分还蒙在鼓里的孩子们一个个送还回去,梅林与艾伦等人也就此分别,大家就此约好,希望之后能够再见。夏丝丝还朝梅林抛了个飞吻,惹得林克气得跳脚。 因为这一起孩童贩卖的案件极其严重,佣兵集会决定在当天起诉霍华德两兄弟,在梵冈内部的一座法庭开庭,谢尔顿和普利琉斯也要过去做证。梅林属于谢尔顿的孩子,是本次事件完整的经历者,当然也需要开庭作证,不过作为小孩的他大概率也只是打个酱油而已。 谢尔顿和普利琉斯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在法庭上说了个遍,在最后,谢尔顿希望法院能够给两人从重判刑。而兄弟两人希望减轻自己的罪行,但又没有办法,只得把整件事情的始末给报了出来,大抵就是看上了【母性之城】的特性,想收集一批孩童变成女童,卖得一笔好价钱。当法院问他们要把这批女童交给哪位买家的时候,两人却一致封了口,刷白的脸上出现了极度恐惧的神色,他们身上的肥肉也在疯狂颤抖。 “不能......我们不能说,这是绝对不能说的。求求您,求求......”哥哥双手合十,似乎是在祈求上天的护佑。 法官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没能撬开他们两个的嘴,即使撬开了,他们的罪行估计也不会有丝毫改变,毕竟牵扯到一百多位四五岁的孩子啊......最后法院判决两人无期徒刑,并没收霍华德兄弟的一切财产,他们两个年纪轻轻的表妹则是由政府内部安排下来,应该是死不了,但她的未来也应该是废了。 路易斯哭了,他捂住双眼,眼泪不断从手指的缝隙之间流漏出来,滑落在他的领口,濡湿成一大块阴黑色的区域。他们是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进行这种不法的买卖,一失足成千古恨。 “爱丽丝......我们兄弟两个,真是对不起你......” 梅林本以为兄弟俩会对自己的妹妹不抱什么感情,或者互相之间是有一种更恶劣的欺凌关系,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他们好像很爱护自己的妹妹?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章贰佰:倒悬塔内的谈话 倒悬塔坐落在【群星都会】之中,从上到下,由宽到窄,就好像一个庞大的漏斗。虽然这座高塔底下的“倒影”,逆转塔实际上是【黑星】的据点,但它明面上还是关押罪犯的囚笼。从上到下关押的犯人罪行从轻到重,霍华德犯下的罪行比较大,他们在押送下关押进倒悬塔的中段。 两个胖子言行出奇地一致,一路上不断埋怨着对方为什么要接受【黑星】提出的这个馊主意,两人最终落得一个无期徒刑的惩罚...... 倒悬塔外围由一块一块的棕灰色巨大砖块堆砌而成,但里面的墙壁却是由一种光滑的金属浇灌而成,两人看着光滑的金属上暗暗地倒映出两人肥胖的轮廓,大肚皮中囊括的是缓缓旋转着的星芒。两人跟着警官一起围绕倒悬塔的楼梯盘旋着往下行走,他们想逃也逃不掉,墙壁的特殊材质在他们进入倒悬塔的内部的一刹那,便把他们体内的魔力吸干。 倒悬塔的中央是镂空的,一个一个单间镶嵌在墙壁上,封顶上有几个魔法灯成为了内部唯一的光源,越往底下走,其中的环境也越昏暗。据说,最底层的供极恶之人居住的房间只有三间,这三间房间终日无人探访,被称作“沼底”。终日粘稠的黑暗会把一切吞噬,丰满标致的身体会被岁月摧折松垮,人会被啃成一堆枯骨。 对于霍华德兄弟的罪行来说,从无期徒刑减刑实际上还是有点可能的,毕竟他们的计划没能成功,不过在这二三十年内,他们就别想出去了。两人是共犯关系,也是兄弟关系,居然被安排到了一间双人囚室,实属幸运。 “哎......”路易斯环顾室内,里面的灯光也非常细微,堪堪能够看见里边桌椅的轮廓,“回头想来,也是想赚钱赚疯了......” “女人也没捞着,”詹姆眨了眨眼,似乎是开了窍一样地说道,“万一我们当初雇贵一点的保镖,是不是......” 路易斯现在反正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他们俩也最好乐观一点:“什么雇贵一点的保镖......当时我们连传送术式的钱都出不起,还贵一点的保镖!” “但,万一成了......”詹姆叹了口气,“票子,还有女人——哎呦!” 路易斯给了詹姆一记爆栗:“现在连爱丽丝都没办法养活了!财产也都被收走了......不要忘了我们当初怎么说的,爱丽丝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四魔纹!你还说什么票子,什么女人!” “我们也没有必要这么憋屈地活着,现在都没办法见到爱丽丝,每天也不知道饭管不管够。”詹姆坐在属于自己的一张床上,往嘴里灌了点从水龙头里接来的水。 这水是冰冷的,正好像这座囚室一样冰冷,他们显然不想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待下去,但自己犯下的罪行必须要让他们用一生来偿还。 “之后争取做些贡献,说不定可以争取减刑。爱丽丝在政府的保护之下,应该没什么事情。”路易斯叹了口气,囚衣的布料弄得他全身发痒,“不过要是让我再选一次要不要搅这趟浑水的话,我依然会选去做的,这也真是活该。你呢,詹姆?” “兄弟当然是要同仇敌忾了,”詹姆摆弄着自己手腕之上的镣铐,嘟囔着嘴道,“为什么这些孩子们的直觉那么好?还有那两个该死的佣兵,他们明明可以拿钱走人的!” “也真是讽刺,听说这里是【黑星】的大本营,我们给他们供货,最终却落得这个下场。”路易斯叹了口气道,“花点钱找个女人......呵呵,估计这辈子也没有女人让我爱了,都见不到,怎么去爱?” “省省吧,你这副样子在外面也找不到几个女人真正爱你。”詹姆托了托自己的肚子道,“我们俩幸好在一间囚室里面,否则真的要被憋疯了。” 倒悬塔内部所有的囚室都是独立的,具有非常良好的隔音性能,一般来说,这座塔内的所有囚犯也没有相互接触的可能,每天的倒班也是进入各自所在的单元格内,做一些简单而重复的体力劳动。 “对啊,正因为你们是一对兄弟,所以我特地安排你们两个在一个囚室里面。”一个不属于两人的声音出现在了囚室的门口,“你们两个也真是可悲,【黑星】也从来不会要这种不纯的假货。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听来这种完全没有营养的东西的?我真是有点奇怪。”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他们没有去关心男人的样貌,却是紧盯着他手上的一枚巨大的黑曜石戒指不放。看这光滑的切面,近乎完美的正六边形棱角,纯黑色的戒指之上竟然还在流转着魔力的光辉!明明在倒悬塔的内部,所有魔力都会被墙上的特殊材质一吞而空,这戒指却成了例外。 “你......是谁?”詹姆的喉结上下鼓动,他紧张地握起了自己的左手,小心翼翼地说道,“为什么会来找我们?” 路易斯站起身,他只觉得面前的男人长得平平无奇,见过一面之后,完全不会留下什么印象:“你是【黑星】的人?” “我是谁,实际上以你们的身份已经无所谓了。”男人笑得很欢,他不断地摩挲手上的戒指,“我叫费特,是和你们做一笔交易的。【黑星】确实与我有一点点勾连,但这也与你们没什么关系,不是么?” “我们为什么要和来历不明的人做交易?”路易斯问道,“我们难道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么?” 费特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一些非常荒诞的事情:“我知道,你们有一个表妹,叫爱丽丝·霍华德,并且听说她的魔法才能很高。所以说,我们可以为她提供一些特殊的帮助,无论是金钱上,还是学习上,都可以。” 两人的脸色猛地一变,詹姆差点要跳起来砸破囚牢的门去揪费特的衣领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表妹的,我告诉你,若是你敢对她做任何不好的事情,我们两个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追杀到天涯海角!” 面前的男人完全不为所动:“帝都中央魔法学院,你们的表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进入这所学校,但因为你们的案底,估计这件事也是黄了。我能把她弄进这所学校学习,让她有更加宽广的发展空间,我们甚至可以为她提供日常生活中的一切开支,让她衣食不愁。” “为什么找上我们?”詹姆再次重复了一遍,他提出的回馈似乎丰厚到无法拒绝,“而不去找别人?” 费特挑了挑眉:“她身上有特殊的魔法才能,我们想要用她本身的魔法才能作为交换。当然,你们也可以让她一个人就这么作为一个普通不过的人活下去,我相信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魔法才能......”路易斯的头顶正在冒汗,“但,但我们......真正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她可是获得了一个全新的未来!说实话,四魔纹的天赋已经能够抵偿一切了,我们甚至还可以亲自出资,对她的魔法才能做更充分的检查。”费特抱着胸,语气之中有着一丝不耐,“我们会帮她调整一下身体之中关于控制魔力的部分,她将来会变得光耀万丈。” “调整......”詹姆的喉咙发出了不明的咕哝,“不会对她有什么伤害吧?” “获得强大的过程总是不免伴随着一些牵绊,我们只是把她在便得强大的道路之上的大石头给挪开而已。”费特跺了跺脚,“这并不是一场能够拖延的谈判,你们需要在三分钟之内做决断。是否掐灭希望,权利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里。” 答案兴许是显而易见的。三分钟,简短的时间会使人的思维混乱,两人最终同意了。他们咬着牙,浑身都在颤抖,因为他们害怕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会让他们的爱丽丝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那么,合作愉快。”费特转过头,抛下三两个字,“你们说不定会获得减刑,若是表现够好的话。” 所有狱卒都会对囚犯这么说,但真正获得减刑的囚犯又有几个? 倒悬塔的出口在塔顶,有专门的的升降梯供他们降落,“沼底”处一旦有出口,里面的罪犯估计就会立刻出逃。费特跨过出口的大门,高楼上的风很大,吹动了他灰色的衣袍,天上撒下来流水一样的星芒,就好像落下了无数颗夺人眼目的钻石。 出口处有一个年迈的男人,在不久之前,他还在【黄昏之地】的钟楼旁担任枢机主教。当然,他现在也还是枢机主教,只不过是因公事外出罢了。 “他们两个同意了么?”枢机主教急迫地往前探身,“尊敬的费特先生?” “自然是同意了。”费特的眉眼在浅浅地笑,“这一次就算你们原初教派欠我一个人情,我现在还没想到要什么。话说,若是你们欠我一个人情的话,是不是等于查理国王也欠我一个人情呢?” “这,这......若是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尽力执行!”枢机主教连忙低头称谢,面前的男人身份可不是一般的大。 费特有些好奇原初教派与查理国王到底为什么费如此周章来获得一个女孩,四魔纹术士而已,他手下能随随便便拉出来一打。 “算了,我也不需要这个可有可无的人情,【黑星】本身从来不需要别人的人情。”费特随意地摆了摆手,“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小女孩对你们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需要靠我来争取?” “这......”枢机主教被梗住了,他的声音变得很小,“费特先生,你能保证你不说出去么?这是原初教派和我们查理国王的一笔交易内容之一......” “哦?”费特眯起了眼睛,他竖耳倾听。 “查理国王对梅林教并不完全信任,他想要自己走出一条路来......不免要做一些准备。他想要让自己的身体灵质化,我们的某样术式正好可以起到某些效果。” “试验品么?”费特很轻易地理解了话中的意思,“这样么......不错,不错!哈哈,哈哈哈!” 枢机主教的脸微微涨红,他猜不透面前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得回去,有了查理国王的帮助,关于解离派的麻烦事也应该告一段落了。 章贰零壹:标定的未来 爱丽丝的头发从小到大就是淡蓝色的。她是霍华德家族的旁系血亲,因为一些原因,她受霍华德两兄弟照顾,她并无怨言。实际上他们两个对于自己可爱的表妹百般呵护,她也没有理由对他们有什么意见。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哥哥会做幼童买卖,只当他们在做一些合法的,并且十份赚钱的交易。 爱丽丝当初听到自己的两位哥哥犯事被关进倒悬塔之时,还没反应过来,一连让负责接走她的人重复了好几遍,一直重复道面前的男人神色不耐为止。她被接上了一辆朴素的马车,身下的车轮不断滚动,她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变凉。 明明这对兄弟向自己保证过,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交易,但终究还落得这个下场。据说是无期徒刑,她不可能穿过危险重重的【欲望之地】到倒悬塔去看望他们两个。可能她这一辈子就和霍华德兄弟俩绝缘了。 “我们要去哪里?”爱丽丝已经无处可去,她们家的所有财产全部被政府剥夺,“你们要我做什么?” 爱丽丝是罕见的四魔纹术士,不怎么喜爱学习,但她本身的天赋就让她独立于万人之上。她有普通术士无法企及的天赋,她的身体似乎对符文魔力天然亲和,能够把一部分的魔力储存在自己的血液,经络,肌肉之中。这也变相造就了她超出常人的魔力总量。 “你无权知道。”车夫旁边的政府官员话语冰冷,“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唔......”爱丽丝用右手勾着自己的头发,“所以说,你不会回答我问出的所有问题,是么?” 对方没有回答,车厢内充溢着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就好像把爱丽丝的心在地上反复碾压。她眼看着天空中的魔阳从一边慢慢挪到另一边,中途吃了面包,除了心理上的压力以外,并没有什么不适。 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了,天空依然挂着一轮巨大如盘的夕阳,它一会晃到左边,又一会儿晃到右边,不远处还不时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震开了大雁的羽翅,也震碎了爱丽丝的希望。 一个个城镇擦着爱丽丝的眼皮掉落到马车的后面,她多希望能到其中的一个屋内歇歇脚啊...... 她最终枕着自己早已变得麻木不堪的手,在这颤抖着的车厢内睡着了。 爱丽丝是被车厢前的车夫叫醒的。他们停在了一个教堂之前,门扉上布满泛着流光的星辰,还有纤细雅致的蔷薇,以及握着蔷薇的那一只手。教堂本就庞大,但它的背后还有一座更为壮观的钟楼,爱丽丝猜想先前听到的钟声就是源于此。 这座钟楼很是不凡,爱丽丝可以感受到从嘎吱转动的指针中间流泻出细软的符文魔力,她眯起眼朝表盘深处看去,在缝隙之间似乎还能窥见巨大表盘之下还有一层更为复杂的结构...... “这就是爱丽丝,那两个蠢货的表妹。”她面前的官员向从教堂内走出来的老男人说道,“我把人带来了,之后查理国王会亲自过来查看试验进度。” 一身教袍的男人满面讨好,一边同爱丽丝跟前的官员说话,眼眸不时瞟向女孩的全身。爱丽丝顿时感到不适,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就好像变成了巨龙身下的一堆财宝,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带她来的人走了,只剩下爱丽丝一个人,她在发怵,嘴里不断咀嚼着方才那个男人说的“试验进度”四个字。 “你就是爱丽丝。”原初教派的枢机主教由上而下地俯视小女孩的面庞,“你的两个哥哥进入监狱,他们同意你进入原初教派调整身体,让你变得更加强大。你在调整过后会获得入学的资格,须进入帝都中央魔法学院学习。” “什......什么?”爱丽丝还有点摸不清情况,“他们怎么会同意......” “这是你的机会,”枢机主教神色严峻,“一般情况之下,你现在应该会在垃圾桶里翻剩菜吃,而不是在这里接受系统的教育。” “这不可能!”爱丽丝握紧自己的拳头,忍住没有发火,“我的哥哥肯定是被骗的,他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虽然爱丽丝知道他们两个长得肥胖而又猥琐,若是他们贪恋钱财与美色,自己也不会被交到他们的手里...... “被不被骗我无从得知。”枢机主教抓起爱丽丝的手,走进教堂的正门,“你将会在这里学习最基础的魔法知识,若不是你的身体不同寻常,我们也不会特地把你从政府这边要过来。” 这是原初教会的筹码,他们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做的尽善尽美,抢在梅林教之前把自己的“完美容器”做出来。提前预支的人情给予了他们偌大的压力,但为了教派的统一,也只能出此下策。毕竟主动权在查理国王这边,原初教会只得沦为他的一颗小小棋子,比梅林教的处境还要差。 现在的查理国王相较兽人叛乱的时候要从容多了,他实际上也不是一个脾气诡异,不好说话的人,他手下的政绩除了某些方面还是颇为出色的。一年过后,前来上书的人们也越来越多了。 当初查理和威廉定下的契约是教导马歇尔一年整,威廉也在一年后离开王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他没有必要护着马歇尔一辈子,扶不起来的衰草永远扶不起来,坚强的树苗反倒需要风雨的摧折才能长大,这是向来的公理。 马歇尔今天依旧在按照威廉离开之前给她留下的训练计划锻炼,艾琳在一旁为她计数。没有达到一定次数,王女是不能休息的。既然没有魔纹,她必须要利用身体上的优势让自己变强一些。 【你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可以让魔剑和你同步最高小半个时辰,还算有点进步】 “还记得当初,打个五分钟就不行了......”马歇尔喘着粗气,不断地朝前挥剑,“现在若是拿着一般的细剑,再靠着【纯白救赎】,也能解决一般的魔法骑士了。” 【今天不要忘了训练枪法,昨天你好像忘了。与其说是忘了,不如说是你都看不下去自己的准星了吧......】 “唔......”马歇尔的左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脸颊绯红。 【你最近心情貌似有波澜,威廉走了以后你就变得不自信了。】 艾琳作为魔剑的自主意识向来有着极其敏锐的目光,一语中的。马歇尔愣了一下,只是笑笑,继续挥起剑来。她的厉喝也从先前的娇嫩逐渐成熟,稳重了很多。每挥一剑,空气撕裂产生的空鸣声便在大厅中央涤荡开去。 “马歇尔,哦,我亲爱的马歇尔!你原来在这里?我来看你,你是不是应该显得高兴一点?” 为什么查理国王不立刻滚下王座,跌倒在粪坑里吃屎直到撑死呢......马歇尔暗暗翻了个白眼,收起自己手上的【金玫瑰】,不情不愿地朝查理走去。她在查理面前约莫四五公分处停下脚步,不卑不亢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们已然是敌人,只不过其中一个现在处于绝对的弱势,只要对方轻轻一握,就可以把还未开出花朵的玫瑰秧子揪断。查理国王没有杀掉马歇尔的原因是,马歇尔作为一国的王女,是一个公众人物,起码还有些利用价值。她现在也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不能随便丢弃。 没看到马歇尔的好脸色,查理却仍然还笑着,他命令道:“在五天后,你会进入帝都中央骑士学院的预备班报道,希望能够听到你的好消息。” 马歇尔......没了魔法,你只不过是一个傻乎乎挥剑的废物,即使威廉再怎么偏爱你,你也只是一个孱弱不堪的小老鼠! “我知道了。”马歇尔愣了一下,眼底浮上一抹喜色。这是她的机会,也是她的压力所在。 【他肯定会百般折磨你,不会让你在学院里好过的。不过你现在还没有研究出这把钥匙到底干什么用,到了学院以后有更多的自由空间,说不定可以有所收获。】 马歇尔和查理简单地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梳妆柜里拿出逐渐泛黄的钥匙,眼眶逐渐湿润。 父亲,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让所有人对我的好意白费! 章贰零贰:准备 查理国王对威廉给予马歇尔【金玫瑰】与【纯白救赎】一无所知,他向来轻视没有魔力的小女孩,自以为没有魔力就没有实力,继而没有反抗的资本。从一方面来看这是再正确不过的事了,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从艾云尼处继承下来的人脉亦是评判实力的标准。 菲利普是波塞罗那宫内的大臣,从兄弟两人记事起便陪伴在他们身边。查理对他的印象就好像一株墙头草,只要风一吹,这个宦官就立刻倒向一边,颤抖着自己身上的肥肉,俯首称臣。国王看不起这种人,也不想去猜这些愚蠢滑稽之人内心的想法,却也间接对菲利普的话全盘接受了。 他确实有一面魔镜,但并非紧要,他也不会去使用,因为这会耗费他大量的魔力与精神。由于查理的身体被符文生物的灵魂侵染的缘故,他的精神也逐渐变得不稳定。本就要压制这些不安分的灵魂,若是再频繁召出镜子观察,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毕竟他不想成为雅力士史上第一个自爆的国王。 在菲利普的帮助之下,马歇尔竟然把自己所有的秘密给藏住了,为了保护魔剑【金玫瑰】,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他从库房内拿出一个花瓶,由于平常的魔剑是以玫瑰的形式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那么马歇尔完全可以把剑伪装成一朵花,大摇大摆地放在卧室里了。至于【纯白救赎】的盒子则被菲利普堆叠在各种各样首饰盒的中间。菲利普毕竟跟了查理两人那么多年了,也知道查理向来不会去看这种东西。 马歇尔不懂菲利普为什么要帮自己,也不敢直接去问,她把自己的一切谢意都凝聚在与他分别时的鞠躬上,希望他能够收到。今天,菲利普告诉她,查理吩咐他告诉自己将要被送去帝都中央骑士学院的预备班上课,明天便是启程的时候。在四天之间,查理已和他说过这件事情,这本应让她高兴,但她的心总会涌起几分不安。 “国王实际上是想把您从王宫里赶出去,”菲利普捂住自己的嘴,小声道,“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威廉先生之前也给了一个台阶让他下,他就顺手把您送进学校里了。” 马歇尔坐在床上,她看着阳光浸润下泛出柔和金光的魔剑,道:“是寄宿制的?” “是寄宿制的,因为不必的身份和性别,校方特地把您安排到了......”菲利普抿了抿嘴,“就是特地为贵族女孩专门开设的班级。” “贵族女孩?”马歇尔皱起了眉头,“就是帝都那些和王室有着密切联系的那些家族?” 菲利普点头道:“是的,您将要和她们一起学习,差不多两年,您便会从预备班升上正式的班级。不过,查理国王很有可能不让您继续在骑士学院继续学习,反倒是把您转到隔壁的魔法学院去旁听,希望您有一个心理准备。” 马歇尔愣了一下,脸色不大好:“嗯......我知道了。我的叔叔向来不会安好心。所以说,是要让我准备准备我的‘行李’么?” “所有衣服和生活用品,我会让皇宫里的人手给您送去。”菲利普眨了眨眼,“您的父亲给您留了一笔专门的钱财,万一出了事情,他让我给您。现钞一共有差不多四十万枚金币左右,在其他钱庄内的存款总计四百万枚,每个月我会派人给您一百枚金币,以供不时之需。当然,钱若是不够了,我这里有专门的信使给您送来,他会在每天傍晚时分在学院的北门停留一个钟头。” 马歇尔愣了一下,她大致知道外面钱币的价值,一百枚金币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在学校里还会有什么额外的支出么? 菲利普似乎觉察到了马歇尔的疑惑:“这个......兴许您会有很多的课余时间,和其他贵族女孩们一起交流,玩耍。免不了会有开销......马歇尔小姐,和她们的交往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千万不能轻视!” “嗯,嗯......”马歇尔看到菲利普坚定的眼神,含混着答应下来,“希望可以在那里学到更加精深的剑术。” 菲利普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一下,挤出个笑脸:“想要带入学校的贴身物品,就放在您自己的包里吧。记得拿一个钱袋,里面最好布置下来减轻重量的术式,毕竟金币很沉,哈哈。” 马歇尔知道菲利普没有开玩笑,金币确实很沉,还记得在【欲望之地】采购,因为钱袋太重,都交到春的手里了。唉......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了。 菲利普没什么事情可以交代了,便和马歇尔打了声招呼离开。马歇尔需要抓紧准备一下自己要带的东西。实际上最重要的只有两样,就是一柄魔剑,还有一把魔铳。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怎么把【纯白救赎】带进去,这可是一柄魔铳......” 窗台上的魔剑乒乒乓乓地撞击起花瓶,马歇尔连忙跑到【金玫瑰】的旁边,只有抓起魔剑,才可以和剑内的自主意识沟通。 【我的体内也有储存空间,不过仅限一个物品。若是你没有办法藏起来的话,可以暂时先储存在我这里,取出来也很方便。】 “那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情呢?” 【谁会喜欢被一把破枪指着的感觉呢?或者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谁会喜欢把很难吃的食物含在嘴里的感觉呢?】 “......”马歇尔从花瓶中拔出魔剑,不过在这种时候,艾琳也能为她着想,她也是颇为感动的,“那应该怎样保存,是把盒子......” 【直接把枪拿出来,放到花瓣的中央,我会帮你保存着的。】 马歇尔把【纯白救赎】从盒子里拿出来,【金玫瑰】的花瓣柔韧性极佳,居然在花盘的中央形成了一个碗状的结构。骨制的枪身放上去的一刹那,这些花瓣猛然闭合,在一阵噼噼啪啪的蠕动声之后,花瓣一边打开,一边变小,原先放在花盘中央的魔铳已消失无踪。 “好神奇!”马歇尔甩了甩剑,发现剑身也没有因为存放了一把魔铳的缘故而变轻变重,“谢谢!” 【哼,当年你的母亲倒是把一些小零食什么的塞到我这里,在忙里偷闲的时候吃。】 艾琳把马歇尔逗得咯咯笑,却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当年母亲和【金玫瑰】之间的羁绊:“那,你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和她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每当看见你,我就想到了她。要说你们两个有什么不同的话,只能说,你比她努力多了。】 “哈哈,是么?”马歇尔眨了眨眼睛,“我可是要夺回王位的人!可是承担了......那么多人的希望,又怎么能不努力呢?” 【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像她一样多笑笑,你不要忘记,你的灵魂仍然没有补全。】 马歇尔顿了一顿,她差点还忘了这件事。她握住自己胸口的钥匙,缓缓地从脖子上摘下,温柔地放进自己准备好的小包内。 小女孩缓缓地说道:“一朵金玫瑰总是要挑选一个不怕被扎疼的人,不是么?” 【但你也要知道,不把握住机会的话,你那玻璃心终将变得干枯,皴裂。到时候,没有什么人会陪着你的。】 马歇尔抿了抿嘴,嘴角又逐渐地弯了上去。她在床上晃荡着自己的腿,甜甜地说道:“我保证,我一定会找到他的,这是你唯一不需要担心的点。”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剪影,模糊,却又觉得异常的清晰。 【金玫瑰】逐渐缩小到了普通玫瑰花的体型,这样才能被收进马歇尔不大的包中。还有一点东西需要收拾,晚上再检查一下吧。 明天就要去学校了呢。 章贰零叁:花瓶 夏天的尾巴依然是很热的,抓不得。空中没什么云朵。 马歇尔成功瞒过了查理的眼睛,把魔剑和魔铳收进包里,满怀期望地坐上前往帝都中央骑士学院。坐落在梵冈的学院向来不会差,又更何况被称为雅力士第一骑士学院的地方呢?要知道,全国上下每年想要进入两个中央学院的人可是数都数不过来,然而这两座学院每一个只招收一千两百人上下。 学院在雅力士的每一个地方都有考点,按照一定比例录取学生,天赋平平的庶民就算是挤个头破血流也没有办法摸到半点门槛,就算是贵族也有大批大批的孩子不够格,被拒之门外。作为雅力士的王女,马歇尔能够获得这个机会,也算是只有国王才能够获取的特权吧。 雍容华贵的车厢内布置着一截截光滑的丝绸作为装饰,若是仔细看去,走线的纹路都按照花瓣的样式,摆出好看的模样。车厢里也是香的,却又不过分,就好像一朵鲜花刚刚打开自己的花蕾,里面漏出一星半点的香气来。 马歇尔身上穿着同样名贵的长裙,头顶戴着一顶玫瑰色的女式礼帽,处处受到拘束的感觉让她并不舒服。但宦官菲利普吩咐女侍就算是硬套,也要把这一身衣服穿到自己的身上,也真是奇怪...... 小女孩看向窗外,两座学院在寸土寸金的雅力士占地面积非常大,只见得两个城堡连着一大片建筑群,就好像两座凹凸不平的山峰伫立在自己面前。这两个学院的建筑风格大体相同,圆柱形的浅棕色房体,上面盖着一个尖尖的,纯黑色的顶。若是不看学院四个门前的标牌,估计马歇尔也不会知道哪个是魔法学院,哪一个是骑士学院。 实际上两座学校往来甚密,毕竟骑士学院中培育出来的大多数也是魔法骑士,只有像马歇尔这种没有经过浸染的人才能灰溜溜地当一名非常平庸的,普通的女骑士。魔法学院为骑士学院提供最新的术式以及具有魔力的材料,而骑士学院则为魔法学院提供了良好的治安,这也是互惠互利了。 “不过,贵族女骑士......应该也没有多少人吧?”马歇尔在自言自语,眨了眨眼,“她们是不是也必须要像我一样穿这种衣服呢?” 马歇尔自然是穿过这些衣服的,不过往往是在举行非常盛大的舞会时才穿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学的时候也要穿这种东西。难道她要去骑士学院不断地参加舞会?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心中却也生出不安来。 今天看来是开学的日子,马歇尔先前没有了解过这所学校的信息,一个个学生拎着打包小号进入学校,形成一道狭长的拥堵区域。小女孩乘坐的马车被堵在半路上,最后还是学校专门派人敲马车的车门,让马歇尔下来走路。 对方还在一个劲地道歉,说什么让“您精贵的双足承受如此剧烈的运动量”,这不免让马歇尔觉得对方在阴阳怪气地对她说话了。开什么玩笑,自己的脚丫子上可是磨出了好几个水泡,破了以后再慢慢结茧。她之前也有数过,自己手上的老茧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每个手指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这可是她连续不停地训练出来的成果。 马歇尔不是别人口中所谓的“公子”或者是“小姐”,她可是将来要争夺王位的正统王女! 她观摩着学院周围的建筑物,一边晃动自己的手腕,因为这礼服总会有什么东西惹得她浑身发痒。这里的环境看上去还不错,草坪很新鲜,各种靶子也被擦得像新的一样。威廉同她说,这里的靶子被施下了自动复原的术式,被打爆了还可以回归原样的。其他的墙砖上爬上了各种各样的绿植,显得湿润润的,为夏天的炎热平添了一丝灵巧。 马歇尔还看见不远处的操练场上站着一个个身着甲胄的教官,可以从他们那里听到一阵阵说笑声。 “他们是普通学生的教官,您和其他尊贵的小姐们在室内上课。”一旁帮她提着行李的人彬彬有礼地提醒道,“您受到的训练和他们不一样的,主要是一些自卫招式的训练。” “我知道了。”马歇尔点了点头,心里不由莫名失望起来,“那其他还有什么教学方案么?” “有的,会有野外训练,和那些庶民同吃同住。”仆人道,“是要训练您的生存能力。” 当年马歇尔可是在【欲望之地】活过了那么久,那些所谓的“和庶民们同吃同住”可能就是所谓的民宿吧......以马歇尔的头脑,她很快便可以想象出在这接下来的两年之内,自己看来是不会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仆人好像看到小女孩的脸色好像很差,便连忙说道:“白天的训练不会很辛苦的,下午的时间基本上也由您支配,可以到学院外面的商业街上随意游玩观看。” “嗯,我知道了......”马歇尔的脸色更是阴沉下来,还是先到他们训练的地点再看吧。 仆人为她详细地指明了训练房的地点,马歇尔把【金玫瑰】从包里拿出来,别在礼服的旁边,剩下的物什就让对方拿到自己居住的地方。 【若是你在这几年不自己训练,你会变得什么也不是。】 艾琳一接触到马歇尔的身体,便以平冷的语气朝她提醒。 “我知道,因为贵族的女孩儿生来就是一种联姻的工具,在骑士学院学习只不过是一种‘镀金’而已。”马歇尔显然是知道这种事情,假若她不是整个国家的王女,自己也会变成家族与家族之间“买卖”的筹码,供大家挑选交换。 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却也十分现实。但马歇尔还得抽出时间和精力来,和这些女孩们周旋。她的身份已经伪装成国王的一个无足轻重的旁系血亲,送到这里来同样是为了在家族之间的买卖之中能够获得一个好的价钱。以那些知识量贫瘠的贵族小姐们也不会知道自己实际上是雅力士王女的消息。 还没有跨进专用训练室的大门,她已听到了屋子内传来的咯咯咯的笑声,让她觉得这里并不是训练场,而是一个下午茶餐厅。话说,她是不是没有拿扇子?一个正常的贵族小姐手里应该要拿着一把扇子才是。 “啊哈,最后一位尊贵的小姐也到齐了,真是一个美好的一天,不是么?”欢快的男声在明亮道奇怪的屋内回荡,“请允许我夸赞一下您腰间别着的这只金色的玫瑰,若是能够把它作为头饰,肯定可以收获满堂的喝彩!” 嗬,这个长得还算中规中矩的男人拍马屁的本领还不错,也不知道他教人会教出什么样来。让马歇尔记住这个男人的标志就是他油亮的长睫毛,嘴边的两道八字胡,以及腰下那个比她还要翘十倍的屁股。 她很难相信,一个男人的屁股是如何练到如此地步,以至于马歇尔可以直接上两根鼓棒,敲敲它,再听听会不会敲出邦邦的响声了。 章贰零肆:“女骑士” 马歇尔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一个屁股很翘的男骑士给她们这些女孩儿上课,在心里感到奇怪的同时,她确实也起了一些兴趣,看看这个男人到底会教她们什么东西。 女孩儿们的头发就好像开了个染坊,马歇尔是金色,其他女孩们的颜色皆不相同。 “各位尊贵的女骑士们,你们将来作为各大家族内娇美的花朵,定是要有一些技能作为陪衬。”男骑士的话中充满了浓浓的奉承意味,“以后,亚美利加,也就是我,会把你们训练成带刺的玫瑰!” 什么带刺的玫瑰啊......马歇尔撇了撇嘴,看来自己也要跟着这个亚美利加老师学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了。话说,亚美利加这个名字,真的好像女性啊。 除了马歇尔,所有女孩儿的脸上都充斥着被强压下去的兴奋,体验新事物带给小孩们的感受是无比快乐的。她们一只手拽着裙边,另一只手抓着与她们头发相同的颜色的扇子,就好像不扇,“淑女”这两个字就从她们的身体上逃开了似的。 “我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的名字是亚美利加,之后叫我亚美利加先生就可以。”亚美利加想让其他所有人做一下自我介绍,“请各位介绍一下自己,有谁先么?请举个手。” 除了马歇尔以外的每一个女孩儿都吊起了自己举起扇子的那只手,就好像没办法抢到第一个就要被杀头一样。亚美利加先选了一个和自己头发相同的女孩介绍自己。 “我叫伊利亚·林。”黑头发的女孩儿收起扇子,轻轻地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点着,“希望和大家成为挚友。没错,是一生之中的挚友。” “一生之中的挚友么?我喜欢!”红发的女生就好像红色一样热情洋溢,“我叫齐贝林·马兹莫特!没错,就是马兹莫特家族的长女!” “真的么?没想到你就是马兹莫特家的那位......” “那肯定是......非常荣幸可以和我们一起上课!一起成为光荣的女骑士!” 银发的女孩是爱丽·乔伊斯,青色头发的是尤里·包贝尔,白色头发的则是米妮亚·亚历山大,她是开国元帅的后裔。马歇尔事先通过菲利普的渠道对她们的家室有所了解,马兹莫特是雅力士最有权势的贵族,齐贝林自然是所有女孩当中最有影响力的人。 说实话,这些女孩儿在私下里或多或少有些接触,毕竟是贵族阶级的人,也不会封闭到哪里去。但作为王女的马歇尔始终接受的是封闭化管理,一点光也透不出去,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悲哀了吧。现在最坏的情况就是其他所有女孩都认识,而自己成为了独立出来的那一个。 “这位压轴的女骑士,请介绍一下你自己,这样的话,我们每个人都互相认识啦。”亚美利加对马歇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马歇尔正了正身体,语气温和地说道:“我叫马歇尔·琼斯。” 然后就没了。她不擅长说一些客套的话,毕竟之前也没有任何需要她出面解决的事情。所有女孩儿面面相觑,亚美利加的眼神里就像有“这就没了?”的疑问。最后,还是马兹莫特解了围。 红发的女孩儿左手轻轻掩着自己的嘴,眉眼之中流泻出大方的笑意。她拉起马歇尔的手,就好像把她从圈外拽入圈内。她说:“你腰间别着的这朵玫瑰真好看,可以说一下它的来历么?亚美利加老师,这并不会占用过多的上课时间。” 亚美利加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当然!互相熟络起来也是成为骑士很重要的一步!” 马歇尔顿了顿,自然而然地弯起了嘴角:“这是我的一位叔叔送给我的,我觉得好看,所以就拿过来了。我非常喜欢这朵玫瑰。” 她伸出两根手指,展示艺术品似地将它搁在凑过来的女孩们中间,一般人是看不出【金玫瑰】是一柄魔剑的,给她们看看也无妨。 【真是虚伪,我都想用花瓣抽她们的脸了。】 “我求求你别这样......”马歇尔哀求道,“会被查理发现的。” 马歇尔和女孩们周旋了一阵,她不止注意到有几缕疑惑的眼光射向自己。这也正常,琼斯是国王的姓,而自己的名字又没有在贵族的圈子内出现过,她们肯定就会猜疑自己的身份。马歇尔也不必担心,她们大概率也只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再轻不过的旁系血亲而已。 所有女孩们都简简单单地互相认识了一下,其中齐贝林最为健谈,一下子就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马歇尔不大健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倾听的那一方。 “好了,各位骑士们,你们身上的礼服需要暂时脱下,在下午的自由时间内,你们便可以重新恢复此刻的美丽。”亚美利加道,“在右手边的更衣室内准备好了你们的骑士服,更衣室上都有自己的姓名,合乎尺寸的衣服只要进去就可以看到。在中午用完餐后,你们便可以穿上自己的衣服了。” 女孩们似乎听不得老师的话,说到一半就开始咯咯咯地笑。似乎是一声令下,除了马歇尔以外的所有女生一个个跑向更衣室,马歇尔愣了一下,在看到亚美利加的点头之后,也急匆匆跑向了自己的更衣室。 “天哪,穿着礼服跑,身上好痒......真想一把火烧了。”马歇尔暗暗翻了个白眼,她明明是落在最后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超过了其他所有女生,第一个跑到离得最远的更衣室内。 毕竟身体素质还是摆在这里的,这些小女孩先前都在过家家,不可能比得上自己。剩余的女孩之中属齐贝林跑的最快,也不愧为孩子的领袖。 更衣室的门都是用五彩斑斓的琉璃片制成的,总觉得进去不像是更衣,而是垂入一个漫天华彩的梦。马歇尔看到自己的骑士服,眉头旋即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骑士服,这明明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礼服嘛!中看不中用!马歇尔可以穿上,却也堪堪合身而已,整体来说偏紧,布料也没什么弹性,一有什么大动作就会崩裂开来。 哦豁,裤子上还装模作样地装了一个放剑用的环,但马歇尔很担心自己单单是做出一个拔剑的动作都会把身上的骑士服给崩了,更不要说真正地出剑了。女孩原地走了两步,总觉得身上挺别扭的,她把【金玫瑰】别在裤子上,手腕一甩,猛地把这柄魔剑抽出,有点紧,身上的衣服却也没有裂开。 马马虎虎吧......不过真正战斗不大可能了,顶多就是摆摆架子,穿着美丽吧。不要说,这一身白色的骑士服,胸前还别着一朵玫瑰,深蓝色的裤子处处透出一种雍容华贵的质感,马歇尔镜子一照,也觉得有几分帅气。 【你这身衣服除了不能打架,实际上还可以的。】 马歇尔没工夫去说艾琳,又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把魔剑往凳子上一搁,换上已经准备好的佩剑,直接出了门去。哼,这佩剑甚至都比这柄魔剑还要轻,难道是纸做的么? 亚美利加站在原位等着各位女孩儿们,马歇尔最先进更衣室,也是最快出来的那一个。她的身体很快适应了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是布料的问题,还是自己身体的问题,走路比刚才在更衣室里的时候舒服多了。 马歇尔顺手抽出佩剑,顺手啪啪挥了两下,这剑再细甚至都没有她的头发丝细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可以用头发丝杀人的。亚美利加看着马歇尔挥剑的样子,双眼不住地往她握剑的右手移去,见得手上全是一块块老茧。 刚刚那啪啪两声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挥出来的,在这个课堂上,所有的剑虽然是金属制成的,但这种金属又轻又软,只要用手指按压就可以弯下一大块来。若是没有特定的手法,胡乱刺击,空中的气流会自动把剑尖定到一旁,弯开来的剑身甚至连一块豆腐都刺不穿。 但马歇尔刚刚用的手法显然是成功荡开了空气的阻力,手腕非常精准地颤了一下,把歪开来的剑尖重新抖落回去。若是这一剑捅在他的身上,开一大个血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亚美利加不敢皱眉,只好在心里暗暗怀疑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马歇尔可是一个用【金玫瑰】练习了无数次刺击的人,能够做到让玫瑰的花瓣一片也不掉落,到底是需要何等的手腕控制力?没有一个人知道。马歇尔无与伦比的剑术功底,使得她能做到对剑锋极其精准的方向掌控,任何一个招式都有相应的威力。 当一群“女骑士”之中混入一名真正的女骑士时,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章贰零伍:出剑的时候要有魅力 六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形态各不相同,在此时聚于一堂,在所谓的骑士服中,她们也别有一番魅力。各色的琉璃瓦把阳光染成五颜六色,就好像彩虹一样洒在女孩们的头顶。 亚美利加等了有一会,马歇尔等了也有一会,明明是穿一件衣服,不知道为什么会等那么长时间。亚美利加让所有女孩们站成一排,在正式开始指导之前,他还要对女孩们说些话。 “各位美丽的女骑士们,你们穿上衣服的样子相较于在礼服中亦有别样的美!”亚美利加上来就是一阵称赞,“我相信利剑肯定可以在各位手中大放异彩!我们的骑士课程相较于其他普通学生的课程有一定的差异。我们致力于把普通的骑士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坚毅,而我会带领各位女骑士们走向变得更加美丽的道路。” 马歇尔显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们不会和一般的学生那样苦,面前的大屁股老师交给她们的顶多也是些什么花拳绣腿。她们的课程分为四期,每期半年,其中会有一次假期。课程之后没有任何考核,课程的内容相对而言也比较简单,一共要学二十四个剑法,实际上是二十四个招式。老师和女孩们使用的佩剑是相同的材质,他会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内陪伴着各位贵族女孩们训练。 “那么我们就开始第一节课,这是二十四个招式之中最为简单的一个,但对各位女骑士来说仍然有点难度,各种动作和要领,我都会和你们重复的。”亚美利加的大屁股永远吸引着马歇尔的目光,“会重复到你们学会为止。不过,我相信你们会很快掌握,毕竟各位都聪慧无比,不是么?” 亚美利加特地朝盯着自己屁股看的马歇尔笑了笑,这让她有些脸红。旋即,亚美利加朝各位女孩们转过身去,身体挺得笔直。 “今天,我要教授给各位的招式是前刺,它的起手势便是站直,握着剑的手停在自己身前。”说罢,他便真的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将剑竖到自己的面前,剑尖微微向前倾。 马歇尔她们也依葫芦画瓢,做出了相应的动作。亚美利加收回自己的手,挨个检查起各位女孩的动作来。 “齐贝林小姐,不需要把你的左脚分的那么开,否则就没有办法展露出你那如同剑尖一般锋利的美了。”亚美利加出声提醒,“爱丽,你的背可以再挺直一点,不要含胸,其他的就做得很棒了。” “好的,先生。”齐贝林把自己的脚收回,一脸认真的模样。爱丽也照办了。 亚美利加不住地点头,重新走回了女孩们的面前,做出了女孩们摆的姿势:“接下来的第二个动作,轻撩一下你们的长发,当然是用你们没有握着剑的手,轻轻地撩一下,就可以了。” “什......什么?”马歇尔眨了眨眼,顿时疑惑起来,不过她也按照亚美利加的话办了,手指穿过柔软的金发,稍稍撩起,再任由其缓缓垂落。这应该也有可能是 “没错,马歇尔小姐做的非常好!若是可以配合着这个动作稍稍晃一下自己的头的话,动作会变得更加完美!”亚美利加欢快地拍着手,“齐贝林小姐,爱丽小姐......你们的动作都做得非常好!” “我......想问一下......”米妮亚举起自己的手,“做这个动作的话,有什么用呢?” “嗯,嗯......你这个问题问得很不错!”亚美利加捏着自己的下把,来回踱着步,“你们是美丽的女骑士,无论在出剑之前,出剑之时,还是出剑之后,各位都需要保持自己一贯的魅力,撩头发这个动作便可以完美地做到这一点!” 啥......啥?保持自己一贯的魅力?马歇尔无法理解,若是自己每出一剑都要撩一下自己的头发,而自己的对手在自己每撩一下头发的时候捅自己一剑,这一来一回的,自己不是要被捅成筛子?但她不敢出言质疑,枪打出头鸟,自己的身份很容易会被怀疑。 “接下来就是出剑!”亚美利加摆好原先的姿势,手肘朝前一送,剑尖刷地刺向前方,阳光之下的剑尖很是锐利,没有一分抖动的痕迹,“然后,再撩一下头发,笑一笑。记住,笑不露齿,嘴角上弯的幅度不要太大。” 亚美利加特地看了看马歇尔出剑的动作,即使不用自己教授出剑动作的细节,她也能将自己的手腕控制的很好......她调整自己的身形,纤细的手臂之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只是眨眼之间,尖细的剑尖已刺出三四丈的距离! 唰!柔软的剑尖在细剑停止之时没有半分抖动,刹那间的刺击似乎加强了剑尖的锋锐,总令人眼前一花,旋即感觉到一种隐隐的刺痛来。 连续两次刺击都达到了这种效果,亚美利加抿起嘴来,面前的这个女孩儿不可能在进入学院之前没有正规的训练。但又是谁能够把小女孩手腕力量的控制程度训练到这种精细而不失优雅的程度呢?难道还是他两次看走眼,这只是一个巧合?亚美利加准备再看一遍马歇尔的出剑。 马歇尔撩了撩头发,微笑之间再次刺出第二剑,这一次的手腕虽然也很标准,但本应稳如磐石的剑尖却好像被手指弹了一下,大幅度地晃动起来。虽然没有其他女孩出剑时晃得那么厉害,这种大幅度的晃动也完全失去了先前的稳重。 应该是自己看花眼了吧......应该。一般的女孩子,不,一般的学员甚至都不可能在一开始便有如此奇巧的控制力,刚才的那两次应该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马歇尔小姐,你做的动作非常标准,我甚至都有点看入迷了,哈哈。”亚美利加识相地拍手称赞,“当然,其他人的动作也非常优美标准,看来今天的课程或许可以提前结束了。” 马歇尔当年挥舞【金玫瑰】的时候一练就是一个下午,现在的练习轻微到连一点汗都出不了。她得找个机会,给自己添一点格外的训练量。她很快决定下来,就在睡前的半个小时之中,她可以在学校的一个僻静的小角落里用魔剑练习。 “好了,各位女骑士们,你们今天的训练很成功!不过,我还是想对大家重复一下朝前刺击这一动作的要领!要有笑容,要有飘动的秀发,要优雅,要有魅力!这便是女骑士的致命之处!”亚美利加拍了拍手,让稍显疲惫的各位转过身来,“各位可以在更衣室内选择便服或是礼服,二者都为大家准备好了,都很合身。去吧,去吧!一起去度过一个美好的午间,再一起在游乐中花销一整个慵懒的下午!这是对你们上午辛苦练习而给予的回馈!” “太棒了!爱丽小姐,您的动作非常优美!” “您也一样,尤里小姐。” 马歇尔只想着脱下这一身衣服,换上舒适的便服吃中饭,她肚内的早饭差不多消耗殆尽,在【欲望之地】的经历使她的食量大大增加。她想立刻冲到更衣室把衣服一扒,便服一套,就早早吃饭去。但她必须要注意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可是一个淑女,淑女的标准就是优雅,她不得不放慢自己的速度,延时满足自己的欲望。 “马歇尔小姐,您在练习的时候很忘我,都没有见到您和其他人说话。” 马歇尔转过头去,眼底现过一丝惊诧:“齐贝林小姐?我也看到您做的动作,也非常美丽,优雅。我只是想让自己的动作更加标准一些,沉默可以让我的精神更加专注。” “你说得对。”红发的小女孩甜甜地笑了,称谓的转变让马歇尔一愣,“我和你肯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因为我们都懂得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加优雅,更加有魅力。” 马歇尔内心虽然惊讶,但脸上依然平静,王女就是王女:“嗯,若是有困难,我会尽力相助,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我,虽然我也只是一个新手。” 两人似乎都猜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含义,却又似乎没有。这便是贵族之间的对话,不清不楚,却又不知不觉之间使人面带微笑,温和地攀谈下去。 章贰零陆:红粉色的下午 只有马歇尔穿了便服出来,其他的所有人都穿着原先的礼服,扇着小扇子,迈着悠闲雅致的步调用午餐。她实在是不愿意穿这身让她的肉体尖叫着挣扎的衣服了,即使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有可能会被孤立。她特地扎了一个马尾辫,披头散发的样子总会让她想起在【欲望之地】,狼兽人春大笑着在她的头顶挑虱子的时候。 这并不让人开心。 “马歇尔小姐,您这身打扮看上去有几分英气呢!”齐贝林挥了挥自己的扇子,“我明天也命人准备一套舒适合身的便服来。平时穿着这身衣服,说实话也没有办法随意走动,既然是女骑士就要作出一个女骑士的样子来,不是么?” “齐贝林小姐说得很对!我实际上也觉得这身礼服十分不方便!”“没错,马歇尔小姐现在依然非常美丽!” 马歇尔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手足无措,在看到红发女孩脸上的笑容之时,心情顿时平静下来。自己在日常生活中也找不到什么机会聊天,现在说起话来反倒是有点吃力了。 你可是雅力士的王女,马歇尔!若是在这种情况中落入下风,这可就有愧于你的身份! 马歇尔欢快地笑了:“齐贝林小姐,我相信您穿一身便服同样也会美丽过人。家里也很少让我穿礼服,所以才换了便服的。” 齐贝林的眼中充满笑意,其他所有女孩似乎也在迎合齐贝林的话,也对马歇尔熟络起来。马歇尔现在还猜不出这个红发的女孩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但现在的情况比她想象得要好得多。 中午吃了淡奶油面包碎浓汤,热气腾腾的蒜蓉焗大红虾,马歇尔没吃饱,却也跟着齐贝林她们一起走出学院,在梵冈最繁华的中央帝都大道上散步。围绕着两个全国最大的学院,各种各样的商人们争先恐后地哄抢这一地段内的商铺,只为一个好生意,除了没人的半夜,基本上所有时间的中央帝都大道都维持着自己独有的活力。 现在是夏天的午后,没有带阳伞的女孩们为了不出汗,沿着商铺内部细碎的屋檐下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若是有什么感兴趣的商铺,她们定会扎着堆进去,挑拣自己想要的东西,再提着自己的“战利品”满面笑容地走出去。 店铺的主人显然也是满面笑容,毕竟女孩儿们的“挑拣”,对他的店铺来说同洗劫无疑。马歇尔不敢相信伊利亚有钱到何种地步,她竟然把一家首饰店内的所有银色饰品全部包下,让对方在今天之内送到自己的住处,每天轮换着戴。 对马歇尔来说,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总共加起来也就几个金币,但对方居然看也不看,小手一招便把场子给包圆了......其他的女孩也各有各的喜好,她们还尚未见过世面,自己兜里有了钱,便想一个劲地往外花。 “这里看来就是艺术街了,但总觉得为什么阴森森的?”爱丽看着堵在街道口的黑色大门,上面简单地写着“艺术街”三个字。 “在骑士学院和魔法学院中间的街道......应该就只有艺术街一条。”青色头发的尤里说道,“据说只有真正懂得艺术的人才可以进去,而且进去的机会有限。” 马歇尔看着门上那“艺术街”这三个大字,眼睛却逐渐地无法离开了。这三个字虽然细小而简朴,但每观察那字符的棱角来,总觉得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蚂蚁一样地从墨水的昏黑之中爬出来,把她的眼睛扒拉到里面去。她好不容易把眼神从三个字中拔出来,却又注意到在门上人脸一样的门环来。 这确实是一张黑色的,凹凸有致的苍老男人的脸,脸上的每一分细节都被雕刻得淋漓尽致。明明是黑色的脸,却肉感十足,泛出一层蒙蒙的肉色来。总觉得用手指一戳,这石头做成的人脸就好像要凹下去一块。同样是昏黑色的门环由嘴中从内而外地伸出来,正好像一个空心的舌头一样。 齐贝林尝试去拉一拉门环,再轻轻地叩击这黑色的大门。门上的人脸顿然有了动作,紧闭的双眼皴皱地打了开来,他的鼻子用力抽了一下,这门环顿时缩进了老男人的嘴里。 他砸吧砸吧嘴,浑浊的眼珠在几个女孩儿跟前打量,过了一小会,他慢吞吞地说:“这里不欢迎小鬼,不欢迎小鬼,走,走,走!” “这位老先生,我们只是好奇这条街道到底有些什么。”米妮亚咯咯笑着,似乎被这个滑稽的人脸逗笑了,“可不可以网开一面放我们进去呢?” “啧!”老男人不屑地抽了一下鼻头,“红粉骷髅......只不过是红粉骷髅......我一眼就看出你那空荡荡的,空荡荡的......” 老男人的脸上忽然凹陷下去五根指印,凸出的眼球泛出了惊愕的色调,短短两三秒的时间,这面庞就沉入了深黑色的门板,再也见不到了。艺术街紧锁的大门失去了门环,女孩们再怎么敲,这大门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真是扫兴!”米妮亚耸了耸肩,第一个从门前走了出来,“什么嘛。” 其他人也赶快笑着跑了开去,马歇尔也快步跟上。一路上,她一直感觉到齐贝林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自己手边的魔剑也在一直提醒自己。但她作为女性的直觉告诉她,齐贝林对她确实是有利的,而不是有什么害处。她也没怎么在意,看到了也装作没有看到。 在红粉色阳光笼罩着的下午,所有人到骑士学院对面的一家甜品店喝下午茶,借此重新认识一下各位。只有马歇尔和齐贝林没有买东西,其他人各自都买了一些首饰,或者是看上去很有意思的玩具。米妮亚坚持要把自己的买的东西拎在手上,她怕这能够发出美丽光芒的晶球在店家的手上没一会就会爆炸开来,必须要自己保管。 “齐贝林小姐,您偏好什么样的点心呢?”马歇尔打算主动出击。 “我喜欢......”齐贝林稍稍想了一下,“我喜欢水果多一点的,但不喜欢过多的奶油。或者是单纯的曲奇也很好吃。有没有尝试过这家店内最近出的新品,甜黄油苹果?我在进入学校之前就特地托人买过尝了一些,口味非常不错。” “我也喜欢吃甜食,只不过不好好保养牙齿,很有可能会生蛀牙。”马歇尔唤来服务员,轻车熟路地给每个人点了一份甜黄油苹果,嘴里小声嘟囔,“十四铜币一份,也真是抢钱......” 这些钱够买多少苹果和黄油了!她粗略算了一算,差不多可以买到五六磅的苹果,或者是一磅半的黄油了吧......这也够她们吃十天半个月了。 不过,这口味并没有让马歇尔失望。薄脆的苹果片上淋上了完全不腻的加糖黄油,化成一层奶味的外衣,入嘴之后,奶油与苹果的甜香味互相交融,从鼻腔涌入胃袋,经久不散。马歇尔非常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没有把所有的黄油苹果一扫而空,齐贝林也是饶有兴致地弯起了自己的眼眸。 马歇尔......你到底是什么人? 所有人都开心地聊着天,吃着甜点,喝着下午茶,欢快的笑声在颜色各异的发丝间弹跳。这便是红粉色的下午,愉悦的滋生时刻。 当然,一般的学生这个时候还在训练呢。 章贰零柒:属于密友的夜晚 下午和晚上的时间都属于女孩儿们自己,马歇尔若是晚上再不练习,自己的技艺肯定会变得生疏。于是她跑到骑士学院内的教务处,商量着给自己划拉一块练习区域,稍稍亮一点灯就行。校方看她是所谓的女骑士,也僵硬地答应下来。 【你今天上午好像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间。】 “不是么......那个大屁股骑士让我们在出剑的时候不断笑,还要撩头发。”马歇尔一边朝前挥剑,一边同艾琳交谈,“如果当时他们在我面前一个劲地撩头发,我早就把他们捅成筛子了。” 【女骑士和有魅力的女骑士可不是一种人。当年,你的母亲同样是一名有魅力的女骑士。】 “所以也要在战斗的时候不停地撩头发?”马歇尔挥舞着魔剑,剑尖甩出一滴汗水,“我也没觉得有魅力到哪里去。” 【真正的魅力是强大,而不是外表的好与坏。当然,你的母亲以人类的评判标准同样很美丽。】 马歇尔猛地抽剑,将自己的腰倒弯过去,剑尖骤雨般密集地点在面前用铁壳制成的人型靶子上,剑尖与钢铁相碰,炸出了哐当哐当的脆响。小巧灵动的手腕极快地抖动,剑花在空中飞速闪烁,坚硬的标靶居然在两三秒间凭空出现了十三四个小洞,洞口的切面光滑平整,毫不拖泥带水! 【出剑的时候不要带有任何情绪,否则你的剑会和你的心一样混乱。】 马歇尔现在的情绪并不是愤怒,而是空虚而导致的恐惧。在接下来的两年之内,自己很有可能都没有办法学到点什么真正的剑法。没有进步约等于退步,小女孩不敢相信在两年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她也跨入八九岁的大关,若是自己没有办法做一番大事业,自己肯定会同那些所谓的“女骑士”们变成政治联姻的工具...... 她不想这样!明明接受了这么多帮助,最后却落得此般下场,她绝对会后悔死的。小女孩的呼吸愈来愈急促,剑尖与标靶的撞击声响雨点般啪啪作响,还未来得及复原完毕的标靶上又落下一连串焦急与惊恐的孔洞来。 【马歇尔,你你需要冷静,如果你再不冷静下来,我就采取一定的行动了。】 “你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我有什么必要陪着她们瞎胡闹?”马歇尔侧过身去,剑芒从左到右一划而过,这具人型靶子的头颅从肩膀上无力地滑落下去,“整整两年时间!我完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每天上午随便摆摆样子,下午吃吃喝喝,晚上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两年!” 【这看上去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但这也有可能是机会。剑法已经烙印在你的骨肉之中,你需要做的只是去不断锤炼,控制好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才可以将威力最大化。】 “但是......” 艾琳没有用魔剑本身的力量去压制马歇尔的情感,而是选择用这种方法和她解释。 【即使没有挥起我,你的身体也可以做出符合标准的动作,正是因为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早就记下了我教授给你的招式。】 “我无法理解......我很害怕,若是连过去保护自己的人都无法保护,那又是一副怎样的窘态!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却希望能够赶得上她一星半点......” 马歇尔一下一下地挥动着魔剑,手腕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她在发泄一般地挥剑之后,身体难免会疲惫。她没见艾琳再对自己说话,拾起脚边的水壶,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夏天的晚风却也有点冷,马歇尔打了个哆嗦。 “原来马歇尔小姐会在晚上偷偷出来练习,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马歇尔连忙转向自己身后,呼吸因为恐惧而猛地一滞,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偷偷出来练习剑术的事情。但面前的红发女孩却又在这个时候打碎了自己的任何念想,一股无名的绝望梗在喉咙里,再顺着鼻子涌上泪腺,十分酸涩。 “你......你是?”马歇尔小心翼翼地把魔剑藏到身后,剑柄处的护手重新散成片片柔顺的花瓣飘落下去,一朵优雅的金玫瑰迅成型。 “齐贝林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马歇尔用余光瞟向方才被自己砍到地上的人头,用自己的右脚小心翼翼地把它蹬到远处。 齐贝林同样穿着一身便服,暗红色在夜晚是非常不起眼的。马歇尔在认真地练剑,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红发女孩的到来。 女孩咯咯地笑了,就好像在地上捡到了一件璀璨剔透的珍宝。她踢踏着跑到马歇尔的跟前,双手搭住她的肩膀,欢快地说道:“就让我们稍微随意一点,可以么?就当这次保密的筹码,怎么样?” “呃......”马歇尔慌乱地看向身后,用右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现在也没办法不答应了,“嗯,好的......” “既然是朋友,那就应该互相坦白一下,不是么?”齐贝林欢快地说道,“你究竟是谁?一般像我们这样的贵族女孩可不会晚上来这里练剑的呢。” “我的名字确实叫马歇尔·琼斯。”马歇尔的应对能力非常出色,“我生来就叫这个,我先前受过基础的剑术训练,嗯......所以说,觉得白天的内容有些过于随意了。” “原来是这样么......”齐贝林眨了眨眼,“雅力士的王女,马歇尔小姐,非常荣幸可以和你在一起学习剑术呢。看来,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王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雅力士的王女的?”马歇尔惊讶地反问,“一般的贵族也应不认识我。” “马兹莫特家族的信息渠道可是很多的。”齐贝林笑着说道,“实际上,我只知道雅力士的王女和你的名字恰好一样。” 马歇尔把金玫瑰别在自己的腰间:“估计也没有人敢和我的姓名一模一样。我确实是雅力士的王女,齐贝林小姐,希望这件事情可以成为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虽然之后很有可能不再是秘密了。” “应该怎么说来着?密友,没错,是密友!应该是这么说的吧?”齐贝林貌似很兴奋,“我们两个就是密友啦!” “呃,嗯,应该是这么说吧.......”马歇尔只好答应下来,“每天晚上,我都会来这里进行额外的练习。” “请允许我前来观看。可以也让我学习一下么?马歇尔小姐的剑术肯定很不错,毕竟身后的靶子都已经被打得稀烂了。”齐贝林揉搓着自己的手,“在训练完毕以后,请和我讲讲你先前经历过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吧。平日里只能呆在我的小角落里,也没有什么自由可言,我想听听关于你的事情。” “我可没有什么愉快的事情,大部分都是......”马歇尔苦笑着说道,“不怎么愉快的事情。现在是查理国王在位,我兴许也不是什么王女。” “马歇尔小姐,请相信我,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孤身一人是没有好处的,只有互相照应,互相关照,才可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来,不是么?马兹莫特家族的资源很多,我也乐意分享给你,而代价只是一些小小的故事而已。我相信这样的要求,你肯定无法拒绝。” “我知道你们马兹莫特家族,非常有野心。”马歇尔把嘴凑近水壶,轻轻地抿了一口,“齐贝林,你既然已经是我的密友,我自然愿意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你,即使有些不那么愉快......那么,你也要做好被我利用的准备哦?” “我同样不希望变成一介联姻用的工具,我希望你也一样。”齐贝林严肃地说道,“我也知道,亚美利加先生教给我们的东西近乎没有半点用处,大家都知道。但我们必须要接触家族强加给我的命运。” “是的。”马歇尔点着头回应。 “尽情挥霍实际上没什么用处,她们都在麻痹自己,企图让暂时的快乐成为一生的快乐。我可不想这样。我的两个哥哥愚蠢之极,若是落在他们的手里,那马兹莫特的姓就会在梵冈彻底消失......”齐贝林恨恨地捏着自己的拳头,但最后还是强硬地挤出一副笑脸,“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会从你的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这也是我偷偷跟到你这里来的原因。” “我杀过人。”马歇尔直截了当地说,“挥剑的目的只是去伤害他人,你会变得像我一样痛苦。” “但我能够选择自己是否痛苦,而不是被动地掉入欢乐的深渊当中。”齐贝林抿着嘴,“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也可以成为你的追随者。” “呵呵......成为我的追随者可不容易,更何况,我现在也没有实力让人追随。” “马歇尔,你有一颗令我很神往的东西。”齐贝林拉起马歇尔的手,“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坚韧的心。” 马歇尔没有反应过来,她吞了口唾沫,缓慢地点头,眼底难得现出轻快的释然。 她想到艾琳曾经对自己说过,她的母亲有属于自己的骑士团,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十分厉害。若是组成自己的骑士团,是否也能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在雅力士的历史中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呢? 章贰零捌:宦官,菲利普 菲利普正在波塞罗那宫的后厨内监督当天的饭食。使用的食材要最高等,烹饪的方式要最高等,食物本身的味道也必须要达到最高等,这才能达到皇宫内餐食的标准。菲利普每天中午都会进入后厨巡视一番,这兴许也是他肚皮日渐增大的原因之一。 “把......呃,这个主食挑一勺给我尝一下口味,查理陛下喜欢吃又咸又辣的。”菲利普还没说完,后厨的一个下手便熟稔地伸过来一个勺子,上面盛着今天的主食。 菲利普满意地将勺子塞进口中,肥胖的舌头把上面的食物一卷而尽。他咀嚼着,一边示意让后厨再把今天的所有菜式都挖一勺让他尝尝。 “嗯......不错不错,今天的饭菜很是不错。”菲利普很快得出结论,顺便垫了垫肚子,“我就不打扰你们继续工作了,效率为上,得要抓紧了。” “是!”下手高声应和,毕竟这家伙是波塞罗那宫内最有权势的宦官。 菲利普满足地舔了舔嘴唇,慢慢悠悠地从后厨晃到波塞罗那宫的后花园,现在正值鲜花开放的时候,为什么不赏一遍鲜花再去工作呢? 稍显臃肿的脚踝步伐愉快,柔软的草坪就好像一整块绿色的棉花糖,松软清新。树丛之间传出细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见一双修长有力的腿从树叶之间钻出。 从他的服装上看,他应该是花园内不大起眼的园艺工人,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让正在愉快散步的菲利普停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也迅速消失。 “菲利普先生,我已按照您的吩咐,将马歇尔的基本信息传达给齐贝林家族。”对方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很小。 “做的不错。对方有什么回应么?”菲利普重新迈开脚步,旁若无人地继续走着,“跟着我。” “园艺工人”连忙跟上,继续说道:“他们先是有所怀疑,我在重复几遍之后,最终相信了。对方给出的态度是希望马歇尔小姐达成合作关系。” “很好。现在交给你另外一个任务,重新再去梵冈和齐贝林家族谈一谈,到底是什么样的合作关系,我需要知道。”菲利普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从怀里抽出一张崭新的羊皮纸,上面刻画着意义不明的复杂术式,“在进入齐贝林家族之后,把这张纸贴到耳朵上,我便会听到你所听到的内容。” “对方不会发现么?” 菲利普哈哈大笑:“我就喜欢像你这种年轻人,羊皮纸上的术式被使用过后,这张纸作为承载术式的媒介,会被自动抹除。不必担心。” “我知道了。”小伙的脸色坚毅,显然对菲利普非常相信,“报酬,应该会给足吧?” “当然,我可是雅力士国王手下的人,怎能言而无信?”菲利普咯咯笑了,“放心,钱肯定不会少了你的!若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可以把钱打到你的账上,现金自然也可以,我去找库房支。” “不,现在不用,菲利普先生。”小伙满面笑容,“我希望我的人身安全可以得到足够的保障。” “当然,我不会让齐贝林家族对你怎么样的。更何况,齐贝林家也不敢对你做什么。你获得的收益绝对大于风险,我以菲利普的名字保证。”菲利普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着说道,“快去吧,年轻人,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嗯!我定会不负使命!”小伙转过身去,穿过泛着花草香气的院子,走了。 菲利普脸上的笑容逐渐拉了下来,他恢复到了原先闲庭信步的样子,慢慢吞吞地在小院里走着,享受着浓郁美好的花香。 在经过一处花间小门之时,微胖的男人笑眯眯地张开嘴:“出来吧。” 另一个人从门后钻了出来,他身上的衣着和先前小伙子的差不大多,都是一身朴素的棕黑色布袍。对方的姿态明显比先前的小伙子低多了,他弯着腰,即使菲利普长得不太高,也始终比他要低半个头。 “请您下吩咐,菲利普大人。” “这话好听。”菲利普摸着光滑的下巴,嘿嘿笑了,“你应该知道后政大臣做事情是什么样子的吧。” “您的意思是......” 菲利普的右手从自己的下巴上滑落到脖子前方,中指和拇指互相挤压,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他转过头去,开始往回走。 “马上就要到到查理陛下参政的时间了,我得走过去。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是,菲利普大人。” 菲利普几近一生都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工作,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似乎忘了什么,转过头叮嘱道:“往他账上打钱,别忘了,我可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作为一介宦官,在某些事情上面不做得干净利落一点,那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待那么久。现在的查理国王也是干脆利落的人,否则以他的性子,根本没有办法在王座上做多长时间。 民众向来是麻木的,也向来是无知且愚昧的。他们一向只软弱地关注自己的死活,还妄想让自己周围的人幸福快乐。 简直可笑。但菲利普却打心底里赞同这种想法,因为他归根结底也只不过是一介可笑的民众。他手上有权利,因此他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更多的事。所谓的宦官也有自己的想法,把想法付诸实现也有一段距离,需要所有人不懈的努力。 牺牲是必要的,否则更多的牺牲会接踵而至。 菲利普按照以前一样走到政事大厅,他的呼吸和以往一样平稳,即使面对查理的感觉同面对艾云尼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但他也已经习惯这种面对着棘刺的感觉了。 他拿出自己身上已经准备好的稿子,眼睛一点一点地瞟着上面的内容,开口说道:“原初教会已将实验样本拿到手,‘完美容器’计划开始了。” 查理走到王座上,大大咧咧地坐下,噔噔噔的鞋底敲击声在大厅上方回响。国王舒适地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嘴角晃了上去。 “不错。”查理非常有个人风格地做出了自己的评价,“不过,交易也是有来往的......我正是讨厌这一点。还得帮他们擦屁股,雅力士的国王也得帮他们做这种事情,是否也是僭越的一种呢。” “陛下,您可以考虑再延一段时间,派人出去收集一下关于解离派的信息,再做决定也不迟。” “也是,毕竟主动权在我,只要那两件一级魔器拿到手,原初教会又有什么底气再和我提要求呢?”查理国王轻描淡写地发表了自己近乎疯狂的阔论,“梅林教和原初教派都只是工具而已......只不过其中一个有世界树,比较难办而已。” “梅林教派有自己的实力,不可随便招惹,请陛下好好考虑。” “我自然有数。我现在的实力也超过了四魔纹高阶水准,甚至还可以使用符文生物特有的招式,若是再强一些,直接一人便将这两个小小的蚂蚁给踩碎,哈哈!” 菲利普已经听惯了这家伙的狂妄之语,他每天的工作之一便是点头迎合,照顾国王办公的心情还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以及,那些在两年前的叛乱的一批始作俑者已经全部被抓获了。”菲利对这件事还是有些羞于启齿,“呃,就是兽人叛乱的事情,陛下。” 查理差点忘了这一茬子事情,听菲利普一说,才堪堪记起来。 “那些饭桶终于把这件事情给结下来了?”查理的两根眉毛危险地翘起来了! “是,是的......” 雅力士的政府办事效率一向很差,这由各方面的因素决定。甚至可以这么说,政府内部慵懒的风气可以使绝大部分胸怀大志的新人在两三年后变成一根扯不动的老油条。 “一群蠢猪”的冠名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自有其根据。 “下面让您对他们施以判决。‘可以让国民们切身感受到陛下的威严’,这是他们的原话。”菲利普吞了口唾沫,查理的表情已经略显无趣了。 国王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挥苍蝇似地扇了扇手,道:“全部杀了呗,这种事情居然还要告诉我......菲利普,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些吃饱饭不干正事的人有罪过啊......” “我没有进入政府工作过,陛下,我也对此不大清楚......”菲利普相较一开始在查理手下工作要从容了不少,“那,陛下觉得应该在什么地方对他们处以极刑呢?” “随便什么地方,反正不要在梵冈就是。”查理嫌弃地摆了摆手,“他们的血沾染了梵冈的土地,会让帝都变得不幸。就是一群晦气的种!” “是,我会派人处理这件事情的。接下来有人觐见,陛下。” 宦官的每一天兴许都是如此担惊受怕,却又乏味地过下去的。但生活总得有个盼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托,菲利普自然也有。 因此,他也同样在努力,在挣扎。 章贰零玖:满溢出来的花香 谢尔顿今天不出职。他今天要稍稍布置一下他和梅林的居所,顺便按照惯例给小孩传授一些魔法知识。谢尔顿口中所讲的“简单易懂”可不是真正的简单易懂,起码对一般的小孩是这样的。 当然,对梅林来说,无论是魔力总量,还是聪慧程度来说,全都稳稳秒杀普通的小孩的。每天毕竟量也少,即使再难,梅林也会吃透下来。实在不行还有梦魇的帮助,从另一种角度看待问题的梦魇着实是一个好帮手。 谢尔顿同梅林出门买了些生活用品,以及实用装饰用都具备的家具,让卖家送到自己的住所之内。离上次【母性之城】的事情差不多已经过了一个月,谢尔顿和普利琉斯都收到了佣兵集市的一大份奖金,以此表彰两人的功绩。 当谢尔顿带着梅林从钱庄查看自己的存款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账上。因为现在的存款比先前一次来钱庄查看的时候要足足多出一倍来。 一倍是什么概念?谢尔顿先前的工资本来就不低,在这几年内的积累之下,他本就拥有不少的财富,甚至可以让一个普通人手头宽裕地生活在物价颇高的帝都梵冈,期限是一辈子。现在拥有的财富虽然比不上那些家财万贯的富商巨贾,却也把一般的高收入人群甩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当然普利琉斯拿到的钱也很多,但也只不过是很多而已,也就是谢尔顿拿到的十分之一左右,毕竟在这场案子之中的大功臣还是谢尔顿啊...... 梅林喜欢一切形式上的花,谢尔顿自然溺爱地多买一点花朵样式的家具。虽然他的脑袋里有一种“大男人用什么花朵家具”的想法,但还是含笑应允下来。这也花不了多少钱。 “我还是无法理解人类为什么要将无关于生计的东西做得如此......”梦魇梅林在同马尔克斯说话,“应该说是花里胡哨。” “它漂亮啊,我就是看花朵很漂亮,所以才把他们给买下来的。”马尔克斯固执地说。 “你是大脑出了什么不可扭转的问题么?还是说希漠和谟希对你的意识造成了冥冥之中的改变?”梦魇的话丝毫不留情,“你在卧室里看到自己周围全都是花,你难道不会感到恶心么?” “为什么会感到恶心,你好奇怪。”梅林不解地说道,“花不都很漂亮么?” “那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对此不予过多评价。”梦魇缩回了自己的小小一隅地,“重复的东西看多了以后你就会觉得恶心,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我是梦魇,但我现在也在以人类的视角看待问题。” 因为谢尔顿的住所里基本上什么都没有,所以这个男人大大咧咧地让那些卖家直接在卧室里把家具安上,这样一进门就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充满鲜花的生活气息。 “今天我要教给你的一门法术是非常神秘的,甚至大部分普通人都无法触及的法术。”谢尔顿和梅林在采购后一起吃了午饭,“它虽然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它的功能性近乎超越了现有的绝大多数术法。小家伙,期待么?” “嗯......期......待。”梅林的腮帮子里全是食物,估计这个回答也挺敷衍的。 “呃......”要不以后还是不要在梅林吃饭的时候问他这种问题,以免出现这种非常尴尬的情况。 等到他们回家之后,一份更大的“惊喜”却在等着他们。谢尔顿旋开了居室的门把手,一股浓郁到都可以形成结结实实的白雾的花香直接冲烂两人的鼻腔。 两人顿时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五颜六色的花粉冲出卧室,接连不断的花朵咕噜噜从门缝之间漏出来。 哦对,每买一个家具,热心慷慨的卖家们都会塞上一束自己店门口特地种植的花卉,估计是买了太多,花瓣都已经从卧室里爆出来了。梵冈人很喜欢花朵,甚至大部分街道都以花朵来命名,人们还给每一种花制定了别具特色的花语,寄托着他们对于生活的美好期望。 现在这种情况可能是,出现在居室内的美好期望都已经满溢出来了。过度的期望只会是负担。而如此多的花朵毫无疑问是两人的负担。 谢尔顿抽了抽嘴角,啪地一声打开了卧室的门。里面全都是花,看来这些店家毫不吝啬地出售自己的美好期望。他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只有如何下脚,花朵甚至撑满了卧室的地面,只要踩一下,估计这些期望就有一部分化成了香香的烂泥了。 “我们......我先把这些花给清出去。”谢尔顿把梅林拉到一边,打了个响指,里头的所有花朵就好像火山喷发一样从门洞里冲出来,全部倾倒在近乎等同于荒地的门前空地内。 啊哈,美好期望正应该在这种空无一物的地上滋长。 “这个味道好奇怪......我要开窗......”梅林眯着眼睛,手从右往左慢慢一拉,对面的窗户嘭地一下叩击到窗棱上,狂风在室内呼啦啦地席卷着,把迷乱的花香以及最后几片留下的花瓣送出窗外。 “原谅我......我有点反胃。”谢尔顿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脸色不大好。 “我也觉得好恶心,下次还是不要一次性往家里送那么多花了。”梅林实话实说,“我要进去看一看家具,肯定很漂亮。” “进去吧,进去吧......”谢尔顿叹了口气,这个小家伙用起魔法来比他还要干脆利落了,“唉......” 梅林睁大眼睛,把满屋的花朵状装饰品尽收眼底,脸色却不断地拉下来。如同梦魇先前所说的,满屋的花朵确实会让他感到精神上的某种疲惫。玩具玩腻了的失趣还不足以形容这种疲惫,而是快适过多而走向了极端,恰恰成为令所有正常人都不大喜欢的反胃。 “你说得对,梅林.......”马尔克斯失望道,“之前看到那么多花,屋子里又全都是假花......” 最后,大部分的家具还是被哈哈大笑的谢尔顿请出了卧室之外。 “今天我要交给你的术法是幻术。”谢尔顿考虑了很久,才打算把这门本就应当属于梅林的法术教授给他。 “这是一门非常复杂,却又非常简单的法术,因为对你来说非常简单。”谢尔顿说,“因为驱动这门法术的魔力全都是无属性魔力。” 大部分类似于【门】的法术都是以无属性魔力驱动,正因为无属性魔力是最容易侵蚀现实的魔力之一。有学者提出假设,这个世界的构成元素之一正是无属性魔力,是超越属性魔力的所谓“上位元素”。 “幻术,字如其名,是可以给任何智慧生物制造出幻觉的一门法术。作为无属性魔力术法的顶端,它具有几个独一无二的特性:可叠加性,长期滞留性,以及客观真实性。我相信,只要你有心,肯定可以制作出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再把世界上所有生物囊括在内。” “具体的流程实际上很简单,只要尽可能真实地想象出你想要模拟的画面,再把体内喷涌出来的魔力刻印到你所希望的媒介之上。” 这对一般人来说可不是这么简单,谢尔顿的课程都是为梅林量身定做的,一般的老师估计也不会这么讲,毕竟人类的天赋可是有限的,梅林可不是人类。一般人还得费力摸索自己体内的魔力回路,把其中的魔力一点一点转换成无属性魔力,再挤牙膏一样地榨出来,之后要费神地组成特定的术式,最后说出魔呓...... 能从头到尾做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可叠加性是你可以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内施加多层幻术,来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目的。这就好像裁剪衣服,你可以将不同的布块缝合在一起,让衣服变得厚一点。被覆盖住的原有术式不会消失,它依然会起作用,具体取决于你想怎么触发它。” “长期滞留性就是术式本身可以长期存在下去,只要付出维持术式的基本魔力就行。客观真实性就是幻术所给人带来的直接感受和日常生活没什么两样。重要的是第一点,记住这个就可以了。” “这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它当然很厉害了!”谢尔顿笑着拍了拍梅林的肩膀,“这可是连整个世界都可以骗过的法术!你甚至可以创造出满是鲜花的世界!” “我估计......也不会这么做。可能有点恶心。” 谢尔顿只打算教给梅林术式的原理,至于如何去实践,就看他自己了。他考虑了很久,是否要将这个潜力无限的法术告诉他...... 但即使自己不说,谢尔顿相信梅林也能够自己摸索出来的吧。他希望梅林能够知道这个术法,非常希望。 章贰壹零:来活了 普利琉斯坐在二楼的椅子上,桌上全都是当天最新发布的委托书。他正在一桩一桩地挑着,现在他也学乖了,活少钱多他肯定不会漏下。他深知钱不是那么好挣,面子和生计,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生计。谢尔顿正在和梅林悠闲地聊着天,两人一起看着桌上的委托状,他们接下委托的标准就不像普利琉斯那样现实,哪个好玩就接哪个。 这变相给两人制造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从结果来看,梅林玩的还挺开心的。谢尔顿只要看到梅林开心,自己就不由自主地觉得开心。他总是想要去让梅林见识更多,把世界的秘密一探究竟,这兴许也继承自他的老师,【博学者】查拉图。 “谢尔顿先生。”普利琉斯从自己的座位那里走了过来,“你看看,这个委托怎么样?这是团体委托,不嫌弃我的话,咱可以一起组个队。” “我看看。”谢尔顿接过委托书,直接交给梅林,让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上面的内容,“算了,儿子,还是你来看吧。想去就去,不想去的话,咱们就换一个。” “寻找失散的魔犬,报酬:十三金币。魔犬的危险等级是三级,建议二魔纹高阶以上的佣兵接取任务。魔犬的具体细节如下......”梅林噘着嘴,“总觉得好像是上次那条小狗,细节都和先前一模一样。” “是么?我看看。”谢尔顿看了看僵住的普利琉斯,笑了,“我也好像在委托书上面见过好多次一模一样的任务了。看来这家人肯定圈养得很失败,魔犬受不了,就逃跑啦。” “所以说,你们去不去?”普利琉斯的心拉了下来。 “不去啦,我们早就去过一次了。”梅林大笑着说道,“那头魔犬长得还算可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跑出来呢?” 反正梅林瞪了那条狗一下,可怜的魔犬就顿时变得乖巧伶俐起来。从生命层次之上传来的威压可不是说笑而已,只要带有半点符文特性的魔性化生物都难免分阶等,最低等的生物定是在最高等的生物面前被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呵,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身体往那里一站就全部摆平。当然,对于血肉生物,这种压制的效果就微乎其微了。兽人本身属于血肉生物,即使他们的血脉之中或多或少流淌着符文魔力,却也不能被规定于符文生物的类别内。 “好吧......”普利琉斯就好像一头灰溜溜逃跑的狼,“我知道了,那我再考虑考虑。” 记得上次普利琉斯出面抓这条狗的时候,狂暴的疯犬把好几个抓捕人给抓伤了来着。他还想着能找个机会和实力与表面丝毫不等同的两人一起,既能省点事情,还可以拿些钱。 笃!笃!笃!笃! 二楼的门框被一只手敲了四下,这表明有什么大项目发布下来,只限在两楼及以上的佣兵接取。一个男人从门后走进来,手上拿着一个巨型海报似的委托书。 “这是国王内部发出的征调令,对我们来说正好是一个接受委托的机会,回报丰厚。”男人说道,“一共要十个人,押送一批死囚去【欲望之地】处决,硬实力要求是二魔纹中阶以上的术士。各位若是想要报名,只要在这个契约书下面千字就可以。按照实力顺序选拔,前十名优先进入。” 原本喧闹的二楼顿时变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可以听得清楚,过了几秒钟,前来告知的人离开之后,却又变得更加聒噪起来。 “什么......国王发出的征调令?为什么会到我们这里?” “我也不大清楚,咱要不一起去看看?” “这可是押送死囚啊,一个不小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就会受到威胁,像我这种比较弱的人,就不去了吧......” “我也有些害怕,我也不去了。” 各种各样的说话声出现在佣兵集会的两楼,普利琉斯和谢尔顿待在原地,他们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同一个想法。 “爸爸,我想去看看这个任务。”梅林拉着谢尔顿的手,来到这份巨大的契约书前。 “呃......”谢尔顿一看到“死囚”这两个字就不大想掺和这件事,但梅林却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任务的具体内容是将这些死囚护送到【欲望之地】的塔塔河区域,有专门的车队接送,估计是充当不够的人手,本身保安司和武装司也会出人手,他们顶多只是打打下手。 塔塔河么......谢尔顿好像也没有去到过这个地方,如果梅林执意要去,他也能同意。一路上估计也可以见到不少新东西。 “你们难道要签这个委托书?”普利琉斯不敢相信地说,“他们可是死囚啊,说不定会伤害你们的!” “你看一下契约书上面的条款,又不是只有我们负责押送,还有政府专门的武装司和保安司参与,一路上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谢尔顿说,“主要是我儿子对这个很有意思,就顺着他了。” “你们难道真的就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么?”普利琉斯苦着脸,“很有可能会要了你们的命的!” “不会的,”梅林自信地说,“基本上没有人可以打得过我爸爸!他超级厉害的!” “......”普利琉斯说不出话来,他咬了咬牙,最后也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我也豁出去了,陪你们两个疯一回!”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和我们两个可没什么关系。”谢尔顿立刻撇清关系,“我们俩实际上是打着出去旅游的旗号,不对,是外出探险的心思的,你是怎样的目的,我们可不知道。即使和我们有关系,我们也不承认的啊。” “喂!你们两个!”普利琉斯愤愤地叫了起来,“真是翻脸不认人啊,我名字都写好了!” 谢尔顿哈哈大笑,摆摆手道:“好了好了,说说笑笑而已。放心,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两个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难不成这小家伙也比我强?” “说不定呢?”谢尔顿挑了挑眉。 普利琉斯说不出话来。 ...... 威廉在佣兵集会的三楼,这里是他的专属办公厅。此时,在他的桌前,一个熟悉的肥胖身影正坐在他的面前。这个胖子正是先前【匪贼失乐园】的主办者,安东尼。 “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威廉疑惑地将双手握起,放在自己的面前,“你不是一直呆在【欲望之地】,不肯出来的么?守着那一亩三分地.......” 威廉的脸色很严肃,因为他看到面前的安东尼瘦了很多。他真的瘦了很多,就好像一个土豆被剁了四刀。胖子的脸色也很不好,头发也乱糟糟的,本该油腻的鼻头也失去了原本应有的油光。 “我要人。”安东尼的眼中全都是血丝。 “你要什么?”威廉说,“你那里肯定会有很多人手的吧?你不是有的是钱么?” “现在只有你可以信任。”安东尼的喉咙嘶哑,正若一个连打三小时鸣却没能喝到一滴水的公鸡,“我需要你亲自过来帮我......这是我的个人请求。” “你......”威廉抿起了嘴,“你有秘密。” “是的,我有秘密。”安东尼的脸神经质似地抽动了一下,“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还有其他人手,那也更好。” “你......现在的脸色不是很好。安东尼。” “失乐园已经全部重建完毕,我需要......人手。” “什......什么!”威廉惊讶道,“明明不久之前还是一片废墟,你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我说,我把失乐园的时光倒流回去,回到还没被破坏的时候,你相信么?”安东尼忽然咳嗽了一下,威廉连忙把茶水端到胖子的跟前,“我需要你,威廉,这可能是我一生之中最需要你的时候。” “你说,你把整座城镇的时间全部倒流回了......两三年之前!”威廉站起身来,脸上泛起波澜,“我不敢相信......” “帮帮我......如果这个秘密被人知道了,”安东尼的声音在颤抖,“可能受到影响的就不是失乐园......而是......” 威廉的呼吸在刹那之间停滞了,他震惊到在短暂之间失了神。 “那是什么东西?你说的所谓‘秘密’?” “那是......那是......”安东尼眼球暴突,歇斯底里地抓挠起自己的脸来,他的语气就好像是恐惧本身编织而成,“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五道狰狞的血口自安东尼的脸上迅速扩张。鲜红的血液之中,倒映出威廉那俊美却同样惊惧的面庞。 章贰壹壹:断臂的狼群 契约上标好的时间是三天之后,梅林和谢尔顿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出行的行囊。谢尔顿主要给两人采购一些衣物,饮用水,以及各种各样的食物。 梅林的体态最近没有膨胀,但他的食量却依旧不减,而且谢尔顿对他的过分关照还给他养成了时不时喜欢吃一点小零嘴的喜好。梦魇貌似也挺喜欢小零食的味道,尤其是外表裹着可可粉的甜食,他对这些食物给出了“不讨厌”的最佳称号。 谢尔顿同样为两人的安全做了考虑,这是他第一次购买火铳,也不知道这些兽人的皮会不会把这些硬邦邦的子弹给挡下来。一般的魔弹比真正的金属子弹威力要小一些,谢尔顿甚至都可以凭借自己的魔法知识亲自做一把出来,所以他就没有考虑佩戴魔铳了。 他没考虑给梅林做一把配铳,小孩子不应该摸铳,从任何形式上都不可以摸。再说,到了危急的时刻,他同样可以非常完美地保护好自己,小小的身体内可是蕴含着大大的力量。希望他体内的那位梦魇能够保护好梅林吧...... 普利琉斯看两人的背包上有扩展空间的术式,因此也把自己的行囊也给一并放在了里边。谢尔顿看到他把一整套铁质盔甲放进去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在押送这些死囚的人也包含了政府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必要害怕成这个样子。他们顶多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这会给我们的包裹添很多的重量,实际上你没有必要这么做。”谢尔顿不得不给这个爬满术式的包裹上再加一层减轻重力的魔法,“再说了,这位老兄,兽人一掌就把你的盔甲打凹下去了,有没有差不多。” “包裹可以我背,命我不出!”普利琉斯义正词严地说,“你们两个倒是优哉游哉,什么都不做,就好像旅游一样!”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至于安全,我自己心理有数,不需要你在这里瞎掺和。”谢尔顿已经摸透了普利琉斯的心思,“到时候如果真的出了危险,你连盔甲都穿不上,建议你快点逃跑吧。” “切!”普利琉斯翻了个白眼,没有多说。 三天之后,三人一起前往波塞罗那宫大门之前的广场之中,他们作为押送者,被簇拥在一大群一大群前来围观的居民们中央。没想到押送一批死囚还要有这么庄重的仪式,甚至值得在门前的地面上铺好专门供国王行走的红色毛毯。 金碧辉煌的大门口竖着一张巨大的高椅,上面稳稳坐着雅力士的现任国王,查理。国王的贴身宦官菲利普正拿着一张崭新的羊皮纸,一个字一个字地核对着上面的内容。等全部人员都到齐以后,这个所谓的“仪式”就要开始了。 “各位雅力士的公民们,大家上午好!”菲利普一身正装,即使年龄很大,他的语气也中气十足,“非常欢迎各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证今天这庄重的一幕。” 大体的意思就是说,在两年的时间之内,在雅力士境内基本实现了人类与兽人的互不侵犯,和平相处。两年前的兽人叛乱却也要相继清算了,今天在广场上的这批兽人即将被派往【欲望之地】处以极刑,希望这件事可以平息人们的心头之恨。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经历过这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最后以兽人方的全面溃败结束,梵冈全市也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出的人命也不少。雅力士向来就不甘于宁静,他们的心中对这种事情似乎也习以为常,他们就好像在看一群猴子在闪耀的高台上吵闹,只觉得有趣。 广场上的兽人全是雄性,却也不像在叛乱中战斗时候那样壮了,他们大多赤裸着上身,虽然也有些肌肉,但基本上都可以看见骨头的雏形。在这两年内,他们估计也没有什么好遭遇,能活下来的基本上也是两三天才能够吃一顿饭的程度了吧。 “我怎么觉得,我们今天应该穿正装过来......”普利琉斯一脸没有见过大世面的样子,不断地朝周围的观众挥手,“谢尔顿,这也是一个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好机会!” “儿子,我们认识他么?”谢尔顿认真地牵着梅林的小手说道。 梅林也一脸认真地回答:“爸爸,这个人到底是谁啊?看起来好丢脸。” 普利琉斯悻悻佝偻起腰,看来自己真的变成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了。他丧气地说:“不要这样,我们可是好兄弟,这可是处过事的交情,不要这样嘛......”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谢尔顿朝他礼貌地笑了笑,拉着梅林说道,“儿子,可不要学这位叔叔张牙舞爪的样子哦,很没有礼貌的。” “喂,喂!不要这样啊......我的那套盔甲很贵的!” “下次不要这样了,而且我们旁边的这辆马车好像就是押送囚犯的......”谢尔顿看到外面的一圈全都是衣着华丽的俊男靓女,“我们看来是被当剑使了啊。” 普利琉斯傻了:“什......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出行的最后一声倒数落下帷幕,外围走进来一个黑色头发的男人,嘴里带着轻浮的笑容,对他们这些被雇佣来的术式显然是颐指气使:“你们把囚犯拉到这几辆马车里,每一个小时需要有一个人去陪同,至于是谁,你们自己商讨。每个小时会下车检查有没有囚犯逃跑,若是跑了,责任在你们身上。” 在场的所有佣兵都傻了,这些外表光鲜亮丽的官员居然把他们的职责推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还要把这些看上去就很会杀人的虎兽人狼兽人们和自己安排到一起,怎么可能! “您是不是弄错了些什么......”普利琉斯走上前去,就好像便秘了一样,但对方理也不理他,拍拍屁股就跑了。 也没见得他们有多少人,一共雇佣过来的佣兵也就十个。虽然有和他们一起上前的保安司和武装司的杂役,但他们的身形和纸糊的一样,靠得住才怪。 “真是奇了怪了......”谢尔顿没有办法,只好用眼神示意普利琉斯,没有办法也得上,“儿子,到时候不要做出害怕的样子,要瞪着他们,知道吗?” “你这样的话不怕被打?”普利琉斯的脸都要扭曲了,“总觉得......呃......你说的对。” 他看到谢尔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铁光闪闪的火铳,别在了自己的腰间。他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反抗什么的,一枪崩了也就不怎么会反抗了。 谢尔顿拉着梅林,普利琉斯跟着谢尔顿,其他的佣兵也回过身来,开始把这三四十个兽人叫进马车里。 “他们都好瘦啊。”梅林对谢尔顿说,“看上去也没什么精神,应该也没什么力气逃跑了,身上还有很多愈合了的伤口。” 希望是吧.......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现在只盯着囚犯之中最高大的两个人,一个是虎兽人,一个是狼兽人。他们虽然也瘦的皮包骨头,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只要一只手也可以把他们的脖子捏成两段了。 “那什么......咳咳......”谢尔顿差点忘了要说什么词了,“你们,都上车吧,不用想着逃跑。” 谢尔顿没有对兽人这个种族有什么偏见,对方毕竟还是杀过人的囚犯,小心点总是好的...... “都给我上车,麻利点!”这一声大吼都要把所有佣兵的耳朵都给震聋了,“快点!” 说这句话的居然是在囚犯中长得最为高大的虎兽人,另外一个狼兽人挥着手,居然在驱赶着所有不情不愿的囚犯们上车!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章贰壹贰: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十几个兽人挤在一个后边敞口的小车厢内,还得塞下两个人,别提多拥挤了。谢尔顿和梅林打头阵。其他佣兵都建议把梅林单独留在一个和兽人隔绝的车厢,但谢尔顿和梅林坚持要待在一起,两人就好像被什么胶水黏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不过这也算是让其他的佣兵定下心来,凭什么小孩子都可以陪着去看守囚犯,而他们这些人却一个劲地畏畏缩缩地推脱着不去呢?所谓的害怕都是矫情,真上了才知道到底危不危险。更何况,方才他们喊囚犯上马车的时候,其中的两个看上去就好像头头的兽人居然配合着他们,把其他所有不情不愿的兽人们全部赶上了马车。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这些官员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批准大人带着小孩签订契约,真是无语。普利琉斯现在想到男人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就来气!看到个屁丁点那么大的小孩眼皮都不跳一下,这难道是人么? 普利琉斯宁愿流落街头也不要成为像他这种人。但转过头来一想,他们也同样被中央枢机派遣下来干他们很明显不想去干的活儿,这也何尝不是一种不情愿的表现呢? 兽人囚犯一共被塞在两辆马车之内,普利琉斯准备在第二个小时换班,他已经和自己身边的一位胆子不怎么大的黑发小哥约好,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车队在那高到看不清楚的城墙前停了下来,这里是专门用来押送囚犯的通道,门不经常开。车头貌似喊了两声,大门的闸便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两道粗壮的绳索发出清爽的啪啪两声,把千万钧重的城门缓缓吊起来,露出了【欲望之地】格林区初秋的景色来。 虽说是初秋,天气也没逐渐转凉,夏天的尾巴还有个几天才完全脱出,经过太阳炙烤的草坪多显黄绿,大批大批地嫣下去。车轮碾过干燥的土地与草坪,不断炸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震得车厢时不时颤两下。 谢尔顿和梅林坐在最外层,车厢里面兽人的体臭十分熏人,而且这体臭里面还包含着丝丝缕缕的雄臭味。马车咕噜咕噜往前赶,这种气味变成一瓣一瓣的花朵,哗啦哗啦往下撒。车厢内除了车底的滚动声以外,居然没有任何兽人发出声响,他们都安静地闭着眼睛,嘴角紧紧地合起,不敢露出一颗尖牙来。 先前指引所有兽人进入马车的狼兽人在车厢的最深处,而另一个虎兽人不在,应该是去身后的车厢了。 “爸爸......这里好臭......”梅林可怜巴巴地望着谢尔顿的脸,“我想把头探出去。” 谢尔顿眨了眨眼,从怀里抽出自己的栗木魔杖:“我帮你套个口罩便是。” 手腕轻轻一挥,两个小巧的灰色魔法口罩虚虚地出现在两个人的鼻子前方,又缓缓地淡去了,梅林顿时觉得这股臭味就好像被一阵狂风卷了散,再也不会回来。梅林满意地笑了,把自己的手伸到外面,指缝之间不断落下一片一片的白色花瓣来,填满马蹄留下的一个个脚印。 梅林舔了舔嘴,右手伸进自己怀里的包包内不断翻找,最终拿出一个小小的纸袋,缝隙之间漏出一点点专属于烤制肉食的油香来。他拆开包装,从里面抽出两片猪肉脯,一片塞到自己的嘴里慢慢嚼着,一片凑到了谢尔顿的嘴边。 谢尔顿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乖梅林,欣悦地用嘴接下了他的投食,在路上顺手买的一包猪肉脯还是很顶饱的,毕竟一大早就得出发,他们两个连早饭都没有吃。如果这些兽人不安分,他还得费一番功夫来训,现在没什么事情,那也没必要一直绷着精神。 “好好吃......”梅林手里的猪肉脯足足有他整个手掌那么大,一口只能咬掉小小一点,刚刚烤制出来的猪肉侧面甚至漏出数滴温热的油脂来,“下次还要到他们家买!” 梅林把自己怀里的纸袋子重新塞回小包里面,唇齿之间全是猪肉的鲜甜,油脂的丰足,以及筋肉纤维的弹嫩,只是在一瞬之间,这股香味就替代了兽人的体臭。 对面的狼兽人睁开眼,他的眼睛在看到猪肉脯的刹那之间就没办法停住了......自己巴掌那么大的肉片撑满了双眼的全部,口水也不由自主地从嘴里不断分泌,鼻子也开始不断抽动起来。他吞了口口水,但喉咙深处又涌出一大波炽热的洪流,身后的尾巴开始焦躁地左右扇着,干瘦的胸口也剧烈起伏。 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却吃不到。他的手腕还戴着镣铐,这表明他是个囚犯。即使现在身边有武器,以他孬弱的身体也举不起来了。 梅林三两口就把猪肉脯吃掉,还嫌不够,用力嘬了嘬手指,从自己的包包内掏出另一片,继续大嚼。谢尔顿不动声色地看着两旁兽人的情况,他们竟然克制住了自己对食物的欲望。虽然看上去很滑稽,但也总算是能够压制。 认得清楚自己的身份嘛......很好。 梅林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向自己慢慢把头靠近过来的狼兽人。说一句非常不好听的话,他现在真的好像一条想要人们口中吃食的小狗。他的眼睛睁得好大,狭长扁平的舌头从嘴缝之间缓缓地探了出来,从左向右,小心翼翼地划了一遍,就好像味蕾也可以把空气中的香味全部吸进去一样。 “你想吃么?” 小男孩的笑脸代替了猪肉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男孩的笑容没有掺假,也没有任何诱导或者是嘲笑,在他的眼中,只是单纯而又慷慨的笑。 狼兽人抽了抽自己的耳朵,他经不住诱惑,咧开自己的嘴,重重地点了点头。口涎从他的嘴角右边慢慢地滑落下来,亮晶晶黏糊糊,在抖动的车厢内都还没断绝。一只温热的小手按在自己的湿润的鼻头上,等他还未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已经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他不自禁地伸出舌头,把这块东西卷入自己的舌头之中。 这块猪肉脯太小了,只有小男孩手掌这般小,他能咕噜一声就吞下去,落入自己深渊一样的胃里。他将这块猪肉脯从翻卷的舌头中抽离出来,细而又细,慢而又慢地用尖牙磨着,生怕它一下就消失了。 狼兽人用力地吃着,就这么点肉,就好像在吃什么美味珍馔,到最后,这家伙居然还用自己的口水使劲荡了荡自己的喉咙,把最后一点肉味吞到肚里面。回过身来的时候,他看到对面的小孩把纸袋子收了回去,他正在笑着看自己,现在的眼神中充满了趣味。 我可不是你的玩具!他自顾自地想着,背后的尾巴飞快地摇动,舌头再次过了过嘴唇,把所有的油水全部都刮到肚里。 梅林眨了眨眼,头朝前倾,问他:“你们是什么时候被抓到这里来的?” 毕竟吃人嘴短,狼兽人也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最近几天,之前都被关在集中营里面,差点被饿死。” “啊,是吗......”梅林的眼神看上去很心痛,“你们真的是当时兽人叛乱的参加者么?” “是,是的。”狼兽人点点头,“失败得很彻底。” “失败了以后就立马被抓起来了么?” “不,不是......我们逃了一阵子,之后因为没有食物,体力不支,所以就......” 狼兽人一脸颓丧的样子,摇着的尾巴也耷拉下来。 “你们想逃跑么?” “想,”狼兽人说了实话,“但我不能逃跑。” “为什么?”谢尔顿代替梅林说了话。 “如果我们逃跑的话,兽人就没有办法再进入这里了。” 谢尔顿睁大眼睛,惊讶地说:“进入哪里?” “你们人类的地盘,所以我必须死。”狼兽人说,“我们头儿说我们被骗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骗。我喜欢人类的食物,但恨人类不给我们食物。我不理解人类为什么会朝我们扔石头,打骂我们。当时,我们头儿说只要打了胜仗就有东西吃。” “所以你就加入了?”谢尔顿挑了挑眉。 “我是我们家最强壮的一个。”狼兽人说,“我希望可以让我全家都有东西吃,所以我就来了。在队伍里的时候,我可以吃饱。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类找我们头儿谈话。” “你觉得人类坏么?” “坏。” “那我坏么?”梅林好笑地问。 “给我吃东西的人类不坏。”狼兽人实打实地说道,“我还想再吃。” “你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当时参加反叛的人么?”谢尔顿不断地发问。 “不是,有很多是莫名其妙加进来的。” “什......什么......”谢尔顿的头沉了下去,“不应该啊......那他们都是谁?” “我不认识他们,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从你们人类听说,他们是用来凑数的。”狼兽人简明扼要地说出了真相。 “凑数?什么意思.......”梅林的嘴抿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认识所有队伍里的同伴,但这辆车厢里的人,我有些不认识。我不理解你们人类。我希望可以吃饱,然后生孩子。”狼兽人的眼神一直很纯真,“他们都说我笨,但我全家都这样。我觉得我不笨,我只是想吃东西,吃东西可以让我的力气变大。” “是这样么......”谢尔顿点头,“梅林,再给他......不,给全车的人分点东西吃吧。你说的话全都是实话?” 狼兽人一听到有吃的,顿时用力点了点头:“我说的话,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谢尔顿和梅林都没想到,只是一点猪肉脯就可以套出这么多东西来。车厢里的很多兽人都是用来凑数的,这也真是令人吃惊。 当然,狼兽人本身的傻气,也让两人吃惊透了。 章贰壹叁:陆和林 村庄就好像田野里的一颗颗稻苗,在夏季枯黄的绿意之中顽强地汲取着水分,一点一点地从【欲望之地】的土壤之中钻出来。滋养着村庄生长出来的所谓水分,便是人心中那自然催发出来的欲望。 梅林和谢尔顿在一个小时之后便被轮换下去,直到今天为止,他们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一天之中大约有十来个小时在赶路,剩下的时间便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扎营休息。两人告诉其他负责看守兽人囚犯的人,这些兽人并不会有什么逃跑的心思。在反复强调之后,剩下的这些人总算是被打下了强心剂,双腿打颤地跑去车厢了。 没想到普利琉斯和谢尔顿是同时上的车厢,两人看到他走下车厢的时候,身体都摇摇晃晃的。 “不......不行了,这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普利琉斯眼冒金星,差点就要扑倒在地上,还是谢尔顿连忙把他搀扶起来。 “他们肯定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没有洗过澡了,但也挺安分的。”谢尔顿用力捏了捏普利琉斯的肩膀道,“你们车厢的情况怎么样?” 普利琉斯揉了揉发胀的双眼道:“还可以,只是臭了点。也真是奇怪,有什么骚动,都不需要我说话,在我身边的那只最强壮的虎兽人却帮我镇场子。” “这样么......”谢尔顿点了点头,“我们也差不多。” 谢尔顿在车上跟普利琉斯说了这件事情的内幕,他虽然很吃惊,却也没多大反感,估计是因为他不大喜欢兽人吧。他最后也只是嚷嚷两句诸如“万恶的达官贵人”,“只会让我们这些小喽啰做脏活累活”之类的话。 “我真不敢相信这些兽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平静赴死的。”谢尔顿抿了口水道,“要是我的话我早就想方设法逃跑了。” “反正兽人也没对我们有多大好处,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普利琉斯翻了个白眼,不断地拍打自己的身上,生怕衣服上沾染了兽人的毛发,“我没怎么碰见过他们,一开始还以为可以当宠物养。没想到一个个块头都比我大五六倍,那算了吧,出个苦力我都怕他一巴掌把我给呼死了。” “这样么......”谢尔顿一边揉着梅林的小手,一边望着窗外,“有很多兽人是被抓来充数的,他们也很无辜。” “反正我现在是拿钱走人,管那么多干什么?”普利琉斯仰着头,眼睛慢吞吞地往谢尔顿脸上看,“谢尔顿,你不会做出什么傻事吧?” 谢尔顿耸了耸肩:“没人会傻到这么做,做好本职工作就好,没必要趟这一淌浑水。你的正义感看来也没有高到哪里去,充满了种族之间的偏见。” “切!”普利琉斯不屑地砸了咂嘴,“得了吧你,搞得你好像很高尚。” 车队在傍晚时分于一座村庄旁边停了下来,官员们住旅店,而负责看守兽人囚犯的佣兵们得留在车队之间随时待命。 “你们如何处置这些畜生,我不管,但我要在明天回来之前看到他们,而且得是活的。给囚犯的食物在最后一辆车厢内。至于你们的食物应该自己带好了。”这是负责传话的人留给他们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这些好吃懒做,只会推卸责任的蠹虫!也不看看是谁帮你们收拾这些烂摊子!普利琉斯实在是气不过,狠狠地踹了踹马车的车帮子,结果痛的够呛。 村庄前面有一条清澈的小河,车队里的人可以取用其中的水烧来喝,当然也可以洗个澡。看管兽人囚犯的佣兵之中有人提议,让这些兽人们下河洗一次澡,兴许可以洗刷掉他们身上的臭味。没有一个人反对,毕竟在车上的经历绝对是令人反胃的。 兽人们从两辆马车上挤牙膏一样地拥下来,畏畏缩缩地聚在一起,两个最强壮的兽人自然而然地站在他们面前,成为了戴着镣铐者的头领。 “你们需要清洁身体。”谢尔顿走到那结实的狼兽人面前,命令道,“你们应该可以看见旁边有一条小河,可以去那里洗。” 狼兽人俯视面前的男人,抽了抽耳朵:“我们将要被处以死刑,没有必要洗澡。” “这是命令。”谢尔顿斩钉截铁地说,“现在的权利在我身上,你们必须要听从命令。” “我知道了,我会要求他们去洗澡的。”狼兽人沉沉地说,“我们不会逃跑。” 他同一般的狼兽人不同,头顶上的毛发很长,一直拖到了颈部后面,脖子上的毛也没有修剪过,就好像一片郁郁葱葱的灌木。 “你叫什么名字?”跟在谢尔顿旁边的梅林问道,“还有旁边的这个大老虎,又是什么名字?” “我是陆,现在叫我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是林,我们各是先前兽人反叛军的一个小队长。”虎兽人甩了甩尾巴,面色不大好看。 “你们可以选择先吃饭,也可以选择先洗澡。” 兽人最终选择了吃饭,一个个小小的篝火成为了地面上的点点繁星,发光发热。所有的官员和佣兵都自己带了食物,每天的三餐都可以吃全,但是囚犯们的用餐时间仅仅在晚上的这一段时间。 普利琉斯掀开盛放食物的车厢的时候,扑鼻而来的一股馊味差点没把他熏晕过去。车厢内是堆成小山一样的谷物粉末,普利琉斯闻味道就可以评判,不过,这粉末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 但凭借兽人的胃,应该可以吃得下去吧。 每个兽人都有发到一碗用水冲泡而成的谷粉糊糊,即使没什么味道,他们也得将就着吃下去。梅林并没有看到他们面带嫌弃的样子,只听到口腔因被烫到而不断发出的“呼哧呼哧”的响声。 谢尔顿出去打水,普利琉斯和梅林坐在虎兽人的旁边啃着不大好吃的干粮。说是不大好吃,但这种馕就着热牛奶,还是十分香甜可口的。 “这些东西可以吃饱么?”梅林看着林慢慢吞吞地用舌头试着糊糊的温度,不由得问道。 “小鬼,你没有必要和我们这些人说话。”林的鼻子出了口衰颓的热气,尾巴轻轻摇晃,“这些食物自然是吃不饱的。” 普利琉斯先一步吃完饭,坐在临时用原木搭成的小凳子上打起了盹。 “那你们之前吃的东西是什么?在成为反叛军之前?” 虎兽人的眼睛微微睁大:“你无需知道。我们只是一群死囚,不值得你们关心,更不值得你们怜悯。” 梦魇在这个时候有了动静:“那个狼兽人身上有和当时那头熊兽人相似的力量,尽量不要去招惹他。” “是么?是和命运有关的?”马尔克斯道,“不过他应该不会有反抗吧。” “只是提醒你一下,如果真的有什么动静的话,直接出手把他杀灭就是。”梦魇说道,“我主要想说的不是这件事情。我可以感受到有两个非常强大的东西离这里不远,你得小心一点。我暂时分析不出他们拥有的力量到底是什么,还要再靠近些才能知道。” “嗯......”梅林稍稍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朝虎兽人笑嘻嘻地说道,“你们为什么不尝试逃走?只是因为这种简单的原因么?” 虎兽人喝了一口糊糊,双眸如箭,冷冷地扎在梅林的身上:“即使我们逃走了,也无处可去。” 他发现,自己的目光居然看不穿面前只有他腿那么高的小孩!他的瞳孔缩了一下,身上的毛一点一点地竖立起来。 这个小孩很有问题......但他实在是看不出来。 “要不要我助你们一臂之力?”梅林咬了一口馕,接着就把剩下的馕丢进了林的碗里,“我吃不下了。” “人类的帮忙是需要‘代价’的。我们支付不起这种‘代价’。更何况,你看上去是如此渺小,也帮不上什么忙。”林把梅林丢给他的馕掰成碎块,就着糊糊一道吃下去,一股奇妙的热流在他的身体里缓缓流转。 他长长吁了口气,现在的一小块馕无异于珍馔,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便把这碗发馊的糊糊给喝掉了。 “我当然可以提供帮助,至于是怎样的帮助,到时候自然清楚。”梅林的双眸逐渐从金色转换成了虚浮的淡紫色,他转向端着碗,面色逐渐惊愕的林,在凳子上晃着自己的双脚,“这是一个机会,代价暂且不提,抓不抓得住这个机会,就要看你们的了。” “你......”林舔了舔自己的嘴,一股无名的恐惧在他的心中慢慢滋长,“不是人类。” 梅林欢快地笑了,他用力点了点头:“但即使不是人类,帮助就不需要代价了么?但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要你们做什么......当然啦,你们也可以拒绝,我相信也没人会记得在这种荒郊野岭中被砍头的你们。” “我......”林停顿了一下,“我可以把我的生命献给你。” 梅林倒是很惊讶,这家伙居然会如此果断地相信自己:“我才不要你的命呢,要你的命有什么好处?到时候再说吧,至于如何去帮,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甚至都不需要插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虎兽人叹了口气,把自己手中的碗放下了。 “因为这看上去很有趣,不是么?” 梅林站起来,伸个懒腰,他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谢尔顿前来的身影了。 章贰壹肆:诅咒与赐福 晚上的天气还算清爽,在谢尔顿的要求之下,所有兽人必须要到城镇旁边的小河里洗澡。反正梅林是小孩,谢尔顿便派他在远处监视兽人们的动向,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也允许梅林出手把他们给抓回来。他反复强调了几遍,不要随便放出自己的魔力,他要看到活的兽人回来。 梅林用力点头,他很清楚自己该干些什么。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在这些兽人面前试验一下他回溯过去的能力。他可以追寻时光之线的源头,以此查看过去,这种简单粗暴的能力,也只有获得一定时光权能的梅林能够使用了。 实际上大部分兽人都是被抓来凑数的,梅林和马尔克斯一起出动,效率自然很高。那些原本参与兽人叛乱的人被抓来的时间也各不一样,最近的竟然是两三个月之前才落网。 “他们竟然能够在外面逃那么久。”马尔克斯由衷感叹道,“天天吃别人剩下来的垃圾,还有随处可见的草根野菜。” “兽人的身体素质很高,”梦魇说,“吃什么东西几乎都可以消化,这些家伙和真的野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身体有些魔力,能够说两句话表明自己有点智力以外,实际上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不要用梦魇的那一套来评价所有血肉生物嘛。”马尔克斯无语,“这样说的话,人类也只不过是一些秃毛猴子了。” “人类会使用魔法,还能对我们造成一些威胁。”梅林说,“这种能力不要使用太久,你的精神会疲惫。” “总觉得和上次查看楝的记忆差不大多少。”马尔克斯操纵小孩的身体,眨了眨眼睛,瞳中不断回环的锁链遁入虚无。 “首先你能让其他人把灵魂对你开放才说,一般的智慧生物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让你触碰它的记忆的。”梅林没好气地说,“那个身上带有命运力量的狼兽人在河边,你可以趁机过去看看。不要再用你的力量了,可以试着和他谈一谈。” “为什么?” “记忆和话是不一样的,记忆也可以作假,但是话永远会进入你的耳朵。”梦魇说道,“我见过不少记忆作假的人类,只是没有和你说。封闭自己的灵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也并非做不到。” 梅林站起身来,河畔的草坪长势喜人,漫过了小男孩的小腿。他一边走着,草里有蚂蚱接二连三地跳出来,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陆没有和一般的兽人囚犯在一起洗澡聊天,披着冰凉的月光,抓了一把草当清洁布,一点一点地清洁着身上的污泥与尘垢。他身上的毛皮紧贴肌肉,更显现出体内那银色的力量感。陆的唇瓣紧紧地抿着,身上的衣服也经过了简单的清洗,浅浅地飘在了小河的上方。 他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服,不让它们飘走,另一只手开始清理自己的后颈。天空中正好有一朵云彩遮住了缺了一角的月亮,把银辉全部给吸走了。发光的小河顿时暗了下来。梅林看到狼兽人束起了自己后颈的那一长串毛发,轻轻地拎了起来。 那是和在楝胸口的图案相似的印记,只不过是四个淡黄色的圆,恰恰好落在陆的后颈,这四个圆圈在平日里恰好能够被自己头顶上的长发给遮掩住。梅林还想再靠近一点,可惜狼兽人貌似发现了他,头一下对准自己的方向,脸色同天空中的月亮一样清冷。那片云彩吸饱了月光,慢慢悠悠地飘走了。月光打在陆的脸上,在他灰黑色的脸庞刷上银漆。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陆的声音和林相反,柔软沉稳,“离开。” “我见过和你一样的兽人,”梅林眨了眨眼,“可以告诉我这些图案是干什么用的么?” 陆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男孩:“这是诅咒,不要靠近我,否则你会变得和我一样,落得这个下场。” “但是,这和你身上的那股力量完全不相干,不是么?” 陆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他的双眸紧紧地蹙起,他竟然对一个小男孩露出了戒备的神态:“你想要干什么?” “你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车厢里的其他囚犯。”梅林张开自己的双手,指缝之间漏出一朵如同油墨一般漆黑的花朵,“你是怕他们发现,你身上有这个东西吧?”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陆颈项上的毛悉数炸起,背后的四个圆环竟然放射出无与伦比的光芒! 狼兽人身边的河水嘭嘭啪啪地爆散开来,滴滴银光闪闪的水珠自指尖飘起,士兵一般地排列在自己的身后。他伸出自己的右手,身后那些漂浮的水珠迅速滑到自己跟前。 “没想到,兽人也会使用魔法。”梅林的语气中满是吃惊,“我对你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获得一个答案而已。我只是在想,只要在兽人身上刻下这些和魔纹差不多的东西,你们不就可以使用魔法了么?”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狼兽人挺起身子,右手用力往身边一挥,空中一般的水珠化成一颗颗旋转的子弹,噼里啪啦地打在青草漫漫的河边,溅起了一大堆柔软的尘土。 “我见过和你一样的兽人,他的纹路长在胸口。”梅林不相信这些水珠可以伤到自己分毫,“你不需要有什么戒备,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梅林打了个响指,陆手边的衣服凭空飘起,旋即在空中飞速甩干,啪嗒一声落在河边的草地上。 “机缘巧合之下,我看过那个兽人的记忆。他貌似不怎么受同族待见。”梅林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而已,没有其他的恶意。” 狼兽人仍然僵持在河中,他的胸口正在剧烈起伏,炯炯有神的双眸在月光下泛出深邃的蓝光。不远处的河畔有兽人洗澡时传来的窃窃私语声,风吹过草坪,沙沙的声响接连不断。 “你......”狼兽人身后的光芒闪烁了几下,熄灭了,“呼......呼......” 看来这种能力对他的精力消磨很大,只是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他的身上也已蒙上了一层滚烫的汗液。空中悬浮的水滴叮叮当当地落入缓缓流淌的河内,和陆颓丧的敌意一起,消泯无踪了。 “我先前和林说了,我会帮你们一把。”梅林笑着说道,“我们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我们也只是被雇佣来的人呢。我只是想听一个答案,对你真的没有恶意。” 陆喘着气,他摸索着河畔内的石头,慢慢地坐在了河边:“这是上天给我们的赐福,但也是诅咒。我脖颈后面的标志不仅可以让我获得力量,它会在我遇到特定的人的那一刻,把我和他的命运联结在一起。在不少人看来,这是把他们的一生都给毁了,他们很怕和我们接触。” “实际上,你遇到的大部分人都不是你要找的人,是么?”梅林坐在陆上面的一片草坪上。 “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那个人。不,甚至可能不是人,因为我听过有同族人说过,甚至有人和动物......当我遇到命定的‘那个东西’的时候,我会爱上她,但她却可以不爱上我。因为这份链接的契约是单向的,对方也可以把我抛弃。但我不能离开她......这是别人跟我说的。” “那这个诅咒有什么解决办法么?” “没有。若是我命定的对象死了,那我也会死。若是我死了,对方也只会觉得心头一松罢了。”陆自嘲地笑了,“若是他们知道了我是一个受诅咒的人,就不会认我当这个小队长了吧。” “这很不公平嘛。”梅林砸了咂嘴,“若是别人不要你,你是不是要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是的。只能当一条别人身后的狗......”陆说,“但也有族人一生都没有碰到,就作为普通的族人过完这一生的。我现在还没有遇到,非常幸运。” “是么......你的能力是操纵水?” “对,但只能持续一小段时间,限制也很多。” “嗯......”梅林看向远方,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好了,我们该走了,你起身,背对着我。” “哦,哦......”陆这个时候就变得老实了很多,结实的身体偶尔也会透露出呆萌的气质来。 梅林的指尖微微发亮,他打了个响指,狼兽人全身的毛发嘭地爆炸开来,无论是毛梢,还是毛发深处的水分接二连三地迸发出来。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陆的身体就变得干爽轻快。 陆嗅了嗅自己的身上,确实一点水气都没有,反倒还有一种青草的淡淡香味。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小子,你......”陆转过头来,把自己脚边的裤子套上自己的腰际,却发现,先前的那个小男孩已消失不见。 这个小孩之前好像也在车上分过肉。陆自然而然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的耳朵翘了起来,眉头微微皱起。 他听到了不远处的马蹄声,非常紧凑,甚至到了令人心慌的程度。尖锐的口哨声响了起来,刺破宁静的夜晚,如同一柄柄纤细的利剑,扎向好不容易宁静的篝火处。 陆俯下身,他准备以最原始的方式奔跑,这样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营地。 章贰壹伍:变质的追晶人 陆化身为一头真正的狼,双手双脚着地,扒过根根焦黄的枝叶,强风在他的毛发边缘呼呼地刮过。在他感觉不妙短短半分钟之后,看守囚犯的营火处便爆发出强烈的火光,叫嚷声,喊杀声也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不会吧......人类,竟然也会内讧?”陆看到那些骑着瘦削马匹的匪贼的缝隙之间正射出五颜六色的魔弹,“但......” 陆现在还不能逃跑,因为不能确定这到底是是不是那个小孩搞的鬼。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片混乱的营地,发现所有被关押的兽人貌似都围在他们乘坐的马车周围,而人类则是拼尽全力和外头那些匪贼们战斗。 这是一场最野蛮的攻防战,被雇佣来的佣兵们不仅仅要保证兽人囚犯的安全,还要把这些马车给完整地留下来。整体来说,佣兵们的实力还是要比匪贼强不少,但受限于战斗区域,他们的进攻要被动不少。 陆小心地在漫过自己身体的枯草内潜行着,他现在离战斗区域愈来愈近。他努力让自己身周的感官开放到自己身体能够承受的最大程度。 那个小孩到底在哪里......这场战斗到底是不是他主导的.......问题还有很多,他确实可以成为插入战场的一根有力长矛,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他必须要看清战场的局势。虽然大部分的同伴都傻乎乎的,他起码还受到过一点正规的教育。 陆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健壮的双腿朝前猛蹬,借着脚底的硬石板,他得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之下躲在离营地只有二十余米的大石后面。他小心地把脸凑到石头外面,那个同自己谈话的小孩赫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那一块区域还没有受到战火波及,不如说这是一片没有人注意到的空地。男孩散步一样地绕了个弯,不慌不忙地往战场的区域走去。他的背影在陆的眼中很是瘦小,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看出一点胆怯。 忽然,梅林垂下的双手升到头顶,用力地摆了摆,似乎是在向谁打招呼。 “马尔克斯,那个家伙就在你背后。”梦魇同马尔克斯说,“你的父亲就在前面,这些杂鱼应该还不够他一个人打的,平均也就一魔纹中阶的水准。” “他们跑的很快。”马尔克斯一边同梦魇聊天,小男孩的身体稍稍歪了一下,恰恰好擦过一颗闪耀的魔弹,“真是好险。” 他回头看去,那片被魔弹击中的位置已经竖起了根根坚硬锐利的石笋,在磕磕咔咔的脆响声之中,这些石笋还在继续往外生长。这魔弹显然是谢尔顿射出来的,他应该是在自己怀里的手铳内装填了自己特质的子弹,否则威力也不会那么大。 “看来他心急了,怕你出什么问题。”梅林笑了,“他等会要找你去呢。哦,那个蠢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他后面还跟着一大票渣滓呢。” “嗯?”马尔克斯这才注意到从马车后面窜出来的普利琉斯屁股后面跟着一大堆骑兵正在吼叫。 他们身上的衣服满是灰尘,头上戴着被吹干的头巾,粗糙的脸上浸润着凶狠的神色。他们仿佛就是天生的土匪,不做这一行简直是轻视他们了。 “马林!”哦对,普利琉斯还不知道梅林的真名,“快跑,那些该死的土匪追上来了!” 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人给引到我身边来呢.......你这样是在拖我下水! “哈哈,还有一个小孩!这下有了人质,他们肯定会把车里的宝贝全部交出来的!”其中一个匪贼一踢马腹,嘶鸣声与黏糊糊的口水一并在空中飞舞,“看我不把你捞到手!” “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普利琉斯转过身去,手中的利剑窜出熊熊燃烧的火焰。 却见梅林面前的男人手腕调转,将足足有一个半小孩那么高的利剑绕了整整一圈。他用左手扛起梅林的身体,脚板重重往地面一踏,两人的身体便蹬出数米开外。 “该死......小的们,给我——”本想将自己的佩刀塞回腰间,这一小撮人的头头却发现自己脚下的马匹不听使唤。 他先前只看到有一圈火光在眼前一闪而过,这看上去应该只是障眼法才是,这些佣兵只会一些微不足道的花拳绣腿,上了战场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错了。马匹的头颅从脖颈处齐齐滑落下去,断面呈干净利落的焦糊状,失去生命的马匹双腿无法控制地跪落,还未反应过来的匪贼凭借着自己的身体反射迅速下马。 普利琉斯的利剑已经割断了马匹的头颈,在一瞬之间便把对方引以为傲的制胜点摧毁得一干二净! “真是......他妈狗娘养的!没事,反正咱们人多,把这个男的给我砍死!小孩当做人质!”头头转头看看身后同样被吓了一跳的匪贼,赶紧吼出声,让他们回到战斗状态。 “不行......人太多了!”普利琉斯把梅林放了下来,“至少有一百多号人,我们的人不够。他们还骑着马,我们必须要保护囚犯和马车......不过首先要保证你不出什么事情,若是你完了,你爹会杀了我的!现在你也跑不掉,不要脱离我手能够得到的范围内!” “哦。”梅林眨了眨眼,眼底的金色逐渐隐去,深邃危险的蓝紫色一点一点地浮上眼眸。 如果这些匪贼再敢上前,他绝对会让这些渣滓没好果子吃! “把他杀了,你们得到的赏钱全都翻一倍!”站在地面上的男人将自己的佩刀朝天刺去,属于匪贼们的冲锋号现已吹响! 然而,情况又一次发生了巨变!一道黑影从两人身后的阴影中利箭一般突出,狠狠地砸进了即将冲锋的匪贼中央! 血肉撕裂的声音嘶拉嘶拉地崩解,一道被鲜血染红的利爪机械似地捅入挺拔的马胸,再哗啦一声从肌骨之间拔出。炽热的,还冒着热气的鲜血形成了温暖的泉流,浇灌在狼爪中嘭嘭跳动的心脏之上! “小子,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陆用力地嘬了嘬自己的手指,腥甜的血液慢慢流入他的大脑,脸上流露出捕猎时的怆笑。 他弯着背,随意地扯过受惊马匹的脖颈,两只手左右一掰,又是鲜血剥落。修长的嘴唇紧贴血管,一只有着真正血性的野兽正在迅速苏醒。他摆了摆手,示意梅林和普利琉斯先行离开,自己会处理这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麻烦。 “怪物......快,把这个怪物也一并杀了!” “我们快走,”梅林拉了拉普利琉斯的裤脚,他的瞳孔也变回了温暖柔和的金黄色,“抓住机会,和我父亲会合!” 狼兽人丝毫没有害怕朝他看来的锋刃,只是随意地一挥,紧握兵刃的手连着手腕一起脱落下来。这些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是绝对比不上一个真正的猎食者的。陆在半分钟之内就把骑兵们的马匹全部宰杀,再处理这些没了翅膀的肥鹅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陆豪迈地扯下还留存着余温的马腿,劈向离他最近的匪贼,直接将他的脸砸凹进去一块!空中全是染血的牙齿,刀刃噼里啪啦地落在焦枯的地面上,狼兽人甚至还趁机啃了一口鲜血淋漓的马腿! “所以说......这些人并不是那小子派来的人手?”陆没有把这些人给杀了,只是让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这些人说不定还有用......唔......” 他又啃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马腿,旋即随意地丢在一边,屁股后面的尾巴欢快地摇动。在两年时间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行过畅快的猎杀。他现在并不饿,逐渐变冷的马肉里还有一股令他喉咙发酸的味道。 陆慢慢腾腾地朝战斗的方向跑去,他刚刚只是解了个围,现在身上还全都是血,必须要用自己的舌头全部处理干净才是。 梅林在这个时候也成功赶到了谢尔顿身边,他恰巧也在这个时候解决了自己面前的所有人。 “儿子,你没事吧?”谢尔顿把冒烟的手铳塞进了裤袋里,“还有,普利琉斯,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囚犯也不看,马车也不看,一个人把那么多骑兵引到后面去干什么?” 谢尔顿的面前全是石头做成的马匹,很大一部分还碎掉了、而那些匪贼则被套在坚硬的岩石之中,他们不得不维持着扭曲的姿态拼命挣扎。 “这,这不是碰到了你儿子了么......他刚刚从河边回来。”普利琉斯见情况已经稳定得差不多,便打起了哈哈,“当时还有一个狼兽人跑出来给我们解了围。” “他是那个狼兽人,陆。”梅林说,“我让他过来帮我的。” 实际上也没有刻意去说,反正普利琉斯和谢尔顿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就胡诌一下了。 “他又杀人了?”谢尔顿皱起眉头,问道。 “应该没有杀人,我只看到他把那些马全部杀了。”梅林说,“然后还抱着马啃。” 谢尔顿看到梅林还算活泼,紧绷的心也慢慢放下来。这种非常低级的匪贼在他们的眼里只是炮灰,收拾起来也不过是洒洒水的事情。其他地方的战况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大部分的匪贼都被活捉了,虽然有佣兵发现在一片区域里有很多伤得奇形怪状的人,但也都是活着的。 “你们是谁?”谢尔顿一边给梅林烧水喝,一边同被岩石困住的匪贼说,“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真是大胆,连国王亲自派出来的车队都敢劫!” “啊!啊.......”对方的上下眼皮吃惊地一扒,看来是服帖了,“我们只是一介追晶人,顺便充当匪贼赚点快钱。” “追晶人?我记得你们应该是满地找晶孢的,之前的【欲望之地】也没有随随便便袭击格林区域车队的追晶人才是。”普利琉斯有了疑惑,“你们怎么现在干起这种活计来了?” “因为......因为晶孢湖最近变得太少了,弟兄们都没有营生,再这样跑下去真的要饿死,才找这种法子.......” 【欲望之地】西斯格的塔塔河以西的区域本就因盛产晶孢出名,这片区域的地底之下埋藏着巨额的魔力,晶孢本应该很容易产生才是。 “三个月里面,只出现过一个非常小的晶孢湖,根本就不够分。”对方开始求饶了,“求求各位大人,请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有妻儿老小,一张张嘴要养活......” 谢尔顿抿着嘴,叹了口气道:“等第二天,我们真正的管事人过来再说吧。” 他不想掺和这些事情,说不好听点,他只是押送死囚的苦力而已,随随便便放走这种人物,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没办法逃。 章贰壹陆:魔力流失 第二天一早,谢尔顿就把这件事情和管事的人说了。大家本以为这些好吃懒做的官员会不把这当一回事,直接把匪贼给处死,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事情貌似比看上去的要复杂。他们的行程因此耽搁了整整一天,所有佣兵只得陪着囚犯一起坐一天的牢。谢尔顿也感觉到出现这种现象,确实有些蹊跷,但他没有来过【欲望之地】,并不知道这里的地形和气候特色到底是怎么样,也没办法判断...... “你之前来过这里么?”谢尔顿用栗木魔杖戳了戳即将熄灭的篝火,火焰蹭蹭往上窜。 普利琉斯挑了挑眉道:“我来是来过这里,但西斯格本身有两块区域,被一条大河分割开来,我只在这片地方待过一段时间。” “你当时在这里干什么?”谢尔顿打了个哈欠,篝火上漂浮的牛奶被迅速加热,“儿子,来,把奶喝了。” 梅林接过温热的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普利琉斯揉了揉梅林的脑袋,就着自己手里的水,扯下一块面包吧唧吧唧地嚼。 “我当时在这里随便找个活计,在一个小镇子里干着,相当于一个打杂的吧。”普利琉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了,“【欲望之地】这个名字确实可以代表这一片区域,西斯格内部含有大量的矿藏,更加重要的是,这里也是雅力士出产大部分黄金的地方。” “所以说就会有人争夺这些矿产么?”谢尔顿用一根树枝随意地在地上画起圆圈,圆圈的中央隐隐约约有淡淡的光点漂浮上来,“嗯......这里的魔力系数也不高嘛。” 普利琉斯摇头:“这些矿产是由政府直接掌控,流通都有限制,本身开采也有极其严格的条款,一般人是进不去矿区的。而晶孢则是例外,按照往常来说,这块地方时不时会出现掺杂着极高浓度魔力的喷泉,之后便会出现一个巨大的湖泊,里面会生出晶孢。” 谢尔顿知道晶孢是什么,但并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下总算是明白了。 “因为晶孢湖本身出现就极不稳定,所以专门开采晶孢的人的名字叫追晶人,毕竟要追赶出现的晶孢嘛,慢一点就没得抢了。”普利琉斯用手撑着自己的头,“一般来说,追晶人只会相互之间发生冲突,不会袭击来往的车队,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说,因为这里的晶孢湖逐渐减少,这些追晶人不得不转变为劫匪么?”梅林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解散,去干那些稳定一点的活计呢?” 普利琉斯挑了挑眉:“马林,你得知道,寻找晶孢是一门暴富的行业。西斯格里的消费水平很高,而且这些人都喜欢挥霍自己轻易得来的金钱,去买那些昂贵却没什么用处的东西。他们一旦习惯了这种生活,再回到那种早出晚归,每天都疲惫的要死,却没什么回报的日子,肯定是受不了的。” 谢尔顿捏着下巴,叹了口气:“照你这么说,这里的魔力系数本应该是很高的咯?我刚刚检查了一下这里的魔力浓度,根本达不到能够喷出魔力泉水的程度。” “那我就不知道了,之前的【欲望之地】三天两头就会出现晶孢湖,我好久都没到这个地方来,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状况。”普利琉斯耸了耸肩,“照理来说,这里的地下应该也有很多【原初之符文】吧......” “他们之前说,晶孢湖变少是两三个月以前......若是有什么东西把这么多魔力给吸走,至少也要有一两年的时间。”谢尔顿说,“我之前在一本书里了解过相关的内容,大概就是【原初之符文】的魔力流速和魔力吸收的相对速度,我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无论是血肉生物还是符文生物,吸收魔力的速度都有一个阈值,假设这一片区域里有六个【原初之符文】,最少也要有两年的时间把这片土地上的魔力给吸光。” “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 谢尔顿用手里的树枝敲了敲地面:“当然,【原初之符文】本身就会不断放出魔力,再加上这里的魔力浓度还算平稳,这也表明魔力到现在还没有被吸光。” 普利琉斯咂了咂嘴:“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拿钱走人嘛,多简单的一件事情......” “之后说不定还会有一小撮一小撮的贼寇来犯,”谢尔顿说,“多小心一点吧,毕竟把人家一直以来的财路都给断掉了。” “没了晶孢的话,估计很多人都得难受一阵子吧,哈哈。”普利琉斯笑了,“这可是补充魔力的好东西。” “你估计也买不起,所以开心成这样。”梅林这次可是扎穿了普利琉斯的心。 谢尔顿哈哈大笑起来,今天的时间有很多,他们还得把这些兽人囚犯给看看好。幸亏今天天气不错,否则他们还得花点力气多搭几个简易的帐篷。 当天下午,梅林看到离车队不远处的距离有一队人正在徒步行走,他们行走的方向貌似和车队预定的行径方向差不多。 “爸爸,你看他们在干什么?”梅林指着前方在地上慢慢蠕动的人流,“他们也是追晶人么?” 谢尔顿皱起眉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去问问普利琉斯叔叔,怎么样?” 没想到普利琉斯也不知道,他说一般的追晶人是不会徒步行走,常年马上才是他们的交通形式。 “他们可能就喜欢这么走,你瞧,队伍前头还有一面旗帜呢,”梅林的双手比成一个望远镜的样式,放到了自己的眼前,“三个小星星,一个大星星,还有一个眼睛,知道这是什么图案么?” 梅林看到旗帜的中央有一颗巨大的星星图案,而它的周围分布着三颗稍微小一些的星辰,而最最上方则是画着一直简单却看上去就很肃穆的眼睛,就好像在注视着下方的星辰一样。旗帜上没有什么魔力的痕迹,只是单纯的一块布料而已。 “估计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组织,骗钱的吧......”普利琉斯噘着嘴,“【欲望之地】里的所有东西都不大可信,稍稍不注意,自己裤兜里的钱就没有了。” “他们身上也没有背什么东西,肯定也不是商会,”谢尔顿打了个哈欠,走向兽人们的休息区,“我稍微去看看那些犯人安不安分,儿子,你就留在这里。” 梅林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圆润的木桩上,远眺起那队人来。 西斯格的草原很宽广,和头顶的蓝天连在一起。在那柔软轻飘的白云之下,一小队人就变成了天地间的一队小小蚂蚁,缓慢却坚定地往前行走。 小男孩抿了抿嘴,面上的表情逐渐认真起来,他攥了攥自己的双手,长出一口气,眼底浮现出一片片破碎的光景。那光景的背后,一条条缠绕勾连的锁链正围绕在一朵白色的小花中央,它们吸收着白花的生机,随着花瓣逐渐焦枯脆裂,漆黑的锁链竟是逐渐变得洁白剔透起来。紧紧缠绕的锁链旋即散开,破碎的光景逐渐粘合在一起,属于这一小队的过去就此在梅林的眼中迅速绽开。 这是狄达摩之瞳的能力之一,窥探过去,它的代价仅仅是一个谎言。梅林每天都在撒谎,甚至是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谎言的一部分。 章贰壹柒:狄达摩神教 梅林眼前的一切就似变成了高温烤制下的橡皮泥,只要微微一眨眼,地面上的草坪,身边的灌木,甚至是屁股下面的圆凳也开始融化崩解。 他的身体从“现在”这一位置逐渐脱节,慢慢掉落到漆黑如墨的时空深处。无数毫无意义的光影在他身周翻飞而上,梅林没有精力去抓取那些时光碎片,自己的能力虽然强大,却也不应该花费在这些上面。 梅林轻盈地掉落在先前拼合完整的时空之内,随着他指尖轻轻拨动,面前的过去便完完整整地,就好像一本真正的书籍似的展现在他的面前。他窥探这一队人的过去不仅仅是突发兴趣,他的心中更有一种由内深发的探究欲,迫使他拨开现在的外壳,直至真相。 他并没有给过去留下自己的位置,这不仅仅能够让他节省一些花朵,也不会因此改变事件的走向。 “嗯?”梅林慢吞吞地望向周围,“为什么只有一个人?明明先前看上去......至少有四五十个人来着。” 看来这件事的起因的背景是一个无声的夜晚,空中什么东西也没有。一个衣服破旧的男人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他的眼中似乎失去了求生的光芒,扶墙行走只是人性中最原始的求生欲驱动为之。 他貌似好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身体虚弱得不行。 “唔!”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双眼的空洞被逐渐填满,“这是......” 梅林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到了头顶上方悬挂的一个标牌,上面写着“许愿之石”的字迹。 许愿之石?那又是什么东西?难道这和男人在白天里走路有什么关系么?虚幻的梅林继续跟着男人往前走,只见他趟着如河流一般的黑暗,穿过一片又一片的街区,最终走到了一片开阔的广场之上。 广场的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石像,就好像一个巨大的人脸。这块石像周围立着数块装饰用的石柱,石柱之上刻画着发亮的字迹。 “没想到是真的,许愿之石......”男人喃喃道,脸上洋溢着无法名状的吃惊与开心,“哈哈,哈哈哈!” 梅林早就在广场的四周不断观察了,他看到石像的前方的石柱上有着数行标语: 【无穷凝视,无边之欲】 【有人挣扎,有人奔逃】 【只为征求,只为轻吻】 【实现任何奇迹都应付出代价】 【吾等在此回应】 这是......能够为人实现愿望的石像?这里究竟是哪里? 若是自己提出一些比较过分的要求,这个许愿石像也会替自己实现么?奇迹和愿望可不是一种东西,实现奇迹,便是让世界上那些从理论上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东西化为现实,可不是一般的赐予能够比拟的。梅林看向这个男人,他又会许下什么样的愿望呢? 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向这块巨大的石像,眼中的神采愈发诡异。他慢慢地抚摸石像的表面,就好像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你就是那个能够实现别人所有愿望的【奇迹石像】.......”他狂热地低吼着,“快......我这里有愿望,无论你是谁,希望你能够帮我实现,帮我——” 梅林惊讶地看到石像的缝隙之间漏出一块块黑色的符文碎屑,他们竟然形成了一块块独立的空间隔片,把男人和他身周的空间隔离开去! 也就是说,自己是没办法知道男人到底许下什么愿望了。 “什么嘛......”梅林翻了个白眼,“若是没有办法知道他到底许下什么愿望,那肯定就没有办法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过了约莫数十分钟,梅林看见男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身上的衣服变得崭新,他的身体好像胖了一圈,原先皮肤上露出的青筋消失不见,一脸打了鸡血的样子。 “没错......没错,狄达摩神教,就是狄达摩神教......”他兴奋地大喊出声,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声音会不会吵到正在熟睡的人们,“谢谢......谢谢!我绝对,会把创世之神的意志传达下去的......” 狄达摩神教?梅林并不是第一次听到狄达摩这个词,他在所有人的灵魂上都留下了自己独一无二的位置。他据说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他的身体也是这个世界的组成部分,若是能够找到狄达摩本尊,应该会获得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神赐吧。 梅林无法相信这块石头是神的本体,他只能变相猜测,这一块石头里面蕴含着狄达摩的神力,祂只是神的一部分。更加简单易懂地说,这块石头就是创世神在世间留下的代行者。 “慷慨的神啊,请赐予我......无数的教民,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将无数信仰拱手奉上的。”男人回过头,虔诚地跪在石像面前,笃笃笃地磕了三个响头,甚至他的额头都已经破裂出血。 也就是说,这家伙变成了所谓创世神狄达摩的传教士,让大家都信仰祂。但事情还是非常蹊跷,若是这块石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人类的信仰,那当地的居民也应该给祂装点一些隆重的饰品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广场反倒是荒荒凉凉的。 梅林总算是知道这队人的由来,他们只不过是一队传教士,而且数量还不多。估计要把这个教会办大,肯定还要费好多功夫,至少也得过个好几年吧。 这个石像的位置应该也在【欲望之地】,他们徒步也不大可能穿越一整个西斯格,总得从小做大,把当地居民变成自己的教民才是。 反正现在还有的是时间,梅林回到的是最初始的时刻,他能够趁机上到那些居民楼里,看看能不能找到这片村庄的具体位置。一个能够实现愿望的石像,他兴许也可以找谢尔顿过去看看。 “马尔克斯,这个石像有蹊跷。”不料,梦魇发话了,“不要朝他许愿,即使它真的在你面前,也不要找它许愿。” “为什么?”马尔克斯反问道,“刚刚离开的那个人也没有出什么事情。” “因为他许的愿望应该是关于自己能够变的有名一类的愿望。”梅林说,“如果许下其他愿望的话,事情可能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反正我现在也找不到它,不是么?”梅林虚幻的身体穿过紧闭的住房,这栋房间的一楼是客厅,不住人。 慢慢走上楼梯,一切都是如此安静,楼上也没有一点声音。更不如说,二楼也没有人。 “嗯?真不凑巧,这栋房子竟然没有住人。”梅林挑了挑眉,他操控自己的身体飘入另外的住房之内。 也没有人。再一幢,还是没有人。 但梅林能够清清楚楚地在这些床铺和生活用品之上嗅出一种活人前不久才使用过的气息。这里本应该有人才是...... “这一座村庄里的大部分人都消失了。”梦魇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用再找了。” “你怎么知道的?” “梦魇对血肉生物的感知能力很高,即使我们现在对过去近乎造不成什么影响。” “他们都离开了?”梅林疑惑地问道,“应该只有这种答案了吧......” 梅林说道:“他们可能都死了。” “你,你是说——” 小男孩的身体顿时体会到无可反抗的漂浮感,他就好像一个提线木偶,不可遏制地从过去的深海中往上窜。他眼前的一切都在迅速崩解,就好像一面正在融化的油画。明媚的阳光刺痛了他的双眼,梅林这才回到坚硬的木桩之上。 他们......都死了?那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他实在是无法理解...... 梅林这才对这一队传教士心生恐惧,还是不要靠近他们为妙了吧。 章贰壹捌:奇迹石像再现 浸染塔内,这位美丽的女术士,塔ls伦威尔正在指挥凯特把塔内的尘灰稍微消一消,接下来就是把先前在莫名其妙的魔力洪流中损坏的物品重新装上。 塔拉正数落着自己的助手:“凯特,过了那么久,你也不愿意处理一下这些碎掉的器皿?刻印舱损坏暂且不提,连这些东西都不愿意换!” “塔拉姐,没有得到你的吩咐,到时候随便摆的话又要被你骂。”凯特举起自己的手掌,空中的一件件物品接二连三地跳到了他们应该出现的位置之上。 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罕见地停止撒火:“刻印舱买好了?” “买好了。”凯特随手一挥,一个由琉璃制成的巨大舱体凭空出现在两人头顶,“要我把它装好么?还是说,你要再加装几个术式?” “嗯......”塔拉皱起眉头,她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双手,闪亮的符文斑块不知从哪里被砸了出来,“以吾之名!” 这些符文瞬间融入舱体内部,舱体的表面顿时泛出那隐约可见的魔力光泽。塔拉眉毛上抬,朝刻印室的方向抬了抬头,飘在空中的刻印舱便缓缓地穿过不算宽敞的门扉,啪地一声贴到了室内黑乎乎的墙壁上。 “最近真的是忙得不得了,”塔拉长吁一口气,“那些好吃懒做的肥猪只会把那些他们以为解决不了的事情交给我,当我是他们的保姆了?” “那你直接跑路不就行了么,”凯特顺手递给塔拉一杯咖啡,“也没见到你的薪俸有多那么一块两块金币。” “你当国家首席术士这个职位是能脱就脱的么......”塔拉埋怨道,“也真羡慕威廉那个臭屁精,想去哪里去哪里......” “臭屁精......你也想得出来。”凯特打了个响指,从门外飘来一张奶白色的信笺来,“你的心,貌似是刚刚寄来的,要我帮你拆么?” 塔拉板起个脸,就好像自己正在猛嗅一个大臭屁:“你拆吧,反正是关于工作上的事情。” 凯特拆掉信封,拿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纸,直接开始读了起来:“尊敬的塔ls伦威尔女士,我们在【欲望之地】发现,这里的魔力......等等,那地方不一直是魔力多到用不完么?怎么现在突然就降到和梵冈一个程度了?” “你继续读,不要在这里说什么有的没的。”塔拉没好气地敲了敲凯特的头。 “希望您能够前往西斯格寻找这件事情的源头,这关乎到整个西斯格的命脉,”凯特咂了咂嘴,“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发信的人是先前那批刚刚出去的衰崽。” “就是那些押送囚犯的人?”塔拉问道,“之前是村庄更迭的速度加快,现在又是魔力系数急剧降低......” 她想起了在两年之前出现的【奇迹石像】事件,这几件事情不免出现得过于蹊跷,让人很容易便联想到它上来。她已经在这两年之间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也针对这个魔法生物设计出了几个对付它的办法,虽然没有见到石像的本体,她也能够用这些方法把它打得找不着北。 “我知道了。”塔拉点头,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呼!真苦,下次多放点奶!我有事情,先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喂,喂!这是因为你喝的太快了才觉得......”还没等凯特说完,这个不令人安心的女人就已在自己面前碎成了颗颗发闪的晶珠,“靠!现在都没有空听我说完一句话了是么......” 而在【欲望之地】,押送兽人囚犯的队伍又一次出发,哐当哐当地前往预定的目的地。 “爸爸,我们最后要到哪里才算完成任务啊?”梅林问谢尔顿,“这里太大啦。” “按照地图来说,我们应该还要差不多半个月才能到目的地,”谢尔顿说,“是靠近塔塔河的一块区域,旁边应该有专门的城镇,或者是村庄接驳。到时候我们应该就不需要......” 普利琉斯打断了谢尔顿的话:“按照条款上的要求,我们需要留下来,观看整场处刑,以免这些犯人逃跑。” “这样么......”谢尔顿嘴角微抽,“到时候,儿子,你就呆在建筑外面等着吧,反正也不需要多少时间。” 给小孩子看砍头,怕不是自己疯了。 “谁叫你当时那么爽快地答应下来的?”普利琉斯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一旦签字就没有办法更改了。” 谢尔顿从袋子里抽出一点零嘴,塞到梅林的手里:“反正他们也挺好管的,不是么?你也说了,拿钱办事,很简单不过的事情。” “懒得理你。”普利琉斯抱起胸,直接低头闭目养神。 强壮的奔马也有疲惫的时候,经过了一天的高强度赶路,在傍晚时分,车队总算是靠近一个村庄,停下来歇息。但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又恰好出现了先前那一队徒步行走的人群。 “他们好像是先前看到的那队人。”梅林的眼皮在跳,“他们是怎么走那么快的?” 谢尔顿眯起了眼,也总算是看出了他们的不平常:“尽量不要和他们接触,任务以外的事情什么也别管。”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那队慢慢行走的人群居然急剧变大,转眼之间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普利琉斯先前在喝水,见到这一幕景象,竟是直接把嘴里的水一股脑儿全喷了出来:“这,这是?” 梅林认出了举旗人旁边的“传教士”,他的衣着和过去不大一样,黑色的短袍上没什么灰尘,脖子上还有一根粗大的,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项链。 “你好!”那个男人径直走到谢尔顿的面前,丝毫没有生疏地握起了他的手,“能够见到各位也是一种缘分,不是么?如果你有空余的时间,请听我们说两句,可以么?这对你绝对百利而无一害。” 梅林本以为谢尔顿会拒绝,但这个男人眉头舒展,就仿佛卸下了一切防备:“好的,请你说吧,我们现在空闲时间很多。” 梦魇立刻发出了警告:“不对,马尔克斯,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但我现在看不出来。你用一下狄达摩之瞳,借用祂的力量应该可以看清楚。” 小男孩立刻眯起自己的双眼,这次的瞳色竟与先前的任何一种颜色都不相同。一粒粒灰色的砂粉蒙上了他的瞳心,竟是在瞳孔中央淡淡地射出针尖一般锐利的光芒!世界的一切在这个时刻被删去了应有的颜色,虚无的黑色取而代之。在梅林的眼中,他周围的一切只剩下了一个空有轮廓的壳子。 但也有例外。他分明能够看见男人脖子上的那根项链上缠绕着某种斑白色的东西,它缓缓地抽出细丝,缠绕在男人的全身各处! 梅林本想再多看两眼,可惜这男人居然不要脸地直朝自己跑过来,笑眯眯地将自己抱了起来!小男孩本想挣脱,却发现一股奇怪的力量居然诱导着他的身体强制平静下来,甚至在咯咯咯地笑! “该死......这是命运的力量,”梦魇厉声道,“快点从他的身上下来!快点!” 梅林早就把自己的力量给掩藏起来,但他现在真没办法照着自己的想法行动,自己只要反抗一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被什么东西束缚住,直至爆裂开来! 所幸这个男人只是和自己稍稍亲昵了一下,便把自己放下来。梅林就好像被灌了一大口酒,晃晃悠悠地跌坐到地上,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出冷汗。 “我知道那个男人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了......”梅林刚刚同马尔克斯一起度过了刚才的危机,“通过操纵‘命运’的方式,让自己心想事成!看来这就是那个石像赋予他的东西。” 马尔克斯说:“刚才我根本没办法反抗,总觉得自己如果不按他说的话去做,我就会死。” “这还是有两个灵魂存在的情况之下,谢尔顿甚至都主动解除了自己的心理防备.......” 这个男人很是危险......绝对不可以靠近...... 但他前来问候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呢? 章贰壹玖:拔地而起的石柱 所有人轻易地被这个传教士吸引了目光,甚至先前离开的那些公务员也折了回来,来看看到底发生了怎么一回事。这个男人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只是一个劲地让人们围到他的身边,就好像他知道什么惊天秘闻。 梅林警惕地观察着传教士身后的一溜人群,他们脸上狂热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脸上虔诚的神色都要滴出水来。这个男人竟然使用项链上的力量,蛊惑了这么多人...... “马尔克斯,不要轻举妄动,项链上的力量总会消失,我们现在肯定打不过他。”梦魇梅林警告马尔克斯。 “但现在......谢尔顿他们会被蛊惑进这个什么教......”马尔克斯有些急了,“那我又应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假设这个男人做的一切事情都会成功,若我们与他为敌,肯定会败下阵来。我们可以在一旁观察局势,到了最后关头再看也不迟。” “为什么?”马尔克斯疑惑地问道。 “我们可以回到过去,把即将发生的事情扭转过去,不是么?”梦魇轻松地说道,“这种扭曲命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人,他的想法肯定会有漏洞,只要找出这个漏洞,再把它慢慢扩大,那么他的计划自然会失败。” 在场的所有人类都被蛊惑到传教士的身边,但让人奇怪的是,兽人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他们并没有因为传教士的话而有所动作,还是呆呆地坐在木桩上,直到管事的人把他们叫过去,这些兽人才慢慢吞吞地走过去。 “陆,林,你们过来。”梅林朝着兽人们挥手,把那最强壮的两个人给叫过来,“你们是不是对那个男人没什么感觉?” 狼兽人点了点头,虎兽人则是一边甩尾巴,一边耸了耸肩。看来是没错了,男人的能力只能作用在人类身上,而对于兽人是没有用处的! “那个传教士都让我的爸爸不理我了!”梅林气鼓鼓地眨了眨眼睛,“可以帮忙把他拖过来么?或者是拍拍他的肩膀也可以。” “这......我估计也碰不到他啊......”陆挠了挠头,脸色不大好,“我试试看吧。” 虎兽人皱着眉头道:“那个人是不是有古怪?他身上的味道里面有一股......让我恶心的气味。” “嗯,我也讨厌他,因为他把我的爸爸给抢走了!”梅林现在就好像一个小孩。 狼兽人貌似前进得颇为顺利,被传教士吸引过去的人们好像把他看作了一块会移动的石头,所有视线全部都聚集到男人的身上。 梅林能够听到男人在说些什么:“你们听说过狄达摩么?应该每个人都知道吧?创世之神,狄达摩!在这里,我郑重宣布,狄达摩神教现已成立!只要加入教会,就可以向狄达摩之石许愿,便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果然是这样......若是再不下手的话,那么所有人都会被带到那个奇怪的石头面前许愿,之后的下场......他也不知道会是怎么一回事! 传教士身后的男人还算有点肌肉,他抬起了自己手中的旗杆,在半空之中用力地挥着! “善生,重生,悯生!这是狄达摩神教的三个最重要的教义。这三句箴言让我们善待生命,重视生命,怜悯生命。自生命这块永恒不灭的土壤之中生长出亿万颗璀璨的群星......” 梅林差点就被对方的语句给吸住,在梦魇的反复提醒之下,小男孩总算是没有被传教士的话给拐去。在这个时候,狼兽人也总算是大摇大摆地荡到了谢尔顿的跟前。旋即,他拍了拍谢尔顿的肩膀。 顿时,谢尔顿仿佛被一盆冰冷的水浇了个落汤鸡,他看着身边的狼兽人,眼神从迷茫恢复清醒。 “你......怎么过来了?”谢尔顿慢慢从拥挤的人群中脱出来,“我儿子呢?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狼兽人说:“是他让我把你叫过去的。” 谢尔顿即刻跑回梅林的身边,所幸这传教士眼力劲不好,没有发现这群人中有人掉队。他们很快就被蛊惑进了距离他们最近的城镇当中,据男人所言,许愿之石就在城镇的中央。谢尔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于是命令两个兽人看管好他们的队伍,便同梅林一道跟在队伍的最后方。 这座村庄的布局和梅林先前看到的那个村庄不大一样,因此判断出这两座村庄不是同一个。那这块石头又是动用怎样的方式挪到这里的呢?更何况,这片村庄明显比先前他看到的那个人气多多了,街上四处可见各色小贩,他们正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的东西,毕竟这是他们的生计所在。 若是有那种石像的话,他们早就不会在这里卖东西了。 镇子里的居民看到这样一条壮观的队伍,他们顺理成章地起了好奇,也跟着传教士到当地最大的广场去了。很显然,这个广场也没有什么东西,顶多就是几只飞鸟落在地面上啄食而已。 “梅林,刚刚的那个传教士......”谢尔顿低声道,“他身上有古怪,不要靠近他。” 梅林重重地点了点头,装作愠怒道:“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呢!”谢尔顿失笑。 只是短短的半个小时,原先空荡荡的广场被挤了个水泄不通,传教士站在广场的中央,大声和这些好奇的群众大声宣传着自己所谓的“狄达摩神教”。在预料之中,这些人全部听信了男人的话,变得兴趣高涨起来。 马尔克斯开始向梦魇求助了:“他的力量太强大了,这可怎么办......” “及时脱身吧,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被影响到。”梦魇说,“我也没有预料到这家伙居然会引来这么多的人,现在的话也不好行动。” 很快有人便说,男人口中所说的许愿之石到底在哪里,他们希望现在就可以许愿。传教士很快便顺着这个台阶走下去,说只要大家一起颂念“善生,重生,悯生”这六个字,许愿之石便会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于是,在这个不大的广场之内,无数只嘴不约而同地长大开来,六个大字冲天而起:“善生!重生!悯生!” 传教士看上去很满意,抓着人声的尾韵,右脚往下猛跺,双手狠狠地往上一抬:“狄达摩之石,顺着黎明百姓的祈愿,出现吧!” 轰隆隆—— 没有缘由地,广场的中央开始剧烈震动!坚硬的石板骤然皴裂破碎,接二连三的石柱从破碎地面的缺口中央乒乒啪啪地顶了出来!浓烈的尘灰从广场的中央爆发出来,所有人都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大声咳嗽起来。 待人们睁开眼睛,他们不敢置信地发现,一块巨大的石头已然出现在广场的中央! “没错,这就是神迹,这就是......狄达摩,创世之神赐予人们的福泽!” 梅林瞪大双眼,他的嘴唇正在微微颤抖,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着自己!而在它面前,自己只不过是一只被拔光羽毛的雏鸡! 石柱上纂刻着似曾相识的字迹: 【无穷凝视,无边之欲】 【有人挣扎,有人奔逃】 【只为征求,只为轻吻】 【实现任何奇迹都应付出代价】 【吾等在此回应】 章贰贰零:愿望的真相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欲望,这是无可厚非的。若是有机会能够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兴许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会为此痴狂。但他们并没有发现,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个奇迹,都已经在暗中标注好了其对应的价格。 对于【奇迹石像】来说,它的价格便是“命运”这一客观概念本身。若是想要实现的愿望越大,那么对方就要取走的东西就越多。世界上从来没有天下掉的馅饼,更不会有什么白吃的晚餐。就算是那个传教士再怎样巧舌如簧,事实本身是无法改变的。 “这个家伙很聪明,他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却没有说。”梦魇对他做出了很感兴趣的评价,“马尔克斯,你也应该向他学习,这样的话,以后就再也不愁没有机会来回到过去了。” “大家是否现在还有些许疑惑?”站在广场中央的男人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会有疑惑,说‘你单单凭自己的一张嘴,有什么资格来说这种看上去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呢’,之类的话。我接下里就随便抽台下的一个观众,当场到这个石像面前来实现愿望!没错,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无论是金钱,还是爱人,甚至是死而复生,只要向狄达摩之石许愿,获得至高无上的神赐,那便一定会得到满意的回复!” 所有人都在期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希望第一个抽到的是自己,谁知道实现愿望的机会是不是有限度的呢? 男人似乎看出了广场边缘观众的心思,哈哈大笑道:“放心,狄达摩之石肯定会实现你们的愿望的,只要成为狄达摩神教的一员,学习相应的教义,肯定会让你们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嗬!一派胡言!”就在此时,一个身材修长的老年人站了出来,“建议你们该吃吃,该喝喝,不要被这种神棍给骗了!” 梅林顿时感兴趣地往发声处张望,想要看清楚这老家伙的全貌,却只看得他那似染了一层灰的,半长不长的头发。他的主人已经从来不及回过神来的人群之中溜走。 传教士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人群之中旋即出现窸窸窣窣的细语声,似乎是对这个男人起了疑心。 “唔......应该怎么办.......”传教士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咬着自己手上的指甲,“狄达摩之石......请告诉我......” 就在一瞬之间,他胸前的那根项链竟然再一次散发出令人睁不开眼睛的剧烈霞光,所有被这束光芒照到的民众们居然齐刷刷安静下来。他们的心中似乎凭空出现了恰到好处的耐心,听取男人接下来的话!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梅林虽然及时恢复过来,他的大脑也好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他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走到了人群的最前列,和半痴呆状的谢尔顿离了好远。 糟糕,这下不妙...... “快点离开!”梦魇高声命令道,“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么,就有请这位小朋友上来实现他的愿望!来,这位小男孩,上来吧!”传教士的手猛然指向想要挤入人群中的梅林,“不要害羞,上来吧!” 广场上的所有人把自己艳羡的目光投射到梅林身上,就好像一颗颗子弹扎入只有几岁小孩的皮肉之中。 “啧!”梦魇梅林骂了一句,“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不上也得上了。” 估计是这个石像亲自给男人下了命令,让他点自己吧。梅林现在还是不知道许愿的代价到底是什么,他现在很担心,自己若是一不小心就把这小小的男儿身交代了,那可怎么办...... “你......”梦魇发话了,“我来吧,这种情况还是要我上。” “好。”马尔克斯欣然答应,小男孩的瞳孔瞬间从金黄转换到了那深邃的晶蓝色。 一股邪性,阴冷的气息一股脑儿地从小男孩的背后释放出来,每走一步,地面似乎都要承受不住他身上放出的气息,嘭地一声垮塌下去。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要告诉你,你现在正在招惹一个不好招惹的存在!”梅林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脚下嘎吱嘎吱地钻出那漆黑的花朵,随风摇曳。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微微呆愣的传教士,他的双眼骤然从吃惊转变为迷离,竟是摇摇晃晃地站定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在梦魇绝对的力量之下,无论如何改变命运,男人终究不会改变在此时此刻被拖入梦境的命运! 不只是传教士,在这个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在这一时刻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梦境! 此时的阳光居然不再放射出温暖,反倒映出了若有若无的冰寒!更加诡异的是,梅林现在身下的影子居然逐渐开始分裂,竟是数不清到底分出了到底多少个“祂”! 一道由花朵铺就而成的道路在梅林面前缓缓展开,从他的脚下一直蔓延到石像跟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男孩的身形便移动到这块古怪石头的前方。他的双脚慢慢地往下一跺,再随意地咯咯碾了两下,便上手开始抚摸起石像的表面。 他脚下的石板已经被碾成了齑粉,现在的梅林不大高兴,实际上是非常不高兴。居然有如此存在敢挑战他的权威,想要从祂的手中夺取什么东西......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一滴滴黑色的半流体从石像的缝隙之间渗了出来,他们在侵吞梅林周围的空间,直至将他包裹在内!这一道黑色的帐幕内部居然是一个完整的,不属于现世的空间,梅林稍稍抚摸着它的外延,心生有趣。 石像上的纹路逐渐扭曲,最终现出一个似人非人的面孔来。亘古悠久的声音层层叠叠,似乎是从时间的最深处涌漫而上,传入梅林的脑海之中: “许下汝等的愿望。” 梅林顿时眉开眼笑道:“若是我许的愿望,你没有办法实现怎么办?” “吾等可以给予汝所付出的‘命运’相等的东西。汝等的命运,很是丰厚,却也没有达到吾等交换不出来的程度。” “那,我要你的全部。你的一切将会归于我,我会接受你的力量,我会侵吞你的躯壳,”梅林慢慢地把每一个字讲明白,“我亦会顶替你的位置。在你取走我身上的某样东西之前,你那强制交换的能力也就不复存在了。” “汝很聪明。”石像表面由无数虚幻线条组成的面孔在微微颤抖,“这么做的代价是汝的全部。汝身上的力量很强大,吾猜不透,却也远远超出吾等了。这个空间一旦存在,若是不发生交换,便不会消失。” “那么,交易成立。”梅林眯起了自己的双眼,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吾等的真名为【奇迹】,希望汝能牢记吾等的名字。” 奇迹?石像?奇迹......石像?梅林立刻心生警惕,这个交易若是成功了,吃亏的永远不会是自己。而交换总会有先后,还没等石像接收到自己的力量之时,他的能力早就消失......他想不到会有什么例外出现。 “哦?奇迹?你觉得什么是奇迹?”梅林看到一道昏黄的光球慢慢地从石像内部穿透出来,他从里面感受到了与传教士脖颈上相同的力量,“他的项链看来是从你这里弄出来的。” “奇迹......便是扭转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还没等梅林将这个光球握入手中,它便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石像的内部!事情忽然变得不对劲了! 【吾希望这次的交易之中,吾等付出的代价可以得到免除。】 “什......什么!”梅林惊讶地睁大眼睛,“本不应该出现的事情,你竟然可以......” 这个家伙居然扭转了必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将其变成了可能!这下子,看来是梅林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这便是吾等收集的命运能够到达的彼岸.......真正的奇迹!吾会充分使用汝的力量的,无需担心。” 梅林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忽轻忽重,他的存在本身正在变得不确定起来!说是自己的一切,那一定会是自己的一切!梅林可没有扭转大局的力量,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只露出一个比先前的光辉灿烂万分的法则核心! 无数如同锁链般坚实复杂的符文扭曲在一起,这份核心中承载的力量沉重到甚至都让它所处的空间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破碎! “啧!”梅林的双眼顿时变得全黑,旋即,同法则核心相同的辉光充斥着他的眼眶。 他的身体缓缓飘起,在那最后的一刻,他周身的时间,不,应该说,这个时空已经停止了。 一朵漆黑的花朵自梅林的身前出现,迅速盛开,再以相同的速度飞快凋零。 梅林的身体再沿着先前的轨迹慢慢降落,他的嘴唇从张开重归紧抿。原先经过的一切正在倒退,男孩的身体也恢复了先前的凝实。 “你才是,嫩了呢!”梅林的大笑声再也没能传入这个石像,时间正在飞速倒退,黑色的空间碎成片片细小的粉末,滑入石像的缝隙之中,“我已经知道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哈哈,哈哈哈哈!” 广场上的人群聚了又散,他们倒退着回到了自己本应该处在的位置之上...... 梅林再次睁开双眼,他眼前的景象变回了进入城镇之前,甚至才刚刚看见那队传教士的时候。倒滑的时间重新步入正轨,开始一刻一刻地进行下去。 “呼......”梅林坐在木桩上,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暗暗说道,“回来了。好险好险......” 若是再回去一点的话,就超出这个谎言所达到的范围了......这自然是不可行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梅林抬起头,说出了在这一时刻本应会说出的下一句话:“爸爸,我们最后要到哪里才算完成任务啊?这里太大啦。” “......”谢尔顿自然说出了在这个时候本应说出的话。 接下来的一切即将发生改变,但到底是如何改变,马尔克斯还需要和梅林做进一步的计划。那队传教士马上就要来了,因此他们必须要快,要快,要快! 章贰贰壹:粗暴的对策 在许愿结束之时,梅林深切感受到了命运石像那股诡异的力量带给自己的压迫感。自己的身体里好像延伸出无数条看不见摸不着的丝线,在梅林让时间倒退之前,这股力量就好像牵着这些傀儡线的大手,正一点一点地把这些丝线给收紧! 即使退回了时间,自己身上的束缚逐渐消失,这种力量居然仍然想要顺着他的身体逆流而上!在最后的一刹那,梅林总算是摆脱这种难缠的力量,回到了还在城镇内的时候。 梅林还有四次失败的机会,毕竟每一朵花有五朵花瓣,能够让他连续回到一个时间点四次。 “我们先理一下思路。”梦魇梅林道,“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这一队人离开,和这个囚犯队伍自此没有什么关系。但问题是在我们想问题的这一段时间内,这家伙已经跑到我们跟前了。” 梅林正靠在陆的旁边,他再次验证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果然只要触碰兽人的身体,他便不会被这种命运的力量给影响到。 “兽人身上有一股奇怪的特性,只要被他们触碰过的人就会恢复正常。他们也不会被传教士影响到。”马尔克斯同梅林一起整理信息,“如果不要让这些人进入村庄的话,是不是只要让兽人冲进人堆里面,把场子给砸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梦魇有些担忧地说道,“但这样的话,肯定会影响囚犯的安危,估计到时候直接当场处死了。” “我觉得应该不会,契约上的条款不会轻易更改,即使他们再怎么折腾,只要不逃跑,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就不会被怎么样。”马尔克斯说,“现在的时间也不多了,赶紧行动吧。” “也真是......好吧。”梦魇无奈地叹气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梅林忽地拉起身边陆的狼爪:“陆,林,我需要你们两个做一件事情。” 狼兽人僵硬的身体震了一下,他还沉浸在梅林不知道为什么就靠在自己身旁的惊讶之中:“什......什么事情?” “冲到人堆里,然后把队伍给搅散。”梅林就好像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差不多容易的事情。 但这件事情有那么容易做到么? “这,这......”林顿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梅林天真地说:“因为那个男人把我的爸爸给抢走了,帮我把他抢回来!” “这也太......无理取闹了......万一他们把我们全部咔嚓了怎么办?”陆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他的眼睛正在眼眶中慌乱地扭动。 “这也是救你们的要求之一。”梅林总算是搬出了这件事情,“若是办不到这件事情的话,那就你们的事情就难办啦......” 毕竟,若是这些官员都被传教士给蛊惑住的话,他们看起来也到不了即将处刑的地点了吧。 “去吧去吧。”梅林眨了眨眼,右手握拳,为他们两个打气,“我会保佑你们的,加油!”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两个无奈的兽人只好站起身来,朝认真听讲的人群中默默地冲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冲到了拥在一起的人群中间,把他们撞了个趔趄。可怜的谢尔顿被别人压在身下,痛叫了一声。 “善生,重生,悯生!这是狄达摩神教的三个最重要的教义......啊呀!”突然出现的意外让男人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这两个畜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快,把他们给——” “你是谁?”其中一个官员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衣着,“我明明记得我应该在镇上来着......等等,来人,把这两个人先给制住......等等,人呢?” 他貌似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然而事情的始作俑者却跑没了影,在他看来,这些兽人都一个样,没什么分别....... “真是......到时候把你们斩首的时候,我肯定要享受你们最后的哀嚎!”他狠狠嘟哝道,“还有,这里是政府执法机关,传教请到别的地方去吧。” 男人的脸色猛然一变,在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他总算是拖拉着那一群不知道是什么人缓缓入城。 “这些人看起来有古怪......”官员小声地嘟囔着,旋即,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转过头去,大声和身后还有些懵的人说,“所有人,今天全部进城镇里休息,包括兽人囚犯,不准在外逗留!” 陆和林在第一时间就蹿回人堆当中,在一众兽人不解的目光之下,两人显得格外心虚。梅林欢快地跑到了他们的身旁,称赞道:“嘿嘿,你们两个干得不错,总算把爸爸他们......” 他听到了不远处男人的话语,话说到一半,停了。 “说好了,你们会把我们给救出去的。”林叹了口气,背后粗壮的尾巴紧张地扭动。 “我知道......”小男孩的语气半是愠怒,半是疑惑。 “他们为什么还要到城内去......”马尔克斯不明白了,“明明已经把他们叫回来了啊......” “看来,只要传教士来到我们的面前,进这个城镇也只是时间上先后的问题了。你回想一下我先前给你讲的概率事件。”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大概率事件啊......”马尔克斯显得有些颓丧,“难道又要重复一遍先前的事情?难道我们还要再许一次愿?” “应该不会。”梦魇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谢尔顿一行人在官员的要求之下统一住在一家旅馆内,他们作为佣兵,必须和兽人住在隔壁,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全都要他们负责。所有人不经允许,不准外出,连那些管事的人也呆在旅馆的底层,绝不外出。 梅林从一楼的楼梯口往外张望,街上逐渐有人朝着先前广场的地方走去,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地全是痴迷,仿佛他们知道将要面对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似的。甚至连这家旅馆的主人也下了楼,准备去凑个热闹。管事的男人看了旅店主人一眼,却也没有阻拦。梅林再上楼看他们房间的窗外,其他街道的人们果然不约而同地往广场的方向跑去! 事情在这个阶段已经和先前的事实不同了。但,不同的程度还不够。现在的梅林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办法使用自己的能力,只能静观其变。现在好的一面就是,他们队伍里面的所有人暂时安全了。 普利琉斯和谢尔顿两人住在一间房里,他居然罕见地对管事的人称赞起来:“看来这些白眼狼也知道如何对待保护他们的佣兵啊!” 好吧,听一个傻子的称赞还不如不听,根本没有说到点子上。 晚上没有晚饭,谢尔顿让梅林去分点食物喝水给兽人囚犯们,让他们不至于被饿到。每一个收到食物的兽人恨不得把小小一块肉看成四五块吃了。即使他们是即将被人类处死的囚犯,他们或浑浊,或纯净的双眼中也竟是满含感激,这让这个小男孩的心中似乎有所触动。 他似乎只是一时兴起,本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在自己的灵魂空间之中多积累一点能够使用的东西而已。但若是真正地做到了,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更加壮观,更加有趣的谎言呢? 趁着晚饭的功夫,楼底下的官员将自己抽空写好的信笺用专用的邮戳封好,他的眼中多了几分笃定和坚决。 “以吾之名。” 他旋即抬起右手,一阵强烈的辉光从手心中吐出,将桌上的信件包裹住。啪地一声,淡淡的青烟升起,辉光逐渐暗淡下来,这封信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它出现在了一只戴着淡蓝色手套的手中,而这只手的主人正在那顶天立地的梵冈与西斯格交界处的城门之下。傍晚的风不大也不小,却也吹动了这位女术士的衣袍。她立刻打开信笺,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起上面的信息。 塔拉轻轻挥手,将读完的信纸一烧而尽,甚至连最细小的飞灰也没有在手套上停留。 “发现【奇迹石像】的位置了,我们走!” 她转过头去,朝自己身后的一小队人用力挥了挥手。她一认真,就会把眼睛张得特别大,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 这一次......一定要画上句号了!几年时间的积累,就为了现在这一刻。塔拉必须要保证在这趟行动中绝对不可以有错失,她也相信自己在这场对峙中不会有任何失误。 塔拉面前的空间忽地皱缩,这本陪伴了她一生的大书终究还是显现在她的面前。泛着古铜色流光的书页之上貌似镀着一层什么东西,书页本身的力量让周围的所有光线都黯淡少许。 嘎吱......嘎吱...... 塔拉的脚底在震颤,城墙内的机关不紧不慢地启动。 宏伟的大门慢慢升起,门缝之间喷泄出无数沉重而又神秘的蔚蓝色星光。一个又一个沉重的脚印踏下,他们的目标是那染上夕阳的漫漫草原中的一处村庄。 章贰贰贰:离开与到达 第二天一早,领头的官员们就让所有佣兵挨个去敲客房的门,让他们把所有兽人囚犯给带出来,准备出发。想来也正常,他们本身的职责便是运送囚犯,出现了这种状况,他们也顶多自掏腰包出一天的房费。把自己队伍的安全保障好了以后,就可以开工了。 谢尔顿等人合力把马车拉出来,在清晨尚显寒意的阳光之下,奉命的小队即将出镇。今天的小镇好像和昨天的不大一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巷里冷清清的,即使现在是清晨,就算大多数人现在还在床上睡着,却也听不到哪怕是一点鼾声。 “那些人昨天好像去了广场。”梅林对谢尔顿说,“也不知道他们去看什么去了。” “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谢尔顿用手摁着自己的太阳穴,“我甚至都搞不清楚,我昨天到底是怎么跑到他身边的。不过那些管事的看上去也有点脑子,也不至于出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还把我们晾在荒郊野外。嗬,我们的房费肯定有人报销的,别指望着从他们的手里掏出哪怕是一分钱,哈哈。” 普利琉斯打了个哈欠,眼神迷离地伸了个懒腰:“早......总觉得今早怪安静的。唉......没早饭吃,真是要命。” 工作契约上写明了,佣兵的吃穿用住都是要自理的,再抱怨也没什么用。马车已经就位,梅林和谢尔顿依旧是每天第一个与兽人同坐一辆车。他们坐在车尾,看着空荡荡的街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淡淡的寒意。 现在已经逐渐入秋,应该添点衣物了,谢尔顿如是想到。昨天城镇上的人还个个活灵活现地在自己面前蹦跶,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 车轮碾过或稀松,或坚硬的石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梅林的屁股下逐渐起了震颤,面前的景物便开始缓缓挪动起来。反正这一切之后与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顶多是作为这件怪事的见证者而已。 还没等马车加速,梅林和谢尔顿便看见一个生着灰白色长发的中年人跟在车后面,扒拉着车的外延。两人一时之间还没有搞清楚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身上背着个大挎包,衣服不新不旧,差不多连续穿了三四天的样子,却没有什么臭味。脸上虽然满是皱纹与麻子,却也没泛着一种油乎乎的肮脏。这表明,男人平时虽然并没怎么注重自己的个人形象,但也挺注意卫生的。 “可以载我一程么?”他说,“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去哪里,但我觉得,只要跟着你们,我就可以到达我想去到的地方。” “先生,我们是奉国王的命押送囚犯的队伍前往塔塔河附近,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们也不大清楚。”谢尔顿温和地说道,“请原谅我没有办法答应你的请求。” “啊哈!”结果这半老不老的男人狠狠地揪住马车的边框,双脚轻轻一跳,便轻而易举地站上了拥挤的马车之内,“没错,我正是要去那里!谢谢你们的帮助!” “呃......”谢尔顿拉住梅林的手,“我刚刚说——” 男人熟稔地挤开梅林的小身板,自然而然地耍着无赖:“哎呀,都上来了,缘分一场,不是么?来,搭把手,这里的东西可珍贵啦!” 谢尔顿强忍住把这家伙从车上推下去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拉着梅林的手,用眼神示意里头的兽人们,把位置稍微挤一挤,不要伤着小孩了。梅林虽然一开始也看上去有些不解,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也无所谓了。 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套近乎的本领,无论是他的脸,还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一种奇怪的亲和力,让想要说不的人闭上自己的嘴。 哐当一声,男人身后的大包重重砸在了马车内的地板上。他这才看向马车内部,灰白的眉毛一下子挑了起来:“这看来就是前不久在梵冈举办过仪式的那些人了。没想到叛乱过了两年,这码子事才彻底结束,也真是奇了怪了。” “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梅林看着老人始终带着笑意的眼睛,他的嘴角也不由得向上微弯。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上一次的过去之中,让大家不要相信传教士胡言乱语的人。而在这一次的时空之中,他们居然阴差阳错地见了面。这也是梅林没有吵闹着说要把他赶下去的原因之一。 “你可以叫我劳伦特先生。”劳伦特爽朗地笑了,“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不是么?看上去,魔力天赋也非常不错!” 谢尔顿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这家伙看梅林的眼神并不像在看一个人,就好像在看一块质地非常好的绿宝石。 劳伦特朝梅林摊开手,上面是几片很薄的金属片,还有几颗螺丝钉:“我是做玩具的,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让我给你做一个玩具,在这旅程之中添一点趣味。” 梅林用力地点了点头,谢尔顿则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理会这件事了。 这家伙确实有点古怪,但以谢尔顿的眼力来说,却又没办法认定他对梅林有危险,若现在出言制止,车厢内的气氛就会变得很尴尬。 “这是什么东西?”梅林拨动劳伦特手中的金属片,“叔叔,你手上好粗糙。” 劳伦特干脆地大笑道:“那当然了,我可是做了一生的玩具,怎么可能没点痕迹呢?接下来,就请让我给你表演一个好玩的魔术,你肯定会惊讶得忘记眨眼!” 粗糙的大手猛地合拢,劳伦特的老脸神秘兮兮地滑到梅林的脸前,和他凑得非常近。他的双手迅速合起,把这些零零碎碎包裹在中间。往复揉搓,上下摇动,丁零当啷的声音闷闷地在手中狭小的空间之内蹦跳。 “看好了!”老男人猛地把手中的东西抛了起来,指缝之间流落出点点金灿灿的光斑。 只见一个金黄色的小小飞行器神奇地漂浮在空中,它的两只大翅膀近乎占据了全身大部分面积,中间只有小鸟眼珠子那么大的球体泛着黑漆漆的油光。 呼!飞行器的两个翅膀朝下折去,竟是直勾勾地从空中朝下俯冲,差一点点就要扎进梆硬的地面!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这翅膀似乎有着自己的活力,干脆利落地向上一折,在微风的衬托之下,小家伙的身体又顺着风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来来,把你的手伸过来!”男人对梅林惊讶的样子很是满意,“它之后就是你的啦!在一个月之内,你想让它飞到哪里去,它就会飞到哪里去,哪怕是天涯海角,它肯定也会义不容辞地乘风飞过去的!” 这个小小的飞行玩具平稳地停到了梅林的手掌之上,明明是如此小的一个球体,两片大大的翅膀居然也可以收入小球的内部。 谢尔顿有趣地看着梅林手上的玩具,再看看就好像和梅林一样孩子气的劳伦特,心中不禁感叹,把梅林带到这里来也总算是有些收获了。小男孩兴奋地把球抛起,两片金灿灿的翅膀便从小球内哗地抽了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优美柔滑的痕迹。 不用看,这个小东西的体内肯定有魔力的痕迹。而仔细想来,制作人的奇幻手法却又让人啧啧称奇。做了一辈子的玩具,便可以达到这种程度么?谢尔顿并不这么想。 但只要不是坏人,没有打梅林的任何主意,他便没有理由去做一些对所有人都不好的事情。 还有三四天就要到目的地了,狼兽人陆看到梅林一脸欢愉地玩耍相,心中逐渐焦急起来。他答应过自己,会让他们逃出来的。但如何去救,现在还是一个谜团。时间可是不等人...... 眼瞅着就要被送上断头台了...... 直到傍晚,那个男人也没有离开谢尔顿的队伍,反倒是无赖地在队伍里住了下来。连续赶了一天路的塔拉一行人也总算是到达先前押送囚犯的队伍提供的地点。 明明在前一天充溢着生活气息的大街小巷,现在却是诡异地萧瑟。所有人跟在塔拉的身后,不断朝周围呼喊是否有人生活在这里,然而并没有听到一句答复。 她们自进入这个小镇之后,就没有看到过一个活着的人。甚至连死人的痕迹也没有发现。 章贰贰叁:群星之矛 塔拉与自己的小队一共是十三个人,除了手拿大书的她以外,所有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根布满符文的巨大钉子。钉子上面并没有魔力流转的痕迹,上面的术式便不能启动。 据不完全的数据统计,【欲望之地】西斯格在近两年的矿物出产比以往低了至少百分之三十,近六十个村庄莫名其妙地被废弃,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塔拉近乎每个月都会收到有村庄荒废的消息,明明不是她所管辖的事情,但作为国家的首席术士,她必须要负起这个责任...... “这个村庄里好像没有人,喊了那么多声都,都没个人回应。”其中一个男人顺手掀开身旁摊贩上遮盖水果的布料,“卖的东西还很新,看来是昨天还在出售。” “也就是说,这个石像会凭借所谓的‘实现愿望’把前来的所有人都给吞了?” 塔拉摇了摇头,手掌上方悬浮的【星象书册】内正喷发出愈加浓郁的星光。 “这是关于【命运】本身的力量,真真正正的法则......”塔拉轻轻地说道,“不论怎样,这种东西出现在雅力士是绝对不可以被允许的,必须要把它给铲除掉!” 队伍越靠近广场,【星象书册】内散发出来的光芒越是凝实,直到最后,书册内翻涌的星光居然化成了潺潺的溪流,从页边随意地散落在地上! 也就是说,书册感受到的【命运】的力量很是强大!塔拉看到这副景象,却也只是微微皱眉。情况稍微超出了她的预期,但是通过借助大书的力量,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广场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巨大的石像矗立在正中间,周围是一圈石柱,石柱的上方刻印着一概不变的文字。 “看来这就是......”塔拉一边读着石柱上的文字,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奇迹石像......难怪叫做奇迹石像......” 任何奇迹的实现都是有代价的,在【欲望之地】之中,所有人的欲望都在一定程度上放大,石像趁机借着这个机会,换取了向它许愿的人的什么东西...... “石像内部积攒的命运之力已经颇具规模,千万不可以疏忽。”塔拉指挥着小队的其他成员,将这一块块巨大的铆钉打入地面,“希望可以在第一击的时候就可以把它消灭,不让它有可乘之机。” 即使塔拉说了这话,在她对面的石像也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它就是一块真正的,毫无生机的石头。但正是这块平平无奇,甚至是有些丑陋的石头,兴许就是致使西斯格衰败的主因。 塔拉夺下在空中漂浮着的【星象书册】,开始一页一页地翻阅起来。书册一碰到女人的手指便失去了原有的光辉,显得古朴而又泛旧。 书上起初没有任何字迹,更不如说,是在塔拉的手下,这本书现在没有内容。五根靛蓝色的魔纹自她手臂的皮下缓缓舒展开,就好像一颗正在迅速成长的幼苗的根部,蹿到了五根手指的尖端。 塔拉轻轻抚摸着粗糙泛黄的书页,在魔力的刺激之下,竟是有一个个泛着不同颜色星光的符文自书页深处浮现!由大书唤起的力量从虚空之中如同巨浪一般滚滚涌来,女人的脚跟逐渐从地上飘起,壮阔的魔力浪潮画卷一样戏剧性地涌漫开去。 塔拉的双眼深处已完全充溢着剧烈奔腾的魔力光斑,脚下的魔力浪潮迅速朝她身上包裹,将她的一切吞噬得一干二净。 地上的所有人震惊地仰头看去,却又因为那耀眼的霓色霞光不住地颤着自己的睫毛。现在的塔拉只能看见一个充满魔力的轮廓,浑身上下也只能看见那一双高贵而又自发威严的眼瞳。他们先前已经被塔拉再三提醒,不可以长时间盯着处于这个状态下的她看,否则会被其中庞大的星力吸走自己的灵魂,在这个时候却也无论如何移不开自己那低贱如泥的双眼了。 “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塔拉光滑如镜的面孔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单单是说出这一句话,其中喷涌而出的星光也将面前的空间扯得微微扭曲,“我之前应该和你们说过的。” 塔拉本不想说话,因为这种由纯能量挤压而发出的声音过于庞大,一不小心就会将底下的所有人炸成碎块,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话也不行了。 地上的所有队员脸上无一例外地露出痛苦的神色,离她稍稍近一些的人身上竟然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口中呕出一大滩泛着蔚蓝色星光的鲜血!他们这才从庞大的吸引力中撤回自己的神思,即使自己受到了伤害,也不可以耽误仪式的进行! 十二个人的身上都喷涌出各不相同的魔力光辉,他们挣扎着握紧面前的巨大铆钉,将自己的魔力全部输入钉子上的魔纹之内。 嗡!嗡—— 十二根钉子上的魔纹自上而下被浇灌完毕,在拥有充足的魔力之后,魔纹上的术式得以启动!所有钉子从地面上颤抖着漂浮起来,把广场上的石像围在中间。 刹那之间,被围住的区域似乎只剩下了黑白两色,钉子的尖端喷出无数细小的丝线,将这块黑白的区域悉数覆盖!虽然片区域很快恢复正常,但其中隐隐散发出的压力居然也能够被站在术式周围的队员们心头发悸了。 任何东西都不可能逃出这片区域,绝对不可能。 塔拉眨了眨自己的双眼,见到术式布置而成,她也应该进入下一个步骤了。闪耀着星光的双手猛地拉开,她的背后竟是一下撕裂开六道空间裂隙。裂隙深处起先都只是暗沉沉的灰色,塔拉伸手一招,浓郁到极致的各色星光瞬间就把这毫无趣味的灰色驱赶得一干二净。 地面上的所有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巴。所有人都在占卜书上见过星辰,在占卜之时,他们还得用望远镜向天空之中使劲张望,才堪堪看得清他们的踪迹。就在此时,这些星辰竟是顺着空间裂隙接二连三地被拽入了他们实实在在生存的世界之中! 大地失去了吸引万物的力量,地面上的石头尽皆漂浮在空中,金灿灿的阳光被各种各样的星光蛮横地浸染,变成了高贵却混乱的一锅粥。 塔拉缓缓地抓过面前早已变得璀璨晶莹的【星象书册】,翻开了其中的一页。无数深蓝色的符文从书页之中流泻下来,形成了一个长矛的轮廓。旋即,她随手一划,这本大书便掉入一块深不见底的虚空之中,此时也见不到它的踪迹了。 群星回应着塔拉的诉求。祂们正以自己的星光灌注着长矛的轮廓,把书册创造出的概念制造出一个实际存在的形体。空中弥漫着的星光就好像被一只凭空出现的大手拧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填充进长矛的轮廓之内。 所有队员即刻从怀里抽出一张宽大的牛皮纸,上面早已刻印好离开用的传送术式。他们使用自己体内最后残余的魔力启动术式,将自己从这个地方拉出去。 塔拉见其他人都已离开,便再一次开口,广场上此时回荡起宣告着终结与毁灭的魔呓: 【以吾之名】 颜色混乱的星光一进入长矛之中便迅速分层,最先沉淀在长矛的矛尖的是油亮的绿色。 【生机!】 其次是灰扑扑的,包含着混沌与不幸的棕色。 【灾厄!】 再其次是同塔拉周围星力颜色相似的蔚蓝色。 【命运!】 这三种颜色组成了长矛的矛尖。只听得铮地一声爆响,这三种颜色上下交融,混合在一起,虚幻的轮廓迅速变得凝实,成型的矛尖却变成了一眼看不穿的黑色。 接下来的三种颜色便是黑色,金色,以及乳白色。 【虐杀!】 【财富!】 【时光!】 自此,长矛的矛身也制作完毕,与先做成的矛尖粘和在一起,成为了一个整体。塔拉身后的群星并没有消失,祂们就好像要见证接下来的这一刻。 【集群星之力,成湮灭之器】 包裹在塔拉身上的魔力浪潮顿时破碎,它们附着在巨大的黑色长矛之上,让它散发出来的威压更是直上了一个层次! 吽—— 制作完成的长矛力量实在是太强,塔拉身下的广场正止不住地往下陷,石像的表面也被挤压出一根根狰狞的裂缝。塔拉继续开口,认真地颂念完接下来的魔呓: 【此为群星的意志,将汝镇压,毁灭!】 塔拉的手托着长矛的底部,向前用力一送,即使没有了魔力的包裹,此时的她也宛若正在降下神罚的神祇! 【群星之矛!】 长矛脱手,身后的群星再一次放出流连的星光,映衬在长矛光滑温润的表面上。矛尖似乎勾动了时空本身,将整个世界连带着朝下方的石像砸去。 塔拉身后的群星似乎已经预见到了结局,便也缓缓地缩了回去,裂缝自此迅速关闭。长矛太过锋锐,将一路上的空间搅得七零八落。没有东西会在矛尖之下撑过半秒,石像的表面即使撑开一道不薄的屏障,却也在长矛面前变成了一个肥皂泡泡,瞬间被戳得支离破碎。 嘭!浓烟冲天而起,大块大块的石屑爆得到处都是,甚至连这一整个广场都在塔拉唤出的长矛之下化为废墟。巨大的长矛自上而下散成了一滩黑色的尘砂,甚至连尘砂到最后也消失不见。再怎么说,它也只是一个凭空创造出来的概念而已,从群星之中抽调出来的魔力已经被用光,那它也不可能继续存在了。 “呼......”塔拉深深地吐了口气,从空中落下来,慢慢地,一步一步朝灰尘的中央走去。 她抬起手,再朝下一压,空中扬起的尘埃如雨点般落入地面。只见一块破碎的大石从灰尘之中显现,细细看去,也只不过是一块最平常不过的石头而已。 塔拉站定了身体,看着空中漂浮着的铆钉,一动不动。 哐当! 忽然,一颗铆钉从空中迅速砸下,嘭地一声落入地面。塔拉身上的魔力光辉再度涌起,她朝前健步跨去,朝面前的空中狠狠地一握! “我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在塔拉的眼里,她的手中正牢牢攥着一根丝线。这是一根黑色的,近乎虚幻的丝线,它的其中一端被铆钉砸在了地里,动弹不得,而另一端则在挣扎似的颤抖。她看不清另一端到底是什么,但她可以肯定,这件事情还没完。 这是命运之线,独属于【奇迹石像】的命运之线。 章贰贰肆:吾希望 塔拉手上的线条正在拼命挣扎,但无论线条如何颤动,都无法逃脱女人紧攥的拳头。 “抓到你了。”塔拉的语气很清冷,“你看上去没有办法攻击,否则你早就对我们下手了,不是么?” 铆钉上的符文是为针对【奇迹石像】而特地准备的,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之下,塔拉特地布置了能够锁定【命运】的术式。这是塔拉第一次看见这种凭空出现的漆黑线条,但在握住它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正在用手触及【命运】本身,丝毫不假。兴许是先前从【星象书册】内抽调了大量星力,这才让她能够看到这奇迹般的一幕。 【汝......终究也是触及到了命运的边缘。】 这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沉吟声...... 声音直接传到了塔拉的耳内,让她微微皱眉。在塔拉的眼中,那根线条竟是不断延长开去,直至破碎石像的中心部分才逐渐停止下来。从一个点开始,像毛线球一样胡乱纷繁的黑色线条逐渐扩张,最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球体!这团命运之线正在有节律地呼吸,明明是一个概念般的东西,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意识,甚至是类似灵魂一样的东西? 看来,这才是【奇迹石像】的本体......等等,这难道是...... 塔拉不敢相信地抽了口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眼中的光芒更加富有攻击性。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它既然对人类有所威胁,那她作为雅力士的首席术士,必然要将其清除!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我作为正义的执行者,会将你消灭。”塔拉的另一只手燃烧起星辰一般璀璨的焰火,狠狠摁到了她手中的那条命运之线上。 但没什么用处,这簇火苗穿过似虚幻,似真实的线条,啪嗒一声滑到塔拉的脚下,爆起一大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火焰的温度实在是太高,甚至将她脚下的地面染成了一片淡蓝色的岩浆。 【汝很强大,吾等相信汝定能想出伤害吾的方法。】 “所以说,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想干什么?那些村庄内的人又被你弄去哪里了?” 塔拉继续警惕地扯着手中的命运之线,不让它逃窜。方才被塞进空间裂隙的【星象书册】又掉了出来,书页打开,一个个复杂强大的符文从书页的深处浮现。 【吾能够为汝等实现愿望,汝等也需要付出与此对等的命运。】 【人类的要求是如此的贪婪,以至于汝等将自己的全部命运交换给我。】 【他们的存在将会消失,交易成立的那一刻起,他们似乎陷入了无可名状的幸福之中。】 【吾等无法理解,吾等希望理解,因此吾等听取汝等的请求,为汝等实现愿望。】 “所以说,所有实现愿望的人都被你剥夺走了所有的命运?” 【吾等只会夺去与愿望等价的命运。】 “啧!”塔拉最终还是没有料到这一点,“也就是说,村庄里的所有人都是被他们自己所害死的了?” 【亦可以这么说。也有相当多的人类并没有被我夺去所有命运,由于命运本身的法则限制,吾等不能获取超过愿望价值的命运。】 “法则......”这或许已经超出了塔拉的能力涉及范围内,她终究只是一个人类罢了,“你和我交谈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塔拉并不能相信这个古怪石像的所有话,毕竟她手中的命运之线还在不断挣扎。这是并不是一个儿戏,而是关乎于他们人类生计的一件大事! 【吾等亦有自己的愿望,需要收集足够的命运,才能够达成。】 【吾等无法理解人类的心,却想尝试理解。汝等提出的愿望过于荒谬,吾等无法理解,亦想尝试理解。吾等——】 “所以说,你有自己想实现的愿望......”塔拉面前的书册最终翻到其中的一页上来,停止不动,上面流落出的符文碎屑让手中的命运之线陡然加强挣扎的趋势。 【吾希望变成真正的人类,以此方法理解汝等。可惜,收集的这点命运似乎还是无法达成吾的愿望。因此,需要继续——】 “那么就去死吧,我不需要你去理解人类,人类也不需要多出一个你。”塔拉直接把另一只手插到了大书的中央,竟是拔出一把泛着乳白色光芒的长剑,“甚至,你都不知道有‘死’的概念,不是么?我们之间已经聊得够多了。” 【吾无法做出交换以外的事情,吾没有任何后悔。】 塔拉提着这把剑,三两步走到这团颤动的线条面前,狠狠往下一劈。细小的尖啸就好像剧烈的金属摩擦一样自劈开的地方爆发出来,将塔拉的长发吹得倒飞起来。 这是【命运石像】本体的悲鸣,一时之间,塔拉的精神似乎被这种痛苦而又遥远的回响影响到,脸上的表情也略微有点扭曲。这团命运之线开始拼命挣扎,就好像一个被扼住喉咙的婴儿。塔拉直接用手抓向被撕成两半的命运之线,手腕用力,往两旁狠狠一扒,最后几根没有来得及逃开的线条也在她的手下彻底断绝。 啵!嘶—— 一阵剧烈的震颤自线团的中央涤荡开来,塔拉的鼻孔直勾勾留下两道鼻血,差点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她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站起身,嘴角终于漾起一丝胜利般的微笑。 这件事情,看来终究是完了啊...... 她双眼深处的魔力光斑逐渐熄灭,整个人的气势也急促地衰落下去。即使自己的这种行为会废掉她不少的力量,她相信,为了雅力士的子民,这也是值得的。西斯格已经有太多人被这种命运上的交易祸害了,她不可能再让这种行为持续下去。她收回空中的铆钉,凭空变出一块布料,将他们裹了起来,背在自己的身后。 塔拉在慢慢地转过身,小步小步地往前走。 她兴许知道命运上的交易到底是什么,毕竟她可是雅力士国内最强大的占卜师了吧。用星辰占卜出来的东西,兴许就是命运的本身。她所做的事情和【奇迹石像】一般无二,都是将命运的随机性夺去,让未来既定下来。 即使她消灭了这个石像......真正让她心寒的是人们的欲念。没错,她也有欲念,但在这一片充满欲望的土地之中,人们的欲念被放大到了一种夸张的程度。 她离开了,虚弱地离开了。这场战斗耗费了她大量精神和魔力,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没办法恢复过来。 破败的废墟之上,这块破碎的大石头静静地立在风中。那虚幻的黑色线条已经消失不见。微风似乎在说话,讲述着这个城镇的故事。 这是一个包含希望与愿望的故事。所有人都是幸福的。起码在自己消散之前,是极其幸福的。因为他们此刻的愿望都被满足了。 【吾希望能够变回原来的样子,恢复原本的力量。】 微弱的声音从广场的中央逐渐传开,伤痕累累的空间之中却又染上了一层新的颜色。道道神秘强大的流光从天上流淌下来,组成了一只只透明的手臂,将地上破碎的石块一一拾起,拼凑。只是转眼之间的功夫,一块完整的石像便重新出现在村庄的地面之上。 【还是,没有办法恢复全部的力量么......命运,实在是过于缥缈。】 【戴斯提诺,你将吾等唤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根根石柱从地面重新钻了出来,与先前不同,它们身上的裂缝之间竟然钻出水流一样的符文碎片,顷刻间就将石柱的表面铺满! 什么是奇迹?死而复生显然是奇迹。实现这种奇迹所需要的代价是很大的。但,如今的命运石像看来是能够负担得起这种代价了。他遍历过无数的愿望,也替人们实现过无数的愿望。有些是希望获得财富,有些是希望获得容貌,也有些则是希望获得芳心,当然,也有希望获得成功。 【吾希望......变成一名人类,体会他们的欲望,感受到他们的心。】 石像朝自己内心深处的法则呼唤。可惜,这个愿望没能够实现,也就变相说明了它所聚集的命运还不够。一道淡蓝色的帐幕从石像的表面撑开,直至石柱的范围内,一个个手印噼噼啪啪地布满了每一个帐幕的每一个角落。 它究竟实现了多少人的愿望?它自己也不知道。 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没能够满足,真是可怜。它只渴望理解人们的欲望,它只是想要看看人们的心而已。 这些手印逐渐融化,狰狞地在帐幕上流下一个个恐怖的痕迹。这代表着他们所付出的命运之力在被石像消耗掉。 最终,一道虚幻的人脸出现在空荡荡的帐幕的表面。它本应该没有表情的。它甚至连灵魂都没有,为什么会有喜怒哀乐呢? 但......此时的面孔之上,却裂开了一道道狰狞的裂口,无数的线条内溢出道道细小的火焰,它们此时再诉说着自己的愤怒,委屈,与不甘。 刷!一道淡蓝色的线条顿时从面孔的口中蹿了出来,顺着一个方向,坚定地延伸向无尽远处。旋即,蓝色的线条上出现了一抹暗沉的死灰,并且在迅速扩大,向细线的另一头吞噬过去!而这道淡蓝色的线条的另一头连接的正是站在传送术式上,准备回梵冈的塔拉! 【望汝等衰弱】 【望汝等混乱】 【望汝等失势】 【望汝等悲哀】 【望天空之群星助力吾等】 【望地底之虫豸啃噬汝等】 【汝之命运为吾所用】 【吾等皆为蝼蚁】 【万物皆无对错】 嗡——!!嗡——!!嗡——!! 空中交杂着管弦乐一般的轰响,就好像一柄柄棒槌,疯狂敲击在这道灰迹斑斑的丝线之上! 这个愿望成功了!【奇迹石像】这次许下的报复性愿望成功了...... 至于什么时候生效,它并不在乎,只要能够发挥作用,怎么样都是好的。一股强烈的感情正在这团命运之线的中央燃烧,就好像火焰一样,稍稍靠近些就会灼伤它的本源。 这兴许是愤怒。 【这下......吾看来是没有退路了。只有那颗神血......才可以让吾等有一线生机......】 【若是到时候再是失败,戴斯提诺,请允许吾等回归。】 咯喇喇—— 废墟中重新立起的一切再次缩回地面当中,数个大坑出现在广场中央,它们会被废墟内部的风沙掩埋,就好像这些坑洞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此时的塔拉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是中了这么一记狠招。 “嗯?”塔拉转过头去,术式的光辉在她的脚下亮起。 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不如说,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错觉,毕竟累了嘛。 她重重舒了一口气,身影旋即化成点点细碎的破片,消失在术式的中央。 章贰贰伍:不对劲 【群星都会】菲拉比,逆转塔内部,【奇迹石像】一事总算告一段落,塔拉也可以趁机稍微休息一会。逆转塔虽然是黑星的大本营,但向来对这个雅力士的首席术士开放,毕竟这女人是头头的姐姐。 塔拉和她的弟弟,菲特看上去关系一般,恰恰相反,他们的关系实际上非常不错。这兴许是因为姐弟俩从小便开始接受占卜训练,继承世界上最大的占卜世家——萨伦威尔家族的特殊遗产:星辰塔和逆转塔。她们各有各的理想,各有各的行动,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交集,但在暗中互助颇多。 浸染塔和倒悬塔实际上只是给普通人做做样子的,它们只是两种塔楼在世间存在的掩盖形式,真正的力量大多存在于地下开辟出的一块专门模块。只有持有两本萨伦威尔家族祖传下来的书册的人才能够启动其中的核心力量。 其中一本是塔拉的【星象书册】,具有正常占卜意义上的一切功用,并且还具有数项重要的能力。最重要的便是能够抽调与书册缔结某种特殊的,古老契约的星辰的力量,并将其化为己用。群星之矛是融合了数种星力的杀招,威力自然是极强的。 而另外一本则是费特手中的【歪曲书册】。若是说【星象书册】是预测他人的命运,而这本大书便是影响他人的命运与因果。这也直接导致了费特使用这本书册极其艰难,日常中也顶多只能歪曲一些最简单的法则罢了。 塔拉是五魔纹术士,但费特只是一个三魔纹术士。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家中能够出现一个三魔纹术士已经谢天谢地,但对于费特来说,他也只有堪堪能够拿起这本书的力量而已。正因为这种力量过于强大,操纵过于艰难,而费特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掌控这种力量,他便打算居于幕后,为自己的姐姐保驾护航。 费特深爱着自己的姐姐,他们之间的亲情无可动摇。因此,他必须要将一切都处理得尽善尽美...... 可惜,自从艾云尼死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查理上位,所有事情都近乎被搅得天翻地覆,塔拉需要操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而同样头疼的费特只能看着塔拉东奔西走,不断地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他知道的,塔拉也有自己的烦心事,也有自己的感情。他同样也知道,使用这本该死的大书可能到最后会出现怎样的后果。他告诫过自己的姐姐,但是她却一脸不以为然,拍着自己的肩膀,说自己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 在塔拉进入自己眼帘的那一刻,费特就感觉到一种极其浓烈的不祥的感觉。 自己的亲姐姐被诅咒了,而且这种诅咒相当高级,是他动用一切都无法祛除掉的诅咒...... 费特的呼吸逐渐开始颤抖,他不安地旋扭着自己手中的正六边形戒指,一步一步地从自己专属的王座上面走下来。 “呼......这件事情总算完了,费特,我得好好休息一会啦。”塔拉眉眼之中沉浸着浓浓的疲惫,“你这里应该有我的人,无论有什么事情,你就和他们说,本姐姐在休息,事情都让他们处理去!” 塔拉却看到费特一脸焦急地奔过来,不免心生疑问。 “你被诅咒了,什么时候被诅咒的?”费特的嘴角不住地往下撇,他快速绕着塔拉走了一圈,眼中浮现一层亮灰色的魔力光泽,“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你却永远都不听!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萨伦威尔家族将来该怎么办?” 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又该让我怎么办呢? 他背后的空间啪地一声扭曲爆响,灰黑色的书册正在迅速打开,翻动! 费特即使借用逆转塔的力量,他也只能看清楚无数黑色的虚幻线条正在塔拉的周围飘飞舞动,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机会,将自己的亲姐姐搅碎! “什......什么?”塔拉却显得很是奇怪,“我怎么没有感觉出自己身上有诅咒?我现在只觉得很累,想要睡一大觉!费特,看你之前沉稳冷静的样子,现在却也不怎么样嘛。我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好了。” 费特显得有些神经质:“我看到你周围有很多......我说不明白!我只能勉强看到,但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我甚至都借用了逆转塔的力量......” “但我现在不也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么?”塔拉挑了挑眉,眼中愈来愈多的疲惫,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现在真的太累了......” 她身上的魔力指数也变得非常微弱......应该是先前使用了大量魔力的缘故,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她身上有什么异样,先走一步是一步。 “因为我现在看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样的诅咒,所以我并不能对你做出有效的治疗。”费特叹了口气道,“若是有什么问题,你到逆转塔来,我来为你......” “好啦好啦,”塔拉打断了费特的话,“我肯定没什么问题的,我的命大得很!快点让你的人给我安排最大最好的客房,我可是贵宾!” “我知道了......”费特重重地拍了拍手,自然有很多人上前来,听从他的吩咐,“从她过来到走为止,你们的一切都听她的。照顾好她一切的日常起居,安排最好的环境入住。” “是。” 塔拉很快就被送到了环境优渥的客房洗漱沐浴,最后再用餐。躺在温热的药浴之中,这个姐姐抿着双唇,将自己美丽的面孔浸入水中,再缓缓拔出。她的眼神忽然一软,原先强势的气氛一下垮塌。 她真的中了诅咒么......在费特刚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便用自己的魔力检查了自己的身体,而且不止一遍。终究也没能够检查出什么东西来。 这是她自己的亲弟弟,他是绝对不可能骗自己的。若是费特出了什么事情,若是自己可以掀翻天空,她相信,自己肯定也会去做的。 塔拉又想起了先前看到的自己死亡的那一幕:天空中的群星在自己身后静静闪烁,她的头颅却已不见,脖子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轮蔚蓝欲滴的明月。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死法?她是否应该相信这一切?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即使身周的水温不低,她也能感觉到一阵冰寒。 她蜷缩起来,闭起眼睛,让时间慢慢地流逝过去。 话说,自己的魔力.......应该在这一段时间之后...... 她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永久性的损伤,至少在恢复以后,她的魔力也永远不能达到自己巅峰层次的水准了。她对此并不后悔,就像先前所想的一样,萨伦威尔家族永远是雅力士的坚实后盾之一。她也真实想让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是像先前的雅力士那样战火纷飞。 国家向来是打出来的,而不是凭空出现的,这是喋血而得的事实。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费特又会怎么样呢?那个傻弟弟......看上去很精明,但在她的眼里,永远是自己的傻弟弟。 而自己的傻弟弟正坐在王座之上,一条一条地翻阅着塔拉近期办理过的所有事务。一般人是不会给她下什么诅咒的,甚至还要对她感恩戴德。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羊皮纸上那【奇迹石像】四个漆黑的字迹,他的牙齿开始狠狠地啃咬自己的下嘴唇,直至出血。 费特本应该阻止她去做这件事的,这是他的错。这一定是他的错。 章贰贰陆:处刑台 梅林可以从马车的车窗外看到一座巨大的椭圆形石制建筑,下部窄,上部宽,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饭碗一样。根据谢尔顿所说,那里就是处刑的场地了。 哗哗的流水声在这个时候已经能够听得很清楚,远处的塔塔河正在朝四面八方传播出他那独具魅力的低吼。正是如此庞大宽广的河流,才能把【欲望之地】的东西两片区域给完完整整地划分开来,由此而诞生两个完全不同的社会生态与自然生态。 塔塔河的旁边还蔓延出一大片城镇,却也离他们不远。谢尔顿等人完活之后应该也可以在这个地方歇歇脚,毕竟也累了大半个月,休息一下,吃点好的也是应该的。 “那股奇怪的力量就在城镇里。”梦魇梅林在识海之内说道,“好像就是时间的力量,你应该也可以感觉得到。” “嗯。”确实,他确实能在那个镇子里感受到一股非常强烈的时光法则的力量,但这股力量的源头却不得而知,“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所以说,你先前和他们承诺会把他们救下来是谎话?”梅林兴致缺缺地说道,“还是说,你真的想要这么干?” “那就这么干吧,正好也稍微试验一下咱先前刚学的术法。” “幻术么......这种奇怪的法术万一被戳破,那就不好玩了。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们的死活?若是你想从中得到希漠的话,你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揪心。” “因为......我觉得他们不应该死。”马尔克斯说出如此无厘头的话,“只是单纯想要帮他们而已。” “好吧,既然身体是你的,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东西。不过我劝你在单纯的幻术里面再加上一点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添点东西,梦魇的力量实际上比幻术更适合控制人心。” 处刑的时间定在次日上午十点钟,到时候会邀请周围的居民们来观看。说是邀请什么居民,但周围像样一点的村庄根本没几个,顶多就只有一两幢歪歪扭扭的房屋帽子一样地插在地上,大半还是废弃的。也不知道这个建筑造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至不至于如此大张旗鼓。 佣兵们把所有兽人放下来,就地扎营,等待明天的最后时刻。所有兽人都面孔紧绷,没有任何人不惧怕死亡,而这种毫不反抗的,既定的死亡则是更加令他们恐惧。 陆和林想找各种机会和梅林见面,但他们死活也找不到那家伙的踪迹。他们在佣兵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万一跑远一点就会他们认为是想要逃跑,已经到了处刑台的边缘,在这种时候玩火肯定是不理智的。 有些兽人甚至都受不了死亡的压力,组团开始撕咬互相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完好的皮肉,顿时鲜血溅得到处都是。陆和林只好放下自己的心事,先让那些不理智的兽人们冷静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快停手!”林蛮横地扒开一个趴在虎兽人胸口上啃咬的狮兽人,“即使情况变成了现在这样,也不应该做这种傻事!” 狮兽人从虎兽人身上被拉下来之后,嘴里还在做出机械式地啃咬,他的脸上全是鲜血和毛发:“要死了......还不如,还不如......不可以死在人类身上......” 林皱起眉头,心里涌上一种无法体会的悲凉感。他们自然是在这种悲惨的生活中对人类深恶痛绝,在这最后的时刻,心理崩溃,顺着自己最原始的生物本能也算是合情合理。 他没有说什么,皱着眉头沉默着,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竟是一脚狠狠踹在了狮兽人满是鲜血的脸上!再是狠狠地一脚,又一脚!而狮兽人居然没有发出声来,只是捂着自己的头不断翻滚,呜咽。 “真是,你们真是无可救药!”林紧握自己的狼爪,“他妈的......那个小屁孩即使在骗我们,也不应该变成这样!” 梅林没有出现在两人眼中自然是有情可原的,因为他正在这个巨大建筑的周围一步一步地走着。他的每一步都很小,却也很稳,就好像在丈量这一块土地有多大,有多宽。 谢尔顿和普利琉斯正在帮着看管兽人们反常的行为,而梅林就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 “我相信,他们肯定会以为自己是死了的。”梅林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笑容,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绝对......” 啪!梅林将自己的膝盖往上抬,再往下猛地一踏,一个晶莹发闪的符文竟是就此可寅在柔软的土地之内! 他分明听到了自己脚下的滋滋声,却没有往回看,而是饶有兴致地一步一步向前走。 地面上的符文化成了一滩乳白色的液体渗入地面,仅仅两三秒之后,一个同样白色的小点从鞋印的中央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一圈一圈的白色印记自点内漾出,在地面上划出了树木年轮般的复杂纹路。旋即,这道纹路迅速隐没,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道道发亮的脚印出现在建筑的周围,再缓慢地熄灭。梅林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把这个巨大的建筑走完,甚至都出了一身的汗。 在最后一个脚印踏下之时,梅林的眼中忽地闪烁起点点亮色的浅蓝,一个个发亮的术式顿时显现!近乎透明的屏障自建筑的周围静静地升起,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肥皂泡泡,随着魔力的不断涌入,整个巨大的处刑场地竟是全部被这道屏障包裹在内! 吽—— 一阵无声的震荡自建筑的周围漾开,整个建筑竟是在这次震荡之中直接消失不见!不远处恰巧看见这一幕的人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长大嘴巴,稍稍揉了揉眼睛,却又发现那个建筑又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 梅林抬起头,眼底充溢着疲惫。单单是走完这一圈就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一边走,一边使用法术了。 “你这样真是杀鸡用牛刀。”梦魇说,“走的回去么?” “谢尔顿他貌似看到我了......”马尔克斯的声音有些轻微,“之后就看你的了?” 梅林叹了口气道:“行吧行吧,谁叫我们是一个整体呢?只有梦魇才最懂梦魇......不过,若是事情暴露的话,你得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呢。” “我知道了......” 小男孩朝急忙奔来的谢尔顿挥了挥手,看到他焦急的样子,想必是找了有一段时间。 “你去哪里了?我找你找了好久!下次可不允许随随便便乱跑了。”谢尔顿把梅林抱了起来,“你身上沾了好多泥土,怎么搞的?” “只是沿着这个大房子走了一圈,没什么事情的啦......现在有点累......”梅林趴在谢尔顿身上,亲昵地朝他蹭着,“想睡一会......” “真是......不让人省心啊。”谢尔顿哑然失笑,“等等......你是不是对这个地方做了些什么?” 他总觉得这个建筑物周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每个人天生对于魔法的灵感是不一样的,像谢尔顿这种人来说,能够感知到梅林放出来的法术已经算是非常罕见的了。但他也只能感受到这个建筑周围被什么人施过术而已...... 但转念一想,梅林又有什么理由对这个空无一物的建筑物施术呢?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施下的吧...... 梅林竟是趴在谢尔顿身上睡着了,居然累到这种程度了么?不过,绕着这么大的建筑走一圈,对于他来说肯定也是非常困难的了,看看这副小身板...... 还有最后一天,谢尔顿他们就可以从这个任务中解放出来了。 章贰贰柒:沉重的梦 好痛苦......头好痛。就好像自己已经被送上断头台了一样,被卡着脖子,等待头顶正上方的铡刀落下。身体很沉重,没什么力气。狼兽人林醒了,睁开眼,旁边的陆还沉沉地睡着,周围的一切都昏暗晦涩,看不清楚。 现在应该还是凌晨吧。他根据自己的生物钟,潦草地推算了一下现在的时辰,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这也变相地说明,在数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要踏上处刑台,被迫地结束自己的一生了。 他们终究还是被骗了啊......满怀希望地踏入这片充满机会的土地,却又因为自己的愚钝而陷入死局;而出现的那个小孩给予了他们在黑暗中那微薄的火光,他拼尽全力想去抓,却在这弥漫着死亡与腥臭的帐篷里发现这道火光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幻影而已。 他喉头猛地一梗,眼角是说不尽的酸楚。万一,他趁着这个时候逃出去,会不会因此让他的同胞......甚至算不上同胞的兽人们遭罪呢?他不理解,他也不打算理解。他好想逃跑啊。但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即使逃出去了,又怎样存活下去呢? 林轻轻地撩开帐子的帘幕,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钻了出去。趁着这个时间,他希望去外面走一圈。去他的什么看守,去他的什么押送人呢!反正自己要死了,用这条烂命随便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吧? 外面竟是空荡荡一片,没有他想象中有在外面走动着看守的人,也没有那闪烁着火光的利刃,只有夜晚洒下的浅浅星光。他吞了口唾沫,用手肘擦了擦自己眼眶忍不住流落出来的泪水,在模糊之中,他在自己的面前看到了一个人。 是那个小孩。 “你怎么出来了?”小男孩转过身来,只见得他的眼瞳之中不住地散发出妖异的蓝紫色光斑,“时间还有很多呢,不急。” 他的手中还悬浮着一个乳白色的光球,狼兽人小心地凑上前去,想要看清楚光球内的内容,却被一只小小的手给挡住了。 男孩打了个哈欠,嘴角仍然荡漾着浅笑:“你觉得,你们可以活得下去么?” “你说过,你会救我们的。”林双拳紧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会救我们的,不是么?” “是的是的,救你们,救你们......就不可以问一些有趣的事么?”梅林手中的光球忽然缩成了弹珠大小,他用力一抛,这个小小的光珠便在空中消隐不见,“就比如说——” “求求你。”狼兽人深深地看着梅林的面孔,吞了口唾沫,“救救我们。” 梅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双唇不禁抿了起来:“我不理解你们。我也不理解死亡。我只是一个小孩,我只是一个小孩而已,没有必要......” “救救我们......” 小男孩的双脚忽地弹收,先前站定的位置上忽然腾起一小堆飞溅的泥沙,狼兽人迷惑地眨了眨眼,却发现那发亮的眼眸已经填满了自己的视野。他退后半步,却没有办法再从这满目的淡紫色中抽离开来。林双眼一翻,只觉得天旋地转,嘭地一声朝后仰去,倒在地上。 “你......不是说了么,现在还没到时候。所以说,先睡一会吧。”梅林淡淡地开口,身后的长发慢慢地朝后漂浮,属于梦魇的淡紫色慢条斯理地染上他的发梢。 现在还不是时候。 天慢慢地亮起来,林懵懵懂懂地从帐篷之中转醒,发现陆仍然躺在自己的身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抽了抽耳朵,总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被一个榔头敲了一百多遍,疼得要死...... 今天,应该就是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不,应该是最后一个上午了吧。因为他们已经被人类定罪为兽人叛乱的参与者,即将被处死。 林捂着自己的头,满面狰狞,面前伸来了一只手,他便搀着这只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算了,到现在这种地步,再忘记什么事情也没有必要去回想了。 兽人们被要求排成两队,连最后一顿断头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好像杀狗一样押着去那过度包装的断头台了。一路上,没有人哀嚎,也没有人叫嚣着反抗,也没有人愿意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那些通常有说有笑的官员今天也罕见地紧紧闭牢自己的嘴巴,时不时地看一眼身后是否会有兽人想要脱逃。 可悲而又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逃跑,就好像他们已经认定了自己已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说实话,这里头跑走个一个两个,他们也不会去管,谁会花那么大劲在这么大一片地方找一个兽人呢?没有钱还想让他们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显然是痴人说梦。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兽人这个种族就好像天生脑袋里缺了一根筋,单纯到了残忍的地步。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虚伪,他们在临死之前兴许才会知道欺骗到底是什么意思。无论是落魄到了什么地步,他们只会把一切往自己的肩上扛,而不会去怪别人。 面前的建筑物很大,但门却很小,一些个子稍微高一些的兽人们必须要弯下腰才能从门洞里进去。 谢尔顿并不想让梅林看到血腥的场面,因此把梅林留在了空无一人的营帐处,反正处刑也只不过是短短一两个时辰而已。真是可笑,他们长这么大花了十几二十年,杀他们却只要短短十几秒钟,杀完也只不过是几十分钟的时间而已。 “你居然不带你的小马林来看处刑,你可真不称职,你不是说什么都要给他看的么?”普利琉斯一边揶揄着谢尔顿,一边挑着眉毛,“这次差事竟然比原先预想得要轻松那么多,这笔钱甚至都觉得有些难为情去收。” “我喜欢钱,不要的话可以给我。”谢尔顿朝他微笑,“以及,我可以选择让‘我’的儿子看什么,以及不看什么。” 他特地在“我”这个字上面着重了一下,把普利琉斯说得怔了一下。 这个比谢尔顿矮半个头的男人悻悻地说道:“啧啧,开个玩笑都不可以......” 梅林可是谢尔顿的雷区,任何人都不可以去触碰。因为他是......梅林教的希望。也同样是自己很重要的人。 进入这个建筑才能彻底体会到它的宽阔,中央的处刑台只占空地的一个小点,其他的地方都塞满了密密麻麻的座位,就好像设计这座建筑物的初衷是为了让很多人看杀头取乐一样。 明明是如此宽阔的地方,整体的气氛却显得就好像小盒子一样逼仄,让所有人潜意识之中想逃出去。此时的兽人也有了反应,不过他们都被提前套上了绳索,甚至紧到勒进肉里面,只要一动,鲜血淋漓。 林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在临近锈迹斑斑的铡刀的时候,这种预感越来越强。 “我总觉得这里少了什么人。”林轻轻地和身边挺起胸膛的陆说道,“但我记不清楚......”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陆疑惑地看了林一眼,“还是说你生病了?早上看你的脸色也不大好。马上就要死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如挺起胸膛,作为一名兽人光荣地......” 死去,没错,是死去。 林也挺起了胸膛,不去想这件事情,毕竟,只有他们死了,才可以换来兽人们在雅力士生活的权利啊。实际上这都是自我安慰,自作多情罢了。他都知道。每个人都不想死。 因为铡刀太久没有使用,都变得铁锈斑斑,估计滑下来的速度会大大减慢,佣兵们还花了不少功夫去把表面的铁锈给磨干净。兽人们不敢去听磨刀时“噌噌”的声音,仿佛只要听这种声音就会被割去耳朵。 断头台只有两个。观看自己同伴死去同样是一种艰难而又痛苦的行为。 两个兽人挣扎着被摁到了断头台下方,木质的框架上下锁死,这下再怎么办也没有办法挣脱。 台下的人就好像在看两个扭动的虫子,而虫子的上方则是重新泛着寒光的铡刀,铡刀的上方牵着根绳子,刽子手就站在绳子的旁边,面无表情地握着自己手中的斧头。 “第一批!”官员用力把手上下一劈,高声让他动手。 铮!粗壮的绳子被一下砍开,冷厉的寒芒从上到下,速度急剧加快,甚至都劈开了周围的空气,发出了呼呼的声响! “绝对不屈服——” 笃!声响到此断绝,却又在偌大的空间里悠悠地,残忍地回响。两颗狰狞的头颅双眼突出,口中全是血沫,断口处先是喷出一大股浓稠鲜红的血液,再是慢慢地沿着切口淌出来。 刽子手粗壮的腿朝没了头的躯壳猛地一踹,血腥味顿时在半空中弥漫开去。兽人的血液比人类的血液腥气重个不止两三倍。 就好像菜刀在砧板上不断猛剁,没了头的躯体一具压着一具。林每看到自己的同族被刽子手踹到断头台下方,自己的身体就轻轻地颤抖一下。 甚至到后面,尸体堆得太高,必须要人手帮着把他们给移开。没有人愿意去碰这些脏东西,到最后竟是让兽人们自己来。即使解放双手,他们的身上仍然带着一副无形的,压迫感极其沉重的心理镣铐。 林开始流泪,身上全都是逐渐转凉的鲜血,毛发正在结块。 最为健壮的狼兽人和虎兽人是最后的压轴。狼兽人没有像先前的兽人一样头朝地面,而是朝天,正对那已经被鲜血涂覆的刀锋。有几滴血液极具讽刺性地落到了他的额头上,他怔怔地看着刀锋的切面,上面倒映着自己的头,仿佛自己的身体已经提前离开身体骨碌碌滚了下来。 咔嚓!斧头挥落,又一根粗绳断裂,林只觉得眼前一花,不真实的灼热感从自己的喉咙处划过,世界被搅个天翻地覆,鲜红淹没了一切。 好痛......他好像忘了些什么......好痛! “唔!”林睁开双眼,触目仍然一片血红,但这种红色正退潮般淡出自己的视线,“我这是......已经死了?” “之前你不是说求着要我救你么?”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孩竟是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面无表情地朝他说道,“时间不多了,快点走吧。” 林惊讶地用双手触摸着自己浑身上下,如此真实的触感令他无法相信自己先前被砍了头。 等等,自己不是被砍头了么? 梅林似乎已经猜到他想问什么了,用双手使劲推着他的腰,想要把他给轰出空无一人的帐篷:“你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而已。你是最后一个醒来的,快点走吧,时间不多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狼兽人还有些发怔,站在帐篷的外面小心翼翼地张望,他看见了那些先前早就已经变僵硬的同伴活了过来,有些是一个人,也有些是成群结队地朝不同方向离开。 梅林一挥手,狼兽人眼前又是一花,那些逐渐远去的兽人身形开始模糊,直至被擦去。 小男孩担心地回头看,一边道:“这可是秘密。他们快要回来了,你赶紧走,否则再被抓住和我没关系了啊。” “感激不尽。”狼兽人重重点了点头,“以后若是需要什么帮助——” “得了吧。”小男孩满脸嗔怪,“若是以后有什么自称叫‘梅林’的人,你可以照顾一下他,就当报了我的恩,再不走真的就要被抓住了哦。” 狼兽人这才化身为一头真正的狼,四肢着地,化为了一小绺灰色的风,飞一般地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当然,也少不了梅林的幻术来遮掩。 “为什么要让他照顾自称为‘梅林’的人?”马尔克斯问梅林。 “万一他之后对我们有些用处呢?反正谁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巨大的处刑建筑在此时也显出了他本来的模样,似乎和先前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在场地中央,那层层叠叠的尸体被偷偷替换成了被削去一块的茅草,堆得老高。不过,风一吹,也就散了。 尸体可不会被风吹散,血也是。 章贰贰捌:被强征的代罚者 梅林通过把幻术与操控梦境的能力相结合,把兽人们给集体催眠,再骗过各位人类的眼睛,那么营救计划就轻而易举地得以实现了。虽然差一点就被发现,但总算是大功告成,掐着点把他们解救出来。 他到底还是没能知道自己为什么真的这么做了,但这样做的结果不仅仅是拯救了数十条热烈的生命,也为他的灵魂空间内积攒了不少希漠和谟希。现在的他足足能够来回往复几千几百遍,毕竟自己的“资本”很多。当然也不可能随便挥霍,每经历过一遍相同的时间都是一种头疼的事情,反反复复地在相同的时空闪回难免会让人发疯。 所有佣兵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根据那些官员所说,回到佣兵集会的时候,只要出示自己的钱庄账户,他们就会自动把账记到上面,毕竟也是一大笔钱,现金支付较为困难。但他们现在竟然并没有被允许离开,而是前往那不远处的城镇,也就是梅林先前感知到有不寻常的力量出现的地方。 “接下来有新的任务,三魔纹以下的佣兵会通过传送术式转移到梵冈,就此结束你们的任务与契约。而三魔纹以上的佣兵们,你们现在依然处于契约生效期间,有新的任务将会交给你们。届时,你们的雇佣方会发生改变。”在队伍排头的官员面无表情地读着手中羊皮纸上的内容,“此次任务为强制执行,不存在例外,若是想要离开,请和对应的负责人商谈。” “什么意思?”“等等,我好像是三魔纹以下......”“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个任务?” 所有人都很疑惑,谢尔顿和梅林面面相觑。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看上去这小家伙也并不是特别想回家,那就带他继续在外面晃悠一下吧。 现在的情况就是,押送兽人囚犯的佣兵之中,拥有三魔纹及以上魔力水准的人都会被强制征用,不知道会派他们做什么。 普利琉斯并不是三魔纹术士,此次的强制任务,他并不能参加。这个男人因此担心起谢尔顿与梅林的安危,脸上不免皱了起来。 “你......是三魔纹以上?”他明明知道谢尔顿的实力,但他依旧要确认一遍,“谢尔顿?” “嗯,是的。接下来的任务,你看来是想要参加都参加不了啦。”谢尔顿耸了耸肩,没有把即将到来的事情看的非常严重。 “这可是强制征用!你不知道有多严重!”普利琉斯板着脸,“当出现特别严重的事态之时,当地政府才会采用这种方式来稳定局面!到时候说不定会非常危险!” “是么......”谢尔顿愣了愣,“但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做些什么。” “所以说,要不要把你的小孩放到我这里,我替你照顾一下?万一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他逃都逃不掉!” “我不要,我就要跟着爸爸,他比你强多了。”梅林说的话让普利琉斯满脸发绿。 “这可不是儿戏,你知道么!”普利琉斯有些急了,“当年兽人叛乱的时候也强制征用了很多佣兵,有来无回的占大多数!” “普利琉斯,谢谢你的好意。”谢尔顿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但我有一些原因,必须要和我的儿子在一起。” “你怎么!哎!”普利琉斯双手一拍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真是听不懂人话!你要知道,过度的自信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我就要跟着我爸爸!”梅林自信地说道。反正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还可以扭转过时间,把一切往另外的方向偏转。 “真是!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普利琉斯恨恨地跺了跺脚,“谁要管你们的死活,去他妈的!” 普利琉斯最后还是一脸沮丧地和谢尔顿两人同行,直到真正到达这座城镇的大门口,两拨人这才分别前往两个屋子,一个大,一个小。 这个城镇近乎空无一人,街上的任何店铺也紧紧地闭上了他们的大门,完全没有做生意的准备。这明明是一个近乎废弃的城镇,找上他们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那较大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肥胖的男人,脸上全都是伤疤。他满脸堆着笑,伤疤叠在一起,就好像吃完糖后攥在手心的玻璃糖纸。那些政府官员一看到男人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他们便转头就走,丝毫没有想要停留的样子,仿佛面前朝他们一颠一颠地走来的是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男人朝两队人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以自己最真诚的笑容面对着不知所措的佣兵:“各位佣兵们,你们好!欢迎来到【匪贼失乐园】!当然,如你们所见,现在这座城镇还没开放,但,我相信,只要有你们的帮助,这座沉寂了很长时间的庞大野兽终究会苏醒!” “在底下,这股力量在地底下......”梦魇对马尔克斯说,“没错,这就是时光的力量。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什么意思?”马尔克斯还没没回神来,“什么东西在地底下?”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总而言之,你得小心了。这股力量不弱,甚至从法则的层面上,它甚至不弱于我们掌握的层次。”梦魇警惕地说道,“这个胖子把我们给叫来,肯定就是关于这一茬子事情的。” 安东尼先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小屋子:“那么,先有请魔力水准没有到三魔纹的佣兵们先行离开。之后,我们再和剩下的各位商谈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内容。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把你们给叫过来,但我定会给予与付出对应的丰厚报酬,甚至是更多!” 普利琉斯看着谢尔顿两人,他们站在那一小队人的正中间。小男孩在看着自己,朝自己比了个鬼脸,他也不甘示弱,比了回去。怎么说,这也是让他在公众面前出丑的人,给予特殊关照......也是应该的。 他把手比作喇叭状,扯着喉咙,在进入小房子之前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别死了啊!我要看到你们回来!” 普利琉斯分明看到对面的人群中举起了一只手,用力地左右挥了挥,放下了。他握紧拳头,吞了口唾沫,心头涌起一股说不上的不甘,兴许也有些许不忍的成分在内。 他并没有告诉谢尔顿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作为在【欲望之地】生活过的人,他怎么能不知道【匪贼失乐园】内部是有多血腥,多残忍...... 你们两个,一定要活下来啊,明明是你们两个......把我从生活的浑水里,拉了上来。 “那么,接下来的人就同我到大房间里......等等,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出现呢?小孩本不应该来到这个地方......”安东尼看到站在人群之中的梅林,“我先跟大家说一下我的名字,我叫安东尼!其次,小孩的家长是谁?希望你能够将其交托给值得相信的人,否则有什么意外,一概自负!” 谢尔顿站了出来,转眼间便成为了视线的焦点:“若是要强制在这里工作的话,希望你可以把我的儿子给照顾好,因为某些原因,他必须要和我待在一起。” “嗯......”安东尼皱着眉头,似乎在进行一系列的心理斗争,最终,他还是开了口,“好吧,我会专门把这个小家伙给放到绝对安全的地方的,只要他不乱跑,应该就不会出什么事情。” 谢尔顿拉起了梅林的小手,轻轻地抚了抚小男孩的手背。安东尼虽然对小孩的出现有些不爽,却也继续说下去:“好的,不管大家来没来过,现在基本上都跑不掉了,我就在这里说几句实话。首先,这里是【匪贼失乐园】,是我创办的【匪贼失乐园】,是专门为那些无法者创建的乐园。但这个地方仍然有规矩,便是‘不问名号,不论东西’。” 安东尼忽然在所有人面前扒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一身白花花的,满是疮疤的肥肉。他面容严肃,双手重重地往自己的肚子上一拍。 哐当!白花花的肥肉瞬间变成一块块泛着寒光的钢板,只见得一根根黑色的刀柄竟是从钢板的中间跳了出来!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其中的一把砍刀,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他们发现,砍刀的尺寸竟然比他们的脸还要大! 嘭!刀刃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带起一大块破碎的石屑,哗啦啦落在安东尼的肚皮上,旋即滑落。 “若是想离开的,现在就可以和我的刀说说看!我身上可是有七八把这种玩意。”安东尼咧着嘴,朝一众惊恐佣兵们说道,“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就是,把将来进入这片土地上所有违反我的规矩的人,全部都杀光!一个不留!若是有对我的城镇图谋不轨的人,也全部都把他们杀完!” 当然,安东尼身上的刀不止七把,足足有二十三把。没有一个人想上前用武力让安东尼退步,把自己放回去。安东尼将手中的砍刀插回体内,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 “你们会有新的名字,【代罚者】。” 梅林感觉到谢尔顿的手心在出汗。他知道,这是在为他,以及为自己而感到担心。 章贰贰玖:即将重启的失乐园 作为一名【代罚者】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杀人,接连不断地杀人。一旦有人询问其他人的名字,亦或是问他要到什么地方去,在失乐园最中央的旅店内部的一个个金色铃铛便会摇晃着,叮叮当当地响起来。这是失乐园唯独属于安东尼的酒店,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住下的。钱并不是进入旅店的标准,实力才是。 这座酒店远远比它想象的那样要大,它囊括了所有代罚者们行动的原点。正因为酒店内部供代罚者们行动的门能够将他们带到失乐园的任何一个地方,他们惩罚触犯条规之人的速度才会如此之快。一般来说,只要话刚刚说出口,说话者的脑袋就会咕噜噜地滚落下来。 每一个代罚者起初受到了极其严格的训练,但因为在先前那次的浩劫之中,那些同安东尼与兽人一起对抗的代罚者们基本上都被屠杀殆尽,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培养新一批人出来。而现在又是一种比较尴尬的时刻,他必须要把这一趟清水搅浑,说不定还可以趁乱渡过难关。 神血的力量应该已经被人察觉,一般在这个时间点,追求时光之力的存在就会纷沓而来。明明失乐园还没有达到开启的资格,但他也得强撑下去,聚集自己能够拉到的力量,让这个他费尽半生心血才建立起来的小小帝国存续下去。 安东尼已经把先前那批店铺老板都给叫了过来,以他们之间的交情,肯定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剩下一小部分空出的商铺,他相信那些奸商们不可能不为了暴利而赶来争抢。 以及......他准备再做些什么,把局搅得更浑一点。 “你们只有一天时间来处理自己想要处理的事情,这里的一切资源都会向你们开放,”安东尼一边皱着眉头,看着那小孩以一种好奇地眼光打量着自己,一边和代罚者们交代,“这也是你们熟悉这个失乐园的唯一一天时间,当然,你们可以依循我给你们的地图寻路,但我依然推荐你们把整个镇子逛一遍。” 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愿意说话。气氛变得很尴尬,安东尼脸上的肥肉在抖动,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不可理喻的东西。要是以往,若是代罚者没有回自己的话,他可能会被自己打得皮开肉绽。但面前的这一批人是自己能够把握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也没有理由去用皮鞭抽打稻草...... “你们只需要在这片地方呆两个月的时间。报酬现在应该已经打到你们钱庄的账户上了,无论你们做得下去,或者是做不下去,你们都得给我出力。”安东尼眯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他的笑容真的很丑,“好了,小孩儿,和你的爸爸说声再见,我会把你领到这座城镇里最安全的地方。” 梅林迅速回头,看了看朝他点头的谢尔顿,便屁颠屁颠地走到了安东尼的身边。 “看来又得拜托他了......真是麻烦!”安东尼叹了口气,“好了,就地解散!只有一天时间,从明天开始,这座失乐园就彻底对外开放了!你们就顺着身边的门一个个出去好了,正好体验一下这玩意怎么用!” 谢尔顿并不担心梅林会出什么事情,但从门中出去的时候,他的心却也猛地揪了一下。他始终还是担心这个小孩的,不可能没有一点点迟疑。但这种事情,他本也没有预料到,既来之,则安之,虽然看上去这家伙不大可信,在他的潜意识之中,这家伙兴许是可信的,就好像他身上的肥肉那样可信。 他知道在刻印在这些门上的术式就是【门】,自己面前出现一番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之时,也没有感觉到多奇怪。 哗啦啦—— 谢尔顿的身边,正好有一个较为苍老的男人正将一个紧闭的卷帘门朝上拉,他的手上有一根拐杖,身体显得很僵硬,做这种动作貌似颇为吃力。他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去,帮他把这道铁制卷帘门拉了上去。 “谢谢,没想到能够在前一天就可以看到这么善良的小伙儿。”老头笑了,但他接下来说的话让谢尔顿稍稍吃了一惊,“不过,作为代罚者可不能像现在这样善良了。该杀就杀,该砍就砍,不要有太多拘束。” 老头拉起了谢尔顿的手,将他往自己的店铺内引去。店铺很小,所有东西都附上了一层灰尘,显然,这个地方已经很久都没有住过人了。台桌上摆满了一个个石雕,有的是动物,而也有的是植物。在那最显眼的正中央则是有一个小女孩的全身像,谢尔顿竟是看的有些发怔,因为这些雕像竟然看不出有多少雕刻的痕迹,就好像这些石头是在某些地方长出来的一样! 尤其是那个小女孩,无论是她头上的长发还是衣角的褶皱,都没有半点瑕疵。恍惚之间,总会怕这个小女孩忽然就活了,从台面上走下来,蹦跳着,欢笑着离开。仔细看去,她的面容带着笑,但眉梢的末端却沉着一缕怎么也挥散不去的失落。 老人呵呵笑了,看到谢尔顿发痴一般地看着小女孩的雕塑:“很漂亮吧?这个小女孩?这兴许是我这几年来最成功的作品,它也值得让我自豪地把它摆在店铺的正中央。” “这么说来,您这里是出售石雕的?”谢尔顿挑了挑眉,道,“您雕刻的技术很高超。” “嗯,怎么说呢?”老人轻轻地捏着下巴,“要是两三年之前,我这里应该还卖一点其他的东西,但现在的话,大家都只卖看上去的这些东西了。” “是么?”谢尔顿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准备离开,“那么祝您生意兴隆,这位老先生。” 老人随意地清了清桌椅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下来,道:“哈哈!哈哈哈......我这店,看来是兴隆不起来咯......不过,感谢你的祝福。实不相瞒,要不是失乐园的主人求我过来镇镇场子,我早就在家睡大觉了。” “镇场子?” “没什么,你在这里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被其他什么东西给杀掉。”老人抬起自己的手杖,轻轻地在地面上敲了一敲,“等等,你身上好像有小孩的味道,那么就从你右手边的柜子里挑一个石蛋走吧。我特别喜欢小孩,可惜,他们再也不能来这里看我啦。” 谢尔顿笑了笑,打开蒙上灰尘的柜子,轻轻地从那摆着的密密麻麻的石蛋中挑了一个。石蛋,字如其名,就是石头做的蛋,上面有很简单的花纹。虽然梅林不一定会喜欢,但这也是老人的一片心意。 在他临走之前,老人的声音又从深处慢慢地传了出来:“你也要遵守那胖子立下的条约,不要也被杀掉了!” 谢尔顿朝后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与此同时,梅林拉着胖子的手,在暂时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着,距离不长,但两人都没有说话,显得很是尴尬。 “在很久之前,我也在城镇里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安东尼瓮声瓮气地说道,“她当时和你差不多大。” 梅林抬起头,看着没什么表情的安东尼:“她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来到这里的?” “这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结果是,她后来活着从这个地方出去了。你可以祈祷一下,你和你的父亲都可以从这个地方活着出去。” 安东尼饶有兴致地看着梅林的表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但面前的这个小男孩却让他以外地睁大眼睛,脸上没有任何恐惧。 “嗯,我会努力祈祷的!”梅林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的,绝对!” “嗬,不要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安东尼挑了挑眉,最终在一个金光灿灿的建筑面前站定下来,“好了,我们到了。里面有人,你去找他就是了。到时候,你就说是我让你待在他身边的。不要乱跑,他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座建筑实在是过于惹眼,即使蒙了一层薄薄的尘沙,都没办法遮掩建筑表面不断流淌出来的浓郁金光,总会让人觉得,里面是否会有更加珍贵的东西等待着他们的攫取。 这里是匪贼失乐园内唯一的,并且是这一带之内最有名气的赌场。它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因为总会有人忍不住诱惑进来赌一把的。 章贰叁零:伸来的手 梅林好奇地走进赌场的内部,他还从来没有进过这种地方,面前的一切都散发着金灿灿的光,无论是牌桌,还是镶嵌着宝石的拉杆的老虎机,甚至是每一张桌子和每一把椅子都散发着迷幻的金色光芒。仿佛只要把这家赌场内的任何一个东西偷出去卖了,就可以暴富。 小男孩伸手去触摸正好经过的老虎机的表面,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共有三个不宽不窄的玻璃框,上面有一个个意义不明的图形,有的是红宝石,有的是浆果,还有一些是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奇怪物品。 这到底是怎么用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他现在的目的并不是去坐到老虎机的面前大玩特玩,而是找到这家赌场管事的人。 “未成年的小屁孩可不能到赌场里玩,识相点的话,现在就滚出去,不要烦老子在这里睡觉。”一只大手摁住了梅林的脑袋,硬生生地把他转了过来,“哈啊——现在不是还没开么?怎么突然就有小孩子进来......” 胡子拉碴的,有着一头黑头短发的男人,这是梅林对于他的第一印象。男人不修边幅的形象与赌场雍容华贵的氛围格格不入,而正是他,显而易见是这个赌场管事的人。 “安东尼先生让我来找你,说在你这里可以得到保护。”梅林睁大眼睛,看着浑身上下没几块布的男人,“我爸爸来这里当代罚者。” 男人弯着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上身就穿了一件白色背心,勉强能够遮住他的胸口,剩下的块块肌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显露了出来。在审美正常的女性眼中,兴许这些轮廓分明的腹肌就是邪恶的代名词,因为它们会把自己的眼球给牢牢抓住,让自己移不开去。而他的下身是一件皱巴巴的淡蓝的薄短裤,脚上竟是什么也没有穿。也就是说,这个男人竟是赤着脚走在那么惊艳光彩的赌场中间...... “所以那胖子就把你带过来了?”男人一边皱眉,一边用右手搔了搔自己的头,“当我是专门带小孩的?而且,当年带她的孩子......” 他最终叹了口气,看了看梅林的脸,扣在他头上的手力道逐渐变轻,抚了一抚。 “你跟着我来吧,在这一两个月里,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胡子拉碴的男人拉着梅林往深处走,“但你得当我的助手,工作的内容并不困难。而且你还可以见到很多好玩的东西,也可以见到很多好玩的人。关于我的名字,你明天就会知道。” “嗯。”梅林点了点头,“那要我做什么事情呢?” “还挺乖。”男人眉毛微挑,顺手拿起老虎机旁边先前还没搁着的一把利剑,“就端端茶,送送水,没什么难度吧。” “那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好玩的?”他哼地一声笑了,“都很好玩,但没什么真正好玩的,这里的所有东西,我劝你别碰,你现在还玩不起。当然,如果你随便乱动什么东西,找你爹来还一辈子的债也行,我反正不会反对。” 先前梅林只是看到赌场内部的一小部分内容,现在再朝着四处张望,又发现了更多发闪发亮的机器,但他都不知道如何去操作。甚至还有一个超级大的轮盘,上面铺设的轨道开出了一朵冷艳的鲜花,看着就让他有些乱了。 “哦......我知道了。”梅林眨了眨眼,“那我每天住在哪里呢?” “懒得再给你开一间房了,就直接睡我屋里吧,反正有两张床。”男人无趣地看了一眼梅林的小脑瓜,“万一出了什么突发状况,我也能及时救场。” 两人穿过赌场的走廊,从一道不起眼的小门走出去。相对于赌场内的环境而言,这里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这里就类似于佣兵集会出租的房间,甚至还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里很久都没有人住了么?”梅林头顶的灯光显得很脏,总觉得照到人的身上都会让他变脏,“看上去好脏。” “嗯,我就把我的房间清理了一下。”他忽然愣了一下,颇为尴尬地说道,“我的房间有些乱,先让我整理一下你再进去。” 梅林推开门正对面的房间就是男人的住所,明显能够感觉得到门牌上的“一”比其他门上的数字要干净很多。但男人一推开门,梅林却觉得这里的环境居然比门外还要脏——随便乱扔的被褥和衣服,在地上撒了满地的羊皮纸,他甚至看见身边的木桌上竟然堆着一小叠蟑螂尸体! “哈哈......哈哈哈!”男人讪笑着,随意地挥了挥手,只见得指间窜出一缕缕斑驳的光亮,房间内的一切都开始有了动作。 窗子啪地一声往外爆了开来,桌上的这滩蟑螂瞬间就被这道光送出窗外。即使是这样,梅林应该也不会主动去碰那个地方了。床上剩下的衣服一个个飘了起来,迅速被空中温暖的光带熨平叠整,啪嗒嗒塞进墙角的一个衣柜里。虽然只是开关门的一刹那,梅林还是瞧见了衣柜中的一角好像也有先前和赌场内部那令人沉醉的金光。 到底会是什么衣服才会这样闪闪发光呢?梅林想不出面前的男人若是穿上这种衣服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反正他已经见到他不修边幅的样子,穿上衣服再怎么光鲜亮丽,在他的面前也还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里邋遢的男人而已。 “好了,这里也没啥东西可以给你吃的,在晚饭的点,应该会有人把饭给送过来,到时候吃就行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可能就有些累了。”男人打了个哈欠,似乎一直没有睡醒,“我也有工作,没办法时时刻刻照顾你,所以你也要小心点。” “我知道了。先生,你的工作是干什么的呀?”梅林有些好奇。 男人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就是把进来的所有人的钱,全部拿到自己这里来!” “我可不相信,抢劫是不好的!” “我可是从他们这里赢过来,好不好!”男人哈哈大笑,“老子还得稍微歇一会,别打扰我,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从这里出去就行。” 实际上也没有给梅林多大的活动空间。小男孩干脆躺在柔软的床上开始小憩,这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他确实也有些累了。说自己要歇一会的男人却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他在思考一件事情。 【匪贼失乐园】内到底有什么秘密,才会让他大动干戈,费尽心思地去做这种看上去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呢?他本可以再等个几年,将最新的一批代罚者培育完成再开启失乐园......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提前发生了?还是说,某些东西有什么变数,他却想极力挽回? 小男孩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脸上肌肉紧绷,他小心翼翼地朝四周张望,眼底再次浮现望不穿的乳白色。这一次,他并没有用【狄达摩之瞳】的力量回首过去,而是用它俯视现在。 他这么做是因为识海中的梦魇不可置信的叫声:“那种命运的力量又来了......怎么回事?马尔克斯,你起来看一下,明明不是把他们给甩掉了么?” 梅林的视角变成了和眼瞳一致的乳白色,他所见到的东西正迅速拉长,屋内昏暗的场景开始模糊,抽离。一时之间,他感觉好像自己魂魄出窍,慢慢地升到城镇的上空,以全知视角了解着世界发生的一切。 “你这样看,灵魂肯定承受不住,集中在一个焦点看。”梦魇做出了指示,“看靠近镇子大门口的地方。” 梅林只是心念一动,他所看见的东西就开始飞速变化起来,从原先的整个城镇变成了城镇周围的一片区域。梦魇感知到了命运的力量,这股力量的来源要么是那座石像,要么就是那个该死的传教士。 他看见了。又是那个又臭又长的徒步队伍,为首又是那个身披黑色衣袍,脖子上还围着一个项链的男人。他们分明朝着这座城镇赶来,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估计还要再走一天才能到达。 走一天......也就是失乐园正式开放的第一天。这也太巧了吧?他们难道要来这种地方传教,若不是,他们又有什么目的? 而在离传教士的队伍不远处,他又看见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自称为劳伦特的玩具商人。在到达处刑兽人囚犯地点的当天他就离开了队伍,梅林当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而现在,他正跟着队伍的末尾,貌似是装成了教徒的其中一员,若无其事地跟着他们一起走。 若是没有错的话,这个玩具商人明天居然也会到这个是非之地来......卖玩具? 话说,那些兽人到底有没有跑出去?梅林又顺便开始搜寻起那些逃跑兽人的踪迹,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们应该已经逃跑了吧...... 希望他们可以逃到兽人特区,谢尔顿先前是兽人管理司的司长,他也能顺便听到点什么东西。反正他知道,只要他们逃到兽人特区,那么就算是国王亲自去缉拿他们,这些囚犯也不可能会被逮到的。 章贰叁壹:白手套 兽人特区经过了近两年的修整已经初具规模,而【久远第一层加护】为特区带来的城墙使之成为了现实中具有政治权利的区域之一。虽然现在兽人与人类基本上还处于最基本的利益交换的关系,但各种各样的文化已经逐渐从鲁比斯的兽人部落之中出现在了人类贩卖的手工艺品之中。 就比如说兽血图腾,据说佩戴上具有真正图腾的饰品的人就可以得到冥冥之中的庇佑,根据各种各样的图腾生物来赐予不同种类的恩泽。不过大部分饰品都是假的,只能起到一点丑陋的装饰性作用。兽人一般也不会把自个崇拜的先祖图案随便拿出去给人看。这是一种很虔诚的信仰,因为兽人们相信,他们生来的力量不可能没有泉源,而泉源正是这一位位神秘而又伟大的先祖。 当然,随着兽人与人类的逐渐接触,一部分的兽人多多少少也对自己部落的图腾起了些许怀疑,也逐渐从这种非常原始的信仰之中脱离出来。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来到了兽人特区,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起码在这里可以通过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填饱肚子,这一点对于时不时挨饿的他们是莫大的诱惑。 兽人们或许在这里寻找到了新的信仰,因为这种信仰并不是空口说说,而是能够为他们带来真正的好处。一种自称为“原初教会”的新兴教会迅速崛起,开始在首罗偏僻角落的教堂内生根发芽。创办者是人类,大多加入的新教民却是兽人。他们加入的原因几乎都是一种能够让他们在兽人与人类自由转换的魔呓,能够让他们较为顺利地做很多事情,比如说能够非常顺利地进入雅力士的其他区域,而不是被锁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偏僻城市里打工。 原初教会招收人员是有条件的,每个月必须要帮助教会打理一些内部的活计,并且对于身体素质也有一定要求。使用魔呓有一定的硬性条件,在变化启动之时,兽人会被抽取一定的生命力为代价来支撑新形体的生成。身体弱小一些的兽人很有可能会折寿,甚至有概率丧命。 不过兽人们很单纯,驱使起来也十分顺利。由于信教的人有上限,他们便推出了一次性转换术式,能够供兽人们来回变换一次,相应的代价便是钱财。这也成为了大多数兽人们的“人类世界”一日游的来源。 树大招风,原初教会的事情终于被雅力士的官方政府发现。就在前天晚上,当地政府就派人撬开了这座教堂的门,因为这座未经报备的教会对首罗造成了无法估量的影响,他们被勒令在五天之内进行正式的登记,或者是就地解散。 正因为这件令人头疼的事情,这位主教正在空无一人的教堂内踱步。他们若是在政府之中登记下教会的名字,那便会留下正式的档案。他们正是从原初教会之中脱离开去的“解离派”,而他们并不是原初教会对外的姿态,而是对其他人来说是需要铲除的“无用的部分”。 原初教会追求的是世界最原初的终极秘密,实际上和梅林教想要到达的成果一模一样,是探索人类灵魂之中那狄达摩的真相。 梅林教能够根据世界之树勒克斯展开研究,因为这棵树上的某些符文与人类灵魂深处的符文又极高的契合度。世界之树因此被称为狄达摩的脚踝,正是通过这棵宏伟的巨树,创世之神狄达摩才和这个世界有了密切的联系。但原初教会什么都没有,他们的理念是探索真正的原初,并且虚构出来了所谓的原初之神,想尽各种方法达到事物最最原始的状态,这样说不定能够触碰到真理的极致,为这个宏大而又神秘的世界添上满意的答案。 在展开研究的途中,其中一批人的理念和主流有分歧,因此原初教会中也被分为了“解离派”和“原初派”。因为解离派的思想实在是过于侵略性,他们希望将物质分解到最原初的状态,也就是把世上的一切分解开去,便能够得到整个世界与狄达摩之神最深刻且最直接的关联。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只是对整个教会危险,这种思想甚至对全人类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 解离派的思想一经传出便得到了其余成员的坚决反对,在时间的酝酿之下,这种冲突愈来愈大,直到分裂的结果。他们现在并没有被原初派知道,在暗地里一小步一小步地进行自己的研究。因为生计,他们迫不得已和当地的兽人们接触,这样才能维持教会内的日常开销。若是原初派知道了自己的行踪,他们必定会对解离派进行清缴。 主教知道,他们放任自己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若他还是原初派的主教,他甚至不会给解离派留有这么多的时间,直接派人用武力的方式处理这件事。要不是自己在离开的时候特地带走了教会内留存的两件一级魔器的其中一件,过于庞大的力量让原初派感到棘手,他们早就出动一切力量来剿灭自己了。 要知道,一个教会分裂成两个派别是极大的丑闻,会大大影响教会在社会上的公信力。而人一直是教会的根基,人都跑了,那教会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可能性。 从当天开始,原初教会的教堂立即关闭,停止一切活动,而其他的兽人教民们则是被要求在某些危急时刻,他们需要赶来维持教堂的安定,不被破坏。 “该怎么办......”主教不禁往教堂深处的一处小房间内看过去,“再不做出行动的话,那就真的来不及......” 房间内忽然有一道纯净的白光显露出来,一道凭空出现的狂风吹过主教的耳畔,呼呼的风声之中居然能够隐约听出意义明确的话语。 “到我......这里来......” 苍老的主教面色潮红,似乎他的面前蓦然伸来一根救命稻草,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了房间之内。眼前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我的主啊,我已经派很多人搜寻过神血的踪迹,但始终没有回应。我们的出路究竟何处寻?” 房间内除了一个玻璃柜以外什么也没有,而这表面光洁的玻璃柜正摆在房间的正中央,柜中摆放着一双除了边缘有些许暗金色的魔纹以外,其余都呈纯白色。暗金色的魔纹忽然从前往后逐渐点亮,干涸的渠道被某种神秘的符文魔力填满,一道虚幻的震荡自手套周围爆发开去。 咔嚓! 手套周围的玻璃旋即被这道震荡波给敲碎,凭空出现的声音直接灌进主教的耳道,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眉头凝成一块!他痛苦地蹲在地上,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他觉得自己的血管就是一根根正在蠕动的虫豸,正在啃食着他的身体! 【戴上我......】 “是......我的主......”主教扶着柜子挣扎着站起来,慢慢摸索到皮质手套的边缘,“唔!” 他就好像是在触碰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指尖在一瞬之间就彻底变得炭黑,甚至手指之上都出现了斑驳的裂纹!即使异常痛苦,但主教仍然挣扎着抓起了这副不寻常的手套,一点一点地,满头大汗地戴了上去!不用想,他的双手都在迅速变黑,变得易脆。 “唔......啊啊啊啊!”在戴完手套的一瞬间,主教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似乎有一千一万块大石在反复碾压着他的身体。他瘫软在地上,反复地翻滚,直到他筋疲力尽为止。 “嗬......嗬......我的主,我的主!”不知过了多久,主教才躺倒在地上,这副手套似乎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完美地贴合在他的指尖,没有任何不必要的褶皱。 嘎吱...... 手套上张开了一道裂缝,而裂缝之间居然翻出一张属于人类的嘴来!主教满脸恐惧地看着那张嘴里惨白坚硬的牙齿,他的嘴角却在抽搐着上翘! “我的主......我的主!”他正在与自己的信仰真真切切地交流! “跟着我走,你就不会迷路。寻到神血之后,强大的力量接踵而至,你便可以实现你的欲望。”手套毫无感情地说道。 手套上的嘴迅速关闭,它的表面再一次变得光滑,而又一张嘴从手套中钻了出来。 “放松你的身体,为我所用。” 主教抬起了自己的手,朝空中虚虚一点,名为现实的纸壳子一下被这白色的手套给戳了开来。空间被蛮横地拉开,而它的对面则是一个模糊的光景。 “我已经为你开辟了捷径,剩下的路程你需要自己走完,我会为你说明方向。”白色的手套上又一次张开张嘴。手套每说一句话,它的表面便会形成一张新的嘴,越是朝它看去,就越是觉得诡谲恐怖。 主教没有丝毫犹豫地跨进这道不断收缩的空间裂缝之中,他的视线短暂地被一道肮脏的黑色所包围,待他再次恢复视觉,他已站在一片略显枯黄的草原上了。 “我会取得神血的,我的主......”主教苍老的眼神之中泛着极其坚定,狂热的光芒。 他前进的方向赫然是即将开放的匪贼失乐园。事态似乎变得愈发不可控制起来。 章贰叁贰:传说人物 只是短短一个清晨的时间,整个【欲望之地】便传开了一个轰动:因为某些不明原因荒废的【匪贼失乐园】居然奇迹般地重新开张了!那些不做好事,心怀鬼胎的人们总算是有了一个集中收容的地方。与此同时,一个很久以前在西斯格内的传说竟然重现江湖,这也是令那些赌徒们朝失乐园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 失乐园一经开启,便绝对不会有关闭的可能性,一直放下的晶板桥这回也重新被拉了上去。失乐园的其中一个功能便是限制格林和沙迪的人员流通,避免两地的社会秩序发生紊乱。在这座城镇荒废的时间之内,格林不免会出现很多从沙迪过来的劫匪,相信这一次重新开放以后,这种情况便会大大改善。 无论是追晶人,商会还是劫匪都是【欲望之地】内独特的生态,三者与当地的居民共处,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也没有人会坚决反对。朝向失乐园的人流一批接着一批,或隐藏在暗处悄悄盘算,或在明处潇洒抢夺的劫匪们正在摩拳擦掌,这座城镇里面有着莫大的机遇,只要抓住他们,自己的一生可能就吃穿不愁了。 当然,也有一些“大客户”瞅准了失乐园开放的时候,他们手上的“筹码”也总算到了使用的时候。这里不仅仅是安东尼一个人的游乐园,这里的市场水深着呢。不过,无论是什么人,大家都得遵循失乐园主人的“不问名号,不问东西”的规矩,这一点是必须要牢记的。 每天都会有人因为这件事情而丧命,但每天都会有人不长记性。毕竟这里的常态便是混乱,不长记性,鲜血造就了这片土地,它让丰饶滋长,让财富成倍成倍地膨胀。 安哥拉·唐泰斯是一众想要亲自与那传奇的见面的一员,他也是在西斯格内小有名气的赌徒之一。当年他通过自己高超的赌博技巧积攒了一笔不小的财富,为了获得更加庞大的财富,他来到了失乐园,在那西斯格内规模最为夸张的赌场内与那传奇赌星交手,最后却输得连裤子都没留下...... 当年他才十几二十岁出头,而现在,他已正值中年。他一头丰满充盈的金发已经秃成了一面镜子,只剩下最边边角角的地方勉强剩下几根毛。即使他的头发在漫长的操劳之中掉光了,但他洗刷自己耻辱的决心永远都不会熄灭!绝对不会熄灭! “大满贯吞噬者”,“赌点之王”,“神之手”......这些都是别人对他的称呼。 传奇赌星近乎是一炮成名的,但消失得却也像一颗从天上滑落下来的流星那样迅速。突然有一天,狂热的赌徒们再也金光闪闪的赌场内寻不到他的踪迹了。这也再次为这位赌星增添了几分神秘的传奇色彩。 有人猜测,他终究是输给别人,这才拱手把自己的位置交了出去。但这种假设根本无法成立,传奇赌星具有不可复制性,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对外人说自己是所谓的“传奇赌星”,除非他想在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接连不断的赌博之间。 似乎唯一的答案只有他自己主动离开“传奇赌星”的位置,去往别的地方了。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传奇赌星这一称号也逐渐被埋没在西斯格那极具侵略性的烟尘之中,消失不见。 而这一次......安哥拉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绝对会在赌桌上大展身手!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传奇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男人握紧了拳头,跟着哄闹的人流一道挤进了前不久才开放的【匪贼失乐园】之内。他兜里揣了一把手铳,一旦进入这块地盘,所有人的身份同匪贼无异,他必须要小心一些。 “嗯......这里的布局和当年竟然完全没有变化,只不过旁边的店铺稍微变少了一些。”安哥拉小心地四处张望,“赌场应该还在里面。” 安哥拉并不知道失乐园先前关闭过一阵子,只是单纯想要找传奇赌星来切磋一番。他现在离赌场还有约莫四五个街区的距离,自己得走得稍微小心一点,万一自己的家当就被什么扒手给摸没了呢。他紧紧地闭着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地在拥挤的人流之中穿行,说了某些不该说的话,自己估计会瞬间掉头。 他的身边正好有人不信邪,因为不知道被什么人踩了一脚,火气一上头,就对着那人破口大骂起来。 “他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畜生踩了老子的脚......”长得就很暴躁的男人随便拽起身边的人的领口,便开始吹胡子瞪眼,“是不是你?你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而被拉起来的男人分明看到了对方的黄牙和飞溅口水,以及那怒气喷涌的脸庞,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在后一句话说出口之时,嘴角忽然绽开了灿烂的,具有嘲讽意味的笑容。 他在看一个死人。 一根粗大的硬棍从天而降,漆黑的底部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暴躁的男人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有一大片阴影。硬棍从他的右耳处挥过,血肉撕裂的声音干脆利落,这一记棍击竟是直接把他的头从脖子上打飞出去,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掉到了另外一个行人的肩头滚落下来,被他的双手自然而然地接住。 而那位运气不错的行人则是看了眼男人死前震惊的样子,脸上同样没有丝毫表情。他耸了耸肩,丢垃圾一样地将这个头颅扔在了地上,继续在路上慢悠悠地行走。 似乎这个人的死对街上的一切没有任何影响。挥棍的人身着一袭漆黑的衣袍,还戴着顶能遮住脸的巨大帽子,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慢慢地回过头去,身体周围的光线开始扭曲,他逐渐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安哥拉吞了口唾沫,他看到背后有人侧过身,从自己身边慢慢走过,又本能地回过头来检查自己全身上下是否完整。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不要管别人是死是活了吧...... 他记得,赌场每天上午十点钟开放,现在是上午九点不到。他正好可以去赌场对面的旅店订房间,他准备在这里住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他总会有机会见当年和自己交手的人一面的。 男人很快便走到了大门紧闭的赌场跟前,没想到,这座屋子和他当年来的时候一样光彩逼人。他不敢去多看,因为赌博之人对于金色有习惯性的渴求,不断地咽口水便是这种征兆。 赌场的对面是一幢黑色的屋子,这酒店倒是已经开了,并且陆续有人在办入住手续。因为赌场发出的光彩是在是太过妖艳,这里的房间内都贴心地装好能够隔绝光芒的窗帘,让这些贪婪之人们能够好好睡上一觉。 在这里的普通房间内住上一个月需要十金币,对于一般人来说定是无法承受的,安哥拉来到这家熟悉的酒店内部,一件又一件地摩挲着房间里头的内饰,甚至连墙纸都不放过。 没错......这里生活过的时光,他还记得很清楚。从光芒万丈跌倒那黑暗深渊的一刹那,成为了他心中永远铭刻的划痕。他稍稍拉开了遮住窗户的帘幕,刺眼的光芒瞬间从缝里冒了出来。 “还真是......怀念啊。”他苦笑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纯金腕表,慢慢地下楼。 时间到了。 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传奇赌星的赌客拥在建筑的门口,成为了一座嘈杂的撞钟,反复捶打着宏伟华贵的金色大门。 嘎吱......嘎吱......嘎吱...... 齿轮的声音自大门处悠远沉重地涌出,金黄色的缝隙从门中拉开,露出了赌场内部熟悉而又陌生的布局。 “终于......开了!” “没错,传奇赌星,当年的传奇赌星!我这次一定要和他赌上一把!” “据说他只和实力相仿的人赌博,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再说吧。” 然而,人头攒动的赌客们却在门后出现的两个身影之下不谋而合地安静了下来。 这是......镶满金片与宝石的高帆牛仔帽;华丽却又不失优雅的银白色礼服,胸口别着一只用深紫色蛛晶雕刻而成的玫瑰花型胸章;泛着黑曜石深邃光泽的长裤,其下是一双同样华美的金丝皮鞋。 所有人怔怔地看着面前英气扑面的男人,不免嘴唇发干。他抱着胸,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似乎与生俱来,永不枯涸。 这是如此熟悉......如此令人怀念......如此令人从心底涌现出“无法战胜”的惧意...... 他的身边还站了一个男孩,穿着不合身的侍从服装,这个时候却显得很是憨态可掬。 男人挺起胸,神采流溢的双眸之中是绝对的自信和高傲,他双手展开,朝面前的赌客微微一笑,大声说道:“我是阿曼尼·威尔逊,赌场的最高管理者。”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满面红光地听着男人接下来的话。 “我便是当年的‘传奇赌星’。” 这句话就像点燃导火线的火柴,激动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花,高昂的哄叫声传遍大街小巷,一时之间,整个失乐园都可以听到各位特地为此奔赴而来赌客忘我的喊叫! 阿曼尼微微侧过身子,拉起小男孩的手,为各位踌躇不前的赌客们让开一条道路,他笑着说道: “那么,就让我们在赌桌之上,去沉思,去猜疑,去紧张,去欢笑,去流泪,去沉吟,去高呼.......去疯狂!” 响指噼啪炸起,阿曼尼身后赌场内的地势忽然开始不同程度地拔高,三个高度的赌博区在各位赌客的面前隆隆立起,形成了一座高低有致的山脉! 男人缓缓地转过身去,不忘朝身后的赌客们挥挥手:“加油往上爬吧!你们是否在这几年之内有所进步,我很是期待!我在最高处等你们,然后,把你们积累下来的财富全数夺下!” 在所有赌客的眼中,他依旧是那样光耀夺目,完全让人猜不透,更是无法触及。 章贰叁肆:大满贯 往往运气是守恒的,之后的安哥拉就不断往外输钱,甚至连自己预测的结果都没能够捞着。幸亏他没有因为先前的好运而丧失心智,一边小心翼翼地投注,一边根据旁边赌客拉杆的次数慢慢算数。 没有......还是没有......赢了三枚筹码......赢了三枚筹码...... 这种疲惫的麻木感随着赌博次数的一次次增加而产生了。安哥拉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在他的眼里,赌博现在已经成了往上爬的工具,而不是日常取乐的途径之一。他必须要非常小心,不要让自己陷入狂热的深渊之中。一旦在挫败感之中体会到了赢取金币的感觉,与此得来的快乐感会以几何倍数激增。 正是这种心理驱使着各位新人赌徒们拉动这一根根烧毁他们家产的拉杆,最终在疯狂的大笑之中,把自己的人生拱手让出。安哥拉当时在输的连裤子都没有的时候选择了及时收手,就因为当年的赌星对他说的一句话。 “喂,该停手了。没有这个实力就不要继续啦,我只收你们口袋里的钱。”还记得阿曼尼当时坐在赌桌之上,俯视着当年一丝不挂的,痛苦地趴在地上的安哥拉。 安哥拉在当时下定决心还要再和阿曼尼再赌一把,但最终,自己还是被一群壮硕的保安给丢出了赌场。他看到与自己一样光屁股的,被下令丢出来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当时都是在赌客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只是几把符文牌,便让他们数年来赢取的资产长翅膀飞了。 现在想来,安哥拉还要谢谢这位传奇赌星,因为是他阻止自己再继续借钱往下赌,自己说不定现在还在某家矿场打杂呢。他是不会让一直输钱而感到的屈辱感霸占自己的理智的,同样,他也不会让赢钱而产生的快乐使自己飘飘欲仙。 安哥拉只是想再挑战一下这位当年不可一世的传奇赌星,多年不见,他此时的牌技是否有长进?他很想知道。 他的脑海之中不由得出现当年自己在金黄色的赌桌之上挥洒自己的汗与泪,那堆积如山的筹码时空时满,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他现在已经不以赌博为主业,而是把自己的赌技放在风险投资上。这种东西比赌博更加具有现实意义,而且也相当赚钱。他偶尔会去歇脚的城镇上赌个一两把,把桌上的筹码全部赢过来以后,再慢慢悠悠地离开。 赌博这种东西,实际上玩的就是一个刺激。安哥拉在想,人生何尝不是一种豪赌呢?相对于其他游戏来说,这种“赌博”的筹码是你的全部,而回报亦是你的全部,只不过是好与坏的问题。而这人生游戏的内容千变万化,这可比一般的赌博刺激,危险多啦。 照他这么想,所有人天生都是疯狂的赌徒。兴许这很荒谬,但他坚信不疑。 安哥拉打了个哈欠,玩这种游戏真的很容易累,五千个筹码一点也不好赚。过了好一会儿,除一开始的一千筹码以外,他只能勉强维持盈亏。在其他游戏之中的赌客们已经有某些幸运儿偷鸡进了山腰部分,他也得加油啊。 他头顶上的老虎机的奖池才堪堪达到八千,那些没有脑子,只期待自己的运气是否会灵验的傻子们霸占的老虎机上的奖池大多都有两三万之多。 安哥拉看到有人因为输光了自己所有的金币,去借钱再来拉杆,他并没有阻拦。他不是吝天悯人的老好人,当然,他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种状态之下,几乎没有人能够停得下自己的手,他再怎么阻拦也无济于事。 赌博也是有天赋的,而天赋这种东西肯定不是每个人都有。十个糊里糊涂的赌客之中,有九成九的人都会成为别人靴子底下的那一小块肉泥,甚至连一点被驱使的价值都没有。 他累了,干脆直接趴在老虎机前头,打个响指,叫来一杯水和果盘,转头看起身边的人玩老虎机。自己身边的人已经换了好几个,却也没能把老虎机内的大奖给拿到手。 安哥拉心中不停地在计算,每拉两百下拉杆,连续转到两个“樱桃”的概率就会提高两成。现在已经拉到接近八百八十转了。若是达到一千转左右的话,他觉得应该可以出一个大奖。他双眼微眯,从果盘之中插了一个小番茄,放入嘴中含着。 小番茄很新鲜,冰冰凉凉的,它亮红轻薄的皮肤之下,是酸甜而浓郁的番茄味。 安哥拉撑着自己的头,朝身边的人说道:“赢了多少钱啦?” 现在坐在他旁边的赌客看上去就是一个暴脾气,却也算好说话,生着一副粗眉毛。他吃惊地看着安哥拉,眼中满是警惕:“怎么了?我赢多少钱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可不借你钱啊!” 他拉了一下拉杆,安哥拉瞟了瞟屏幕上的图案,这把肯定没戏。但是这男人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看着面前的老虎机,总觉得他会伸手进去把里头的图案转成三个樱桃。 这家伙估计是没赚多少,更加激进点说的话,这男人估计是亏大发了。现在就死死觉得自己可以拿到大奖,在这里撑着。 “我这里有的是钱,我玩了一个上午,累了,看你玩会又不犯法。”安哥拉继续套着近乎,“看你也没赢多少钱嘛。” “嘴巴别犯贱,小心我抽你!”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安哥拉只好讪笑着闭嘴,“我......今天的运气可能稍微差了那么一小点!” “唉,我也是,一会赢一会输,现在都没怎么摸到过筹码呢。”现在有着至少一千三百枚筹码的安哥拉厚颜无耻地叹了口气,“你年轻,有朝气,我现在老啦,玩一会眼睛就累。” “真是胡说八道......”暴脾气的男人总算是松了口,他显然也是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看我不把大奖拿到手!” 他又塞了十枚金币进投币口,这也显示出他的筹码一个没有。他估计一直在输钱。这不,钱到了老虎机里面,一个子儿也吐不出来! 安哥拉连续用几枚金色的筹码稍微垫了垫自己机子上的次数,又装模作样地吃起自己果盘内的水果来了。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自己下五次之内,肯定会出现两个樱桃的图案。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这家伙的手臂力量也还真是挺大的,老虎机的手柄都快被掰弯了。他又拉了接近五十次,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樱桃,自己下的注却又只是一枚金币。男人一边咒骂着自己的霉运,继续投了起来。 现在是九百四十次,还没到时候。安哥拉又叫了一份果盘,里头的水果不带重样的。 “小伙子,想吃水果的话,可以直接问服务台要,看你在这里一次次拉也挺累的。”安哥拉满嘴都是水果的芬香,“瞧瞧,这些水果都挺新鲜的!” “你......”男人看了看安哥拉满脸不含讥讽的笑,语气总算一软,“这也不关你的事。” 安哥拉打了个饱嗝,赌场就是这点好,管饭管水果管饮料。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有时候休息一下,说不定运气会变好呢?” 男人拉了一下老虎机的拉杆,稍稍犹豫了一下:“运气这种东西,也确实,时好时坏。妈的......今天的运气太背了。” “要不要我借你点钱?”安哥拉哈哈大笑,“这下可不是我问你要钱啦。” “谁要你的!”男人的脸猛地胀红,“这个老东西......你也不是没赚多少!” “说得对。”安东尼心中的计数已经到了九百八十九次,“话说,要不咱俩换换,说不定你的运气会变呢?反正你也没赚,我也没赚,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愣了一下,犹疑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没什么意思,只是一个随口的小建议,万一你的运气会变好,然后把输的钱全部赢回来呢?”安东尼特地在“全部”上面稍稍停顿了一下,“你不换也没关系,我就在旁边吃水果,看着你玩咯。” “哼......”男人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他眯起双眼,似乎想要把安哥拉给看个底朝天,最后才道,“希望你这里的老虎机会出奖,我的运气......实在是太背了。” “希望你能够转运。”安哥拉把卡在老虎机上的钱袋取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男人让出来的位子上。 哈,奖池里足足有三万两千多枚筹码。 安哥拉知道,自己若是现在把所有的筹码全部扔到里面,兴许也有可能出不了最终的大奖。但问题是,作为一个赌徒,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来单纯依靠运气,他还能有什么犹豫呢? 这就是赌徒不断赌博的真正原因:把自己的一切押在近乎不可能实现的东西身上的刺激感,实在是过于迷人。万一......万一!万一成功了呢? 正是对于这种“万一”的追求,才能让那么多人对于这种外盈内虚的东西趋之若鹜,不是么? 在安哥拉愣住的这段时间内,男人貌似已经收到了一些自己遗留给他的礼物。 “我......我靠!你刚刚看见了没有,两个樱桃!没错,是两个樱桃!足足两百枚筹码!哈哈,你看来是把你的运气留给我啦!”年轻汉子拍了拍安哥拉的肩膀,“你也要加油,没想到,我真的转运啦!” 安哥拉只是微笑着点头道:“恭喜你啊,我希望自己也可以转运吧。” “我也要看着你玩。”男人笑嘻嘻地把头凑过来,就好像在向安哥拉邀功。 “行啊,既然你看着,那肯定就要玩大一点了。”安哥拉挑了挑眉,直接把按钮拨到了一百的上面,果断地往下一按! “我靠......你可真厉害!一次性一百枚金币!”男人低声惊呼道,“老子都不敢一次性转一百枚......” 安哥拉眉眼弯弯,看着转盘显示什么都没有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往老虎机内投入一百枚筹码! 没中......还是没中...... 每一次都投进的是一百枚筹码,但次次没中。看得男人都有点肉疼,似乎这一枚枚金币都是从他的胳膊上抠下来,而非从安哥拉的钱袋。 “呵呵,看上去我的运气不大好。”安哥拉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我也希望可以中一次大奖啊。” 接着,他再次往老虎机中投入了一百枚筹码,拉了一下杆。这是第九百九十九次。 “怎么可能呢,这位大叔,你可就别想了。”男人看着老虎机上的图案仍然没有出现大奖,“还是少点少点玩吧。经不起你这么赌啊......” “呃,也是,我也要没钱了。”安哥拉耸耸肩,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亮光,“小伙子,你来帮我拉一下吧。” 他依然投了一百枚筹码,笑着看向身侧有些恐惧的暴脾气男人,朝他挥手示意。他看出了男人眼底的恐惧,轻松地说道:“放轻松,反正输了算我的,赢了也算我的。” “真的,可以么?”男人吞了口唾沫,手却不由自主地握向微微发烫的手柄之上。 “请便。”安哥拉笑了。 嘎吱—— 幻彩的光不断地旋转变化,两人都盯着老虎机上的图案不放,不过这年轻男人似乎比安哥拉还要急迫。 “转不到什么好东西,不要怪——”男人的话说到一半,却是停止了。 因为第一个图案是樱桃。 第二个图案,也是樱桃。 第三个转动的滚轮也逐渐停了下来。上面的图案,竟然也是樱桃。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老虎机之上忽然金光大作,头顶上方的计数牌在不断闪烁,发出喜庆的红金色光芒来,就好像在庆祝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奖池被一下清空。 下注一百枚筹码,若是中奖,那相当于把奖金池给搬空,这种情况便可称之为“大满贯”。 安哥拉看着自己的钱袋迅速鼓胀,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拍了拍自己同样鼓胀的肚皮,朝身边目瞪口呆的小伙看去。 “我靠......”男人惊讶得下把都要掉出来了,“就是说,你得大奖了?” “对啊!”安哥拉哈哈大笑着,一边用手拍着对方的肩膀。 “去他妈的!”男人暴怒地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趴在地上破口大骂,蛆一样地扭着,滚着。 刚刚是他转动了拉杆,而不是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看来,你的运气实在是不错呢,小伙子。” 若是这次他再不中大奖的话,自己的筹码确实就只剩下一百枚。到那时候,进退两难的地步真的很有可能出现。看来,这一次是安哥拉赌成功了。 这便是赌博的魅力之所在。 章贰叁伍:运气与技巧 就此,赌场内第一次出现了获取单个老虎机内全部奖池的男人,便是安哥拉。他因此获得了三万两千枚筹码,获得进入“山腰”区域的机会。据说,帮他拉下拉杆的男人差点得了失心疯,在赌场内大吼大叫,最后还是被阿曼尼亲自送出了赌场。 传奇赌星的出现是毫无预料的,只觉得一道金光闪过自己的眼帘,那位疯狂的男子瞬间被阿曼尼踩在了脚下,并在他脖颈旁架了一柄长剑。他竟是朝各位道了一歉,说打扰各位的兴致,我这就把这位先生给送出这里。旋即,他往后绷起自己的脚,再猛地朝前一踹,正中男人的肚脐眼,只听得哐当一声,竟是直接把他踹出了赌场的大门之外。 这把在场的所有赌客都吓了一遭,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位传奇却看不见了,就好像从未来过。看来,这位传奇赌星不仅仅赌技了得,他的身手亦是深不可测。 安哥拉握着沉甸甸的钱袋,走向升阶的关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若是这点障碍都过不去,那他定是没有办法敌得过那位赌星的,不是么?他用钱袋贴在高墙上的卡扣中央,钱袋中立刻泛起点点淡紫色的光芒。面前光滑如镜的墙壁竟是从中慢慢裂开,缺口之中现出一道昏暗的阶梯,这是通往上层的路。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了上去,仅仅是几步路的距离,却让他的头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山腰区域显然比最底层的山脚热多了。环境如此,氛围亦是如此。 这里的娱乐项目和山脚处不大一样,相对于底下的老虎机,赌马,一类的项目来说,这里的项目就比较考验各位赌客的赌博技巧了。一张张桌子就好像草地上的野餐布,平铺在这温暖而又刺激的金色大厅之内。纯皮的赌桌边缘堆满一片片黄黄绿绿的筹码,而赌桌中央则是不同种类的牌类。安哥拉看到大厅最中央的一片区域是百家乐,而周围一圈的赌桌则是在玩符文牌,最外层则是在玩凑点数。 虽然这里的赌客大多数是在下一层中的幸运儿,但安哥拉并不掉以轻心,而是准备去自己较为擅长的游戏之中一展身手。在这个时候,现在的赌局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小打小闹,而像在战场扛着铳类进行生死缠斗。 现在已经不能用正常的金钱进入赌局之中,所有赌客必须要到前台将金币和筹码押入一张卡内,届时,存入的所有金币都会变成更高一级的筹码。兑换一筹码的代价变成了在山脚处的十倍,也就是十枚金币。而现在最小的筹码底数都是十,也就是说,现在的赌局已经从一变成了百,成本大大增加。然而,十枚更高阶的筹码却只能兑换九十八枚金币,出入不均等大大增加了入场的门槛。只有一定勇气的赌客才敢加入这场赌局,要么就是赢,要么就是输,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进入最上层需要五万枚低级筹码,换一句话来说,需要五千枚高级筹码。 安哥拉并没有犹豫,将自己先前从老虎机处赢来的筹码全部更换。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有三千两百枚高级筹码,而这些高级筹码又是存在一张薄而又薄的卡内。这一幕场景他先前早已经体验过,当时他还犹豫了好一会儿呢。 他并没有去最中央的百家乐,也没有去最外层的拼点,这种东西占运气的成分要高一些。他现在并不相信运气,他必须要以最稳当的方式进入最顶层。而符文牌则是在这几种赌博方式之中较为考验技术的一门。 符文牌在雅力士的历史悠久,在国内广泛流传,老少皆宜,因为其规则并不困难,其中的内容也有助于让人们更加熟悉符文元素的克制关系。众所周知,在符文大陆裃戛亚之中有五种最主要的符文元素:土、火、风、水、光。这种牌类游戏显然是运用了其中的克制关系来进行编排组合,在若干年的衍化之下,总算是定型了。 以下是游戏的规则。 符文牌是属于三到五个人的牌类游戏,其中一个人坐庄,输赢为一点二倍。也就是赢得多,输的也多。 每个属性一共有十张牌,也就是说一共是五十张牌。还有四张百搭,能够替代除了四阶符文牌的其他所有牌,不能单独使用,但可以组合使用。 十张牌中分别有四张一阶,三张两阶,两张三阶,一张四阶。游戏开始时,每人拿五张牌,庄家拿六张。将所有的牌打完便获胜。若是赌桌之上没有人员变动,赢的人自动成为下一把的庄家,首轮庄家则是掷骰子得出。 玩家根据符文相互之间的压制关系,来顺时针出牌,若是有压得过的牌,便可以打出来。若是一轮打过之后,没有人再压的过对应的牌的话,那么打出最大的牌的玩家必须要摸一张牌,再继续出牌。 同属本无克制,一阶最小,四阶最大。假定一个人打了一张一阶土系的符文牌,那么下家就可以打一张两阶以上的土属性符文牌,以此类推。 并且,相同属性且阶等相同的符文牌可以一起打出。一次性打出比上一家高阶符文牌数量高对应阶等及以上的下阶符文牌便可以压制上家的牌。 举个例子:两个一阶风属性符文牌可压过一张二阶风属性符文牌,四张一阶风属性符文牌可以压过一张四阶的符文牌。 接下来是不同属性之间的压制。水克制火,火克制风,风克制土,土克制水。同理,在火面前,一张水属性的符文牌等于高一届阶等的火属性符文牌。一张一阶水属性符文牌需要两张一阶火属性符文牌以上的牌来压制,或者是说,一张二阶火属性符文牌往上来压制。无克制属性的牌无法接过。 光属性是例外,一二三阶光属性符文牌对其余所有的属性都有克制,但四阶的符文牌却弱于其余四阶牌,但还是大于两张三阶其余属性符文牌。 符文牌之中可以打顺子,也就是一阶两阶三阶的同属性符文牌,若是同属压制,可以接二阶三阶四阶的符文牌,克制属的话打出对应阶等往上的顺子即可。 这些规则看上去并不大难,但问题是,如何能够打得好,打得精彩,其中很是有门道。安哥拉打了接近三十年的符文牌,对于其中的内容可是熟而又熟。一局之中打出的牌并不会回到牌堆底部,他便能够在暗地里悄悄算牌,再根据对方打牌的倾向性推算出对方手中应该会有什么牌。 除了那种运气实在是特别好的赌客,一把两把直接出完,一般没什么人能够逃出自己的手掌心。想当年,安哥拉连续当了三十四把庄家,桌上的赌客变了又变,自己却好像一座小山一样屹立不倒。他相信,即使他手里有一副烂牌,他也照样能打成一副好牌。 这种运气与技巧相融合的游戏,怎能不在雅力士之内迅速传播开去呢? 安哥拉终于找准了一个赌桌,这里正好有四个人,等他们结束了这一局游戏之后,他便把最后一个位置给填满。看上去这些家伙都属于幸运儿,能够来这里全靠运气,牌打得稀烂,却有来有回。看来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虽然这种方式有点无耻,但他当年也是被这么宰过来的,为了能够再和这位传奇赌星见一次面,做这些事情实际上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将自己的卡片朝桌上贴去,赌桌之上立刻出现一块凹槽,崭新的筹码从桌内顶出,足足堆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山峰”。 其他四个人甚至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惊讶地看着安哥拉身边的筹码,眼中不断浮现贪婪的神色。安哥拉笑着看了看这四个人的反应,耸了耸肩。 他说:“下一把我也加入,没有什么问题吧?” 放心,这些筹码,你们一分也拿不到。 章贰叁陆:偷鸡 符文牌最后的输赢是按照其他人所剩手牌的数量而定的,剩的多,输得也多。但也有格外的情况。第一种是“全关”:若是一名玩家从头到尾都没能打出一张牌,那么要按照十张来算。第二种则是“缺一张”,若只剩一张牌却输了,那需要按照五张牌来算。 因此,在打牌的时候,不仅仅要注意自己要被“全关”,还要小心自己只剩一张牌却被别人翻了盘的情况。 牌局的基础倍率是十,没有出现以上两种情况之时,每输掉一张牌要输出十枚筹码。乍一看不算很多,稍稍换算一下的话,对一个普通人家来说也算是天文数字了。当然,赌桌上筹码最多的人可以自由选择倍率。 这不是一个合作游戏,而是实打实的单人游戏,在赌桌上的每一个人都要尽全力让自己获得胜利。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安哥拉桌上如此多的筹码之时,剩下的四个人无一例外地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他们的主攻目标竟是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 安哥拉环顾了一下每个人身边的筹码堆,毛估估也就五六百枚的样子,果然就是一看赢到这个数了之后就急急忙忙赶到上一个场地中“大展身手”。 “这位老兄,你的筹码挺多啊。”一位赌客先开了口,“祝你好运咯!” “哈哈,我们可是对手,还是祝你们自己好运吧。”安哥拉笑着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那么就开始吧。” 因为有新人加入,因此要掷骰子决定谁来坐庄。赌桌中央陷下一块小小的凹槽,里头弹出一个骰子,在天上转了两圈后掉落下来,翻到最顶上的数字是三。 这表明并不是安哥拉坐庄,他右手边的这位赌客上手。游戏就此开始。牌桌中央的一叠符文牌骤然亮起五道不同颜色的光芒,空中好似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控着他们对半分开,哗啦哗啦地洗了起来,最后又插了几次,这才一张一张地往赌桌周围的五个人发去。 牌面上都有各自颜色的符文图案,百搭则是一张白卡,没有其他的内容。 很显然,打符文牌也是有技巧的。藏牌有时候是一种策略,也有时候是一种非常愚蠢的举措,要看其他对手的牌到底是怎么打的,再慢慢推算出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安哥拉是闲家,摸了五张牌,不好听点地说,便是一手稀烂。虽然有一张三阶的光属性符文牌,但其他的都是一阶两阶的火属性和土属性符文牌,水属性和风属性也没有。这完全不重样,组不成顺子,这下看来是要关牢了。 “顺子!”庄家一开始就直接放出一二三阶风符文牌,“有没有人要啊?” 安哥拉暗骂一声牌太臭,稍稍看了另外三个人的脸色,他们却是满面红光。难道你们仨都有能够出的牌?他摆了摆手,没有出牌,如果自己再抽一张火符文牌的话就能接了。 结果自己的下家正好出了一二三阶火符文牌,而下下出了水符文牌的顺子,用了一张百搭。这差点把安哥拉给看傻了,要不是这一些牌都是赌场自己的设备发的,他还以为这些家伙在出老千呢。 而最后一个人干脆打出一二三阶光符文的绝杀,也就是说,现在除了自己还没打过牌,其他人都把自己的手牌打得差不多了。当然,这一轮就此结束,安哥拉的上上家摸牌,出了一张一阶风属性符文牌。 庄家过牌,自己则是出一张三阶光符文牌压死,因为自己本身有两个顺子的候补,总不可能随便拆掉吧?安哥拉吞了口唾沫,看到另外四个人做贼一样地看着自己,都摆了摆手,自己的牌又被补到了五张。 安哥拉顺手摸了一张牌,却又非常不巧地摸到了一张二阶光,三阶光可以拿到出牌权,但二阶光不大行。为了能让自己的手牌稍稍消下去,自己便出了一张一阶火。下两家没有接,上上家出了一张二阶水,只剩一张牌,上家跟了一张二阶土来压。 稍稍赌了一小把的安哥拉松了口气,把自己牌里的二阶光打了出去。他并没有去打土符文牌,毕竟一二阶还容易凑到点顺子。其他人前两把都没有接牌的话,他们手上估计也没大牌了。 牌权再一次交到了他的手中,这次手气不错,抽到了一张光属性四阶。因为已经拆了一个顺子,他把另外一张二阶火打出,准备再用四阶光回收。但非常不幸,下一家竟是直接抽到了两张一阶水,啪啪两下出完了自己手里的牌。 所幸安哥拉手上只剩三张牌,输出去的筹码没多少。 “哈哈,运气不错!”下家把所有人的筹码拢到自己的怀里,“你们也知道的,好运挡也挡不住!” 安哥拉并没有因为这些话动摇自己的心境,而是点了一杯咖啡,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这些家伙运气确实不错,随便什么牌都往外打。没有伤筋动骨,这点小打小闹还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下一把的安哥拉仍然摸到了一手臭牌,有水火三阶,两张土一阶,一张风一阶,基本上没什么竞争力。又是一轮打下来,自己竟然只出了一张牌...... 现在还不急,大的还没来呢。 一路零零碎碎地输下来,安哥拉近乎就没有赢过,往外或多或少地输钱,自己这里的筹码山也逐渐消了下去。他暗地里算了一下,在这段时间内,自己的一千枚筹码就这么飞走了。主要是因为自己至少被“全关”了三把,三百枚就这么没有了。 自己从来没有摸到过百搭,甚至连夺牌权的卡都没有,只好跟着剩下四个幸运儿吃吃残羹剩饭,不至于被全关。 安哥拉的嘴角稍稍撇了撇,这种情况也只好自认倒霉,反正运气就是这样的,一会好,一会儿坏。真正的赌客是不屑于出千的,因为他们在享受从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一百的过程,而不是享受大把大把筹码入账的爽快感觉。 这副牌倒是不错,一把光属性的顺子,而且还有一个百搭,一张风属性四阶符文牌。因为不是自己坐庄,自己在慢慢等上家打什么牌。 正好是四阶土,这家伙的牌运也不错嘛。安哥拉挑了挑眉,从自己的手里甩出一张正闪烁着鲜绿色光芒的符文牌,叠在了对方的符文牌之上。其他人都吃惊地看了安哥拉一眼,都选择不出。 为什么安哥拉有一种错觉,他们把自己当成了此次赌局之中最衰的倒霉蛋呢...... 牌权来到安哥拉这里,他抽了张二阶光符文牌,但现在已经不大重要。直接一个一二三光符文的顺子甩出来,封住其他所有人出牌的机会。他又摸到了一张三阶火属性符文牌,稍稍考虑了一下,他直接把二阶光打出,留三阶火。虽然泛用性少了点,但自己已经打出了数张光符文牌,牌堆里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光属性符文牌让自己抽。若是在比较高端一点的牌局内,光符文牌也能让别人看不清自己手牌内到底有什么东西。 出牌没人接就要继续摸牌,玩家们必须要思考如何去回收自己出牌的机会,而不是打一轮摸一轮。 下家居然直接打出了三张一阶火符文牌,封死下面所有人的退路。安哥拉有些好奇,一共就四张一阶火,除了庄家以外每个人也只能抽五张牌,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运气才可以连抽三张一样的牌呢? 幸好,之后的上家放给自己一张二阶火,牌权又到自己手里,他直接抽啥打啥,不给这些幸运儿们操作的机会。 “呼......运气总算是好了一次呢。”安哥拉微微挑眉,朝另外四个人说道,“终于被我成功偷鸡了一把,哈哈。” 偷鸡算是赌博中的一个术语,意思就是在游戏之中,一个看上去没那么多存在感的人却赢得了大奖。简而言之就是意料之外的,大部分情况下都不是自己的胜利。 安哥拉开始算牌了,小打小闹的游戏也得有个头。他打了个哈欠,朝兴致勃勃的另几位赌客说道:“我觉得底注可以往上加一些,打了这么久也没有一个出局的人,总算是有点扫兴。” “哦?你说说,你想把底注加到多少呢?”他的上家此刻还在赢的兴头上,没有缓过神来。 “那就加到一百枚,怎么样?”安哥拉把手肘撑到桌面之上,脸上的笑容之下潜藏着惊涛骇浪,“是不是特别刺激......” 另外四个人一听到“一百枚”时都愣了一下,竟是被吓住了。他们的运气也不一直是那么好,大多数还是互相放炮。安哥拉虽然运气不大好,但他也把输赢控制在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内。要是他稍稍控制一下牌序,偷鸡成功的次数估计会朝上翻个好几番。 自己现在的筹码还有两千三百枚,其他人多的有七八百,少的四五百,安哥拉还能够容许自己犯些错误。即使先前输了一些钱,但现在依然是己方占优。 “别......还是别了吧?” “对,对啊,一百枚难免也太多了......” 安哥拉眨了眨眼,眼中忽然散开浓郁到极致的轻蔑:“所以说,你们是不敢么?胆小者可没资格成为一名合格的赌客。” 赌桌上筹码最多的人可以自由选择倍率,安哥拉显然筹码最多。他一拍赌桌,所有人面前的筹码竟是瞬间融化成一团金水,再缓缓捏造成更大一号的“一百”制的灰绿色硬币。 “所以说,让游戏继续吧......当然,接受不了的人请现在离开赌桌!” 章贰叁柒:山顶不是最后 其他四位赌客虽然留了下来,但在安哥拉身周忽然散发出的侵略性气场之下,他们都不免承受了一些心理压力。有些人甚至紧张得手心出汗,安哥拉的观察能力非常强,这一幕完全收入了他的眼中。 “放轻松,我只是把游戏进度稍稍加快了一点,”安哥拉把玩着自己手上灰色的筹码,“万一输完了钱,再去用金币换,又不会因为筹码没了而被踢出‘山腰’。” “希望你不是自不量力,虚张声势......赢到最后的人肯定是我!”他的对家虽然发了狠话,但他的眼睛完全不敢看向依然微笑的安哥拉,“只会偷鸡的东西......看我不一把就把你全部筹码都赢过来!” 一个人的心理状态也是在赌博之中非常重要的一点,运气是不可控的,但技巧是可控的。人终究还是情感的奴隶,若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那不免会犯错。赌局之中,瞬息万变,只要一个小小的失误,便会万劫不复,筹码如流水,进进出出,说不一定就全部输光了。 很显然,这几个赌客虽然有点运气,但他们还是没有与其运气匹配的实力,更不要说心理素质了。只要被安哥拉抓到一点点空子,这几个人肯定连出牌的机会都没有。 牌局在继续,但桌上的四个人显然觉得在加大倍率的安哥拉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是稍稍看他一眼,似乎都会被他身周的逼人的沉重气场给吓退。而且......现在打牌似乎和先前俨然变成了两种活动。 要说先前的打牌是一种娱乐活动,那现在的符文牌就是一场极其让人折磨的马拉松。每当安哥拉一上手,他们其中的某个人总会被卡住。在得到牌权的人出出牌之后,即使其他人能够出牌,也仅仅是甩掉一两张小牌,而安哥拉恰恰能够压掉下家出出来的所有牌。 一轮又一轮下去,牌权一次次回到安哥拉的手中,而可以摸的牌越来越少。安哥拉现在手里有两张牌,一张是三阶风,另外一张是四阶光。他实际上在几轮之前就可以把自己手里的牌给出完的,但他特地留了几手,控制每个人的手牌数量。这样的话,他便可以赢的更多了。 让别人“全关”看的是运气,而“缺一张”看的是牌手的技术手段。安哥拉想让尽可能多的玩家手中只剩一张牌,这样就可以赢得更多。他稍微算了一下,把这四个人手中的筹码全赢过来完全可以支撑他爬到“山顶”。既然他们有胆子和他打牌,那他们也应该做好了输或赢的准备。 其他四位赌客的脸上甚至都呈猪肝色,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剩了两张牌,而现在的牌权在安哥拉手里。所有人都得看他的手牌来跟,而他先前完全没有给任何人机会,甚至整个牌局之上变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其他人只能干瞪眼。 “三阶风。”安哥拉稍稍算了一下,在其他人的手里至少有一个人能够压过他打出的牌,而先前的四阶牌全都被他们打了个遍,他这把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下家竟然罕见地面露喜色,他抽出自己手中一张火红色的牌,啪地一声摔在了桌子的中央:“三阶火!” “运气不错。”安哥拉耸了耸肩,却看到另外一个人有打出了三阶水属性的符文牌,“居然接上了。” 而巧而又巧的是,再下家又打出了三阶土,安哥拉的上家又打出了一张三阶风。按照他的推算,这张三阶风应该是在下家或是下下家的手中才是,不过既然是这样,他也算是自己的幸运了。 即使手里不是一副铁牌,安哥拉坚信自己能够把它打成一定能够胜利的铁牌。其他人幸灾乐祸地看着安哥拉,就是这家伙给了他们四个人机会,多么蠢! “那么,游戏结束。”在四名赌客惊讶的眼神之中,他随意地抛出自己最后一张牌,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抽不到这张牌?说实话,我就是为了你们能够打得只剩一张,否则我早赢了。” 剩下的四名赌客全都剩了一张牌,而“缺一张”的倍率相当于剩五张牌,每个人需要付给他五百枚筹码。两千加上两千等于四千,而剩下的玩家手里差不多还有三百枚筹码,稍微动动脑子,他便可以把它们全部都夺下来。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没想到你之前就想着把我们......我就不信你的运气会这么好!” “可恶,钱一下子就被你赢去了......” 在赌场里面,一个新手若是足够幸运,都可以把一众老手打得屁滚尿流,安哥拉也没有必要再给这些新人们放水。 “所以说,这里还不适合你们,如果不想那么快从赌场里滚出去的话,那就早点在这里退场吧。”安哥拉打了个哈欠,一枚筹码不断在手掌上跳上跳下,“如果你们心甘情愿成为我升上‘山顶’的垫脚石,你们自然可以继续游戏。” 虽然这句话不免激将,但他的语气倒挺真诚,再这么玩下去的话,剩下这四个看起来就不大聪明的赌客都得从台上滚下去了。赌博及时收手是一件好事,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 “谁会怕你?”非常显然,他们并没有好好听安哥拉说话,“下一把,肯定把你手里的金币全部都赢走!” 实际上,赌桌上并无队友,眼前的状况却是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连个扑克脸都摆不出来的人想在赌桌上一直赢,那肯定是天方夜谭了。 接下来的赌局虽然有输有赢,安哥拉每次都是输得少,赢得多。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每一次输的时候只剩下两张牌,而他们输的时候大多数却只剩下一张牌。即使输赢的次数对等,安哥拉赢的钱也是输钱的四倍了。 安哥拉再一次赢得了赌局,他这把运气比较好,抽到了两张百搭,两个顺子直接跑完,另外四个人“全关”,也就是每个人都要付给他一千个筹码。相当于一万枚金币。 “该死......再,再来一局!”其中一个人狠狠地敲了敲赌桌,看上去依然非常不甘。他本以为自己能够让自己手边的筹码被敲得飞起来,但他发现,自己这边竟然没有哪怕是一块最低面值的筹码了。 其他所有人也是一样。因为这一把安哥拉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他们手中的筹码瞬间被一扫而空。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安哥拉手里的筹码很多,他本身的资本允许他出很大的错误,也允许别人的运气偶尔好上个一把两把。但他们手里的筹码只有几百个,只要被全关一次,他们就得被迫退出赌局。 安哥拉看着面前的四个赌客无一例外地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甚至一个人脸色花白,双眼上翻,差一点点就要昏过去。只是一场赌局,他们差不多就欠了安哥拉八千枚金币,就算是把他们卖了,也不足以抵偿他们欠下的债务。 “算了算了。”安哥拉叹了口气,“剩下的钱,我也不要了,当年我也是像你们一样天真无邪,然后光着屁股被踹出这里的。” 他最终还是心软了,站起身,推开身下的椅子,慢慢地离开。这四个人看上去都很年轻,气色也不错,以他做了多年的风险投资生意的眼光来说,说不定是个好材料。若是就这样轻易剥夺了他们的人生,那可是一桩罪过。 反正赢来的钱不是赌场的,安哥拉自然可以放弃他们欠下自己的债务。希望他们不会再继续借钱赌博,否则就算是他再有钱也救不了他们。 他走向面前最后一堵墙壁,直接将自己手中的卡片贴在墙面之上。坚硬的金色表面在触碰到卡片的刹那之间变软,卡片成为了掷入水面的一枚石子,一个小小的缺口从墙面的中心荡开,迅速扩成能够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安哥拉吞了口唾沫,激动溢于言表。他虽然知道,“山顶”并不是最后,走到这一步,却也能够直接和传奇赌星见面了。 通道的最后并没有出现雍容华贵的大厅,也没有出现用各种昂贵器具堆叠出来的“宝藏之山”。安哥拉看向面前数个低矮,泛旧的老式赌桌,一股从心底生发而出的复杂情感哽上他的喉头。 这里的灯光昏暗,没什么人。单单一支灯光打在“传奇赌星”的座位上,阿曼尼正抱胸坐着,双腿随意地搁于赌桌,一个小男孩乖巧地坐在一把稍稍小一点的椅子上,憨态可掬。他好像在看着赌桌上放着的一盘水果。 “恭喜你,你是第一个来到‘山顶’的人。”这个男人打了个哈欠,他伸出手,朝安哥拉发起了邀请。 “要玩一把么?你想玩什么都行,我有些无聊了。” 章贰叁捌:紧张亦为刺激 面前的男人身周散发出来的气场近乎和安哥拉当年体会到的一模一样。“传奇赌星”的赌技显然是一等一的,他与其他高手不一样的只有在气质之上。他承认,人类的智慧总有穷尽,赌技也是有上限的,但一个人的灵魂却没有穷尽。 无论是输或者赢,这位“传奇赌星”总可以以一种游戏的姿态来直面自己人生中所有的困境,游戏对于他来说始终是游戏。他认为面对游戏之中的压力是是一种刺激,真正令人愉悦的是赢在概率的前面。没有人知道这位“传奇赌星”心里到底怎么想,他的嘴角总荡漾着一种似有似无的笑容。而在赌博之时,他的笑意显然更上一筹。 “阿曼尼先生......我当年和你在赌桌上一起玩过,我一直非常——” 阿曼尼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有些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啊......当年和我一起赌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近年来发生的事情同样覆盖掉了我先前的记忆。所以说,我也没能记起你,哈哈。” “额......没关系,能够见到你,我实际上已经很感动了。”安哥拉哈哈大笑,“不过我确实也用比较不光彩的方式上来的,却也没想到自己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人。” “坑那些新人么?反正这些小屁孩确实就该洗洗自己的手,滚出这里。”阿曼尼耸了耸肩,道,“这实际上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当!当!当! 从桌子底下忽然响起几声清脆的铃音,安哥拉只见得阿曼尼右手猛地往座椅上的扶手一拍,他的手上亮起数道魔纹的华彩。只是短短一瞬,他便从椅子上消成了一团四散的光尘,只剩下在一旁打哈欠的小男孩。 “我是他的助手,阿曼尼现在是这座赌场的管理者。”小男孩认真地解释着阿曼尼刚刚消失的原因,“经常会有人因为输赢而吵起来,只要有人在赌场之中影响了其他人的游戏体验,阿曼尼就会把他们请出赌场。” “呃......”安哥拉想起了先前阿曼尼突然出现,一脚把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男人踢出赌场的事情,心里忽然一阵发毛,“所以说,他很快就会——” 嘭!安哥拉被吓了一跳,一缕金色的光自面前空空荡荡的椅子上骤然扩大,阿曼尼的一只脚从光球中跨出,接着便是身子,直至整个人跳到了面前的椅子上,慢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我刚刚稍微去处理了一点事情,可能有些忙,”他耸了耸肩,“所以就没办法好好招待你。我是被某人拉来当赌场的管理者,也没办法啦。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对吧?” “哈哈,您看起来很强大。” “我确实比普通人稍微强了那么一点,但在赌场里,我还是不大喜欢动用武力啦。”阿曼尼爽朗地笑了,“真是奇怪,按照当时来说,过了这么多时候,到山顶来的人应该也不止一个了。” “可能是新人运气比较好吧。”安哥拉说,“所以说,这一次,我们要赌什么?” 是他的全部家产?还是人生?还是寿命?作为一个赌徒的本性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了。 “就,随便玩玩,因为我也没有准备好足够满足你们的赌注。”阿曼尼说,“当然,我会使出我的全部实力的。来了便是客,不好好招待你一番,那怎么行呢?” “希望这次能够赢你一把。”安哥拉沉声道,“没有赌注的话,很难让人认真起来啊!那么,如果我赢了,就签个名给我,好么?” 阿曼尼挑了挑眉,欣然答应:“如果我赢了,那请把你在这家赌场赢来的所有筹码全部归还,怎么样?当然,本金会退还给你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这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提议。”安哥拉笑着答应了,“不过,两个人之间可以玩的项目有很多啊。” 阿曼尼说:“那我们就玩三轮,怎么样?第一轮掷骰子猜点数,第二轮抽鬼牌,第三轮的话,那就......抛硬币吧。” “当然可以,不过到时候请手下留情咯。”安哥拉双手合十,做求饶状,“现在确实没什么人,符文牌都打不起来。” “说实话,我不大擅长符文牌。”阿曼尼双手一勾,一个稍小一点的“钟罩”哐当哐当砸到了他的手里,“哎呦......有点痛,等我缓缓......” 他把这个钟罩型的黑色器皿倒扣在桌上,沉闷的声响表明这玩意并不轻。阿曼尼甩了甩手,轻轻地摁了一下器皿顶部的一个按钮,器皿表面浮着的一层黑色顿然消失,显现出里面像山一样堆得老高的骰子。 “这里面一共有一百枚骰子,我们需要猜出里头一共有多少点。”阿曼尼笑着说道,“这个器具会告诉我们在所有骰子停下来之后,显示的点数之和,绝对不会出错。” “所以说,这里的点数是从一百到六百?”安哥拉吞了口唾沫,“你确定?” “对啊,就相当于一百到六百里面随便选一个数,比比谁猜得更近咯。”阿曼尼说,“你来摇吧,我的手还有些痛。一局定胜负,说过了的数字我就不会再选了,你先说吧。” “传奇赌星”向来不愿意再赌局之中出老千,即使对方出了老千,他甚至也可以在刀枪火海之中挺过来,成为人群之中的最强者。安哥拉双手抱起装满了骰子的器皿,发现这玩意是真的沉。 “唔......”安哥拉的双臂在颤抖。 “你把它抛起来也行,不会坏的。”阿曼尼说,“之后,你先猜就是,我可不会出千,放心吧。当然,我一定会赢下来的,这一点我可以和你打包票。” 安哥拉用力地站了起来,自空中把钟罩抛了下来。阿曼尼立刻用手护住了小男孩的身体,万一被砸到的话,估计还要断只骨头。哗啦啦的声音顿时充斥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骰子与骰子相互碰撞,嘈杂的声音惹得他有些头晕。 在一百到六百里面随便猜一个数字.......怎么可能猜的中...... 这位赌客最终还是紧张了。在面前两个人的凝视之下,他无力地跌倒在椅子之上,冷汗不断地自皮下渗出来,在昏黄的光下泛出油腻的色彩。 “三......三百五十。”他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似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若是以理性分析,三百五十基本上是绝对工整的,取了一百和六百的平均数,逼近点数的机会应该会更大。 “嗯,你很聪明嘛。”阿曼尼赞许地点了点头,“但这可是赌博啊,不大胆一点怎么行呢?那我就取一个五百三十九吧。” 他打了一个响指,趴在桌上的器皿表面缓缓出现一个暗金色的数字。 五百三十九?他疯了?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不会说出这种数字吧......明明是这么重要的赌博,他还可以随便猜?安哥拉吞了口唾沫,他紧张得甚至骨头都要融化了,他看着表面的数字一点一点地显现,表情慢慢地僵住了。 四百四十五。 “抱歉,我数学不大好,可不可以帮我算——” “——你赢了,你......赢了。”安哥拉在一瞬间就算出了两人的数字差,“就差一个,只差......” “啊,看来我真是幸运呢。”阿曼尼哈哈大笑,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眼中全是兴奋,“没错,这种感觉......大部分情况之下,只能从赌博之中来获得......” 是紧张,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刺激。它让人飘飘欲仙,整个人的血液都往头顶冲,等待的急迫感,希望自己胜利的期待,在开奖的前一刻达到顶峰!正是这种感觉,才吸引许多人前来赌博的原因吧。 阿曼尼轻轻地把器皿拿起来,随手抛到身后的黑暗中去,他看着满面羞红的安哥拉:“很开心,不是么?这才是赌博的真正魅力,而不是勾心斗角,想尽一切办法去取得胜利......” “下一把,我一定要赢过你!”安哥拉的嘴角不知为何微微弯起。 对于失败,安哥拉并没有伤心,或者失望,他反而在心底觉得一种巨大的喜悦,巨大的期待!毕竟他和“传奇赌星”只有一两点的差距。他这才回过神来,面前的阿曼尼终究也只是一个稍有实力的普通人,他先前看待“传奇赌星”甚至有些神化了。 阿曼尼显然是一个令人佩服的“传奇赌星”,他的个人魅力是非常巨大的,令人止不住地想要和他去赌上一把。 三次机会......安哥拉只要赢下一局就可以了! 章贰叁玖:猜拳 安哥拉已经输掉一局,按照赌局的内容,只要他赢过“传奇赌星”一把游戏,他便可以实现自己认为很重要的一个愿望了。他终于在第一场赌局之中知道,自己和这位“传奇赌星”实际上都是世界上实在留存的普通人,他并非不可战胜。 兴许是他的个人魅力消除了他站在阿曼尼面前的紧张,但他确实比方才来到这里的时候更为自信了。 抽鬼牌这个游戏倒是和先前的差不多,一开始在扑克牌中加入一只鬼牌,然后将牌平均分给所有玩家。玩家收牌后,只要有两张同一数字的牌,就可打出。当各玩家手中都没有同数字的牌后,就开始进入抽牌阶段。 每个玩家手中的牌绝不可以被其他玩家看到,但要在手中展开呈扇形,方便他人抽牌。开始的玩家从下家玩家的牌中随机选择一只,若果抽到的牌和手上拥有的牌有同一数字,则可打出,否则就轮到下家再抽下下家的牌。 在流程中,不断会有同数字的牌打出,当余下牌数越少,游戏越刺激。尤其是拿着鬼牌的玩家,要使用不同的心理战术吸引其他玩家拿走自己的鬼牌,由于只有鬼牌没有一对而没法打出,最后拿着鬼牌的就是输家。 小男孩不参与游戏,两人一共有二十一张牌,分别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各两张,以及一张鬼牌。阿曼尼拿十一张,安哥拉拿的是十张。实际上都差不多,最后抽完以后牌不断变来变去,十一张和十张也不会造成什么出千的嫌疑。 阿曼尼手上有三个对子,安哥拉手上有两个对子,也就是说场上只剩下了十一张牌,局势顿时紧张了起来。 安哥拉手上的牌没有鬼牌,也就是说,阿曼尼手上的六张牌之中有鬼牌。他必须避免从对方的手上拿到鬼牌。 “因为我比你多一张,所以你先抽牌吧。”阿曼尼让安哥拉先抽,“我的牌已经理完了,我有五张牌,你有六张牌,只是五分之一的概率,嘿嘿......” 接下来,就看的是两人的心理博弈了。安哥拉慢慢地将自己的右手伸到他手牌的上方,选定了其中一张扑克牌,朝上猛地一抽。结果并不是鬼牌,而是一个对子,他打了出去,现在的总牌数只剩下九张。 “运气真不好,万一你接下来抽了四张全不是鬼牌,那不就完了么?”阿曼尼笑着吐了吐舌道,“嘿!我来抽一张!” 因为自己手中没有鬼牌,他的心情也非常放松,自己手上还剩五张牌,对面只剩四张,若是没有对子的话,那也还有五张,那依旧是五分之一的概率。 “反正又抽不到鬼牌,你爱怎么抽怎么抽。” 阿曼尼嘟嘴道:“但也没有对子,游戏可能并不会结束得那么快。” “是么?又是一个对子。”安哥拉又从对方的手里抽到了一张牌,又和自己是一个对子,“我现在手里只有三张牌,马上就要打完了。” “说不定下一张就是鬼牌呢?”阿曼尼这一次总算是抽到了一个对子牌,他的手上却只剩两张牌了,“二分之一的概率,你能赌对么?” 这才反应过来的安哥拉吞了口唾沫,自己就好像是自愿走到万丈悬崖旁边的!虽然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但对方抽到的鬼牌几率始终为零,而自己抽到鬼牌的几率却又在增大!若是他抽到了鬼牌,那他便输了,若是他没有抽到,那他就赢了。 先前是五百分之一的概率,而现在直生生逼到了二分之一!从好的一方面来说,自己赢的几率提升到了百分之五十,但自己输的概率亦是百分之五十! “真是狡猾!”只要三把里面赢一把,他就算赢了...... 他不信自己的手气竟然会那么差!这个时候,阿曼尼却又是将这两张牌各自执在自己的左右手之上,更是给他添了心理上的压迫感。他看了看左手上的牌,又看了右手上的牌,灿烂而又无所谓地笑了。 “快点抽吧,你这样犹豫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意义。”阿曼尼摆了摆手,“无论是鬼,还是数字,都只不过是赌博之中的一个环节,没有必要看得那么重!” 说罢,他似乎是不经意间瞟了瞟自己右手边的那张牌。这显然让安哥拉看见了,更不如说,这是他故意让他看见的。阿曼尼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无懈可击,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个笑容,都无法让他看出任何破绽。 这是非常经典的一个问题,但是让无数人都难住了。他看的那张牌到底是不是鬼牌?是,还是不是?安哥拉的喉结不停地上下鼓动,他慢慢地伸出手,指尖不断在两张牌之间跳动。 阿曼尼开口,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旋即,他又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边的这张。安哥拉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精彩,就好像亲口吞了一嘴臭不可闻的大粪。 自己的心情看来是全被看出来了啊...... “我......我选右手边的。” “恭喜你......”阿曼尼喜笑颜开,他的右手腕逐渐转过来,露出了纸牌后面的图案,“你输啦。” “靠!运气怎么这么差!”安哥拉竟是气笑了,他一把抓过阿曼尼手中的纸牌,“果然是鬼牌!”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我一开始说的全赢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还真灵验了。”阿曼尼耸了耸肩,“最后一轮,掷硬币,这也是最简单的赌局了,不是么?” “确实......” “在抛之前就决定好你要猜什么吧,我就选你的反面。让这个小家伙来抛,免得说是我出老千。先生,你只有一次机会啦......” “真是......败给你了。反面吧,那你就猜正面了?”安哥拉抿着嘴,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真是,今天运气确实有点背。” “勇敢的人运气永远都不会差。”阿曼尼说,“可惜,你正是缺了那一份勇敢。” 安哥拉最终还是苦笑道:“我就是这种人,这也是我的生活方式。” “也是......小子,开始抛吧。”阿曼尼将一枚金币交到小男孩的手中,“我也不可能一直这么闪耀下去,再说......啊,你又输了。” 小男孩将这枚金币抛到半空之中的时候,这位“传奇赌星”便断定安哥拉已经输了,这让他非常不满。 “为什么啊!这么快就知道我已经输了?” “我看出来,你已经输了。”阿曼尼看着这枚硬币落到桌面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停止在“正面”的位置之上,“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这下,安哥拉总算是死了心,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见到一次“传奇赌星”,他竟又是一局也没赢下。他叹了口气,不甘心地将自己的金卡拍到了桌上,毕竟愿赌服输嘛。 此时,一张写着“阿曼尼·威尔逊”的羊皮纸递到了安哥拉面前。安哥拉震惊地抬头看到收起一只金笔的阿曼尼,有些语无伦次:“这......这是给我的?” “就算是先前没有记住你的歉意吧,反正一个签名又不要钱。” “谢谢!”安哥拉真诚而又感激地说出了自己的谢意,“和你赌博的这一段时间里,我好像又收获到了很多东西!” “是么?那我非常荣幸可以让你有所收获。”阿曼尼忽然狡黠地眨了眨右眼,“临走之前,再赌一局怎么样?” “哦?怎么赌?”安哥拉此时就好像卸去了自己身上千斤的重量。 “忘了,你已经没什么赌注了。”阿曼尼哈哈大笑,“那就单纯地玩个游戏吧。猜拳,就和这位小朋友一起。” “我......我?”小男孩呆滞的眼神忽然回过来,“就是,石头,剪刀,布么?” 阿曼尼催促着两人尽快开始游戏:“如果这也不会玩的话,那就是笨蛋。好像又有人来了,快点开始快点结束。” 安哥拉呆滞地看着小男孩,不由得笑了。一个小孩子的话,怎么都赢得过的吧? “那么,三,二,一,开始!”阿曼尼就好像在看斗兽场里正在战斗的人类和野兽,非常起劲。 最终结果是,小男孩出了布,而安哥拉出了石头。 安哥拉又一次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哥拉明知道自己输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由衷大笑起来,甚至眼角都流出了些许浑浊的泪花。 “那么,就再见了。”阿曼尼朝不远处伸出手,却见得一个小小的门在远处打开,“非常愉快的一次赌局!” “是啊!”安哥拉一边走向出口,顺便瞟了一眼阿曼尼桌椅旁的长剑,“这一次,也算是劳烦你了。” “话说,你这次运气真背,建议回去洗个澡!” “那当然!” 章贰肆零:赢的起点 梅林这辈子不打算再赌博了,在看阿曼尼与安哥拉游戏的时候,他的心都在发怵。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本应该紧张的时候,他的面容却没有显出一点紧张的神色?他镇定自若的笑容无时无刻朝外喷发出他丝毫不介意,不在乎的心理状态。 这也算是一大笔钱啊......谢尔顿穷尽一辈子也没有办法赚到吧...... 刚刚和安哥拉猜拳的时候,他也有些紧张,不过在发现自己赢了以后,一股喜悦感从他的心头涌上。阿曼尼则是坐在座位上重新闭目养神,仿佛先前那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来过。 “总觉得你玩游戏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嘛。”阿曼尼闭着眼睛,他的嘴就好像一只小船,两边翘起,中间凹陷,“万一真的要赌什么东西的话,你还会开心得起来么?” 梅林想了想,有些恐惧地摇了摇头。 “谁敢从我们这里拿走任何东西,看我不宰了他们!”梦魇梅林自小男孩的灵魂空间内说道,“要不是先前那玩意的能力太过奇怪,我当时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 “你当时太冲动了,万一我们真的被吞掉,怎么办?”马尔克斯回想起先前与那块能实现别人愿望的石头的冲突。 “时间和命运是同一等级的法则,更何况对方掌握的力量层级还没我们高,这一点你显然不用担心。”梅林说,“可以把那个梦魇仆从叫回来了,让他汇报一下外面的情况。” 小男孩偷偷看了看身边进入浅眠的阿曼尼,小心动了动自己的中指,指甲盖上微微亮起一道暗紫色的印记,指尖延伸出点点淡紫色的星光,连向远处。 莫尔很快就到,对于这种打杂监视的事情,这家伙倒是轻车熟路,反正梦魇能够轻易隐藏自己的身体—— “哟,小家伙,你还有这种好东西?”阿曼尼竟是直接抓住了飘在半空中的梦魇,在梅林惊诧的目光之下,他在用力揉搓着疯狂挣扎的莫尔。 “救救我......救救我啊——” 梅林装作没有听到莫尔的求救,“呃......这是我爸爸给我的,他和我签订了某种契约,它就跟着我了。” 阿曼尼又揉搓了一阵可怜的莫尔,随意地把它抛给梅林:“它居然不会攻击你,跟了你几年了吧。” “差不多两三年,之前就一直在陪着我。”梅林老实地说道,“还可以让我做个好梦。” “也是,梦魇确实可以把不好的梦给吃掉。”阿曼尼说,“不过我对于这种生物了解得也不多,刚刚差点把它给灭了,哈哈。” “这个魔鬼,魔鬼!这家伙居然可以直接碰到我......”莫尔委屈巴巴道,“差点就被他给撕碎了......” 毕竟是镇守赌场的人,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怎么可能胜任呢? “这个男人还是别招惹为妙,我们现在估计打不过他。”梅林沉声道,“以现在的魔力水准来说,他要比我们高出不止一个层次。他身边的那把剑也不是凡物......” “尽量还是不要和他发生冲突了......万一解除禁制的话,估计要被老爹骂。” 莫尔的身形在梅林的手中颤抖了一下:“难道主人也打不过他么?明明主人那么强大!至高无上!” “别捧杀我,我交给你的任务,你到底完没完成?”梅林不需要说话,便可以把自己的想法传到莫尔的灵魂之上,“阿曼尼的事情你不需要去管,出了什么事情我自然会罩着你。你现在只要把那个男人的行踪报给我就是。” 梅林先前看到身怀古怪力量的传教士带着一众教民朝失乐园的方向跑去,他便让莫尔去失乐园附近观察。只要发现这个男人的脸,它就要一直跟着不放,等梅林传唤它的时候,它才能回来。 “我......我看到了!” “他在哪里?”梅林颇为急迫地问道,“是不是又在大街上传教?” “不......不是......”莫尔有些犹豫地说道,“他把其他的传教士全都解散了,让他们在失乐园内自己行走,他自己......” “他怎么了?”梅林疑惑地问道。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来到了赌场的“山顶”区域。 “嗯,很好!又是一个来到山顶的人!为什么不能一批一批放上来呢?真是无趣。”阿曼尼灿烂的笑容和走进的男人深深凹陷的眼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就是他......”莫尔伸出一根小小的出手,遥遥地指向慢慢朝阿曼尼走来的男人。 “什——”梅林瞪大眼睛,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之后,这个小男孩便愣在了原地。 黑色的教袍,朴素的黑色长裤,还有那标志性的项链,白色的,具有神秘的命运力量的项链......这个项链可以让男人做的所有事情都万般顺利。梅林知道,只有兽人才可以让这种力量消失,但现在又从哪里找来兽人呢? “我要你的那把剑。”男人说完,阿曼尼的笑容就猛地一僵,原本伸出的手也逐渐放了下去,“我们来赌吧。” 这把剑应该指的是男人手边随便搁着的利剑,虽然没见过阿曼尼使用过它,但梦魇说这把剑很不平常,内部同样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你的赌注是什么?”阿曼尼严肃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游戏内容一共有三项,猜骰子点数,抽鬼牌,抛硬币。你必须要赢下三场才能获得这把剑。” “我的赌注是,我的全部。”男人淡淡地笑了,“你没有机会赢下一把的,这是命运的指引。这位阿曼尼先生,请恕我无礼,可不可以来听听狄达摩神教——” 唰!利剑的尖端却已横在了传教士的脖颈处! 阿曼尼在一瞬间拽过自己身边的利剑,剑身噌地一声出鞘,还未等到飞到半空的剑鞘掉落在地上,他手腕一挑,剑身在空中抡了一圈,直直地停在昏黄的灯光之下。而面对死亡的威胁,传教士只是笑了一声,定定地看着对方,不再说话了。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阿曼尼最后慢慢地收回了手中的利剑,一字一句地说道:“赌注成立。不要说和赌博无关的内容。” 三个游戏都是和安哥拉一样的内容,第一个是猜一百个骰子的点数。 “你来扔。”阿曼尼将器皿掼在桌上,交给了传教士,认真道,“你先猜,我后猜。” “一百。”传教士竟是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才扔的骰子。 哗啦啦...... 阿曼尼的双眼猛地睁大,他的瞳孔不断皱缩,在刹那之间,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他的双耳正在听着器皿内部所有的骰子的碰撞,以便判断其中的运动轨迹。这样并不算猜,但本身与规则没有冲突,他可以准确地说出器皿内的数字,一分不差。 坚硬的大铁壳子在赌桌上摔了一下,碰碰啪啪地弹了起来,最后咕噜咕噜地滚了两圈,再也不动了。此时,阿曼尼的表情竟是僵在原处,一时也说不清楚他是惊讶,还是恐惧。现在明明还没有开出答案,男人竟是咬紧牙关,重重地敲了一下赌桌。 “你赢了。”阿曼尼敲了敲桌面,器皿上自动浮现出“一百”的字迹来。 这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还是凭借单纯的运气?整整一百个骰子都是一,这种概率实在是太小,太小了。他身上也没有任何魔力的痕迹,而在投之前就已经说了,那更证明他不应该会出千啊...... “啧!你的运气倒是很好,第二局!”阿曼尼的表情现在仍然还是放松的,他的嘴角虽然没带着笑意,但脸上的肌肉并没有紧绷。 抽鬼牌,阿曼尼依旧拿十一张牌,而传教士拿十张。 在牌刚刚发完的一刹那,阿曼尼刚刚拿起自己手中的牌时,传教士便已经摊开自己手中的牌,里面是五个对子:“我赢了。” 气氛顿时压抑到了极点,厅内昏黄的灯光似乎被一只手给遮住了,只能漏下指缝之间的一星半点肮脏不堪的光屑,流落到被摆了一道的阿曼尼的手中。 也就是说,阿曼尼手里有五个对子,一张鬼牌。确实是他输了。 “最后一局。”阿曼尼说道,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依旧你先猜吧,我就不信你的好运会持续到最后一把。” “正面。”传教士说,“你的剑,我只是借用一下,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会还给你的。” “多说无益!”阿曼尼把硬币抛给了梅林,示意他向上抛。 梅林吞了口唾沫,他显然是不想让阿曼尼输的。但问题是,对面的传教士胸前的项链可以让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成功...... 他紧紧闭上了眼,猛地向上一抛。与此同时,阿曼尼的声音出现在了梅林的耳内:“我输了,剑你拿去。” 明明硬币还没有掉下来......他为什么要说自己已经输了呢?阿曼尼抿着嘴,他的表情显然是吃了瘪。既然没能看出有什么蹊跷,自己也只能挨下这一记。他抓起了自己手边的长剑,朝传教士抛去。对方也啪地一声将其稳稳接在手中,而硬币在这个时候才堪堪落在赌桌之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落在了正面。 “这也怪我倒霉......”阿曼尼挠了挠头,对梅林尴尬地笑了笑,“‘传奇赌星’的运气不灵咯。” 对方拿起属于阿曼尼的长剑,转身就走。在临走之时,他留下了一句话:“不是你的运气不灵,而是我一定会赢下这场赌局,没有例外。” 他就这么离开了。这场赌局进行得太快,梅林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把剑?难道对他有什么用处么? “还是不要和他有过多交集为好。”梦魇提醒马尔克斯,“估计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主人,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说......”原来莫尔还没有说完自己的话,“外面好像很热闹,先前和主人同行的那个做玩具的,好像要在广场上说什么东西,很多人都去看了。” “是么?”梅林惊讶地问道,“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我刚刚还看到他把自己的包裹打了开来,里面是一堆零件,还会自己组合。” 此时的谢尔顿也站在前来观摩的人群之中,他在等待这个男人到底会鼓捣出什么东西来。劳伦特组装机械并不符合人们对于一个制造者的刻板印象,他就像在谱写一个优美的乐章,每个零件都完美地停留在谱中正好契合他们的地方。无论是前奏,主曲,还是曲尾,环环相扣,无懈可击。 广场中央的半空之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机械,中央是一个琉璃球,而它的外围就好像一个星象仪的支架,其中的魔力支撑着琉璃球漂浮在空中。外层的支架正绕着它转动,就好像一颗星球周围的卫星一样。 中央漂浮着一团团火焰似的东西,谢尔顿只感觉到这玩意里面肯定蕴含着很强大的魔力,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他始终没能感觉出来。 等等,他好像在这些“光焰”之中看到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这优雅亘古的笔触,深刻隽永的纹路...... 这是一个符文!一个完整的符文!但他并不知道这个符文之中到底包含的是什么意思。只能等这个叫劳伦特的人来解释了。 “欢迎这么多人来捧场!谢谢,谢谢!”这名“玩具商人”坐在一个飞行仪上,左眼挂着一个单片眼镜,他在朝身下的人挥手。 “我便是【工匠大师】,劳伦特·米切尔。我此次前来,有一件东西,想要来此为大家分享!这是对全人类都是一个极大的福祉......没错,冲击性的一刻!” 章贰肆壹:眼睛 劳伦特显然已经习惯了站在台上俯瞰的感觉,甚至是非常享受。在发布接下来的内容之前,他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身边这个大家伙的情况——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踹了这看上去就很脆的琉璃球一脚! 咚!空中悬浮的庞大机械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之下猛烈地颤动起来,劳伦特还没等它反应过来,竟是又迈开自己的腿,再是狠狠地给上去几脚! “哇!他在干什么?这玩意看上去就很贵啊......这简直就是在糟蹋......它会不会坏掉啊?” “这好像是【工匠大师】在举行发布会之前的惯例,因为他设计的机械是绝对完美的,用脚踹两下肯定也没什么问题吧......” “但这东西看上去很不稳定,总觉得会从那个框里跳出来......” 但这玩意最终还是撑过了劳伦特足底的考验,仅仅是剧烈震颤了一下,琉璃球中央的光焰似乎在痛苦地颤抖,纤薄的晶壁没有丝毫裂缝。中间的符文被包裹在光焰的中间,宁静而又沉稳地纂刻在失乐园嘈杂血腥的半空中。 “这玩意,还算抗揍!”在蹂躏了自己亲自创造出来的机械之后,劳伦特亲自对他的造物做出了如此评论,“达到了基本要求!” 安哥拉正好从赌场内走出来,把手中的签名揣进怀里。广场就在赌场的正前方。他看见广场中央的男人正在用脚踹一个看上去就很贵的仪器,心头顿时一紧,他快步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品质上等的琉璃......看上去就不便宜......他到底在干什么啊!”安哥拉急迫地挤向前去,“暴殄天物,那中间的东西又是什么?” 他看到劳伦特停了下来,反倒是转到人群前方,碎碎念了几句,也听不大清楚。他连忙看向被他踹了几脚的仪器,发现上面并没有划痕,也没有出意外,总算是松了口气。 即使这玩意是一件什么用都没有的艺术品,他相信,只要经过他的手,这坨东西起码可以卖到五六万金币的天价。更何况,他的确也能在这个巨型球体之内感知到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魔力,而且还有什么东西潜藏在这些光焰之中,但他无法去想,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离安哥拉不远的谢尔顿也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对劲,符文也分高低,其中执掌的权能也有大有小。在梅林教内,他有幸瞥见过世界树上的生命术式,这实际上也是一种符文的表现形式,因其过于强大和复杂,这个术式是用一个个强大的符文拼接而成的。而这种生命术式给他的感觉也是没有办法直接深究,去探查,甚至连直接观察也会让他的精神发生扭曲。 机械内的符文虽然没有像生命术式那样给人如此强烈的危机感,但其中的遮蔽特质还是让谢尔顿隐隐担忧起来。这种符文中的力量虽然不强,但其中的力量层次却已经可以和生命术式相媲美! 还是继续听这个“玩具商人”讲他的鬼话吧...... “有人说,时间是一条河,从头到尾,源远流长;也有人告诫我说,不要去触碰时间,会让你触碰到巨大的不幸;当然,也有人一直在鼓励我,让我寻找自己人生中最初也是最终的梦想。”劳伦特的声音通过他领口的微型机械而放大,能够让所有人都听到,“这兴许是我一生之中制作出来的最杰出的作品。它掌控了时光,亦或是说,它即将掌控时光。它可以让人们回到过去,也可以让我们去到未来。” 劳伦特的这一番话刚刚说完,广场上便响起阵阵窃语,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充斥整个平坦的广场。大家都过于震惊,这个消息无异于在平地里投下一颗炸弹。还未曾有人听说过,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影响时间,以至于掌控时间。而这件横空出世的魔器,定会造成轩然大波,整个雅力士的势力都有可能因此洗牌。 但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来到这里宣布自己完成了这件如同流星一般璀璨夺目的器械呢? “我以往的所有作品,相对于这位来说都只是小儿科,她是我毕生的杰作,也是我前进下去的动力。”劳伦特继续说道,“我将她称作‘眼睛’,希望她可以遍历过去,俯瞰现在,眺望未来。你们兴许想问,为什么要挑在这个如此特别的时间,如此特别的地点,发布这种跨越时代的东西?” 即将迈向人生终点的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但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我依然没能找到‘眼睛’的瞳孔,而瞳孔又是观察必不可少的东西。我在这里发现了制作瞳孔的必要材料,希望各位能够当一位见证者,见证一个全新的,能够完全掌握自己命运的时代的诞生!” “制作瞳孔的必要材料是什么?而‘眼睛’启动的必要条件又是什么?”台下显然会有人问这一问题。 “我需要‘时间’这一概念本身.......”劳伦特双眼忽然望向极远处的天际,似乎想要在蔚蓝的天空中寻找什么凭吊,“没错......‘时间’。兴许是一天,兴许是两天,兴许是一周,兴许也是一个月,但我会把这一步给走完,绝对!” 他斩钉截铁地说完这一通话,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大手一挥,空中的“眼睛”顿时噼噼啪啪地拆解为一块块细碎的零件,中央的琉璃球竟是直接缩成了一个拳头那么大,飞旋着落入他的手中。 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雅力士内声名远扬的【工匠大师】早就跳下高台,像一只钻入阴沟的老鼠,竟是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安哥拉吞了口唾沫,他还未从巨大的震惊中脱出。他在想,若是可以回到过去,自己是不是可以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亦或是劝阻自己,早早地放弃赌博呢...... 自己的肩头被碰了一下,安哥拉顺势望去,一个身着代罚者衣饰的男人正从自己旁边抽身而过,他手中的栗木魔杖被擦拭得很光亮,但依旧没能遮掩住上面淡淡的血腥气。 那个代罚者深深地看了眼自己,即使对方的眼神之中没什么恶意,但安哥拉还是习惯性地打了个寒战,毕竟这些人都是一个个杀人机器啊...... 谢尔顿从安哥拉的身边穿过,最后回头朝台上望去,劳伦特发明的巨大的仪器仍然历历在目,他仿佛还能看见那漂浮在半空之中的虚幻的轮廓。他回到安东尼所在的酒店,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掌管失乐园的胖子,却没想到对方的表情居然是如此精彩。 安东尼的脸就好像一个柔韧性极强的气球被一柄钝刀扎了一样,额头顿时冒出点点细汗,嘴唇红得发紫。他的眼球和大脑一样在飞速转动,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招,他必须要想出对策。 “你叫什么名字。”安东尼朝谢尔顿问道,却不料自己头顶的铃铛响了起来,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他气恼地扯下头顶不断晃动的铃铛,扔到自己脚底,啪啪啪踩了个稀碎。 “谢尔顿·马尔克斯。” “去监视那个该死的工匠,一旦有什么异常状况,立刻和我说!” 事态正在超出安东尼的想象,因为【工匠大师】的出现,整个失乐园的格局也会急剧发生变化。在这暴风骤雨之下,即使他的体重庞大,却也有可能站不稳身体了。 而就在此时,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脸却又悬浮在安东尼的上方,男人的嘴僵硬地一张一合,稍显倦怠的声音从口中流淌下来。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投影术法,能够把一个人想说的话传达给在不远处的人。 “胖子,我的剑赌输出去了。到库房里给我再找一把替一替。” 他妈的。 章贰肆贰:劳伦特的欲求 安东尼的旅馆可以精准锚定每个人的位置,谢尔顿顺着旅馆内的门很容易便找到了劳伦特所在的地方。按照胖子的要求,他显然不能被这位工匠大师发现。若是出现什么异样,他必须要立刻回去上报给这个慌张失措的男人。 现在看来,失乐园内部显然有什么非常有趣的东西,根据劳伦特所言,应该是与时间有关。谢尔顿知道世界上有三大最神秘,最强大的符文力量,生命,时光,和命运。想要穷极每一种力量都需要经过无可比拟的努力和代价。 梅林教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经历去研究生命术式的内容,但据他所知,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进步。而单单这一段不完全的生命术式的力量就足够让施用者的生命形态发生本质上的改变,但仅仅一半的生命术式只能把生物变成一团无趣的,在地上慢慢蠕动的莹绿色胶体。这三种力量实在是过于难以驾驭,以至于让达到顶峰的梅林教日渐衰微,只能借助世界树的力量维持教会的运转。 劳伦特想让自己的机械完全承载这种不可控的力量,在谢尔顿看来,这无疑是天方夜谭。但本身能不能找到也是个问题,若是找不到“时光”力量的源头,那他做什么都白搭。 谢尔顿在魔法学院时稍稍学习过一些关于机械的知识,虽然有所遗忘,但他总是记得每个机械都有其能量核心的。劳伦特想要找的“时光”便是机械的核心。说句不好听的,若是自己的魔力够强,他借助相应的魔法核心都可以自己成为一个机械了。 此时的劳伦特已经扔掉了自己的布包,里面的东西既然已经组装完毕,那也就没有拆开的必要了。他制作的一切魔法器械全都可以自由变换大小,除了最外层的一个固定框被临时卸掉了以外,剩下的琉璃球正悬浮在他手心的正上方。 他身后的某个巷子之内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个人头,这便是从【门】术式内悄悄钻出来的谢尔顿。因为没有做过这种类型的工作,他的动作就显得很僵硬了。大街上的人只见到一个穿着代罚者服饰的男人在街上游荡,就好像一个寻找猎物的恶鬼一样。正因为这样,大街上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显眼的中空带,它的中央正是一脸尴尬的谢尔顿。 劳伦特竟是一心一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琉璃球,世界上所有人似乎都知道了谢尔顿在跟着自己,就除了他不知道。他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从大街蹿到小巷,再从小巷蹿到阴沟,再从阴沟蹿到大街,甚至有的时候,他会突然调转过来,走起了回头路。 跟在他身后的谢尔顿吓得打了个哆嗦,正准备做出一番解释,却发现对方竟是没有理睬自己,他的双眼还牢牢贴在他手中漂浮着的琉璃球之上。 谢尔顿连忙一个侧身,他的身形立刻融入墙角的阴影之中。明明是如此蹩脚的策略,他竟然依旧没有被发现,劳伦特就这么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也没有看他一眼。 劳伦特看手中的琉璃球时,就好像在看着自己的爱人,眼中流溢出掺杂着怀念,忧伤,希望的光泽。这让谢尔顿更是好奇了,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才去孜孜不倦地探求所谓“时光”的真相呢? 真正的时光即使是对于劳伦特这样的大师来说,也过于沉重,他分明知道这一点,但也依然为了这一目标花费了不计其数的时间与经历。若是真的发明出这个能够在时空之间穿梭的机械,他会用来干什么呢? 劳伦特看似在兜兜转转,实际上他的行进路线还是有规律的。每当琉璃球发亮的时候,他便往前走;而琉璃球的亮光稍稍黯淡下去以后,他便往后退,朝亮光更加巨大的地方走去。他时不时还会从怀里抽出纸和笔,写写画画,上面的内容貌似是地图上的一个个标记点。 说实话,这种差事还真不容易,尤其是跟踪像劳伦特这种一整天不吃不喝疯子一般在街上狂奔的万年老鳖,差一点就要把谢尔顿的腿给累坏了。兜兜转转,这家伙竟然最后走回旅馆之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却见他将手中的琉璃球收进怀里,笑眯眯地走向前台,用手重重敲了敲空荡荡的台面,道:“有人吗?我要办理入住手续。” 安东尼的酒店是失乐园的旅店之中为数不多比较冷清的,因为任何一个来到失乐园的人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前台连忙赶到,他眼帘低垂,竟是看也没有看劳伦特一眼:“先生,这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住的,请——” “——让他入住。”胖子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甚是凝重,“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工匠大师】,劳伦特·米切尔先生——” 叮!叮!叮! 从安东尼的头顶忽然窜下来一根绳子,末端连着一根铃铛,每当失乐园中出现违反条约的人之后,这个铃铛便会被摇响。显然,【匪贼失乐园】的主人现在就违反了自己定下的法律,并且没人敢说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安东尼额头上忽然爆起一根青筋,他伸出手,再一次将头顶的铃铛拽了下来,将其狠狠地踩在脚底之下,碾了一遍又一遍,“欢迎欢迎!听说您在这里开展了最新发明的发布会?” “呃,是,是的哈......”劳伦特看到安东尼如此“豪放”的姿态,“房费是多少?” “十金币一晚。”安东尼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里是【匪贼失乐园】内最大,最豪华的酒店,在这里,你可以享受到全园内最高等的服务。” “好。”劳伦特点了点头,右手在空中径直一划,浑身上下立刻窜出来颗颗晶亮的银屑,在指尖划出一道半圆半方的区域。 在银屑对接完毕的刹那间,被划出的区域顿时凹陷下去,里头形成一片独立的空间。只听见咣当咣当的声响,一个布袋从黑色的空间之中落了下来。 叮叮当当......是令人愉悦的金币相互碰撞的声音,安哥拉当即判断,这里的金币至少不会少于三百。这家伙这么有钱的么......随随便便就拿出三百金币? “这是一个月的钱,不用担心钱不够!反正,你也知道,做工匠的,基本上永远都不会缺钱啦。”劳伦特笑着摆了摆手,“我希望可以在这里找到我要的东西。” “你也知道,有时候欲求太多,可能会招致灾祸。”安哥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劳伦特的眼神出奇地坚定:“每个人都有的理想,也有困境,当然,也会有他们的命运。我也一样。” “这里是我的地盘,希望你可以安安分分,不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安东尼甚至连笑都不愿意笑了,“我已经为此付出了二十多年的时光。” “我在我自己的事业之上付出的东西,可能比你更多。”劳伦特从前台手中接过自己的钥匙,“我不会乱跑的,放心。如果你的失乐园里没有什么出格的东西,我相信,你也不会如此担心了。我暂时还没有与失乐园动手的打算,毕竟是你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王国’,不是么?我也没有必要和你为敌。” “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安东尼点头道,“那么,就好好休息吧,有任何要求和我们的工作人员说,不必客气。付出相应的金钱就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劳伦特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慢慢地去到自己的房间,嘭地一声关上了门。谢尔顿见状,便回到安东尼的身边,听候其吩咐。 安东尼看了看谢尔顿略显疲惫的面庞,叹了口气道:“你就住在他旁边,只要他一开门,你就汇报给我。辛苦你了。” “嗯。”谢尔顿接过钥匙,走了。 安东尼总觉得事情还有什么变故,劳伦特在他眼中只是一个痴心于自己的事业的工匠,对他的秘密一无所知。他相信,埋藏在空间与时间的神血应该不会......被发现的。起码不可能被他发现。 但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自己的失乐园。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本应该比现在还要胖一圈啊...... 安东尼很不安,非常不安。 章贰肆叁:开幕 劳伦特整整三天没有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谢尔顿因此也窝在自己的房间内,静静地等候吩咐。这一段时间内并没能看见小梅林,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空落落的。他每天都有问安东尼自己的儿子有没有事情,虽然收到了所谓“没有事情”的回复,但他总想亲眼见一见梅林...... 安东尼并没有告诉谢尔顿小孩儿到底在哪里,这是他的一个失误,否则他便可以偷偷去找梅林,也没有必要天天问胖子了。当然,他知道胖子显然不大好过,单单是看他忙里忙外,眼眶深陷的样子,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倦意。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据他先前所说,建造和维护失乐园显然是他毕生的心血,而自己的心血现在正于他眼前再一次焕发出全新的光彩,他本应该体现出一种开心和自豪才是。为什么现在却是这种邋里邋遢的懊糟模样? 谢尔顿又想起了劳伦特所说的有关“时间”的事情,心里的不安也逐渐凝聚了起来。难道安东尼掌控着这种方面的东西?这可不是能够轻易掩盖的......万一一个不小心,他们所有人都会为此遭殃! 他坐在自己的客房里,当即颂念起魔呓,一个不大稳定的传送门径直从面前张开,能够隐约看到传送门对面是一个遍布灰尘的储藏室。 这是谢尔顿的后手,在离开梅林教之前,他在原先照顾梅林的小屋内设置了一个传送术式。传送术式的缔结对象有两个,一个是丁香街的那处房产,还有一个便是自己。他能够在自己身侧的某处地方展开传送术式,在接到梅林之后,便可以和他一起迅速脱离危险的境地。 现在的问题便是找到梅林的位置,这一点并不难,只要去找安哥拉问他孩子的位置就可以。反正为了梅林,自己即使拉下脸来,也没什么问题。和梅林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两个的感情自然深厚。除了这件事情,谢尔顿现在什么也没办法为梅林做了,只好在想,自己的小男孩到底在干什么呢? 梅林正坐在阿曼尼的旁边,正在等待莫尔前来汇报今天的情况。赌场内已经陆续有好几批人来到山顶,并与这位“传奇赌星”展开了空前激烈的赌博,并无一例外地败下阵来。 阿曼尼显得并不是很开心,自从丢了那把剑以后,他的脸始终就板得僵硬。即使后面另外有一把剑出现在他的身侧,也没能激起他半点兴趣。在看新拿过来的那把剑时,梅林总觉得阿曼尼不是在看一把剑,而是在看一坨剑状的大粪。 “阿曼尼先生,你很喜欢那把剑么?”梅林实在是太无聊,没话找话。 “嗯,它陪了我有二三十年了。”阿曼尼愣了一下,颇为不爽地说道,“虽然这把剑也还可以,但远远比不上它。” “那,你就真的让他拿走了?” 阿曼尼耸了耸肩:“它会自己回来的,但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回来......这才是我生气的主要原因。” “它会自己回来?”梅林好奇地点着自己的嘴,轻车熟路地拿过果盘中的番茄。 “我的魔剑有自我意识,会飞回来的......但要看它的心情。”阿曼尼气得敲了一下桌面,“已经过了三天了,但它为什么还不飞回来!看来是欠修理了!” 梅林哈哈大笑,阿曼尼怒目圆瞪,看着小孩子幸灾乐祸的样子,最后却也长叹一口气,强行忍住自己发作。不过梅林也非常惊讶于阿曼尼的表演能力,他在前来挑战的赌客面前和在自己面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别看现在是板着脸,他的身份变成“传奇赌星”之时,他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变得虔诚而又真实了。 不过转念一想,阿曼尼的剑拿不回来也纯属正常。传教士身上的命运之力显然属于高阶等的力量,连他这种时间的掌控者都对其没办法,更不要说单纯一把剑了。 “这家伙城府很深,‘传奇赌星’的称号只是他当年用剩下的吧......”稍稍对人类有所了解的梦魇梅林说,“以及,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它掌控的力量虽然不及时间和命运,却也差不了多少。”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马尔克斯说出了自己好久以来的疑问,“你说的话好像都挺灵验的。” “这是因为符文生物天生就可以对符文法则的力量有所察觉。在符文生物的形态之下,会更加敏锐,但——” 还未等梦魇说完,梅林的双手自然而然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阿曼尼也不例外。实际上,失乐园内所有人都受到了剧烈耳鸣的影响,承受能力强的还能捂住自己的耳朵,来不及的,或者是承受能力差的人竟是直接倒地抽搐,七窍迸出鲜红的血液,两眼上翻,一转眼便昏死过去。 解离派的主教到了。 他双脚点地,身体虚虚地飘在空中,迅速轻快地移入了失乐园的大门。浑身上下都逸散着腾腾的白色光焰,引得四周的空间都变得极其逼仄,皱缩着翻卷开去。而在他的身后,一道皴皱的空间裂隙哀嚎着缓缓闭合,夏至的尾韵在如此粗暴的力量之下早已消泯无踪。 在他出现的一刹那,道道带着解离性质的冲击波沿着主教的身周一圈圈荡开,将周围的一切全部扫平。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一旁还未来得及逃窜的行人,全都被这道猛烈的冲击压成了苍白的虚幻齑粉。幸亏最猛烈的一拨冲击的范围只是方圆十余米,否则整个失乐园在这道浩劫之下就变得支离破碎了。 啪......啪啪啪...... 主教抬了抬手,空中弥漫着的齑粉顿时聚合,化成了一块块黑色的石头,雨点一般地掉落下来。大手一挥,从空中掉落下来的石头落进降临时爆开的大坑之内。石头太多了,甚至从大坑内溢出,直接在失乐园的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便是一级魔器【解离之手】的权能,解离与创造。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是平等的,他们在构成之中离不开最基础的符文元素。【解离之手】将其拆解开后,再重新聚合,最后凝聚成一块块毫无生气的石头,堆叠在地上。这是节省空间和避免麻烦的最好的方法了,主教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在失乐园内夺得神血,如此才能将解离派留存下去,甚至是将原初派顶替掉! 尖叫与痛吼顿时弥漫开去,能够站起来的所有人额头上青筋暴突,拼尽自己所有力气朝着失乐园的深处逃窜。剧烈的冲击还在一波波继续,虽然没有从符文元素上的解离性冲击,但惊涛骇浪一般的狂风直接将稍稍靠近的建筑吹了个稀巴烂。在空中翻飞钢筋木条也同样对行人是致命的打击,它们成为了一根根粗长的利剑,插入倒霉蛋的后背,突出一块块带着血丝筋肉的白骨。 一幕幕残忍血腥的景象,这位解离派的主教都看在眼里。他的眼中虽然闪过一丝不忍,但随之涌漫上来的决绝组成了他眼中的光芒,促使他的身体继续朝失乐园内部前进。进入失乐园内之后,所有人的身份都成为匪贼,杀死匪贼在【欲望之地】是遍地可见的事情,不值得惊叹。 只不过,这次杀的人可能多了些。 “我的主啊......神血究竟在何方?”主教面色虔诚,嘴唇轻轻地开合。 手套的表面裂开一张满是白牙的嘴:“跟着我走就是。不必在意那些蝼蚁,只不过是在成功路上的一些小小的绊脚石才是。” “是,我的主。” 主教再次抬手,一道狂风托着他的身体朝前挺进,竟是直接飞到了安东尼所在的旅店正前方! “你......他妈的,给我停下!”这声怒吼就像一头受伤的雄狮,极富攻击性! 主教眼前一花,随手一挥,一道猛掷过来的冷芒被风吹得折了个弯,直接插进一座房屋的墙壁之上。他定睛看去,一柄油光锃亮的大砍刀竟是嵌入了墙壁之上,周围没有出现任何裂痕! 若是他被这把刀插中,绝对命丧当场。而掷出这把刀的人,正是上身赤裸的,惊怒交加的安东尼!他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流淌着崩腾的魔力光辉,二话不说从肚子里拔出另外两把砍刀,丝毫不惧地蹦到了空中。 安东尼腰腹用力,双刀在空中抡了一个圈,唰唰两下,直接了断地朝主教掷去。还未等他落到地面,又是两把砍刀出手,步着前两把的后尘,四刃齐下,穿破空气的阻碍,硬生生飞到了他的面前! “代罚者,都他妈的给我出来!把这个不识趣的东西给我赶走!”安东尼的大脸涨得通红,一边抽出另外两把砍刀,朝身后的旅馆大声吼道。 安东尼伸手格掉倒飞回来的两把砍刀,再朝着巷子深处大喊:“还有,我的老朋友们,出来接客!” 一时之间,所有逗留在失乐园的“匪贼”们正想尽一切办法逃离这一片是非之地。匪贼的天堂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每个人不想死,因此他们正在拼尽全力做决定自己生死的挣扎,一个个底牌被翻开,路上的行人接二连三地展开传送术式,逃了。短短几秒钟之内,旅店前方的大路便空空荡荡,只剩下正在对峙的寥寥几人。 “我们这把老骨头......估计也是死在这里了。” 卖石雕的老人首先从街尾出现,手中拄着的拐杖在石板路上每点一下,地面便承受不住其中的巨力噼噼啪啪地破碎,整个人也朝前蹦出一大段距离。而跟在他身后的,是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雕。他们或滚动,或蹦跳,或挪动地朝前进,速度竟是一点也不弱于这个头发斑白的老人! 而后,卖粮食的,卖矿石的,卖香料的...... 这些都是和安东尼结下了一辈子缘分的盟友,这一次,也总算是在守护他们一同见证成长的失乐园之上,齐聚一堂。 地面在震动。主教的手中现出数道闪耀的星辰,一颗一颗地点入身下的地面之中。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紧咬,似乎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轰隆隆—— 路面逐渐隆起,石板与石板的缝隙之间喷射出一道道清泉般纯净澄澈的金光。 有什么东西要从失乐园的底部显现出来了。 章贰肆肆:不稳定的神血 从地底之下浮现出的神光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单单是现出它的一星半点,正准备大打出手的所有人便感受到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威压。 “该死......”安东尼朝前招手,先前插在战场各处的大砍刀乒乒乓乓地飞回了他的肚子里,“还是......但起码失乐园......” 实际上,安东尼从来没有在乎过失乐园底下的神血,他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只是自己一砖一瓦搭建出来的失乐园而已。他毕生的梦想就是创造一个只属于他的“王国”,而一个饱经创伤,荒废破烂的王国,难道是他想要的么? 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石雕声势浩大地从安东尼的背后穿了过去,他们并没有灵魂,因此感受不到来自于神血的威压,他们攻击的目标是仍然漂浮在空中,面色狰狞的主教! 安东尼转过身来,看到显得苍老了几分的老人,竟是不忍地咬紧牙关,话语都有些哽咽了:“你没有走。” 老人的眼中旋转着浑浊的暗红,而在这暗红之间,安东尼却又可以看见无数晦涩的丝线正从他的眼瞳之中眼神而出,附着到这些石雕之上。没有点看家的本事,怎么能在失乐园夺得一席之地呢? 大部分临时雇佣来的代罚者大多逃跑,安东尼实际上也没指望他们能够派上什么用场,而这些老人能来,他也是非常感动了。 “这是什么东西?”老人没有回答安东尼的话,反问道。 “一颗神血。” 只见一颗巨大的血红色晶体从地底升起,每一个切面是如此完美,以至于阳光甚至都不忍于照射其上,避而远之。无数暗金色的符文在晶体的表面旋转飘飞,有的完整,有的破碎,其中的意义尚不明晰,但也可以让所有人近乎无法直视。 啪!咔嚓!嘭嘭嘭...... 神血周围的符文顿时漾开一圈,其中磅礴的时空力量将周围的时空挤压得支离破碎,竟是硬生生在周围形成了一个玻璃状的透明罩,并且这个透明的罩型空间正在不断扩大!哔哔啵啵的破碎声变得愈发空灵,除了安东尼以外的所有人都疑惑地怔了一下,而这个胖子却在迅速后退!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神体是不可以来到尘世间的......因为这个世界承受不住祂过于庞大的力量......”安东尼叹了口气,“这家伙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把他给拉出来——” “——花了整整三天都没能计算出来的东西,竟然被这个天才给实施了!我要感谢你对研究所做的付出!”劳伦特从屋内走了出来,眼中闪烁着卓绝的光芒,“那么,就允许我把这个‘时间’概念的化身给带走,为整个人类带来福祉!” 主教没有回答,而是双手一伸,白手套的尖端凝成一道极其尖细的金制锋刃,再朝下一划,径直朝尚是兴奋的劳伦特劈去! “小心!”这道利刃实在是太快,安哥拉没办法过去救场,“他的目标看来也是神血!劳伦特——” 安哥拉条件反射似地抽出一把大砍刀,往自己的斜侧方劈去。自己的手臂一阵酸麻,一道寒芒竟是擦着自己的肚皮飞了过去!他恐惧地望向自己的身后,旅店的墙上不知不觉间留下了一道手臂长度的洞,而一道虚幻的利刃正在洞口缓缓化开,泄成一道淡淡的光屑,在狂风之下迅速散开。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朝自己射出的锋刃?他是怎样凭空造出不同样式的利刃的?安哥拉看到第一道劈向劳伦特的利刃看上去是金属制成,而劈向自己的则是一道风刃!一般人是不能够同时释放两种属性的法术的,但他却怎么可以...... “唔!”卖石雕的老头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把冰刀正插在他的心口处! “喂,喂!你......你不能死!你......你绝对不能!”安哥拉慌张地跑到老头的身边,手心爆出一团焰火,将这把冰刀烧至融化,“给我活下来!” “咳......咳咳!”老头咳出一口鲜血,涣散的瞳孔之中,层层叠叠的暗红色丝线缓缓散开,“我......还死不了。让店主都回去,这不是我们能够参加的战斗。还有,你给我好好活着,不要死了。” 一个石蛋跳到了他的手中,安哥拉双手一轻,老人的身形直接被吸进了石蛋内部,而这个石蛋最后也消失不见。而就在此时,剧烈的轰鸣声却又在安哥拉身边炸响。他慌张地瞟了一眼身边的状况,却被吓了个踉跄,巨大的阴影在他的头顶上不断搭建而起。 劳伦特居然已经坐在了一个比旅店还要庞大的机器之上。庞大的机器还没有组建完成,空中漂浮着块块或大或小的机械体,在他的指挥之下迅速组合成庞大整体的每一部分。 “这是......管风琴?”安哥拉吞了口唾沫,这是他能给这个机械找到的最为恰当的比方。 劳伦特坐在这一巨大“管风琴”的中央,他的背后是一根根闪耀着各色光辉的“琴管”,头上顶着个头盔,手里则是握着一根光滑的手柄。两只机械臂此时与庞大机械的主体以符文魔力相互链接,竟是不需要机械意义上的契合,直接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很显然,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劳伦特神色严峻,双手不断操作着机械表面的按钮和手柄,背后的粗大炮管正在迅速发烫,亮起更加浓郁的魔力光辉,“【唱诗班】。这是对军级别的器械......但很显然,在这种情况之下必须要动用了。” “你们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至高无上的主会将你们的一切全都粉碎,随即化成我教攀登而上的阶梯!”主教大手一挥,面前骤然亮起无数道正在盘旋的光带,一把把形态各异的刀剑从光带的中央缓缓脱出,“你们现在离开,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里是我的地盘......该滚出去的是你!”安东尼甩出一把又一把砍刀,将头顶上方张开的符文旋涡一个个打散,“劳伦特,先把这个家伙给宰了......神血的事情再谈不迟!” 砍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宽阔的弧线,在空中转了个弯,再次回到胖子的手中。安东尼手腕一挑,整个身体跟着刀柄回收时的余力一道旋转,飞回的砍刀竟是没能在他手里停留半秒,却又是掷了出去! 依然有很多刀剑已经顺着旋涡滑落下来,主教双手一挥,先将空中不断回旋的砍刀悉数敲落,再一打响指,这些刀剑竟是直接从中爆开,把这些敲落下来的砍刀悉数炸断!他的脸色刷白,双臂下部的两只手套正在泄出近乎疯狂的魔力,一道道魔力漩涡在身边马不停蹄地展开! “我的主啊......为何不直接用您至高无上的神威,让面前的蠹虫消失?”主教痛苦地咬牙道。 手套上旋即张开一道细小的嘴巴,小孩的声音湿淋淋地吐了出来:“你实在是过于孬弱,与这些蝼蚁毫无区别,若是将他们全部分解,你亦会被我一道吞噬。” 他是解离派的主教,必须要活着回去,带着面前的神血一起......这样才能让解离派从垂落的夕阳重新回到熊熊燃烧的正日之时! “你们该死!”主教双眼突出,条条黑色的青筋自手臂上爆起。一开始是双手变黑,而现在,深不见底的黑色正从他的手臂蔓延,直到手腕处,还在不断地往上侵蚀! 空中的旋涡竟是直接变大了一倍,弹出的刀剑之上流转着更为狂暴繁杂的符文洪流,他们跳出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的体积竟然也不合常理地膨大了一倍! “等我三秒钟!”面对铺天盖地的剑刃,劳伦特身后的炮管正在努力抽吸着空中的一切,“在蓄力!” “那你之前在干嘛!”安东尼看到自己掷出的大砍刀完全阻挡不住朝他们劈来的刀剑,焦急地骂道,“我身上的砍刀完全劈不开他们,真是——” “——太久没用,差点忘记怎么操作了......” 劳伦特抿起嘴,手中的手柄一甩,【唱诗班】的两个机械臂挡在自己的身前,一根根刀剑插入金属表面,爆开颗颗颜色各异的火星。两个机械臂在短短两三秒之间便插满了密密麻麻的武器,活脱脱一只巨大的刺猬。 “你不是说神血降临在世间,会给现世带来很严重的影响么!神血侵蚀的时空越来越大了,快点离开那片区域!”劳伦特双手一挥,两个机械臂豪迈地往前一扇,不仅拍开了射来的刀剑,强大的气流甚至将远处的一些武器扇飞,“如果你想陷入时空乱流的话,你可以试试!” “区区神血,我主又怎会受此掣肘!”主教转头,右手朝在空中旋转的神血虚虚一点,不断扩张的时空乱流竟一时间被消去了一半,回到了刚刚出现的形态,“还有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蝼蚁......” “他妈的......威廉,你到底死去哪里了!”安东尼手里的砍刀还有十一把,空中落下来的武器依然没停过,即使有【唱诗班】坚硬铁皮的保护,他还得当心躲避空中漏下来的刀剑。 “那个泼皮?”劳伦特甩掉报废的两个机械臂,重新甩出两个机械球,它们一脱离手掌的桎梏,便快速膨大,拼成两个完好的机械臂,与机械的本体贴合,“吃我一招!” 劳伦特用拳头狠狠地敲下表盘中央的按钮,身后的炮膛炸开无数粗壮炽热的魔力洪流。七彩斑斓的魔力弹片射出的那一瞬间,竟真的有一首乐曲夹在炮火的中央猛烈地上演!空中的刀剑一接触到炽热的炮弹便融化消失,先前主教对两人的压制竟然被推了回去,粗大的炮弹消磨着攻势,虽然没能直接将对方消灭,却也能将先前近乎无法抵抗的局面给压制回来了! 劳伦特哈哈大笑,不断摁着表盘之上明明灭灭的按钮,只要亮起就表明装填完毕,炮火一轮接着一轮,将空中体积越来越庞大的刀剑炸飞炸断。但在某一个瞬间,他竟是发现有一道不属于炮火的金光踏在他的机体之上,以此为踏板,一个健步直接蹿了上去! “你说谁是泼皮!”这是一声严肃的质疑。 威廉浑身裹着一层耀眼的金光,右手紧握锋锐的长剑,整个人紧绷着蹲下,再猛地朝上一蹿,跳向主教所在的位置。他在空中不断变换自己的位置,左手手心涌出金灿灿的五芒星,它们就好像一个被手撑大的面皮,把坠下来的刀剑卡在半空之中。而他又顺着这些刀剑,以他们作为朝上的跳板,一下一下地往上飞窜! “你原来的那把剑呢?” “输出去了!” 威廉迎着朝自己劈来的巨大刀锋,手臂朝前一挥,甩出一大片淡金色的剑芒,直接将比他人还大三四倍的巨刃斩成了两半!背后又冲来数道五颜六色的炮火,将前方的攻击全部挡下。在炮火的掩护之下,他踏着一把巨剑的剑柄,在空中翻转一圈,飞快格开新一批射来的巨剑,再以新的刀剑为踏板,直接跳到主教的面前! “果然是一个泼皮!”劳伦特看着自己表盘上黯淡的按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把这颗神血留给我!我给你做一把新的剑!” “儿子,我的儿子呢?”地面上还在发怔的安东尼转过身来,发现竟然还有一个代罚者留在了这里,而且看他的魔法技巧,身手竟然不在他之下! 谢尔顿抬手便是一道巨大的石墙,而且还在路面上飞快生长,虽然时不时被蜂拥而来的刀剑打碎,但还是硬生生挡住了越来越凶猛的攻势! 安东尼稍稍松了口气,却没好气地说道:“他好的很,识相点就帮我把这家伙给解决了!” “你是在敷衍我!”谢尔顿这才吃惊地醒悟过来,“以吾之名!” 石墙上忽然钻出密密麻麻的螺旋状石笋,现在就想一个巨大的弩,把这些石笋一股脑儿地射了出去。这面石墙旋即报废,但是谢尔顿很快又立起了一堵石墙,并且质地比先前的那块更加坚硬! “儿子!你快点离开这里,逃得越快越好!”谢尔顿在不远处的墙角发现了梅林的身影,连忙让他离开,“爸爸很快就过来!别担心!” 嘭!石墙上忽然传来与先前不一样的碰撞声,这分明是和血肉相碰的声响! 威廉从空中跌落下来,即使有石墙的缓冲,慌乱之下躲掉了空中的刀剑,在落到地上的一刹那,他的口鼻依然溢出了鲜红浓稠的血液!他连忙躲到谢尔顿造出来的墙壁背后,只见一把把利刃从石墙之后穿出来,石墙之上的裂痕越来越多。 “不行......大家快退后,我要竖起第三块墙壁,这块墙壁保不住了.......”谢尔顿抽出自己的栗木魔杖,右脚狠狠地往下一跺,地面顿时传出奔雷般隆隆的声响。 “你的剑呢?”安东尼看着双手空空的威廉道,“我不是给你一把了么?” “这家伙的手套很不对劲!”威廉又呕出一口鲜血,直接跪在地上,眼底的金芒正与一大片灰黑相互碰撞,“它可以分解......什么东西都可以分解!” 章贰肆伍:断层 在主教降临到失乐园的一刹那,剧烈的冲击波袭击了整个城镇,赌场也不例外。还没等梅林把耳朵捂热乎了,赌场的屋顶竟然被一阵狂风给掀翻,侵略性极强的乳白色光点将空中乱飘的碎屑全部分解成细软的粉尘。庞大的冲击波炸开空中四散的灰尘,转瞬之间来到了两人的身边! 若是被打中,乐观点来说,肯定要被吹到几里开外了。 “唔!”梅林抬起自己的手,手心爆开一团繁杂的火焰。 他刚刚想做点什么,只觉得自己身边又升起一道劲风,听得“唰”地一声,却见阿曼尼已经把手中的长剑收入剑鞘,面前的冲击波竟已经被一道细碎的金芒给从中分为两瓣,顺着两人的身体擦了过去! “哇啊!”梅林小心地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身体,反正现在有人罩着,也不必使用自己的力量。 爆裂的狂风将赌场内的一切都吹得稀里哗啦,阿曼尼看到自己的身后什么都没有,只看得万里无云的天空,呼吸也是稍稍怔了一下。赌场的“山顶”区域本身比较老旧,从来就没有翻新过,被如此强劲的冲击给吹散,也是理所当然。 “看来是出什么事情了......”阿曼尼眯起眼,看到不远处抬升到空中的男人,双瞳竟是微微一花,险些流下泪来,“所以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接下这一个烂摊子的呢......” “阿曼尼先生?”梅林连忙跑到阿曼尼身旁,“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威廉耸了耸肩,右手的拇指轻轻地将利剑推出剑鞘:“我现在是威廉先生,属于‘传奇赌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名剑士,兴许才更适合我!” “所以说,你要去打坏人么?”梅林挥舞着自己的拳头,“那个人好像在破坏这里。” “看来想要争夺这件东西的人有很多呢......”梦魇梅林说道,“不过这家伙马上就要死了,最终的受益者应该还是他身上的手套吧。” 梦魇自然是可以通过小男孩的眼睛看到另一番景象的,象征着男人生命力的莹绿色光带正源源不断地灌进他的手套内。而在他的身后,这些能量被转化成另外一种形式的符文魔力,铺开一大片能够形成不同属性的符文刀剑的魔力漩涡,触目惊心。 “所以说,这玩意到底是什么?”马尔克斯担忧地说道,“谢尔顿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估计是死,也要死在你的面前的,你放心。”梅林对马尔克斯轻松地说道,“我们的‘父亲’法力高深,一般人是杀不死他的。哦对,头顶上的那个怪物很显然不是一般人。” 马尔克斯稍稍顿了一下,旋即问梅林:“这个手套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梅林简短地发表了自己的猜测:“这个手套的力量之一可能是把不同属性的符文魔力迅速转换,然后制成实体;根据先前的冲击波来说,总觉得这件魔器之中,很有可能还有赋予‘破坏’这一概念的能力。” “就是把周围的一切全部粉碎?” “我不清楚,但起码比粉碎要厉害多了。”梅林断断续续地说道,“可能是从本源方面被分解了,无论是灵魂,血肉,还是魔力,全都会被强制分解掉。” 威廉并没有立刻加入战场,而是把梅林带到了赌场的底楼,因为这里相对安全一些。两人旋即看见远处的地面上飞出了一把又一把砍刀,将射向地面的刀剑一把把斩落。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又看见一个黑色的小球在空中快速膨大,眨眼间就形成了比赌场还要庞大的机械。梅林认识坐在机械之上的人,他送给自己的小玩具还在怀里。 “这个死胖子......啧!”威廉看到两人逐渐不敌,便离开梅林的身边,抽出手中的长剑,离开了赌场的大门,“你照顾好自己!不要随便出来!” 梅林显然不会这么做,一看到威廉消失在原地,他立刻扒在赌场的门口,开始窥探起战场的态势。借着狄达摩之瞳,他看到谢尔顿也从安东尼的旅店里走出来,也开始帮这个胖子处理起空中降下的刀剑雨来了。看到谢尔顿出现,梅林若是还躲在这里不出去的话,便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起码自己可能成为解决某些危急情况的一把钥匙。 但谢尔顿却让他离开......为什么?明明自己可以派上用场!但......梅林也不是特别想要在别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力量,所以就躲在墙角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战场的局势。 威廉从空中狼狈地掉落下来,口中满是鲜血,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丝肌肉都在与什么东西交战!他体内的魔力正与这种东西厮磨纠缠,他们在互相磨灭,若是一个不注意,他的身体很有可能当场就变成一滩粘稠的血水! 他当时明明已经跳到主教的面前,挥手格开了对方攒射来的所有刀剑,将魔力覆在手中的宝剑之上,挥出了极其锋锐的一击!但这个男人居然直接用手抓住了剑身,无论他再怎么用力,却没有办法再往前挪动半分!照理来说,他的手早就应该和手套一道齐刷刷断裂开去,但在那时居然不起作用! 有什么东西在分解他裹在剑上的魔力,甚至将他手中的剑身一并分解掉了。与手套接触的那一部分剑身变得焦黑易脆,并且顺着那一小部分的区域继续往外延伸!这把剑很快断裂,但威廉显然不会放弃,他双眸暴睁,左手向后一拉,竟是直接从空中引来数十颗闪闪发亮的光粒,一颗一颗地朝主教的面上砸去! 剑身已经从中断裂,显然已经报废,威廉手腕一甩,想要丢弃这把断剑。但他却发现,剑柄竟然和自己的手掌紧紧贴合,一时半会没办法脱离!他面色一凝,手中亮起一道金光,微微挣扎了一下,居然急剧衰弱下去!他只好将大量魔力一次性在自己的手掌上爆破,才让染上了奇怪力量的剑柄与自己脱离,但自己的右手也变得血肉模糊,简直无法正眼去看。 威廉在吃痛间,看到对方只是轻轻一挥手,就这么掸去了自己招来的所有金星!这些金星一接触到建筑物便极快地爆裂开来,房屋的垮塌声稀里哗啦地四处散开,灰尘骤然扑面而来。威廉呛了一口灰,轻轻地咳了一下,在此时却又亮出了一个破绽。他本以为在如此迷眼的灰尘之中,对方不可能对自己发起有效的攻击,但自己背后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直接把他从空中拍到了地上! 他现在总算用身体是知道,这个手套看来拥有一种纯粹的消解之力,能够将触摸到的所有东西悉数消解!而他身上挨的这一掌虽然没办法把他直接给打散,但却也能让他元气大伤,暂时起不来了。 “我......咳咳......”威廉又呕出一口鲜血,安东尼连忙把他抬进旅店,“记得,不要被他的双手碰到,否则你的整个身体都会被消解掉,我现在用自己的魔力勉强能抵消......千万,不要和他接触。安东尼,你尽量也别碰我,如果这种力量稍微大一点,我估计当场就被溶解了,也没有被逼出来的机会。” 门外却又响起谢尔顿略显疲惫的声音:“快点过来,第二堵墙也要撑不住了!劳伦特先生,请提供火力支援!” 劳伦特一挥手,手中的机械臂弹出十几把发亮的魔铳,还未等射出魔弹,却被密密麻麻的刀剑全部冲垮。 “一半的炮膛还在装填,我先把你面前的刀剑给炸了,安东尼,你小心点——” 话还没落下,只听得一系列咔嚓声响,安东尼身后的巨大石墙轰然爆碎,只是略微伤感的两三秒钟而已,身后的刀剑却乒铃乓啷全部射了下来。 这个胖子方才从震惊和哀伤中脱离出来,他刚刚跨出旅馆的大门,却又看见了漫天刀剑迅速射下,而他身体里的砍刀只剩一把了。 胖子没有再抽出自己身体里的砍刀,说实话,他现在也已经伤痕累累,处于极限状态了。他站在刀林剑雨之下,满眼血红,死死地盯着不远处再一次变得模糊的神血。 他妈的。 咔嚓......噗噗噗噗...... 安东尼的身体就好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同时被密密麻麻的细针给戳穿,皮囊往外翻裂,爆出漫天的水珠。肚子上的铁皮噼噼啪啪地剥落下来,滚落到鲜血淋漓的地面之上,却又被接连落下的刀剑给插穿。 安东尼就好像在跳水,却又感觉就好像水跳进了自己,而不是自己跳进了水里。 章贰肆陆:坏结局 安东尼死了。谢尔顿不能转头去帮他,一旦自己轻举妄动,自己新立起来的石墙就会被剑雨摧枯拉朽一般的攻势瞬间破坏,自己肯定也会随之被扎成筛子。 若是自己死了,那梅林又怎么办?我现在作为他的父亲,也作为他的母亲,能够给予他的东西又是如此地少。即使他能够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回归梅林教之后,他定会受到非人的折磨的。又更何况,这副躯壳和灵魂又承载了操控时光的能力,若是灵魂被抽出,那留存在这个世界之上的力量旋即泯灭...... 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不是和安东尼一起守护失乐园,这个胖子现在已经死了,保证梅林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其次才是自己和他一起逃出去。但......要是自己死了,梅林又怎能活下去呢?他的权能也是有限度的,即使有梦魇的保护,在如此猛烈的攻击能否撑得下来还是一个问题。 “劳伦特先生,才能把他给打倒?”谢尔顿的眼中喷出一道棕色的光带,穿过坚硬厚实的石墙,直接射到主教的身上,“他的身体在逐渐变黑!” 主教身上的死黑已经从他的双手蔓延到了胸口,甚至都蔓延到了双脚,两行血泪从主教的眼眶汩汩流下,他的眼白竟然也被染成了无可救药的漆黑!【解离之手】的力量是分解一切,那么使用它的人也会相应被影响,直至被分解。这种过程显然是痛苦的,但这位解离派的主教竟然硬生生承受住了千刀万剐一般的痛苦,继续在身周展开无数狂暴的魔力漩涡,抛洒出一柄柄坚硬锐利的刀剑! “该死......机体损坏率大于百分之三十了,早知道就多带点【唱诗班】的替代机体过来......”劳伦特抛出自己手中最后几个机械球,化为两只巨大的机械臂,以及【唱诗班】的基底部分,“这个人的力量来源是他的手套,看起来使用这双手套对他的负荷也非常大,他的生命力在急剧衰退。无论接下来他战或是不战,今天估计也会死去。炮膛损坏率已经到达了五分之一,现在还有一小半的炮口还在装填。只能拖了!” “我的魔力也不是很多了......”谢尔顿手上的青筋根根炸起,本应显出血色,但现在却都染上了浅棕的魔力色泽,“还能最后再撑一波!请求炮火支援!给我十五秒钟,我来颂念魔呓!” 两个男人,一个天一个地,竟是硬生生撑住了对方以命换取的猛攻!谢尔顿双手猛地往上一抬,朝后连退四五步,四道石墙直接撑起,他将魔力收回,专心地准备自己的魔呓。这也导致了原先修补石墙的魔纹已从墙上退回,只是一瞬之间,第一面石墙便透出了密密麻麻的锋刃,旋即轰隆隆地塌陷下去! “好!”劳伦特扭动自己的手柄,他死死地盯着飘在半空之中的主教,敲下表盘最中央的那个亮红色的按钮,“演奏开始!” 两只庞大的机械臂之中伸出数量庞大的魔铳,它的外围展开一层厚韧的符文护罩,劳伦特操纵着整个【唱诗班】朝前推进,两只机械臂抡过之处,无数刀剑竟是全都被弹了开来,间隙之间又是射出比先前更加稠密的魔弹。身后喇叭状的炮膛排排亮起,树干般粗壮的符文炮弹轰轰烈烈地在空中划出无数道惊艳的弧线,竟是绕过了刀剑之雨,直接扑向主教的面庞! 谢尔顿双手合十,坚硬大地在他虔诚肃穆的呼唤之下给出了回应,他大声颂念魔呓,四条魔纹自他的头顶之上浇灌而下,流经全身,再到双足,最后延伸到自己视线的最远处! 【以吾之名】 【镇东南,镇西北,镇苍天,镇大地】 【无可匹敌之力,无可桎梏之能】 【森罗万象!】 劳伦特从来没有见过像流水一般柔软的石头,但在这一刻,他竟也是怔了一小下。一个巨大的“石头水滴”从地面拔了出来,就好像大地是汪洋大海,而他在这宽阔无际的大海之中取出了一团充满生命力的水源! 这个术法是谢尔顿独创的最强招式,在兽人叛乱之中,他曾用过这个术式召出无数把比精铁还要坚硬的利剑斩杀凶悍无匹的兽人。说实话,杀伤力并不是这一招式的强项,而是其中的灵活性。在这一术法之下,土元素的确能够达到谢尔顿魔呓中所说的“森罗万象”的效果。他现在需要的是控制性,而非攻击性。 空中的主教显得很是恼火,黑色已经蔓延至他的下半张脸,甚至还在不断往上推进。他抬起手,空中顿时显现出一块庞大的金色魔力旋涡,从内迅速掉出一柄足足有数十米长宽的宝剑,右手如刀,狠狠往下一劈,空中的宝剑顺着他的动作,竟也猛地往下一挥!巨剑荡开面前飞来的魔弹洪流,同时也作为一面坚实的盾牌,一下下地承受着从远处飞过来的猛烈炮击! 咔嚓......咔嚓! “该死!”主教亲眼看见自己创造出来的巨剑竟然从中裂开了一道晶莹的豁口,背后是炮弹的腾腾光焰,“你们都该死!” 巨剑竟是被【唱诗班】一记史诗般的攒射拦腰折断,剩下的炮弹悉数按照原定的轨迹,朝略显狼狈的主教轰去。一时之间没办法做出应对的主教只好伸出双手,往前猛推,想要从中放出自己的消解之力,但力量刚一出手,面前的炮弹已然炸开! 嘭!砰砰砰! 空中顿然发生无数炮弹激烈的爆燃,各色魔力光辉焰火似地裂散开去。【唱诗班】只会高奏凯旋的乐章,劳伦特作为【工匠大师】,显然也是有两把刷子,对军级机械并不好惹。 但对方的身影依然牢牢地伫立在高空,屹立不倒。隐约可见新的一批魔力漩涡在五颜六色的烟雾之中缓缓形成。不远处的梅林看到这一幕,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然凝起。虽然劳伦特的【唱诗班】并不能将主教完全轰成碎片,但谢尔顿的术法现在已完成了。 “希望可以在他生命力耗尽之前把他给拖住......”谢尔顿抬起自己的手,双手狠狠地朝前一握! 刹那之间,天地貌似颠倒了一瞬间,地面上延展开的魔纹腾空跃起,尽数附着到空中巨大的“岩石水滴”之上,这颗巨大的水滴旋即变得棱角分明,最终形成一个光滑的中空正六面体。谢尔顿操纵着形成的巨大石质水滴移动到主教的身侧,没有半点差池地将他吞没。 谢尔顿手上更加用力,包裹住主教的障壁骤然缩紧,缠绵于障壁之上的魔纹愈发闪烁,愈发稠密!内部相应地传出消解之力,抵抗着这道无比强大的杀招。魔纹之中很快便隐约显露出颓败的灰白,整个石质正方体剧烈颤抖起来,忽小忽大,忽明忽暗。 “啧......”谢尔顿感受到了偌大的阻力,即使他使出了自己浑身解数,但仍然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术法被迅速消融,见此情状,他干脆双手一挥,点亮了术法之上的所有魔纹,“破碎!” 面前的巨大术法最终被谢尔顿分解成六块发光的石板,而每个石板的中央又漏出一道晶莹的光点,无数裂纹以此为中心飞速向周围散开!在接连不断的咔嚓声中,主教周围的石板忽然碎成一块块尖锐的石锥,在谢尔顿的指挥之下,往中央的男人身上一并扎去! “快......快跑!”谢尔顿转过身来,却发现梅林在朝他们用力挥手,脸上焦急的神色已经快要化成水流滴下,“快点啊!” 主教的整个面庞已经变成了阴沉的黑色,他已如风中的残烛,似乎只要轻轻吹气,他就会化为一阵脆弱的飞灰,在空中消逝。但他的周围依然竖着密密麻麻的刀剑,他们就是挺得笔直的士兵,在他的周围开拓阵地!而谢尔顿唤出的石锥在碰到那些刀剑的一刹那,竟然直接被剑刃之上的消解之力全都粉碎! “无知而又低劣的蝼蚁......都给我去死!”主教抬了抬手,身周的刀剑柄柄射出。 他们穿破了周围的空气,甚至都在空间之中留下了无法抹消的痕迹,谢尔顿和劳伦特能够隐约看见刀剑之上附着的消解之力,一切的一切都是来源于此!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劳伦特操纵着【唱诗班】,也不论是否炸膛,将最后的存货也一并射出,“怎么可能!” 这些附着了【解离之手】的力量的刀剑径直穿过了炸开的炮弹,插入已是强弩之末的【唱诗班】之中,富有光泽的金属顿时变得黯淡蒙尘,灰白的死气在这座庞大而又复杂的机器之上蔓延,内部传出嘭嘭啪啪的爆炸声,却又迅速湮灭。 梅林自从看到其中一把剑插入劳伦特的胸膛之内时,便再也站不住,径直跑向朝自己奔来的谢尔顿。身后插来的刀剑实在是太多了,自己的“父亲”是不可能完全躲开的。 “不要过来!”谢尔顿也已经用完了自己最后的魔力,在这场对峙之中,他们终究是输了。 没有人知道自己头顶上的男人到底可以撑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手上戴着的手套到底具有何等力量。但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安东尼死了,劳伦特死了,威廉生死不明,现在连谢尔顿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快点......快点!”梅林的瞳中再次浮现层层叠叠的时光锁链,无数时光之线从他的全身各处延伸出去,链接至飞来的每一柄武器之上。他已和谢尔顿一道,处于主教的攻击范围内。 虚幻的丝线旋即缠绕在飞来的武器之上,强硬地将他们往时光之后拖拽。这些刀枪剑戟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但它们旋即要以等倍的速度加速往前飞行!更何况,这些武器之上缠绕的消解之力竟然也可以融化自己延伸出去的时光之线! 好痛...... 既然梅林是时光的一部分,延伸出的时光之线也是他的一部分,时光之线断裂自然也会在他的精神之中留下相应的痛感!但即使再痛,自己也要撑下去,让谢尔顿和自己脱离灾难! “你在干什么!梅林!”这是谢尔顿第一次朝梅林大吼,他一把捞起小男孩的身体,颤抖的双腿做出最后的挣扎,“不是说让你回去的么?” “我可以帮上忙。”梅林睁大双眼,让自己眼中的景象完全展现在他的面前。 谢尔顿一边狂奔,稍稍怔了一下,脸上旋即浮现出一种羞愧,愤怒,焦急与不忍交杂的表情:“即使我死了,你也绝对不可以死,知道么?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啪! 梅林朝后探出的双手被弹了回来,十根手指的指尖同时涌出鲜红的血液,无论他到底催生多少时光之线,这些刀剑之上的力量也会相应地将他们溶解。 “不......不要......”梅林痛苦地把头埋在谢尔顿的胸口,一时之间,他竟是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与犹疑。 他在依稀之间看到主教从天上缓缓地降下,漆黑的身体僵硬地挪动,走向了愈发不稳定的神血,双手之上的手套正放射出蒙蒙的白光,它正在迅速消解神血周围层层叠叠挤压住的空间,直至露出祂的本体。 庞大的威压一下子从空间制成的护罩中荡漾开去,无论是人,还是周围的一切都难逃祂的影响。大地在悲鸣,以神血为中心崩碎下去;天空在哀嚎,泛着点点白色的蔚蓝骤然变黑,一个巨大的气旋正在形成;周围的一切生物在冲击之下短暂地失去了自己的神智,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口吐白沫。引力在变化,周围的光线被拧成了一股股粗大的泉流,被旅店门前的神血吮吸过去。天地甚至都要因为神血的降临而上下翻转! 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谢尔顿的七窍喷出殷红的鲜血,噗嗤一声跌倒在地。梅林的情况要好得多,却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无数双大手用力拉扯。 “啊啊啊啊啊啊!!!!!”梅林在跌落在地上,朝前滚了好几个圈,痛苦地蜷缩着闪闪发光的身体,他浑身的魔纹竟然突破自己设下的禁制,全部显于皮肤之上。 他痛苦地睁开眼,看向谢尔顿的方位,只发现四五柄刀剑已然洞穿男人的身体,其中的消解之力甚至都没能让他成功流出鲜血,将它们全部分解掉了。属于谢尔顿的生命色彩也同步黯淡下去,整个人变成毫无生气的灰黑色。 他用尽了自己的一切力量,也没能让自己活下来,甚至都没能成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所以说,这就是梅林想要看到的结局么?所有人都死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前的男人取得了神血......不,准确而言,是他手中的手套取得了神血。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混乱占据了失乐园的一切。他相信,整个世界也会因此而变。 这个结局,真坏啊。 梅林的身体从空中飘起,身后隐约浮现一口古旧的青铜大钟。他的双眼忽然暴睁,金色的瞳孔被时光的力量浸成纯黑,内里全是翻涌不怠的混沌。他转过头去,伸出自己的手,指尖在大钟的表盘上轻轻一啄,顺时针旋转的指针旋即停止。 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了此刻,不再继续向前运转。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一朵黑色的五瓣花自梅林的手中抛出,融入指针正在飞快倒转的大钟之内,第一片花瓣从花盘上掉落,旋即消失。 崩坏在停止,哀嚎在回收,死亡在扭转。 时间在倒退。 梅林要回到事件的始源,将并不美好的现实扭转过来。他知道,自己可能是扭转这个悲剧的唯一的钥匙。 他必须要成功。 梅林回过神来,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响:“若是想离开的,现在就可以和我的刀说说看!我身上可是有七八把这种玩意。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就是,把将来进入这片土地上所有违反我的规矩的人,全部都杀光!一个不留!若是有对我的城镇图谋不轨的人,也全部都把他们杀完!” 现在是梅林和谢尔顿刚刚来到失乐园的时间点。 章贰肆柒:偏离起点 梅林的精神之中仍然残留着神血降临附着给他的压迫感,他的头在突突跳痛。但他不能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因为会引起周围的人的注意。他回来得实在是太匆忙,没有办法制定详细的计划,只好一边顺着原先的时间轨迹将整件事情正常地运行下去,一边小心翼翼地筹措到达希望终局的一点一滴。 安东尼还是和谢尔顿谈论了自己的问题,按照原定的计划,他应该会被送到威廉所在的赌场,然后和这位还是“传奇赌星”的剑士一起坐在“山顶”之上等待着赌客前来。 “首先,我们需要弄清楚,费了那么大周章回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梦魇梅林见还有些时间,便和马尔克斯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对策,“难道是为了改变历史?还是只救谢尔顿?亦或是把神血归为己有?假定有这三个目标,那么为了达到这些目标做出的付出肯定是不一样的。” 马尔克斯似乎没有梅林想得那么周全,听他这么一说,也开始花心思考虑这件问题:“如果只是救谢尔顿的话,只要在暗地里要求他使用转移术式就可以。但问题是,没了谢尔顿的话,那个戴手套的男人肯定又会让整个失乐园天翻地覆。而神血再一次暴露出来,又会引起各种麻烦。” “没错,”梦魇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只是救谢尔顿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我的推荐是把这颗神血据为己有,因为神血内部蕴含的力量和【狄达摩之瞳】的力量大抵相同,甚至可能有所补全,若是吸收了这颗神血的话,我们能够使用的时光之力应该会有一个较大的提升。当然,那家伙的力量实在是过于诡异,神血不可能不暴露出来,除非我们能够在他踏入失乐园之前就把他给杀掉......” “这也太难了吧......那么多人想要这颗神血......”马尔克斯委屈地说道,“不仅仅是那个男人想要神血,连劳伦特也想获得神血。更何况——” 梅林接过了马尔克斯的话头,继续说道:“——没错,我们自己得到神血实在是过于困难,但是让其他人获得神血还是比较容易的。你等会看一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该死,现在已经回到了起点,没有办法再查看当时的状况了。” “让劳伦特获得神血,帮助他制作时间机器,怎么样?”马尔克斯提议道。 “这件事情要你自己决定。假若我们要帮助劳伦特本人制作时间机器,首先要找到这家伙,呆在赌场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浪费时间。”梅林说,“安东尼首先会把我们带到赌场的门口,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然很清楚。”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方向运转,梅林稍稍有些记不清楚先前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但他还是在略略的慌张之下度过了原本的历史进程。 小梅林与安东尼并排走着,而这个胖子说出了他已经听过一遍的话:“在很久之前,我也在城镇里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她当时和你差不多大。”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的来着?他有点记不清楚了...... “呃......哦。”梅林怔了一下,再不回答的话就会引起对方疑问了。 每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改变既定的历史进程,庞大的雪崩兴许就是因为一颗石子造成的、兴许是过于紧张,而导致了梅林在安东尼的眼中竟是变了一副形象。 “别那么战战兢兢的,我又不会吃了你。”安东尼哈哈大笑,在空午一人的大街之上,他的笑声还能够传向很远。 他旋即回响起安东尼倒在血泊之中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种行为传到了安东尼的眼里,却又给他了新的想法:这个小孩胆子很小。 “胆子大一点嘛,对吧,我告诉你,接下来要保护你的人可是在赌场,里面可是死了不少人呢!”安东尼挑了挑眉,“所以说,你得改改这种畏畏缩缩的性子了。” 谁畏畏缩缩的了......你当时死的有多惨,我又不是没有看到! 若是再不能正常交谈的话,真就有可能出问题。梅林用鼻子轻轻出了口气,一转先前的犹豫和胆怯,进而说道:“嗯,我会努力克服的。” 说了这么多,总算是跑到了赌场的大门之前。梅林很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怕自己不敢进去,所以亲自将自己送到威廉面前。万幸,这件事情总算是没有发生,只不过被多唠叨了几句诸如“不用怕”,“只是赌场而已”,还有什么“那个男人长得还不错,也不算很凶”的话。 总算是把这个胖子给送走了,梅林还扒在赌场的门口,贼头贼脑地看他到底有没有离开,又过了一阵,才小心翼翼地溜了出来。街上空无一人,什么东西都没有,所有店铺的大门都紧紧锁着,门上蒙着非常厚实的沙土,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有开张过了。梅林现在才发现,现在是失乐园开张的前一天,劳伦特并没有来...... 现在的自己就好像一个孤魂野鬼,在街头失魂落魄地游荡。 “傻了吧......”在小男孩的灵魂空间之中,梅林的语气有几分揶揄,“要是不想进入赌场,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也就在外面饿一天肚子而已,不是么?现在谢尔顿应该是在进行培训,原路返回去找他估计会被那个胖子发现。” “所以说一定要在外面风餐露宿么......”马尔克斯顿时想起了谢尔顿对自己的好,“突然发现竟然有点离不开我的‘父亲’了,哈哈。” 他这几年来没有饿过一次肚子,自己的要求也尽可能地得到满足,在危急情况之下,谢尔顿总是第一个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遮风挡雨。兴许,这个男人是用真心爱着自己吧。梅林拖着自己逐渐沉重的脚步,在街上慢慢悠悠地晃着。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走到失乐园的深处,来到内部真正的核心商业街区域。 “有人?”梅林揉了揉眼睛,他分明看到面前有一个老头在朝自己挥手。他拄着一根拐杖,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腿脚看上去不大利索。 梅林没有走多远,那老头反倒是对方三两步就来到自己的面前。他眯起了自己的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了一朵深刻的菊花:“哦!多俊的小孩啊!不错,真不错!” “唔.....”还没等梅林反应过来,老头便伸出了自己没有握着拐杖的一只手,弯下腰,开始抚摸起自己的头来。 “好俊的一个胚子!长大以后肯定非常帅气,而且魔力看上去也非常不错!”老人就好像在鉴定一块宝石,“小朋友,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呀?” “我......我的爸爸在这里工作,安东尼先生让我自己看着办。”梅林的灵魂空间之中顿时冒出一朵白花,“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所以就......” “哈哈,这样么?”老人欢快地笑了,“我是在这里开店的人,主要是经营石雕,如果不嫌脏的话,可以进来坐坐。” 看来自己还是很幸运的嘛,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之下都可以碰到人...... “是......是么?”梅林没有看出老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向自己示好,但在察觉出不对之前,还是别显露出过多警惕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没那么多心机可言。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孩,先前还遇到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小女孩。”老人天真地咯咯笑着,牵着梅林的手,来到自己蒙尘的卷帘门之前,哗地一声拉开了半管,抖落下满地的灰尘。 “你先进去,我在外面清清灰尘。”老人笑着把梅林推进了屋内,刚刚想从屋内拿出一把扫帚,却发现自己身后打开了一扇大门,从内走出了一个男人。 居然是谢尔顿!他怎么突然就到这里来了! 老人先惊讶地看了看对方,又回过头来看同样怔住的梅林。这个小男孩立刻用双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做出“他就是我的爸爸”的口型,又双手朝前伸,手腕不断左右摇晃,一边摇着头,一看就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模样。 如果现在碰见谢尔顿的话,事情肯定会坏......他估计还会被抓到赌场里去。梅林连忙三两步蹿到柜台之后,虽然蹭了一身灰,但这也没办法。 哗啦啦—— 卷帘门旋即被拉了开来,光芒顿时将蒙了一层灰的石雕小店照得纤毫毕现。 梅林偷偷躲在柜台往后,用梦魇的力量将自己的存在完全遮掩住,只听见身后传来老人和蔼的声音:“谢谢,没想到能够在前一天就可以看到这么善良的小伙儿。不过,作为代罚者可不能像现在这样善良了。该杀就杀,该砍就砍,不要有太多拘束。” 章贰肆捌:老人 梅林小心翼翼地躲在柜台后,偷偷听着老人与谢尔顿的对话,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么说来,您是出售石雕的?......”“要是在两三年以前......” 两人就随便聊了几句,梅林也没能听出什么所以然来。他们应该是碰巧遇见的,而自己又碰巧躲进了这个小小的店铺内,听他们两个说话。在最后,老人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石蛋,说要让谢尔顿送给自己。 喂,你的儿子就在这里!你现在就可以把手上的这颗石蛋送给我了...... 当然,梅林现在肯定不能对他说这些话,一暴露,他做出的所有努力和冒险就毫无意义。但听到这一番话,他的心里莫名涌起了一股暖意。 他对所有人说话都是一个样,算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即使自己是梅林教的实验对象,是所谓的【完美容器】,但他依然像对亲儿子一样,对自己施与无微不至的关怀。起码,他相信,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完全虚假的,血淋淋的。 “他为什么要送我石蛋......”马尔克斯并没有要求梅林做出回应,“奇形怪状的。” “如果你用符文魔力附着在你的眼睛之上,你会发现这家店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附着着某种奇特的术式。”梦魇梅林说,“按我的猜测,应该是某种防护术式,只要携带者出了什么危险,这个石蛋就可以变成一个坚实的护盾。” “这样么......”马尔克斯说,“不过这位老爷爷也真是厉害,雕的东西都好逼真!” “毕竟能在这里靠手艺吃饭,你之前应该看到过的啊......那些石雕全都跟着老头儿一块出来围剿那个戴手套的男人,虽然还没打两下他就走了。”梅林提醒道,“这家伙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谢尔顿走了,小男孩便慢慢吞吞地从柜台后面抬起头来,见到老头儿朝自己眨了眨左眼,便一小步一小步地踱了出来。 “我送给你的礼物,就朝你的父亲要吧。” 至于其他的内容,老人也没多问,只是说在失乐园开放之前,给他提供一天的食宿,而相应的回报只是陪他聊聊天。这个老头儿的话匣子似乎是怎么也掏不完,话题一个接着一个,样式千奇百怪。 在谈话之中,梅林得知老人是从二十年前来到失乐园内落户的,而当时的失乐园也没有现在这么庞大,充其量只是在塔塔河的河岸边上建了几幢小房子而已。安东尼显然是有很大野心的,并从一开始就制定了【不论名号,不问东西】的规矩。这也是失乐园逐渐名声大噪的原因之一,而这些店主在当时不仅仅作为在失乐园内的供货商,同时还充当安东尼的代罚者,毕竟他们个个实力都还不错。 而让失乐园一夜成名的事情是赌场的建成,准确来说是赌场内冉冉升起的“传奇赌星”,当时有无数赌客想要来挑战他,但在最后的赌局之中无一例外败下阵来。而老人当时为了凑个热闹,也去玩了一玩,结果输掉了自己当时颇为珍视的一款石雕。在说起这一段事情的时候,老人的面容顿时耷拉下来,看来直到现在,他对这件事情印象颇深。 安东尼为失乐园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他绞尽脑汁想要把自己的王国布置得尽善尽美。这一次的失乐园的开放,老头竟然露出了一种悲观的态度,而不是对他即将重启的事业的美好期望。因为他觉得,这个胖子实在是太累了,若是把那么多的压力担到他自己身上,他定会去死。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东西灰飞烟灭,对他而言,就好像别人把他绑在一根柱子上,而自己必须亲眼看着对方将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砸的粉粉碎...... 老人还说,自己每个月都会坚持将自己雕刻的东西寄给他的外孙。因为某种不明原因的病症,他的外孙双眼失明,只能靠触摸这一方式来观察世间的万物。而他作为一名雕刻家,也作为一名爷爷,自然是想要将自己的作品更加惟妙惟肖。失乐园是【欲望之地】的核心,欲望是人类心中情感的糅杂,而观察这里的人们能够让他雕刻出非凡的作品,他因此留了下来,再也没打算回去。 但...... 梅林悄悄地看了看柜台后面的仓库,里面竟是堆满了或大或小的雕塑,上面贴满了或大或小的纸片,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所作”。梅林也不由得怀疑,老人雕刻的作品,真的有一件寄到他外孙的手中么?而二十几年过去了,他的外孙又变成什么样了呢? 他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劳伦特。三天之后,携带具有恐怖力量的手套的男人就要降临,如果没有办法以合适的手段出力的话,他们肯定会全部玩完。男人所放出的消解之力甚至连时光之线都可以熔断,必须要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亦或是在情势混乱的时刻敲下关键的棋子。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只要将他拖住几秒钟的时间,他相信这么多人肯定有足够的手段将他给解决掉。 老人从仓库深处搬来一套被褥,满面带笑地让他睡了店内唯一一张床,自己则是打地铺睡。第二天一大早,梅林便被叫起,今天是失乐园开张的第一天,吃过早饭,他就要同这位和善的老人分别。 门外的行人已逐渐多了起来,梅林也是时候离开嘞。 “我知道你会一些法术,稍微低调一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老人看着梅林走到店门口,最终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嗯,我知道了——”梅林还没有回答完老头的话,自己的肩头忽然被拍了一下。 “——你好啊,马林小朋友。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梅林转过头来,惊讶地看见活生生的“玩具商人”正朝自己招手。只见对方似乎非常有趣地看着自己诧异的脸色,而石雕店铺深处的老人也笑着耸了耸肩,看他的样子,就好像在放飞一只羽翼丰满的白鸽。 “是,是啊......我的父亲在这里担任【代罚者】,就让我一个人出来逛逛。”梅林结结巴巴地说道,因为遇见来得太突然,他还没能来得及措辞。 “果然小孩子不大会撒谎,哈哈!”劳伦特丝毫没有介意梅林蹩脚的发言,“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没有办法和你父亲待在一起了。” 梅林只好连忙点头,尴尬地挠了挠头。 “来吧来吧,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劳伦特咂了咂嘴,他手上的手杖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他现在依然背着一个巨大的布袋,“吃的东西也没有准备多少,到时候装装可怜,说不定可以稍微便宜一点。” 这家伙......也真是有特点。记得他是要制作时间机器来着? 他并不知道劳伦特在三天内干了些什么,赌场内的环境实在是太过封闭,回来之前也没能来得及查看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章贰肆玖:想知道 劳伦特显然没有吃过早饭,也不知道他昨天到底是怎么休息的......自己明明已经吃过一遍早饭,现在还得被他拉着去再吃一顿。他装作没什么胃口,所以吃的也就少了。而这位“玩具商人”却一个劲地说,只有吃好才可以快快长大,把食物一个劲地往自己嘴里塞。 这里的物价很贵,但劳伦特貌似很有钱,一把一把地往外掏,即使餐馆老板再怎么贪心,在面对这个男人的笑容之下,总会变得无比心虚。这兴许就是金钱的力量,梅林觉得自己这辈子兴许是不会懂得了。 吃饱喝足之后,劳伦特牵着梅林的小手,他们在往正中央的广场方向走,三句两句地攀谈着。 梅林拉着劳伦特的手,转头问道:“劳伦特先生,你到这里来要干什么呢?没想到,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再见面。” “这里有一件东西,我希望可以拿到它。”劳伦特卷了卷身后的布包,“我正在做的这个玩具,可是一个很大的,而且超级有趣的工程!” “是么?”梅林感兴趣地说道,“可以告诉我,它是什么吗?” “等会你就知道了,”劳伦特笑着说,“看到前面的那个广场了没?我等会要去那里开一场发布会。” 看来,这家伙还很有名嘛......发布会里面的东西,就是他刚才所说的工程了。 “无论是做玩具,还是做其他的什么东西,我都希望成品能够达到完美的地步。”劳伦特说,“完美的东西会留存,失败的东西会被淘汰,就这么简单。我喜欢炫耀我制造的玩具,发布会只是洒洒水而已......更何况,这件东西还没有做完。” “那为什么要开发布会呢?先把要找的东西找到,不就是了么?” “好东西总会有人去抢的,总得要做一点武力威慑嘛......”劳伦特耸了耸肩,“我必须要得到它......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作品,我会拼尽全力。” “我爸爸说,你做的玩具很精巧。”梅林从怀里掏出了劳伦特先前给他的飞行玩具,让它绕着自己飞了一圈,“如果这里的魔力没有了,还有什么样的方式让它飞起来么?” “有是有,但很有可能不大好控制。”劳伦特顺手从空中捞过悠悠滑行的玩具,朝梅林展示双翼侧边的一个小小按钮,“按开它,然后把有魔力的东西放进里面的凹槽,就可以给它提供能量。不过我还是推荐用自己的魔力灌输进去,否则它很可能飞的太快,伤到人。” “飞的太快?”梅林疑惑地说道。 劳伦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做贼心虚似地说道:“你也知道,玩具嘛,要卖出去肯定要定一个损坏的期限,或者是能量用完的期限。若是每一件玩具都可以用一辈子,那剩下的东西怎么卖出去啊?无论在这个小东西里面塞多少魔力,这些魔力用完的期限都被设置成了十天......” “所以说一次性投一百天的魔力,这个玩具的速度会变成原先的十倍......” “差......差不多就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劳伦特讪笑着挠着头,“所以说,要当心一点,不要把什么东西都随随便便往里放,这对翅膀可是非常锋利的,万一把人家划到可就完啦。” “呃......好的......吧?”梅林嘴角微抽,接过了这把另一种意义上的锋刃。 “不要这样子看着我......我真的会很伤心的......”劳伦特的声音之中带着哭腔,“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你个头!就是一个奸商!难怪随随便便就可以掏出那么多钱! 劳伦特显然是一个出色的工匠,也是一个出色的商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开展发布会需要一定的准备,而此时,广场上并没有那么多的人。 每个人来到【匪贼失乐园】都有自己的目的,不可能陪着劳伦特两人玩过家家。梅林陪着劳伦特来到广场的正中央,反正他就是个打酱油的,干脆坐在一旁,看着这个“玩具商人”表演。 劳伦特打开自己身后的布包,里面滴溜溜滚出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环,还有一个肮脏的小球,在梅林看来,这些玩意真就好像一堆垃圾...... 敢情他背了一堆垃圾,假定他也从梵冈出发,来到这里的路途也非常遥远;即使他做了一趟顺风车,来到这里定是也经过千难万险。这些零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这个男人依旧将他们视作珍宝一样地把他们捡起来,小心地抚摸着。 “这家伙在......等等!”梅林惊讶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锈迹斑斑的零件居然经过了劳伦特的抚摸,竟是一点一点地焕发起了晶莹的光泽,而那黯淡脏旧的表面之下,居然纂刻着一个个深刻隽永的符文! “嘿!”劳伦特双手发力,将地上的铁环接二连三地朝空中抛去,“这可是我毕生的心血......终于......终于找到了!” 半空中的铁环没有顺应着重力的作用接二连三地倒下,反倒是一个个悬在空中朝四周延伸,转眼之间的功夫,他们竟是独占了整个的广场的上空。符文深处逸散出来的霞光就好像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顿时将整个广场全部笼罩。 “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先前还......” “快看空中!那是什么东西?” “好神奇......他下面貌似还有两个人!” 劳伦特的作品天生就是为了被人所瞻仰的,万丈光辉之下,所有人都会为之神往。而原先那颗肮脏的小球,也在他双手的抚摸之下变得晶莹剔透,化成了一颗光彩照人的琉璃球!琉璃球同样被劳伦特抛向空中,飘到圆环的中央固定下来。周围的圆环顿时围绕着这颗小球迅速旋转,中央的琉璃球旋即扩大,直至将转动的圆环形成的球体轮廓给填满。 琉璃球的中间很快便浮现出一个深邃晦涩的符文来,符文的周围腾起浓郁的光焰,将最中央的符文给牢牢护住。 “接下来的发布会,你就躲到台下去。”劳伦特将最后的底座安到这台时光机器的下方,摸了摸梅林的头,“这可是一个跨时代的发明!” “你不是说,你是玩具商人么?”梅林的语气充满了埋怨。 “哈哈,玩具商人有时候也要做点别的东西嘛......”劳伦特把梅林推到了台下,发布会很快开始。 马尔克斯听着发布会,一边和梅林交谈:“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玩具商人,啧啧!” “这个机器里面的符文确实蕴含着时光的力量。”梅林冷静地说,“但大部分还是稳定容器的符文,真正触及到时光的部分很少。不过,一个普通人,能够到达这样的高度,实际上已经接近极限了。” “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啊......” “确实,他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时光的领域。但另外半只脚踏不进去,也没办法。更何况,我们只能作为【狄达摩之瞳】使用其中的符文魔力,也没办法真正理解,不是么?” “力量还不够......如果可以真正理解时光的话,说不定......” “你会变成一个疯子。”梅林坚决地说道,“你会在在时光的海洋中沉没,没有第二个选择。” 发布会很快就开完了,劳伦特将空中的“眼睛”带了下来,看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显然是对自己的发布会所起到的效果而感到满意。 劳伦特没有把空中的仪器装入背后的布袋中,而是直接将它托在了手心。实际上,只是这颗琉璃球被托在了手心之上,而其他的东西都不知道去向哪里了。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梅林看着劳伦特手中缩小化的琉璃球中闪耀着激烈的亮光,“这个‘眼睛’真的好漂亮!” 劳伦特挑了挑眉毛:“实际上,它并不叫‘眼睛’,只是我随便说说的。它真正的名字是【真实之眼】。等等......不可能啊,是不是坏了?不对,不可能啊......” “怎么了?” “这颗小球中的符文越靠近我想要寻找的时光之力的时候,它就会发光。”劳伦特说,“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都不会发亮的,怎么先在突然就亮了?” 呃......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 因为梅林自从接受了浸染塔内的符文魔力之后,便作为时光在现世的代行者,这玩意靠近自己会发光也是显而易见的。 “好奇怪......难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那我们岂不是太有缘分了?哈哈!”劳伦特自嘲地收起了手中的【真实之眼】,“不过只是想想就好,时光的力量不可能出现在你这种小孩身上的。” “哈哈,哈哈哈哈......”梅林的皮肤上顿时渗出点点冷汗。 万一他发现自己真的拥有掌控时间的力量,他到底会把自己怎么样,这也还说不一定。 “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该死,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问题!”劳伦特的额头上爆起一根青筋,“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 “话说,劳伦特先生,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将这个时光机器补全呢?” 劳伦特用有趣的眼光打量着梅林,用手指搓了搓自己的嘴唇,他的脸有些红了:“很久之前,有个人对我说过一句话,但在当时我没听清。我只是想知道,她当时到底对我说的是什么话而已。” “那你可以再找她,直接向她问嘛。”梅林自然而然地说。 “她死了。”劳伦特耸了耸肩,“我没有办法再见到她了......再说,我也有愧于她,不敢去问的。” “你喜欢她?”梅林天真地问道。 “我恨她,她是我老妈。”劳伦特吐了吐舌头,“但......正是她,让我踏进了这门行业里去。” 劳伦特从怀里抽出两个小小的徽章,随手在梅林的胸口别上一个。两人的身形从上而下逐渐变得虚幻起来,到最后,竟是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 “有人在窥视我们,我可不能让你被别人发现啦。” 梅林跟着劳伦特一起,快速消失在人群的深处:“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找个地方,我得稍微修一下这件东西,顺便再测试一下它的基本数值有没有偏差。” 不远处的谢尔顿疑惑地看着四周,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他受到安东尼的吩咐前来跟着劳伦特,一旦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他要立刻上报。 明明刚才还在的,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跟丢了? 章贰伍零:第二次的终末 劳伦特最终和梅林一起找了个靠近广场的小旅馆,住了下来。让这个小男孩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真的愿意把三天时间花在调试【真实之眼】上...... 无论劳伦特怎么修改,这颗琉璃球内的光彩都不会消失。而根据他对梅林的刻板印象,关于时光深处的至高力量是绝对不会在一个小男孩的身上显现,更不会寄宿在他身上。因为怕出去会被发现,梅林也只好跟着他一起摆弄这个时时刻刻散发着迷幻霞光的球体。 他一开始还可以帮着他稍微记录一点数据,到后面因为实在检测不出来有什么错误,他就只好在劳伦特身边干等着,一等就是半天。起码还能在吃饭的时候,和他聊两句话,否则他就真的要憋死了。 劳伦特从四五岁的时候就接触到了机械制作了,他天生魔力并不是很强,只有二魔纹下阶的水准。俗话说,上天给人关上了一扇门,定会帮他开一扇窗。劳伦特的控制魔力流动的天赋非常强,他甚至可以将自己身上的魔力分到头发丝一般的精细程度。他的母亲恰恰是一个早已没落的工匠世家的后人。在他的身上,母亲看出了复兴自家传统手艺的希望,因此拼了命地让劳伦特学习机械制作的基础知识。这也是他恨自己母亲的最主要的原因。 劳伦特母亲的死是因为一场事故。在制作机械的过程之中,突如其来的魔力洪流即将把两人吞噬,而她的母亲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将他从洪流的边缘推了出来,他也因此幸免于难。他希望知道,在那腾腾光焰之中,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而在二三十年前的当时,他们制作的机械正是他手里的【真实之眼】。 实际上这已然可以算作一件魔器,但劳伦特坚称自己做出来的东西都是机械,魔器只能由大自然中产生,任何经由人类双手产生的东西全都不可以称为魔器。 劳伦特自称恨他的母亲,但他又说,她的影子早就在自己的身上烙下了无可磨灭的印记。要是去的掉的话,他也不会在母亲死后放弃自己作为工匠的工作了。他卖出的每一件作品都受到了业界的一致追捧,即使是失败作,也会有专门的收藏家出高价来上门讨取。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因此,他的住所多变,没什么人能够找到他现在的驻地。 至于他的父亲......他没有自己父亲的经历。劳伦特自小和母亲待在一起,而他的母亲一直说自己的丈夫是一个负心汉,时常让他一起唾骂从未见过的男人。 “【真实之眼】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东西,虽然它能够给我们带来某些启示性的用处,但过度依赖虚无缥缈的时间,我们就变成了粘在蛛网之上的飞虫,再也脱不开身了。”劳伦特抚摸着自己手上的琉璃球,“小子,要是你身上真的有掌控时光的魔力,你就告诉我,我的母亲在当时到底跟我说了些什么,怎么样?” 梅林睁大眼睛,看到他略略自嘲的口吻,以及皱缩拧巴的眼角,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自然可以做到这件事,但这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若是真的去做,消耗显然是非常巨大的。更何况,这一句话对他真的有什么实质上的用处么? 小男孩连忙摇头,心里不禁又叹了口气。他到底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将【真实之眼】补全,还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亦或是因为他母亲,甚至是他的家族?他不知道。 嗡—— 降临的时间到了。 巨大的冲击波再一次从失乐园的大门之中巨浪一般地铺排开去,因为梅林是第二次被激烈的耳鸣声影响,稍微缓缓就过来了。而劳伦特则是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满头是汗地闷哼着。他的袖口里不断漏出弹珠大小的钢球,梅林可以很清楚地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唔......呃啊啊!” 小小的钢球在落地的瞬间沿着劳伦特的身周展开,它们以惊人的柔韧性裹住了劳伦特的胸口,白色的魔力光泽迅速从这身新衣服的缝隙之间流淌开去,一层薄而韧的护罩从身周显露出来,朝外挡住了剩下的精神冲击。劳伦特迅速从痛苦之中回过身来,看到身边的梅林没有什么事情,却也稍稍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发现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钢球,手指一勾,地上的钢球便整整齐齐地排列成队,飞回了他的袖口之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劳伦特轻轻地张开了自己的嘴唇,旋即走上前去拉窗帘,“怎么突然就——” “——不要!”梅林连忙跑上前去阻止,抱住了他的裤脚,让他没有办法前进。 接下来的冲击是实质性的,若是靠近窗户的话,猛烈的冲击波会以摧枯拉朽之势蛮横地将窗台周围的一切东西全部粉碎!连赌场的顶端都被吹到空中,这个小小的旅馆显然不能承受如此冲击。 “为什——”劳伦特还没说完,面前的窗户便被这阵强大的冲击震得粉碎,要不是他身前的护罩还在,飞溅的玻璃碴子肯定会把他们的身体划出好几个口子。 重力在此时失去了效用,两人正处在旅馆的三楼,脚下的地板就好像被一只大手蛮横撕去的墙布,被这道夹杂着无数坚硬破片的冲击波震得飞了起来。劳伦特在半空中抓过了梅林的小手,迅速将他揽入怀中。一颗颗闪闪发亮的钢珠从劳伦特的袖口蹦了出来,在空中舒展成不同形状的利刃。劳伦特踏上空中漂浮着的一道机械刀刃,指挥着空中漂浮的刀刃将四周冲来的建筑碎屑全部切开,指缝间又甩出数颗细小的机械球,在空中膨大成为一个个棱角分明的巨大机械体。 不远处的旅店门口,那个熟悉的男人周身包裹着苍白的神光,再一次升向空中。却见安东尼的砍刀接二连三地从地面弹了出去,在空中划出道道有力的弧度,旋即被主教召出的一柄柄刀剑磕飞。 “那到底是什么......”劳伦特抱着略显惊恐的梅林,不可思议地说道。 劳伦特身边的刀刃又变成了一个个钢珠,收回自己的怀里,而周围漂浮组合的机械体成为了保护两人的屏障。他的双手回旋着白色的魔力纹路,指尖组成了根根晶莹的丝线连接到每个机械体的终端,操纵它们相互结合。根根炮膛孔雀开屏似地立了起来,一个庞大的机械底座支撑着中央的控制台,底座之上有很多凹陷,里面塞满了能够射出致命魔弹的魔铳!另外两只在空中漂浮的机械臂也准备就绪。 “【唱诗班】!” 坚决有力的声音,便彰显着这台战斗机器已经完全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虽然现在街上的所有人已经死的死,逃的逃,也没见得几个还能动的人了。 梅林虽然在先前看见过劳伦特操纵的【唱诗班】在空中战斗的样子,但真正坐上去,又是另一种感受。劳伦特坐在最中央的位置,而梅林则是坐在他身边一个稍稍小一些的座位之上。 “没想到真的还有人愿意做我的副驾驶,哈哈。”劳伦特虽然口中带笑,但是面上写满了严峻,“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属于神血的力量再一次降临在本不应该降临的现世,祂搅乱着周围的时空,空中的阳光错乱地逃窜,似乎是因为这股至高无上的力量而感到恐惧。被挤压的时空立刻平地立起,层层叠叠地在地上组成了一个半透明的虚幻屏障,而这个屏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 空中的男人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朝神血的地方一指,扩大的错乱时空顿时被消去了一半! “没错......没错!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劳伦特双眼放光,双手顿时握牢操纵台上的手柄,朝前猛地推去,“抓紧了,就让我们去取得那最后一块拼图!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动你一根毫毛的,小子!” 庞大的机械顿时从原来的地方弹射出去,而它的目的地便是前方逐渐激烈的战场。 梅林逐渐凝起了双眼,金色的瞳孔逐渐黯淡下去,转成了深不见底的纯黑,纯黑的深处回环着坚固神秘的时光锁链。在小男孩的控制之下,这些锁链就好像一条奇长无比的大蛇,开始富有生命力地蠕动起来! 这一次,一定不可以让这个男人得逞...... 章贰伍壹:时光放缩 狂风席卷过梅林的长发,他坐在庞大的机械之上,身边破败凋敝的场景在快速拉长,旋即落到自己的身后。这和远距离观看激烈的战斗完全不一样,在劳伦特的操纵之下,他身后的炮膛从下而上地闪耀起灼热的魔力涡流,即使没有展开自己属于符文生物的魔力感知,他也能感受到巨额的魔力正从这一个庞然大物之中滚滚涌出。 “那是坏人。”梅林当即指向空中的黑袍男人,“我们去打他!” “没错,把他打个落花流水!”劳伦特哈哈大笑,随手扒开几个操纵台上几个拉杆,空中漂浮的两个机械臂周围顿时喷出阵阵白色的浓烟,一根根泛着油光的魔铳正从机械臂的凹槽处浮现,“虽然这对小孩子来说不大健康,但你又不是我的儿子,哈哈!罪恶感顿时抹消得一干二净!” 梅林稍稍愣了一下,嘴角微抽,顿感无语。 劳伦特将梅林的手搭到了其中一个红色的按钮之上,说道:“按下这个按钮,这些魔铳就会发射魔弹,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这家伙也真是心大,敢把这种东西交给自己,谢尔顿估计看到了头都要气炸掉。再说,也不看看当时的【唱诗班】到底是怎样被那一根根巨剑插穿的......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火力支援,而是一击必杀。男人佩戴的手套在源源不断地榨取生命力换取战斗力,必须要用某种方式让那家伙在一瞬间死去,干耗着不会让他们得到任何好处。但梅林现在只是一个小孩,自己显然不能太明显地出手,所以只能操纵一般人看不到的时光,小心翼翼地让战场的天平朝自己倾斜。 两人很快达到了战场的所在地,安东尼肚子里几近一半的大砍刀都已经被抛到了天空之中,和对方抛洒下来的刀剑相互抗衡。既然这个胖子从手中抛出的看到并没有被刀剑所分解,也就是说现在的主教还没有真正使用自己手套之内的消解之力,在这个时候将其一击瞬杀的机会是最大的。 梅林在心中很快做出了评判,自己和劳伦特只能提供炫目但是没有本质作用的火力支援,而真正有效用的还得是闻讯赶来的威廉。他凝起自己的双眼,第一波刀剑已经抛洒到自己的面前。和上一次不一样,他现在可身处战场,而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什么事情都没有。 威廉现在还没有来,自己的用处还不能得以体现,一个小孩子按两下按钮就差不多得了:“只要按这个按钮——” 噔!哒哒哒哒哒...... 两只巨型机械臂在空中抡了一个圈,蛮横地拨开射来的所有刀剑,即使有一部分伸出的魔铳被尖利的刀刃给切削成了渣滓,但剩下的铳口依然喷出了飞旋的魔力火焰!一颗颗魔弹穿插在飞旋的刀刃之中,即使没能给主教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但这些细小的光珠依然将一部分飞速行进的刃尖给磕开,不仅改变了它们的飞行轨迹,更是让一部分刀剑在空中相互撞击,失去了他们本应产生的效用! “干得不错嘛......小子!”劳伦特用力地搓了搓梅林的小脑袋,用左手狠狠地在操作台上一敲! 原先较为平滑的操作台之上骤然弹出一颗颗高耸发亮的按钮,座位后方的根根炮膛的管口引动更加激烈的魔力漩涡。炮膛的预热已经完成,只要听得这位【工匠大师】一声令下,无穷无尽的炮火轰炸便会接踵而至。 劳伦特的十根手指飞快地按下了操作台上弹出的所有按钮,这一座巨大的【唱诗班】在剧烈震动之下,高昂地奏起了第一波令人头晕目眩的华丽交响!五颜六色的魔力霞光与切破空气的刀剑之雨猛烈碰撞,散开了无数炽热危险的魔力破片,将本就被摧残过一遍的失乐园再一次抓得千疮百朽。显然,劳伦特的对军级机械武器比主教现在制造出来的武器要强上不少,主教的面孔也在刹那间显出了吃惊的神色,他连忙一挥手,消去了一大片朝他射来的魔力炮弹,而炸起的浓烟又被后来追上的炮弹一记记戳穿! 梅林都有一种错觉,是不是单凭劳伦特一人的机械就可以击败这种怪物一样的人了......但事实告诉他,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他们显然会被这家伙无情地碾碎。 战场带给他感受显然和上一次不一样,梅林的屁股都要被这记攒射给震烂掉了,一想到劳伦特在这台【唱诗班】上度过不少年头,他现在很感兴趣,这个男人是不是在经年累月的使用之中被训练出了一个铁臀。 劳伦特抬手召出一个虚幻的魔力帐幕,两人看到在这挥之不去的浓雾之间还留存着一个白色的准心。这意味着主教并没有因为这一记攻击而化成飞灰,应该在这之后,他的攻击多多少少会带有手套上附着的消解之力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一双华丽的皮靴踏上了劳伦特的机械,从后方斩来的巨大金黄色剑光不仅仅将面前灰色的浓雾给卷得一干而尽,还将主教推来的新一批刀剑给斩成了碎屑!主教面前的魔力漩涡还未产生新的一批刀剑,而威廉的脚下早又爆起一团凝实的金芒,皮靴的后跟挤压着抬了起来,他已做出了朝前冲出的准备! 威廉到了!时间应该是比自己预料得还要早一些。在回溯之前,他大概是由于要照顾自己耽误了一阵子才加入战场。而现在恰恰是杀死这个男人的大好时机! 劳伦特看到威廉登场,竟是笑着指了指他手中的长剑,调侃道:“哟,泼皮,你原来的那把剑呢?” “输出去了!”威廉神色严肃,这句大实话和他的表情显然不契合。他刚刚说完,便借着庞大的【唱诗班】为踏板,腾地一声炸了出去! 看来,即使自己没有和威廉待在一起,他手中的那把剑注定也是要输出去的了。 半空中的主教看到朝他蹿来的威廉,挥手之间又是射下更加粗大厚重的锋刃,却没有想到这些武器竟是成了男人的个个踏板,朝他飞来的速度丝毫未减。而那些即将落到他身上的刀剑,也被他那手中的长剑拦腰斩断! “再来!”劳伦特面前的控制台上,被摁下去的一个个按钮又弹了起来,这表明第二波攒射已经就绪。 就是这个时候! 梅林眯起了双眼,金色的瞳孔陡然变黑。这个世界已经被他切分得毫无原先的光彩,只见得无数细而又细的线条自每一个人或物之上延伸出去。他伸出手,手指的尖端射出上百道坚韧笔直的时光之线,其中一部分向着空中挥舞着剑刃的威廉缠绕而上,而另一部分则是穿过飞旋的剑刃,尝试着与空中的主教连在一起! 链接威廉的线条朝前放,而拴住主教的时光之线朝内抻,虽然他是第一次尝试如此复杂的时间流速的操控,但凭借梅林体内两个灵魂的操控,亦可以成功! 那一时刻,威廉竟是觉得自己的速度是格外地快,空中落下的剑刃是如此地缓慢,甚至只要自己伸手一捞,手腕轻轻一挑,面前的巨刃就可以被自己简单地握住,反抛回去!而主教就好像呆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脸上想要摆出的表情都僵在了一起! 成功了! 梅林虽然没有看到威廉到底做了什么,但耳畔不断炸响的噌嚓声与蔓延到天际的金黄已经彰显着他的胜利!劳伦特甚至在刹那间愣在了原地,即使身后的炮膛装填好了弹药,也没有第一时间按下按钮。金光在空中迅速变浅,空中密密麻麻的巨型剑刃竟是齐齐一滞,下一秒后,他们全部化作了细碎的齑粉! 威廉手臂用力一挥,切豆腐似地将男人的双手斩下,再将自己手中的长剑狠狠刺穿主教的胸膛!血液诡异地没有立刻流出,而是沿着漆黑的缺口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不过,在下一刻,黑色的血液竟好像争先恐后地从男人的手腕处喷了出来,不一会就在空中炸开了一道狰狞的画作。空中即将落下的威廉也没有按照正常的速度掉落,而是被拉长了很久。所有人都被强迫着看威廉在空中华丽地做了个七百二十度专转体,被泼面而来的金黄闪到了眼睛。 没有办法,加速对应着减缓,而减缓对应着加速,操纵时光并不是那么容易,万一威廉没能及时将主教杀掉,说不定所有人在一瞬之间都会被密密麻麻的刀剑给扎穿身体。到时候还能不能转回原来的时空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成功了......竟然成功了! 接下来只要处理神血的问题就可以了,不是么?梅林稍稍松了口气,看向尚且呆住的劳伦特道:“成功了!劳伦特先生,你不是想要找的就是这个东西么?只要完成【真实之眼】,你就可以知道她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了。” “没,没错......”劳伦特这才回过神来,拉动手上的拉杆,操纵【唱诗班】朝前挪动。 梅林这才将视线放到地面之上的神血处,嘴角漾开点点满足的微笑。 旋即,这一抹微笑便僵在了原处。 【我希望我手中的利刃能够斩开神血周围的桎梏。】 一道人影撞开气喘吁吁的安东尼,近乎没费什么气力地闪到了神血之前,而他右手握着的恰恰是威廉先前输出去的宝剑!男人满面虔诚,左手的中指指尖悬吊着一根白色的项链,在肆虐之后的狂风中一动不动。 咔嚓!宝光在地面上划了一道抛物线,坚硬的时空障壁竟是被男人手中的宝剑给斩了开来! 这层障壁一旦崩解,神血内部散发出来的威压便引动了天地异变。一道道由浅入深的冲击自地面开枝散叶,再一次影响到了世间万物。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晦暗无光,神血在此时此刻变成了另一颗至高无上的魔阳,所有人的身体忽然变得沉重无比,内心的恐惧与惊悸让他们自然而然地想要趴伏在地。 而这位所谓“狄达摩神教”的传教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竟是朝着神血跟进一步。他左手朝前一挥,将中指之上的项链抛入了璀璨绚丽的神血之中。 【我希望至高无上的狄达摩之神,可以成功夺得这颗神血。】 梅林皱起了眉头,不好的念头在他心口一个个炸了起来。 这是那块能够实现人们愿望......不,榨取所有人的命运的石像! 章贰伍贰:错综复杂的事态 即使解离派的主教退场,劳伦特依然不能如愿以偿地获得自己想要的神血,它最终的归宿竟然是梅林先前见过的传教士!貌似一切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传教士先赢取威廉的魔剑,其次是主教登场,在他静静等待战斗结束,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从天而降的庞大威压凭空消失,鲜红的晶状神血左右扭曲,被传教士抛下的项链给吸了进去,往外扩张的时空屏障也逐渐消失。 “儿子,你在那里干嘛,快点从这上面下来!”因为战斗结束得太快,现在的谢尔顿才从旅店里急急忙忙赶出来,“劳伦特!你到底对我儿子干什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带他体验了一下开飞船的感觉!”劳伦特痛心地把【唱诗班】停到了地上,把梅林抱起来,让他沿着巨大的机械臂让父子俩汇合。 “安东尼先生!亏我每天都问你,我儿子有没有事情!”谢尔顿崩溃地抱起梅林,歇斯底里地检查着儿子身上的每一个角落,“还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娘的......你这把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威廉尴尬地把手伸向传教士用完即扔的魔剑,面对面的召唤送算是把这孙子给拿了回来。 魔剑一落入威廉的手中,居然奇怪地颤抖起来,金色的流芒依然不受控制地在剑尖汇聚,虚虚地点向传教士面前已变得鲜红的吊坠之上。 另一种意义之上的冲击沿着地面蔓延开去,除开传教士,剩下的所有人竟是下身不稳,跌了个踉跄。因为神血的出现而变得漆黑的天空此时逐渐放晴,而那一抹深邃的黑色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搓成了丝,从空中具现而下。极长的丝线慢慢编织成一团巨大的毛线球,在所有人面前越积越大,越积越大! 主教激动地朝前跨了一步,正对着面前翻卷缠绕的丝线拥抱而上,双眼暴突,浑身竟是变得透明起来:“追随伟大的狄达摩之神的脚步......没错,追随——” 话语突兀地停止。男人的身体并没有真正触碰到那团黑色的丝线,反倒是穿了过去。他的喉头明显哽住,不住地向前倾倒,头拼命地往回转,想要看清自己所敬仰的“神明”的真正尊躯,但他竟是发现,自己的躯壳正一点点地变得虚幻,变得透明,就好像在这一时空之中被逐渐地撕去了。 “这家伙......怎么会变成这样!”梦魇梅林惊恐地在梅林的灵魂空间之中咆哮,“这颗神血之中包含的力量涉及时光,而石像内部——” 梦魇的声音戛然而止,漆黑的障壁自梅林的身周飞速抬起,绕着他严严实实地封了起来。 【吾懂得了一切。】 【吾懂得了一切。】 【吾懂得了一切。】 【吾懂得了一切。】 【吾懂得了一切。】 【吾,吾吾吾吾吾吾懂懂懂懂懂得了一一一一一......一切!】 “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梅林痛苦地抱紧自己的头,在他耳边的呢喃无异于一根根扎进他脑髓的尖刺,“梅林,你快点出来......快点!” 【人类是,是是是是罪恶恶恶恶恶恶的的的的的——】 【——汝,汝汝汝汝汝想要什么么么么愿望望望望望?】 “快出来啊......快点!”梅林的指尖竟是不受控制地流出了一根根惨白的时光之线,而黑色的屏障指尖居然也隐约延伸出一根根残破扭曲的时光之线,竟是尝试着将他们链接在一起! “不允许你玷污时光!”小男孩慌张地控制着自己的神念,眼中爆发出一团高贵的金黄,他双手一挥,不仅仅收回了自己无意识之间爆发出来的时光之线,还把黑色障壁之中破败不堪的时光之线悉数扯断,“这里的时空竟然都开始扭曲起来了......到底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怎怎怎怎么么么么一回事!” 时间的流动速度开始变得不大明晰。过去,现在与未来也同样变得模糊不清,所有人的命运似乎在重新回归的奇迹石像之下变成了一个个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傀儡,只要自己的言行稍有不当,自己的存在就会被这个奇怪的石像完全剥夺! 这个传教士终究只是奇迹石像之下随意摆弄的一枚棋子,使用完毕之后便被永久地废弃,他的命运终究也被这个魔物给压榨至尽。 不行,得快点回到过去......还有,这个石像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怎么移动到这里来的! 【三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便足以满足汝等蝼蚁的欲望......】 【而吾等的欲望,汝等却无法满足。】 漆黑的大手沿着障壁的边缘咯吱咯吱地伸了出来,柔软的手臂缠绕起小男孩的四肢,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粘滑湿冷的痕迹,而且还把他往自己的脚下拖拽!梅林惊恐地使用【狄达摩之瞳】的能力,在他灵魂空间之中的谟希此时还剩下四片花瓣,漆黑的花朵随着凭空出现的一阵涟漪猛地摇晃,又是一片花瓣柔弱无力地隐没在激烈震荡的灵魂之中。 属于梦魇的灵魂正在剧烈挣扎,在这种情境之下,祂的灵魂深处居然亮起了点点深邃繁复的魔纹,自底下一点点,一点点地映现出来! “回到过去吧!”梅林手心的射出一缕虚幻的线条,悖逆时光的流向,与时空的源头相互链接。借着谟希的力量,他正向时间虔诚地祈愿,漆黑的空间再怎么样也没办法影响纯粹时空层面的梅林,这也变相表明神血的力量终究还是无法与梅林抗衡! 梅林想顺着自己延伸出去的时光之线逆流而上,但自己身上缠绕着的无数黑色大手正在阻挠着他朝时光深处挺进!他瞳中的时光锁链明显被刺激得更加活跃,男孩的眼眶逐渐开裂,裂缝之间逐渐填充雍容华贵的暗金色符文,手中紧抓的时光之线顿时膨大变粗,并且相应变得凝实有力! 而漆黑的大手之上竟也现出一枚枚强大尊贵的金色魔纹,拉扯着梅林的力道也相应变得奇大无比!剧烈的撕扯感奇特地出现在梅林的身上,仿佛另一个自己正要从他的身上被扯脱开去! 【汝想许什么愿望?】 【吾等都会助汝实现。】 【不论过去,不论现在,不论未来。】 【汝之命运已归吾——】 “——归你个屁!”梅林的瞳孔骤然变紫,而这妖艳的紫色之中又射出一块块和漆黑的大手上相同的符文虚影,完美地契合在这一只只油腻的,令人发怵的手臂之上,“像你这种低贱的蠕虫,都不配帮我提鞋!” 一瓣瓣金色的符文一落到这些肮脏的手上,便绽开了无数细碎艳丽的金星。而这些油墨一般的大手在这噼里啪啦的脆响之间一条条皴裂失色,化成了毫无生机的污泥! 【不要走......不要离开......吾等会追寻......】 梅林朝时光深处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毅然决然地和现在的时空断开了联系,而从时光的那头,居然也伸出了一只虚幻的小手,和小男孩的手臂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仔细看去,这只手掌上的纹路竟是和梅林的右手一模一样! 【不......不!】 亘古的回响就此断绝,只剩下满头大汗的梅林在过去与现在的罅隙之间疯狂地喘着气。恍惚之间,他看着自己周围的黑暗之潮在不断退却;旋即倒退着自己的身体,与谢尔顿拥抱了一下,再回到劳伦特制造的【唱诗班】上;烟花似的炮弹塞回巨大机械的炮管,冲击波造成的影响也迅速消失不见;他离开了劳伦特,也离开了与自己相见的老人,回到了与安东尼最初见面的房屋之内。 三天内的一切再一次全都归零...... 梅林看着自己身边活得很好的谢尔顿,心头几近崩溃。 章贰伍叁:不要 “咳咳......咳咳咳!”梅林再也没有办法承受回溯之前奇迹石像给他带来的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前扑倒在地,开始用力地咳嗽起来。 被如此污浊不堪的东西抚摸过了全身,里面还带有时光的力量顺带着流回梅林的灵魂之中,这种压力与呕吐感显然是令一般人没有办法忍受的。梅林的精神也在崩溃的边缘,双瞳时而聚焦,时而迷离,眸中荡漾着五颜六色的神采,体内的魔力暗潮涌动。 一片漆黑。从四面八方射来道道虚幻的阴冷目光,自己的身体遭受了莫名污物的侵染,只感觉僵硬与冰冷像泥水一样灌进自己的每一条筋骨。梅林蜷缩在地上不断颤抖,温热的口涎从嘴角滑落,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一时之间撒的到处都是。 谢尔顿连忙走上前去,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之下慢慢地抱起梅林虚弱的身体,突如其来的异状让他吓了一跳。他用一种近乎央求的语气说道:“儿子,你没事吧!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看看我!好不好......儿子!看看我......” 梅林的灵魂空间被摧残得一塌糊涂,要不是梦魇极力影响,这个小家伙估计就要当场疯了。即使这些黑白的花朵被摧残成这样,其中的效用并不会有丝毫改变。人类终究只是一个人类,男孩依然还只是一个男孩,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摸到了不该摸的,无一例外都会导致疯狂的下场。 梅林只见得马尔克斯的灵魂甚至都不能维持原状,痛苦地在一片黑与白的花海之间扭曲挣扎。若是把先前的灵魂比作一个小男孩,那么现在的小男孩的脸上竟是长出一个个狰狞鲜红的水泡,他的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溃烂!他大声地呕吐,却吐出了一嘴白牙,混在粘稠的血液之中;他想要抓自己的头发,却发现一整块头皮都被他连根拔下;他想要凄厉地惨叫,却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已从喉结处撕裂开来。一切的一切都在痛苦地旋转。 马尔克斯的灵魂在不受控制地融化,无数晶亮的手印此时在他的灵魂表层,其中蕴含的时光与命运之力正不断消解着灵魂本身的形态。现在只是表层,可以若是侵蚀到了深层,那么再怎么办也没办法补回来了,迎接他们两个的最终命运便是疯癫而死。 对于这种情况,梦魇梅林也没有丝毫解决的办法,只好亲自飘到不断翻滚的马尔克斯旁边,将自己的灵魂舒展开去,化成一个虚幻,但厚实的毯子,盖在小男孩的灵魂之上。 滋......滋滋滋...... 梅林的灵魂触碰到了马尔克斯灵魂之上的手印,激烈地互相消解起来,整个灵魂空间之内旋即荡起了巨大的涟漪,甚至连整个空间的存在也开始变得不稳定。 这个空间本就是灵魂本体创造出来的,若是没了灵魂,这个虚幻的空间也没有必要存在下去了。 “看来......这种力量还是会减弱的嘛......”梅林痛苦地感知着自己的灵魂的损耗情况,“该死......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才会把我们折磨成这样......有我在,离你死还少了几千几万年呢!” 一个个晶亮的手印逐渐变得斑驳无力,近乎是消去了两个灵魂的所有表层,马尔克斯这才堪堪缓过来。剧烈挣扎的马尔克斯无力地扑倒下去,总算是在完全疯狂之前把他拉了回来。就好像把一个人的全身淋上热油,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是表皮已经全部损坏,梅林和马尔克斯的灵魂要估计要好一会儿才能修复完成了。 “不......不要,不要......不要!”梅林胡乱瞪大眼睛,两只眼球在眼眶之中疯狂弹跳,转到一半忽然停止下来,全身瘫软,就这么卧在了谢尔顿的怀里,“不要离开我......咳咳......咳咳咳!” “你......你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谢尔顿眉头凝起,害怕地摇着梅林的肩膀,“告诉我啊!” “唔......别,别再摇了......不要,不要......离开我......让我待在你的身边,怎么样都可以。”梅林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眼,迷茫地轻声道,两行鼻血一下子从鼻孔中窜了下来,“只是身体忽然有点不舒服......” 谢尔顿急得炸开了花,这种事情的发生不可能没有任何原因,明明先前活蹦乱跳的梅林,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简直不可思议。若是有谁在暗中伤了小梅林,于情于理,他绝对会追查到底,不会轻饶! 梅林这次本打算是坚决哪里也不去,只待在谢尔顿身边的,结果倒好,自己的灵魂被烫脱了一层皮。不过这下子,谢尔顿坚持把他带在自己的身边,即使自己白天作为代罚者出去杀人,也不肯让其他人代为照顾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梅林又得喝起很久之前就停喝的一款草药,其中的成分可以压制体内梦魇的成长。估计是他怀疑是梅林体内的梦魇对小男孩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这才想尽一切办法压制梦魇的成长...... 先前梦魇的灵魂外侧有保护层存在,因此对这种草药的效果是完全免疫的,现在因为掉了一层皮,只好任由一根根凭空出现的细刺扎向自己的灵魂。对于梅林的拒绝,谢尔顿罕见地摆出了命令的姿态,必须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把药喝下,他才会安心地离去。这一结果就直接导致梦魇梅林的灵魂在马尔克斯旁边痛叫,而小男孩只能出言安慰,其余什么也没办法做。 最终,梅林住在了安东尼的旅馆之内,这个胖子十分不情愿地给小男孩和父亲开了一间亲子房,嘴里还不断念叨着“知不知道一天的房费是多少”的话,想必是怨气十足。根据梦魇的推断,他们俩至少需要花费三天的时间才能够痊愈,而且只是初步痊愈,具体回到原来的状态至少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灵魂表层缺损的直接影响就是疲惫不堪,梅林现在非常困,眼皮不断地往下坠。但他不能睡,为了未来符合自己的预期,他必须要展开【狄达摩之瞳】的能力,在地面上进行地毯式搜索,寻找这个传教士的行踪。 当然,这件事情倒是有捷径,因为梅林知道,这个男人在今天的白天去过威廉所在的赌场。只要自己将目光放在赌场周围,那么这位运气非常不错的传教士就不可能逃脱他的眼中。 梅林很快锁定这位狡猾的传教士的具体位置。这家伙不就之前才进入赌场,凭借他的好运气,在每层楼上赢了个遍,最后再从威廉手中拿过这把宝剑,总共耗费不超过两个小时。 他忍不住去想,要是自己有这种运气的话,灵魂也不至于被伤成这个样子...... 梅林继续观察,耳畔依稀响起传教士和威廉在赌博之后的最末一句的对话,男人头也不回地从赌场离开了。【狄达摩之瞳】具有俯视现在的能力,不仅仅能够让梅林看到,更可以让他用自己的全身来见证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听到声音只是小菜一碟。 噔噔噔......传教士迅速从赌场侧边的一个旋转楼梯之上下来,这个巷子里面罕见地没有什么人,这更可以让他在不知不觉之下行动。即便如此,他随手抓过一张地上正好不知道是谁丢下的布匹,将手中的利剑裹了起来,这样的话更不易惹人耳目。 他来到胖子所开设的旅店附近的一家旅馆住了下来。他坐在床上,将手中的宝剑搁置在地上,旋即从怀中抽出了一张羊皮纸,上面一共写了三句话。白纸黑字。 一、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听进,并相信我的话。 二、我希望我手中的利刃能够斩开神血周围的桎梏。 三、我希望至高无上的狄达摩之神可以夺得这颗神血。 第一句话已经被一道黑色的笔迹划去。而剩下的两句话,梅林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正是那位传教士在夺得神血之前许下的两个愿望。 章贰伍肆:知道也无所谓 今天是谢尔顿作为代罚者的第一天,他起得很早,尚在梅林熟睡的时候就离开了。他拎起桌角旁边横着的栗木魔杖,小心翼翼地塞入自己的怀里,顺带抽出床脚旁边藏着的一把火铳。 没想到他带着的这把火铳没在与兽人对峙的时候派上用场,反倒到现在得以使用。也真是讽刺,照这么看来,枪炮向来就不是人类对外界的一种防卫工具,反倒是自相残杀的必需品了。 谢尔顿不希望自己的手上沾血,更不希望让梅林看到自己手上沾血。梅林本身就身体抱恙,若是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定会心里更加不适。若是做这样一个双手染血的父亲,那么他的身份绝对是不合格的。 今天是劳伦特【真实之眼】的发布会,谢尔顿自然去看了,结果被安东尼分配去监视这个【工匠大师】,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路上弯弯绕绕,他同样在思考梅林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种样子。 若是以先前的“是否有人在暗地里伤害了梅林”这个想法来看,以梅林的实力,若是动用真本领,他相信也没有几个人能够伤得了他。毕竟这小孩也是在兽人叛乱之中把他给救了下来,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而劳伦特所说,【匪贼失乐园】内潜藏着某种不可思议的秘密,而这种力量正与时间有关。 他知道梅林得到了与时间相关的力量,但他不知道这种力量到底源于何处,它的效果到底又是什么。是不是在失乐园内的某件物品之中,存在着能够与梅林体内的力量共鸣的物品呢?若是得到这个东西,是否会对梅林的成长有所帮助? 谢尔顿想得太多了,以至于好几次差点跟丢劳伦特。而对于梅林的担忧,却又随着他的胡思乱想更加生发出来,占据了他的脑海。他好希望可以直接去问梅林到底出了什么事,想必他本人定是一口咬死,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令他惊讶的是,劳伦特竟然走回了安东尼所开设的旅馆,在这里住了下来。对于每天十枚金币的价格,这家伙竟然眉头也不眨一下,非常欣然地掏出钱袋,泥土一般地把里面男的金币泼洒出来。他不禁又想,做工匠的名人果真都那么有钱。不过按照一般人的标准来说,谢尔顿显然算是有钱人,他攒下的钱足够十二三个人富裕而有克制地活过一生了。 安东尼特地把劳伦特的房间安插到谢尔顿的旁边,借此对他进行非常严密的监视。对于谢尔顿来说,这也给了他照顾自己的儿子的绝佳机会。他也同样得以摆脱不断杀人的职务。简直是一举两得。 “没想到这么幸运......”谢尔顿怕梅林还在睡觉,因此极其轻声地靠近客房的门边,小心翼翼地将耳朵靠在门板之上,尝试着听取屋内的声音。 没想到里面真的有说话声......也就是说,梅林真的醒了。 “根据【狄达摩之瞳】所观察到的内容来说,传教士实际上能够许下三个愿望,而之前根据他的私欲,已经用掉了一个,而在夺取神血的时候会用掉剩下两个......” “我还记得,他当时是用威廉手里的那把魔剑劈开神血周围的时空屏障的,真正吸收神血力量的是他手中的那条项链。” 谢尔顿虽然能够听出这两个声音都是梅林发出来的,但问题是,这两个声音的语音语调完全不一样...... 也就是说,梅林和梦魇都可以掌控这具身体。而他们现在以对话的方式谋划着某件事情。谢尔顿听到了“神血”二字,不禁吓得睁大了双眼。神血,字面意思便是神的血液。而世界上唯一公认的神祇只有那伟大的创世之神,狄达摩。那么这颗神血的所有者便是祂本人。 为什么这里会有神血?假若这颗神血已经存世已久,那为什么长久以前都没有被发现呢?更何况,梅林到底是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一个个问题从谢尔顿的脑袋之中蹦了出来,他愈想愈疑惑,握在门把上的的右手不禁微微用力了些。他双脚一沉,面前的门扉竟是被他撑开了一丝缝隙! “现在有两种方案,第一,是阻止传教士得到魔剑,到时候自然也失去了劈开神血的机会;第二,是直接阻止传教士获得神血,在他出来坐收渔翁之利的刹那之间,将他给解决掉。” “那家伙现在已经得到魔剑了吧......若是想要直接阻止他得到神血,那必须要在他许下愿望之前迅速将他杀灭。” 梅林貌似没有觉察到谢尔顿的存在,而是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了下去。作为梅林的父亲,谢尔顿自然是非常惊恐。为什么自己的儿子要在暗地里谋划着去杀一个人?而要被杀的那个人与神血又有什么关系? 他小心地朝内窥去,发现三道完全不一样的光芒在床铺之上闪烁。这是梅林的双眼之中射出的亮光,一金一紫,分别代表着人类和梦魇的灵魂。而在男孩面庞的正上方,竟是漂浮着一个苍白的眼珠状魔纹,仔细看去,却又好像一朵白颜色的五瓣花。两只异色瞳紧紧地盯着这道魔纹,一动也不动。若是要说,这两只瞳孔有什么相同点,那只能指出这双眼睛中流落出的浓郁的疲惫。 梅林在施展某项术式,从魔纹的外形来看,这应该是具有观察作用的某种术法。谢尔顿并没有教过他有关这方面的任何本领,那这项术式便是从他所吸收的那道【原初之符文】中得来的了。 “我觉得不大可能,在这个时空之中,能够让劳伦特夺得神血的几率已经很小了。马尔克斯,若是计划失败,你必须要迅速回到来到失乐园的时候,我们的灵魂再也经不住这种摧残了。” “所以说,老爹给我喝的药,真的对你有什么影响么?如果你累的话,那这一次由我来掌控局势也可以的。” “得了吧,你现在连魔力都控制不稳,唯一能够用用的就是【狄达摩之瞳】的回溯之力,现在谟希只剩下三片花瓣了,出了半点闪失,又要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是么?他那点药力就是洒洒水,再给我喝一百杯都是那样。” “你怎么也变得不直率了?我没有办法接受谢尔顿就这么死在我的面前,绝对。即使神血没有拿到,一切都付之一炬,他起码还是关心过我的人,在这个世界上。” “啊......是的......多么美好的父子情啊!多么美好......现在我们也没有办法立刻冲过去阻止他,甚至使用俯视现在的能力都非常费尽,还得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方式来对话。万一你那老爹听到了,那又该怎么解释!” “你难道要我杀了他灭口?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会连续两遍选择穿越回同一个时间点了!” 谢尔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听着同一具身体内的两个灵魂之间互相对话,心头涌起了惊涛骇浪。他不敢去相信这寥寥几句的对话之中承载的信息,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又怎么证明他说的这些话是虚假的呢? 【狄达摩之瞳】......梅林竟然继承了狄达摩之神的能力......即使与创世之神毫无关联,操纵时间的力量也绝对是举世无双。 梅林是未来的梅林,而自己,只是当下时间线内的谢尔顿......也就是说,未来的梅林亲眼见证了自己的死。根据他的话,他面前上演的惨剧还不止一次...... “冷静下来,每一次的积累都是为下一次服务。假若你现在想回到过去,我也没有办法拦着你,但我们现在确实需要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在这条时间线内先好好休息,能争取就争取,不能争就算了。” “我不想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在我面前死去。我们现在都很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头来过。那家伙一直在一个地方躲着......他的愿望估计有强制执行性,尝试封住他的嘴,怎么样?” “那太蠢了,人家一个念头估计就可以实现,还是好好想着下一次吧,能成可以,不能成也罢,我们现在的状态经不起太多摧折。” 站在门外的谢尔顿思考良久,他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慢慢地合上房门,一步一步地走开了。他不清楚这么做到底是对与错,但他不希望自己成为儿子的拖累,惹他厌烦。 即使他大抵清楚,在这条时间线之下,自己知道了梅林力量的真相,也丝毫无所谓的事实。时间会彰显一切,也会掩埋一切。 章贰伍伍:回归起点 让梅林惊讶的是,这三天之内,谢尔顿竟然没怎么打扰自己。他摸黑出去,白天没怎么回来,中午陪他吃个饭,晚上也仅仅是回来睡觉而已。趁着这个机会,他成功地掌握了这位传教士三天之内的行踪。 使用【狄达摩之瞳】的能力对于精神的消耗是巨大的,这也变相导致了梅林整天整夜地躺在床上,满脸疲惫。讲真,要不是两个灵魂真的在某种程度上自我修复了,梅林和马尔克斯都没觉得他们是在休息。 第三天的上午,“原初派”主教如期降临【匪贼失乐园】的大门。沿途散发出来的冲击消陨着失乐园内的一切。除了最中央安东尼的旅馆以及小部分建筑物以外,无论是人还是物,全都在一瞬之间冲得粉碎。 旅店剧烈震颤,谢尔顿因为不想打扰梅林所以在门口歇息,可怜的梅林一下子从床上滚落下来,面前的魔纹瞬间被打散,稀稀拉拉地散成了一团白色的碎屑。在他的视野之中,这位狡猾的传教士已经躲到了旅馆的背后,只要等待战斗结束,他就可以立刻出手抢夺神血。 “唔......”梅林挣扎起身,按住突突跳痛的太阳穴,还没穿鞋便直奔客房的大门,“要来不及了......” 谢尔顿看见劳伦特从客房里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反倒是这位匠人朝他打了个招呼。 “是你啊。”颇为苍老的男人欢快地笑了,他抖了抖自己的胸口,从里头滚落出一颗颗弹珠大小的钢球,“外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插一脚呢?” 钢球之上的纹路从内而外地亮了起来,它们并没有掉落在地上,而是跟着转头离开的劳伦特安静地飘走了。 嗡...... 神血旋即出现了,庞大的威压扩散开来。谢尔顿的双眼一片通红,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脏碰碰啪啪地跳动,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浑身上下都成为了嘶嘶作响的爆竹,下一秒钟就会立刻爆开。他瘫坐在地上,趁着他的大脑还没回神,梅林竟然打开了房门,从里头走了出来! “儿子......你要去哪里?”谢尔顿无力地看着梅林的面庞,断断续续地喘着气,“不要......不要做傻事!” “我知道,你都知道了。”梅林笑着说。 谢尔顿双眼猛地睁大,右手朝着小男孩的肩膀抓去:“你不该......现在还不是你该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 小男孩躲开了“父亲”的肩膀,眼中涌出深邃而又神秘的符文碎片:“看来,无论是成功还是不成,这次都要回去呢。” “你不要去......不要去!”谢尔顿的喉头哽住了,“起码......和我一起......” “再晚一秒钟,我和你都会死。”梅林光着自己的脚丫,碎石一根根扎入他的皮下,但没有流出任何血液,“我要去了。” 无数晶莹的丝线从梅林的身上脱离出来,潜入深而又深的地底。每一步踏下,都留下一个晶莹的脚印,脚印的中央不断旋转着洁白璀璨的五瓣花。融合了希漠的力量,梅林相信谢尔顿一时半会估计是出不来的。 他并没有立刻从旅店的大门中走出,而是躲在门后观察形势。劳伦特的【唱诗班】又一次气势恢宏地铺排开来,从下往上看,竟是给梅林另一种奇特的压迫力。各色魔纹如同四处泼洒的颜料,亮丽地充实着庞大机械的全身。隆隆喷射的光焰自机械的底座升起,剧烈的抬升力之下,则是一圈一圈往外推的白色气旋,没有冲击波那般力道强大,却也可以在一瞬间把人吹得睁不开自己的眼睛了。 “没错......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了!”劳伦特严肃地看着旅馆跟前的神血,一个个按下对军机械操作台上的一个个发亮的按钮,“什么人都没有办法阻止我!” 梅林恰恰在此时到场,他打算速战速决,一根根虚幻的丝线拔地而起,缠向空中喷射出来的巨大炮弹和射出刀剑的主教。主教的行动减缓,而炮弹的速度则是在飞快增加。还未等主教反应过来,飞速行进的炮弹便已来到他的面前,嘭嘭啪啪地炸了开来。 劳伦特却是在这个时候疑惑地挠了挠头。在他的预期之中,空中的炮弹至少还要花去两三秒的时间,才可以击中空中的男人。但在空中散开的“孔雀羽毛”就好像被一阵狂风推波助澜,竟是直接在飞剑与飞刀之前划了过去! 虽然主教被炸了个措手不及,但劳伦特也不得不挥出自己的机械臂来抵挡没能够被炸断的刀剑之雨。幸好威廉及时到场,否则劳伦特的控制台上肯定要留下两三把剑了。 “哟,你这个老疯子,怎么还有这种时候?”威廉单脚踏在【唱诗班】的顶端,右手随意地扛着流淌着金光的长剑,“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泼皮......你的剑呢?”劳伦特脸色一下拉长,似乎很是不高兴,“只是我的炮弹忽然之间比预想得速度要快而已。” 威廉笑着看了劳伦特一眼,手肘左右挥动,随意地格开七八把朝他飞来的武器,竟还有时间活动一下自己的关节。他实诚地回答了劳伦特的问题:“我的剑?输出去了!” “输出去了?要是你能帮我拿到神血,我重新给你再做一把!”劳伦特面色不大好,在一瞬之间,他竟然在空中看到了无数隐约在阳光之下闪耀的丝线! “你难道不知道么?我的魔剑可是会自己回来的!” 威廉右脚用力地一蹬,脚下展开一道正六边形的金色术式,他现在就好像一骑在悬崖之上朝着天空跃进的骏马,潇洒不羁地冲上了天空!威廉身周又是涌出数道巨大的剑芒,粉碎着前来的攻击,而这些剑芒竟然没能跟上他的身影,整个人化成一道金色的流光,从行动缓慢的主教身侧一划而过! 地面之上的梅林眨了眨眼睛,手中的部分时光之线从空中收了回来,但仍然有一部分时光之线与地面相互链接,并未断开。 主教的双手迅速断开,而他的头颅接踵掉落,因为时间加速了的缘故,空中的血液就好像子弹一样地喷射下来,在地上噼里啪啦地播撒;断裂的双手落在地上;头颅因为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又是脸着地;整个凹凸有致的男人的脸也变得和路面一样平整了。 梅林没有去管主教的事情,在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却将双眼先一步钉死在了神血的位置。他斜靠在旅店的门口,视线止不住地颤抖。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在他的面前划过,男孩的双眼之中骤然涌现无数条粗大坚实的符文锁链,指尖又喷出一大股虚幻的时光之线,迅速追向黑影移动的位置。 太累了......该死...... 他将双手往上一抬,地底下准备好的时光之线一拥而上,妄图阻拦这位传教士的身影。但不知怎地,那袭黑色的布袍仍然来到了神血之前。 难道自己射出的时光之线连一根都没有接触到么...... 【我希望——】 就是现在! 梅林双手朝男人的方向用力前伸,地底之下伸出的时光之线窜上天空,一只只虚幻的时光之手拼命地伸向男人的躯壳,试图将他拉向时光的深处! “嗬——” 这些大手竟是擦着男人的身体划了过去,狠狠地插到了下沉开裂的路面之上!一只,两只,三只......这些时光之线居然都没能碰到这个该死的传教士哪怕是一点!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希望——】 不行......得赶快回去! 梅林强撑住自己的身体,灵魂之中的三瓣花又撕去一片,整个时空又开始诡异地倒退回去。 第三次...... 回过神来的梅林看着身旁的一众佣兵,以及在众佣兵之前站着的安东尼,疲惫的眼神中又多了一分坚定。 章贰伍陆:提前使用的愿望 梅林正在和安东尼去往威廉所在的赌场。一路上,这个胖子为了气氛显得不那么沉闷,嘴角微微咧开,没话找话。 “很久以前,我在这里也来过一个小女孩,和你年纪也差不多。”安东尼的喉结上下鼓动,悄悄地瞥了一眼男孩精致的面庞,“她长得也很漂亮。” 嗯,这句话我已经听了两遍了...... 梅林已然可以从容地对此做出回应:“是么?谢谢你的夸奖。安东尼叔叔,我们这次到底要去哪里呢?” “这个嘛......”安东尼愣了一下,旋即讪笑道,“一家赌场,里面的那位叔叔会保护你的。” 梅林总算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回溯之中找到了一点规律。像现在这种无关紧要的时间点做的事情,并不会对历史的进程有所影响,而在真正重要的时间节点,他的一举一动非常有可能让整个事件的布局发生改变。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重新回到赌场,阻止这位传教士拿到威廉的魔剑,亦或是让他提前消耗掉剩下两次许愿机会中的一个。奇迹的发生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若是凭空将神血周围挤压开来的时空罩打碎,想必消耗的力量只多不少。 而这位传教士得到魔剑的目的便是劈开这危险坚固的屏障,让神血的本体裸露出来。借以自己愿望的辅助,最后才可以达到目的。传教士许下的愿望兴许是不可反抗的,但他所能够许下的愿望着实有限。若是在最后没能说出“想要狄达摩之神获得神血”的愿望,说不定自己生出的时光之线就可以与他链接,而不是和他擦过了。 问题来到了梅林这里。如何在这位传教士在取得魔剑的道路上添堵呢?威廉作为“传奇赌星”,他认为,无论是他,还是站在他身边的人出老千是非常可耻的。若是使下一些小计俩,凭借威廉的实力,定是会被他发现的。更加重要的就是,自己能够参与到这个赌局当中的机会少得可怜。一共有三个赌博项目,每一项举行的速度都非常快。 安东尼将梅林送到赌场的门口,笑着摸了摸梅林的头:“就是这里了,看你也是一个挺乖巧的孩子。提醒你一下,尽量不要碰这里面的一样东西,除非你想让你爸爸来这里偿还债款的话。” “嗯,我知道了。”梅林眨了眨眼,没有继续看安东尼,头也不回地扎进了赌场的泥潭之中。 现在的梅林给安东尼留下了一个非常成熟的印象。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他还有些面生,和他聊得也没那么开;第二次更是尴尬,自己变成了一个木头人;而这一次,他又以一种新的姿态展现在安东尼的面前。 同一件事情体会过好几遍之后,行事的方式都会熟练起来,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威廉还是那么邋里邋遢,梅林尝试和他套套近乎,但这懒货一整天都在睡觉,就好像他上一辈子没有闭过眼似的。按照时间线来说,在这位传教士与威廉的第三次对决之时,他会让自己将硬币抛起。他现在已经能够较为精准地控制自己身上的肌肉,甚至在前一天,他借了一枚威廉桌边的筹码,在卫生间里好好练习了一下。 当然,在传教士的前头还有一个半老的赌客,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我叫安哥拉。”原来他的名字是这个...... 时间,在他的眼里似乎变了个样。无论是快是慢,是长是短,在他的感受之下竟是变成了从一个点到另外一个点的跨越。线性的,从前往后的时间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麻木的,偶尔会闪起斑斓彩色的黑色幕布而已。 在最后,威廉还要让安哥拉和他猜拳。他竟然记得,在第一次中对方出了什么。他应该出布,这样的话就可以赢这个肥不溜鳅的老年人了。 他按照既定的结局,出了布。他分明看到对方带着一颗硕大海蓝色宝石的手上,出了石头。这也表明他赢了。对方显得很是颓丧,他没这个心情去安慰。 安哥拉走了,即使梅林知道,他最终释然了,但他也是怀着一种近乎嘲弄的忧伤释然的。从这一方面来说,他一个五六岁,六七岁的小孩子甚至还没有一个输来输去的胖子过得好。他没有释然的权利,他身上莫名背负的宿命和责任,必定会让他苦不堪言。没有一个人会理解自己。 梅林是没有资格去悲伤的。他紧紧地盯着传教士从山顶区域出现,快步走上前来,和威廉进行赌局。 这家伙仍然是一脸风淡云轻的样子,似乎在他看来,玩这种游戏已经耽误了他行动的时间,要不是碍于礼节,梅林怀疑他可以直接抢了魔剑就跑。 威廉听到传教士说要自己手中的佩剑之时愣了一下,旋即将手中的长剑甩到了他的脖颈之前,只不过这把剑已经从剑鞘之中拔了出来。 他旋即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眼皮半抬,但整个人外显出无匹的压迫感,嘴巴慢条斯理地打开:“你的赌注是什么?” 而对方的回答是:我的全部。 第一场是绝对没有办法出千的,因为像梅林这么大的孩子是不可能搬起这么大一个装满骰子的金属器皿的。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说出一百,而骰子上浮现的字迹正正好好是一百。 威廉的笑容微微一僵,梅林双手握在一起,顶住自己的上嘴唇,在心中打消了在下一个赌博项目之中出千的念头。梅林根本摸不到牌,抽鬼牌时使用的纸牌都是用术式自动操纵着分发给每一个人的,能使什么把戏才怪呢。 在两人摸全牌的时候,传教士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胜利,他手中全是对子,而威廉正好被发到了鬼牌。 “总觉得你好像知道我会输一样,居然没有惊讶。”威廉挑了挑眉,他居然还敢在这个时候打趣自己。不过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表现出,他的眼力和识人的感觉是在是太好了。 要不是被所谓的命运给戏耍了,他敢相信,传教士不可能在一种游戏项目中赢过威廉。一开始的梅林还傻傻地以为威廉赢下大部分赌局是因为他运气好呢。 还没回过神来,梅林的手中却已经握着一枚沉甸甸的金币了。 “正面。”传教士的眼中不断闪现轻蔑的光泽,他看来已经对游戏的结果下了非常笃定的判断。 还是和先前一样么......梅林凝起了眉毛,小心地体会着硬币的质感与重量,浑身的肌肉正在迅速鼓动。他已经练习了一个晚上,凭什么现在就投不出一个反面? 梅林的全身竟是战栗起来,从四面八方射下来的压力让他有些慌了神。这是传教士胸前的命运之力搞的鬼,它会让身边的所有人都按照传教士的预想行动。 但这种影响是有限的!梅林早已体会过很多次,并且在大部分情况之下从这种影像之中脱离了出来!他不可能偏偏在这一次中败下阵来。 传教士眼中的轻蔑竟是迅速消失,转换成了深邃的恐惧!面前的小孩竟是脱离了项链中命运之力的影响,照着自己的念想将硬币向上抛!梅林将硬币抵在大拇指与食指二指节相交的地方,控制自己全身的力量,猛地往上一顶! 叮!硬币受力,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枚硬币会在空中旋转十六又三分之一圈后落入自己的手中,而这个时候的结果,是反面。 梅林的嘴角泛起了胜利的微笑,无论如何,他都要让传教士的底牌亮出来! 对方显然也知道结果很有可能不按照他所希望的发生,传教士的心中同样涌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恶寒!他必须要得到这柄魔剑,否则就没有办法得到“狄达摩之神”需要的神血! 传教士双手抱胸,皮上渗出细小的汗液,连忙大声说道: 【我希望可以赢得这次比赛,得到魔剑。】 果然...... 梅林睁大了眼睛,心头的欢愉马上要现于他的面庞!就在此时,他的鼻头竟是忽然一痒,一个大大的喷嚏瞬间沿着口里爆发出来,正中从空中坠落下来的金币。男孩的双手正好接住了掉落下来的金币,恍神之间,他看到威廉嘴角胜券在握的笑容猛地一僵。 他打开了自己的手掌心,头顶之上昏黄的灯光打在金币的正面,好像是把这枚极具价值的硬币给照贬了。 “你赢了。”威廉既然输了,那就得认栽。 梅林的一个喷嚏让硬币在空中多转了三分之一圈,原本朝底下的正面此时翻到了上方。有时候,运气就是这样难以琢磨。 章贰伍柒:如愿以偿 “你赢了。”威廉尴尬地轻声咳嗽,“不过你的期望居然灵验,很令我惊讶。” 他叹口气,慢腾腾地拾起了身边的魔剑,随手抛给面带微笑的传教士,对方则是安静地点头,转身就走。梅林连忙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在强烈的疲惫之下,他沉沉睡去。他的灵魂依然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之前实在是操太多心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大可趁着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一下。 威廉看到瘫软在椅子的梅林,轻轻地抿起了嘴,不禁笑着抚摸着小男孩的头:“你已经很努力了,没事的。” 梦魇的灵魂并没有男孩的灵魂那么疲倦,正因为此,祂能取得梅林身体的控制权。 梅林忽然睁开眼,把威廉吓了一跳。他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只是怕你会不会出事而已......真是的,这家伙竟然发现我们的计俩......也真是一个怪物。 因为没有使用梦魇的力量,小男孩的双眼并没有变成诡异的深紫色,但他和先前的气质判若两人。假若他先前是一滩水,那么他现在便是一块寒冷的坚冰。梅林的下巴上扬了不少,二郎腿倒是翘了起来,小手大大方方地抓起赌桌上果盘内的水果,大嚼起来。 “你.....刚刚不是要睡觉么?”威廉吃惊道,“怎么又起来了?” 梅林转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抓了一大块水果吧唧吧唧地吃起来,并没有打算回这个男人的话。男孩嚼了两三下,直到发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有些怪了,眉头轻轻地抽了两下,装出一个笑容,这才不大熟练地说道:“我......我突然发觉,我有点饿了!而且,这个水果,很好吃!” “哦,哦......”威廉总觉得在一瞬之间小男孩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块粘在墙上的鼻屎。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这小孩儿和几秒钟之前判若两人。这不仅仅是看不看得出来的问题,这简直是两只眼睛长到了鼻孔上了。 “下次不要再干这种事情了。”威廉小声说道,“不过,你也没有必要帮我,我很厉害的。” “嗯。”梅林闷闷地吃着一个鲜红欲滴的草莓,“但你的剑不也被拿走了么。” 男人的喉头很明显地被梗了一下:“呃,这只是一个失误,更何况,它肯定会回来的。” “为什么?”梅林没有正眼看威廉,继续往嘴里塞一块青色的瓜果,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结果被呛了一下,差点没把自己嘴里的东西都咳出来。 威廉咧着嘴,右手适度地拍着梅林的后背,说道:“慢点吃,有没什么人会抢你的。以及,我的剑可是一柄魔剑,我说可以飞回来,那肯定可以飞回来。”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这把剑可以飞回你的手中,我只是觉得两人之间再不说点什么的话,就会变得非常尴尬而已。 梅林双眼半睁不睁,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反复检查了一下周围是否有可能会出现突发状况,便重新闭上了眼睛,浅浅地睡去了。 梦魇梅林不敢在这家伙的面前动用魔力,被发现那就完了。一切在传教士提前使用第二个愿望的时候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发生了改变,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会全盘皆输。 当然,这也在某种程度之上让威廉和安东尼对自己的看法有所改变。不过这些小小细节就不用祂管太多,不在某种特定的时间节点之下,只要梅林不做某些出格的行为,这一整件事的走向就不会发生决定性的改变。 梦魇梅林只是为了确认事态有没有发生改变而占据男孩的身体,接下来的三天之内就没他什么事情。两个灵魂总算是在漫长的睡眠之中稍稍恢复了点精神,这样的话,在战斗当中犯错的概率会大大减少。 对于如何奔赴战场这个问题,梅林和马尔克斯讨论得出,最好的办法还是要让威廉带自己去。只要死皮赖脸地求他,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按照马尔克斯的猜测,他到时候应该会把自己放到旅店的门前,让自己进去避一避。 三天之后,梅林已经不愿意去数这是第几次发生的冲击,反正结果便是赌场的屋顶被掀翻,威廉牢牢护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叫他“阿曼尼先生”的时候,他却说自己是威廉,先前的“传奇赌星”只是他的其中一个身份而已...... 啊......这些东西,我都已经听过一遍了,为什么上天要让我受这种苦呢...... 梅林依旧花了好一阵子才从由神血而扩散出来的冲击波中脱离出来。他转头看向正在痛苦地闷哼的威廉,忍住想要把他一脚踹醒,然后让他送自己立刻前往事发地的冲动,而是走上前去,用力地摇晃着他的箭囊,一边说道:“威廉先生,快醒醒!你瞧,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空中升起来了!那个人好像在破坏这里!” 威廉被梅林给摇醒,又是痛苦地闷哼两声,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看向远处,不远处的战斗刚刚开始。数柄大砍刀在空中回旋,若不是仔细看,一般人肯定还以为是有泛着银光的镰刀在飞舞。安东尼的砍刀最终还是敌不过主教创造出来的刀剑,在火星四溅之下无力地崩脱出去。 威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牙齿紧咬:“那个死胖子......小子,你在这里不要动,注意保护好自己——” “——我要一起去!”梅林还未等威廉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太危险——” “——我要一起去!”梅林死抓着威廉的裤脚管不放,在威廉看来,这种倔强的行为显然就是在找死。 另一头的战场,劳伦特恰恰射空自己的第一轮炮弹,空中漾开一轮轮五颜六色的灼热光圈,密密麻麻的武器之雨在猛烈的炮火之下溃败崩解。噔噔两声,【唱诗班】的机体之上竟是闪现两道金黄色的人影,一大一小。 威廉就这么把梅林抛给了猝不及防的劳伦特,还略带戏弄地说道:“这个小家伙执意要跟着我一起来,就交给你照顾了。” 劳伦特一把抱住从前方抛下来的小男孩,待看清楚他的面容,惊讶地说:“啊!你好啊,看来我们的缘分尚未中断!” “唔......我有点头晕......”梅林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旋即被塞进了劳伦特身边的一个小小的座位之上,而这位【工匠大师】则是贴心地对梅林叮嘱道:“这个作为上面没有安全带,两旁的扶手,你得紧紧抓牢了!” 劳伦特又看向准备出击的威廉,挑眉道:“泼皮,你原来的剑呢?” “输出去了!”威廉说完,便双腿一蹬,直接窜入空中,找这位人狠话不多的传教士拼斗去了。 座位还没热,梅林就得从手中延展出时光之线,威廉的身影被加速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地步,即使是威廉本人也无法企及。只是一瞬之间,对方的头颅和双手再一次被他斩落下来,第一道坎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了。 而接下来的内容才是重头戏。 “劳伦特现实,你也是要地上的这个东西么?”梅林刚刚用自己的双手指出神血的方向,这位该死的传教士又偷偷摸摸地走到了护罩的边缘,手中还握着威廉的魔剑,正要使用自己的最后一个愿望,切开面前的护罩! 【我希望我手中的利刃能够斩开神血周围的桎梏。】 趁着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传教士右手持剑,左手手掌抵在剑柄的底部,朝前猛地一推,面前的时空障壁竟是被捅出一个洞来!能够容纳一人穿行的门洞被切削出来,显出内部精密高贵的神血。 传教士从自己的脖颈之上取下代表着奇迹石像的白色项链,套在自己的左手中指之上,而他的左手即将抬起,往前伸去。但......他的动作是如此缓慢,仿佛他要花去一个钟头,才能将这根项链凑到神血跟前。 三根虚幻的丝线正好与他的后背相互链接,而丝线的源头正是努力将线收紧的梅林。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右手朝后拉,一边大声提醒道:“劳伦特先生!” 只要三个愿望一旦耗尽,这所谓的好运也就此断绝了! 章贰伍捌:束缚与被束缚 劳伦特二话不说,立刻操纵自己的【唱诗班】朝前飞去,庞大的机械臂将还愣在原地的传教士甩飞。自己掏出手中闪闪发亮的琉璃球,顶替了传教士原本的位置。 “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劳伦特没有去管传教士的死活,近乎痴呆地站在神血的面前,“多美丽啊......原来这就是神血!哈哈哈!” 只是开了个能供一人穿过的小口,神血的威能却也可以逸散到千里之外。正对着神血的半边天穹雷云聚集,一个巨大的云旋正迅速生成,隆隆的奔雷被四处炸响的闪电烘托出来,一场属于未知领域的风暴即将出现。 “看来,这种东西并不属于世间......”劳伦特抚摩着手中烨烨生辉的琉璃球,神色肃穆,“但你很快就会属于我,只有你,才能让我窥得时间的一角。” 他托起这颗琉璃球,旋即将它抛向破碎的屏障中神血的位置。这颗神奇的球体脱离了劳伦特的手,在空中悬浮着,极其缓慢地转动起来。透明球壳中的光焰愈发明亮,而最中央的符文的光泽径直穿透了浓稠的光焰,直接照在这颗巨大的神血之上! 火红色的神血晶体在刹那之间扭曲缩小,而琉璃球却是变成了原先神血那般庞大。在所有人的眼中,只见一个亮红的半点融入了【真实之眼】的核心,与最中央的那枚符文合为一体。独属于神血的威压也迅速散去,天空之中的异象也随着周围的时空障壁的破碎而散去。 安东尼看着这一副衰败不堪,却又伟大璀璨的一幕,心头百感交杂。身侧的威廉正在擦拭自己的魔剑,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开心,还是失落。 安东尼喃喃道:“我的失乐园......” 又一次,被毁掉了。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匪贼失乐园】内的神血,但正是这颗神血,能够让他的失乐园一次又一次地重归正轨。他知道的,这颗神血势必会让失乐园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对于这种结局,他实际上早有预料。 这座毫无法度的城镇,它的命运和安东尼融为一体。一次又一次的毁灭和重塑,实际上也是在他的心中一次次地留下浓墨重彩的笔画。但无论如何,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拼命,再怎么癫狂,【匪贼失乐园】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 太累了。太悲伤了。太痛苦了。 安东尼无力地坐在旅馆门口的台阶上,四周衰败倒塌的房屋处处都是,他敢打包票,除了这家旅店,没有一个建筑物是完好无损的。 威廉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会重建的,不是么?” 安东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太累了。还不如直接投河算了。” “记得叫上我,我想看。”威廉抿着嘴,严肃地说道,“你不是这种人。” 安东尼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地拍着自己肥壮的大腿,闷声说道:“你倒是安慰一下我啊!” 威廉只是说:“一起看这个劳伦特的机器到底要搞些什么鬼吧。我很期待没了神血的失乐园会是什么样子。还有,那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和我说一声?不过嘛,你现在的脸色反倒比前两天好多了。” “好个屁!”安东尼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颗肥大的泪水从眼角滚落下来。 【真实之眼】与神血相互交融,缓缓地飘到了这片废墟的上空。它就好像一枚正在膨大的气球,鲜红色的血液在透明的琉璃壳中翻腾。内部的光焰瞬间被深邃浓稠的神血浇灭,这黑红色的鲜血正包裹着中央的符文,四面八方地朝球体的最中央涌动。 梅林和谢尔顿站在一起,他们同样想要见识一下这个跨时代机械的诞生。劳伦特将【真实之眼】的支架堆叠在一起,琉璃球表面自动浮现层层叠叠的魔纹,将这些支架与自己相互链接。 劳伦特紧张地盯着这颗巨大球体的情况,支架上纂刻的魔纹从上到下悉数亮起。它们在围绕着球体转动,一股虚幻的锈蚀气息凭空荡开,在所有人的鼻尖留下悠远的味道。 中央的符文在和神血斗争。其中一方想将神血中的时光之力提炼出来,而另一方则是想把这枚低贱渺小的符文给吞噬。这枚神血幻化出一张张血盆大口,接二连三地向中央的符文冒进,而这枚璀璨的符文中发散出来的光芒在不断消解着神血的威能,从中提炼出一些更加悠久复杂的符文,并据为己有。 “要成功了。”谢尔顿忽然说。 “为什么?”梅林顺着谢尔顿的话,问道。 “继续看吧,没有到最后一刻,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谢尔顿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上方的球体,手里却不断划出一道道细碎的魔纹线条。 球体周围的悬空支架旋转得愈来愈快,鲜红的光芒愈加刺眼,中央的魔纹就好像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虽然势单力薄,依然倔强地散发着自己独特的光芒!神血朝中央的符文发动了最后的总攻,即使有许多神秘的符文破片从中剥离出来,成为填充支架上魔纹的力量,但剩下的神血仍然不可小觑! “一定要成功!”劳伦特瞪大眼睛,他的双手正因紧张而控制不住地颤抖。 黑红色的血液包裹住了整个符文,其中的力量与半空之中漂浮的符文互相碰撞,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而经过一段时间的争斗之后,神血屏障中的符文光芒越来越亮,径直穿透了渐次单薄的桎梏,将最后一部分神血悉数溶解! 劳伦特激动地走向【真实之眼】的下方,用手背不断抹着自己眼角激动的泪水,巨大的成就感拥塞了他的心,花费了数十年才得以完成的机械,这下总算是完完整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么......我就来做第一个使用者吧。”劳伦特朝前伸出手臂,手掌之中亮起点点乳白色的魔力光辉,“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空中的【真实之眼】静静地漂浮在空中,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四周围绕着转动的金属环也停止了转动。 “为什么不起作用?”劳伦特用力释放着自己的魔力,但自己放出的所有魔力竟然被面前的庞然大物迅速吞噬! 嗡—— 空中的巨球猛烈震荡,一股血腥味从【真实之眼】的内部抛洒出来。却见天空中那乳白色的符文的一角染上了浑浊的红黑,转眼之间被完整地染成了诡谲的肮脏的红色! 嘎吱......嘎吱...... 这听起来既像是血肉切割的声音,又好像是血肉迅速生长的声音。 梅林的心中涌现一阵强烈的恐惧,甚至这份恐惧瞬间压过了他身体的本能,让他僵在原地!他的双眼没办法闭合,只好看着劳伦特有些疑惑地朝前走近。 空中翻飞的铁环停了下来,正对着下方的劳伦特,上面纂刻的符文之中渗出一滴滴深红色的血液,噼噼啪啪地滴在男人的脚下。 一只眼睛从铁环表面的符文处撑开,正对着惊恐万分,却无法动弹的劳伦特。从远处看去,它的瞳是纯黑色的,但稍稍细看过来,却发现内里的纯黑竟是由一道道不断内外蠕动的黑色圆环层叠契合而成。 劳伦特就此停下了自己的所有动作,僵尸一般地停了下来。随着一声清冽的脆响,这个半老的男人的头原地转到了背后,而他的身体却没能及时转动。他痴呆一样地朝小男孩的方向看去,嘴里流下一大滩带血的唾沫,滴滴答答地溅了一地。 嘎吱......嘎吱...... “嗬......咳咳!”梅林总算克服了浑身的僵直,却又因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打了个哆嗦,习惯性地缩起了自己的身体,“你......你到底怎么了?” 血肉蠕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细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体内生长,但梅林却怎么也无法找到。他瞪大眼睛,总算是赢过了恐惧,直面把头硬掰过来的劳伦特。 劳伦特的额头上裂开了一道血口,血口中间突出一个纯黑色的眼球。他的双手猛地掰到正对着梅林的位置,他的双脚也是在嘎吱声中朝后扭转过来。即使皮肉撕裂,关节脱臼,梅林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还可以朝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祂在看着我。 章贰伍玖:无法直视,无法触及,无法理解 梅林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他的身体在催促着他向后退,越快越好! 但......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他。应该是有很多东西,甚至都不能称得上为人的东西在凝视着他,在打量着他,在用自己的精神挖掘着他。 小男孩的脸色刷白,他害怕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发现他僵硬地扭过头来,近乎痴呆地看着自己。他的眉心竟也裂开了一道缺口,血水四溅,中间睁开一道纯黑的眼球。祂稍微适应了一下这一道血迹斑驳的眼眶,旋即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梅林吓了一跳,脚步骤然不稳,踉跄着摔落在地,“不......不要过来!” 谢尔顿的嘴角流下一滩粘稠的唾液,眸中无神,而额头中央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眨也不眨,只是令人惧怕地看着自己。梅林连忙转过头,看到后面的安东尼与威廉也像最初变得奇怪的劳伦特一样,他们的额头上同样也张开了一只本不属于他们的眼睛,脖子不自然地扭向他,用那纯黑的瞳一动不动地审视着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马尔克斯再次几近崩溃,恐惧充斥着他的内心,“我要回去......为什么连劳伦特得到了神血,都没有办法让结局变得美好......” “事情麻烦了......神现在借着劳伦特创造的符文的力量,竟然将自己正当化地降临在这个世界之上。”梅林的语调也非常害怕,“但祂掌控的能力和我们是一样的,恐怕祂肯定不会让我们顺利地回到过去。” “那应该怎么办?谢尔顿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梦魇冷静地做出推断:“死了,已经不用去管他们了。当心一下自己的身上,这很有可能是不完整的【狄达摩之瞳】在世间现界的主要方式。” 忽然,周围的所有人齐刷刷伸出手,僵硬地扒开了自己的双唇,嘶嘶的,空透的声响从满是血腥味的喉咙深处呼出:“梅林......梅林......梅林!” “不,不要过来!”梅林大声吼叫,只为让自己不再那么恐惧,“都给我滚开!” 只听得男孩一声断喝,细嫩的小手自上挥下,炽热的魔弹从之间一并挥出,一根根魔纹从梅林的皮下涌现,将滚烫的魔力悉数注入魔弹之中!强大的魔力球产生的反冲力让他不自主地往后倒去,嘶哑作响的狂风被这射出的魔弹全部扫平,它击中了劳伦特的头。 啪! 劳伦特的下巴猛地朝上一抬,头颅瞬间血肉模糊,灰白的头发被魔弹掀开,甚至连他的头盖骨都被炽热的洪流烧成了飞灰。半边的血肉滋滋皱缩,肉类烧焦的臭味随着血雾一道飘上天空,眼球内的液体被瞬间烤干,眼窝转眼之间凹陷下去,松垮的皮肉开始皴裂干枯,一条一条地从面上剥落下来。 魔弹打中了他的头,旋即被他的头骨弹开,又是落到地上,蓬起了漫天的飞灰,巨大的火苗冲天而起,灼烫的旋风冲刷着劳伦特的一切,但却也没能让他停止脚步。而无论伤势有多重,他眉心处张开的眼球仍丝毫没有损坏,由无尽黑色圆环组成的眼瞳深邃宁静地盯着愤怒惊恐的梅林,血肉模糊的眼神之中,却没有半点波澜。 “梅......林......” 烧成飞灰的僵尸口中断断续续地漏出了腥臭的话语,接踵而至的魔弹甚至将劳伦特的胸膛打破,即使是这样,他胸口中灌入的风依然形成了这个毕生难忘的名字。 “唔,唔!” 梅林睁大眼睛,猛地转过头去,他的肩膀被人握住了,而且还不止一只!他只感觉自己的躯壳失去了动力,一点一点地僵硬皱缩。他身体的控制权在飞快地回退,自己的灵魂和肉体近乎分开,黏腻的冰寒一下下地舔舐着还算温暖的灵魂。 他的身体被在场的所有“三眼人”给抓住了。劳伦特抓住了他的双手,安东尼捏住了他的肩膀,威廉扒住了他的双脚,而谢尔顿抠开了他的眼眶。腥臭而又锈蚀的气息不断地灌入梅林的鼻孔之中,他的双眼逐渐倒映出那正在变大的纯黑色瞳孔。而在他们的身后,【真实之眼】之上已经生长出了一层厚厚的肉膜,粘稠的血液正从血肉的底部或快或慢地滴落下来。属于时光的权能正在破败不堪的失乐园内真正地显现出来。 “父亲”正在看着自己。不,是他额头中央的“祂”正在看着自己。 梅林的眼眶渗出了因干燥而生发的泪水,湿润了干枯的皮囊,沿着下巴滑去,直到后颈才堪堪滑落下来。他能够看见眼瞳之中不断蠕动扭曲的黑色圆环,他们层层叠叠,循环往复,时不时地上下前后翻转颠倒,而这些圆环的深处,好像还潜藏着什么更为神秘的东西。 【梅林......梅林......梅林!】 一声声回响直击梅林的灵魂,男孩无神的双眸骤然明亮,他开始痛苦地哭喊挣扎,但怎么也没有办法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他的双手射出一道道时光之线,他妄图回到过去,但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梅林额头的正中央在发痒,旋即是隐隐作痛,一个呼吸之后便是更加强烈的剧痛。他的皮肉被撑了开来,身体内发出的声音即使没有耳朵也能够感受得到。 嘎吱......嘎吱......噗! 什么东西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而正当时,梅林面前的独眼之中,层峦叠嶂的黑色圆环一个一个地缩小淡出,次第露出了这个瞳孔最真实的模样。混沌的黑色变得清澈深沉,条条锁链在眼瞳环环相扣。他尝试看清楚锁链之间紧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只看得了最中央的那一丝金芒和鲜红的人影,视野便迅速昏晦下去,意识逐渐退往识海的最深处。 待梅林醒来,面前只是一片澄澈的蔚蓝,其余什么也没有。他无法说话,他失去了自己的双唇。他同样无法呼吸,因为他失去了自己的鼻腔。他亦无法去侧耳旁听,因为他的双耳也不见了踪影。他只能观察,而观察得到的东西却只有一片恬静的,该死的蔚蓝。 马尔克斯一边呼唤着梅林,一边转过头看去,因为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一道虚幻的丝线悬吊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该做什么。 他在一口大钟的表盘上,而自己的四肢成为了时钟的指针,现在的时空是停滞的。这些将自己悬吊在大钟上的丝线,正是他反复使用的时光之线。它帮助威廉将“原初派”的主教斩杀,也同样帮助劳伦特从奇迹石像那里夺得神血。但正是这时光之线,成为了将他束缚在时光之中的绳索。 梅林用力挣脱,他的四肢相应被这些细而又细的线条勒出了血,无尽的痛苦旋即流入他的脑海。他只能亲眼见证自己身上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滑落在蔚蓝色的地面之上。这些血液一掉落在地,便泛起了鲜红色的涟漪,待涟漪隐没,他的血液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办...... 马尔克斯,也可以说是现在的梅林不知道该怎么做。迷茫充斥着他的心。他被绑在一口大钟之上,就这么虚幻地停留在此。他想使用自己时光的威能,但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和他失去了联系。在时光深处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将他的四肢吊起来的时光之线,貌似越勒越紧了。 梅林看着蔚蓝色空间的深处,双眸是如此无神,他仿佛失去了做任何事情的动力。亦或是说,他只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旁观者。 此时,蔚蓝色的空间开始激烈地震荡,梅林抬起头,却发现有一道声音竟是从他的灵魂之中隐约响起,并且越来越大! 【快逃出去......快逃......想尽一切办法,从时光的深处逃出去!】 章贰陆零:时光的孔隙 梅林奇怪地张大双眼,不断向四周望去,但只能看见一望无垠的蔚蓝,他的四肢在时光之线的勾连之下的疼痛感愈来愈强,身上不免沁出了些许汗珠。这种声音在他的耳畔早已出现过好多遍了,但他始终都没能知道这道声响源自何处。 据这道声响所言,这里是时光的深处。他只知道,自己的意识回归之前,他正在破败不堪的【匪贼失乐园】之上同神血所制造出来的异象所争斗。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到达这个地方的? 待他稍稍思考了一下,这道极为熟悉的声响又在他的脑海之中回响起来。 【快点逃出去,快逃!若是不想被困在时光深处,就不顾一切,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男孩的四肢被四根纤细的时光之线束缚住,又怎能轻易逃脱?他早已尝试过挣扎,但除了让自己的身体伤痕累累,以及精神痛苦以外,没有任何能够逃脱的迹象。而这一熟悉的声音为何不断地让自己逃脱出去呢? 梅林吃着痛,旋即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相应地,愈发收紧的时光之线深深地勒进了他的四肢,鲜红的血液接二连三地滑落到地上,连带着痛苦的汗珠一道混合在一起,却很快被这蔚蓝色的地面给吸收殆尽。 【这里只是虚幻的世界......但这里也是真实的世界!你断裂的四肢会重生,你破碎的躯壳会滋养,若你不及时逃脱,你的心灵会永远留在时光的孔隙之中......】 这到底是是什么地方.......这些语句到底是谁传达给他的?梅林又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他呼唤如此之久,却也没能得到他的回应...... 但他现在只能听取了,不是了? 好痛......好痛好痛! 虚幻的线条深深地嵌入了梅林的手腕,梅林暗金色的瞳中泛出点点泪光,酸楚委屈的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淌下。他的血肉被纤细锋利的线条划开,越来越深,直到白骨。 梅林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皮肉翻卷的手腕,痛楚甚至已经在他的脑海之中固化,开始迅速麻木起来。他机械地挣扎着,向前拼命扭动着自己的胸口,鲜血淋漓的四肢被扯在身后,似乎着四根血迹斑驳的东西是他的累赘。 时光之线越收越紧,从体内不断传开咔滋咔滋的震颤感,梅林双手双脚的骨头已经被这时光之线逐渐切碎。这种痛苦是难以承受的,是莫名其妙的,但他竟是就此默默承受下来——虽然他也不能说任何一句话。 他的身体和双手双脚最终道别,时光之线收紧到了极致,将他的手脚切断,正因为此,他也从这一口大钟之下慢慢地掉了下来。 一旦脱离这口大钟,从钟内延伸出来的时光之线就好像发了狂,疯狂抽打起周围蔚蓝色的障壁,竟是将它给撕开了道道灰色的裂痕!抽打越来越快,蔚蓝色的空间迅速消泯无踪,梅林残破的身体也不免被抽到了好几下,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梅林的身体已经体会不到任何东西了。他浑身上下唯一能够使用的东西是自己的双眼,此情此景,也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破败的灰色。 他在坠落。他的四肢在坠落,他的身体也在坠落,他的灵魂也在坠落。但他的双眼正悬浮在最高,最遥远的地方。 梅林正旁观着一切。他的视野已经超脱了时光的领域,他正在时光的孔隙之间毫无表情,毫无性格地遍历着这一切。 迷茫的深灰色之中破开了一缕银蓝色的光,无数来自于过去,现在,和即将到来的未来之景一幕幕划过梅林的眼帘。 他看到了安哥拉在赌桌之上大展身手;他也看到了谢尔顿在执行代罚者时的纠结和犹豫;他同样看到了威廉在大方简陋的背后留存着一颗细心不羁的心;他亦看到了劳伦特为了自己的梦想孜孜不倦地日夜奔波;最后,他看到了安东尼尽自己的全力建造与守护失乐园。 梅林却没能在任何一幕之中看到自己的存在。 他似乎懂得了什么,高悬于时空彼端的双眼如同天际划过的一颗流星,璀璨地降落下来。磅礴的时光之力碎裂成斑驳的乳白色光带,肆意悠扬地充溢着此刻与彼刻的罅隙之间。碎裂的躯壳之中衍生出丝丝缕缕的时光线条,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将周遭不断坠落的手掌与脚掌拢在一起,最终将它们重新接回身体之上。 暗金色的双眼逐渐变得明亮,空洞无力的神采被某种深邃的东西一点点填充,从空中落下的双眼最终落到了梅林空无一物的面孔之上。在眼睛与面孔契合的一刹那,他的五官如同浮出水面的芙蓉一般,先是有了个粗粗的轮廓,旋即变得丰满标志起来。 梅林现在是疲惫的,也是痛苦的,却也是喜悦的。他还在时光之中感受到了另一位存在,但祂过于虚幻,也过于模糊,以至于他无法确切地指出祂是否就在时光的长河中沉默着。 “马尔克斯,马尔克斯!你没事吧?”梅林的声音立刻回到了马尔克斯的旁边。 马尔克斯立刻怒斥道:“你到底干嘛去了!” “我们刚才不在一个时空之内,你应该听到了我先前传达给你的呐喊了吧?” “但那声音完全不像你。”马尔克斯略微消了点气,“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不可能死,声音和想法穿过时空难免会发生扭曲,甚至连灵魂穿越时空都会难免会发生扭曲,声音稍微变了变,实际上也不奇怪。”梅林自然而然地说道。 “但我觉得,这种声音,好像自己听过很多很多遍......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记不起来就不用记了。”梅林连忙道,“神血的力量你应该已经体会过了,你若不把你的本性从神性之中脱离出来,那便不可能从时光深处拔脱。” 马尔克斯当即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哦。”梅林直接装死,“马上就要回去了,我相信,你已经准备好了对策,不是么?” “我之后会继续问你的。”马尔克斯说道,“我不想变成你。” 马尔克斯感受到梅林的灵魂突然跳了一下,估计是因为他的话而受到了某种刺激。这家伙也真是心口不一。 男孩面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多,现世的光彩连珠炮一样地喷吐在他的面前,狂风拍打着他的面庞。黑色的花瓣在时光的冲击之下碎成了齑粉,自梅林的眼角一划而过。这一次,他竟不是见证时光倒退,而是在时光的河流中飞快地漂流而行。 但他并未能够回到当初进入失乐园时,站在谢尔顿身侧的场景,而是直接跌入了和安哥拉猜拳时候,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的自己。 “唔!”梅林的双眼骤然迷离,旋即恢复过来,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前,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再用双手摸遍了自己的浑身上下。 “小子,你在干什么呢?”威廉笑着说道,“不就是猜拳么?快出!” 他看到了安哥拉眼神之中的落寞,他同样看到了他眼眸中的略略失神的自己。 “三,二,一!” 一声断喝之下,两只手伸到了一处。 安哥拉出了石头,梅林出了剪刀。 他输了。 章贰陆壹:契机 梅林还有些发愣,他刚刚回到这个时空当中,精神和身体相当疲惫不说,还要和安东尼猜拳...... 据统计,猜拳游戏当中,第一次出剪刀的人的占比是最高的。梅林下意识就出了剪刀,而对方则是出了拳头。先前几次与安哥拉相处时的历史进程貌似并没有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正是这次失败,让他快速地从时空跃迁之中回过神来。 “啊......我输了。”他的语气还有些呆滞,“所以说,赌注是什么?” 威廉用力地揉了揉梅林的肩膀,大声笑道:“哈哈,没有赌注啦!你刚刚是不是走神了?看你的状态忽然就变得不大对劲。” “哦,哦!我输了......”梅林的脸上立刻显出失望的神色,“我输了!” 安哥拉倒是笑了:“你演得实在是太夸张了......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啊!” “也没见得那么可爱——”威廉小声嘟囔着,却看到安哥拉从自己的手上摘下一枚硕大的宝石戒指,忽然不说话了。 中年男人挺着自己宽阔的肚皮,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梅林的面前,他半跪下来,握住了尚为反应过来的男孩的小手,将这枚戒指放入他的手中。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眼角的泪花若隐若现:“谢谢你。这枚戒指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也是我对自己过去的道别,希望你可以好好使用它。” “这,这怎么能......”威廉稍稍看了下戒指上那颗海蓝色宝石的成色,惊讶得合不拢嘴,“这太贵重了——” “——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这家伙已在我手上待了二三十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踏入赌场的时候,赢来的。里面蕴含的魔力据说能与四五十个三魔纹高阶术士相媲美,可惜我只是一个一魔纹中阶术士,使用不了那么多的魔力。” “唔......”梅林接过这枚戒指,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但没过多久,他的双眼忽地明亮起来,“谢谢!” “这一次的回溯貌似出了点问题,但这也没准是破局的契机。”梦魇梅林道,“这个戒指里的魔力显然很有用。以及,我们灵魂深处关于时光的魔纹貌似缺了一小块,这应该是神血夺走的。” “看来是了。”马尔克斯逐渐恢复清醒,“但我们显然是要连本带息地夺回来的。” 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自己夺取神血,回溯了那么多次,无论神血的归宿在于谁,都无法落下一个令他满意的结局,他必须要亲自尝试一次,这样才不愧对多次以来寻找的拼图,也不愧对于他的心。 安哥拉站起身来转过头去,慢慢地走了。对于他而言,他心中的那一扇牢牢堵住的窗口终于被这一双小巧可爱的双手撬开了一丝缝隙,现在应该由他展现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依靠于虚无缥缈的运气。 “怎么,快把这枚戒指收好,到时候不要丢了。”威廉肉痛地说道,“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把这种东西送给你......小子,你知道么?世间的所有宝石内都蕴含着庞大的魔力,而这种程度的蓝宝石,里面蕴含的能量足以把这栋楼给炸飞十几次!”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把这个戒指送给我的。”梅林将这枚戒指收回了自己的怀中,“不过,它真漂亮。” 既然宝石内有很大的魔力,那他就已经知道这件东西的用处到底是什么了。先前的一次次轮回并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这不仅给他提供了所有人物的行事动机,还让他收获了非常庞大的信息量。 按理说,轮回了这么多次,他本应该失去往前继续的信心和勇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预感这一次定能够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 传教士很快便来到了“山顶”的位置,并且接连两次赢过了威廉。在第三次赌局之中,梅林按照先前的方式,成功地消耗掉了他的第二个愿望。他知道,一旦第三个愿望许下,他身周密布的命运之力就会消失,自己布下的时光之线便会...... 等等,既然我的力量已经受损,那么我还能成功地释放时光之线么? 梅林旋即在暗地里测试了一下自己的能力,果然发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他虽然可以释放时光之线,但并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自如,一旦超出三米之外,这些从体内延伸出去的线条便不能继续向前。 若是想要延缓或者加长一个人的时间,他现在必须要紧贴想要放缩时光的对象才可以了。那他显然不能延缓“解离派”主教的速度,威廉若是离开自己,那他肯定也没有办法帮他加速。至于如何解决这几个问题,只能随机应变了。 三天之后,主教来临,毁灭性的冲击波犁过整个失乐园,将这里近乎一切摧残成一片毫无生机的废墟。这里的匪贼们大多四散奔逃,没能脱逃的人只能在接连几道精神与物质的冲击之中化成一滩肉沫,极其悲惨地死去。 相对于威廉在冲击中的痛苦呻吟,梅林则很快从混乱的状态之中回过身来,开始摇晃起男人的肩膀,大叫起来。这位可怜的剑士在第一时间就被叫了起来,甚至还没等到劳伦特的【唱诗班】组合完毕,他俩便已在顶被掀飞了的赌场之中张望了。 “他们是在干什么?”梅林装模作样地问道,实际上他已经大致知道威廉接下来会怎么做了。 “不妙啊,难怪那家伙要让我来镇场子......”威廉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长剑,“你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随便出来!” “不行,我要去见我爸爸!”梅林斩钉截铁,“带我过去!” “你这小孩,我到时候怎么保护你!” “不行,带我过去!” “......”威廉看到对头的【唱诗班】在空中迅速组合,眼前一亮,“那我可不管你的死活了!” 威廉一把揪住梅林的领口,把他丢到了自己的背后,整个人就好像弯弓上的箭矢,噌地一下从赌场内蹿了出去。速度本应一再提升,但威廉却不合常理地在空中慢悠悠地滑行。梅林手中的时光之线正减缓着他行进的速度,这不仅能够让他在恰好的时间入场,之后也无需担心自己的时光之线能否与他链接。 时光之力的机制就好像一个弹簧,放慢之后必将加速,无论时光之线是否链接,威廉之后也必将加速。 杀一个人只需要十几秒钟就足够了,威廉即使被放慢了速度,他同样可以在十几秒内抵达劳伦特制造出来的【唱诗班】之上。这个庞然大物刚刚射空自己的炮膛,空中绚烂的魔力光辉还未消散。 “这——个小家伙就交给你了!”威廉将背后的梅林抛给劳伦特,在梅林的控制之下,他的时间暂时恢复正常。 劳伦特将飞下来的梅林拢入怀中,朝他亲昵地笑了笑,旋即对威廉重复梅林已经听过好多遍的话语:“你的佩剑呢?” 噔! 但此刻的威廉并没有回答劳伦特的话,他的时间已经被加速,按照他的性子,他的双脚不会在【唱诗班】上多待一秒。 “他竟然不回答我的话!”劳伦特恶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操作台,身后的炮管正在发亮,下一轮炮击接连射出,“握紧旁边的扶手,我这里可没有安全带!” 梅林屁股上的肉也好像遭到了一轮又一轮的炮击。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内袋之中的“滑翔玩具”正在乱晃,他得防着它从自己身边脱逃。 章贰陆贰:鲜红 威廉在时光加速的状态之下,只花费短短几秒就斩开了空中所有的刀剑,并以它们作为踏板,乒乒乓乓地甩出数条狭长的金色光刃,将主教周围即将形成的魔力漩涡悉数打散。 一根根炮弹在半空之中划出五颜六色的光带,它们不仅炸飞了其余的攻势,数发炮弹还直接命中了主教的身体,即使致死性的冲击被【解离之手】制造出的消解之力侵蚀殆尽,但也为威廉接下来的斩首提供了实施的机会。 “喝!”威廉手中的长剑从后往前一劈,金光闪过主教的脖颈,而他的加速状态也正好结束,他轮番削去了对方的双手,再用右脚将他踹了下去。 在梅林的眼中,处决这位不速之客已经成为了他最先解决的课题之一,劳伦特在一旁看得愣了,而他只是紧紧盯着正将周围的时光不断扭曲压缩的神血。空中的尸体很快落下,被砍下的双手上的手套还残余着灰蒙蒙的魔力,地面顿时溶解凹陷,两个大坑旋即显现。 “这家伙怎么就好像一条疯狗的一样的啦?”劳伦特挠了挠头,“之前看到他的时候还没这么快来着......” 而威廉从空中稳稳落地,正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利剑,他在怀疑自己刚刚砍掉的家伙格挡的速度是否有些太慢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因此第一时间没有想是自己的速度变快,而想是对方变慢了。 一个黑影从旅店的后方蹿了出来,谢尔顿此时才堪堪从大门中走出,正好与他撞了个满怀。他定睛一看,正好是先前那个好运的传教士。 “你是——” “——给我让开!”传教士双手一推,谢尔顿顺势倒下。 他恰巧看到了坐在【唱诗班】上的梅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他连忙爬了起来,大声朝劳伦特怒骂,让他把自己的儿子给放下来,但对方貌似只是大笑着说,是他自己要坐上来,而不是他主动要求男孩儿坐上去的。 “真是,【唱诗班】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坐上来的,这可是一个珍贵的回忆!”劳伦特的眉毛不服气地翘起来了! “劳伦特先生,快看!”梅林用力叫出声来,用右手指向蹿到神血旁边的传教士,“快点过去!” 想要偷鸡夺取神血的传教士立刻掏出从威廉手中赢来的魔剑,口中振振有声,胸口的项链缓缓飘起,散发出乳白色的光芒。 【我希望我手中的利刃能够斩开神血周围的桎梏。】 他用左手夺过能够赋予佩戴者好运的项链,右手朝前一横,魔剑之上腾起璀璨的光辉。一剑之下,由神血创造而出的时空障壁再一次破开了一个大洞。他将项链悬在中指之上,身体微微朝前倾,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即将让自己内心深处敬仰着的“狄达摩”吸收神血。劳伦特连忙操纵着自己的巨大机械,不顾一切地朝着斜下方冲去。 “抓牢扶手,不要掉下去——”他看向自己身边的座位,上面空无一物。 梅林竟是借机从【唱诗班】上脱离出去,他皱着眉头,顶着从下吹上来的狂风,一边从怀里掏出先前劳伦特送给他的滑翔玩具,摁开翅膀边缘的小小按钮。玩具上顺势裂开一道凹槽,他快速地把安哥拉留给他的蓝宝石戒指塞了进去! 在宝石塞进去的一刹那,他瞬间感受到了手中的滑翔翼中喷涌出庞大力量,还未等他松手,这个锋利纤薄的玩具早已脱手,飞向传教士的位置。由于速度太快,一阵阵气爆声噼里啪啦地崩裂开去,甚至都将周围的碎屑给一并扫尽,梅林同时用魔力控制着自己脚下的气流,确保他能够在狂风之中继续前进。 “给我停下!”梅林大声喊道,像正在捕食的猎豹一样蹿到了传教士的背后。 传教士感觉到一只小手轻巧地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而他身后又传来一道泛着蓝光的寒芒,只听得咔的一声,他的中指竟是从中断裂开来!他想要回过头,但却发现世界的一切都进行得如此迅捷,他完全赶不上万物发生的速度!他捞不到从他身边穿过的身影,甚至连他的鞋底都没能触及。 他的时间被当场赶到的梅林放缓到了极致,谢尔顿在一旁只看到自己的儿子从巨大的机器上飞了下来,用上次劳伦特给他的飞行玩具割裂了传教士的手指,整个人则是直接朝空中悬浮着的神血扑了过去! “不......不要——”谢尔顿连忙赶过去,却在抢光之前,应激地用手肘捂住自己的双眼。 猛烈的灰白色光芒从旅店的前方爆发开来,一个透明而又凝实的时空障壁迅速撑起,囊括了在场的所有人。障壁内的时空停滞不前,未受到影响的人只有中央的神血,以及真正触及到了神血的梅林。 小男孩飘在空中,他的长发在空中散开,柔软纤细的白色流光在他的发丝之间肆意飘动。他看着面前鲜红欲滴的神血,双眼不自禁地转换成了代表着时光的纯黑,内部的时光锁链迅速散开,露出了内部璀璨神秘的符文。 神血的表面旋即也浮现出和梅林眼中相类似的符文,他轻轻的抚摸着神血的表面,没有感受到半点从高处碾压下来的磅礴力量,反倒是感到阵阵莫名的亲和。这一道符文随着嗡嗡的轰鸣声从神血的表面剥离开来,缓缓地没入梅林的瞳孔之中,与那道符文相互融合交杂,最终由二为一,形成了一道更加强大,稳固的符文字句。 梅林的灵魂世界正在剧烈震荡,一道苍白的流星破开深沉的黑色,沉重地砸到了代表时光之力的灵魂烙印之中。与此同时,现实之中的梅林周身泄露出支离破碎的符文残片,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句句先前早已阅读过的文字: 【吾为谎言的缔造者,吾为生命的引渡者!】 【吾为花瓣的收集者,吾为真理的欺骗者!】 【吾为见证者,吾为选择者!】 【吾,即为狄达摩之瞳!】 【一切,都将化为时光之墟!】 梅林的手头一轻,指尖的神血碎成了点点乳白色的光点,凿子似地敲击着面前蕴含着无上奥妙的文字,在凿击的同时,这些光点又从虚幻的凿钉上脱落,一点点地融入已变得明灭不定的语句当中。 有什么东西正在梅林的灵魂之中滋长,将他的一切变得更高贵,更深邃,更加通透。一道更为简短,却更为肃穆的言语从长段的符文语句之中隐约浮现: 【知过去,悉如今,窥未来。】 【吾,即为狄达摩之瞳!】 虽只是显现了一瞬,便消陨无踪,但梅林依然凭借自己更加敏锐的双眼捕捉到了这奇迹般的一幕!凭空出现的知识在他的脑海当中乱窜,神血内蕴含的力量不仅补全了梅林关乎过去与现在的能力,还增添了少许关乎窥探未来的内容! 在梅林的眼中,现在的一切都是由虚幻的时光之线布置而成,无需他费力招引牵拉,心念随意一动,相应的时光之线就会自动收紧拉长。他尝试着去摸索着启动窥探未来的符文,灵魂空间中的大片花海接连枯萎凋零,平常显得拥挤的空间之中顿时变得宽敞起来。 近乎用完了一大半的存量,灵魂之中的符文这才有所回应。他并没有要求窥探什么时候的未来,他只是尝试着去启动这个符文,却没想到代价是如此之大。 梅林看到了未来。或者是说,是未来的一个片段。亦或是说,是某个类人型生物的剪影。祂太庞大了,以至于梅林在祂的面前只是一个小小的虾米。 祂被悬吊在空中,头颅笼罩在虚幻的阴影当中,面上有三个很明显的缺口,全身被从虚空之中穿插出来的道道锁链牢牢拴住。 祂有四条比天还要高的腿脚,祂有六根比地面还要宽阔的手臂,祂的身体比包容一切的海洋还要深邃万倍,而祂的心脏处...... 祂没有心脏。 祂好像一个罪人。 【梅林。】 梅林听见了。 祂在讲述自己的名字。 一切正在迅速变得鲜红。 梅林感觉到了血,是他的血。 “唔。” 小男孩的头朝上仰,他的双眼变得赤红无比。在这静滞的时空之中,他的血液正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之中渗出。他的身体正在迅速皱缩,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人干。 时间再次流动,但周围的所有人都在这场时光冲击之中不自主地晕厥过去。神血已不复存在,小男孩干枯的身体和空中的血液一股脑儿地播撒下来,就好像下了一场短暂的红雨。 而在此时,一个从时光深处脱出的声音再次引动了周围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朝梅林的体内倒退回去,他干枯的身体也慢慢从地面飘回天上,恢复了原来的丰满与生机。 【回溯!】 梅林睁开了自己深邃的双眼,他的长发染上了妖异的蓝紫色,从天上滑落下来之后,却又如退潮一般消失。 “差点就死了啊......”他疲倦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微微翘起。 梅林跌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但仍然不受控制地瘫软下来。他终究还是昏了过去。一朵惊艳绝妙的五瓣花自梅林灵魂花海之中脱颖而出,它生长得格外粗壮,也格外显眼。 黑色的花瓣,白色的芯。 章贰陆叁:收尾工作 神血的争夺结束了,安东尼耗尽一生之力所打造的【匪贼失乐园】终究也化为废墟。谢尔顿觉得不能再在这种是非之地逗留下去,当即带着梅林离开。除了梅林本人,所有人都失去了在梅林接触神血之后的记忆,空缺的记忆则是由“神血自己消失”的结果进行填补。 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起码对于现在还留在荒废的失乐园的人是如此。安东尼坐在旅店的门口,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废墟,不断地自言自语,貌似是精神出了点问题;威廉站在他的旁边,不住地出言安慰,但他的眼底大多还是无奈和感叹;劳伦特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空中的【唱诗班】也逐渐收缩成一个个金属球收入他的袖口,手中的【真实之眼】失去了原先的光泽,他一直以来想要寻找的时光随风溜走,面对这个结局,他也只能认栽了。 “解离派”的主教被威廉斩杀之后,他的尸体就被【解离之手】给分解,而这个强大的一级魔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躺在疮痕遍布的地面上,似乎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碰这种邪门的东西,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可不是一种优良的生存法则。 “到底去哪里了......”劳伦特皱着眉头,抖落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从内跌出一个小小的铁块,旋即变长,拉成一个手杖,他一手将其握住。 他要走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让他留下的了。 “你们保重。”劳伦特看了看身后这忧伤的二人组,毫无表情地挑了挑眉,慢慢地朝失乐园残破的出口走去。 他眯起眼睛,奇怪地发现,居然有一个人沿着失乐园的大门走了进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不宜久留,但这家伙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也没这个精力去管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和对方打了个照面,便渐行渐远了。 “你说,我现在到底该不该去死。”胖子无力地捂住自己的面孔,慢腾腾地抹着泪水,“人这一生,怎么能活得这么窝囊!失乐园只开了三天,就被毁成这个样子!” 威廉不断地拍着他肉嘟嘟的后背:“能活着就活着呗,反正这一块地还是你的。你的家底肯定不止这些吧?” “我太累了。”安东尼泪眼朦胧,他正在眺望远方的晶板桥,宽阔的塔塔河上弥漫着一层浅浅的雾气,“可能这座城镇的命运注定是毁灭。不美好的东西,随心所欲的东西,混乱的东西终究是要被毁灭的吧......哈哈!” “我从来没有觉得【匪贼失乐园】有任何不美好的地方,我成为‘传奇赌星’的那一段时光,可是我人生之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威廉说。 安东尼慢慢地转过头,他的脖子太粗,以至于看向威廉的时候都有些面红耳赤:“你是我这辈子为数不多的真朋友之一。” “说什么呢,如果不是朋友,怎会来帮你呢?”威廉一屁股坐在胖子的旁边,“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去接你手里的烂摊子了。要知道,晶板桥可是你管辖的。” “那又怎么样?我实在是不——”胖子的话忽然中断,他们俩的视线齐齐被一个人吸引住了。 不远处的男人手中抱着一个透明的盒子,材质看上去是玻璃,但它的表面刻画了一些复杂的魔纹,若是一般的玻璃肯定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力量,哗啦啦地碎裂开来。他嘴里振振有词,手中喷出薄薄的魔力雾气,将上面的术式缓缓启动。 两人这才发现,那男人正站在这个怪异的手套边缘。安东尼好心朝他招手,大声叫道:“不要靠近那个手套!危险!” 但他并没有理睬自己,口中继续喷吐出一个个意义不明的字句,手中的盒子愈来愈亮,表面露出的光泽竟是潺潺流下,包裹住了手套的表面! 【解离之手】有了动作,它缓缓地飘向空中,朝着盒子的地方慢慢挪去,最终被收容在了这一盒子中央。男人斜着眼瞧了他们一眼,沉默地转身离开,仿佛他们两个只是两个在路旁大声嚷嚷的猴子。 “你知道他是谁么?”威廉问道。 安东尼摇头说:“我可不知道,这个手套明显有古怪,至少是二级魔器。对方貌似是有备而来,手中有专门收容的器皿,可能对这玩意很熟悉。” “为什么不去把这个手套捡起来,它就是你的了。”威廉半开玩笑地说道。 胖子立刻板起脸来:“当然可以,不过你可能在此生之中见不到我了。” 两人就在破碎的城镇之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魔阳在天空中一点一点地挪动。 这一双手套最终的归宿在波塞罗那宫。【解离之手】送到的时间要比查理国王预料得要早一些,因为原初派竟然还没将坐落在兽人特区的解离派的教堂给一窝端了。 这位年轻的国王面带深邃的微笑,没人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好是坏。【解离之手】被装在一个特质的容器之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双能使万物消解的手套,他的眼神愈发贪婪,就好像一条觊觎猎物已久的眼镜蛇。 菲利普在一旁站着,静静地听候对方的差遣,大部分时候,这位国王奉行的是独来独往的行动准则,做任何事情基本上都不会和他说。他在查理看来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懦弱的宦官而已,这同样也是他所希望的。 “查理陛下,兽人特区前三天的战报,请您过目。”菲利普先前刚接过使节带来的信笺,便第一时间前来汇报。 查理眯上了自己的眼睛,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直接拆开读吧。” 菲利普战战兢兢地拆开信笺上的油封,从内抽出一张浅黄色的羊皮纸,一句一句地开始读起来。 “情况比想象之中的要艰难得多,因为一部分兽人也皈依了原初教会,成为了教堂外抵抗的绝大部分战斗力。不过我方已寻得解决办法,在一天之内必将完成任务......” 此时的兽人特区可没有信中讲得这么平静,这里是解离派最后的阵地,所有教员们全都拼死抵抗,将自己吃奶的力气全都拿了出来。实际上兽人的阻挠并不是主要原因,前来的军官向他们解释过其中的原因之后,大部分兽人也就挠挠头,转身离开了。 这里的兽人大多都是没有被训练过的平民,身上的肌肉也不像兽人叛乱之时那样发达。在听说这只是教会内部的权利更迭之后,他们表示听不大懂。进入兽人特区内的兽人手头上都有自己的活计,若是没有必要,他们是不会放下自己的工作去做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的。当然也有例外,这些兽人很快被训练有素的构装骑士们拿下,挨了一顿揍,最后灰溜溜地逃跑了。 现在的教堂内部全都是原初教会之中解离派的核心成员,每个人的魔力水准都不俗,更何况这座教堂本身也十分坚固,易守难攻,一时半会也打不进去。两方就在这里耗着,不过双方实力悬殊,谁赢谁输也是一目了然。 解离派的成员心怀希望,因为他们的主教亲自启用了【解离之手】这件一级魔器,只要取得藏在【匪贼失乐园】内的神血,他们定能在这场权利的斗争中赢得胜利。到时候说不定连原初派都要被他们一并吞噬。 可惜,他们的希望已经等不到了,和【奇迹石像】最后夺回自身力量的希望破灭一样。 近乎失去全部力量的石像躺在一个荒废的村庄之中。微风吹过,天上的飞鸟落在满是裂痕的石块上啄食石缝之间的昆虫,青苔与绿草的痕迹点缀在石像的周围。 它还有实现最后一个愿望的机会,它已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失败,这是由一个小男孩亲手造成的。还记得先前,这个小男孩也让一队人马脱离了它的控制,看来一切并非巧合。 奇迹的实现,看来还是过于困难。 【伟大的狄达摩之神啊......】 【吾希望,能够回归启程之地。】 这座吞噬了无数人类命运的石像慢慢地消失了,碎成瓣瓣璀璨的流光,飞向神秘而又复杂的鲁比斯。 它回到了一棵大树之下,重新作为树下的陪伴者之一。这棵树太大了,树叶极其茂密,阳光无法成功地从天空中漏进来,但树下依然涌漫着一股慵懒甜美的光辉。无数符文在这一棵参天巨树周围上下翻飞,但丝毫不显得嘈杂,反倒是赋予周围的万物宁静与美的联觉。 这棵树拥有自己的名字,祂的名字叫戴斯提诺。 章贰陆肆:进退两难 【解离之手】最终的归宿是查理国王,这明明是原初教会内珍藏的魔器,却如此戏剧性地流落出来。原本这件一级魔器是双方谈判用的筹码,这一情况的出现让原初教会进退两难,他们和国王的互惠策略看来又要更改了。 实际上,教会很清楚查理国王想要的是什么:能够将雅力士统一的个人力量。这位野心磅礴的国王尝试了多种方法让自己的实力强大起来,甚至不惜于毁坏自己的精神。他们为了迎合这位国王的野心,同样也展开了多种制作完美容器的实验,想要抢先在梅林教之前做出来。 相对于梅林教而言,原初教会背后没有靠山,更没有什么超越规则的世界树,勒克斯。正因如此,这一在民间传播甚广的教派必须要稳扎稳打,若是有一个不小心,在虚弱期的教派很容易会因风吹草动而毁于一旦。这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以自己的信仰来追求世间穷极的组织,他们自认为担负起了全人类的责任,但他们内心中也清楚,自己若是没能给人们带来真切的福祉,他们也没有存在于这个社会中的必要了。 解离派行将就木,原初派内部实际上也有分裂的隐患。他们在为是否要依附于查理政权争吵不休。有核心成员提出,若是不依靠这位心机狡诈的国王,原初教会是否变成另一副模样。当然也有其他人尖锐地反对说,若不能得到查理国王的支持,一旦他作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捆稻草,整个教会说不定真的会分崩离析。 原初教会在几百年前至于鼎盛,但他们的鼎盛时期没有持续多久,旋即有了衰落的趋势。虽然他们的教员在统计数据上依然占整个雅力士的第一位,但他们依然没办法与从古至今一直存在下来的梅林教相比。单单是一棵世界树,就能够把他们甩出十万八千里了。 梅林教自古依附于世界树而诞生,教员数量极少,但正是这些极少数的教员,创造出了近乎奇迹的“圣所”,每一座圣所不仅仅作科研之用,还是将世界树的威能合理地现于世间的媒介。相比来说,而他们这些原初教会的教员的成就充其量也就是给小孩用的玩具罢了。 这位原初派的主教现在忧心忡忡,他在波塞罗那宫的政事厅外围踱了很久的步,这才慢慢吞吞地扣响了门口的铁环。 笃,笃,笃...... 门内传来一声极其熟悉的声音:“进来。” 主教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忧心忡忡地望着居高临下的查理国王,心里不住地叹气。 看来这次对话注定是不会有一个好结果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查理国王能做出什么好事来,心里从来也没指望他能对原初教会有任何帮助。他是迫于大多数教员的压力,这才朝国王倒的。理智告诉他,若是不下这个决断,原初教会迟早要败在他的手中。 正因为有这个私心,他才将自己的鲜血献给了【无血的蔷薇】,把自己的希望托付给了艾云尼的女儿,马歇尔。这件一级魔器能够让她的好运提前,说不一定能够让她的实力提前增长。当然,只是他的希望而已,渺茫不渺茫是另外一说。 而现在的马歇尔被牢牢地掌控于查理之手,在无趣的魔法骑士学院内学习如何做一名优雅的淑女,这些女孩儿们最终的下场是变成贵族与贵族之间搞好关系的联姻机器,若是没有例外,大抵是没有别的出入的。 主教最终也没能从查理的手中拿回【解离之手】,但对方居然好心地没有狮子大开口,他承诺会让原初教会恢复原来的名声,不会暗中作梗。但原初教会必须投入更多的资源来制作“完美容器”,若是有必要,他们必须要和梅林教一起进行此项研究。当然,主教必须要告诉国王【解离之手】的使用方法,这兴许能够帮助找到缓解查理的精神问题的方法。 说实话,原初教会的主教没指望他们的教会能够在制作出“完美容器”中做出什么跨时代的壮举,对方也只是给自己台阶下而已。梅林教有部分生命术式,在主教看来,他们就算是瞎捣鼓也可以做出点什么东西来,他们的充其量顶多就是打打下手。 不过,【解离之手】在查理的手中应该也派不上什么实质性的用场。他或许在使用的过程中会发现,这件魔器内的自主意识实在是过于狡猾,非常可能出现将使用者消解,或者是解离的物质或者概念出错的情况...... 这两件镇教之宝实际上一个都没有用,一个太不稳定,一个会抽干人的血,而且作用难以预测。任何一个主教都知道,这两件东西只不过是原初教会拿来充门面用的而已。明明天气是如此之好,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只能祈祷这位王女能够快快成长,然后把查理国王驱赶下位。 现在的帝都中央骑士学院中,各位淑女们已经学到了二十四个招式中的第十五项。马歇尔终于融入了其他女孩们的圈子之内。亚美利加仍然没给这些“女骑士”们教授任何有意义的东西,那些动作顶多算是花拳绣腿,若是面对真正的敌人之时,肯定会被打个落花流水。 马歇尔和齐贝林的友情正在加固,不仅仅是从私人意义上,也从政治意义上。在齐贝林·马兹莫特的家族和菲利普的掩护之下,她悄悄地和马兹莫特家族的首脑见了一面。这位老先生对马歇尔的气质和胆色赞不绝口,大声感谢这一段时间之内她对齐贝林的剑术指导,并承诺,若是这些女孩们要建立一个魔法骑士团,他举双手赞成,并提供相应的物资援助。 马兹莫特家族是雅力士内首屈一指的老牌贵族,其兴盛不衰的原因是:他们家族严格奉行着唯强者论的原则;他们同时与星辰会在私下里有着密不可分的互惠关系。只要成为家族内最卓越的一份子,族长的宝座便会拱手相让。族长的选拔有着一套极其严格的评审机制,分别从个人实力,领导力,以及其他多个方面来考核被选拔者的综合素质。 虽是这么说,马兹莫特家族的女性在族内仍然受到了轻视,要不是齐贝林是当任族长的长孙女,她恐怕是无法去骑士学院进行学习的。不过在骑士学院里面能否真正学到什么东西另说。齐贝林并不想让年事已高的族长过于操劳,遇到了马歇尔这么个良师益友,她也就沉默着与马歇尔一起提升自己。 族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的孙女在中央骑士学院得到了“特殊待遇”,却也因为马歇尔的出现没有大发雷霆。在他看来,这兴许就是一种奇特的缘分吧,齐贝林家族近年来和皇室的关系并不是特别稳固,说不定可以通过和马歇尔打好关系来维持一下两家之间的纽带。 族长特地寄出信件,询问星辰会的最高执事塔拉询问是否能为马歇尔和齐贝林提供某些帮助,他收到的回复却是:由于马歇尔和查理的关系,对方只能对齐贝林提供最基本的帮助。也就是说,塔拉和查理是站一队的,但马兹莫特家族和马歇尔这个小女孩站在一队。 他先前并不知道马歇尔和查理之间的瓜葛,但现在知道了。 这种情况着实有点尴尬......但已经说出去的话,便再也没有收回的余地。就权当是他在进行一场豪赌吧,毕竟塔拉称自己不会将这件事情与查理国王汇报,火再怎么烧,也不会烧到马兹莫特家族这里。 然而马歇尔本人现在却无心去想这件事情,因为她们六人竟被一众流氓堵在了昏暗的巷口,她们的背后是死路。 章贰陆伍:勇敢地出剑 马歇尔紧张地抿着嘴,面前的第一个男人虽说不强壮,但她们这一众女孩儿显然更不强壮。这流氓的后面还堵着一些小混混,他们同样面色不善。 她没有带【金玫瑰】出场,同样也没有带自己的魔铳,全身上下能挥动的只有在课上分发的细剑。这还是她们今天作为一个小团体出来巡视的第一天,明明大家作为巡逻队的一员,风光无限地从骑士学院内部走出来,却被堵在了这一个巷口。 “你们这些恶徒,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们!”黑头发的伊利亚撸起了自己作秀般华美的袖子,掏出这把细到可怜的剑柄,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去,朝着面前歪头坏笑的男人劈去。 他还没说完便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把抓过伊利亚的手,身后在路口堵着的男人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从他的背后伸出手来,想要实施不轨的行为。这位自以为武力高强的伊利亚吃了一瘪,拼命挣脱,却不由得地被拖去。 “放开她!”齐贝林见情势不对,拔剑上前,“马歇尔,我们上!” “不,不行,这种剑实在是太软了,根本没什么战斗力......”马歇尔还没说完,齐贝林已经朝着男人的肚子击出了一记前刺,但完全没办法穿透对方的衣服,“保持理智......” “快救救我!”伊利亚被男人甩到了自己的身后,就这么被夹在了流氓的中间。 巷口的哄闹声旋即被大街上的人所发现,因为巷子过于狭窄,易守难攻,外头的人想进去,必须要穿过层层阻隔才能将里面的女孩们解救出来。伊利亚的这一举动将她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她拼命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努力不让这些流氓们侵犯自己的身体。 “该怎么办?”齐贝林差一点就被面前的男人揪住了头发,连忙退后两步,结果直接撞到了握住剑柄的马歇尔,“唔!没,没事吧?” “真是......要观察清楚情况!遇到险情的时候要冷静!”马歇尔看了看身后这三个缩在一团的人,兀自叹了口气,“齐贝林,你退后,我试试看可不可以把这个人给击倒......这柄剑实在是太细了,不好办法出击。” “呜呜......为什么一出门就会碰到这种事情!” “救救我!” 手边也没有魔剑的帮助,现在只能凭借自己的肌肉记忆攻击了。只要自己出剑的速度足够快,那么再细软的剑也可以变成置人于死地的杀器! 马歇尔身上的衣服实在是过于碍事,她便第一时间扯开自己的袖口,随手将自己的长发朝后一挽,身体微微向前倾,整个人化成一道剑锋,迅捷而优美地朝前冲去! 男人见状,脸上竟是歪曲出一副病态的笑容,但看到对方的动作实在是不像人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也僵在远处:“哦?看上去是练家子——” 马歇尔没有正面攻向这个流氓,而是身体一侧,踏向身边的墙壁。她短暂地克服了重力,用自己的蛮力跑上了墙。她的右手摸向自己的腰际,左手中指一弹纤细的剑尖,双腿继续用力,竟是直接蹿到了男人的头顶之上! 流氓伸手去抓马歇尔的脚踝,眼前却是一花,手掌之上竟出现了尖锐的灼痛感。马歇尔从墙上落下,右脚踏上男人的左肩,手腕一晃,细剑嗡地抖落两下,它的尖端自男人的手掌之间一划而过。滚烫的鲜血顿时从男人的手中滑落下来,女孩貌似很不满意这一结果,干脆直接将自己手中的佩剑朝下一丢,左脚横踹在男人的脸上。 “噗!” 这流氓被踹得喷出了两颗带血的牙齿,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一软,控制不住地摔落在地,就这么昏死在地上。马歇尔没有就此结束,她必须要找机会救出伊利亚。 情况并没有因为男人的倒下而好转多少,刚刚马歇尔在空中看清男人的数量有六个,只解决其中一个没什么用。伊利亚倒是在这些流氓还没反应过来之下逃了出来,浑身颤抖着回了女孩们的阵营之中。 齐贝林也是第一次看到马歇尔真正出手,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在她们手中毫无用处的细剑,竟然在马歇尔的手中割破了男人的手掌! “你没事吧?”齐贝林紧紧地抱住了浑身颤抖的伊利亚,“你......” 伊利亚浑身是巷角的脏泥,完全没有先前鲁莽出击时的勇猛,泪水浸透了她的脸,双手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了血。 黑发女孩抽噎着说道:“不......被人,被人玷污了......没办法......没办法嫁人了......” 其余的女生们这才反应过来,她们终究只是政治机器中的一个小小齿轮,若是在这里被人上下其手,被人知道了之后肯定没有办法给出一个交代。贞洁在贵族之中对女性显然是非常重要的一点,这直接联系到了非从政女性在家族中的政治身价。若是伊利亚的事情败露出去,她的一生估计就完了。 一个人没有了自身的价值就没有必要浪费基础资源,伊利亚兴许很快就会被“女骑士”除名,若是再这样下去,这个班级很有可能就毫无存在的必要了。 “你们快点退后......”马歇尔捡起地上的佩剑,横在自己的面前,准备再一次上前格开面前的流氓,“不要再鲁莽上前了,听到没有!” “各位可爱的女骑士们,你们不用再担心了......” 熟悉的声音就好像温暖的阳光,在巷内温暖地回旋。亚美利加在此时终于赶到,马歇尔连忙退后,聚集起来的流氓们如作鸟兽散,哀嚎着被一双大手打倒在地上。 亚美利加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就这么赤手空拳地打跑了所有的混混。他面色焦急地走上前去,查看每一个女孩的状态,又看了看地上口吐血水的一个混混,他的面色顿时一僵。 “各位女孩们,先回去吧。”亚美利加的脸上难得有严肃的神色,“还有,这是谁干的?” “是马歇尔小姐,亚美利加先生。”齐贝林撑着心理崩溃的伊利亚慢慢向前走,“她很勇敢。” 马歇尔反倒在这个时候有些害怕,做贼心虚似地把头别向一旁。 “马歇尔小姐,非常感谢你的付出,我会给你单独表彰。”亚美利加认真地说道,“还有,我希望和你谈一谈,齐贝林小姐也可以一起前来。” 不幸之中的万幸,伊利亚还没有迅速被女孩们孤立,大家还是希望保守这个秘密的。 章贰陆陆:询问 第一次巡查便遭到了如此不令人失望的结果,可惜六位女孩之中没有一个人真正受伤。伊利亚在众人的安慰之下也总算缓了过来,亚美利加则是当即宣布之后的每一次巡查他都会陪同着一起去,以免再一次出现这种状况。 当天傍晚,亚美利加邀请马歇尔和齐贝林共进晚餐,让另外几个女孩各自安排,接下来几天的学习也被暂时搁置了。 马歇尔僵硬地使着刀叉,将餐盘里的小牛排往嘴里送,虽然黑椒汁并没有挂上,但牛肉的本味在此时特地凸显出来,从鼻子往上冲。齐贝林小口小口地喝着果汁,并没有吃面前的牛排,眼帘始终低垂,却时不时地瞥一眼身边的马歇尔和亚美利加。 亚美利加没吃没喝,不断审视着面前的两人。他当天看来并没有看错马歇尔的身手,能够使用细剑伤到人,对于手腕的力量必须要有绝佳的掌控能力。若是没有较为系统且刻苦的训练是不可能到达这种程度的。说一句不好听的,这所学院里的大部分学生都没能达到能够用这种细剑伤到人。 亚美利加轻轻地敲了敲饭桌,笑着说道:“今天的饭食,各位觉得怎么样?” “牛排非常嫩。”马歇尔点头称赞。 “老师,您找我们来是想要和我们说什么内容呢?”齐贝林直截了当地问道。 “齐贝林小姐,正如马歇尔小姐所言,这里的牛排非常嫩,你不妨尝尝,不会让你失望的。”亚美利加握着自己的双手,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现在在想,上级交给我的任务是否正确......” “什么叫‘上级交给我的任务是否正确’?”马歇尔喝了一口杯中的果汁,轻声说道。 “马歇尔小姐显然可以看得出来,我现在交给各位的剑法显然不是战斗时应该使用的剑法,持握的细剑本也不是刚入门的新人使用的。”亚美利加朝马歇尔示意道,“当然,马歇尔小姐貌似可以顺利地使用这把细剑。这种细剑必须要对力量的掌控极其精通,才能发挥出其应有的力量。” 马歇尔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了:“我在进入学院之前,和别人练习过一段时间的剑术,也只不过是日日夜夜地挥剑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可以告诉我他的名字么?” “我叫他威廉先生。”马歇尔说,“我的佩剑也是他送给我的。” “威廉......”亚美利加先是皱起了眉头,而后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他......他送给你的佩剑是什么样式的?” “就是我第一天带来的那朵金色的玫瑰花。”马歇尔实话实说了,“不过,我现在还不大希望其他人能够知道这件事情。” “那当然......毕竟那是你母亲使用过的东西。”亚美利加满含歉意地说,“若说雅力士的剑术威廉第二,那么没有谁能自称为第一了。那么,我现在应该称作你为雅力士的王女,还是别的什么?” 马歇尔尴尬地笑了笑:“就叫我马歇尔小姐就可以了。另外,我并没有接受魔力的浸染,威廉先生对我说过,若是想要变强,便只能从硬性的身体素质方面下功夫。” “是的。”亚美利加严肃地点了点头,“身体素质决定了魔法骑士的上限,而不是自身的魔力总量。若是我再教你们这种蹩脚的剑术的话,不仅仅是从你们这里说不过去,从我自己这里应该也说不过去了。” “我只是希望自己不会成为联姻的工具。”齐贝林的语气有点忧伤,“仅此而已。我的祖父对此也非常不满。” “是,是么?”亚美利加惊讶地说道,“齐贝林小姐是怎么和马歇尔小姐认识的呢?” “我恰好看见马歇尔小姐在夜晚抽时间来练习挥剑。”齐贝林说,“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变强,而不是依靠于其他的人,尤其是那些看轻我的男人们。” “是么......”亚美利加紧俏的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我实际上也不愿意教给你们这些不实用的内容,但......我也身不由己。不过,既然这么恶劣的事情已经在你们身上发生了,那我自然不能不管不顾。” “所以说,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行训练了?”马歇尔双眼放光,“我希望能够在您这里学到更加精妙的剑法。” 亚美利加说:“对于马歇尔小姐而言,你手中的魔剑已经交给你了一切,知识已经牢牢纂刻在你身体之中的每一块肌肉之上。你母亲的魔剑比较特殊......当然,她也是一名非常强大美丽的剑士。” “总觉得你们好像都知道我母亲的事迹,就只有我自己不知道......”马歇尔嘟囔了一声,旋即继续说道,“我只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就地在那里学。” 亚美利加大笑道:“哈哈,普通人连稀里糊涂学的机会都没有。你手中的这柄魔剑在圈子里也非常有名。对于你来说,很有可能是恢复到正常的训练水准,但是对于齐贝林小姐来说,就可能有些困难了。我只是一介平民,对于贵族的条条框框大概是一窍不通。但我确实希望,你们能够在我的手下走出一条较为光明的未来。” “需要我和其他人说么?”齐贝林的脸上竟是浮现出狂热的神情,“这也有可能是因祸得福!” “也不知道伊利亚小姐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马歇尔颇为担忧地说道,“当时真的不应该贸然上前。” “我等一下会去询问的。”亚美利加感兴趣地说道,“不过,你当时是怎样出剑的?我很感兴趣,和我说说。” 马歇尔并不想说,但齐贝林却很起劲,非常详尽地将这位女士在巷内的每一个动作都说的清清楚楚。尤其是她飞檐走壁的那一段,要不是马歇尔在一旁给眼色,齐贝林早就在真实情况之下添一大缸醋了。 亚美利加听罢,轻轻地点头道:“你的动作虽然危险了一点,却也可以做得出来。对方肯定是因为轻敌了,在一晃神之间没有挡住你的踢腿,否则对方很有可能会抓住你的脚,直接把你摔在地上。” “我大多靠的是肌肉的本能,我失去了魔剑之后,相应的剑术技巧就没办法使用了。”马歇尔实话实说,“所以说,我希望可以让自己在使用任何武器的时候都有一战之力。” 亚美利加的嘴巴微微抽动:“武器太多了......这不大可能实现,那你身边还有什么可以使用的武器么?” “一把魔铳。” “等等,你身边有一把魔铳?我怎么不知道?”齐贝林好奇地问道,“我们相处了那么久!” 马歇尔心虚地望向一边:“我总不能给你展现我到底有多少把可以用来杀人的东西吧......” “哈哈,”亚美利加说,“那之后的话,我也来负责你的打靶训练。” 这么说来,马歇尔还从来没有使用过这把【纯白救赎】呢。 又稍稍聊了一会,马歇尔和齐贝林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路上说说笑笑。亚美利加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肚子空空。他泡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喝着,桌边的魔法灯亮了起来,映出一份新拆开的文件。文件的台头是马兹莫特家的家徽,而发件人正是齐贝林的祖父,马兹莫特家的家主。 亚美利加苦笑起来,用手撑起了自己的头。 看来这位爱女心切的家主也要给自己施压了啊...... 章贰陆柒:真正的骑士 第二天,亚美利加一大早便宣布从今以后的训练计划有所改变。伊利亚今天仍然来上课,证明她的秘密被守得很牢固。这里的大部分女孩们并没有接受正规的政治教育,齐贝林和马歇尔只是其中的少数,贵妇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无需前移如此多的地步,这些家族的原意也应是给女孩们的身份镀上一层金罢了。 伊利亚向来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儿。当然,过分的开朗便是骄傲,她同样是一个骄傲的女孩儿。如此骄傲的她却也在今天到场之后一直揪着自己的裙摆,面色阴沉。她的眼角积着一泓泪水,昨天的灾难历历在目,她又怎能像往常一样开怀大笑? “昨天,因为我的失职,让伊利亚女士受到了一系列非常恶劣的侵害,我,亚美利加在此进行严厉的自我检讨。”亚美利加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很严肃,但他的屁股依然是那么翘,“从这样看来,我教授给大家的剑术并不能起到一个自卫的效果。” 伊利亚慢慢地抬头,望向亚美利加的面容微微发愣。她向来都相信亚美利加的话,他是如此风流倜傥,他是那么高大,细心体贴!她平常刻苦练习,正因为成为一名女剑士的目标百般吸引着她,结果只学了这一副花拳绣腿,连自己的身子都保护不了...... 亚美利加说:“因此,我会给各位制定新的训练计划,并给各位分发新的佩剑。昨天这件事情为我们敲响了警钟。接下来的学习的内容全部都需要考核,若是无法通过,那便无法成为一名能够在战场杀敌的真正的骑士。” “你之前在骗我们!”伊利亚怒不可遏地吼道,“你这个骗子!” 亚美利加没有去管伊利亚的话,继续道:“若是想要退出的话,现在便可以直接离开,之后的一切训练就与你无关了。接下来的训练定会艰苦一些,但这正是这所学院内其他预备骑士们必经的路途,不经过风雨和汗水,又怎能见到美丽的彩虹?” “你......我明明那么信任你!”伊利亚指着亚美利加的鼻子骂道。 亚美利加面带歉意地低下头,定定地看着伊利亚的面孔:“伊利亚女士,我再次因为昨天的不幸向您道歉,若是您愿意继续跟随我学习,我一定可以将您,不,将这里的所有人训练成一位位真正的女骑士,而不是一只只只能在花瓶之中被供着的鲜花。” “伊利亚小姐......就再相信亚美利加先生一次吧。”齐贝林扶着伊利亚的肩膀,定眼一看,发现对方柔顺的黑发竟然在一夜之间变得枯槁脆弱,“一切都会没事的......没事的。” 伊利亚用泪眼瞪着颇显无奈的齐贝林,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不要和他串通在一起骗我!” “真的,亚美利加老师当时可是打跑了那么多流氓呢。”齐贝林轻声安慰伊利亚。 “那只相信你最后一次!”伊利亚抹着眼角的泪,“万一真的嫁不出去,那只好成为一名女骑士了!” 马歇尔竟是有些想笑,她到底是多么想要被嫁出去啊......她就完全没想过谈婚论嫁这种事情,夺取王位已经够她吃一壶的了。更何况,现在谈恋爱是不是太早了些...... 其他的女孩儿们也没有退出,她们沉默着接受了这个提议,毕竟先前的经历让她们同样生气了把自己武装起来的心思。 亚美利加并没有带领女孩儿们去挑选武器,而是将她们带到了一个训练场之前:“那么,我们就这样说好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把你么训练成真正的骑士。你们必须无条件地遵守我说出的要求,否则训练就起不到效果。我们近来的目标是追上普通学员的学习进度,并在四个月过后的期末大比之中夺得相应的名次。我对各位的态度也将从小公主变成普通的学员,参加了就没办法退出,任何苦你也得吃着!” “所以说,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取我们的武器,是么?”青色头发的包贝尔举起手来,轻声说道。 “在拿起你们的第一件武器之前,提升身体素质是必要的一环。”亚美利加说道,“我今天特地让你们换了一身比较轻便的服装前来上课,也正是因为此。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你们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这里度过,下午的自由活动取消。” “什......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要取消自由活动!”米妮亚抗议道,“我的下午茶!我的配饰!还有——” “好了好了,就当这些已经在你的生活之中早已消失。”亚美利加摆了摆手,“我在这里提前说好,你们的一日三餐必须要吃饱,吃好,否则支撑不了你们一天所需的能量。” 除了马歇尔以外的女孩儿们貌似并没有懂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在一整天如同“魔鬼”一般的身体素质训练之后,这一句话便清清楚楚地纂刻在了她们的心中。近乎所有人都在漫长的跑步之中倒下,齐贝林也因为早上吃得太少而差点昏倒,只有习惯敞开了吃的马歇尔像个没事人一样,神清气爽。 齐贝林说马歇尔是怪物,马歇尔则是笑着说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弱,她当年可是在西斯格的草地上使劲奔跑,和春一起捕捉过猎物的女孩儿。 在跑步的间隔之中,亚美利加则是为女孩们讲解身上每一块肌肉的位置,并且教她们如何去感受,以至于控制。出剑并不只需要力量,还需要精准,毒辣。 亚美利加手中拿着一柄女孩们先前使用的细剑,而他的身后是一个稻草假人:“实际上,要是懂一点小小的技巧,在佐以足够的力量,即使是这种细剑也可以发挥出极其强大的力量。” 男人的手绷得笔直,手中的细剑在风中微微颤动,他忽地提起了自己的手腕,柔软的剑尖从上而下轻描淡写地划过,稻草假人上立马翻开一道深深的剑痕,看的一众女孩呆滞在原地。 “当然,这种技巧是非常困难的。马歇尔小姐先前接受过一定的训练,能够发挥出一定的威力,已经算是天分很高的了。”亚美利加将细剑塞回腰间的剑鞘,“但依旧还需要刻苦的重复,重复,再重复。更何况是连身体都没锻炼结实的你们!” 他在女孩面前前后踱步,拍了拍手道:“休息完毕,继续绕着场地跑吧,没我的允许,不要停下来!再有人说自己的心脏要爆裂了,那就跑到爆裂为止,就算是死也不可以停下来!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必定要经过千难万险!” 这时的亚美利加和前两天大相径庭,近乎所有女孩儿们都在埋怨,唯独马歇尔默默地在练习场上跑步,一言不发。到了晚上,她依旧在学院一角的小场地做加练。齐贝林虽然很累,但她也依旧跟着去了。 今天白天没有碰过魔剑,今晚马歇尔要继续练习挥剑。 “真是要了我们的命......”齐贝林坐在草地上,看着马歇尔一下一下地往前挥剑,叹了口气道。 “这只是一开始呢。”马歇尔唰地一下将【金玫瑰】往前刺去,“习惯就好。” “话说,你是为了什么才坚持这么练习下去的?”齐贝林是第一次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 马歇尔撸了撸自己满是汗水的长发:“可能是为了我自己,也有可能是为了别人。只有自己变强,才可以保护周围的人,而不是一直受别人保护。” “为了别人?” “我的一个朋友,应该算是朋友吧......”马歇尔继续出剑,一边颤抖着说道,“我亲眼看到他死在我的面前。”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哭泣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还是呆在没人的角落哭为好。” 齐贝林想要岔开话题:“话说,假如我们要组成一个骑士团,你想取什么名字?” “怎么突然就问这个问题了?”马歇尔不解道。 “你快说啦!” “这我怎么想得出......”马歇尔忽地愣在了原地,旋即开口说道,“就叫‘金玫瑰魔法骑士团’吧。” “这个名字听起来不错。” “这是我已经过世的母亲所在的骑士团,现在解散了。她是团长。” 章贰陆捌:拒绝与无法拒绝 塔拉收到了马兹莫特家族的信笺,是关于对方想要投入资源于雅力士的王女,马歇尔,并且希望让她也投入一部分的资源让她的政治实力与个人实力迅速增长。其中,对方还请星辰会对马歇尔进行浸染。 星辰会的事情就是塔拉的事情,那么塔拉的事情亦是星辰会的声音。她拒绝了这一项合作的请求。双方显然知道帮助马歇尔表明什么。塔拉比马兹莫特家的家主更加了解马歇尔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内容,帮助马歇尔约等于和查理国王敌对。人们做出的任何事情都会有蛛丝马迹,她现在和星辰会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若是她在暗中帮助马歇尔,那么现在掌权的查理若是查到这件事情,星辰会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原初教会。 塔拉不希望有人对星辰会的发展从中作梗,星辰会作为掌控国家符文魔力的基本配给的家族产业,举手投足之间都会引起巨大波浪。更何况,她的弟弟又在暗中掌控着【黑星】的运作,对方也不赞成帮助马歇尔的举动,在一系列的思考之后,她写信回绝了马兹莫特家族的信笺。 这件事情在她最近处理的众多事务之中算是小的,好不容易才从【奇迹石像】对她造成的伤势之中恢复过来,她就得立马投身于如山如海的工作当中。费特想要帮她处理一些看起来不那么重要的事务,但遭到了塔拉的拒绝,她表示每一件事情都非常重要,并且这是在自己的职务范围之内的工作,她必须要自己完成。也就是说,弟弟的好意她接受了,但没有必要。 要说近来最大的事件便是西斯格的【匪贼失乐园】在开张三天后居然灾难性地被摧毁成了一片废墟。更加离奇的是,在事后的调查当中,调查员在失乐园内部竟然发现了一种非常规的符文魔力的痕迹,但没有人能够分析出这种魔力到底有什么作用。 这些实际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失乐园的所有者居然想要再一次对这块地方实施重建工作。要知道,这块地方自上次兽人叛乱的时候就已经被摧残过一遍,她现在更是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失乐园的主人对晶板桥拥有绝对的控制权,这已然是西斯格内多年不变的铁则之一。政府本想乘着这个机会,想要以商谈的方式夺下这一道关口,但在看到对方的举措之时,人们傻眼了。 “所以说,这些饭桶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抛到我这里来......”塔拉重重地锤了一下桌面,大笔一挥,驳回了面前的文件,“自己滚去解决!” 失去的魔力已经回不来了,而在这一段时间内积攒下来的所有文件都还等着他一并批阅校验,真是让她忙的皱纹增添。文件当中的还有一些申请是让她亲自上阵的,她都因为自己的身体还需要调理为由全部推辞了。 虽然这样很有可能影响她作为国家首席术士的名望,但她近来忽然发现,即使是这样,大家对她的实质性认识并没有推进分毫,对于她们姐弟俩辛辛苦苦打理的产业更没有任何帮助。 使用【群星之矛】显然是有副作用的,她将自己的一部分魔纹作为术式成立的代价,现在的她已经从五魔纹高阶术士跌到了五魔纹中阶,若是再不好好休息一下,她的魔力上限没准还要再跌。即使是休息了一阵子,也不能完全治好这种隐疾。 塔拉今天罕见地拒绝了全部要她出马的所有文件,剩余大部分政府内部的公文也回绝掉。星辰会内部的事务相对于政府来说显然是九牛一毛。她本就不应该帮政府部门擦屁股的。她已经想象出那些好吃懒做的蠢猪朝她抗议的行为,而她也早已做好了满面冰冷的应对行为,并不会认怂。 当一个人有了足够的力量和权利之时,他的嘴巴便可以大声并且勇敢地说出拒绝的语句;相反,若一个人没有力量也没有权利时,他的嘴巴就很有可能由不得自己了。就比如说现在正坐在佣兵集会两楼的普利琉斯,他正被一众自称为“兄弟会”的人包围在最中央。集会内所有佣兵都被撤到场外,无故闯进这栋大楼内的兄弟会称不会花费多少时间。 一根银亮的魔铳正抵在他的喉咙之上,而执铳者是一位独眼的男人,仅仅是看上一眼,普利琉斯的心就在不断打颤。 他真的会扣动扳机的。他真的会扣动扳机的。他真的会扣动扳机的。 普利琉斯的喉结不断地上下鼓动,冷汗在短短半分钟之间便湿透了他的内衣。他的眼球不断在眼眶内弹跳,不用看,他也能感受到周围的视线就好像一颗颗子弹从自己的身体内穿入穿出。 拿枪正对着他脖子的男人眨了眨自己没瞎的那只眼,左脚居高临下地踏上了他的座椅,正正好跺在他的两腿之间。 “唔!”普利琉斯的身体一阵颤抖,他在那一瞬间看到那男人的鞋底全是一根根尖刺。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但被面前的男人硬生生用蛮力止住。 “我问,你答。”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懂?” 普利琉斯大气都不敢出,只好猛地点头。结果对方直将铳身猛地甩到了自己的脸上,他只感觉嗡地一声,剧烈的痛苦充斥着他的整个大脑。他不敢哀嚎,因为铳口又一次抵在了他的下巴上。 “我问了,你答。” “懂......我懂!我懂!”普利琉斯吞了口唾沫,用尽自己的全力说话。他的脸上被撞出一大块乌青,一说话就疼得要死。 “很好。”独眼男人点点头,依然是没有任何表情地问道,“你知道一个名叫谢尔顿的男人?” “是,是的!”他不敢再说话了。 “他的身边是否跟着一个小孩,并且自称为是他的儿子?” “是的!”普利琉斯想要点头,但火铳估计会从他的下巴处冲出来。 “他的名字是否叫梅林?”独眼男人继续保持着这种简洁的风格。 普利琉斯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地说道:“不......不是。谢尔顿先生的儿子叫马林。” “马林?”独眼男挑起了自己的眉毛,“你没有骗我。” 铳口再次朝普利琉斯的喉咙处顶了顶,可怜的男人连忙摇头。 “没,没有,他的名字就叫马林!” “那我再问你,谢尔顿的全名是什么?” “谢尔顿·马尔克斯,对的,就是谢尔顿·马尔克斯。”他特地重复了一遍,希望在对方的神情中看到满意的答复。 但独眼男脸上依然没什么波浪。 独眼男自顾自地说道:“男孩的名字叫梅林,不叫马林。小心这两个人,尤其是那个小男孩。他一根手指就可以把你掐死。” 啪!铳口又一次甩在了普利琉斯的脸上,将他从椅子上砸到了地上。 “走。”独眼男看了一眼普利琉斯两边红肿的脸,轻蔑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我打你。我本无义务回答,但出于情分,我便回答你。” 普利琉斯重重地咽了口口水,眼神呆痴。 “因为我想。渣滓。”说罢,独眼男转过身去,朝后招了招手,兄弟会的人退潮般离开了。 普利琉斯捂着自己的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双眼之中除了震惊,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第二天,他便从佣兵集会离开了。据说他连手续都没办,就这么兀地逃跑的。 章贰陆玖:异样 谢尔顿和梅林在回归之后的几天都呆在佣兵集会的宿舍之内,始终没有出去。因为梅林在这一段时间当中一直处于昏迷之中。作为人父,他总不能丢下自己的儿子不管。 梅林最终昏迷了四天半,他醒来的时候,谢尔顿正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写信。他的头依旧很痛,口鼻之中充斥着血腥的气味,稍微闷着呼几口气,这种令人无法接受的气味就会涌上自己的鼻腔。与此同时,一股沉睡已久的饥饿感从他的全身各处涌现。 这不仅仅是从肉体层面上的饥渴,而是从灵魂上,从肉体上的饥渴。他亟需补充魔力,当然,也非常渴望补充能量。他的双眼不自禁地变成了符文生物特有的蓝紫色,面前的一切都融成了明灭相间的魔力区块。而正对着谢尔顿的方向,正是一团熊熊燃烧的魔力火焰,让他止不住地想要上前吞吃! “唔......唔!”梅林瞪大眼睛,嘭地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口中不断流出晶亮的口水,不住地想要上前啃咬! 谢尔顿转过头,看到梅林刚刚醒过来,脸上自然而然的笑容忽地中断:“你......你醒了......” 他的......他的双眼......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种蓝紫色......总觉得看向自己的不是一名人类,而是一个对他的全部觊觎已久的饕餮。 梅林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眼中的迷彩逐渐黯淡下去,他努力地用手腕擦去嘴角的口水,虚弱地说道:“我好饿......要,要吃东西......” 只差一点点,自己的身体就会条件反射似地扑上去,把自己“父亲”的脖颈处的皮肉扒开,狠狠的饱饮其中的鲜血,品尝其中温暖的魔力。要不是他在出手之前及时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一切都为时已晚。 “你,你怎么回事?”谢尔顿说,“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我想吃东西......”梅林按着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地擦着自己的口水,他的声音就好像泡沫一样逐渐破碎,“要吃......我想要喝水......” 梅林很明显出了问题。谢尔顿当即派人送来饭食和水,一边陪着他吃下,时不时地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嘴。有好几次,小男孩吃得实在是太快了,谢尔顿便轻拍他的后背,不让他被噎到。昏迷了那么久,身体虚弱饥饿也是正常的。 但谢尔顿始终没有忘记他那双蓝紫色的双眼,在那一刻是如此地富有攻击性,就好像要将自己一口一口地吞吃殆尽。要说梅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肯定和失乐园的神血有紧密的联系。其中的神血具有时光的威能,梅林的身体是否因此而发生改变,也是一个未知数。 实际上已经不是未知数了。梅林再一次长高了,已经可以和七八岁的孩子相媲美了。要知道,他抱起梅林的时候,他也才像几个苹果那么大,没想到短短两三年过去,却已经变成这一副模样。他也比普通的孩子要早熟,甚至不是一星半点。 按照现在的体型来说,完全可以把梅林放到八九岁的小孩当中都没有一点违和,他只要让梅林接受一下学龄前的基本教育,之后肯定可以去上学了。谢尔顿也有这个想法,但出了这码子事情,他打算要再等一年,把这孩子的身体照看好,他才敢放心让他去上学。 到时候,自己也应该要求自己的老师了吧......这也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他也总该下一个决断了。 在此之前,他有必要带梅林前往梅林圣地进行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他敢打包票,这个男孩的身体绝对与先前有不止一星半点的不同。 他们立刻雇了一辆马车前往梅林圣地,在通过关卡之后,他们再一次来到了第一圣所之前。这座魔法塔和先前相比没有任何改变,翠绿的青苔夹杂在歪七扭八的杂草之间,星星点点地落在一砖一瓦的表面。 切尼现在已经被转到了元老会之中,无法及时赶到谢尔顿的身边,他是拜托一个不认识的教员帮梅林检测全身的状况的。 “爸爸,既然这里是梅林教,是一个专注于做学问的地方,那肯定有不少书吧?”梅林在谢尔顿的培养之下已经变得非常喜欢看书了,“可以让我看看么?” “说不定可以。”谢尔顿一边翻看着梅林的检测报告,耸了耸肩道,“我可以去问一下这里的工作人员。再过一年,你还可以在这里得到一根独属于你的魔杖。” “真的么?”梅林的眼睛闪闪发亮,“可以和你的魔杖起到一样的效果么?” “肯定比我的魔杖能够达到的效果更大。”谢尔顿笑着说,“你在我心里,是这个世界里最聪明,最有天分的小男孩。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 果然,梅林的身体竟是在一瞬之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的血液内符文魔力的浓度翻了整整十二倍,甚至比之前吸收了一整个【原初之符文】给他带来的影响还要巨大。更加令人惊讶的是,这小男孩的身体素质已经完全超过了一般人类能够到达的极限,连以皮糙肉厚的兽人都在坚固程度之上逊色了他三分。 谢尔顿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他在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各项数据之中还有更多的异样,梅林的新陈代谢速度竟是比以往加快了数十倍的速度,照这样下去,他的身体将会以成倍的速度生长...... 这种异样让谢尔顿非常担心,这样下去等不到梅林十六岁作为所谓的“完美容器”被掏空灵魂,他就因为自己身体的问题垮掉了。他看完这些报告,反复地询问梅林是否感觉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但都收到了否定的答复。 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梅林的身高简直就是一个迷,简直不是揠苗助长的程度,而是像雨后春笋,一节一节地拔高。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必须要看紧梅林的状态...... 一个想法忽地从他的脑海之中蹦了出来,他的这种异常状态是否和先前醒来时双眼之中的蓝紫色光芒有关?若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因为在小时吸收的梦魇在这个时候生发出来了......这倒是也有可能。 符文生物在他的印象之中天生便是傲慢残忍的,若是他体内的梦魇逐渐侵蚀了梅林的本心......到时候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想到了一代梅林曾经将一整座城池全部吞噬殆尽的事件,不禁打了个寒战。那座荒废的城池如今成为了兽人特区,首罗。正因为人类大多不愿意在这里定居,这里才给兽人们留有一席之地。 谢尔顿接着向教员询问这里是否有能够供梅林借阅的书册,对方起初是不乐意的,但在梅林的再三诉求与谢尔顿的坚持之下,一个小小的书斋总算是向他们开放,能够随意借阅,拿取,甚至都不需要归还。 这一间书斋内存放的全都是往任梅林的手记,即使大部分梅林都没有写手记的习惯,但在这么多任之中,总算是积累之下了一些遗稿。当然,大部分有用的内容都已经被撕去,只剩下一些意义不明的,或者是自言自语的,或干脆什么也没有写的空白本了。 两人面前的书架上只有一排显得很旧的手札,只占了容量的五分之一还不到。 谢尔顿暗地里叹了口气,他看来终究已经是脱离梅林教的执事范围了。他明明还在抚养这样一个前途璀璨的小孩,这可是梅林教的希望。 章贰柒零:空白本 满含温热湿气的阳光从书斋的窗户处慢慢地飘落下来,垫在书斋的底部,仿佛将地面变得松软轻快了两分。这里的一切陈设都已老旧,显然是长时间无人问津。很有可能,这间书屋就是来打发梅林和谢尔顿两人的。 说一句不好听的,他们就像两个叫花子一样。 “这里的书随便挑,想要拿走也可以。”谢尔顿看到梅林虽然被如此待遇,但依然开心得合不拢嘴的样子,面容微微发僵,“都可以的。” “这里都是之前几任梅林的手稿!”梅林开心地大叫道,“可以帮我拿一下这本书么?” 梦魇梅林则是在小男孩的灵魂空间之中闹腾:“书架上最靠右的那本一定要带走,其他的都可以不要。一定要拿走,一定!” “为什么?”马尔克斯疑惑道,“这本书里有什么吗?” “你自己张开魔眼就知道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吸收了神血的梅林已经不需要缓冲那么长时间便可以启动狄达摩之瞳透析万物的能力,在这一奇特的视野之中,他竟是看到了好几本书内都蕴含着魔力的痕迹,而最右边的那一本,它内部散发出来的魔力甚至都能达到影响现实的程度! 那这本书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摆在这种地方?难道梅林教的人都没能从这本书里面得出任何有效的信息?到底是怎样才能将其保存地如此之隐蔽...... 不过,梅林先要了最左边的那一本书,反正也不急这一时,看看也无所谓。谢尔顿书柜之上拿下松软易脆的一团书页,上面零零碎碎地写着一些同现在的雅力士语极为相像的文字,也能勉强看的清楚。 “这是古雅力士语,书中的有一部分内容和现在的雅力士不大一样,但也能凑合着看一看。”谢尔顿说道,“再不济,你自己可以使用通晓语言的术式,魔呓是‘耳清目明’。” “嗯,我可以尝试着读起来。”梅林当即小心地展开这一卷卷古旧的羊皮纸,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读着。 这上面的内容大多是一些日常的琐碎语句,就比如说“今天的餐食过于淡了”,以及“什么时候才可以把我放出去走走”,亦或是“今天,第三圣所内四点钟方向处出现了一位美丽的女子”。但他在终究在一页之上翻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生命术式?”谢尔顿和梅林一起读这些纸,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不免读出声来,“这应该是他的猜测。” 这一任梅林说,生命术式的缺损并不是自然形成的,极有可能是认为导致,甚至是说不好听点,是被偷窃或者是转移的。那么,在此假设之上可以做出一个推论:他们现在所见到的生命术式是后一半,而不是前一半。 “这,这......”谢尔顿眼底颇为震惊,“但大家都认为是缺损了后一半,并且也就此延伸出某些拥有具体效用的‘代替用生命术式’。” 梦魇梅林对谢尔顿的话发表评论:“但没人知道生命术式缺损的到底是前一半还是后一半,若是现在的梅林教是如此‘统一’的话,那估计是在短时间内没什么太大突破了。” 谢尔顿知道生命术式的部分内容:“假若通过生命术式真的可以制造出生命的话,那么现存的这一段生命术式是填充躯壳内部的东西,而另外一半的术式则是制造出一副皮囊。因为另一半术式的缺失,这才导致造出的生命像一滩烂泥一样......根本没法看。” 小男孩捏着黄脆的纸卷,好奇道:“如果现在的这一半术式对人用了之后会怎么样?” “他们会维持不了自己的形体......”谢尔顿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种事情,“浑身上下变绿,然后烂成一团蠕动的肉泥。” “好恶心......”梅林连忙合上了这几卷纸,让谢尔顿塞回去,“那帮我随便再拿一本吧。” 之后的内容都是大差不差,大部分日常随笔之中都是一些关于梅林教的牢骚话,根据其中的内容可以猜测,这些梅林都是被囚禁在梅林圣地,也就是世界树周围的试验品,他们的存在便是刷新雅力士的魔法记录。他们的身体成为了最珍贵的研究资料,而他们的智力大多数也是超群卓绝,为梅林教创造了一块又一块里程碑。 既然在这里的第一任梅林中便有第七圣所的踪迹,也就是说,这些圣所在很早以前便被建造而成了,但梅林问了谢尔顿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表示一无所知。 就在此时,书斋之外有人进来说,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若是想要再看这些书的话,可以直接拿走,不要再在这里长时间逗留。这让谢尔顿非常不高兴,他明明还算一个梅林教的核心成员,担负着抚养梅林的任务,他们现在却像一条丧家狗一样,拖拽着自己的儿子被这个世界赶来赶去。这分明是不公平的。 但谢尔顿也没有办法,只好让梅林赶快挑几本书拿走。梅林当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一下就将书架最右边的梅林的手札拿走。按照时间来说,这一任的梅林应该是在这些梅林之中与他年龄相差最小的梅林了。希望这里面的内容能够不让他失望,毕竟这本书比谢尔顿的脸还要大,有足足三指厚,里面的书页虽然看起来不薄,但也能承载很多东西了。 梅林圣地一年四季沐浴在世界树的恩泽之下,这里的气候始终温暖如春,万物生发,百兽滋养,一路上,小梅林能够感知到周围有一众蕴含着符文魔力的生物正在注视着自己,同样正在注视着自己手中的这本书。 他能够感受到它们如饥似渴的视线,但却又因为自己周身发散出来的从生命层次之上遥遥俯视下来的压迫感不由得退缩。这本书看来并不简单。 梅林一边走着,一边翻开了这本册子的扉页,略略泛黄的书页之上留下一道细碎但标致的字迹:愿有缘者得之。 所以说,我和这本书也算是挺有缘的了...... 梅林轻轻地用指尖划过之上的这一串字迹,竟是发现自己的皮肤之上居然隐约有温热的触感。他定睛一看,这一道细小的字迹竟是化成了一点点滚烫的墨迹,被吸回了书页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梅林小声地嘟囔道。 谢尔顿听到了梅林的话,转过头道:“怎么了?” 他分明看见梅林翻开的这一页上面什么都没有,身旁的男孩将书一页一页地翻开,上面竟是什么也没有。 “哈哈,看来这一任梅林不大喜欢写手记啊。”谢尔顿挑了挑眉,他的脚步逐渐下沉。 梅林奇怪地一页页看过去,先前显现的墨迹竟是怎样都找不到了。直到最后一页,他才看到纸张的右下角有一行正在迅速消失的字迹。就好像这一行字迹在被梅林看到了之后就必须迅速消失一样。 【我们是同类,梅林。】 旋即,又有一行行黑字从书页的底部浮现出来,旋即消失,如此反复: 【我会在你有需要的时候帮助你。】 【我还活着。】 【我希望你能够同我一起探索这个世界最本质的奥秘。】 【关于狄达摩在这个世界的化身,亦或者是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狄达摩的一部分。】 “不要随便相信这种东西,很可能是有诈。”梦魇说道,“当然,若是它真的想要帮我们,那就必须要利用得当。” 马尔克斯道:“我知道......但我只是觉得这很奇怪,他到底是怎么通过这本书和我沟通的?” 书上旋即显现一行字迹: 【我能知你所想。我与你拥有灵魂之上的联系,这是每一任梅林都拥有的特权。】 “梅林,你知道么?”马尔克斯问道。 “我又不是梅林......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梦魇愣了一下,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现在貌似有困难。但你身边的这名好心人能够帮你脱困。等待时光的帘幕拉开之后,我会指引你去该去的地方。】 【无论身处何时,身处何地,我已然与你同在。更不如说,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两个灵魂顿时都摸不透这本书到底想要做什么。在现出这句话之后,字迹迅速缩回,整本书变回了空白的样子。 梅林和谢尔顿离开了梅林圣地。切尼不久之前才刚刚知道这一消息,并责备管事的人为什么不让他再在这里多留一会。她翻看着为梅林身体检测的报告,面色逐渐严峻。这种数据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有必要朝各位元老汇报了。 实际上,先前还有一件更加棘手的事情要处理,否则切尼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这位樱花一般的女性在此时也逐渐承受不住压力,眉角也添了几丝皱纹。 查理国王居然要让原初教会和他们一起来进行完美容器的计划。更加过分的是,根据知情人士透露,兄弟会已经在暗中派人控制现任梅林的行踪,也就是说,谢尔顿和梅林的人身安全很有可能得不到保障。世界树最近的情况也非常不稳定,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又爆发了一次能量。 她现在完全腾不出手来照顾本应放在第一位的事情......真是本末倒置。但在元老会看来,现在的这一任梅林反倒是对他们的计划来说,已经不大重要了。也就是说,可以成为一个弃子。那么谢尔顿受到如此冷落也是有迹可循。 切尼现在只能期望这位朴实能干的先生能将梅林照顾好了......她相信一定可以的。 【类番外篇】章贰柒壹:车夫 梅林和谢尔顿从梅林圣地出来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有余,他们并未吃中饭,因此叫了一辆马车去梵冈内一家比较有名的“五月花餐厅”吃饭。 “在梵冈的百合街道处,有一名约莫十六岁的女孩行踪不明。此人本月四日深夜自家外出之后就已经失去联络,保安司怀疑其卷入了某案件而进行调查......” 马车上并没有女性,车夫是一个男性,但一个女性的声音竟充斥着整个马车。声音的源头是车夫座位后方摆着的一个黑色匣子,谢尔顿和梅林在逛家具店的时候知道这东西是收音机,但从来没有买过。这种东西内部拥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收音术式,只要有稳定的魔力驱动,谢尔顿也可以自己做一个出来。 收音机的声音稍稍小了一些,这位样貌平平无奇的车夫转过头,他脸上的标志是那一对死鱼眼。他说:“这位乘客,想要去哪里?一里四铜。” “五月花餐厅。”谢尔顿简明扼要地说道,“不必开太快。” “好的。”车夫调了一下收音机的放音按钮,又切了一下台,声音继续放了出来。 后座上的两人一言不发,谢尔顿拿着梅林选好的这本书,梅林安静地看着马车的窗外。切好的台中放着一款主打搞笑为主的播音节目,但里面的内容一点也不好笑。 “刚才,我们提金组合参加相声大赛的第一轮比赛的结果出来了。”这种声音很明显就听得像一个瘦高的男人说出的话。 而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则像一个矮胖男人说的话:“竟然通过了!” “那是当然的,哪怕是外行也可以首战告捷的。” “你以为目标是什么呢,但去年第二轮就已经失败了。我们两个搞了十几年,难道还有比这更加屈辱的事情么?不行,光是想起来就来气。” “好了好了好了......” “说真的,那到底是为什么呢?那些评委根本就是不懂行的吧。” “别说了。” “感觉背后有什么利益勾连。再说,为什么要被那些没有我们有趣的人评价啊?” “啊!收到了来信。我看看,来自【砂砾之地】的学生。‘下午好,我昨天晚上去看了首战,单纯来说,你们的段子一点也不好笑,光抓住笑点就已经过了一分钟,没好好铺垫,光罗列桥段,台下的小声浅若涟漪,连我这个观众都已经感觉有些坐立难安了。请多花些功夫来想一些可以用来得奖的段子吧。’” “这家伙算老几啊!我——” “——那个,让我们来听歌吧?请大家收听由神秘之吻——这一新组成的女生偶像团体发布的歌曲:恋爱的秘密!” 略显慌张的男声瞬间被压了下去,颇显新潮的女声在清新的乐声中烘托出来,为整个车厢平添一丝活力。但谢尔顿平常听得都是一些比较经典的音乐,大多都是一些管弦乐器弹奏出来的,梅林也在耳濡目染之下逐渐习惯。但他们平常听的歌曲实在是不算多,听到这种歌实际上只觉得“新潮”,或者换一种不好听的话来说是“新潮得有些聒噪”了。 【让我们来吧!】 【你不相信超能力么?】 【我也不相信,但是这是只有我们二人才能明白的事情!】 【仅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 【不科学的神级展开!】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理由!】 “可以把音乐稍稍关小一点么?”谢尔顿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福特·蒙德尔。”车夫慢吞吞地将音乐声调小了一些,“我从前就听这个台。” “没事,我们家不太听这些东西,哈哈。”谢尔顿摇了摇头,发现外面有两个保安司的人在朝他们招手,“福特先生,看前方。” “哦?”福特的死鱼眼慢慢地张大,他一勒马绳,将车子停了下来。 面前的两个男人长得着实相像,瘦瘦小小的,一个戴眼镜,一个不戴眼镜,都留着板寸三角头,看上去就像两条营养不怎么好的警犬。 对方看见福特的脸,板起的脸顿时松弛下来。其中一个男人随意地说道:“什么啊,是福特啊......” 福特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什么意思?我车上还有客人,你长话短说。” 保安司的警察从胸口的内袋之中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一看就是个硬茬子,两腮之间有很浓密的黑毛,方形的脸,眼角处还有一道疤,非常容易辨认得出来。梅林和谢尔顿凑上前去,同车夫一起看这张照片。 “见过这家伙么?” “真不可思议啊韦伯,你和他的关系不是很好么?”福特淡淡地说道。 “嗯?”戴眼镜的警察疑惑地看了看福特,又奇怪地看了看韦伯。 韦伯把脸凑向前去,轻轻地说道:“这是例行公事,你配合一下吧。” “怎么回事啊,哥哥?”塔克·詹姆斯询问同样作为警察的哥哥,韦伯·詹姆斯。 “啊,弟弟,这家伙脑子不大对劲。” “好了没,兄弟吵架回家去吵。”福特的眉头微微皱起,“我还有客人。” 两兄弟旋即退后,没戴眼镜的哥哥做出一个放行的手势道:“行了,你快去吧。” “切。”福特忍住没有翻白眼,重新挥动缰绳,马车开始缓缓朝前行进。 两人看着马车往前开去,塔克便继续问韦伯:“哥哥,阴沟那个通缉犯和你的关系很好,是怎么一回事?” “弟弟啊,马车车夫说的话可不能信。” “也对,毕竟那是马车车夫啊......” “是啊,那个可恨的马车车夫,能够面不改色地撒谎。” 塔克气得吹胡子瞪眼:“真是过分的家伙!” 而在车上的梅林则是感兴趣地问话了:“叔叔,你刚才说的‘你和他的关系很好’是什么意思啊?这个家伙应该是个通缉犯!” 谢尔顿也想问这个问题,但也不好意思开口,见梅林问了,也耐心地听下去。 “就是字面意思,这些保安司的警察大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福特淡淡地打开了车内收音机的音量开关,这个时候已经不在放歌了,“做车夫的,什么事情,什么人都见过。那个人很讨厌,查违章的时候就好像在鸡蛋里挑骨头似的。” “所以说,你正是因为这而选择成为一名马车车夫的?还有,你有驾照的吧?”谢尔顿好奇道。 “不,因为做车夫起码还可以挣钱。另外,我眼睛不是特别好,我希望可以专心致志地开车。” “眼睛不是特别好还开车么......你还没说你有没有驾照......”谢尔顿撇了撇嘴。 “我有夜盲症,考驾照的时候光凭感觉。”福特说。 “哈哈,好吧,只要能把我们安全——” 面前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坐在车后座的两位,眼睛瞪得都要跳出眼眶来了。 照片上的这位仁兄就靠在他们的身边的一个小巷子里眯着眼睛休息,若是按着照片一对比,完全可以认出就是他! 见车夫依旧将车往前开,谢尔顿连忙说道:“停车!你没看见通缉犯就在旁边么?” 车夫竟是没有听谢尔顿的话,继续驾车前行:“这不是我们一般人能够插手的事情,尤其是那阴沟......” 此时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先前的女孩失踪案: “在当月六号她的母亲向警方报案,称自己的女儿失踪......”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人群也越来越多,梅林和谢尔顿转眼之间便来到了五月花餐厅的面前。 福特轻轻地说道,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这位客人,您已到达五月花餐厅,祝您用餐愉快,这里收您十二铜。” 谢尔顿连忙把钱递给福特,两人从车上下来。马车立刻开走了,没有半点停留。 谢尔顿说:“我们吃完饭,立刻向警方报案。” “好的。”梅林稍微环视了一下周围,竟发现奥莉薇魔法材料商店竟然就在五月花餐厅的斜对过。 也不知道这位女士还认不认识当初救过她的谢尔顿。 【类番外篇】章贰柒贰:扣押 两人也没有在五月花餐厅吃饭的念想,匆匆在里面吃了一个十铜的便饭了事,在回到佣兵集会将书本放好之后,他们立刻向当地的保安司汇报了这一件事。他们同样和当值的警察一起去目击现场逛了一圈,显然一无所获。 但他们并不能就此一走了之,反倒是被强制要求协同调查......假若谢尔顿不是佣兵集会的认证佣兵的话没事,但保安司竟是再次用了强制征用这一不要脸的方法征用了他。在得到梅林的默许之后,谢尔顿也算是放下心来,和他一起在保安司短暂地留了下来。 当天晚上,他们见到了白天拦下马车的韦伯·詹姆斯,也就是车夫所说的和通缉犯关系亲密的这位警察。他的弟弟没有跟着来,梅林和谢尔顿坐在保安司大厅内的真皮座椅之上,远远地看见了对方略显慌张地赶了过来。 “你们两个......”他胸口大起大落,没好气地小声道,“为什么要......随随便便报案!你们这一出,我们保安司是急忙出了很多人手,把整个梵冈里里外外查了一遍。” “我们确实看到那个通缉犯就在巷子里面!”梅林坚定地说道,“我和车夫都有看到!” 韦伯挑着眉,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你们两个......让你们两个走现在还不好走,明天有记着要采访你们两个。你们到时候就说自己只是碰巧看到了一个很像那位通缉犯的人,一切原因只是自己看走眼了。不要再让我们的保安司增加工作量,你们稍微看看报纸也应该知道,最近有一名女孩失踪......” “我知道了。”谢尔顿抿着嘴,一字一句地说道,“可以让我们回去了么?” “明天就在这里集合,知道么?记者就在保安司的门口,到时候就按我说的做就好。”韦伯的语调很低,他的眼神就好像在驱赶一些碍事的爬虫。 他转过头,很快便走出了保安司的大门,乘上一辆马车走了。 同样作为目击证人的福特正在奥莉薇魔法材料商店内,老板娘不在,是男主人到场。奥莉薇的丈夫是一位精神科医生,专门在晚上接诊病人。 “怎么了,福特,能睡得着么?” 福特淡淡地说:“这种病又不会让我睡不着。我边听《落语》边睡,现在《落雨》都可以背下来了,你个庸医。” “哈,哈哈......”精神科医生颇显尴尬地笑了,“因为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病症,例行检查总没有错。” 医生的身后站着一个女性员工,浑身高挑,长得还不赖。她一直认识福特,自从来看病开始。 她从像模像样的白大褂之中掏出一块和男主人极其相像的橡皮,微微笑道:“我有医生的橡皮哦。”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会让你再次高兴起来呢?这是师傅的原创橡皮。” “谁会想要这种东西啊......”福特叹了口气,即使是在晚上,他的双眼仍然塞着两条死鱼。 “据说全世界仅此一块。” “那为什么你有?” “啊......不......”面前的女人将自己手中的橡皮塞到了福特胸前衣服的内袋上,“送给你。” 罗宾·特雷莱斯,这名精神科医生靠在椅背上,表情惬意地说道:“打开《落语》,情景一下就能在自己的眼前浮现,听着很舒服。” “是么,可我觉得比念经还无聊。” 精神科医生脸上惬意的表情消失了。 “都这么心如止水了还睡不着,可真是相当严重了。”诺玛·希门尼斯,亦是精神科医生背后的女人抱着一块记录板道。 精神科医生忽地朝福特的脸凑:“福特,我看起来像什么?” “大猩猩。”福特如实说道。 诺玛不轻也不重地笑了,罗宾的脸上则满是尴尬。 “倒也不错。”精神科医生挠了挠自己的头,就好像一只真的大猩猩挠头一样。在福特如此接话之下,他们三个之间很快便无话可说了。 “福特,要不你还是早点结婚吧。” “这话简直比我已故的生母从坟墓里爬出来让我早起还要突兀。” “师傅,下一位患者还在等着呢。”诺玛闭起眼睛,轻轻地抬头道。 “是什么来着......结了婚就可以安心睡觉了。”罗宾吞了口唾沫,困难地说道。 福特慢慢地站起身来,虽然他站起来和不站差不多,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身为医生的投降宣言啊。好了么,我走了。” 医生顿时靠向一旁的桌子上,开起单据来:“我会给你开一点药效较强的药,你等会又要上班了吧?别马上吃。” “我知道了。”他慢慢地合上了小小诊室的门,在关门的一刹那,他看到诺玛在朝自己微笑。 说实话,这名女性长得很标致,比他在马车之上见过的所有女性的平均水准要高出个百分之八十。因此,福特多看了诺玛一眼。他走出诊室,发现一个人正在他马车边上站着,定睛一看,正是白天将他拦下来的韦伯。 “喂,你有什么事么?” 韦伯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得到消息说,你和百合街道处的年轻女子失踪案有关。” “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福特用了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我去了你家,也没看到你的马车,原本想撬门强入的。”韦伯看着马车的窗口,并非直视福特的面孔。 “那你是想撬开我的车门么。” “要是你配合调查,我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这真的是调查么?你为什么是一个人?” 韦伯并没有正面回答福特的话:“这很简单,你没做什么亏心事的话就开门。” 福特点了点头,将车门打开。他在车厢内看了看,又到前座看了看,他的视线最终在车厢前的一个术式上停下。 这是每一辆出租马车都会配备的术式,会记下每天车内车外的行车痕迹,包括一路上看到的所有人。这能很有效地制止逃单,亦或是在车内实施某些不轨的行为。 “这是可以拍摄车内车外的记录术式吧。” “是的。” “摄像的时间是?” “这是触发式录像,在乘客上下车时举止可疑就会进行录像,术式内的录像差不多可以保存两周。” “那拍下来了吧。” “什么?” “你载了百合街道处的那位女生。”韦伯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腰带上的短粗魔杖抽了出来,在术式上轻轻一点,里面的内容便已吸收进魔杖的杖尖。 “我么?”福特还没有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而言之,这两个星期的录像就由我们保管吧,算是扣押。如果有什么其他疑问,请配合我们的调查。但是,请不要报警。” “如果我去了呢?”福特说。 “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会有拿着魔铳的通缉犯来杀你。”韦伯说着,乘上了他自己的一辆小小马车,得楞得楞地走了,只留下福特一个人呆在黑漆漆的夜晚之中。 天很黑,马上要到半夜了。 诺玛正坐在福特的马车上,她点名要求他将自己送回家。福特貌似有点不好意思收钱。 【类番外篇】章贰柒叁:为结婚所困的男人 半夜天气晴朗,街上没什么人,偶尔会有两三辆马车自车窗旁边慢慢地划过。 “下班后坐半夜的出租马车回家,做精神科的护士可真赚啊。”福特慢腾腾地说道。 诺玛微微笑着说道:“你还记得我啊。” “这附近的羊驼也只有你一个。”福特说的话引得诺玛捂着嘴发笑,“有什么可笑的,是赔笑么?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 “不用强调代沟。”说罢,诺玛又笑了。 车逐渐开着,雨云在空中慢慢堆积,下起了小雨,路面迅速变得黯淡湿润,路边最后几个发光的标牌也接二连三地黯淡下去。 在福特刚刚驾驶马车经过的一个路口站着一个撑伞的魁梧男人,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燃烧到一半的香烟,很细。他慢慢地看着马车从身边渐渐远去,用力抽了一口手中的香烟,旋即丢到一边。他生得凶神恶煞,眼角有一个疤痕。 他正是白天被两兄弟在街上询问的通缉犯。这位通缉犯站在黑夜之中,他手中拎着一个纸袋,在等一个人。 从靠近这位通缉犯的巷子内走出来的人是韦伯·詹姆斯,他的手中拿着一根短小的魔杖,另一只手撑着伞。他们两个见到对方,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并无作声地擦肩而过,将手中的东西互相交换,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对于精神科医生来说,现在已是下班的时间。他向奥莉薇说过要照例去一家小酒馆喝两杯,吃点简单的烧烤。这家烧烤店离魔法材料商店不远,稍微走个几步路就到了。 这家酒店很有可能是梵冈区域内最晚打烊的酒馆,里面买的东西经济实惠,烤制出来的东西也算是可口。酒馆内的魔法帐幕上正显示着三个女孩在舞台上蹦跳的画面,她们唱的曲子正是今天福特在搭载梅林两人时收音机播放的内容。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性坐在柜台前,拿着一张闪闪发亮的纸,上面不断闪现过各种各样漂亮的女孩子,旁边还显现出一个个“赞”,“踩”的图案。他跟前是一位女老板,在和面前的男人交谈。 酒店里面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三人非常默契地对视一眼,老板娘转过头去准备酒饮和食物,瘦小的男人对罗宾挥了挥手,旋即看起手中发亮的纸来。虽然他没办法自己造出这种有趣的小玩意儿,但他起码还可以买这种称为“约约约”的纸。 这种东西被人们称作相亲用具,一般都是为了那些找不到对象而发明的人。想要入局,自己得将自己的个人信息填报完全,否则只能像这位矮挫男人一样在这张薄薄的纸前评判这些女性是否好看。 这个人名叫戈兰·默瑞,在一家小商会内担任清洁工的职务。他每天需要干到这个点才能下值。 “最近腰疼的厉害。”戈兰叹了口气,用手指不断地在纸上划划弄弄。 “哎呀,清洁工的工作没事么?”老板娘一边准备饭食道。 戈兰头也不抬,轻轻地喝了口杯中的酒:“就算我不在,也会有人替我干活。从社会的角度来说,我应该是被清理的那种人。从雇主的角度来看,应该也会是比较年轻一些的要更好一些。就算请假也没人会说我什么。” 老板娘大声笑起来,戈兰皱着眉头道:“这里不是该笑的地方。” “不是吗?” “你该帮我打个圆场。”他手中的纸面跳到了个人信息的一栏之上,他屏着一口气,一栏栏将自己的信息看过去。 出生地......学历......年收入......体型......身高......是否结婚......应有尽有。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年收入是两百枚金币以下,紧紧地抿起了嘴。他深吸了一口气,做贼一样地将其改为了一千五百枚金币。一千五百枚金币可算是一个中大型的商会的老板的年收入。 罗宾坐到了戈兰旁边,老板娘的菜品刚好上来,他看了眼身边的纸,只是轻轻地挑了挑眉,抓起酒杯喝了一口,一小点一小点吃着还冒着热气的烤串。 “哎呀,医生辛苦啦。” “再来杯啤酒。”医生转眼之间就喝完了杯中所有的酒,“谢谢。身体怎么样?戈兰?” 戈兰没有再点其他的菜,看着医生一口口吃着桌上的菜道:“除了腰以外其他都好,多亏你的帮助。” “福特说我是庸医。” “啊哈哈哈!”戈兰咧开嘴笑了。 “感觉福特就是会这么说。”老板娘说。 罗宾眯着眼睛说:“你们也劝劝福特吧,劝他去大医院看看。” “他哪里不太好么?”老板娘问道。 “不觉得他很奇怪么?”罗宾说。 “那家伙一直都很怪。讨厌他人,又爱讥讽,被父母抛弃,那肯定会性格扭曲的。” “不是的,是感觉更加根本性的东西。” “啊,说起来前一段时间碰到了韦伯。”戈兰记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他说了些奇怪的事,说福特说不定和女孩的失踪案件有关。” “怎么会?”老板娘不理解。 “不,他去问了福特的邻居,邻居听到了独居的福特和人说话的声音。” “不是在通话么?”老板娘说道。 医生发话了:“我听说保安司的人在追查阴沟的下落。” 老板娘双手抱在一起,神色严肃道:“阴沟是那个坏蛋吧。” “老板你也知道啊,怎么个坏法?”戈兰好奇道。 “据说他一个人在夜总会把喝酒闹事的小混混团体爆揍了一顿,甚至一招击昏了地下搏击手。” “都有点神乎其神了......” “然后那个地下搏击手所在的团体说想收拾他,结果被他反杀,据说只有强大的魔力武器才能杀掉那个人了。也不清楚他的魔力水准到底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哪些是真是假,总之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无论如何,这种荒诞至极的东西不可信。”医生板着脸道。 “说真的,老板娘,这真的只在这里说,我也不会觉得受伤,所以请老实跟我说......结婚对象可不可以考虑我——” “——不可以。” “好快!” “哈哈哈哈哈哈!”医生放松地笑了。 “为什么呀?” “没为什么。” “钱吗?最后还是因为钱吗!” “财富也能证明一个人的能力,那当然很重要。”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真爱!”戈兰举起桌上的刀叉,指着老板娘不服气地说道。 “那说说和你结婚的好处吧。”医生转头闲聊道。 “我......我不会打人。” “为什么要把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说的和三个原初术式一样。”老板娘半是戏谑,半是生气地说道。 不过,这句话一说完,三个人便不约而同地笑了。 “不要这样说嘛......有什么嘛!” 就在此时,医生胸口内袋开始嗡嗡作响,罗宾掏出其中的通讯装置,摁了开来。 通讯装置的另外一头传出奥莉薇的声音:“药好像少了一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少了多少?”医生顿时皱起了眉头。 “我记不得了。但是今天也少了。精神二类药物差不多要少了六千片。今天当班的是......”奥莉薇看着自己手上的值班牌,皱着眉头嘟囔着。 今天当班的人是诺玛。 【类番外篇】章贰柒肆:广播 诺玛看着车窗上滑落的雨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即使夜如此之深,路面上依然泛出若有若无的斑驳光点。就好像白天从来就不是完全光明的,那么夜晚也并不是完全黑暗的。 福特打开了广播台,里面继续响起所谓“提金组合”的两位谐星的对话来: “哎呀,我们的单独演出,盛况空前啊,票也全部卖空了,真想早点不打工了啊。”听起来矮胖的男人的话中有点不自然,就好像这种盛况本来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一样。 高瘦的男人的话有些虚:“我已经不打工了。” “什么,明明你连段子都不写!” “我女朋友养我。” “你好渣。” “我女朋友说我可以不用打工的。” “烦恼彩灯组合结成了四年,就已经住年租金一百二十金币的地方了。不觉得不甘心么?” “嗯,唯独这个有点没办法呢。” “为什么在屏幕上就是不卖座呢?” “嗯......我之前全神贯注地在公众媒体之上搜索了一下我们的组合。” “别那样。” “我用【提金组合】,【有趣】的关键字进行了搜索,结果一点都不有趣的评论就好像暴风雨一般。” “自我搜索不好的啦......还有,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去那种地方的......” “搞笑这种事啊,没有理性和教养是不可能懂的。” “对,至少应该还有常识......” “总之大众就是傻瓜——” “开始了啊......”听起来瘦高的男人叹了口气。 “——然后开始趾高气昂地批判:‘闭嘴,大傻瓜!’听着,创作者就是一个单行道,别想着参加,就是为了迎合世人的价值观所以才没有创造性,结果外行人就会变得平庸。” “但迎合消费者就是我们的义务......” “不不,我们又不是在做魔法用具。毕竟是有感而发创造出来的东西,只是自我陶醉也可以。啊,差点劲么,那我说点别的......不能,能决定这个的是我们啊。” “啊,那个,有来信......” “又是那个家伙么......” “‘晚上好,我去了智人组合的单独演出。首先,粉丝才会去单独演出,所以能让观众发笑是理所应当的。然后,相信自己的价值,拥有信念是很棒的事情,但把所有不认同自己的人都当做没有教养的外行,作为职业人士,这是非常令人羞耻的。首先要认可他人的价值观,然后贯彻信念,拿出结果,才能被称为表现者吧。请不要把自信和自负搞混了。还有,和烦恼彩灯相比,你们太不出彩了。备注:单独演出的段子,是你们靠着气势撑过去的,如果印成文字会很没趣,请加油。’” “把那家伙给我叫过来!” 坐在马车上的诺玛略带愁色的看着福特的背影,又看着车窗外不断闪现的景色,她的左手叠在右手上,左肩挎着一个包。她就着雨声说道:“是不是有些尴尬?” 福特愣了一下道:“不,也说不上是尴尬,那个......因为每周都在听,所以是习惯,那个......” “福特先生,你为什么会睡不着?”诺玛问道。 福特道:“我忘记该怎么睡觉了,究竟是怎么睡觉的来着?” “那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两人之间沉默了一小会,诺玛这才说到,“数羊吧——” “——说的好像是你自己发现的一样,这从很早之前就有了吧。” 诺玛淡笑道:“你有喜欢的人么?” “没有。”福特迅速地说道。 “真可惜啊,恋爱可以让人生变得有趣。” “我已经不是那个年龄了。” “才四十一岁嘛,后面肯定还有机会。” “你为什么知道?” “我看过你的病历,当然知道了。”诺玛狡黠地眨着眼道。 “个人隐私管理得很有问题啊......” “你家人呢?”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 “什么时候?” “在学院初等部两年级的时候,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初等部这个概念了。” “那你后面是如何生活的呢?” 福特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压力面试么?” “抱歉,是我问的太多了。” 但福特此时又发话了:“你有什么后悔的事吗?” “大概是为了去上护士学校而借了助学贷款这件事吧。” “为什么会后悔?” “那时候为了争口气,不想依靠父母。实际上如果依靠他们就好了。” “还没还清么?” 诺玛稍稍停顿了一下,福特转过头来,看到对方正在看倒映在马车车窗内的自己。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不,已经还清了。”她的话就好像在荒草之间不断跳跃的兔子。 “你是哪里出生的?” “我在【欲望之地】出生的。” “那你唱一个当地的童谣吧。” “庭院里的山椒树啊......”还没想到,这位女士真的唱起来了。 “你还真唱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唱才说的。”诺玛一边唱着,福特有些吃惊地说道,“感觉这歌的语调也挺可怕的。” “所以想要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让在老家的双亲安心。”诺玛的话很轻,但福特能够听得见。 “你......” “诺玛·希门尼斯。” “诺玛,你有喜欢的人么?” “有。”诺玛歪着头笑了。 “嗯......是怎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要用语言来说有点难啊。” “没有照片之类的么?” “有的哦,想看么?”诺玛稍稍凑上前去。 “想看,想看......”总觉得在这种压力测试之下,输的人竟然是他,“我要跟戈兰讲,捉弄捉弄他。” 他用左手接过了诺玛递来的照片,定睛一看,上面竟然是自己的大脸。他看了一遍,又眨眨眼睛看了一遍,再一拉缰绳,停下车,又又看了一遍。 好像是他。 第二天夜里,福特和戈兰一起做桑拿,两人浑身赤裸地坐在一起,满身大汗,所有人上下只有一条毛巾。 戈兰不敢置信地说道:“你和诺玛交换联系方式了?” “对啊。”福特说道。 “不不,你骗人吧!” “嗯,就自然而然交换了。” “可恶......真想咒杀你啊......”戈兰气愤地敲了一下滚烫的长椅,因此痛叫出声。 “直接动手啊......也不必用这种迂回的方法。” “反正就是这样吧,肯定是想比较方便地叫到马车,或者不用付昂贵的车钱。” “不,”福特打断道,“她说她想在休息的时候一起去吃晚饭。” “骗人的吧?” “你现在的表情感觉好像超越了好多东西,都快成佛了。”福特看着戈兰天都要塌下来一般的吃惊表情。 “等等,我现在在整理思绪。”戈兰逐渐俯下身去,他想了一会后,这才在安静的桑拿房说道,“虽然很不甘心,福特,这是好机会啊。” “什么机会?” “我们这样下去是在单身的道路走到黑,要是追到漂亮的年轻女孩,那可是意外之喜。” 福特淡淡道:“才不是那样的。” “你讨厌她么?” “说不上讨厌。” “那你喜欢他么?” “说不上特别喜欢。” “那是喜欢啊,还是讨厌啊?” “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非黑即白的难题啊,你现在很咄咄逼人。” “我在问你更偏向哪一边啊。” “算是偏喜欢一点吧。”福特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 戈兰迅速接话道:“什么,是有多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 “就好像是在【光辉之崖】出产的金苹果。” “那还挺喜欢的啊。” “那该怎么办呢?” “这种太慎重了也不好。俗话说,女人的心就好像秋天的天空,但又俗话说,打铁要趁热。不过要是太积极了,就会被认为‘哇,这大叔超级拼的!’所以这种程度很难掌握啊......” “你好烦啊。” “好烦?” “我还想为什么找还在寻找媳妇的你寻找意见,结果从中途开始就变成了噪音。” “但是,说真的,要是你父母回来看到你有媳妇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你也想让他们见见孙子啊。” “我更希望在我父母消失之后给我生活费的人能看到我幸福的样子。” “是个救助儿童的组织对吧。” 他们很快就蒸完桑拿,戈兰在福特的身边吹头发。 “福特,你总是不去浴池里泡澡吧。要不去老板娘那里?” “不,我接下来要去上夜班,算了。” 福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桑拿店。 【类番外篇】章贰柒伍:关联 谢尔顿和梅林在第二天按约来到了保安司的门口,有一位专门的记者对他们进行采访。幸亏今天天气晴朗,保安司向来不让记者进屋的,万一下个雨就麻烦了。 “你好,我的名字叫拉明·科伦,”记者的手中拿着一支录音笔,面带亮红色的笑容,朝前伸出手兴奋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谢尔顿同他握了握手,点头道:“好的。” 拉明很快就对整个事件做出了相应的询问。谢尔顿和梅林很快便想,他询问得内容是否有些过于细致了,有些东西他们明明答不出来,但这位年轻的记者硬是让他们给出一个确定,并且是肯定的答复。他们和阴沟只有一面之缘,但被问得就好像是相互之间是老早之前的发小的关系,这让两人很快就感到了不适,想要结束这场煎熬一般的采访。 见再没能套出什么信息,拉明的神色略微黯淡下去,但又很快恢复了原状:“我是负责这一次案件的完整报道员,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参加对这位通缉犯的追捕。” 谢尔顿即使先前有过这样的心思,他的兴致早已被消磨完了。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用了,谢谢,我们两个只是碰巧坐马车——” “——听说你是佣兵,那我便可以征召你去......” “在通常情况下,佣兵和雇主是双向选择的关系,”谢尔顿亮出了自己的佣兵凭证,没好气地打断道,“若你是政府的工作人员,你是可以对我们强制征召,但你现在只是一个记者,你无权——” “——明天的雅力士报的头版便是这个新闻。”拉明说道,“为了我的升迁,我会让整个雅力士的焦点都凝聚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你们去也是去,不去也得去!” 谢尔顿指着拉明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无赖!” “我想变得出名......无论用什么方法,我这一次必须要将阴沟给揪出来,在雅力士的所有民众的眼前!” “我们是绝对不会去的。”谢尔顿的眼中逐渐亮起了魔力的光辉,,“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冒险。” “你是想要殴打一名记者么?”拉明气势汹汹地说道,“笔现在在我手里,你们自己想清楚!” 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和梅林的一切都会被这家伙曝光出来,不仅仅是梅林很可能会出事情,整个梅林教都有可能因为他而受到本不应该有的伤害。 “你......我可以接受你的要求。”谢尔顿抿着嘴道,“不准把我们两位写进报纸内,以及要支付相应报酬。” “成交!”拉明双眼放光,搓着手道,“正好缺少两个帮手!嘿嘿......” “你会后悔的。”小男孩拧着自己的手,赌气道。 “这一次......绝对会让我的仕途更进一步!” “祝你不被阴沟打死,我们的战斗力很差。”谢尔顿一本正经地说瞎话,“顶多帮你查查案子。” “没事没事,有帮手就可以了。”拉明笑嘻嘻地说道,“我都不嫌的。之前一直都没能找到帮手。你们每天只要白天陪着我就可以了,晚上我会撰稿。好不容易抢到一个热门的新闻,我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通缉犯阴沟的在逃似乎搞得整个梵冈人心惶惶,大家很容易便将失踪少女和这位通缉犯的事情联想起来,就此产生了种种版本的八卦。但八卦之中只有一条信息是千真万确的。这位少女是前不久刚刚成立的神秘之吻的偶像组合其中的一位,而且刚满十八岁不多久。 神秘之吻一共有三名成员。主唱的名字叫克洛丝·苏亚雷斯,另外两位副歌的名字分别叫爱夏·莫兰和茱莉娅·巴鲁克,不知怎么的,两位副歌都戴着面具,不以自己的真正面貌示人。她们在一年前就已经成立,近不久才逐渐有了些名气。当然,也不是说在没有名气之前就没有喜欢她们的人,只不过很少罢了。 基克·梅尔卡多便是粉丝之中的一员,十六岁。现在还在梵冈一所小型的魔法学院读书,家庭情况一般,他大部分攒下来的零花全都投在了支持神秘之吻的演唱会和握手会上。他同样参加了今晚的神秘之吻的握手会。说实话,他深深地迷上了克洛丝。 他红着脸,怔怔的看着不远处正在和别人握手的克洛丝,一下一下地眨着自己的眼睛,他终于看见克洛丝把头转向了自己。 “今天又来排队了啊,基克先生。”克洛丝的嘴角竟是有些放松地往上翘。 基克张开双臂,旋即将双拳悬到自己的胸口,兴奋地说道:“那是当然,我一直等着克洛丝小姐出道呢!” 一旁的经纪人默默地拿起了魔法照相机,半是冰冷地说道:“那要拍了哦。” “要摆什么姿势?”克洛丝轻声询问道。 基克的脸红彤彤的,小麦色的肌肤上流转着黄铜色的光:“嗯......已经摆过心型和挽着手了,怎么办呢......” “那因为今天是基克先生,所以就特别地抱一下怎么样?” “哎!什么?这是可以抱的么?啊!”还未等基克反应过来,克洛丝笑着把头贴到了基克的胸侧,紧紧地抱住了他。 经纪人举起了相机,基克还没反应过来,只能在镜前摆出一个不成样子的害羞笑容,在抱完之后,他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今天似乎你也是最后一个了,所以今天特别地给你签名哦。” “谢谢!我一定会买你们的出道单曲的!”基克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克洛丝一边签着名,表情罕见地耷拉下来:“但......我们会出名么......” “这很艰难么?”基克半是安慰地说道。 “今天的人也比想象之中的少。我也这么想过,让爱夏和茱莉亚露脸比较好。”克洛丝看向正在整理海报和明信片的两人,“她们明明那么可爱,太可惜了。” “我还以为拍照的时候会摘下面具的,那样的话大家都不想和她们拍照的。”基克略带忧色地说道,“啊,可惜还是比不上克洛丝可爱啦!” 克洛丝轻轻地说道:“可我们出道的条件就是用这个外形。” “是吗,所谓的大人的安排嘛......”基克看了看墙角高大的经纪人道,“还有......” “嗯?” “茱莉亚跳舞的力道好像变差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又在打工,又要练习,还要在家帮忙做海报,可能是太累了。” 基克噘嘴道:“真够呛啊......克洛丝小姐可不要勉强自己哦。” 在看到克洛丝将签名照递给他后,这名年轻的小伙子立马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揪着这张照片不放:“哇!谢谢你!我要变成更有钱的人,要买你们的唱片和周边!虽然只是夜总会的服务员......” 不远处的经纪人打断道:“到时间了,谢谢。” 克洛丝旋即朝基克微笑着招手,而基克也朝她腼腆地笑了。 而经纪人此时又走向戴着面具的两人:“茱莉亚,爱夏,可以去把剩下的周边卖出去么?” 茱莉亚颇显不满地说:“不是吧,克洛丝不用去么?” 爱夏说:“没办法,她的销量和我们的完全不同......反正我们两个......” 这位尚显年轻的经纪人低下了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两人就这么戴着面具,在夜晚的凉风之下在街上站着,戴着面具的样子真的很难为情。她们又怎能将手中的周边全部卖出呢? 实际上,她们三人在出道之前完全是露脸演出的。 【类番外篇】章贰柒陆:马车上的人 经纪人和克洛丝正在休息室内面对面坐着,中间是一张桌子,桌上摆放着一个水杯。屋内很敞亮,头顶的魔法灯内刚刚灌满了符文魔力。 “超乎想象。干得好,克洛丝。”经纪人笑着称赞道,“也被新闻报道了。” 克洛丝拿过面前的水杯,她笑也不笑地说道:“完全不行,打了广告也只卖了这么点......得增加像基克先生这样的客人。” 那个叫基克的男人......应该是在那五个人之中的吧。在她们没有戴面具的时候,这位年轻人就一直站在台下为她们加油鼓劲了。她很容易便想到了他挥着自己用报纸简单制成的应援棒,满头大汗地笑着的样子。 “是啊,从那时候追我的只有他了吧。”克洛丝将水杯搁置在桌上,慢慢说道。 此时,经纪人胸前的一个通讯装置响了,克洛丝自然而然地看向他的胸口。经纪人将通讯装置拿了下来,简单地看了两眼道:“是那个人打来的。” 他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严肃地转过身去,一连串地应答道: “你好。” “是,是......非常顺利。” “好,一半是吧,当然。” “什么?马车上的记录术式?” “我找找看。” “知道司机叫什么嘛?” “如果不知道的话有点......” “是啊。我知道了。” 通话旋即结束,克洛丝自然问道:“说了什么?” “不,没什么,你不用在意。”这句话引得克洛丝略微皱起了眉头。 此时,两位神秘之吻的副歌依然站在门外推销自己的周边,而基克从她们两位的身旁走过,手中拿着一沓彩票,挥手招呼过身边的一辆马车,踏了上去。 “去哪里?”接下基克的车夫恰好是先前接送梅林和谢尔顿的福特。 “抱歉,三十铜,把我送到雏菊街好不好?”基克满面洋溢着简单的笑容道。 “这里去雏菊街要至少五十铜啊。” 基克的额头上浮现了点点冷汗:“通融一下好不好......” “那能到哪里就去哪里。” 基克急了,直接扒到福特的身边大声道:“不要,请把我送到雏菊街!” “这么强硬地讲价,都有点恶心了。”福特平淡地说道。 “拜托嘛,我没钱啊......”基克双手合十,诚恳地说道。 “没办法啊......”福特一挥缰绳,马车缓缓地向前驶去。 基克立刻开心地咧开了嘴,感激地说道:“谢谢!” 一路上,这位年轻人都在核对自己手中的彩票,结果一个都没中。他伤心地抛下了手中的彩票,失落地叹着气。 “喂,喂......你有钱买这些,那就留点钱叫马车啊。” “不是的,这些钱是要用来买神秘之吻的歌碟的。” “神秘之吻?”福特好像对这个组合有那么点印象。 “你不知道吗?是刚出道的三人偶像组合。苦守一年,终于出道了!” “苦守太短了吧。” “回想起一年前,在偶然去看的演出之中遇见了她们,当时连我在内,只有五个观众。”基克眯起眼,笑着说道,“而到了今天,居然又这么多粉丝!感觉有点高兴,却也有点寂寞。真是复杂的心境。但相对的,我也很早之前就知道她们的优越感。我在那仅有的五人当中,哎呀,那时候的冲击真令人难以忘怀!克洛丝的压倒性气场,和格林斯特比肩的歌唱能力,以及和天生的偶像性质相反的,慢慢的向上之心!然后仿佛是印证茱莉亚的身体能力的舞蹈,以及爱夏的内敛......三个人三种不同的人设,真可谓是三位一体!” 当然,在前座上聆听的福特没有半点表情:“感觉你还真能说。但她们的个人气质不是一个比一个弱么?” “毕竟我主推的是克洛丝,嘿嘿......”基克自豪地扬起了头道,“我甚至是克洛丝应援团的团长!” “这样么。” “然后有今天出道歌碟的预约活动,歌碟附带拍照券,买几张就可以拍几张照片!这样就可以独占克洛丝·苏雷亚斯小姐了!” “那退一百步说,有钱买彩票还不如买歌碟。” 基克摊手道:“你在说什么呢!就算买也只是一张歌碟,要是能买彩票中个大奖就好了!我想独占克洛丝·苏雷亚斯小姐!” “赌这种超小概率么?” “车夫先生,你的运气比较好么?毕竟司机的别称也有‘转动运势之手’,似乎非常好呢,嘿嘿......” 福特说:“我以前从事故之中死里逃生,可能运气好吧。” 这年轻人也真会说话:“要是真运气好的话就不会碰伤事故了吧......” “好像也对。到雏菊街了,就在这里可以么?” “好的,抱歉只有三十铜。”基克将手中的钱交到福特的手中,“那你运气那么好,可以报给我七个自己喜欢的数字么?三十七以内的。” 福特稍微想了一下,旋即说道:“二,十,十二,十八,二十,三十二,三十三。” 这是他先前去蒸桑拿时放衣服格子时的连排号码。 “啊,感觉挺不错的,我现在就去买!”基克立马从马车上蹦下来,拎着袋子跑走了。 “你还有钱的嘛?”福特的语气中总算有一丝不常见的愠怒,“算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几近午夜。福特胸前的通讯器上浮现出护士诺玛发来的一条消息:“现在可以见面么?” 此时,马车的车窗上又传来了笃笃笃的敲击声,他定睛看去,是一个矮胖的男人,穿着一身对他而言有些滑稽的小晚礼服:“你好,可以上车么?” 进来的有两个人,另外一个人瘦瘦高高的。 “抱歉打扰你休息,去紫苏街的播音大楼。”矮胖的男人说完,马车便继续往前行驶。 夜里静极了,街道上只有马车相互驶过的零零碎碎的咣当咣当声,兴许是有些无聊,高瘦的男人便对矮胖的男人说道:“埃里康,你在想什么?” 埃里康低着头,打盹似地说道:“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可以用在录制当中的段子。” “你真好学啊。”高瘦的男人说道。 “贾兹,你想,有一些做作的人将自己唱歌录下来给人看,美其名曰:我懂,我只是想听听音乐而已,偶尔也会有人感动。”埃里康不屑地说道,“反正就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看到的一个叫拉明·科伦的人......反正我觉得这家伙是想红想疯了。” “真的有人会感动么?”贾兹顿了一下,颇显吃惊地说道。 “反应太慢了,那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想收集一款贴纸的事情。” “什么贴纸?”埃里康问道。 “这种贴纸贵得要死,七八铜才小小一包,里面的东西还得抽。但这些贴纸都可以动,甚至还可以发出声音!” “等等,你这种年纪还要玩这种贴纸,我们可是提金组合!万一被人知道了,难道你没有一种身为艺人的自觉么?” 贾兹从袋里掏出一个纸袋子,纸袋子里面的东西在漆黑的马车内闪闪发光:“但这玩意现在很流行啊,可以和粉丝一起收集贴纸,然后互相分享,很好啊。” “你有空玩这个还不如好好想一想段子啊......” “这个很上瘾的。”贾兹笑着说道,“可以收集动物,相同的生物可以组合升级,然后在圈内提高排名!就好像在养真的宠物一样!” 埃里康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都被养着,还要养什么啊......而且也要提升一下自己的搞笑艺人排名啊,最后一名!” “我是搞笑艺人排行最后一名吗?” “不是行家中的排名,是全人类排名!别误会。” “我在全人类之中也是搞笑艺人排名之中最后一名嘛......”贾兹张大眼睛,很是吃惊。 埃里康转变了话题:“那你和你的女朋友怎么样了?” 贾兹摆过头去,小声说道:“怎么可能在这里说......” “你也别太自我意识过剩了。我们的知名度低得就跟钱庄里的定期存款利息一样。” “可能她今后能够得到【暖暖歌手】那样的知名度......” “我们就没有这样的可能性了吗?”埃里康说道。 坐在马车前端的福特听得津津有味,他忍不住发话了:“我知道的,你们是提金组合对吧。我经常听你们的广播。” 车后座上的两人瞪大了眼,嘴角止不住地微微上翘。对于他们这种小组合来说,能够遇到听众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类番外篇】章贰柒柒:提金组合 埃里康·贝文凑上前去,语调都提高了半个八度:“真的吗?” 福特没有转过头:“虽然不知道你们长什么样,但听声音就知道了。” “就是这一点啊......”埃里康失落地说道,“车夫先生,你觉得我们怎样才可以大卖呢?” “谁知道呢?靠运气吧。” “要是有那个就不用辛苦了。”埃里康噘嘴说道,“我们想要夺取天下。” 贾兹·达顿尴尬地转过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福特轻轻地说道:“你们两个之间似乎有些温差。话说相声大赛的预选怎么样了?” 贾兹一听这个,抬头转向福特笑道:“晋级到第三轮了!” “很厉害嘛。” “那个,贾兹。如果我说,要解散的话会怎么样。”埃里康没去看贾兹的正脸,平静地说道。 贾兹低下头道:“我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也弄不明白什么是搞笑,感觉也不太想这么说,我从心底觉得有趣的也只有你而已。前辈也说了,你是有才能的,有朝一日会大卖的。所以如果我真的拖了你的后腿了,就还是应该抽身而去。” 埃里康转头看着贾兹的侧脸道:“不是的,不是说你要不要抽身而去,听到前辈说这种话也不会觉得不甘心才是最致命的。” 贾兹气急败坏地朝埃里康大声叫道:“我也没办法啊!就是没觉得不甘心啊!那你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吗?如果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的话,世界上就不存在单恋了吧!” 埃里康用手肘顶了顶贾兹的肩膀道:“你这样感觉很有趣啊。你这种就要多在公共场合说啊。” “就算你觉得这样很搞笑,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啊!” 埃里康坚定地说道:“就像这样被人逼急了自暴自弃的感觉!” “要是被直白地说肯定会那样的吧!” “师傅,这家伙在魔法学院的时候和女生互殴,还打了个平手!” “没什么关系吧,这和现在有什么关系啊!” 福特难得地在前座上眯起眼,满足而又惬意地笑了。 “这是我最不希望被人碰触到的领域啊!” “学习成绩差!打架也很弱!搞笑也不行!那你能做什么啊!” “学习问题和这个无关吧?我和你一所学校啊!咱俩也没差多少吧?”贾兹一边反驳,他胸口上的通讯器响了,于是他顺手接过来,埃里康也闭嘴。 “啊,原来是经纪人打来的。” “快到录音棚了。” “是的,坐的马车。” “什么?嗯,在我旁边。” “是,是。什么?我吗?” “是,我明天没问题,是......” “真的吗?是,是!我挂了......” 埃里康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贾兹,缓缓地说道:“说了什么?” “说定下了当常驻嘉宾。” “骗人吧!是什么节目的?” “类似中午的美食外景的节目。” “完全可以啊!太好——” “——只有我一个人。” “哎?” 没有一个人是抬头下车的,失落的心情充斥着他们的五脏六腑,在福特的目送之下,他们垂头丧气地往录音室的方向走去。近乎没有衔接地,另一个人趁着车门还没有关的时候走上了马车。 “去哪里......”福特刚刚转过头来,发现正对着自己的是一把闪闪发亮的手铳,顿时愣在原地。 这一把手铳的持有者便是先前兄弟俩给他看的照片上的通缉犯,阴沟。又在此时,他胸前的通讯器又嗡嗡作响,他没有闲心去看这种东西,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种新东西可真好,随时随地就可以把自己想说的话传达给对方。”阴沟在福特的眼中长得好想一只庞大的猴子,只不过这只猴子正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火铳。 “福特先生,你好像在百合街道区域载过那位女孩子吧。”阴沟收回自己的手铳,躺到马车的沙发上,沉着脸道。 福特没有回头:“似乎是。我把记录术式中的内容交给了韦伯。” “啊,数据都在我这里。”阴沟说道。 “那不是与你们有关么?” 阴沟用手肘撑着沙发,低着头说道:“我有一事相求。简而言之就是封口。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够协助我。” “封口这件事那位兄长已经做了。他说要是找保安司的人,会有拿着手铳的通缉犯来开枪杀我。现在确实有拿着手铳的通缉犯来杀我了。”福特用丝毫无趣的语调说出了带有戏谑气味的话。 “不光是和保安司的人,也不能对任何人说。你就说这术式里面的内容弄丢了。” “任何人是什么人。” “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行。” “那你要我协助你做什么?” “如果今后还有人要来拿术式内的数据,希望你告诉我一声。” “如果说我不愿意呢?”福特一挥马鞭,将马鞭的手把翻了个面。 “宰了你。”阴沟慢吞吞地说道。 福特将马车转过一道弯口,又将马鞭的手把转了个面,手把的侧边露出一个小小的凸起,他旋即按下了按钮,马车的顶部立刻突出一个小小的立牌,上面迅速浮现出“危险情况”这四个大字来。 “为什么你拼命找那个女孩?” “你什么都不用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无法协助你们。而且如果我没什么信息的话,也不知道不能对谁说什么事情。” “我知道了。”阴沟叹了口气,沉声说道,“首先,我的老板正在寻找住在百合街道的女学生。” “为什么?” “因为她是老板同学的女儿。” “保安司呢?” “保安司表面上是在怀疑我。” 福特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偷偷揩去自己马鞭上的汗水:“有什么怀疑不怀疑的,你和保安司已经是鱼水一家亲了吧。” “别说的这么难听,只是那位詹姆斯哥哥而已。” “那和詹姆斯弟弟不是么?” “因为他弟弟是个傻瓜。”阴沟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你其实与这个案子无关是么?” “是啊,我能对着狄达摩之神发誓,我与此无关。”阴沟抱胸说道,“真要说起来,我被陷害了。” “那为什么记录术式内的数据会在你的手上?” “你这问法很像保安司的刑讯啊,福特。”阴沟朝前靠,对准福特说道。 “因为没有建立信赖关系是无法协助的。” “说实话,我觉得你和百合街道的失踪案有关,也有消息说你有在和房间里的什么人说话。所以一开始才是为了敲诈你,才拿了术式内的数据,准备卖给你。” “那我的嫌疑洗清了。” “不,我觉得说不定就是你。”阴沟摊手,他的手铳正搁在他的怀里,“但搜查申请被撤回了。” “被撤回就是说,她的家里人接受了是吧。” “好像是收到联络,说她离家出走是因为她爸爸跟老板的关系,所以才撤回了搜查申请,应该是没接受的吧。” “谁可能与此有关,你有什么头绪么?”福特又抽了一下马鞭,让马车在梵冈漫无目的地穿行。 “会出这种鬼主意的只有一个人。是个叫卡特·赫伯特的男人。相当于我的后辈。” “既然是你的后辈,那你直接去问他啊。” “我干活是为了交保护费给老板,这些跟你说也没什么用,所以就不说了。就是为了恩义和情理,但卡特只想着比我交更多的保护费,根本没考虑什么恩义情理。也就是说,卡特讨厌我。” “也就是说直接问卡特也没用。” “就是如此。所以有人今后来抢术式内的数据,十有八九是卡特或者他的同党。所以你就协助我吧。” “那你直接跟你老板说不就行了么?” “没能说出口。我没能告诉他术式内的数据在我的手上。” “为什么?” “卡特那家伙在到处宣扬说阴沟大哥只会四处耍阴招搞钱,那也传到了老板的耳中。” “也就是说,你想撑住颜面吧。” “是啊,卡特应该连这都知道了。” “我算是了解了。你有数据的事情不想让你的老板知道,所以叫我别说出去。而且如果有想要记录术式内的数据的家伙就告诉你。” “你倒挺明白的,福特。如果卡特和失踪案有关,我就可以抓住证据让他失势。” 福特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拒绝。” “啥?”阴沟气得脸都绿了。 “你毫无疑问是犯罪者,我不想帮你这种人。” “哪怕我说宰了你么?”阴沟将手中的火铳指向了福特。 “你杀不了人的。也就是个自尊心比谁都强的小流氓。” 滴,滴滴滴!一种让阴沟从潜意识之中就极其惧怕的声音自马车的后面传了过来! “前面的马车,请停车!” “你......”阴沟慌张地朝后面看去,发现一辆保安司出警用的马车正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些该死的保安们给叫来的! 【类番外篇】章贰柒捌:重视的人 阴沟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名叫福特的车夫竟然不声不响地把保安司的警察给叫来了!他连忙举起自己手中的火铳,指向逐渐收紧缰绳的福特。 “喂!快逃!不然我就开枪了!”阴沟看了看马车后的景象,大声说道。 他透过马车的车窗看到了身后策马飞奔的两人,一前一后。阴沟认识他们两人,是詹姆斯两兄弟。 福特淡淡地说道:“你就算是开枪也会被抓。” “别乱说话。”阴沟靠在马车的座椅上,祈祷似地说道。 两兄弟很快便来到了马车跟前,阴沟现在只希望是哥哥来,而并非弟弟来。他和哥哥是串通好的,若是遇见了弟弟,自己便会被当场绳之以法。 “可恶......究竟是哪个......”阴沟紧紧盯着外面过来的人到底是谁。 是哥哥。 “怎么了?”韦伯走到福特跟前,小声地朝他说道。与此同时,车的后座上很明显传来了放心的喘气声。 “你一看就知道啊,抢劫啊,他拿着枪啊!”福特用手指了指车后座的阴沟,大声地说道。 韦伯屁也没回一个,反倒说道:“请小点声,你扰民了。” “他拿着枪啊,你检查一下啊。” 阴沟顺势说道:“感觉这个司机有点怪啊。” 韦伯笑了:“是啊,很怪。” 福特皱着眉说道:“你到底拿了多少钱......” “总之可以先把求救警示关掉么?太引人误会了。丁香街四号向保安司中央汇报......”韦伯拿起了手中的通讯器,开始自顾自地说着,没事人一样地向弟弟走去。 “哥哥,怎么了?”塔克有点好奇。 “弟弟,没什么。”韦伯拍了拍塔克的肩膀,“马车出了故障而已。” “真的吗,哥哥?我刚刚明明听到说有枪什么的。” “听着,弟弟,你好好想想,那可是马车车夫说的话啊。”韦伯转过头,认真地和自己的亲弟弟说道。 “也是啊......可恶!万恶的马车车夫!”塔克气愤填膺地咬紧牙关,两人就此离去了。 而在车内,阴沟胜利般地咧开了嘴道:“去中央街道。一边开着救援警示,一边和我说话拖延时间,看到巡逻的人就故意挑衅我,让我用枪口指着你,想要让保安司的人看到,真是一场豪赌啊。我真开枪了你打算怎么办?” 福特的回答让阴沟吃了一惊:“无所谓,死了就死了。” “你不怕死吗?无所谓死活的家伙就不要有所谓的奇怪的正义感了。” 福特的话有些颤抖:“我很怕,怕得不得了。但与其被卷进麻烦事,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知道了,福特。”阴沟斜靠在车后座上,“我明白了,就算是恐吓你,你也不会听我的。那你会为了什么而行动呢?似乎也不执着于钱。对了,那我对你身边的人动手吧。选谁呢?你朋友叫什么来着?是叫戈兰?” “戈兰嘛......”福特顿了一下,“那家伙说不定是死了也比较好。” 阴沟靠在福特的旁边:“真冷淡啊,福特。但你稍微动摇了一下,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吧。选谁呢?罗玛丽,那个老板娘?诺玛?” “呃!”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福特很明显地张大了眼睛,喉咙里轻出了一口气。 “哦......原来这就是你的弱点啊。” “为什么选诺玛?” “那就算是成交了,靠你了。”阴沟明显往后一靠,“我要说的话完了,到目的地之后随便找个地方让我下车吧。” 阴沟下车了。福特有些崩溃地喘着气,掏出了自己的通讯器,发现诺玛之前给自己发了信息,说她在奥莉薇魔法商店旁边的公园之前等他,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但他依旧挥动手中的马鞭,笃笃笃地开了过去。 现在凌晨四点钟,天虽然还是黑的,但马上就要亮了。他越开越快,表情愈发焦急,反正在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什么—— “啊哈哈哈哈——” 好吧,还是有人的,而且这家伙手上还拿着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他在欢呼,但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欢呼,福特也不在乎他欢呼的原因,他现在只想尽快去到这个公园,即使诺玛估计已经不再等他。 呼!狂风瞬间划过,两人简短地打了个照面,福特只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穿过他的胸口朝前飞了过去。对方又慌张地大叫一声,往前扑倒过去,旋即摔倒在地,所幸没有受什么伤。福特甚至都没有看到这一幕,就这么离开了。 两只飞鸟在昏黄的路灯旁飞过,两匹马呼哧呼哧地在公园门前停了下来。福特将绳子拴好,用自己粗矮的双腿跳下马车,一摇一晃地走向公园内部。他慌张地扫视着公园内的一切,尤其是长凳之上,所幸没有什么人。但他在下一刻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一转头去,正好看见诺玛在朝着他微笑。 “你来了啊。”诺玛手肘上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她的语气略显疲惫。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福特说。 诺玛笑了:“只是想见你,不可以吗?” 他们在公园的长凳上坐到了清晨,直到太阳出来,他们都在坚硬的座位上并排小憩。阳光沿着羊驼头顶那一撮软毛般的白云钻了出来,打在他们两个的脸上。 “有种用定点照相机拍的风景快放的视频吧,我看到那个就会很焦躁。”诺玛说,“太阳一下就落山了。星星在动,云在流动,迫不得已面对时间在流逝的事实。” “也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抱怨让你等了那么久。”福特说了大白话。 “我认为不存在被浪费了的时间,但俗话说,时间不就是金钱么?” “不要那么焦躁,活得悠闲一点吧。” “你换个更加挖苦一点的说法。” “吃着醇厚的丝绒蛋糕,配一点精致的果酒,一边在【光辉之崖】的西海岸,赏着那平静无垠的【混沌海】,慢慢散步吧。” “挖苦的质量也很小资呢。” 两人不由得眨了眨眼,他们知道现在的话题不好找。但终究还是福特先开了口:“最好不要和我走得太近。” “为什么?” “我被类似黑道上的人盯上了。那人也知道了我的交友关系。怎么说呢,很危险。” 诺玛站了起来说道:“没事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练过一款名叫‘卡波耶拉’的脚法的。” 说罢,她便开始原地左右跨步,双手很标准地往前做出格斗的势头,在极快的速度内,她忽地朝前踹出了自己的右脚,左脚踏实,腰部猛地发力,整个身体被带着转了过来。一个漂亮的回旋踢便完成了。 “吓我一跳,我以为是什么影片开始了。”福特端正地坐着说道,“为什么练这个?” “一开始是为了减肥,但后面就演变出如何练就完美的下巴踢。下巴踢就是一种踢击下巴的腿法。” “我不是说这个,”福特擦了擦自己耳畔的冷汗,“那家伙不是临阵磨枪的卡波耶拉就可以打败的。” 诺玛生气地眯起了眼睛:“好火大。你怎么知道是临阵磨枪的卡波耶拉?” “如果是为了减肥练的,那就应该不适用于实战吧?就是临阵磨枪。” “那要我说你是临阵磨枪的司机,你不生气吗?” “因为我以此为工作,当然会生气啊。我可没说你是临阵磨枪的护士。” “话说临阵磨枪是什么啊......” “你连是什么意思都没搞清楚就生气了啊......” “通过语感大概是明白的。”诺玛的表情逐渐恢复了平静,但福特总觉得平静不到哪里去,“你就说点更浅显易懂的近义词。” “突击学习,就是这个意思。” “你说谁是突击学习的护士呢!” “我又没这么说,”福特转过头来,“竟然能在同一个话题上生两次气。你......你干嘛?” 福特眼看着诺玛站到了自己的面前,开始左右跨步,他连忙把双手举在自己的面前,对自己的下巴做一个简单的防护:“别用下巴踢!别用下巴踢!” 请小心临阵磨枪。 【类番外篇】章贰柒玖:相亲成功 早上是分别的时刻,福特自作主张让诺玛上自己的马车,送她回家,不会收费的那种。而他本人则倒完夜班回家歇息,准备中午到老板娘的店里吃点东西。 由于能够通过浸染获得魔纹的人急剧减少,各种各样的魔法器具应运而生,娱乐业竟是在这种突如其来的蓬勃发展之中得到了爆炸性的进步。通过魔力传导而产生的能够供人观看的屏幕,相亲的报纸,竟是在近来全部被发明了出来。虽然现在这种玩意很贵,但依然有很多人掏钱购买。 或许是为了吸引客源,这间小酒馆内第一时间安装了这个能够播放直播和剧集的屏幕,这虽然没有提高客源的数量,但直接增加了顾客在酒馆内待的时间,点的东西也比平常多了。果然,这种东西就会让人们思绪怠惰,游手好闲。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美食节目,叫“你中午吃什么”,而作为本次节目的采访人,贾兹的长脸正对着屏幕前方,有些慌张地说道:“这里是‘你中午吃什么’环节!那么开始了。那个......向路人搭话,一起吃午餐的这个环节。这个节目已经放送四期了,但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反响,这真的没问题么?” 画面外传来了导播的声音:“因为是四期连播。” 贾兹尴尬地讪笑道:“是吗,难怪我肚子饿了......” 戈兰没有看头顶上屏幕的内容,而是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自己手中的“相亲报纸”,脸蛋通红。他呆滞地看着报纸上的内容,用嘴唇吮着叉子的尖端,嘿嘿地笑着。 此时,他身后的门被拉开了,走进来的正好是福特。于是,戈兰朝他打招呼道:“哦!福特!” 屏幕上的内容正好问道:“那么开始了!请问今天你要吃什么!” 福特靠着戈兰坐下,点了小酒馆内的一份“工作日通常套餐”,里面包含着一碗蔬菜沙拉,配照烧牛肉,饮料是老板娘自家酿的果酒。他一边吃着,戈兰拽过自己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你和诺玛进度如何?” 福特皱眉闭眼道:“比平常要更烦人啊......” “比上次的好感度增加了吗?” “嗯,我们都飞上魔月看了一圈风景,然后又回来了。” 戈兰瞪大眼睛,理解了他的玩笑:“那挺好啊!进展很不错嘛!恋爱啊......真是又悲伤又美丽啊。” “你在恋爱吗?”福特问道。 “我上学时代不是还挺收欢迎的嘛......” “毕竟你打棒球。” “但出社会之后,只看长相和工作能力了,严峻得很。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放弃了这些。”戈兰旋即转头,朝着福特迷眼笑道,“但我的春天就要来了!” “是吗,恭喜你。我之前说过,以我们的条件,在相亲市场上是没有人要的。正因为如此,为什么二十八岁的护士会找上我。”福特拿起一张餐巾纸,慢悠悠地折成了一个羊驼的形状,摆在了桌子上。 “当然是对你的感觉凌驾在了你的条件之上了啊......” “刚才虽然说得很好,但我自己也不太明白......喜欢啊,恋爱啊之类的。我甚至觉得这些都与我无关,根本不存在放弃一说。总而言之,我没自信。” 戈兰将手放在桌子上道:“恋爱啊这种事情,就是不知不觉间沦陷的。” “所以你别说什么恋爱啊,令人火大。” 戈兰笑着拿出了自己先前就在用的相亲报纸道:“想看我对象么?” 福特顺势转头看过去,发现这家伙的对象竟然是一个十八岁的漂亮女生,而且还......还非常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对方的名字是爱夏·莫兰,生着一张白皙俏嫩的面孔,对方的照片应该是选取了某种特地的角度来拍的,否则也不会拍的这么好看,就好像一朵粉嫩的玫瑰。 “不是个小姑娘嘛?才十八岁......” “虽然只是互发信息,但感觉很合。最近预计会见面。但她工作很忙。” “这是在相亲报纸上面看见的嘛?” “是啊,我们还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这种女孩不可能存在吧。”戈兰开心地将自己的通讯器打了开来,上面是爱夏举着一张牌子,上面写着“戈兰先生工作加油哦”的纸牌,“老板娘,再来一杯!” 稍微想了一下,福特终于说道:“我不是怀疑她不存在,只是,你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戈兰放下了自己正要吃的东西,不满地转头说道:“你这是在嫉妒我嘛?” “戈兰,我不是嫉妒你才这样说的,你冷静想想,我刚才也这样说的,我们两个在相亲市场上是没有人要的。” “所以凭感觉啊!” “但见都没有见过,但凭什么知道感觉合不合呢?” “我都说了我们在互发信息啊......”戈兰拿起自己的通讯器,给福特看,“你看看,在这几天内我们发了——” 还未等他说完,福特一把夺过戈兰手边的相亲报纸,滑到了他个人信息的这一栏内。 “呃!”一入眼,他便看到了“一千五百枚”的年收入字样,不禁吃惊地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戈兰,“你虚假的条件已经凌驾于感觉之上了啊......” “我......我知道的!”戈兰挠着头,难堪地小声说道,“就算这样,我也想做一个梦啊!做一个梦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福特不禁把脸撇到一边,把这张纸还给了满头大汗的戈兰。他有一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做梦可以,但是把梦当真了就很成问题了吧...... 他没有喝酒,他还要回去喂马。当然,他不止有两匹马,因此自己可以轮换着出班。他喂完马之后继续履行自己作为一介车夫的职责。房租不便宜。 走上福特马车的乘客一共有三个人,看起来他们是一伙的。其中的两个他之前认识,正是自己当时在遇见通缉犯时车后座的人。记得这位通缉犯背后还有什么人......在他的印象之中,好像是一只羊......羊驼...... “师傅,送我们去梵冈的西北边的草花街道。”拉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跟在他身后上车的是梅林和谢尔顿两人,“以及,我在想事情,可以把广播关掉么?” 广播内正好说的是之前百合街道失踪女生的报道,这一下,车厢里近乎没有声音了。 梅林紧紧地贴着谢尔顿,谢尔顿完全没有想看拉明的意思,一动不动,两人就好像搬上马车两块石雕。见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拉明问福特道:“司机师傅,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么?” 福特看了看身后的三人,抿起了嘴:“有趣的是么?我想想......”旋即就没了下文。 “超时了。”拉明皱起了眉头,“这样会显得我是随便问问的,以我的心理来说。” “我被提问时,我的脑海之中通常会出现五个回答选项。我要想其中哪个最好,不会伤害他人。所以很花时间。你想到什么就会不假思索地说出来,所以回答的很快。” “你这么快就伤害到我了啊。”拉明板着脸说道。 “你为什么想问我有趣的事?” “因为我想红啊,就这么简单。”拉明的话让旁边的梅林两人转头看过来,“就是可以在社交媒体之上,将自己多多扩散出去。要知道,这种在新市场中竞争可是很激烈的。” “真是把时间花在了无聊的事上啊。”福特评价道。 “这是很重要的!可以说,一个人在社会上的名气就月等同于一个人的价值!甚至商会招聘的时候都会以此作为挑人的标准。” “什么样的题材会火呢?” “简单来说就是好笑的......”拉明开始侃侃而谈,直到下车的时候都没有停止。 时间很快就跳到了晚上,雨云在天边浅浅地堆积,但雨不就是雨云由浅变深而来的么?戈兰今晚要和先前在“约约约”报纸上相亲成功的人见面。 【类番外篇】章贰捌零:假装是富人 戈兰今天下午没有去上班,而是在老板娘的小酒馆里喝了一下午的酒,逃班已经是他的惯例了。魔阳已跌出了地平线,天空好像忽然就被拉下了开关,变得半黑不黑的。雨云逐渐积攒,这最后一分半黑不黑也迅速被这雨云给掩埋,变得彻彻黑了。 这位半老不老的男人头顶秃了一大块,在空荡荡的后街里,他红着脸,步伐很碎,身体摇摇晃晃。这都是因为他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掏出了自己的通讯器,上面是自己先前认识的爱夏的信息: “辛苦了,我现在下班了,在艾叶街道。能见一面吗?” 戈兰瞪大眼睛,双眼从迷离重新聚焦,他看了又看,在这个小巷内仰天长啸,眼底的欢喜之意瞬间溢出他的周身。在酒力的作用下,他竟是不知羞耻地扭动着身体,大叫道:“怎么办......怎么办!要去......要去,要去!” 他转过身去,脑海之内顿时出现了梵冈的完整地图,双腿好像上了两个拧到底的发条,飞快地从这条巷子中跑了出去。 而在此时,福特才刚下班休息,准备走进老板娘的店里,他的手里拿着自己的通讯器,正在和诺玛通话:“什么?罗宾医生不见了?” 电话那头的诺玛正坐在自家的床上道:“联系不上。怎么办,福特?” 福特刚刚低头想办法,却发现雨忽然就落了下来,而且不小。正在飞奔的戈兰也被淋成了个落汤鸡,但他依然义无反顾地跑着,在空空荡荡的路口不断穿行。一路上,他的酒劲被冰冷的雨点打消下去,理性一点一滴地流回了他的大脑。 一种非常矛盾的情感在他的心中涌现出来。这是一种自卑,失落,期待,渴求交杂的心情。他清楚地知道,正如福特所说的,自己在相亲市场定是没有人要的,若不是自己填写的薪水实在是太多了,他敢信没有一个人会去选择这样一个矮穷矬的社会垃圾。但即便如此,他也要去见她一面......一定! 艾叶街道离这里不远,狂奔了接近七八分钟,戈兰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目的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公共马车的车站,四处非常昏暗,车站内有一个人,她拎着一个小巧的挎包,戈兰看不清她的面容。 戈兰吞了口唾沫,先是犹豫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再发狠似地走上前去。他尝试着问道:“爱夏小姐?” 对方竟然回答了他的话:“戈兰先生,我好想见你。” 男人走上前去,看到对方果然和先前发来的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他愧疚地挠了挠头,也没有管自己是否还在雨中:“抱歉,来的有些晚了。我的工作有些忙,需要指导下司如何工作,没有时间看通讯器......急急忙忙叫马车过来了,但这里有点难找......” 爱夏欢欣地笑着说道:“你比我想的还要好,我放心了......” 女孩儿拿出一块手帕,温柔地想要帮戈兰擦着头上的雨水,眼底显现出几分心疼:“都打湿了,好可怜......” 而戈兰竟是有些不敢接受对方的好意,朝后缩了缩头。对方也只是笑笑,温和地说道:“我们去找个地方喝茶吧。” “好,好啊!”戈兰觉得自己身上真的长出了一双翅膀,他能够带着面前的爱夏飞到雅力士的最高处,带她一览云端的景色,“我知道有一家红茶非常好喝的店,但我对这一带不大熟......” “附近有多洛伦咖啡,我们去那里吧。” “嗯!”戈兰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相信,现在这个女孩儿让他去死,他估计也可以干得出来。 爱夏正好拿了一把伞,两人就这么呆在一把伞下,慢慢地离开车站,朝着爱夏所说的多洛伦咖啡店走去。艾叶街道内看似没有人,若是仔细看去,却也能看到两个人在街道的另一头朝着两人远远眺望。其中一个人是神秘之吻的经纪人,而另外的男人则和经纪人的气质完全不搭,甚至他凶神恶煞的气息都沾染到了经纪人的身上,他脸上有三道疤,估计是被某种猛兽给抓出来的,破相不仅没能杀去他的凶性,反倒有了助长之意。 多洛伦咖啡的人均消费是每次五枚银币,而十五枚银币换算之后为五百枚铜币。作为清洁工的戈兰每天的工资是七十五枚铜币,一枚银币不到。在现实中做梦的代价是很沉重的,若是想追求甜美,那就得付出数倍于甜美的沉重。 迪高·纳尔逊的梦在今晚破灭了,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一只鹦鹉侧躺在他的手心里,早已失去了一切生机。雨就这么下着,他没有撑伞,他怔怔地体会着周身的冰冷,正好看到了艾叶街上的戈兰和爱夏你侬我侬地擦肩而过,眼中的神采竟是颤抖了起来。 他要把自己养了十五年的“波波”埋葬到艾叶街旁的公园里,因为他知道只知道这个公园内有一棵能够称得上古老的大树,两个成年男人合抱都没办法将其合拢。 迪高的手肘上挂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个铁制小铲子,即使他凄惨如此,也不能让自己的双手遭受万剐之苦,起码挖土的时候还能够容易一点。这种鹦鹉的寿命是十五年,只是恰好今天寿终正寝罢了......罢了......那个该死的车夫......那个该死的马车车夫! 他便是先前福特驾驶马车匆匆忙忙开过的人。在丢失“阿尔卑斯鸟”贴纸那个瞬间,他觉得支撑着自己在这个该死的世界上生活的弦啪地一下断了。他始终在欺骗自己,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之中,虚荣早已成为了一种深渊......他早已深深陷入了那个深渊之中。而正是这位马车车夫,将他追求的那一份希望,那一份虚荣粉碎殆尽! 迪高双眼迷离地跪坐在地上,他的裤子上顿时沾染了冰冷粘稠的污泥,他的鹦鹉“波波”就躺在他的身边,他悉心地为他的宠物垫好了一块布片,不至于让尸体沾染上污秽。起码得要让它在入土的时候干干净净的,冰冰凉凉的。 他从袋子里拿出铲子,重重地朝树下的泥土砍削下去,按理来说,经过雨水浸染的泥土是松软的,但在他挖了几下之后,铁铲竟是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没办法再向下挖了。他擦了擦自己眼角的雨水,抽了一下自己的鼻头,用自己的双手慢慢地拨开粘稠的泥土和石屑。 迪高挖出了一个铁盒。他立刻打开了这一只铁盒,在看到里面的东西以后,他明显愣住了。连自己最爱的鹦鹉“波波”的尸体都没有管,他拿出了铁盒里面的东西,噌地一下立了起来。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他撕心裂肺地大笑起来,空洞的嘎吱嘎吱声在他的肺腔接二连三地炸裂。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火铳,而火铳的内部有六颗子弹。 这可能就是命运的指示吧。这就是命运的指示。 他要亲手杀掉那个该死的车夫。 【类番外篇】章贰捌零:迪高革命 我的名字叫迪高·纳尔逊,是在梵冈出生的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家境普通,身高平平,学习成绩也不突出,在社会上的职位也只是一个商会的小喽啰,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故事要回到四年前,我来到一家新成立的商会工作的时候。这一家商会是一所新成立的研究近年来娱乐项目的公司。说实话,我一向不大喜欢娱乐项目,大多数的棋牌类游戏都引起不了我的兴趣,娱乐的作用是用来逃避现实的,有朋友就会比较有利,有钱或者有时间就会比较有利。这就跟现实是一个样的啊。 而我的人生中唯一有些跌宕的故事则是要回到更早。小时候在魔法学院读书的时候,班上有极短的一段时间流行过收集橡皮。当时的班主任对贫富差距过分关注,让所有人都要带一样的东西,让我们学生不要脱离平均,但有唯一一样管得比较宽松,那便是文具。 其中橡皮流通种类很多,我们都开始疯狂收集橡皮,只要积攒的足够多,只要更罕见,仅仅是这样就可以占据全班的焦点。也就是说进入班级的上流。 不,这样说有些夸张,我这么说是在骗人,由于别人根本不会听我说的话,因此是在自己骗自己。简单来说就是擅长运动的人,学习好的人,打架厉害的人,长得好看的人,画画好的人,有意思的人会受到欢迎。 但在我们这些没有任何优点的人中间,收集橡皮便是能够挤到班级上流的最后手段。不,这同样有些夸张,我这么说还是在骗人。 在没有任何优点的人中,认真进行收集橡皮的也就只有两个人,我和一个叫里奇的人。这个叫里奇的人很棘手,他的父母经常出差,让他很寂寞,但可以得到很多零花钱。他也央求父母出差在外买当地特有的橡皮。我为什么会去参加这种事实上只有两个人参加的无谓之争,因为我已经有一个很少见的橡皮了。 它是一个阿尔卑斯鸟形状的蓝色橡皮,是亲戚出去旅游时给我带来的礼物。我很喜欢鸟,看了很多遍的鸟类图鉴,纸页都要被磨穿了。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当时举着这只蓝色的阿尔卑斯鸟,满面笑容地说道:“你是很少见的鸟呢。” 实际上,这种鸟已经在很久之前灭绝了。有一次,我央求父亲在宠物店买一只小鸟,当时就说好去看看,就和父亲去了宠物店,结果买了一只雄性的灰色凤尾鹦鹉,我给它取名叫波波。之后父亲对母亲说什么是情操教育,但现在想来,看来是应该不怎么贵。他都给我的哥哥买了很贵的纸牌,这点价钱应该也算是无伤大雅了。在拼命照顾它的过程当中,我们之间产生了信赖关系。我的零花钱大多数都费在波波的伙食上了。 再回到原来的话题。虽然阿尔卑斯鸟的橡皮很是少见,但能用零花钱买到的橡皮是没有办法胜过里奇的。他被一群人,真的是很小一群人吹捧。我非常不甘心,摆出一副回归原点的样子用一般的橡皮,谎称在美术学院内都用面包代替橡皮,用面包来擦。但这种看起来很高级实际上很低级的方法并不可能有用,每天都会觉得有落败感。 当时,放学之后的学校小巷子旁边时常会举行一些不正规的学生之间的拍卖。这是一个名叫罗宾的原创橡皮,据说这块橡皮是按照一位精神科医生来捏造的,反正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我唯一能够相信的是,这块橡皮全世界只有一块。全世界唯一的稀缺性,要想一举翻盘的话,那只能靠这个了。 我必须要试试。我回到家,等我的家人都睡了以后,从我爸爸的钱包里拿出了三枚银币,我相信三枚银币完全可以买下这枚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橡皮了。只是一块橡皮而已,像它这么大的普通橡皮,三枚银币已经可以买好几箱了。 因为放学回家的时间极其有限,我没有时间讨价还价,竞拍价格是十枚铜币,我用了五十枚铜币。虽然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但之后的价格很容易会攀升。而第二天,负责拍卖的人告诉我,有一个对手把价格升到了六十枚铜币。虽然之后想来,我没有必要花这么多钱买这种垃圾,但我当时就是这么做了。 我将竞拍的价格抬升到了六十五枚铜币,然后等到第三天,发现这块橡皮的竞拍价格竟是飙升到了七十五枚铜币。对手也很强硬,当时有一种无论如何也要买的冲动。和不知意图不知预算的对手战斗,这就是匿名拍卖的精髓。 但我的需求很迫切,我将价格抬到了八十枚铜币,但对方又抬高到了九十枚铜币的价格。拍卖的时限只剩下了最后三天,我们两个在冥冥之中较着劲,虽然没有见到对方的面孔,但我也早已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制造出了这位非常无聊的假想敌,暗地里把他杀死了千遍万遍。价格依旧在节节高升,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我开始慌张起来,就好像是因为有莫须有的罪名被警察抓住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物证却越来越多一样。 我的理智在一瞬之间消泯了。我将从父亲钱包之中偷来的三枚银币全部砸了进去,最终竞拍成功了,而售出者则是一个名叫阴沟的人。当时想来,我竟然用全家大半周的收入购买了一块对我的生活毫无用处的小小橡皮,也真是可笑。我的事情最终败露了,被自己的父亲爆揍了一顿。 雅力士的历史上发生过由于贫富差距过大而产生的民众暴动,老师不在班级内扩大贫富差距用心良苦,结果催生出了这样的扭曲的反抗,仅仅是一个学生的扭曲的反抗。这不是暴动这种有组织的东西,是一个人发出的革命。我将其取名为迪高革命。当时还觉得蛮好玩来着,但后面又被自己的母亲知道,再次被爆揍了一顿。 自此之后,我每天跑到学校旁边的拍卖场地去,等这个叫阴沟的人过来,没日没夜地等,甚至都忘了上学,以至于忘了回家。这枚原创的罗宾橡皮一直没来,我又因为没有回家被自己的父母联合爆揍了一顿。我想起了在给钱之时的“不投诉,不退货”这句话,现在想来,对付这种不给货物的行为,还是有一些解决办法的。但当时我被这句话所束缚,无计可施。因为我是同意这个条款才参加拍卖的。 简而言之,我就是被骗了。 过了一段时间,连同里奇在内的那些同学已经对橡皮失去了兴趣,小孩的成长就是这么快。我在想这到底是是谁的错,到底是老师?学生?里奇?哥哥?父亲?委托人?竞拍人?我?国家?历史?文明?政治?神? 无论怎么想,哪怕退一百步也是我不好。如果有失败者,那也一定就是我。 这一场所谓的“革命”以我单方面的挨揍结束了。话题拉回来,从那之后我就讨厌没什么实体的东西,也讨厌和人竞争。游戏就该一个人玩,一个人玩的游戏就是好游戏。 直到我接触到一款叫“我的动物园”的贴纸之前,我一直就是这样一个“积极向上,痛定思痛”的状态。 【类番外篇】章贰捌贰:虚荣 饲养充满个性的动物,并且展示他们,玩家化身为动物园园长,在整个雅力士范围内争夺排名,只需要购买贴纸包,就可以让可爱的动物们出现在自己的手心。这是“我的动物园”贴纸发布时的广告语。这一款贴纸可能是没有其他的品牌排挤,顿时占据了雅力士人民的心。 这游戏的本质就好像和当时的橡皮收集一样,虽然排名很低,但是如果有很多一起来玩的人还是很开心的。当在买到的纸包中抽到一些稀缺性相对稀有的动物之时,大脑还是有一种危险的刺激感。我有一个非常想要的动物,那便是阿尔卑斯鸟。这个贴纸收集的游戏会根据稀少性对动物进行排名,已经灭绝的阿尔卑斯鸟那便是超级特别稀有,虽然不大批大批地买这些卡包也可以抽出来,但概率非常低...... 这个贴纸在外面贩卖的包装上会对收集者进行排名,只要自己在包装纸上面输入自己想要取的昵称,自己的账户跟随术式一起连接到商会的总部进行记录。收集到的动物越多排名就会上升,而排名最高的几人会实时在贴纸的包装上出现。现在想来,因为有阿尔卑斯鸟橡皮而参加橡皮收集大战,和为了得到阿尔卑斯鸟贴纸而购买的“我的动物园”贴纸,想到这种对比,就觉得就一定要得到手,这难道在冥冥之中没有一种宿命的感觉么? 恐怕从当时就开始失去了控制,看了自己的排名,虽然还是很差,但突然很在意,就看了第一名的名字: 阴沟。阴沟......阴沟。阴沟!就是先前买橡皮吞了我三枚银币的人!我完全没有记恨他,而且这只是一个昵称,也不完全可能是同一个人。他的分数高到令人发指,甚至比前一位的要多了三分之一。但是,和这个并不觉得是偶然的名字再次相遇,我也确实感到是命中注定。如果要复仇,那肯定是要对当时的我。而能拯救那当时的我的,只有现在的我。我一次性冲了七十银币,也就是三金币还要多一点。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而我现在还在继续玩这个贴纸,开发商引入了新的系统,还举办了在现实世界的活动等等。它现在在雅力士依然享有盛誉。我的累计购买金额已经超过了一千枚金币,但排名还是在三位数,依然没有拿到我的“阿尔卑斯鸟”。 要把预算用到这上面吗?我觉得这是必要的,是绝对不可缺失的。毕竟,若是我现在放弃了,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打水漂了么?而这一复仇已经成为了我人生之中的唯一信标,没了它,我无法再继续活下去。 这种还不会飞就灭绝了的鸟,大概是投射在了我自己身上。就像我一样。哪怕是壮志未酬而死,我也是进不了稀有行列的普通人。这个游戏享誉雅力士,它的市场规模也做得很大,买卖贴纸的行为并不少见。我这种玩家,将自己的所有贴纸全部卖出,应该也只不过是一百枚金币的程度。而这位叫阴沟的人的贴纸和账号放到市面上,肯定会很值钱吧。 阿尔卑斯鸟的贴纸只要几枚金币就可以拿到手。但不一样,那不一样的。那究竟是什么?我尝试自省。浪漫?净化精神?从压抑中解放?社会认知欲?同族优越感?我尝试着罗列一些世茂的词,但他们无一例外化为泡影从我的身周挥之而去。我实际上自己也意识到了。不是那种一本正经的,高尚的词语。这个词语只是一个更加单纯的,更加令人厌恶的词语:有病。没错,是有病。 我已经能够变得不眨眼地买两三金币的贴纸了。我完全麻痹了。自己的生活质量肉眼可见地垮塌下去我也丝毫不在意。一切都是为了阿尔卑斯鸟。为了向十五年前的自己复仇,拯救自己,以及为了接近首位的这个叫阴沟的人。 在一个深夜,我同样抱着麻木的心态去贴纸店购买了一张贴纸,心想攒一攒手气,肯定就会出的。我并不知道那时候会出。那时是一个没有月亮,冰冷的夜晚。马上就要到冬天了,深秋的风吹得急而狠。乌鸦在巷子的垃圾桶旁边寻找食物,一切的一切我都记得明明白白。 我抽到了阿尔卑斯鸟。我抽到了阿尔卑斯鸟。我抽到了阿尔卑斯鸟。我抽到了阿尔卑斯鸟。这个闪闪发亮的贴纸站在我的手中,我呆滞地望着它。巨大的喜悦在我的心中浮现,我蹦跳着,欢愉着,流泪着,自觉胜利着。 我的四年......我的四年。我的四年!终于有了回报啊! 而就在这时,一辆飞奔的马车朝我这边拦腰开过,狂风吹的我睁不开眼睛,我手中的贴纸一下就飞了出去,还未等我登记在账号系统之中,它早已消失不见。也不能说是消失不见,它只是飞进了道路两旁的小水沟当中。我立刻就将它捞了起来,沥干之后至宝一般地想要将其录入在系统之中。 但失败了。我无论怎么做,风干它,修复它,找人鉴定它,为它补充魔力,它依旧没有办法录入在系统中。我知道的,当这个贴纸再也没有办法动起来,甚至都没有办法发光的时候,它便失去了原本的效用。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这张肮脏的贴纸一样,失去了原来的效用,什么都无法思考,甚至不记得怎么回到家的。我被那种确实获得了阿尔卑斯鸟之后的丧失感夺走了全部的力气。而命运是残酷的,神从我的身边拿走了另外一样东西:我的凤尾鹦鹉,波波。 此时,我的心里终于燃起了蓝色的火焰。至少阿尔卑斯鸟不是被神夺走的,而是被一名马车车夫给夺走的。波波也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走的,凤尾鹦鹉的寿命大概有十五年,确实是寿终正寝了,只是恰好是今天而已。 我埋葬波波的那天下着雨,我没有打伞。 但是想到这可恶的命运,会真的觉得有神明存在。那纂刻在我的灵魂之中的狄达摩之神,祂兴许真的存在。在玩贴纸玩不下去的时候会给我稀有种类的贴纸,真是设计得巧妙。 我在埋葬波波的树下挖到了一个铁盒,而铁盒的内部是一把魔铳。我震惊地看见枪膛内仍然有六发子弹。 那是自然,这种游戏肯定是有人设计制造。那这个世界肯定也有设计制造它人吧。这个世界也早已经被编制好了某种程序吧。 这已然是三天前的事。 我不知道这几天内这位车夫到底在做什么,也不想知道。 我要找出他,并且杀掉他。 【类番外篇】章贰捌叁:经纪人 今天晚上下小雨,乘坐出租马车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不过说起来,福特今晚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了搭乘神秘之吻组合之中的两人,第一个接的是茱莉亚,第二个接的是爱夏。 “麻烦去艾叶街道的录音棚,要又快又安全。”经纪人对福特说道,茱莉亚坐在经纪人的旁边,什么话也没说。 经纪人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袋子,里面貌似是什么吃的东西。 茱莉亚看着经纪人手里的袋子,明知故问:“巴基先生,我的炸鸡呢?” “给你。”巴基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了茱莉亚的腿上,“别吃太多了,要是胖个十磅就解雇你。” 茱莉亚没有去管巴基的话,反而是笑嘻嘻地说道:“我开动啦。” 福特罕见地说话了:“你喜欢吃炸鸡么?” 茱莉亚眯着眼,在吃炸鸡的抽空享受地说道:“我的老家在【欲望之地】。”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么?难道【黄昏之地】的人都喜欢喝汤咖喱么?” “是一种思乡之情吧,灵魂食物。”茱莉亚满足地吃着炸鸡道。 “灵魂食物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啦。这种食物和我的灵魂有着一种冥冥之中的契合感。” “比如老家的菜,或者是令人想念的妈妈做的菜,差不多是这种吧?” “嗯,我妈妈做的炸鸡很好吃!”茱莉亚的神情之中忽地有一种失落,“话说,克洛丝呢?” “等会儿来。”巴基说道。 “会不会太特殊对待了?真好啊,真令人憧憬......” “那你也要加油啊,你不是对妈妈发过誓说要实现梦想才来的梵冈吧。” 茱莉亚的担忧似乎更上了一个层次:“话虽如此......啊!炸鸡店!” 她一边说着,她的指尖轻轻地亮了起来,小心地在马车上留下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痕迹,它很快就隐去了,除了她本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术式到底是什么。 马车很快就停到了录音棚所在的地点,茱莉亚下车了,但经纪人并没有下车,他对说道:“那你先进去自己练吧。” “什么?” “别说为什么了,你自己是最晚入团的,得比其他人更加努力才行。” 茱莉亚轻轻地应了一声“是”之后便走进了面前的楼房,而巴基继续关上了车门,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器,让福特驶向另外的地方:“稍等一下,师傅,麻烦去一趟荷花街,在公共澡堂之前停下。” 巴基继续和电话对面的爱夏说道:“不是说要七点钟到艾叶街去么?你在干什么呢?好了,你站在显眼的地方,我来接你。” 通完话,巴基长长地叹了口气,福特顺势搭话道:“看上去挺辛苦啊。” “带女孩子要很注意才行。”巴基理所当然地说道。 “没有想到一个组合的两个人还要分开去接。” “这种也有很多顾虑的。”巴基半是遮掩地说道,“组合啊,排位啊,这样想还是分开去比较好。” 马车很快就到了公共澡堂之前,爱夏也很快上了车,巴基说道:“你又去泡澡了么?” “嗯。” “师傅,麻烦去刚才的录音棚,来,这是你之前说的入浴剂。” “谢谢。”爱夏收到了入浴剂,开心地说道。 但马车并没有继续向前进,巴基奇怪地扭头说道:“怎么了?师傅?为什么不开车?” “我好像见到过这个女孩。” “是在哪里?” “是在哪里呢?是某张纸上......” “如果只知道脸的话,那应该只是去看过出道前的演出......这孩子从来没有露过脸。” “啊,她是偶像之类的么?”福特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不是啊,我没看过现场演出。” “今天的事情就忘掉吧,师傅。”巴基说道,“再怎么说也是登台表演的孩子。” “当然,我就像正统的调酒师那样懂行。”福特轻描淡写地启动马车,窗外的景色开始缓缓启动。 “原来我们说的话你都在认真听啊。”巴基颇显无语。 一路上,马车后座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巴基准备活跃活跃气氛:“你累吗?” “克洛丝小姐呢?”爱夏没有回答巴基的问题,反倒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她要等一会到。” “我没有办法跟上那个人的上进心。” “你按照自己的节奏努力就好了。”巴基安慰道。 “她很厉害啊,说不定为了向上爬连杀人都做得出来。”爱夏半开玩笑地皱眉道,“话说,感觉说不定已经就这么做了。” “你在说什么呢?”巴基冷冷地斜眼看着爱夏说道。 “我是不是不适合这份工作啊......”爱夏忽地来了这么一句。 “你又说这种话。”巴基略显责备地说道。 “我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意义,我不像克洛丝那样有才华,也不像茱莉亚那样舞技出众。” 巴基有些心虚地说道:“你有你的好......” “比如说?” “那个......”经纪人想得非常非常用力,“是那个,该说是非常惹人喜欢吗?脸也很可爱——” “——我不可爱你才让我戴上面具的吧。” “不是的,那是事务所的战略,你理解一下吧。” “跟大叔互相发信息也很累。” “喂!”经纪人的声音大了点,引得福特特地朝后看了看。 福特再一次将两人送到了目的地,但是经纪人依旧没有下车,在临走之前,爱夏回过头对巴基说道:“我应付不来那孩子,还是之前那个比较好。” “爱夏,布兰妮已经上去了。”巴基说出了一个本不属于神秘之吻成员的人的名字,“天真无邪是你的长处,但是分清时间地点以及场合啊。” “好......”爱夏叹了口气,转头上了楼。 “师傅,麻烦送我去靠近最近新拉的那条前京运河附近的事务所,我会给你指路的。做这一种差事很辛苦哦,确实是很辛苦,师傅。但我想让她们看看顶点的风景。我有胜算!” “胜算?” “刚刚那个说的叫克洛丝·苏亚雷斯的孩子,是一颗金刚石。” “克洛丝·苏雷亚斯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福特说道,“好像是哪个客人说过。” 巴基激动地握紧拳头道:“已经不是原石那种档次了,而是金刚石啊!” “那就单独推那女孩不好吗?” “现在已经不是这样的时代了,”经纪人摇了摇头说道,“要组合销售......而且,虽然我对不起她们两个女孩,但也是要有衬托才可以让这位金刚石更加闪耀!也就是说,我是加工金刚石的珠宝设计师。不然金刚石这种东西很难被人关注到。” 福特适当地吐槽道:“直接说钻石不就得了。” “对了,师傅,可以给张名片么?希望能够让同样的人单独接送她们。你看起来嘴巴挺牢的。” 福特没怎么用过自己的名片,但之前在出租马车公司的时候印过一些,这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有些地方我去不了的,请不要有太多期待。” “还有,帮忙宣传一下吧。”巴基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小的传单,“可以在车上放传单么?” “这个组合能够大卖么?”福特看着这个名为“神秘之吻”的偶像组合道。 “要是这么容易大卖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了。” 福特此时说道:“那个事务所,是一楼有一个酒馆的地方么?” “对对,你知道么?” “我之前送过一个女孩子去到过那个地方。”福特说道。 巴基立刻警觉起来:“什么时候?” “两周前吧。那孩子是你们事务所的吧。” “啊,可能是那个吧。是今天载过的那个吧。我们只有神秘之吻一个少女组合。” “可能是吧。”福特淡淡说道,“那个年代的,尤其是想当偶像的女孩,在我看来大家都很像。” “第二个载的爱夏·莫兰,你不是说好像见过么?是那个孩子么?” “那孩子是三色猫啊。好像不是的。”福特笃定地说道,正好,马车也停了下来,“到了,是这里吧。” “是的。” 前京运河最近在修一座桥,但还没建成,再往前就是死路,除非想要他开到河里去。 “你确定吗?” “什么?”福特转过头,疑惑地瞪着对方。 “那孩子下车的地方。真的是这里的事务所吗?” “是啊。” “一共要付三枚银币。”福特报价的时候,巴基正在看他的名片。 “这车上有什么录像的功能吗?”巴基忽然问得福特愣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问?”福特反问道。 “偶尔会在报纸的新闻上看到抢劫之类的。” “啊,有车辆记录的术式的。”福特实诚地回答道。 “可以把里面的数据给我吗?”巴基说道,“我是在想,下个发布的录像之中加入关于出租车内的花絮也蛮有趣的。” 福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已经拍到脸了么?” “那个我会加工一下再用的。”巴基笑着说道,“当然我会给你谢礼的。” “她们的数据的话,是可以的。” 巴基把头探到了福特身边,有些强硬地说道:“不,我全都想要。” “我没法自己做决定。如果能解决个人隐私的问题的话,倒是可以考虑。”福特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份放在一个合格的马车车夫上。 在临走之时,巴基说他会再找自己的。这让福特有点头疼。这样的话,他必须再去找阴沟一趟了。 不过,他今天得先去一趟奥莉薇魔法材料商店再说,因为罗宾医生叫他过去。 而就趁着这个时候,尾随福特一路的迪高在路边停下的马车上布下了能够定位的术式。这样的话,他就可以随时知道这个马车的行踪。 迪高今天还要回自己家,冒着雨将自己的鹦鹉“波波”带出来埋葬。 【类番外篇】章贰捌肆:一伙的 半夜的梵冈笼罩在沉重的漆黑之中,奥莉薇魔法材料商店内大多也是漆黑一片,只有一小块区域点亮了一撮撮的灯光。罗宾医生把福特叫过来谈话,他们面对面地坐着,面上各自带有一些隐约的忧愁。 “半夜里的医院也太可怕了吧。”福特吐槽道。 罗宾手里拿着一杯清茶,慢慢地喝着:“怎么样,罗宾,最近还睡得着么?” “托你的福,我睡不着。”福特实话实说道,“因为你没有给我开药。话说这种时间来看病吗?” “你也可以去其他医院看看。”罗宾把脚搁在他们中间的一张桌子上,“能拿到的药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嘛,如果我是理发师,我可能会想:这混蛋,亏我花了那么长的时间给他设计发型,结果他去别的理发店剃头,真是糟蹋了我的心意。” “可惜这里并不是理发店,这里是医院。”福特说道,“明明说了这么长,却很无趣。” 此时,罗宾闭紧了眼,再缓缓地张了开来,似乎是下定决定般地说道:“我要暂时关闭奥莉薇魔法材料商店的就诊服务了,简而言之,我开的这个诊所要暂时关闭了。” “为什么?” “药的数量对不上。” “被偷了吗?”作为罗宾的患者兼朋友,他也得到了一杯热茶。 “嗯,似乎是长期偷药。” “报警了吗?” “没。似乎是内部人员犯的。”罗宾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但是并没有说出来,“这要是被世间知道了,我就会从受害者变为加害者。所以为了就当没发生过,索性就把医院关掉算了。” “是为了自保吗?”福特揶揄道,“恐怕不是吧。” 罗宾耸了耸肩:“虽然说起来很难为情,但是......确实是这个样子。” “不是为了保护诺玛么?” “我可没说诺玛是犯人。” 福特说着自己的猜测:“诺玛似乎很缺钱。” “就凭这点依据,你在说什么呢?” “我想起来了,我先前在接送了两位父子之后看见了诺玛和阴沟在一块,在夜晚的小巷里。阴沟也认识诺玛。那么一切都对得上了。”福特说道。 “你看清了吗?你怎么确定她就是诺玛?” “我只看到了诺玛的背影。”福特说道,“她是这一块区域里唯一的羊驼。” 罗宾奇怪地笑了:“什么羊驼......那也说不清吧?单单是背影......而且还是晚上吧?背影很像的人很多的。” “这还是看得出的吧。”福特呆呆地看着茶杯内自己的倒影,旋即确定了这一想法,“看得出来。” “你有点变了,福特。”罗宾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感觉你的温度仿佛变得热了一点。” 福特慢慢地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去哪里?” “我今天很罕见地被两个人约见面了。”福特淡淡地说道,“你是第一个。” 而第二个显然就是阴沟。他们约见的地方在最近新挖的前京运河旁边,这里原来是一片工业区,虽然现在也一直都是。据说是为了更加容易地处理这些污水才这么做的。福特看着运河之中缓缓流动的河水,他的呼吸不知为何慢慢地在颤抖。 阴沟如约而至,朝他打了个招呼:“哟。” “你能挑一个好一点的地方碰头吗?”福特说道。 “这里不好么?”阴沟嘿嘿笑道,“我觉得挺好的。上车再聊。” 两人旋即上了马车,在趁着兜风的时间,阴沟和福特在聊先前那位经纪人想要记录术式内数据的事情。 “你说找到想要行车记录数据的人了?” “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福特的话语之中浮上了三两点怒意。 “好,但我只回答这一个问题。” “你任何时候都想要像这样占据上风啊......” “交易就是这样才能顺利进行。”阴沟平稳地靠在马车的座椅上。 “我可是好心在协助你。” 阴沟看出了福特话中的不对劲:“我们之前应该已经成交了才是。” “咦?这里之前有测速装置的么?” “你这就把第一个问题用掉了啊。你这种人拿到魔法神灯的话是会吃亏的。” “刚才那个只是突发的疑问,不是提问。”福特说,“神灯也是可以理解的。” “算了,你的问题是什么?” “诺玛和你是一伙的,”福特说道,“对吧。” 车里顿时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陷入了僵局状态。但福特并不希望情况就此停滞,因此继续逼迫道:“你要是不好好回答我的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原本你就是拿诺玛威胁我的,若是你和诺玛是一伙的,那之前的约定就不成立了。” 阴沟顿了一下,旋即毫无感情地说道:“是啊。” “诺玛是听从你的指示才来接近我的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是她自作主张而已。” 福特逐渐握紧了手里的缰绳:“从罗宾医生那里偷走了药物的是诺玛。然后你把它卖给什么人,以换取金钱。对吧。” “你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连同刚才测速装置的问题,现在是第四个了。” “回答我。” 阴沟低下了头道:“差不多是这样。” “只会耍阴招搞钱。那自然会是给卡特看不起的。” “我帮诺玛还了钱,然后她还钱给我,仅此而已。不是什么阴招。”阴沟实话实说,“好了,我回答你了。接下来轮到你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没有必要守约了。”福特说。 “我已经四面楚歌了......”阴沟叹了口气道,“因为总是搞砸,所以走投无路了。老板给我的重要的东西也搞丢了......最近还有一个记者在日报上以及那些该死的屏幕上说要抓住我,整个雅力士都闹得沸沸扬扬的......我真是受够了!” “你都成名人了。” 阴沟干脆扒到福特的旁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不说是谁想要记录术式内的数据,我就把你绑起来扔到浴缸里,然后再慢慢地放水。” 福特的额头上肉眼可见地冒出了汗水,见状,阴沟则是嘿嘿地笑了:“托你的福,我对人不喜欢的事情很是敏感。” “是神秘之吻的经纪人。” “神秘之吻?”阴沟疑惑地看着马车的内壁,“那里有传单吧......卡特那家伙,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沾手了么?那个经纪人说什么了呢?” “说要用在宣传视频之中,所以想要买下。” 根据阴沟的猜测,在这神秘之吻组合中的三人之中的一人有老板的同学的女儿......是吗? “只是把他们想要的部分剪辑出来卖也不赖嘛。”阴沟说道,“你去跟他谈谈,你问他说要多少钱。” 然而福特却说:“我没打算参与你的活计。接下来就你自己去处理吧,与我无关。别再跟我扯上关系了。” “喂......你受打击了吗?因为诺玛的事情......” 雨下得很大。而当晚戈兰和爱夏两人去过甜品店之后,这位正在做梦的人还邀请爱夏去一家非常名贵的餐厅吃饭。 一个中年的,还有些秃顶的男人正坐在年轻美丽的爱夏对面,他们中央的桌上摆放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两方的餐盘上各有价格不菲的食物。 戈兰用刀叉将餐盘划得咯咯响,这可不是一个绅士应该有的行为。但他穿的非常绅士。 【类番外篇】章贰捌伍:借款的人 戈兰卖力地对付着手中的这块尚显鲜红的牛肋排,他不擅长在这种高端的场合吃饭。与其说不擅长在这种高端的场合吃饭,不如说他从未来过这里。他小口小口地吃着牛肉,爱夏则是在他对面吃着一块甜点。现在已然是饭局的最后时刻。 “戈兰先生,你是经常来这种地方么?”爱夏问道。 戈兰将牛排用刀叉送入自己的嘴中:“是啊,大概一个月来一次吧。” 爱夏的嘴角漾着淡淡的笑容:“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是吗?”戈兰现在洋溢在洪水一般的幸福与自满之中,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戈兰看到身边的酒杯之中已经没了酒,便按照以往的习惯将酒杯伸到一旁,大声地嚷道:“那个不好意思!再来一杯!” 周围的人都在笑,戈兰此时才发现自己的举止貌似在这里格格不入,同时也没人给他斟酒。这里并不是他时常前往的小酒馆,之前的那一套放在这里可行不通。 于是,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戈兰问道:“爱夏啊,你觉得做什么事情最幸福呢?” “泡澡的时候。”爱夏实诚地说道。 戈兰笑了:“原来你在泡澡啊。” 爱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头顶上方的一块用黑曜石制成的屏幕,上面正在播放关于一个叫拉明记者对阴沟时间的最新报道。 “因为我家很穷,兄弟姐妹很多,以前之后洗澡的时候才可以一个人待着。” “是嘛,很穷啊......”戈兰心虚地吞了口唾沫。 “我还要入浴剂做冬至节的礼物呢。我向上天许愿,想要那种特别多泡泡的。”爱夏笑着比划泡泡的膨胀的样子。 “是这样吗......真可爱啊。” “戈兰先生家的浴室是不是很厉害?可以把腿伸直的那种?” 戈兰结结巴巴地说道:“嗯,当然是有龙头的。” “可以边看节目一边洗澡吗?” “那是当然!”戈兰丝毫不面红耳赤地撒谎,似乎他的全部就是由谎言所组成的。 “真想去啊......” 戈兰稍稍退后了些,他说:“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那下次要不要一起去泡温泉?” “我好想去!”爱夏丝毫不犹豫地说,“话说那个温泉怎么去啊?” “稍微坐一下我的私人马车就到了,没多久的。”戈兰笑嘻嘻地说道。 “难道戈兰有私人马车么?那肯定也有私人车夫了?” “那当然!” “那有没有私人飞艇?”爱夏兴奋地说道。 “那倒没有。” “什么啊......”爱夏眼底的高光忽然消逝了,变得非常失望,径直看起了对面的屏幕。 而戈兰则是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这么年轻的话,结......结,结......” 就在此时,为他斟酒的侍女姗姗来迟,戈兰将自己手边的高脚杯抬起来,对方却说自己不需要把自己的酒杯抬起来。而他则是尴尬地说:“原来是那种模式啊......” “那你想说什么?”爱夏略显冰冷地说道。 “那个,爱夏小姐,你真的想要结婚嘛?” 爱夏双手合十,轻飘飘地说道:“嗯,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新娘,觉得越早越好。要是送我枚戒指作为惊喜,再求个婚,那太棒了!” 戈兰吞了口唾沫,紧张地说道:“那个,和,和我......” “戈兰先生,你看你身后。”爱夏打断了戈兰的话,用手指了指他背后的屏幕,“那个人他说他自己中了两千万金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背后的屏幕上恰好出现的是先前福特载过的那个喜欢神秘之吻组合的年轻人,他手上的号码正是先前福特帮他选的那一组。 “两千万金币......真厉害啊。就算是我也没那么多钱。”福特惊讶地说道。 爱夏的面色不断地黯淡下去:“是主推克洛丝·苏亚雷斯的啊......” “啊?什么?” “没什么。”爱夏否认了自己心情不大好的事实,反倒是抛出了另外一个话题,“那你知道这个吗?一位叫拉明的记者在调查阴沟的案子,现在超级火的。他说他要在今年将阴沟这个人绳之以法,而且之前还公开发布视频,用尖锐的刀片切割阴沟的照片,还说保安司的人实际上抓不了阴沟,背后是有一些保安司的高层在护着他,而他会代表雅力士的所有人将他绳之以法。他还犯下了偷窃,抢劫,诈骗,恐吓,强奸等罪名......” 而就在此时,戈兰身边走来了一位服务员,问他是否要撤走盘子,而戈兰则是提出要付款。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可就吓一跳了,只是简简单单的几道菜,竟然要一金四银...... 这么贵的吗......这也太贵了吧! “那个,麻烦结账。”戈兰从裤兜里掏出了两枚金币,无意之中漏出一张白色的小纸条。 这是一张借条。戈兰借了十五枚金币,而月利率是百分之十八,接近五分之一。这显而易见是高利贷,他在用高利贷得来的钱请爱夏吃饭。而爱夏只是前不久和他刚刚刚认识的一个女孩,他似乎并没有想过这样做有任何不妥,想要结婚的愿望充斥着他的梦境,不断敦促着他继续往吞咽红蘑菇后的幻觉般的泡沫中再次前行。 “之前的真皮钱包赏给了下属,所以把钱直接揣兜里了......”戈兰心虚地辩解道,但对方貌似并没有怎么听自己的话,而是一心一意地看着对面的屏幕。 虽然充面子很累,但问题是只要能步入婚姻的殿堂,戈兰费再大的努力也甘愿把爱夏搞到手。他早已把先前福特告诫过他的话抛在了脑后。就这样,戈兰回到了自己脏乱不堪的家中,做起了只属于自己的微醺的梦。 雨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逐渐停止,清晨的阳光还未蒸发掉黑夜落下的雨水,把走在街上的人都弄得心情有些懊糟了。矮胖的埃里康·贝文正低头走在路上,准备去广播大楼的录音棚去录节目,他的肩头忽然被什么人靠了一下,他因此抬起头来,看向撞他的那个人。 “好痛!等等啊,小哥......”埃里康转过身去,正经地对这位穿着邋遢,浑身污泥水渍的青年说道,“撞了人就要道歉,这算是常识吧......呃!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不是吗?” 吓了埃里康一跳的男青年双眼充满血丝,手中拎着一个湿漉漉的纸袋,脸颊充斥着挨饿之后的瘦削,定定地看着这位比他还要矮了半个头的男人。 迪高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过头去,准备继续往前走。 而埃里康又出言叫住了他:“喂喂!这位小哥,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我出于职业,有点在意你。” “喂,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从乡下跑来这里的?” “乡下?”埃里康挠了挠头,“和梵冈比确实是乡下。” “为了追逐梦想么?”迪高的话就好像在用手揉碎一团枯草。 “是啊,为了追逐地位,名誉,以及赚大钱才来的梵冈。”埃里康说道。 “那还没得到吗?” “这不是一朝一夕才能做到的。”埃里康抱起了胸道。 “那怎样才可以得到呢?” “要是我知道了的话就不会费那么多功夫了。”埃里康道,“虽然我搭档说是运气。” “搭档?” “就好像是生意合伙人吧。” 迪高捏住了自己的下巴,沉沉地说道:“运气啊......确实是。” “虽然可能有运气的成分,但我不想放弃自己能够控制的部分。如何能够不被淘汰地活下去,除了运气以外还是有很多可控因素的。” 迪高忽然歇斯底里地绷直了脸,他的双眼在眼眶内疯狂颤抖:“那你想说阿尔卑斯鸟运气很差么?” “啥?”埃里康还没有理解他为什么说这句话,迪高便转头离开,“喂!这到底是是什么意思!我刚才还以为我们俩思路是平行的!原来我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吗?” 迪高理解了,他完全理解了。他总是在寻找着什么,与此同时,他还在过着有所缺少的人生,想要拼死得到那些缺少的东西。能得到的只是瞬间的快乐,这和好运还是相差甚远。而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在茫茫人生之中一定又会出现一行字:然后呢?那又如何?这种快乐是极其虚无的,他收获的最终也只是一种虚无。 但现在的迪高却获得了一种活着的实感,因为在失去阿尔卑斯鸟的瞬间,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和以往不同,不是拿到手而纳入收藏就完了,而是会想,接下来会怎么办呢?到底该怎样使用它呢?这是一个具有发展性质的,非常稀有的东西。 他早已想好了如何去使用—— ——迪高猛然转过头去,一辆马车正从他的身边飞驰而过。他死死地盯着马车的车牌,牙齿互相摩擦,顿时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任何人都有攻击冲动,自己越没错就会越期待万分的,有光明正大理由的攻击冲动。他本身早已习惯了去追逐小道令人恍惚的概率。但这次不同,在他想来,这确实有一种近似预感的东西......虽说放下执念就可以得到一切,但他有另一个得到想要之物的办法:紧紧把握住那超越一切的执念。 没错......就是这辆车。没错,没错没错没错没错! “没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迪高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妄图追赶正在加速状态之下的马车,显而易见地失败了。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捂着自己几近散架的膝盖,汗水草草地打湿了他的全身。他竟然狰狞地咧开了自己的嘴,甚至要一度咧到了自己的眼角边缘。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我必杀你。 【类番外篇】章贰捌陆:好运的人与霉运的人 梵冈中心地带的夜晚是繁华的最终站,今天天气晴朗,福特依然在履行着自己作为出租马车车夫的义务,在外不停地奔波。虽然最近发生了一系列不大美好的事情,但他还是准备继续做下去。 今晚的第一位顾客是先前见过的那位男青年,也就是宁愿买彩票也不愿意付给他完整车钱的基克。中了那么多钱的他定是非常高兴,在福特习惯性地朝后看之时,对方已经惊喜得不成样子,直接朝他扒了过来。 “先生!不......大人!” “唔......你这样朝我示好也有点恶心了......”福特朝前倾了一些,“这位客人,要去哪里?” “去雏菊街。”基克笑着说道,“放心,我这次会给够钱的。” 马车旋即开动,基克感恩戴德地看着前方有些不知所措的福特,竟是开心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哎呀,真的是......该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吗?” “救命恩人?”福特疑惑道。 “当然也没到那个地步。” 福特还不知道自己先前报的那串数字让基克中了奖:“到底是什么啊?” “大人,你改变了我的人生!换而言之就是神啊!”基克正好看到了马车内的传单,“啊,这不是神秘之吻么?难道师傅你,不,神啊......” “我叫福特。” “福特大人,你也迷上了神秘之吻了吗?” “这个嘛......”福特也不好向他解释其中的原因,“算是吧。” “啊哈!真不愧是福特大人!”基克开心地说道。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基克神秘兮兮地把头凑了过来:“其实我中了彩票,用福特大人告诉我的数字!” 而福特只是平淡地说道:“真的吗,好厉害。” “好平淡,这也太平淡了吧!” 福特摇头道:“毕竟那只是我随便说的一串数字。” “因为你没听我中了多少钱!”基克认真地凝起了眼道,“竟然是两千万金币啊!” 福特惊讶地转头说道:“真的吗?” “真的,我还没兑奖。”基克笑着靠到了马车的后座上,“但已经确认了一百次了。” “若是真的,那最好不要跟别人说。” “现实之中还是第一次当面和别人说......果然还是要跟福特大人报告一声。” “你说现实中?” “我跟某个报社里的人说了,但毕竟只是一个小报社,一个人藏着的秘密永远是沉重的。”基克说道,“就是很想说,很想说!” “这样一来就可以买神秘之吻的歌碟了。”福特还没说完,却被后面抢话的基克吓了一跳。 “是啊,我在等出了歌碟就去兑奖,现在我都贴身带着它。” “喂喂,别弄丢了......” 基克继而说道:“我也想做些什么来感谢福特大人。” “这倒是不用了。”福特果断拒绝。 基克反倒是用力地摇着头道:“不不不!绝对不行!你缺不缺钱?” “好像也不缺吧。” “那你家人或者是重要的人缺钱吗?” 福特的脑海之中第一时间就出现了诺玛的身影,但他还是顿了一下道:“没有。” “那你到底是有多无欲无求啊......那福特大人,你现在有时间么?” “正如你所见,这明显是在工作吧......”福特撇嘴道。 基克嘿嘿笑道:“我会付你今天能见到的钱的,你就跟我来吧。” 福特在基克的指示之下变换了目的地,一路上兜兜转转,路边的景色逐渐变得更加繁花耀眼起来,有些疑惑的福特毕竟也要履行车夫的职责,一路无话地将他送到了一家名叫“白玫瑰”的夜总会面前。 “真的不用了......”福特被基克拽下了车,他不是很想在这个地方多呆。 基克笑着为福特打了个请进的手势:“我在这家夜总会里面当服务员,福特大人什么都不想要,我就送这里永久的免费券吧。” “哎?我也不是很需要......”还没说完,他便被基克拉到了一间满是美女的包厢中央。 夜总会提供的娱乐方式无非是那么几种,而这些娱乐方式必不可能缺少的便是那些容貌姣好的陪酒女,她们花枝招展地装点好自己曼妙身姿,以这种方式来获取客人们的青睐,从而得到不菲的小费过活。 “这是贵宾,福特大人!”基克转眼间换上了夜总会服务员的服饰,“他已经付过钱了,大家请随意点自己想要点的。” 这句话一说完,所有的陪酒女无一例外地笑开了花,她们齐口同声地说道:“好帅啊!好厉害!福特大人喝点什么呢?” 福特显得非常尴尬:“不......我要驾车。” “我们可以喝吗?”一位陪酒女期待地说道。 福特点了点头,剩下的所有女人们欢呼起来,酒桌上的碰杯声屡屡升起,各种名贵的酒类被抬了上来,它们以极其飞快的速度被迅速消耗。福特趁乱从众女的层层包围之中脱离出来,跑到了卫生间这个略显僻静的一角。 但他的行踪没过多久就被敏锐的基克给发现了:“福特大人,你要去哪里啊?” “够了,我要回去了。”福特眯着眼说道。 “好啦好啦,别这样说!”基克陪着笑道,“再好好享受一下啦......” 福特最终找了个借口到厕所避避风头,他看着在镜子之中的自己,缓缓地叹了口气。他下意识地掏出自己兜里的通讯器,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诺玛打来的电话,但他都没有去接。而他最近新发给她的消息是“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了”。 应该不会再有下文了。应该吧。我们两个之间的缘分已经结束了,若是再靠近我,你很有可能也会被卷进这道旋涡之中。福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盯着手中的通讯器,他的面孔逐渐皱缩在一起,就好像有人在狠狠地掐着他的手臂一样,不大好受。 门外忽然传来的一声枪响把福特吓了一大跳,在意识短暂放空之后,他猛然发现外面闹人的音乐忽地停止了。也就是说...... 一个浑身邋遢,带着骷髅面具的男人正站在夜总会内最大的桌子上,手上的火铳口不断地漏出淡淡的白烟,火药的味道一下子充斥在宽阔的房间之内,就好像一只只虚幻的大手,把在场的所有人的心全都拎了起来。 “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夜总会的大门口跑去,没有一个人想死,他们希望趁乱之中,即使那个骷髅面具男开枪,杀死的也不是自己。 福特同样惊恐万分,厕所的门被猛地推开,他因此吓了一跳,朝后跌倒在地。 “到底怎么了?”福特吞了口唾沫,满头冷汗。 基克用自己的后背抵着卫生间的大门,轻轻地说道:“有一个持铳的人走进来,并且一枪射爆音响......” “手铳?”福特的双腿还有些发软。 基克立刻蹲到地上,拉起福特悄悄地说道:“福特大人,请从后门逃走!从大厅看不见后门!” 而大厅内的骷髅面具男则是透过昏暗的光线环视着空空荡荡的地面,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拖着自己的身体往两人所在的卫生间走去。 【类番外篇】章贰捌柒:夜半 戈兰在离夜总会不远的一家卖珠宝的商行内挑选完戒指,付钱收了货。在听到枪响之时,他也像其他人一样迅速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在经过夜总会的正门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了福特的马车,在惊讶之余,他不禁担心起福特的安全,但又想到这家伙天生命大,便顺着慌张逃离的人群一道跑走了。 在夜总会的另一边,福特在基克的掩护之下逃离这个地方,手持火铳的骷髅面具男正慢慢地走向两人所在的后门的位置。就在这时,一个没有顺着人流逃跑的人竟是阴差阳错地阻拦住了这位面具男的去路。 “这是什么?”在夜总会做侍应的埃里康看着对方手中的火铳道,“鬼节么?鬼节还没到啊?你是不是太心急了?听说每年那群人都会像暴动一样,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暴动啊。” 福特恰好从夜总会的后门逃了出来,他刚刚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外,便听到又有一声枪响从不大的走廊内冲泄出来,他的步伐顿时起了踉跄。在稍稍犹疑过后,他不顾一切地向外围跑去,坐上自己的马车,重重地一挥马鞭,马车的轱辘顺应着轮转开去。 夜总会内的埃里康睁大眼睛,呆滞地看了眼身边墙壁之上仍在冒烟的狰狞弹孔,双腿瘫软下去,啪嗒一声靠在墙边。待他回过神来,那个面具男早已经从他的身边消失不见,基克看到他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噔噔噔跑过来,半是恐惧,半是训斥地对他说道:“喂,埃里康,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埃里康的眼球突出,喃喃道:“要是我被击中了的话,那可就有趣了......” “你脑子坏掉了吧......”基克颇为无语。 福特连忙把马车开到远处的一片较为偏僻的街区,这才喘着粗气停下来,慢慢地梳理现在的情况。在这个时候,他却又在自己的马车上发现了一个更加令他恐惧的东西:他的马车的车窗被人用什么东西给砸碎了一个大口子。这很容易让他联想到之前在夜总会大厅内的那个持铳的人是朝着他而来的。若是这样的话,原本就是一趟浑水的处境又要被搅得更加惨白了啊。 现在已经晚了,福特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不回家,但他在回到家之后,他发现在护士诺玛正坐在自己的家门口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她看到了车窗上有一块地方碎裂开来,也看着福特将马车安置完备。她站了起来,正对着朝自己慢慢走来,却又没有任何搭理自己的欲望的福特一脸愁色。 “什么事?”福特抽出自己的钥匙,准备转动锁孔。 “让我别再和你扯上关系又是怎么一回事?”诺玛颇为不满地问道。 但对方却没有回应,继续伸手转动锁孔,但诺玛并未就此甘休,反倒是朝周围的居民区大声叫道:“福特先生无视我啊——” 福特有些急了,连忙说道:“——喂喂!你小声点......会扰民的啊。” “那你让我进去啊。”诺玛的两根漂亮的小眉毛翘了起来。 福特将钥匙从锁孔里拔了出来,说道:“在外面说吧。” “你家里有什么人吗?”诺玛问了,但是没有收到相应的答复。她坐着福特的马车来到了一处装饰用的喷泉旁边,两人一起坐在喷泉旁边的长凳上。当然,现在是夜半,根本没什么喷泉的必要。四周安静得很。 “你的车怎么了?有什么人洗劫你车上的财务么?”诺玛问道。 福特正襟危坐道:“不,什么也没有偷。” “不快点修好的话,会变成那样的。就是那个破窗效应。” “就是那个放着不管了的话,整台马车就会被砸碎的效应吧。” 诺玛点头道:“实际上人的心灵也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见诺玛没有回答自己,福特便又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所以,你叫我别再来找你了又是什么意思?”诺玛小心地侧眼看着福特的脸道。 “你现在观察我的反应试图挽回的这种态度,我觉得很烦。”福特干脆利落地说道。 “等等——” “——说实话,我当时有点......不,是相当高兴。这样的自己太难为情了。”福特丝毫没有去看诺玛。 诺玛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拜托......” “别利用自己女人的身份,太卑鄙了。因为你,罗宾才......” “我知道了,我全部跟你说。”诺玛抹着眼角的泪说道,“你不用说你知道多少,我确实和阴沟交往过。” “一上来就说我不知道的事啊。”福特的嘴抿了起来。 “交往了四年吧。我没办法违抗他,”诺玛哭了起来,“因为钱——” “——你要是哭了的话我就不听你说了。”福特的声音有点冷,“原本就是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 “等等,拜托!我知道了!”诺玛慌张地说道,“我找阴沟借了一大笔钱,然后一点点还他。我无法违抗他。” “然后甚至偷药。” 诺玛低下了头:“我会向保安司自首的。” “罗宾明明知道,却没有说出你的名字,别做多余的事,交给他就好。”福特说,“然后呢?你接近我的目的是?” “阴沟让我把病人的列表拿给他,我想应该有很多用他人的信息换钱的办法,然后他看到表上的人有你的名字,问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回答说,你是一个很难相处的出租马车司机。然后阴沟说,要让我和你变得亲密一点,但我真的渐渐对你......” “打住,你不用这样。”福特叹了口气说,“然后呢,阴沟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他是说想去抢钱庄。”诺玛说,“可能需要一辆出租马车来逃走。” “抢钱庄吗?现如今?”福特不敢相信现在居然还敢有人去抢钱庄...... 诺玛说道:“他说正因为是现在,所以才可以办得到。” “利用我来逃跑吗......真是被小瞧了啊。” 诺玛迫切地说道:“希望你能够相信我,虽然我按照他的吩咐接近了你,但从中途开始,我就没想着要出卖你了。” “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了,还有吗?” “我想应该就是这些吧。”诺玛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我知道了。你别跟阴沟说你把事情告诉我了。” “你打算干什么?” “放长线,甚至可以协助他抢钱庄。”福特说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答案。 “我知道了......” “顺便问问你现在还欠阴沟多少钱啊......”福特有些好奇地问道。 “接近七十枚金币......”诺玛低头道。 “都过了四年还剩这么多吗?” “因为有利息,所以说本金完全没有减少。”看来诺玛借的钱可不是什么正规的钱。 “这种暴利,还不如去其他的地方借。”福特说道,“你甚至成为了犯罪的帮凶。” 诺玛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说道:“他会打我。实际上那个人的内心很软弱,我没办法不管他。” 福特冷静地审视着身边的诺玛,旋即站起来说道:“啊?是吗......我才不管你们的共生关系。” “等等!福特!”诺玛叫住了福特道,“今天我所说的全都是真的。我想快点还掉借款,摆脱阴沟。真的!我也会向罗宾医生道歉,因为我......我喜欢你。” “别再跟我扯上关系了。” 说罢,福特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两人就此静静地分别,正如夜半那沉重而又寂寥的黑,令人不由自主地心情压抑,为之低声哭泣。 回到家后,福特没有办法顺利睡着,因为没有从罗宾医生那里买到药,他只好无所事事地望着天花板,心情极其复杂。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唉......好累啊。” 他又想到了诺玛,这是一种不自禁的,从心底涌现出来的想。 【类番外篇】章贰捌捌:麻烦与不麻烦 第二天一早,福特就将自己的马车送去了维修站将晚上被砸破的车窗给修好了。作为一介马车车夫,他依然是要去出工的。他按照往常打开自己的收音机,在没有要求关掉的时候,他一直会听频道的内容。 “没问题吗?那件事也上了报纸哦。”贾兹犹犹豫豫地说道。 “真的吓我一跳,那人用手铳对着我,而且后来我也去保安司做笔录了。”在录音棚的这一头,埃里康的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已经记录好了他们接下来要讲的所有内容。 “那么新闻标题就是【提金组合埃里康在打工的地方遇见抢劫】,怎么样?” “‘打工的地方’有点掉价啊......话说不能好好采访我嘛,毕竟是我赶走了歹徒。” “什么?你怎么做的?”贾兹不相信地笑道。 埃里康捏着自己的手道:“我说,‘你有种就开枪吧’。” “然后呢?” 埃里康闭起了眼睛,侃侃而谈:“他说‘看你在男人的份上我就走吧’。” “他说了吗?”贾兹挑眉道。 “他面具之下的眼神是这么说的。” “不能详细说说吗?是什么样的情况?”贾兹拿着稿纸说道。 “没办法说太多,商会内部不让我说。” “你明明总说为了得到有趣的故事,就要去积极地找些麻烦事,要是什么都没法说的话,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两人所在的录音棚在大楼的第三层,其他区域并不属于录音棚的囊括范围内,他们正底下的二楼是一家借贷所,也就是给别人房贷的地方。戈兰正站在一个魁梧的男人面前,畏畏缩缩地收下他递过来的钱款,隐约之间还可以听见上头录音棚的内容。 “那你这一周都在做些什么呢?”埃里康说道。 “我在拍电视剧。”贾兹说道,“我想相关消息都已经解封了吧......还有常驻的节目,都没怎么睡。是那种刚出名的年轻人会说的炫耀话呢,哈哈。那些不伤害到任何人的搞笑节目还是最好的。” “不,我觉得伤害到一个人是没问题的,只要那另外十个人笑了就行。”埃里康撑着自己的脑袋,即兴说道。 “你这样可是会引起别人反感的。”贾兹说道,“你看看最近大卖的人,最终还是看人品的。” 埃里康义愤填膺地说道:“那能笑得出来吗?真的可以笑得出来吗?小时候那些能够笑得让我们浑身发颤的东西都是锋利如刀的话语。” “现在应该已经不是那种时代了......”贾兹的话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那是什么呢!做鬼脸就有趣吗!翻白眼就有趣吗?难道可以笑得出来吗!” 贾兹连忙拿起手边的小盒子内的信笺说道:“埃里康有些激动了,那我们来看来信吧。听众名为‘被问住址时回答是梵冈的人大多来自西斯格’。” “这我懂的。充充门面嘛,二者离得那么近,而且梵冈可是雅力士的首都啊。” 录音棚的一楼是一家小小的游戏厅,戈兰借完钱之后竟是进入了这个地方,在里面开始玩起了弹子游戏。他看来是成功地欺骗并相信了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有钱的富商,者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的身上正穿着属于有钱人才会穿着的正装。 “那个人呢?总是给我们写信的,自以为聪明的学生呢?” 贾兹在信箱内翻翻找找,摇了摇头道:“今天没有呢。” 埃里康听到这句话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贾兹知道的,他一旦摆出这种表情,他的心里肯定不大高兴。 他们接下来又报道了最近一名叫拉明的人在追查通缉犯阴沟的下落的事情,与其是报道,不如说是埃里康在对这个人进行非常刻薄的锐评,说什么一心一意只想着出名的人是绝对没有好结果的,在最后只会引发无数的空虚与悲凉。但贾兹却在暗地里嘟了嘟嘴,心里在想这家伙明明是嫉妒,还偏要以这种形式表达自己的嫉妒。 两人一直在录音棚待到傍晚,楼底下的戈兰为了填饱肚子,满面红光地回到了他一直前去的小酒馆,他这次豪爽地点了一堆平日里嫌贵的东西,喝着小酒,心情舒畅。 “今天福特呢?”老板娘说道。 “他说今天会比较早下班,如果精神充沛的话会来。” 老板娘看着戈兰轻飘飘的样子,神色不禁变得有些忧虑了:“最近你有些变了啊,戈兰。” “是吗?”戈兰哈哈大笑着,“我今天玩了一天的弹子!” “弹子?”老板娘疑惑地皱眉道。 戈兰玩的弹子便是录音大楼下面的游戏厅里的一个项目,贾兹和埃里康刚刚从大门里走出来,便被一群热切的女孩给包围了。 “可以握手吗?”这些女孩围攻的目标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贾兹。 “可以可以。”贾兹连忙笑着说道。 “请给我签名!” 受到冷落的埃里康随手唤来一辆马车,啪地一声打开门,坐了上去,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而还未等他关门,一个年轻人的脸忽然从车窗处伸了过来。 “我理解你。”这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比贾兹还要瘦高一点, “啥?” 年轻人的眼里全都是血丝,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应该是跑了不少路:“翻白眼到底哪里有趣了?” 埃里康斜着眼睛说道:“就算你懂也没有用,去雏菊街。话说你谁啊?开车吧。” “喂,喂喂!我是......”还未等这位青年说完,马车早就在他的面前滚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风浪,迅速地远去了,“我是来自【砂砾之地】的那个学生!” 真是......他早该把自己的身份报给埃里康的,现在再说也没什么用处,走都走人了...... 这位男青年轻轻地叹了口气,却发现旁边有什么人正在大声地说着话,而且他的正前方正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在用记录术式拍下他的话语。 “昨天在白玫瑰夜总会内部发生了枪击案,大家知道吗?也上了报纸。没想到恰好有在场的观众发来了相关的图片,这毫无疑问是阴沟吧!”面前的矮胖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阴沟的恶行不断大白于天下,更让我高兴的是,这张图片明明可以更加高价地被卖给媒体,却发给了我拉明!没错,是免费的!当然也是阴沟实在遭人恨,当然也是我拉明的向心力在不断提升的后果。更是接近神的证据!我是这样认为的。好了,阴沟,该跟你算账了!” 这一段视频旋即在当天晚上经由谢尔顿和梅林之手交到了放映台,作为吸人眼球的媒体,他们自然会把这种爆点往外放。没过多久便为大街小巷所知。 阴沟正和身边的福特坐在一起,看到阴沟本人咬牙皱眉的样子,福特不禁调侃道:“没想到你内心这么脆弱啊。” 阴沟恨恨地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感觉他把全世界的罪名给挂到我的头上了。而且......” 他并未意识到这一新兴的媒体对于民众的影响力竟然如此巨大。 【类番外篇】章贰捌玖:并肩作战 阴沟和福特继续坐在马车的前座上,福特没有任何表情,阴沟则是满面阴沉,先前的那个叫拉明的人已经有够他受的了,但另外一个坏消息让他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他先前埋在一个公园内的手铳不见了,不论是铁盒,还是铁盒内的手铳全都消失不见。在看到这一桩事情之后,阴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二者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这正是彻头彻尾的自作自受。”福特点评道。 阴沟没好气地嚷嚷道:“那家伙用的手铳毫无疑问就是我的,所以性质才很恶劣啊。” “是叫卡特的家伙么......” “不是卡特,我觉得不是。如果是卡特的话,意图应该更加明显才是。”阴沟分析道,“仔细看,似乎是在找什么人。你那个时候去了厕所是吧。” “我被什么人所记恨了么?” “如果说你的车玻璃也是偶然被人打破的话,那这是撞了什么邪?” “什么都没有被偷走。当然,行车记录术式内的数据也是一样没有被偷走。” “所以啊......真要说其中有什么意图的话......”阴沟认真地说道,“福特,有人想让你受煎熬至死。先是精神上,再是肉体上。” 福特只是歪着头看窗外,阴沟看他没什么反应,继续出言刺激道:“你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啊,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被杀掉啊。” “我害怕啊。我害怕的不得了。”福特轻轻地开口说道。 “要不要并肩作战?就我们两个?” “并肩作战?” “你被骷髅面具男盯上了,我必须拿回这把手铳,要不要并肩作战?”阴沟继续说道,“关于神秘之吻的事情,既然卡特已经参与其中,那我就无法接触他们,希望你能帮助我收集一些信息。” “我这边负担明显比较重啊......” “当然不是没你任何好处的,我会想办法让罗宾回到原来的医院的。” 福特闭上了眼,貌似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道:“我知道了。” “你答应了?嘿嘿,虽然绕了很多远路,但我们命中注定是要成为伙伴的。”阴沟笑着摊开了手,不料被福特的话打断了。 “再让我追加一个条件。你放诺玛自由吧。”福特坚定道,“把她的借款一笔勾销吧。” “我知道了,一言为定。”阴沟朝前伸出了手,福特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这粗糙黝黑的手掌,旋即伸手与之握在一起。 “我去找手铳男,你就先去找拉明,怎么样?” 福特想了一下,他对这个人有印象:“这个人吗?我之前载过他一次。我知道拉明的底细,所以总有办法找到。手铳男你决定怎么找?” 阴沟准备钓鱼上钩:“是鬼节,马上就要到鬼节了。我会佯装成骷髅面具男在街上走。” “这种骷髅面具吗......原来如此,毕竟大家都知道你的长相,不是这种日子,你没办法四处往外走。” “说不定这家伙也会穿成这样在路上走。不论如何,一定会有某种接触,这种自我表现欲强烈的家伙......” “拉明的话,我直接去报社把他给带走。”福特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报社里面有多少工作人员吗?你这样找不找得到......” “没问题,我很擅长从人群之中找人。” “为什么,眼睛很好吗?”阴沟挑眉道。 “你问我为什么......”福特自己也说不大清楚,“我还奇怪你们为什么不擅长找人呢......”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再多说也不会有多大的火花了。这么晚了,也该是福特的休息时间,也该回到自己的小家安心休息。但提金组合中的贾兹还不能休息,他必须要在另外一个播音大楼内参加一个综艺节目。在他的工作室内,贾兹正和他的上司说话。 “贾兹,你最近可是赚得盆满钵满啊。” “不,没这种事。” 他的上司笑着用手指着贾兹的脸道:“你可是大爆艺人排名的第一名哦。” “是这样吗?”贾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会时来运转的!怎么说呢?就像是那种很傻但是会惹人怜爱的那种人。” “怎么能这样说我傻呢......”贾兹叹了口气道。 “没有奇怪的意思啦,没有奇怪的意思!” “这只有奇怪的意思吧......” 上司捏着自己的下巴,他的眼睛正流溢出一种光彩:“你的优点真的难以形容呢。” “别放弃啊,好好形容一下,让我有点前进的动力好不好......”贾兹已经摆脱不掉自己谐星的身份了。 “该说是很有品德呢,还是该说是很有品味呢?归根到底还是家庭教养非常好!应该没有人会讨厌你吧。” “不不,我的搭档就很有可能讨厌我......”贾兹愁眉苦脸地说道,“平时总说我是废物。” 这位上司静静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之上的:“那你放弃他不就好了。” “哎?” “这个世界总归是优胜劣汰的,你搭档那么说始终不过是死鸭子嘴硬。” “不,不......埃里康那样说是——” “——对了对了!希望你能够参加年末的特别节目!下周五录制,无论如何都想要你参加。” “但下周五是相声大赛第三轮,如果是之后的话可以。”贾兹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犹豫地说道。 “什么?你还参加了那个啊?”上司噘嘴道,“差不多算了吧。” 贾兹拧着眉毛说道:“我们为此努力了一年,还是要参加的。” “是吗?那就稍微调整一下吧。拜托啦,贾兹先生。我很看好你哦。”他的上司站了起来,贾兹没有理由不毕恭毕敬地连带着站起,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不过也好,总算是打发走了这个刻薄而又自大的家伙。在上司走后没两三秒钟,房间的门又被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贾兹最熟悉不过的人,他的脸立刻红了,不知为何有些害怕地把身体朝后仰去。 “我看到制作人出去了。”克洛丝笑着从门缝之间钻进来。 “不行的不行的......”贾兹摆着手,难为情地说道。 “但最近完全没有见面啊......”神秘之吻的主场,克洛丝显得有些失望。 贾兹挠头道:“没办法啦,最近我都没有什么时间睡觉——” “——我都说了可以不用这么红啦。”克洛丝嗔怪道。 “克洛丝呢?有什么节目录制吗?” “冬至节要发售出道单曲,今天是为了宣传那个!”克洛丝满脸都是幸福温暖的笑容,“而且也要决定当天要搞两千人规模的演唱会。” “是吗?好厉害!太好了!真是稳健地在提升啊,你也一直在说,想要爬的更高。” “嗯!要是顺利的话,就可以帮我预定会场了!”克洛丝开心地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是这样啊,我支持你!我也得加油了!”没想到贾兹说完这句话,克洛丝的开心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不用这么努力啦,我喜欢的是正和我相反,毫无上进心的贾兹先生!” “这你也经常说,但我也是个男人,虽然也没有什么上进心。” “那不就挺好的嘛!”克洛丝又笑了,她伸出自己的双手,近乎撒娇似地说道,“来吧来吧!” 他们两个熟练地拥抱在一起,贾兹不失时机地吐槽道:“你是不是把我当做宠物了啊......” “呵呵!我才不要这种长着一张马脸的宠物呢。” 嘎吱—— 还未等两人紧紧相拥多少时光,他们身后的门把手忽然被旋开了,他们根本无法反应过来,虽说做出了分开的姿势,但依然没办法逃脱进来的人的视线。 “你果然在这里吗......”是克洛丝的经纪人探出头来,“要开始录制了,走吧。” 幸好是虚惊一场,克洛丝迅速离开,而贾兹的通讯器响了起来,是埃里康和他说话。 “下周三就是相声大赛了,怎么办啊。”埃里康还在夜总会做侍应。 “该怎么办呢......”贾兹叹了口气。 “那你今天录完之后呢?” “有庆功宴。” “那明天呢?” “一整天都是外景。” “后天呢?” “一大早就要开始拍剧集。” “大后天呢?” “贴身录制外景。” “大大后天呢?” “贴身录制特别节目。” “大大大后天呢?” “外景拍摄。” “......”从夜总会的打工中脱身的埃里康在街上慢慢地走着,他看到身边的橱窗内已经摆上了贾兹代言的广告,他挂了电话,心中总觉得有点难受。 他能把他的运气归咎于贾兹么?不能。 【类番外篇】章贰玖零:情理之中 在第二天一大早,福特丢下了自己作为马车车夫的职务,立刻来到了拉明所在的报社,问前台说拉明是否在这里工作,而前台给他的答复虽说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拉明·科伦?那个现在很出名的人吧,”前台近乎轻蔑地说道,“那家伙已经不来报社了,虽然说了自己是在这个报社显摆,但其实吓得要死。你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在公众媒体当中被奉为了神,但其实只是一个渴望被承认的怂货。在我们当中很有名。” 一言以蔽之,福特的工作失败了,他也不知道拉明现在在哪里,只能继续驾驶自己的马车工作。而在自己傍晚回家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家里的过道上竟然掉了一地的玻璃碎渣,他心道不好,走上前去查看情况,看到自己家的窗户上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出了一个小洞。而他顺着这个小洞的方向看去,竟是在靠近卧室的墙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弹痕! “不会吧......”他看到了这一个小小的洞口内的子弹,不禁低呼出声。 福特当即去保安司报案,今天是兄弟俩之中的弟弟值守前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在和警方有瓜葛的时候总会碰见这两个人,难道应该说是有缘吗? 塔克·詹姆斯一边吃着从食堂内打包出来的盒饭,一边翻阅着当期的报纸,看到福特进来,顿时面带敌意地说道:“怎么,怎么了?马车车夫?来自首吗?是来自首的吗!你干了什么?我现在正在吃饭啊。” 福特毫无表情地说道:“今天你哥呢?” “我就告诉你这个傻子吧,哥哥啊,他上白班!”也不知道塔克哪里来的得意,“已经下班了!” “正好,有案件。” “什么?” “我家的窗户被人用子弹打穿了。” 塔克惊讶地嚷道:“这不是一个很大的案件吗!你去找武装司的人来,我们这里只是保安......” “所以说,你稍微跟我来一下。”福特说。 塔克熟练地说道:“我知道了,我叫我哥。” “你自己一个人来。”福特等塔克拿起通讯器之前就打断道。 塔克不解道:“为什么啊?” “因为有你哥哥在会很麻烦。” “实际上我是我哥哥——”塔克咧开了一嘴傻笑,用食指指着自己的下巴开着一点也不有趣的玩笑。 福特直接简明扼要地说道:“这种笑话只有亲戚才会觉得好笑。” “确实是,奶奶超喜欢看我这样玩。”塔克笑嘻嘻地说道。 福特的话一直很切题:“你假装巡逻,走路去我家吧。” “我知道了。”塔克打算等夜再逐渐黑一些了再去他家里和福特一起商量这件事。 傍晚的戈兰正一袭高雅的正装,他再三整理好自己的领带,与自己房间内肮脏不堪的情景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他在镜子之中反复查看了自己的着装,最后满意地笑了。他在幻想自己和这位年轻可爱的爱夏求婚的瞬间,并且他已经准备好了一枚闪闪发亮的钻戒,安稳地待在自己的裤袋里。 这是爱的证明,这是梦化为现实的证明,这是他不甘平凡的证明,这也是他倔强与执拗的证明。现实总归是没有办法击倒他的—— 砰砰砰! 猛烈的砸门声吓得戈兰一哆嗦,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差点摔了个趔趄。门外传来了一阵低沉粗犷的声音:“戈兰先生,你在家吧,戈兰先生!” 咚咚咚! “喂!戈兰!你在不在家!” 戈兰面前的书桌上堆叠着一封一封的催款单和借条,他的梦境正是由这些东西堆砌而成的。他的软弱顿时如洪水一般爆发出来,单薄的被窝成了他最后的避难所。 “借钱要还钱的,你爸妈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啪啪啪! 戈兰显然是没有还钱的能力的,他能够做到的只有一个字:拖。只要等这些家伙走了以后,自己就可以去找那亲爱的爱夏......她一定会等着自己的! 直到夜深了,在反复确认外面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之时,戈兰悄悄地打开了自己公寓的门,尽自己一切可能溜了出去。而爱夏则是和他约好了在一处施工地的旁边见面。他正好和要去福特家里的塔克打了个照面,而这位警察并没有注意到他到底要去干什么,眼前的事情貌似更为严重一些。 他很快就见到了福特家中的弹孔,福特把从里面抠下来的子弹给他看。 “这就是子弹。” 塔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慌张地说道:“等等,这,这是真的啊!我一个人还有点处理不过来这种案件.......还得写各种文件,要办理很多手续,还有保存现场这些事情。” 福特用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这枚弹片:“我没打算立案。” 塔克扯到一半的皮被打断了:“啥?你傻啊!那假设我在晚上喝到烂醉,也没有其他的交通方式,只好借着你的名片来联系你来了?然后说我没打算回家,你会怎么想啊!或者说我去理发店,想要弄成长发——” “——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相。”福特说道。 “什么啊!”塔克紧紧盯着面前福特的双眼,就好像冷静注视着猎物的一只猛禽。 “詹姆斯弟弟,请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立志成为警察?” “为了惩恶扬善!”塔克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 “能告诉我吗?”福特冷静地引导对方把情绪稳定下来,而塔克的面容却在这时候耷拉下来,他的眼睛不安地移到了别处。 “我们的父母被人开车撞死之后逃逸了。”塔克低落道,“犯人就是开出租马车的。” “所以才视我为眼中钉吗?”看来这位年轻的小伙讨厌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我们要靠自己抓住坏人。’我和哥哥这样发过誓。”塔克握紧双拳道。 “那时可能是这样没错——” “——你在说什么?” “但现在,”福特拿起了桌上的纸和笔,慢慢地在上面梳理起自己的人物关系图来,“你哥哥就是恶人。” “你啊,我的哥哥在和我玩黑白棋的时候确实会选黑色,在玩捉迷藏的时候也习惯于扮鬼,但即便如此——” “你的哥哥和阴沟是一伙的。”福特开始画了起来,没看塔克愤愤不平的样子。 “这我之前也听到过,但我问过哥哥了,但他这样说:‘不是的!’” “那你相信他的话吗?” 塔克不满地说道:“那是当然!要说信你还是信哥哥,那还用说!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几卵双胞胎啊?同卵!” 福特没理会他的话,继续问道:“你讨厌阴沟吗?” “是啊,他毕竟是个恶人。” “詹姆斯弟弟,我给你一个抓住他的机会。” “真的吗?那算是大功一件啊!” “但就算以一般的方法来抓住他,也只能定一些小罪。” “那家伙是打算搞什么事情吗?” “是的,”福特的语气一直很冷静,“我现在是阴沟的同伙。” 塔克立刻大呼出声:“哇!那你是恶人啊!” “冷静点,我假装是他的同伙。” “是假装是恶人,然后渐渐真的变得邪恶的那种啊?” “你先坐下。一会儿就好,你安静听我说。” 说实话,忍住自己的手不去抽他还得费福特一番心理活动。 【类番外篇】章贰玖壹:惩恶扬善 福特把简单的人物关系图画好,摆在塔克的面前,他看了看面目呆滞的警察,本想叹气,但还是继续说道:“你知道卡特·赫伯特吗?我问你的问题可以回答。” “卡特吗?就是那种不会显山露水的恶人吧。” 福特手中的笔在阴沟和卡特之间的箭头之间点了一点:“阴沟和卡特是对立的,然后他们俩上面还有一个老板,阴沟和卡特的工作就是给老板送钱。他们因为彼此竞争送保护费的量,所以关系很差。量就是给的钱多还是少。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是想问的,可以说话。你对老板之前有什么头绪吗?” 塔克沉沉地呼了一口气,情绪低迷地道:“在我们当上警察之前,阴沟因为抢银行被抓过,那个主犯很有可能就是老板。” “是吗?然后阴沟的同伙之中就有你的哥哥。” 塔克立马慌得不成样子,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道:“你给我适可而止吧!小心我揍你啊,你这个小小的马车车夫!为什么,为什么要成为他的同伙!” 福特继续说道:“钱,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还是其他的原因,不过阴沟只是方便行动而收买了一个警察。” “你都没证据,居然可以说出这种话!” “所以才要抓住阴沟啊。”福特摊手道。 “那哥哥也会被抓住啊!” “那你不是几乎相信了我的话嘛......”福特把纸推到他的面前,“你看看。” “你......最讨厌了!”塔克现在莫名变得非常小孩子气。 “如果是你哥哥作恶的话,就得惩戒他才行,不然你的正义会动摇。” “我当然会惩戒他,前提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塔克激动道。 “然后我假装当阴沟的同伙。” 塔克看着这张纸,竟是恍然大悟道:“你原来是叫福特啊。不过叫什么都无所谓吧,只有本人才会在意这种事。” “你知道有一个名叫拉明的人现在非常出名吧。”福特指着纸上的一个人的名字说道,“他是一家报社里的记者。” “我不光知道,我还每天看他的报道呢!”这显然对正义的塔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我是拉明的铁杆粉丝!” “因为你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嘛。”虽然福特知道,他们俩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一个样,他依旧这样说道。 “正是如此!” “那你也知道那个骷髅面具男吧。” “是在夜总会出现的那个家伙吧?话说那就是阴沟吧......” “其实不是的,似乎是偷走了阴沟火铳的什么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盯上了我。” “然后就是这一副惨样是吧。”塔克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洞口道。 “也就是阴沟想要抓住拉明,想从骷髅面具男的手里抢回自己的手铳,还想超越卡特。”福特在自己与阴沟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我为了从骷髅面具男的威胁中自保,所以假装和阴沟联手。” “不,这样还是有点勉强,”塔克用手指抠着自己的嘴角,“你没有和阴沟联手的道理,关于骷髅面具男的事情,交给我们保安司就可以。” “你脑子其实还是挺好使的啊。” “哎嘿,嘿嘿......”塔克的脸有些红了。 “我和阴沟也有些仇,我的同伴被他害惨了。”福特在纸上想写诺玛的名字,但犹豫再三还是划去了,“我希望能够整得他哑口无言。” “是谁啊?” 福特没回答他的话,这已经触及到了他的私事:“接下来进入正题,近期阴沟似乎要去抢钱庄。” “这可真是直白的罪恶啊,再次犯罪啊!” “他以为我会帮他。”福特坚定地说道,“詹姆斯弟弟,到时候你就抓住他吧。”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很厉害啊......”塔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福特,你也会被抓的。” “无所谓。这都是为了惩恶扬善。” 塔克被感动的速度也真是快得惊人:“你......完全是罪恶的对立面啊!” “你直接说我是善良的不好吗......” “虽然很有说服力......”塔克捏着自己的下巴站了起来,“但一时间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我想也是。所以我会不断找证据的。” “原本我们怀疑你是女孩失踪案的犯人,”塔克仔细端详着窗户上的弹孔,“可以让我在你家里搜查一番么?” “可以。”福特也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正对着角落旁边的一个小门之上。 但就在这个时候,塔克胸前的警方专用的通讯器响了,说在前京运河有发现身份不明的遗体,要他前去支援。他不得不打断了搜查,并且将自己的电话号码抄录给福特一份。在他临走之前,还说了这样一句半天真半可爱的话:“这是我珍藏的,能够直接打到我这里的号码,你得好好收着!” 塔克立刻前去检查前京运河中发现的尸体,福特则是在原地等候机会,而戈兰此时正急匆匆地在街上奔跑,他的通讯器上给爱夏发的最近的一条信息是:我会晚一点到。而对方的回复是:你工作这么忙,抱歉打扰你了,但我会一直等你的。他快速敲击着自己的手指,发出了接下一句信息:我现在工作完成了,我现在就跑去你那里。 附近的屏幕上立刻开始报道起前京运河上发现尸体一案,在分析尸体之后,他们当即得出判断,死者是在别的地方被杀掉之后,被抛尸于运河内部,已经死去大约有一个月了。 福特在屋内听到这个消息,看着那道小门自言自语:“这样的话,你就逃不掉了吧。” 因为没有开药,他半夜依然睡不着,诺玛在半夜也给他发了不少信息,大致内容是说: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唯有说一声对不起;不知道阴沟有什么隐情,忽然说之前的债务一笔勾销,也就是说她和阴沟正式撇清关系了。 诺玛发完信息之后立刻跑到罗宾所在的奥莉薇魔法商店的后门找医生道歉:“抱歉,真的十分对不起......” 罗宾坐在她的跟前,平静地说道:“是那个叫阴沟的男人么?” “是,但我已经和他撇清关系了。大概吧。” “应该是福特先生做了什么吧,你要谢就去谢他好了。” 诺玛毕恭毕敬地站在罗宾的面前:“他说他会装作是阴沟的同伙。” “是吗?原来如此啊......这样是想要同时救我和你啊。” “那,我又可以做些什么呢?”诺玛担忧地皱眉道。 “那你可以来帮我工作吗?不过我可不会发给你工资。” “工作?”诺玛问道,“是什么工作啊?” “还能是什么工作啊,你难道忘记了我的职责了么?”罗宾拉开自己身边的一个抽屉,里面是关于福特的病例,“我们要治好福特啊。” 在两人说话的功夫,戈兰正好到了两人约好的施工地的旁边,他将通讯器凑近自己的耳廓,焦急地说道:“爱夏,现在你在哪里啊?抱歉,我到了,现在你在哪里啊?” 在不远处传来了爱夏的声音:“这边,这边!” “我不知道是哪边啊,爱夏......”戈兰跑得头昏脑涨,他现在已是破罐子破摔了。 从他旁边的一个施工的小巷子里传来了爱夏的声音:“戈兰先生,是在这边啊。” “没事,来的正好,戈兰。”爱夏从昏暗的巷子里走出来。 戈兰挠着头,难堪地说道:“因为部下犯了点小错,是为了给他们擦屁股......什么?你说来的正好是指?” 嘭! 戈兰在意识消失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声是从他脑后发出的巨响,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痛觉侵袭他的脑海,他已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两名汉子手上各拿着一根粗钝的铁棒,其中一根上还沾染上些许新鲜的血液。 两名汉子中的其中一位正是神秘之吻的经纪人:巴基。他同样也是爱夏的经纪人,没有理由不和她走在一起。毕竟正是他指示爱夏去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 “鬼节的活动不要迟到。”巴基背起失去意识的戈兰朝后走去,只留下满面呆滞的爱夏在原地纠结着。 诈骗这种差事简直是太折磨了。 【类番外篇】章贰玖贰:鬼节 一年一度的鬼节到了,据说很久以前的雅力士人在这一天来祭奠先祖的鬼魂。但现在符文魔力的普及,大家都知道那些在空中悬浮的生物并不是所谓的鬼魂,而是那些形形色色的,会对他们造成伤害的符文生物,原本正经庄重的活动也逐渐偏向于娱乐化。大家通常都会把自己打扮得怪模怪样,走上街道互相观看,以此图个乐子。 福特和阴沟约好的日子也到了,他们必须要在这一天上街把那个骷髅面具男逮到,拿回自己的火铳。这是阴沟抢钱庄的前置条件。福特一个人站在街角,看着打扮得奇形怪状的路人,他在从中搜寻是否有骷髅面具男的踪迹。 在看了好一会之后,福特打消了在短时间内找到面具男的念头,准备去往与阴沟约好的一家咖啡馆碰头。他刚刚转过身去,竟是迎面撞上了一个正在骑着滑行车的男人。 “好痛!”福特揉着自己被把手剐到的肩膀道。 对方也在情急之下从车上跳了下来,这才免受跌倒之苦。这人具有鲜明的个人色彩,因为见过他的每一个人都会记住他一头蓬松的爆炸型的黑发。而他说的每一句话时的语调也能够让别人充分地记住他,因为他完全就是在用说唱的方式来说出每一句话。 “你在这喧嚣之中/走路的时候盯着你的人中/是战争吗?/温柔地爱着吗/温柔地爱着我吗?/烦死啦!”他一边说着,一边做作地扭动着身体,“天下往来/谁走都没有不合的事态/但是结果皆为大放异彩/显然为假/毕竟我的工作就是找茬打架/你这蠢货!” 福特呆住了:“啥?” 男人一边做着奇怪的动作道:“啥?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别让人笑死啦/大叔!/如果你不打算道歉/看我用火铳射穿你的脑门啊!/四散的脑浆/右脑/左脑/前头叶/小脑/大脑/我知道/你一定也懂的吧?/我现在想要的是你发自内心的道歉!” 福特不爽道:“在这种人群中玩滑板车的你才应该道歉吧。” 两人不知不觉之间便成了目光所向,而这个喜欢用说唱的方式说话的男人竟然毫不羞耻地继续吼着:“喂喂!‘在这种人群中玩滑板车的你才应该道歉吧’/这种异口同声的意见究竟如何/我才不想件件小事都跟外行人纠缠不清/我们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道路/因为互相之间无法理解而吃苦头这样的一般论/我早就已经烦透了/你要是结出果实了你也给我低头啊!” “抱歉。”福特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下去了。 “是!这样就行了!这样就是双赢了!”男人笑了,一脚踩起地上的滑板车,嘴角还挂下来一大段奇奇怪怪的说唱,“在这鬼节的大集会/每个人都可以用两枚铜币买到的罐装咖啡/就和这差不多温度/就仿佛是夏天的冰块那样冷/虽然绕了一大圈/也就是说今晚/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不道歉的话/听起来就好像是看我揍你个出其不意/可怜可怜你/抱歉啊/结果还是体贴你了/耶......” 大家就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莫名其妙地划走了,福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些冷汗:“鬼节果然是非常疯狂的啊......” 今晚有神秘之吻的鬼节演出,筹备的地方正好在阴沟和福特见面的咖啡馆旁边。克洛丝看上去不大开心,在等待经纪人通完话之后,她板着脸和他说道:“还得参加这种活动吗......我们的话可以参加独立活动的吧。” “再忍一下吧,克洛丝,等过冬至节的时候就可以把今天演出的人全部赶走。” “那个......”爱夏此时也走了过来。 “怎么了?” “我已经想放弃了。”爱夏低着头,她的表情被掩盖在标有哭泣花纹的面具后面,“诈骗的事情。” 克洛丝立刻不满地嚷嚷道:“那你还能做些什么呢!怎样让事务所给我们花钱!” 经纪人连忙拉住了克洛丝:“我知道了,等会我们再聊,爱夏小姐。” 福特也正好赶到了咖啡馆里,并且没有一下犹豫地坐到了阴沟的面前道:“久等了。” 阴沟正拿着手中的咖啡杯,他的面孔正隐藏在骷髅面具的下面,他对福特这么容易便看出他来的行为非常奇怪:“喂,等等啊,你为什么认出我来了?” “我说过的吧,我很擅长在人群中找人。”福特在椅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慢慢地说道。 “是看体型吗?还是说我没有办法融入这里吗?” “不,”福特看了一眼周围该吃吃该喝喝的人群道,“我想其他人应该认不出来的。话说你还真能办成这样啊,一点也不害臊。” “我很难为情啊,但这也没办法......”阴沟把头别到一边道,“怎么样?你在路上发现带有骷髅面具的人了吗?” 福特摇头道:“没。” “你不是很擅长在人群之中找人的么?” “我还是不擅长寻找这种类型的啊。” “怎么回事?” “这我很难和你解释......”福特拦下了一个服务员,继续道,“太难了。啊,我要牛奶。” “是,请稍等。” 福特看了看服务生的脸,再转过头道:“就比如说我记住了那个服务生的脸,之后无论她是换了妆容,或者是在人群中,我都可以找到。” “为什么啊?那是什么能力啊......是能够看见什么气场之类的吗?” “差不多吧。但从未见过脸的人穿这种全身遮挡的装扮,那我就和你们一样,也分辨不出来。” 阴沟总结道:“你可以在人群之中找到拉明却找不到那个骷髅面具男,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但是我之前听到说,拉明这一次也来到了鬼节游行的现场,正在收集有关于拉明的位置信息。” “我也知道,总而言之,我们就去那些可能性比较高的地方找找吧。”阴沟道。 现在的街道口正举行着神秘之吻的演唱会,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热闹,三位女生组合正在演唱着自己发布的第一首曲子,这位单推克洛丝却不知道她已经有一个不想上进男朋友的基克也在应援团里开心地唱歌。 两位警察兄弟也为了维持秩序到场,弟弟站在哥哥的旁边,貌似不大高兴的样子。 “今天也得为了这些蠢货巡逻啊。”韦伯无聊地说道,“有什么好开心的?真是胡闹!这些家伙全都早早地准备好了衣服,画好了妆,从老远的地方坐马车跑来的吧......等回到家以后脱完衣服,他们没有想死的心吗?对吧,弟弟?” 往常这个时候的弟弟都应该大声附和哥哥说的话,但他无精打采地愣了一下,从嘴缝之间只挤出了一个字:“嗯。” 他脑子里全是福特之前对他说的那一句话:“你哥哥和阴沟是一伙的。” 他们明明发过誓,要作为罪恶的对立面,来惩戒犯人的,但为什么如今却变了味呢...... 【类番外篇】章贰玖叁:真与假 福特和阴沟在鬼节的闹街上一前一后地走着,他们正在往先前拉明自己在特别开出来的新闻报道中说的地方赶。 “根据最新消息,拉明应该就在这附近。”阴沟板着脸说道,“他自己发的实况新闻,应该比较可信。”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恰好看见一个面带骷髅面具的男人正拿着一罐咖啡往前走,阴沟立刻示意福特跟上前去,福特惊讶地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吗,新闻媒体的力量可真厉害。” “这骷髅面具男的目标可是你,你稍微离我远点。”阴沟难得贴心了一回。 福特转头看着阴沟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跟踪他,等到有机会就把他拖进没人的巷子吧。” “但对手有火铳。”福特提醒道。 “要是没带我就头疼了......”阴沟倒是看起来不大担心的样子,因为他接下来所做的一切确实印证了他之前所说的话。 福特亲眼见证了阴沟尾随那个骷髅面具男进入一个小巷,旋即一拳把他撂倒在地,半是无聊,半是威胁地说道:“那手铳,是我的,还给我!” 那男人捂着自己的头,颇为无辜地说道:“你是谁啊?” 阴沟一把将自己面上的骷髅头面具摘下来,大咧咧地说道:“我就是阴沟啊。你知道吗?” “阴沟?喂,是本尊吗?”男人指着阴沟说道,“你知道吗?只要抓住了你,拉明大人就可以给我五百枚金币!你可是被悬赏了啊!” “你被拉明雇佣了吗?”阴沟居高临下地说道。 “喂!别靠近,我要开枪了!”男人从裤子里掏出一把精巧的火铳,指着阴沟大声威胁。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开枪,阴沟却直接一拳把他打飞出去,伸手抢过了他手中的火铳。 “啧!”阴沟咂了一下嘴,他检查了一下火铳的构造,发现不大对劲,“这玩意是假的......喂!真的火铳在哪里!” 刚才的男人直接被打吐了血,在地上无力地呻吟道:“我......我不知道。” “喂!别跟我说不知道!小心我宰了你!袭击夜总会的是你吧!”阴沟气不打一处来。 “那不是你吗?”男人无力地说道,“我只是在玩角色扮演......” “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啊......”在看到福特劝阻的眼神之后,他并没有打算要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命,但接下来的记记重拳肯定是逃不掉了。 福特害怕地别过头去,却发现在巷角有一台摄影机和三个人,其中一位正好是拉明本人!另外两个他也看见过,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加入拉明的队伍的...... “喂!阴沟!左边,是拉明!”福特立刻用手指向拉明的方位,而对方三人也立刻逃开,阴沟连忙丢下伤痕累累的无辜者,拔腿就跑。 “那混蛋......”他看到拉明脸上戴的面具是一个小丑图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拉明三人最终跑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而阴沟的面具还没带上,如果现在贸然冲进里面,肯定会引发骚乱,两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跑,也没办法继续往前追。也就是说,他们今天晚上的行动还是失败了。 但卡特的计划成功了,他正在前京运河旁边的一个仓库旁边洗自己的手,嘴里一边还嘟囔着一些有的没的,因为他口袋里的通讯器正在嗡嗡作响:“好缠人/好长/好烦人/通讯器的铃声/我这边也有很多小任务啊/想吃点让人上头的药赶紧睡着/但是集装箱船/好烦人/再不做了/再不做了/差不多该说名字了吧......” 他戴起一双黑色的手套,顺手接起了口袋内的通话:“谁啊?是你啊/经纪人/即巴基/你是不是来的太晚了/还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是说时间就是金钱么/经纪人/不快点来吗/就会重蹈那家伙的覆辙/对,就之前来过的仓库的门前。” 卡特稍微转了个弯,自巷子的后门处走进了仓库内部,昏暗的灯光并不能照亮整个仓库,但照亮绑在房柱上的戈兰的脸还是绰绰有余了。他虽然还活着,但意识不清,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脸上脏乱不堪,借来的正装之上全是不可挽救的划痕。 “辛苦了,卡特大哥。”一名健壮的喽啰朝卡特打招呼,他正好是先前与经纪人一同眺望的脸上带疤的男人。 卡特随意地挥了挥手,走到无精打采的戈兰面前,慢慢地蹲下身去:“辛苦了,肯尼斯。喂,你的外套还是那么适合你啊/是本大爷/总算有点现实意味了/遵循原理主义/卡特说的事情一件件/伴随着实际情况的暴力/还只是序章/准备好迎接下一个舞台了吗/你准备好了么,戈兰·默瑞?” 他扯住了戈兰的头发,轻松地哼着小曲,重重地甩了他一个巴掌,身边的肯尼斯说着戈兰的真实情况:“这家伙不行啊,实际上只是非正式雇佣的清洁工,而且负债累累。” “负债累累/自暴自弃/所以他是撒了谎是吧?” “他总是随身戴着的只有这个戒指。”肯尼斯把戈兰先前买的戒指摆到了他的身边。 “拿着婚戒真可悲啊/为了结婚不惜撒谎吗/最近的大叔脑子都不大正常/反正最坏的结局就是吊死吧/为虚假的恋情上贡/在我看来就是个猎物/这没有任何用的便宜货/喂,还到他怀里去。” 他又把这个盒子砸到了戈兰的头上,这才把这名自找祸害的中年男人打醒了:“爱夏小姐呢?爱夏小姐没事吗?” 卡特一把捏住戈兰的脸,用力地讥讽道:“哟,戈兰,你觉得还有那一丝丝机会的对象小妞儿/你现在相信她多少还有一点勉强/她不过是看上你的财产而献殷勤的心机女/而且都已经走了/也就是诈骗/让老土的你暂时逍遥/用酥麻的话来吹捧你/榨干你后/最后命令杀掉你的/就是我!” 经纪人收到卡特的电话之后立刻带着爱夏乘坐由福特驾驶的出租马车来到运河旁边的仓库内,而眼见着计划落败的阴沟和福特也就此别过,并且他们谈好了,若是这名经纪人要买马车内的术式,就出两千万金币,一分也不能少。 福特按约来到了巴基要他来的地方,他稍稍看了看后座的两人,发觉他们现在的心情并不算好,尤其是爱夏。 “辛苦了,福特先生,把我们送去前京码头。” “码头?啊,是喜欢泡温泉的女孩啊。”福特慢慢地催动马车,一边道,“三色猫......我记得在哪里看过。” “福特先生,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经纪人顺嘴问道,他的心实际上根本不在这里。 而此时爱夏不安地发话了:“那现在,我要去见那个叫卡......那个男人吗?” 经纪人看着自己的通讯器道:“是啊,如果你想放弃的话,就自己跟他说吧。” “我也很努力了啊......”爱夏想要辩解,但却是如此无力。 “那个目标好像失败了。”经纪人说。 爱夏惊讶地说道:“啊?那人难道没钱吗?真的假的......那个大叔......” 巴基忽然对福特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有说把记录术式内的数据卖给我们的事情,你有积极考虑么?” “啊,可以啊。” “真的吗?” “要两千万金币,因为有人说要一千九百万金币买。” 巴基顿时呆住,怔怔地看着面前毫无波动的福特,也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类番外篇】章贰玖肆:特殊的能力 巴基现在是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来购买短短一段记录数据的,他的脸色发绿,身边的爱夏也见状紧张起来。 经纪人还是不甘心,继续问道:“骗人的吧......是谁要出一千九百万金币买这种东西?是谁?” “我不能说。”福特冷静地驾驶着马车,“如果你要买的话就只能两千万金币买。” 之后一路无话,直到福特即将把两人送到目的地之前,经纪人这才开了口:“你如果说的是真的话,我得找人商量一下。” 福特转过身说道:“啊,那你好好商量一下。我无论是一千九百万还是两千万都无所谓。” 两人四眸相对了一会,经纪人见实在不能在对方的眼里读出一些什么东西,只能说道:“我会再联系你的。” 两人就这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但福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心里始终毛刺刺的,似乎是在给他什么预警信号。而另外两人来到了同卡特约好的那个仓库之内,爱夏一眼就看到了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半梦半醒的戈兰,心里现在一点也不存好感,只剩下最后的那一点恶心。 戈兰听到了自己身边有人在说话,不禁睁开了双眼:“报酬太少了吧,现场演出就赚这么一点点吗?” 他面前的经纪人心虚地说道:“今天不是单独演出......” 面带伤疤的肯尼斯皱眉道:“这女的怎么回事?” “说是不想再搞诈骗了......”巴基有点紧张,“所以就来找卡特先生谈谈。” 但现在的卡特貌似现在正为自己的新说唱曲目挖掘灵感,明明什么都没干,浑身就好像触电了一样有节律地打颤,肯尼斯看到了这一幕:“现在不行。” 经纪人管不了爱夏的事情,便朝肯尼斯凑近道:“我听到了一件比这更不妙的事情,就不能稍微聊一下么.......” “糟糕的事?” “记录术式——” “——爱夏!你是被骗了吗,爱夏!”两人都被戈兰忽然爆发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我会保护你的,这种家伙......” 嘭!肯尼斯听得生厌,直接上前给他的脸上补了一脚,搞得戈兰脸上原先出血的和没出血的地方都开始往外冒红。爱夏非但没有感到担心,反倒是拧起了眉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没事的,爱夏......实际上我很强的。”戈兰断断续续地体会着自己嘴里的血腥味道,他的嘴角淌下两道细细的血来,“我已经精通了所有的格斗技,从小个子武术和那什么柔术来着......” 爱夏捏紧拳头,她终于开口说道:“大叔,别误会了!真受不了!” “爱夏,你这句话也是被逼着说出来的吧?”戈兰到了这种境地都在自我催眠,也真是愚蠢到了一种境界,“我们明明很开心啊,都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和你待在一起真的让人很难受!所以我不想再搞什么诈骗了!我之后看到你这种人见一次啐一次!呸!”爱夏的怒火转到了她的实际行动上,她用自己的一口唾沫浇灭了戈兰的最后一丝希望,虽然没有真正吐到他的额头上,却也无异。 “你......你撒谎,骗子!”戈兰用自己的一只尚能睁开的眼睛等着毫无感情的爱夏,他的泪仿佛泉水一样,从他的幻梦制成的泡沫之中破裂开来,“你......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女孩子啊......爱夏你这个骗子!” 爱夏黑着脸反驳道:“你才是穷鬼吧,骗子!”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啊!”戈兰嚎啕大哭道,“难以置信,就知道骗人!啊——呃!”他的脖子被肯尼斯一把掐住,爱夏的倩影在他的眼里渐行渐远,只剩下无尽的空虚与落寞,正如他逐渐紧皱的呼吸一般。 “你好吵。”肯尼斯只用一只手就把戈兰举到空中,又是狠狠地一拳挥下,戈兰瞬间不省人事。 而正在这个时候,福特并没有从此地立刻离开,反倒是在这一片仓库区兜兜转转,虽然他不喜欢水,但一股止不住的违和感还是让他停了下来。他掏出自己的通讯器,发现先前的罗宾医生通过屏幕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他发过来一张照片,上面是数个人在路灯之下的背影,随着这张照片还发来了一条信息:“你知道这是谁吗?” 上面的剪影在他看来就是一只瘦削的,正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不明不白的正装的猴子,这不是戈兰嘛。于是他回复道:“是戈兰吧,你这个无业混蛋。” 罗宾倒是没有生气,反倒是发来了:“现在要不要去罗玛丽老板娘那里喝一杯?” 他看了一眼,稍稍想了一下,便自言自语道:“好久没去了,就去一下吧。” 罗宾正在自己的诊所内和诺玛坐在一起,他看到福特发来的答案,奇怪地说道:“仅凭这个就可以辨认出是戈兰吗......” 他把他发给福特的照片递给面前的诺玛,这位和阴沟彻底撇清关系的女人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才感觉挺像的。如果你突然给我看的话,我有可能认不出来。” “是啊......”罗宾说道。 “福特一秒就认出来了,这可以知道什么吗?”诺玛问罗宾道。 “我一开始以为是福特的记忆非常好,但还是有点不大对劲。”罗宾继续看着这张照片道。 “确实。我觉得他的直觉很准。”诺玛说。 “说不定是比较接近通感。” “通感?” “就是一种感觉被刺激的同时,会激发出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一种感觉。”罗宾解释道,“比如通过声音和文字,感受到颜色和触感,等等等等。福特似乎是有什么区分事物的指标,说不定是按照那个来分辨的。” 诺玛一边记录一边道:“虽然不知道是否相关,但福特似乎是在家里和其他什么人说话,明显不是自言自语的那种。” “关于那个的话,如果真的没有人的话,那很有可能就是幻想朋友吧。” “是幻想出的朋友吗?” “嗯,你可能知道,他小时被父母抛弃之后,就一直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 “似乎是有资助孤儿的非盈利社会团体给他资助生活费,所以他宣称没有任何的困难或者是艰辛。如果创造出了幻想朋友,那可能是无意识之间抱有了极大的压力。”罗宾接着他的猜想,继续往下分析道。 “医生和福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三年前左右吧。” “我以为是今年才开始为他看病的......他在那之前就来看病了吗?” 罗宾笑着说道:“不,是我作为乘客坐了他的车。他当时一眼便断定我是医生,然后说他自己有特殊的能力,能够一眼看穿别人的灵魂。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嗅觉发达的人,能够认出我身上医院的味道。” “那就是通感吗?” “之后问了他其中的玄机,他就跟我说,因为自己先前结果我一次,哈哈。”罗宾摊手道,“实际上也没什么。” “所以说才说是记忆力好吗......” “对,但我还是觉得好厉害。”罗宾继续道,“如果是通感的话,那就很好理解了。我去老板娘那边喝一杯,你也来吗?” 诺玛眼含歉意地说道:“若是我去的话,那他估计会当场就走吧......” 实在是没有办法,罗宾只好孤身一人前去这家在梵冈夜市里还算是颇有名气的小酒馆,在他到场之时,他竟然罕见地看到福特已经坐在位子上等他了。这真是奇怪。 【类番外篇】章贰玖伍:霓虹色的泡沫 福特没有在罗宾来之前点餐,而是等到他坐到位子上以后才开始叫菜,这兴许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之上的友谊了吧。 “我要年糕豆腐包,还有高汤萝卜,还想吃点什么鱼饼鱼糕什么的。”福特按照自己的口味习惯点了这些菜,“你要吃你自己点,我可不会帮你付钱,你这个无业游民。” “哈哈......”罗宾挠了挠头,他从自己的包里翻出几张照片,“你确实应该找老婆了。对了,福特,我和你出个题。” “怎么了,失业以后重拾童心了么?”福特刻薄地说道。 “我也想试试。”老板娘好奇地朝前探头道。 “可以哦,那老板娘也可以参加哦。”罗宾来者不拒,笑着把一张照片摆到了他们的面前,“知道这是谁么?” 福特看到这就是先前那张戈兰的背影图片:“你玩这个上瘾么?” 而老板娘则是奇怪地说道:“怎么可能知道嘛。” “是啊,”罗宾若有所思道,“但问题是,福特你一下子就猜到了。” “这怎么看都是戈兰吧。” “不过福特也是这样的,我不记得的客人,他都可以认得出来。”老板娘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种事情不大对劲,“应该很适合接待客人吧。” “如果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就不行。”福特慢慢的转过身去,开始往嘴里塞一块白萝卜。 “不是这个问题。”罗宾把自己手中的通讯器摆到了福特面前,上面有一条讯息,“你知道这是谁么?” “怎么可能知道?”福特奇怪地说道。 “真的吗?”罗宾重复地问道。 “真的。” 老板娘也疑惑了:“福特是有什么奇特的能力么?还是说什么所谓的大师?” 罗宾又在屏幕上点了两下道:“那这个呢?” 显示在屏幕上的是一张图片,图片的中央是一只腾飞的鸽子。 “鸟?” 老板娘说:“这连我都知道,是鸟。” “回答正确。” “你在耍我吗?” “快看下一个。”罗宾又将一张蒙着眼睛的女人的图片给福特看。 “诺玛。”福特看到这张图片之后奇怪地转过头去,不假思索地说道,“话说你在做什么啊......” “话说是诺玛么?”老板娘红着脸说道,“这是什么玩法!公私不分吗?话说,你不是有老婆了吗!哎呀,好下流!” “是吗?”罗宾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福特无语地看着面前捂着羞红的脸的老板娘道。 罗宾却没有接过这个话头,开怀大笑道:“好啦,喝吧!老板娘也喝一杯吧。” 老板娘此时显得格外慈祥:“那我也喝一杯吧。” “真好啊,无业游民那么轻松。”福特叹了口气道。 “对了,把戈兰也叫过来吧。我说请客的话他会来的吧?”罗宾说完便拨通了戈兰的号码。 不过现在即使罗宾亲自拨通他的号码,他估计也不会接了,因为这个可怜的家伙在自己的幻梦破灭之后就一直昏着被绑在仓库内的柱子上。他身边的通讯器响了,上面显示出罗宾的名字。在响了一阵子之后,罗宾放弃了继续再打下去,明亮的屏幕也迅速黯淡。 他们对面的两个人正在继续说话,肯尼斯问巴基道:“话说,巴基,你说的更加不妙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是之前说的行车记录术式里面的数据......”巴基说,“有其他人说要用一千九百万金币来买。” “一千九百万?是撒谎漫天要价吧?” 巴基紧张地握着自己的双手:“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了,如果不把数据早点拿到手的话......之前新闻似乎也报了。我从那之后就睡不着,总觉得门铃下一秒钟就要响起......” “你啰里啰嗦的,烦死了!”肯尼斯直接站起来,一脚把对方坐着的椅子给踹倒了,巴基也顺势摔倒在地上。 巴基挣扎着爬起来:“神秘之吻现在形势大好,马上就要发售歌碟了!” “也就是说之后的保护费会更多是吧?” “对,而且有一个克洛丝的粉丝,买彩票中了两千万!虽然说还不知真假......”正在他说话的时候,卡特正一脸阴沉地走向戈兰,捡起了他手中的通讯器,“但那家伙应该可以榨出不少钱。” “十个亿?那直接抢了那家伙不是更赚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神秘之吻就没有办法发扬壮大了。”罗宾担心地说道。 “好好好,你真的很疼克洛丝啊。”卡特一边点着戈兰的通讯器的屏幕,一边说道,“那下次跟她说/今晚和我玩两把怎么样/边描绘这种未来景象/边听你们说话/说不定阴沟也掺了一脚/我的直觉这么说/这种情景就好像推理小说的主角在这里分析一样/嘿嘿!” “你说阴沟会花九亿买那个数据?”肯尼斯说道。 “我也觉得/而且阴沟也知道谁是十亿的主人/希望让我们去袭击那个人/或者是阴沟准备自己去抢。”卡特一边哼着自己的调调,一边奇奇怪怪地说道,“我对他的脑回路了如指掌/这样的我才是史上最强/你知道吗!” “那要怎么做呢?”肯尼斯请教道。 “怎么做/好嘞/想想/来做吧。”卡特狡黠道,“故意陪他玩玩说不定也可以啊/在我看来那家伙就是一个冤大头/一两百万就另当别论/冒点风险/拿到十亿/阴沟模仿我赚钱/就是个不上道的家伙/虽然想打败他/但我今天好困啊/我再想想/今天就比赛结束。” “这个人怎么办?”肯尼斯看向近乎没什么作用的戈兰。 “这家伙的话/以赌博的时候来说/就是有重新入局的最后一次机会/也就是有随用随丢的备用品就万事大吉/”卡特揪住了戈兰的头发,把他的头朝上拽,“备用品越多/越可以为惨剧做准备/你懂了吗/所以什么都别说/我总是想着你的事/在两千万的彩票兑奖之前/只用把你关在这里/所以戈兰/撑着一口气活下去吧/意识还清醒吗/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戈兰刚刚睁开眼,就看见自己通讯器的屏幕上显示出“母亲”的字样,也就是说,在他昏迷期间,这该死的家伙已经给他拨通了他母亲的号码。 “在你忘记怎么说话之前就好好说吧。”卡特讥讽地说道,“我现在正在打。” “啊,妈妈......”戈兰吞咽下自己口中的血液,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带有哭腔,“抱歉这么晚打给你。不,没什么......” 戈兰的眼角又挤出了泪花:“我只是想知道你还好吗......我之前可能说是要结婚,抱歉......”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卡特毫无人性地捂着嘴偷笑。 “我放弃了......”戈兰为他自己的婚姻下了最后通牒,也为自己的人生下了最后通牒。 由虚假和幻想吹出的泡沫总会破灭的,很有可能泡泡内的主人在破灭之前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在这座冰冷的囚牢之内。他们先前定是知道的,但他们竟是选择了忘记。 【类番外篇】章贰玖陆:记录 逃跑的拉明当即把自己所记录下来的这一段视频公之于众,里面不仅拍到了阴沟行凶的内容,福特也没能逃过去,他也被这该死的拉明该记了下来。 拉明还在视频的后方说了一大段内容,大概是这样的:“我在报纸上举办的【拉明沙龙】活动,号召大家穿着骷髅头的面具在举办鬼节游行的街道上集合,抓住他的人可以得到奖金!结果同伴中出现了受害者,绝不能原谅!所以大家把阴沟逼入绝境吧!想要协助的人请参加【拉明沙龙】活动,现在人数要突破一万人了!只有现在,每个月只需要支付两枚银币!说来也怪,好像刚才的视频,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吧......最后左边的声音说‘喂,阴沟,左边,是拉明!’总觉得沙龙之中有叛徒,毕竟那时候,我可戴着这一副面具!为什么会知道......这也太奇怪了吧!抓住叛徒的人同样可以得到相同的奖金!这个沙龙同样有点疑神疑鬼......让我看到你们团结的力量!” 拉明的社会知名度最近在激增,有人说他是勇敢的代名词,但他最近的“黑粉”也有所增加,说他只是一个博取关注的小丑而已,正好像他先前头戴的面具一样,只是一个火不了太久的胆小鬼。 在等行人的时候,福特掏出自己的通讯器,看到老板娘罗玛丽给他发来的信息,说她已经一个礼拜都没有联系上戈兰了,想要询问一下他是否知道这件事。收音机内的广播中也传出来提金组合相声大赛入围最终选的捷报。 一周竟然就这么过去了,说精彩也精彩,说无趣也无趣,说和平也和平,说危险也危险。 当晚,阴沟找福特商谈一下之后的具体计划,他们找了一个近乎没有人的破屋子,面对面地坐下来。 福特一边看着自己的通讯器,一边正对着阴沟说道:“是啊,他想知道到底是谁花一千九百万金币来买。” 阴沟把一个啤酒瓶摆到福特的面前,倒是自顾自地喝起了自己手中的啤酒:“目的地是码头的仓库是吧。毫无疑问,他和那混蛋暗中勾结。” “记录术式拍下了你老板同学的女儿吗?” “我看了一下,我不知道哪个乘客是她,也不能直接给老板看。” “那接下来准备如何行动?” “抢钱庄。” “你说什么?抱歉我刚才走神了,我的朋友好像行踪不明,我有点担心他和卡特也有关系。”福特一边冷静地说着话,一边小心地摁开了通讯器的录音按钮。 “我说要去抢钱庄。”阴沟说道。 福特把通讯器塞到自己的裤袋里,不可置信地说:“你傻吗,现如今怎么抢?” 阴沟坏笑着把身体往前倾:“正确来说,应该是袭击去钱庄取钱的人。希望你能帮我。” “这个风险和回报相符吗?没什么人会带着大笔现金到处跑吧。” “有冒这个险的价值,毕竟是两千万金币。”阴沟挥动着自己的手臂道。 “怎么回事?好好说明一下!”福特故意装出一种第一次听说的样子,语气迫切地说道。 “如果有人要取出大量现金,钱庄肯定要花一两周来准备。我跟人打了招呼,那时候我会收到通知。哪天,几点几分,会有人过来取多少钱。至于为什么,因为我收买了钱庄的工作人员。” “信息给你,之后你随意是吧。” “对,接下来就是真正的犯罪了。”阴沟朝前做出举杯的手势,朝着福特的位置虚虚地一碰。 福特没有喝酒:“两千万金币是从哪里传来的数?” “那个钱庄接受了彩票兑奖的委托,如果有大额中奖者,只能去那个钱庄。” “也没什么人会去取现金吧......” “但最近在有一家报纸上出现了一个说自己中了两千万金币的家伙,卡特应该也注意到了那家伙,这次我找巴基大开口要了两千万金币,卡特应该会去接触那个中了两千万的人,虽然也不知道那家伙会威胁他还是怎么样,反正应该会逼迫他不得不去取现金。” “就是坐收渔翁之利。话说,可以轻易相信在这种不知名的报纸上的传闻么?” 阴沟板着脸说道:“哪怕那人是假货也无所谓,但中了两千万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卡特会帮我们找出那些人的。” “两千万换成纸币有多少?”一次性支取大额金币会换成能够兑换金币的金票,但即使是这样,一百一百的金票也有很多了,“是可以简单抢走的东西吗?” “以重量来说差不多两百磅,不是搬不动的大小。” “但是钱庄的工作人员是不会帮忙的吧。”福特的语气莫名变得非常坚定,“还有其他同伴么?” “保安司的人中也有同伴。” “是谁?” 阴沟换了一种坐姿:“你的问题真是非常细致啊,就好像在做说明一样,仿佛是为了让第三者收到证词。” 福特正襟危坐:“我现在也被牵扯进了很大的犯罪啊,自然想了解清楚。” “你问是谁,大概是可以猜到的吧。” 福特毫无表情地说道:“不知道,是谁?”他现在的一连串发问已经让阴沟有点发汗了,但他为了把这家伙弄进监狱里去,他必须得要这么做。 “韦伯·詹姆斯,也就是兄弟之中的哥哥。” 听到这句话,福特的眉头逐渐松了开来,他把手伸到裤袋里去,安心地摁掉了通讯器的录音按钮。 “你说下落不明的那个人是戈兰吗?”阴沟站起身问道。 “我很担心他,所以要去可能的地方找找。” “你就轻装简行,准备随时行动。”阴沟走到身后的柜子旁边,准备去掏上面的另外一瓶啤酒,而福特就趁着这个时候拿出通讯器拍了张照,“骷髅面具男和拉明都没有找到......” “别把我当小弟使唤啊。”他顺手给基克发了一通消息,说在他在夜总会下班了的时候去接他。 阴沟和福特分开之后,福特又拨通了戈兰的号码,但是始终显示无人接听。 “那猴子在干什么啊......”福特小声抱怨了一下,旋即驾车去了那一条灯红酒绿的街道,等到基克上车了的时候已是接近午夜。 “怎么了?福特大人?”基克不明白福特为什么会突然找他。 “两千万金币准备什么时候兑换?” “冬至节那天神秘之吻的歌碟要发布,我准备那天去换。这次会预定三十万张!”基克天真地说道,“这样一想,两千万金币可真少啊!” “可以晚点再兑换吗?”福特不想惊叹对方的愚蠢,只能好心劝解,“有类似黑帮团伙盯上了你的钱。” “真的吗?超吓人的啊!” “因为你在报纸上说了啊,笨蛋!”福特回头看了一眼基克,严厉地训斥道,“赶紧搬家,暂时躲在家里,然后报纸上的那张照片还在吗?稍微加工一下,然后再找那位报社的朋友再发一次,说其实没中。说是因为爱慕虚荣撒了个谎,假装是个可怜的傻瓜。” “会有效果吗?”基克担忧道。 “可能只是心理安慰吧,但你想活得久一点吧。” “是,在神秘之吻夺取天下之前,我还不能死!”基克豪迈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大声叫道,“因为对尝尽辛酸的神秘之吻来说,春天终于要到来了!” 嘶—— 福特连忙拉紧了缰绳,马车差点哗地一下冲出去,这可把基克吓得不轻:“好痛,好痛!怎么了,福特大人!” “你刚刚说什么?” “好痛,好痛!怎么了,福特大人!我是这么说的。”巴基实诚地说道。 “再往前一点。” “嗯......冬至节那天神秘之吻要发布歌碟,我准备那天去换,这次会预定三十万张。” “你回溯太多了,再想想。” “春天终于要到来了?”巴基尝试道。 等等......等等!难怪他总觉得这句话有谁说过,原来是戈兰之前在交到所谓的女友之后满面红光地对自己说“但是我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他还把他的女友照片给自己看,正是那个神秘之吻的队员之一。 “为什么会忘记啊......笨蛋,笨蛋!我真是一个笨蛋!”福特卖力地敲着自己的脑门,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通透。 如果戈兰现在还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类番外篇】章贰玖柒:忽然追逐 在送完基克之后,福特立刻把先前和阴沟说话的那一段录音发给了塔克·詹姆斯,也就是詹姆斯弟弟,在听完录音后的第二天晚上,对方也给他通话了。 通讯器的那头说:“录音我听了。” “是决定性证据吧。”福特说。 塔克的语句很明显在颤抖:“只是阴沟说了我哥的名字罢了,也可能是迫不得已撒的谎。现在明白的只有阴沟企图抢钱庄的一点。” “真是美好的兄弟情啊。”福特的话就好像飞入屏幕之中的一颗子弹,“不过我觉得这样也好,我还想放任阴沟行动一阵。” “你现在在哪里,福特?” “我朋友可能被绑了,现在去救他。”福特挥动着自己的马车,他准备再一次和阴沟碰头。 “这不是案件吗,福特?”通讯器的那头又是一下震惊,“这绝对是恶,巨恶!说到恶,就该我出场了。” “你要来帮我吗?” “当然,惩奸除恶就是我的工作!”塔克说道,“我该去哪里?” “前京运河的码头。”福特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否则戈兰的生命会有危险。 “啊,不是我的辖区。”这句话显然是非常伤人啊...... “那算了。” “等等啦,你可能不明白,有辖区外执法权的这么个东西。”塔克看来终究还是没有掉链子。 一听到所谓的辖区外执法权,福特想了一下道:“你作为詹姆斯弟弟个人的身份来帮我的话,我很欢迎,但我暂时不需要警察的协助。” “你这话很侮辱人!” “也是为了将恶斩草除根。”福特说。 “也是,不斩草除根就会春风吹又生,哈哈。” 福特轻声称赞道:“你很明事理嘛。为了彻底除掉他们,保安司的人们还是晚点来吧。” “可恶,虽然不甘,不过与其遭受邪恶蹂躏,那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看来之前一贯嘴上说不相信马车车夫的塔克现在还是信了嘛。 “我听不懂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东西,我赶时间,先挂了。”通完话之后,福特一边联系阴沟,一边把之前在报纸上找到的拉明的联系方式贴到通讯器上,给他发了一条带有阴沟本人照片的话:一小时之后阴沟会出现在前京运河的码头,去成为真正的英雄吧。 他知道想要出名的拉明是肯定会看到这一条消息的,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众人眼中冉冉升起的火球,会被人推着走。这两件事情他想要在今天晚上一并解决。 而现在的拉明正在梵冈有名的一家高档“酒家”的客房里,和一位腰肢纤细的美女共度良宵。这也是另外一种形式上的战斗,可惜以拉明的体型干这种事就好像一块短而粗的橡皮去戳一根被削得尖尖的铅笔。 撼天动地的大战结束了,拉明在床上看着通讯器的屏幕,上面正好发来了福特的信息,旁边的美女也看到了这条消息,轻笑着怂恿道:“快抓到阴沟,成为真正的英雄吧。你知道吗,最近黑粉增加了,说拉明不是英雄,只是一个渴望得到承认的疯子,还说你是怕了阴沟,说被你洗脑捐了钱,现在醒悟了。你的神像金箔剥落之后只是一个凡人,说你火不久,整天勾搭女粉丝。哦,最后一条是真的。我很不甘,无法反驳他们你是真正的英雄。最近看到的你,确实是有点......” 拉明显然会生气的,在冷静期过后忽然就变得暴躁起来,他脑门上青筋凸起,劈头盖脸地骂起这位无辜的女生:“你不懂我压力有多大!我怕的要命啊!神就这么回事,英雄也就这么回事。” 他把旁边的魔法灯给拎了起来,咚地一下磕向身边的墙壁。玻璃渣子碎了满床:“你懂我的什么!世间胡乱把我炒成话题,聚焦我,拿我当挡箭牌,把我神化......你不懂我的压力有多大!咳......呃啊!” 还未等他完全冷静下来,一个巴掌已重重地甩在他的脸上,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衣服,气势汹汹地打开房门,啪地一声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冰冷黑暗的屋内发呆。他又看到自己的通讯器上的信息,表情逐渐从害怕变为狰狞,最后又变到了胆怯的镇定。 现在的阴沟已经上了福特的车,正往前京码头赶,阴沟倒是奇怪地一脸愉悦:“居然拿我当保镖使,你也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啊,福特。” “你怎么还在耍大佬威风......”福特淡淡地说道。 “也是,抱歉。”现在的阴沟若是没了福特的帮助,也只能是走投无路了,“你我目的不同,只是暂时的联手的平等关系来着......戈兰的位置查出来了嘛?” “前京运河的码头。” 阴沟吃惊地朝前探出头来:“等等,那里不是......” “戈兰是在相亲报纸上认识的女人,和经纪人带着的女人是同一个人。戈兰失踪的时间和他们去码头的时间差不多一致,多半是中了诈骗。” “照这么说,那这是卡特的营生,我不方便插嘴。” “你们犯罪的是与非和我无关,我只管救出戈兰。”福特总觉得自己的背后一阵恶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事情会变的很麻烦......”阴沟撑着自己的头,貌似不大情愿的样子。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竟是在这种时候从它的后面慢慢跟了上来,福特继续说道:“这卡特不是你的后辈吗?你不是很在乎上下关系和辈分的吗?拿着个压他啊。” “他不吃这套的。而且有彼此之间不干涉营生这一条潜规则在。虽然我和卡特私下里关系不大好,但都是为了交保护费给老大,目的都是一样。” 福特一边打了个弯,一边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你不救出戈兰,我就不会帮你抢钱。这不就是妨碍了你和卡特的营生吗.......” “你这不是变着法子和我抬杠吗......”阴沟也注意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跟着自己,也转身看去,发现这辆马车竟是直接和他们齐头并进,马车的车夫正是带着骷髅面具的男人! “趴下!”阴沟一下扑到前座旁边,用手把福特的脸摁下去,火铳的轰鸣声近乎同步地响了起来,灼热的子弹堪堪擦着阴沟的手臂飞了过去,嘭地一声磕在路旁的房屋上,但凡是个人看着就已经被吓得鸡皮疙瘩直冒了! “擦到一下......他妈的......”阴沟摁着自己的手臂,他看到旁边那家伙想要用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马车和福特的马车相撞!福特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马匹在惊吓之中继续往前跑,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好效果了,至于其他的结果就听天由命了。 “喂,找地方停车!我要抢回那把手铳!”阴沟大喊道。 “我才不要!那家伙要找的人是我!”福特死命握着自己手中的缰绳不放手。 “你不是说你不怕死的嘛!” 福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第二次把枪口指向自己,连忙说道:“不要不要!我怕痛!吓死人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里真的是梵冈吗?火铳不是管制物品吗!” 马车在加速,为了甩掉拿着火铳的骷髅男,福特几近使出一切解数,阴沟在一个急转弯的时候趁机打开马车的车窗,把自己手中的啤酒瓶砸向那个男人,而对方只是略略侧了一个身就躲了过去,马车的速度丝毫不减。 而福特看到马车跟前竟然又有一只白猫,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缰绳啪地一紧,飞奔的马儿将自己的马蹄调转了方向,近乎极限地原地调了一个头,头碰头地朝对方冲去。而骷髅男也慌了神,连忙让马车朝侧边别过,结果直接连人带马地撞到了一旁的墙上。 作为一个马车车夫,福特的驾驶技术还是过硬的。正因这一道差距,两人才得以险而又险地避过这一道坎。他顾不得那男人是死是活,现在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痛......” “我们逃!”福特看都没看后面,一拍缰绳,马车飞一样地朝前方冲去。 迪高的头在这次冲击中被撞出了一道大口子,昏昏沉沉之下,他的血甚至都从头顶润湿了他的脖颈上的衣服,他捂着自己的头,坚定的信念将自己面具下有些涣散的精神蛮横地拉拢在一起。他又开了一枪,但连车子的轱辘都没擦到。 我......你一定要死在我的手下! 【类番外篇】章贰玖捌:暴力的天性 过了这一遭,福特也没有忘记此次行程本应是去解救戈兰,他们也急急忙忙往那里赶。在经过心惊肉跳的一幕之后,两人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逃什么啊,这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阴沟看着满头大汗的福特说道。 福特睁大眼睛道:“我现在不能死,也不能让你死。我还要去解救戈兰,而你要协助我解救戈兰。” 现在的戈兰依旧被绑在仓库内的房柱上,他担忧地环顾着周围面色不善的小混混,畏畏缩缩地说:“不好意思......那个......不好意思!” “啊?又要上厕所?你尿频啊,大叔?”肯尼斯转过头,不耐烦地说道,“真是的......这有点像没有劳动任务的死囚的活命成本问题,还需要有人当护工。” 戈兰说是要上厕所,实际上只是在那小小一隅地开创所谓绝境中的舒适圈,在这种时候都要用短暂的孔隙来麻痹自己,也真是充满了戈兰的个人色彩。福特两人也及时赶到了仓库的外头,营救行动即将开始。 “我等会要回去了,你尿干净点啊。”肯尼斯谅他也没那个本事逃出来,不耐烦道,“等三天后再来看你的情况。卡特会找到法子,把你的命换成钱的。” 福特和阴沟立刻来到了仓库大门之前,在实施救援行动之前,阴沟趁机问福特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怕水?” “谁知道呢?我可能上辈子是淹死的吧。” “也对,精神恐惧症是不讲道理的。”阴沟走上前去,同福特一起把仓库的门给拉开。 负责打架的肯尼斯听到了声音,便抛下厕所里的戈兰跑向门口,他听见门外传来了“三,二,一”的声音,双眸立刻凶狠地拧了起来,魔力的光泽在手掌上方一点一点地满溢出来,汇聚成一道滚烫的火焰,只要被他这一掌拍到,至少也得是重伤。 福特和阴沟刚刚拉开仓库的大门,一道灼热的火光立刻从黑洞洞的门缝之中冲出来,幸好这位马车司机反应迅速,否则他肯定会被这一掌打得不省人事。而阴沟也及时地抓住了肯尼斯的手腕,双方顷刻之间僵持起来。 “这不是阴沟哥嘛,您干啥呀?”肯尼斯的手腕就好像被两块大石头夹在了中间。 阴沟的右手虽然在颤动,但他的脸色依然很轻松:“不好意思了,肯尼斯。我是来救你们在这里绑着的家伙的。” “卡特知道这件事情吗?”肯尼斯丝毫没有松下自己的力道,他的手掌依然对着跌倒在地的福特。 阴沟直白地说道:“我没和卡特说这件事情。” “那么请回吧!” “天冷,先让我们进去吧。”阴沟皱着眉头,他感觉到对方手上施加的力道更加大了。 “这位是?”肯尼斯把头转向福特,脸上的满是压抑下来的不快。 “马车车夫而已。” 肯尼斯一脸得逞的笑容:“找做正经营生的人做小弟,您也是落魄了呀。” “你们搞诈骗的臭把戏的也没有资格说我吧......”阴沟的火气也上来了,“马车车夫!我把这家伙沉到运河里,你赶快带着那家伙走!” 还未等阴沟说完,肯尼斯的另外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转眼间摁倒了阴沟。可阴沟岂能是那么好料理的,他的手腕稍稍一发力,便抡起了肯尼斯的身体,同样把他甩落在地。他飞快地骑上了对方的身体,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对方的脸上。 福特趁乱跑进漆黑的仓库内,看见不远处有光源,便不由自主地向光源处跑去。他看到了房柱旁边松开的一圈绳子,也看到了地上的那一滩血迹,但他相信以戈兰的性子,肯定是在哪里躲着呢。 门外的两人并没有用魔力,而只是单纯的肉搏。说实话,他们两个的实力不分伯仲,在一番缠斗之下都口吐鲜血,很快都喘着气,没办法再举起自己的双拳了。阴沟起了逃跑的心思,却在转身之间被肯尼斯双手合抱住腰,也动弹不得。 戈兰躲在小小的厕所里,他本就尿意全无,只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逃避现实而已。他听到厕所外面有声音传出,心想肯定是那凶神恶煞的魔鬼前来催促,他的身体蜷缩得更加厉害了。他看到门缝底下停留的一双鞋的阴影,心底恐惧到了极点。 门被打开了,但等待他的并不是一顿毒打,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福特。 “唔!啊......啊?福特!”就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被父母发现了一样,他的心弦异常地崩裂开来,泪腺也就像决了堤,哗啦哗啦地往外流着泪。 “让你久等了。”福特坚决地说完,便拉着戈兰快速地从厕所跑了出去。等他们走出黑夜中的仓库门时,他们却没有一眼看见正在缠斗的肯尼斯和阴沟,但福特也不在乎阴沟的死活,不如说是死了最好。 戈兰转过头来,看到躺在地上仍然缠在一起不断拉扯两人,虚弱地问道:“他们俩在干什么?” “俩笨蛋罢了。”福特轻松地说道,“我们走吧。因为脑瓜子笨,所以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懂打着情义分这种大旗,通过暴力发泄出来。怎么说呢,很有动物的风格。” 肯尼斯用手肘勒着阴沟的脖颈,阴沟没有办法立马阻止,但自己胸腔内的空气已经不多了。他看见了仓库门前有一根钢筋,拼命挣扎着往前扑,在最后一口气尚且用完之前,狠狠地拎起钢筋给肯尼斯的太阳穴来了一下。肯尼斯不省人事,战斗就此结束。 坐在马车内的戈兰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迹,失落地说道:“我能回家了吗?” “嗯,回家了,你很冷吧。”逐渐入冬了,但戈兰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入冬。福特冷静地挥动马鞭,马车掉了个头,慢慢地离开了码头的仓库区域。 “福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好丢人......”戈兰不断地抹着自己的泪,断断续续地说。他的左手还拿着盛放着钻戒的盒子,只不过已经被厕所的水渍弄得很脏了,还带有一股屎尿的骚臭味。 阴沟看见马车跑走,那么自己的使命也该结束了,他正要走出仓库的转角,他却看到一只瘦削的双手紧扣着一把火铳,丝毫没有犹豫地开了枪。 嘭! “呼!”这枚子弹又是擦着阴沟的脸飞了过去,他连忙狼狈躲到墙角后面,“可恶,是骷髅男......不是说那家伙不是道上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三道黑影站在了他的面前,记录术式的光芒在他的面前闪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迅速脱离最前面的那一道,顿时站得远远的了。他们两个便是半夜没办法睡觉的谢尔顿和梅林两人,站在阴沟面前的则是拉明。 他展示性地大叫道:“没错!我干掉阴沟了!就是本大爷!喂!阴沟,我就是拉明!乖乖束手就擒吧!向着全世界的人道歉!喂,黑粉,呆在安全圈里面瞎起哄的臭混蛋们,到底是我一个人干掉阴沟了!领头的只有我一个就够了,你们就是我的奴隶!” 梅林透过自己的狄达摩之瞳早已知晓了事情的全貌,所谓的干掉阴沟都是胡说八道,身边的谢尔顿只是吃惊地揉了揉眼睛,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能够如此巧合地在他们的面前上演。 但对方仍然有力气,显然不会束手就擒的。还未等拉明反应过来,自吹自擂过后的他发现这家伙已经从视线中消失了! 【类番外篇】章贰玖玖:求名的天性 还未等拉明回过头来,他的脖颈已经被阴沟朝后掐住。肺部无法呼吸新鲜空气,他的大脑头痛欲裂。拉明用力地挥动自己的手,想要让两人来搭救自己,但他僵硬地回过头时,竟是发现这一大一小也在朝他挥手,然后就这么转身跑了! 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明明我将要成为神,明明......我马上就要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了!不能在这里就此倒下! “你拿着手铳吗!”阴沟咬紧牙关,眼中的凶光就好像要戳穿拉明的身体。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唔......”矮胖的拉明尽力去扒拉这条粗壮的臂弯,这玩意怎么就好像石头一样!他的身体就好像一个破麻袋一样,又一次被阴沟轮了个圈摔在地上。他立刻疼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但阴沟没有去管他,而是在外头小心翼翼地探头,看那名开枪的人是否还在。 “哈......哈啊......”拉明尽力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捂着自己火烧一般的喉咙,大汗瞬时满头。 “你拿着手铳吗!”阴沟再重复了一遍,但拉明摇了摇头,眼角疼得漫出了泪花,他旋即蹲下来说道,“是吗......那我就听你说说,还是说咱俩之间要对决吗?” “我,我投降!”一听到“对决”二字,他立马竖起耳朵大声呼喊,在阴沟面前跪趴下来,给他磕了个响头,“您也看到了,论打架我是打不过您的。” “你的正义感也就这么一回事啊。”阴沟轻侮道,“你才这么点决心,就放大话说要抓我?其实你打一开始就没有正义感和决心吧,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动原理。” “我是想引人注目。”拉明浑身颤抖着说道。 阴沟叹了口气:“是吧。那再想深一点,你为什么想要引人注目?” “不知道......” “因为你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吧?”反正现在还可以再拖一会,也不妨给这家伙做一个心理辅导,“然后为什么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因为你自我评价低。你自卑,无法肯定自己;可你又格外地自恋。” “不......不是的,我没有自恋!”拉明反驳道,“我最讨厌以前平庸的自己了!只能在一家名不经传的报社里......但即使得到了大家的瞩目,我对自己也是喜欢不起来。可我还是喜欢这种感觉,就一步步陷进去了,我现在也是害怕得不得了。真的好后悔,一直在自我厌恶!我最讨厌这样的自己了,最好找个地缝,死了算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阴沟看到不远处的记录术式还在空中散发着属于自己的亮光,嘴角微微翘起:“对自己的极端的否定和厌恶,你这也叫自恋。因为一般人不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啊......”拉明哭哭啼啼地说道。 “不要去寻求所谓大众的认可,找一个你自己信任,尊敬的导师。”阴沟蹲在地上说道,“有了准绳,你的人生道路就不会迷失。要是实在找不到,那你要自己认可自己。想办法自我肯定。” “真是谢谢阴沟大哥的教导了,一语点醒梦中人!我拉明·科伦,一定回报社好好工作!谢谢阴沟哥提醒了我,再见!”拉明想要趁机逃跑,但是阴沟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慢着慢着,你这是让我给你上鸡汤成功课呢?你也知道,我道上混的,不把损失费给我赔清了你别想走!” 拉明转过身来:“只求您饶我一命......” “那你拿什么来换你的命?” “我......我刚买了一间公寓,送您了......”没想到拉明在这一段时间内可是因为这个赚了不少钱呢,“我实际上还有一辆马车,今天也开来了......然后,钱我手上还剩一些。真的,求您饶我一命吧!” 阴沟皱着眉说道:“这才像话,这也是利用我的名头赚来的钱嘛。” “用这些,您能绕我一命嘛?”拉明在这个时候可变成了一个懦弱的复读机了。 阴沟看着不远处的记录术式,心生一计:“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借着这个术式,拍一个自己道歉的视频。” “啊!啊......”拉明只得点头,不过他的名声估计都要变成骂名了。 最终,在社会上广泛传播的定稿是接下来的这一段话:“观看拉明的新闻的各位,我拉明·科伦宣布立刻停止发布一切关于阴沟方面的新闻,关闭拉明沙龙,以及在社交媒体上的一切活动,并且在几天之后,从相关报社辞职。我其实不是英雄,也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从结果上来说,我欺骗了大家,在此我向大家道歉。这件事情和阴沟......阴沟大哥实际上没有任何关系,请大家不要误会。我是输给了自己,所以请大家日后一定不要给阴沟大哥添麻烦了!还有......拉明沙龙的钱不予退还,请谅解......” 这种事情日后当然会被人诟病,甚至于辱骂,但是在现在的保命之前,做任何事情都不为过。 梅林和谢尔顿日后也会看到这一条新闻,而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赶紧回家睡自己的回笼觉,这一场闹剧终于由拉明玩火自焚而结束,这种临时的名气,说实话,在谢尔顿看来没多久就会消散,这种结局也是他咎由自取。他们即使有足够的武力后备也完全不会帮这个自私的白眼狼的,拍拍屁股走人才是正常人的做法。 “刚刚好像还有人......”梅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浓郁的疲倦之色溢于言表,“我想睡觉!这个臭拉明,烦死人了!” “哈哈,确实。”不过,谢尔顿在这一次遭遇之中发现了一个问题,是不是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与现代逐渐脱节了?还是说,现在的魔法科技已经进步到他看不明白的水准了...... 一切的一切还是要追溯到查理国王限制浸染塔刻印魔纹一事,本来大多数人就没什么承载魔力的天赋,又这么一搞,能够随意施法的人越来越少了。也就是说,术士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硬通货。 当然,关于福特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他正要把伤痕累累的戈兰送到奥莉薇魔法材料商店,反正罗宾也是医生,简单的包扎也是会做的,他是不会相信心理医生懂得的只是仅仅限于一个人心理的好坏的。 【类番外篇】章叁佰:逃避的天性 一路上,福特看到戈兰的眼皮在不断地往下坠,便出言刺激他的精神:“我们在读书的时候,有一次什么课外学习活动去了格林,还记得吗?” “嗯,记得。”戈兰迷迷糊糊地说道。 “你当时买了一个木片拼花盒当纪念品,对吧?”福特一边抽打着马鞭,他实际上也十分疲惫了。 “对,买了买了。” 总觉得福特比他记得还要清楚:“要用三十六步才可以打开的。” “是吗,你记性真好。”戈兰颇为中伤地说道。 “有一段时间,你经常把这盒子放书包带学校里来,然后得意洋洋地在大家面前按三十六下打开。”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戈兰看着窗外忽闪忽闪的风景。 “还记得那盒子最后怎么样了吗?” “怎样了来着?”戈兰稍稍想了一下,“有一次我把印章放里面,把盒子放在门口的鞋柜上面,然后有邮递员来送快递,我妈就想取出印章来给快递签收,结果打不开,过了老半天,邮递员就一直在旁边看着,最后还是砸烂取出来的。” “就好像海獭一样的。”福特补充道,“后来你被你妈骂了一顿。” “是有过这一回事,你提这个干什么?” 福特直白地说道:“从那时起,你一直就很丢人。”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就此大笑起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直到戈兰来到罗宾的医院之后,这家伙才安分地接受包扎,慢慢地躺了下来。此时,拉明的那一段视频也彻底公之于众,福特一边看着戈兰逐渐进入梦乡,又震惊地瞧着视频的内容。 “那个肯尼斯,还有那个拉明都输给阴沟了。” 拉明的通讯器旋即在视频公之于众之后被阴沟随意地扔进了前京运河之中,然后他开走了拉明的马车,只剩下战战兢兢的记者在运河边缘瑟瑟发抖。自此,拉明的“神”的身份告一段落,他也立刻从七彩祥云之中落回了肮脏不堪的现实当中。 落回现实当中的同样也有戈兰,他受的伤并不重,因此在第二天下午便被罗宾医生赶了出来。在金灿灿,暖洋洋的夕阳之下,他站在一座小桥上,小桥之下流淌着一道浅浅的河流,澄澈的表面之上泛着鱼鳞般一丝一丝的光泽。 戈兰看到身边有一对情侣有声有笑地经过他的后背,而他仍然在看自己先前在那灯红酒绿的街道内因头脑一热而购买的钻戒,钻石的切面上也流溢出鱼鳞般一丝一丝的光泽。这是否就可以说明他脚底下近乎透明的河水和他的钻戒价值相等呢?应该不能。 “唔......唔!”他又把玩了两下因自己结合的欲求诞生的产物,最终下定了决心,将这枚钻戒狠狠地从桥上丢了下去。 这枚钻戒在空中划了一条短促的抛物线,没能在潺潺的河流上飞溅起一星半点的水花,沉默地坠入了小河的底部。小河是沉默的,小桥是沉默的,周围的草木是沉默的,扒住小桥扶手的戈兰也是沉默的。 他挣扎地抿着嘴,又想到了自己如山一般沉重的债务,鼻尖一酸,双脚不情愿地跑动起来,他迅速地趟过河水,撸起袖管,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方才戒指掉落的位置。这玩意起码退了还能偿还自己部分债务......虽然这是他痛苦记忆的证明。 罗宾在把戈兰赶出去之后,顺着福特给的地址到了他家里,屋里有人,但并不是福特,而是另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女人。她正敲着房门,一边说道:“福特,你在不在啊?” 罗宾把自己的帽子放下来,自然接话道:“没看到他的车,人应该不在。” “是吗?愁死人了......”女人张大眼睛,吃惊地说道,“我是这儿的房东,您是哪位啊?” “对不起,自我介绍迟了,我是福特先生的朋友,名叫罗宾。”罗宾和女人在简短地认识过后,这位女房东便做了主地泡茶,两人坐在一张小桌前,一句一句地聊了起来。 “您说发愁,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罗宾说道。 “当然愁啊......”房东喝了口茶,慢慢地说道,“我是他的监护人,人家已经给了我够他住一辈子的房租了。” “是基金会给的吗?” 房东点头道:“是啊,不过自从福特找到工作以后,他每个月都会给我超过房租的钱。说是希望我能够把这些钱还给那基金会的代表。” “福特是什么时候来这里住的呢?” “从他刚刚上魔法学院的时候就来这里了。”房东说道,“虽然他天赋也不高。” “就他一个人吗?靠基金会给的钱过活?” “是啊,有时还会到我这里一起吃顿饭。”房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过基本我邀请他,他都是拒绝的,推辞说是怕给我添麻烦。学校和当地政府机关的手续都是我给他办的,实在是看这孩子太可怜了。” “能告诉我那位代表,或者是基金会的名字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房东又端着茶杯,小小地啜了一口茶,“人家说是既不是为了利益也不是为了免税,但希望能够隐瞒身份,这是他们的条件。” “不过房东您收到了福特给您的钱之后,汇到了他们的钱庄账户上吧?” “那当然了,您是觉得我会私吞这笔钱么?过分哦......”房东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罗宾稍稍理了一下思路,再把话说出口。 “如果福特先生真的要搬走,我是准备把暂存在我这里的钱全部都还给他的。”房东摆了摆手说。 罗宾顿了一下,双眉蹙起,若有所思地说:“您知道福特搬过来之前,他是住在哪里的吗?” “我记得好像是在【黄昏之地】吧......” 罗宾掏出随身带来的纸笔记下了这个信息,继续说道:“【黄昏之地】......不过,他一个人住在这儿,就没有孤儿院或者是投靠亲戚之类的选择吗?” “是福特希望这样的。”房东太太说出的话让罗宾惊讶不止。 罗宾思考了一下,用自己的笔盖戳着脸道:“也是,总归有一天,他们的父母说不定会回来。” “你在说什么啊?” “啊?” “你真的是福特的朋友吗?” 罗宾吞了口唾沫,心头猛然一紧:“他说,他父母失踪了啊......” “福特是这么说的吗?”房东奇怪地说道。 “是啊。” “那么,他可能是这么希望的吧.......”房东叹了口气。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房东直了直腰背道:“他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 “什......什么?” 罗宾相信福特根本就没有理由骗自己,但他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强迫自己相信这么关键的虚假信息呢? 【类番外篇】章叁零壹:渴盼的天性 提金组合并没有在最新一轮的相声大赛之中入选,他们理所当然地进入败者组,今年的最后一次机会就是从败者组脱颖而出,赢得第一名的人才会重新复活,进入下一轮比赛。 两人落寞地走出宣告结果的场地,贾兹有工作要做,就先离开了。只剩下满身大汗的埃里康失望地站在立冬的冷风之中。广场旁边的树叶一年四季常青,但在每年的冬天,叶子的表面也会变得皴皱一些。有的树叶实在是受不住寒风的侵袭,也就从之上啪地滑落下来,灰溜溜地掉在地上。 会有人来清理这些树叶的。但有人来清理这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无助的,但暂且没能够为这个社会创造价值的人吗?并没有。埃里康自嘲地想着,殊不知身边却又站上了一个和贾兹身高相仿的年轻人。 “没成啊。” “哈?”埃里康转过头去,发现先前莫名其妙追着自己说话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哦?你就是来自【砂砾之地】的——” “叫我奎特就可以了。”这名年轻的学生眼底闪烁着坚毅的光泽。 “你也来看了?”埃里康总算是有些开心了。 “为什么没有表演隐藏屋咖啡馆的段子?” “以音乐人作比喻的话,”埃里康低下头说道,“我是不会把大热歌曲加入最佳专辑的那种人。” 奎特冷冷地说道:“所以你一直火不了。要按合同办事,即使不情愿也应该出最佳专辑。” “而且排练时间也不够。”一向直来直往的埃里康竟然在这个时候为自己找借口开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他们提金组合为数不多的支持者之一。 “我本以为贾兹最近很红,应该可以过的。结果那一块的位子被烦恼彩灯给抢了。” “你为啥一直离得那么近还死命地烫我?”埃里康一向喜欢在话语中用比喻,但大部分时候别人并不能知道他的比喻之中有什么意思,“又不是站在什么地方的吸烟亭,吸烟亭人一多就会被烟头烫到,很痛的!请不要让我解释......很尴尬的。” “和我搭档吧。”奎特说,“你们今年没有得奖就会解散吧?和我搭档绝对能红,而且我也会写段子。我给你节目投稿的采用率超高的不是吗?我能引导出你的优点,我能让你看到顶端的景色!” 埃里康果断地拒绝道:“我要是现在跟学生搭档,绝对会被当做是疯子的。” “那怎么办啊,你觉得解散后你单干可以火嘛!” “你很烦啊!”埃里康有点被逼急了,原本身上的冷汗又变得热气腾腾。 “有多烦!” “跟......跟小商店里的柜台一样烦,跟找零时的噪音一样烦。” “不怎么好笑。”奎特说。 “说好能引导出我的优点的呢!”现在的这一段对话才多多少少有真正的笑点了。 “要解散的话就和我搭档吧。”奎特说。 “还有败者复活战呢!”埃里康不服输地说道,他和贾兹可是从小到大玩在一起的好朋友......若是这样说散就散了......那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啊。但是他隐约之间有感觉提金组合分开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大,甚至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还没放弃吗......” “当然!而且你要当艺人的话,你去找同年的搭档啊,别想借着我这点微薄的知名度......”埃里康的鼻子有些发酸。他转过身去,慢慢地走开了。 “看了今天的段子,贾兹他心思不在段子上了,所以认真考虑一下和我......” 两人再一次别过,这幕情景放在大街上可真叫人奇怪,就好像一个人对着另外一个人告白一样,可真是滑稽。 大部分人都在消费当事人根本不觉得滑稽的,却又极其滑稽的事情,往往这种事情的本质是与自己毫无勾连的苦难。 戈兰的苦难总算是结束了。回到空空如也的仓库的卡特却没有了自己应该嘲笑的对象,显得闷闷不乐,但他接下来要谋划的事情还能算让自己打起兴致来:“从我们的黑医那儿拿来情报/我真的很擅长收集情报/乘坐马车的阴沟哥/似乎自己的手铳被其他人抢走/被老大知道就要被天诛/就算不被天诛/好感度也会下降/到时我趁机将生意全部占走/没错战友/以前是战友/老大面前的两只花/人类和金钱/他教会我的用法/对街头混混来说是最带我不薄的那位/十岁开外的前辈/曾经的前辈现在却如糖衣药般甜真是畅快/你问阴沟哥的价值?/毫无滋味!/肯尼斯,你输是因为经验不足/所以向他宣战/与他展开两千万的争夺/输家立刻从世界上消失!” “好的,我会转告他的。”肯尼斯诚恳地说,面前的卡特虽然只有他一半大,但论起心狠手辣来说,自己甚至还不如他的一半,“卡特哥,关于克洛丝粉丝的事情,您看了吗?说是自己实际上是因为虚荣才谎称自己的彩票中奖——” “没有问题,两千万一定是在他的手上。给我去找他家的位置,然后把他给我绑过来。”一谈起钱,卡特的话貌似就一直很正常了。 天色逐渐晚下来了,卡特手下的经纪人巴基再一次约了福特的出租马车,这一次看似是送到指定的地点,但福特看他要送到相对于梵冈中心的荒郊野外,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要和他说。 “能把数据给我吗?我会给你谢礼,并且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福特先生。”巴基诚恳地说道,“这是为了你好。神秘之吻最近势头很好,我今天也是带着一定决心来的,动粗我也在所不辞。” “露出本性了啊。”福特冷静地说道,如果对方想要对自己动粗,他肯定会做和上次与阴沟上车时一模一样的事情。 “哈哈,开玩笑的。”经纪人挠了挠头,“怎么会呢,我只是来和你商量的。” “你这么重视神秘之吻么?” “当然的,你明白的吧?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我们的梦想!” “是吗,那还真遗憾,还亏我支持过你们。”福特的火气已经按捺不住了,“谁让你们搞诈骗呢?你们那个叫戈兰的成员......” “福特先生。”巴基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对劲。 “他是我朋友。”福特咬了咬嘴唇道,“当然我承认,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他有错。他已经遭到了足够多的报应了。可你们呢?你们遭到报应了吗?” 经纪人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我知道了,福特先生,请......请听我解释一下。” “啊?解释什么?” “我想说的是......”巴基顿了一下,“当然我们之后一定会向戈兰先生道歉的——啊,前面左转——福特先生,您想怎么做?” “没什么,我也不想向大众揭露。” “那真是太好了。下个路口右转。” 福特皱着眉头说道:“你们的恶行我会保密,等事情全部结束以后,记录术式内的数据也可以全部给你们。” “那你是要......”巴基总觉得会听到一些令他震惊的事情。 “要不要站在我这边?”这句话就好像一枚炸弹,把经纪人的脑袋炸成了一片空白,“背叛你的靠山。” 经纪人吞了口唾沫,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马车外围的环境,这里已经接近梵冈的最外层了,也没经过那些商会的开发,现在还呈一片荒芜。仅有的道路也比较粗糙,车轮碾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就在这里停车吧。”巴基说道,“背叛是指?” “你们想要抢那两千万,而我想要保护那两千万。”福特平静地说完了接下来的话,“并且把你的靠山和我的靠山统统一网打尽。” “原来如此......我尽量冷静地考虑了一下......”巴基失望地说道,“我的得失,以及彼此之间的平衡,可我怎么想,也看不到胜算。就凭你一个马车车夫.......” 他哗啦一把解下了自己的裤腰带,以此作为一条勒绳,迅速往福特的脖颈前一套,接着双手吃力地往后拽去!他必须要勒死面前这个难搞定的男人!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要杀了你......夺走一切!” 福特用力抓着脖颈上的这条皮带,但怎么也没有办法卸去这股力道,肺部的空气正在慌张中迅速消耗,他的大脑在嗡嗡作响,黑白的条纹在他眸中形成了混沌的滚轮。他双腿拼命朝前蹬去,踹到了马儿的臀部,引得一阵嘶鸣。 “呃......呃呃呃!呃......”福特的眼睛瞪得老大,埋藏在自己心底的昏暗的一幕竟是现在成为了眼前的走马灯。 我在沉重冰冷的水底。我要溺死了。好冷。无法呼吸。 我怕水。 【类番外篇】章叁零贰:逐渐收束 嚓!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一块石头砸碎了正在晃动的车窗,狠狠砸到了经纪人的手上。痛楚不禁让正在行凶的巴基惊讶地停下动作,他看到一位自己没有见过的女性还未收回自己投掷的动作,一脸凶相地朝自己奔了过来。 “给我出来!”诺玛气势汹汹地大声吼道。 “什么......”巴基竟在这个时候有些害怕,他本来想要在这样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处理掉福特的,但计划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败露了! 福特捂着自己的脖子,看到诺玛在马车前开始左右跨步,这分明是卡波耶拉的前置动作。他不知道这种用来锻炼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但他实在不想再体验一遍那种溺水的感觉了。 “开什么玩笑!”经纪人把皮带缠在自己的手上,即使是女人,他现在也是打的得的! 巴基猛地朝前冲去,右臂朝后蓄力,准备朝前挥出狠狠一击,但面前的这位美丽的女子竟然出乎意料地弯下腰来,右腿朝前一扫,以惊人的力道把他绊得失去了重心。在巴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诺玛就像一只羊驼似地高高蹦起,夹杂着呼呼风声的回旋踢瞬间把她的脚背和男人的脸维系在一起。 福特坐在车上,他的眼睛都被看直了。这女人竟然单靠自己所谓锻炼身体的“卡波耶拉”把这么一个凶悍的男人给撂倒在地了! 诺玛再一次反复横跳起来,她的眉毛危险地翘起来了:“再来,我就给你的脸上一记飞踢!” 这次危险的闹剧就此停息,既然暴力已经失去了作用,这位经纪人只好无力地靠在车旁,和福特以及不好惹的诺玛好好说话。 “没想到卡波耶拉这么厉害。”福特的嗓音有点发哑。 诺玛叉腰,半是自夸地说道:“是啊,你只把它当成了一种舞蹈吧。” “能不能饶了我,这次的事还有此之前的事。”巴基的嘴角还在淌着血,他敢信自己的牙都被踢歪了两颗。 “一开始我就说了可以,并且还给出了条件。”以福特的身体素质来说,现在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状态说话已经算是奇迹了。 “要我背叛卡特吗......”巴基虚弱地说道,“这样真的可以保住神秘之吻吗......” “如果顺利的话,前提是你们没有干过其他事情。她也不想再搞诈骗了吧。”福特知道爱夏的事情,每一个乘客在他车上说过的话,他记得很清楚。 “具体要怎么做?” “他们抢两千万的时候让保安司的人抓住他们,就这么简单。” “那我也会被保安司的人抓吧......”巴基说。 “也许吧。你可以说是受到了威胁,这也是实话实说。”福特挑了挑眉。 “可问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受到了威胁,这我可答不上来。” 福特不禁问道:“你有把柄在他们手上?算了,不协助我我现在就把你交给保安司的人。你抢劫出租马车,还搞诈骗,还有绑架监禁......” 巴基的心思实际上还是在神秘之吻上的,他叹了口气,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了。想要保护神秘之吻也只能这么做了。” 福特和巴基达成了协定,稍微商量了一下之后便让诺玛上了车,准备回去,巴基当然被排除在外,但他说之后会和福特联系的。而福特也说,计划定下了之后,也会联系他。福特现在准备送诺玛回家。 “我听罗宾医生说了,你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诺玛近乎是央求般地说道。 福特握着马鞭的手竟然没有发抖:“已经被卷进来,没办法了。” “你现在和阴沟一起行动吗?” “是啊。最近我也觉得,阴沟那个人或许没有那么坏。” 诺玛说道:“他也是依着他的正义行事。” “可是我也想到,这也有可能是某种洗脑吧。” “你的洗脑还没有解开啊。”福特转过头道。 “他的确做了许多坏事。” “可那全是为了他的老板,这一点没有任何动摇。换句话说,我也觉得阴沟其实也只是被洗脑了——” “我决定了......我现在决定了!我一定要让他们受到严惩!”福特实在是气不过,斩钉截铁地大声说道。 “突然怎么啦?” “谁叫你帮阴沟说话?”福特强硬地说。 “我不是帮他说话,只是这世上真的不只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嘛。” “少啰嗦!不是叫你不要和我再扯上关系嘛!” “我要是真照你这么做,那么现在一位名叫福特的男人现在已经死了!”诺玛毫不示弱地说道。 福特皱眉道:“多管闲事,而且你现在的语气为什么变得那么粗鲁了!” “说得太急没有在乎那么多不行吗!”诺玛生气了,“又不是互相发信息,哪里能够在乎那么多啊!而且什么叫多管闲事啊,你对你的救民恩人说这种话?” “那你也不用打碎车窗玻璃吧,而且在短时间内已经碎了两次了啊!”福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马车给停了下来。 “怎么了?” 福特下了车,走到马车的车厢旁边,想起什么似地开始摸索起那车厢内的座位,诺玛稍微挪了挪位置,她眼睁睁地看到福特从马车座位之间的缝隙内摸出一个闪闪发亮的铁盒子来。 “因为其他关系,有一个拿着火铳的家伙想杀我。” “你怎么又过上像这种影片里硬汉的生活来了?” “他总能找到我的位置,特别诡异。”福特拿起了这个小盒子,翻来覆去看了两下,“这是能够定位我车位置的装置,没跑了。难怪车窗碎了以后,我家的窗户也被枪打了,以骚扰来说过于普通,也显得不自然。我猜犯人多半是在外面碰巧遇到我,手边也没有什么适合的东西,就在我车上留下了一个简单的定位术式。术式的效力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他肯定会破窗进来拿我家车库的钥匙,再在车上留下一些更加有效的东西。我会想个法子反过来利用这个的。” 他应该也要谢谢诺玛,若不是她打碎了车窗,他反倒不会想到这件事情。他准备把这个装置变得更加有意义,给自己手里再添一张牌。送完诺玛过后,稍微有空一些的福特去蒸桑拿,他本想邀请戈兰一起去,然而戈兰现在在打两份工,他说要准备等钱还完了以后再一起去。 刺激的夜晚就此宁静下来,此时的巴基也重新回到了运河旁边的仓库内,卡特和他的小弟肯尼斯正在讨论关于中了两千万的人的事情。他们动用人力查出了那位名叫基克的人最近的住址,即使他搬了家,在这种组织面前也无所遁形。 卡特不禁称赞道:“你疯狂追踪的素质/虽然早已料到你能够办成/但真见你能够办成也吓得我呆愣/逗你的逗你的/好样的肯尼斯/去抓住他的领口/虽然有隔阂过节/但闹僵还是为时尚早/阴沟哥嘲笑我是草食系/趁这个机会将他的面具剥掉/用我全身的刺扎得他哇哇大叫/然后手握巨款放声大笑/我当真豪猪也!” 经纪人巴基当场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福特,不久之前刚刚蒸完桑拿的车夫又有活干了,他得马不停蹄地去把阴沟找来,和他商谈接下来的对策。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结局圆满,是时候收网了。 【类番外篇】章叁零叁:手牌 阴沟在福特联系上他之后就立刻来到了先前一直碰头的厂区,虽然福特不大喜欢水,但也只能这样。现在阴沟在外的名声依旧不小,在发现失踪女学生死亡之后,保安司的人就好像发了疯一样没日没夜地在外面厉鬼一样地游荡,稍微靠近梵冈市中心就要被抓,这也没办法。 “对,经纪人巴基联系我了。”福特把经纪人和他说的话都如实告诉阴沟,接下来的计划关乎于这两千万金币的最终走向。 “那大概他们明天就会行动,那个叫基克的小伙子会被带到钱庄,”阴沟说,“然后在钱庄准备两千万期间,他应该会被监禁。” “基克一到钱庄,钱庄就会联系你,对吧?” “对,然后就会通知我转交现金的具体日期和时间,”阴沟现在几近完全信任福特了,“你听好了,我现在把整个计划告诉你。你可要记住了,福特。” “好。” 两千万的金票会放在五个铝合金的箱子里面,但钱庄只会交给他一个箱子的真钞,其他箱子里全是假钞。收钱的时候,卡特一定会跟着基克一同前往,并且会确认钱是不是真的。正因为此,阴沟在特地吩咐钱庄的工作人员给他们留下一个箱子的真钞。卡特着急离开,并不会确认一个个箱子内钱的真假,然后卡特带着四百万真钞和一千六百万假钞乘车离开,他们一走,阴沟和福特就会去取剩下的真钞。 福特听完这个计划之后,看着阴沟说道:“这时你不就赢了......” “但这还没完,卡特那家伙朝我们宣战,那四百万我也不打算留给他们。”阴沟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做?” 在阴沟的计划里,福特应该到钱庄附近的位置待命,他驾驶一辆新马车载着一千六百万来到他待命的位置,然后他把他的出租马车开出来,他把车停进去。然后他借用福特的马车尾随卡特等人,在他们行进路线上的某一个位置,詹姆斯哥哥会负责拦住他们,然后查他们的车,查出大量假钞。趁着他和卡特吵架的空子,阴沟会夺走他们的车,确认四百万到手之后,再坐上福特的马车,回到原先停车的位置。即使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福特也只是一个正常载客的出租马车司机。也就是说,福特并没有受到勾连的危险。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一个计划,名为:奇巧计程车。 “你怎么摆出一副自己的名字取得很妙的架势......” “奇,就是两个一组的其中一个的意思,这个计划,无论我和你,缺了哪一个都不会成功。等拿到两千万,我先给协助人员两个银行职员各两百万,剩下的我和你平分,没问题吧?” 福特的话出乎阴沟的意料:“不用给我,我的条件早提给你了。” “真不要啊?你被抓的风险可不能说是零的哦。” “只要你再解决掉那个骷髅面具男就足够了。”福特还想活得久一点,“然后我和你的缘分就到此为止。” “说不定骷髅面具男的目标现在是我了,毕竟他朝我开了一枪。”实际上阴沟也不确定是否就是那名面具男开的枪,“不过,现在铳的子弹也没有了。” “那再好不过了,我只是想回归我的正常生活。” “也就是说,这个计划结束以后,咱俩就要说拜拜了。”阴沟还特地装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最后能不能实话告诉我,这个女孩是谁?” 阴沟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这是记录术式内的截图。” “她就是失踪的那个女学生么?你老大同学的女儿?不知道,但是视频里像那么回事的就她一个。你回忆一下吧,你两个月之前载过她的。” 福特稍微回忆了一下,有些愣神地说:“对,我载过她。这不就是神秘之吻的那个姑娘吗?” 那是......黑猫。没错,就是黑猫。 第二天白天,他把这件事情的计划告诉了经纪人,巴基是这么回复的:“然后一起去钱庄办手续,接着把他关在码头的基地......等到钱庄指定的那一天,卡特,肯尼斯以及我再带基克到钱庄,取走现金。” “如阴沟所料。”福特挑了挑眉,“没什么。” “那我应该怎么做?”通讯器另一头的巴基满头大汗,“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转交现金时,卡特应该会检验一个巷子内钞票的真假,等他检查完之后,你这么对钱庄的职员说,‘再让我检查一个箱子’。” “难道里面装的是假钞?” “对,”福特眯起了双眼,“然后卡特他们就会惊慌失措,你也跟着他大吵大闹,然后警察会进场,你只要说你是被逼的就行了。” “能顺利吗......” “只要警察来了,就能以威吓的罪名逮捕卡特,你毕竟当了帮凶,想全身而退有些难度,但至少神秘之吻能够保住。当然,前提是你们这里没有出什么幺蛾子。”福特话毕竟也不能说得太死。 “只要能保住神秘之吻,那我就拼一把!” 在和经纪人通完话之后,他立刻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他接下来要叫的人是詹姆斯弟弟。但在这个时候,这家伙的电话居然又没有打通......明明就要到紧要关头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呢?但他手里的牌已经够多了,也不缺这一张。 福特在傍晚来到了基克现在住的临时公寓,对于这个年轻人,他也得稍微做几番嘱托。他告诉基克说,明天会有黑帮的人找上他,虽然很恐怖,但是也希望他能够坚持住,克服一下,不可以逃跑。接下来的内容如同阴沟所说的一般无二,他大约会被关一个星期,虽然难受,但他也要照着福特的希望去做。再怎么不济,也只是回到以前的生活而已,他之后也会一如既往地支持神秘之吻的。 同一天的傍晚,福特的精神科医生,罗宾正在当时救治福特的主治医生面前和他聊天,做一个调查,主要是想要了解一下这名马车车夫的事故原因。 “他得了什么重病吗?”现在的主治医生在经过了如此漫长的年月之后已经变得非常老了,在一阵回忆之后,他总算是记起了什么点来,“他的事故......是车祸。” 在当晚,运河内打捞出来的尸体的身份已经被判明是茱莉亚·巴鲁克,是原神秘之吻的成员之一,十八岁。粉丝们对于突如其来的噩耗表示震惊,看到新闻的福特却在此时又皱起了眉头。 那黑猫......不是茱莉亚。 【类番外篇】章叁零肆:如果能回到那天 我从小就特别不服输。 成绩单上面说我是一个充满活力和上进心的女孩,但人生有赢就有输。学习,运动,美术,一切能力都有极限,而这一切的能力,我都不算特别出众。当然,除了容貌以外。十六岁的时候,我参加了偶像的试镜,那是我活用唯一一项特长的时刻。 当时试镜时坐在我旁边的人的名字叫茱莉亚·巴鲁克。她当时跟我说:“我多半会被选中,因为我很可爱。”她从小学习古典芭蕾和体操,同时还加入了学校的田径队。她的父亲是传统艺能界的大师,以《落语》等名篇广传于世。由于从小就接触品味高尚的事物,她的眼光高,见识广,和我截然不同。她早已习惯站在舞台上方,毫不怯场。 同年代,努力的人,尝过输的滋味人,不怕输的人,我觉得这便是她的代名词。当然,我和他都收到了合格的通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成为了我们的经纪人,他自称巴基。合格的人包括我在内一共有三个人,茱莉亚当然在,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叫爱夏。 巴基宣布,让我当中央位。我为了不辜负众望,每天都在练习,我兼顾着偶像和学业。这可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努力,但是茱莉亚依旧在参加田径队,她的精力就好像用不完。这可真让人火大。 一年半之后,我们举行了首次演出,这时我已经十八岁了,我开始感到焦急。之后又参加了几次活动,被从没听说过的搞笑组合“提金组合”开玩笑。我感到屈辱。我觉得他们都是习惯了输的人。 在活动结束的回家的路上,我和那名叫贾兹的男人相遇。这个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搞笑艺人让我越来越火大,我觉得这辈子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所以我就对他说:“你不会觉得不甘心么?搞那种廉价的活动,和不知名的偶像共事......看到同辈和后辈们还在不断发达,你会有什么感想?” “吓我一跳!你和我搭档竟然说一样的话!”这是他的回答,“一开始我也不甘心,可是啊,我已经死心了,然后就觉得特别轻松。看到同辈和后辈们发达,我就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到这一步人生就完了,我这么想道。但我同时也会想,这样的人生必定也会很轻松吧。不用去追求所谓的财富,也不用去寻觅那虚无的名气。抱着无所谓的心情,我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然后有一天,我们准备出道了。终于......要正式出道了。我当时问其他两个人,她们为什么要选择出道。爱夏的回答是:“我家很穷,我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每天只能洗澡的时候能够一个人独处......说实话,我希望能够变成一个有钱人。”而茱莉亚的回答实在是很让人恼火:“老实说,我是抱着体验生活和创造回忆的心思报名的。可是,我在遇到克洛丝之后,我真的认为我们能够闯出一片天。” 她们都认为能够和我在一起是她们的幸运。可惜我的上进心不允许我感到太多的高兴。当然我还是在那时被感动到了。然而,在即将录歌碟,士气正高涨的时刻,来看我们的练习曲的制作人却指着茱莉亚说道:“让这个女孩站中间位置吧。” 所有人都感到很震惊。我很惊恐。在两个月之前的某一个夜晚,我把茱莉亚叫了出来,那天晚上,连按时接驳的公共马车都停了,我让她坐出租马车来,钱不钱的已经无所谓了,我来出也好。她当时还跟我说,从百合花的街道处跑到练歌室来要花很多钱呢。我说没事。 因为我接下来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所以我想找一个现在暂时没有人,却也可以进得去的地方。或许这种话能够拿来当借口,但说句实话,那时的我大概已经萌生杀意了。练歌室旁边有一个大厅,我让她在那里等我。 她比我提前到了,但我来之时,并没有看到这一幢大楼之上有任何灯光。等我来到那间大厅内的时候,我看到了让我此生难忘的一幕光景。那一晚上的月亮很圆,清冷的,带有微微魔力的月光慢慢地从窗外撒下来,直勾勾地浇到茱莉亚的头顶之上,再倾泻到她的肩胛,再到脊背。她的头微微低下,就好像在微眠,可我走近一看,竟是有两条透明的口涎从她的嘴角滑落。 她已经死了。我慌张地跌倒在地,而就在这时,这位经纪人好巧不巧地闯了进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我被怀疑是很显然的,因此他问了我这一切是不是我干的。我拼命摇头,我不可能把莫须有的罪名转嫁到我身上。 我朝他坦白了一切。包括想让她放弃中央席位,如果央求不行的话就杀了她的内容。我给经纪人看了我俩的联络记录,也把当天大声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跟他说了。 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杀了茱莉亚。经纪人似乎相信了我,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巴基下楼,带上来两个男人,一个高高壮壮像混混,另外一个说话节奏古怪,好像是事务所所长的老相识。根据他们第一印象来看,茱莉亚先是被钝器殴打,然后绞杀的。 毕竟是深夜,若是被人看到会很显眼,我尽了最大努力避人耳目,这附近的街上没有足够的安保措施,这是我叫出茱莉亚之前确认了好几次的事情,即使是奇怪,但我当时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件事情了。 那是宛如噩梦一般的情景,巴基在这之后,还要回事务所做同样的处理。他在把尸体沉入水底之前,用专门解剖尸体的刀挖空了茱莉亚的内脏,然后把石头填进去,这样的话尸体才不至于会从水下浮上来。然后那个说唱男跟我说了今后的事情,虽然还是不太懂他说什么,但总结他的意思,大致想知道茱莉亚当天的行动,如果她把行程告诉了别人,或者被记录术式拍到,他们还得去处理。他们得想办法诱导她的家人报警,得到足够的情报之后,再让她的家人撤回申请。 这次尸体处理的报酬,好像是今后神秘之吻销售额的一半,以及可以随意利用成员帮他们干活。 我一直看着沉尸后的水面,又回头看到两个男人身上沾染的血迹,天微微明亮。 没问题吧,能顺利吗?我连想这个问题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几天,巴基带回来一个少女,她的名字叫布兰妮·卡尔尼,她今后会以茱莉亚的名义展开活动。正因为此,另外两个少女要带上不大好看的假面,但也只能是这样了。经纪人好像是使用“为了她回来时考虑”这个理由说服了她们。 应该谁都想过,要是茱莉亚还在就好了。她的技术确实还不够格。我发誓要压灭大家的这种想法。我因为要养成习惯,所以必须要叫她茱莉亚。而她对于自己的新称呼竟然并不反感,在听过她的解释之后,我才明白:其实她是参加了试镜之后落选了的一个女孩子,她实在无法接受,所以主动联系了巴基先生,请求他让她加入。 我很佩服她。在落选的时候,他跟布兰妮说过,她是第四名。她确实有理由不甘心,就差一点,觉得可惜也是正常的。我还问她,她有没有去参加其他偶像事务所的试镜,而她的回答是,没去,因为她认为,只要有我在,这个组合一定可以红。她的梦想是变得有名,她家是单亲家庭,希望自己出名之后可以让在远方的母亲享清福。 在时机成熟之后,我们举办了演出,巴基说还算及格,但我还是觉得不满意。我有种失败的感觉,如果茱莉亚还在的话,原本应该会更加成功的。“如果茱莉亚还在的话”连我也陷入了思考,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新闻说在百合花街道的女孩下落不明的内容,即使我不断安慰自己这只是在作秀,但如此强大的负罪感还是让我近乎崩溃。这已经是关乎于人命的大事情了。 保安司的人多次要求我协助调查,警方只调查到茱莉亚在百合花街道上了出租马车,然后下落不明。对于我们来说,只要知道茱莉亚来到事务所的路径就足够了,问题是她坐的那辆出租马车,我害怕车夫的证言,而且车上或许有记录术式,找到这两出租马车成了当务之急。这是那说唱男和巴基原工作,我们的工作是只管做好偶像。 从警方和新闻中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情报,下一步是撤回搜索申请。说唱男在调查茱莉亚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她的父亲和一位黑社会的人士有所联系。茱莉亚梦想成为偶像,可她对自己的父亲和黑社会有来往感到困扰,她觉得自己这样是无法成为偶像的。她对此感到绝望,又离家出走了。 他们把这套逻辑灌输给了茱莉亚的父母,然后不知不觉间,调查搜索就被撤回了。会不会有目击者?会不会已经暴露了?走路时我常常会害怕有人在背后拍我肩膀,我会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还会汗流不止,手直发抖,想要痛哭大叫。我打从心底能渴望回到当初。 周而复始。我或许这辈子都会生活在这种惊恐当中。我感觉要疯了。这时候支撑我的,就是贾兹。当然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可他的存在就是救赎,他是唯一能够治愈我的人。他用他的生活方式,接纳了不服输的我。输也好,赢也罢,一切全都无所谓。他带给我了这样的想法,我想给他带来幸福。 季节到了冬季,然后那件事突然发生了。 遗体从前京运河内被打捞上来,茱莉亚的身份暴露了。 冬至节即将来临。 【类番外篇】章叁零伍:喷发的前兆 就发现偶像组合神秘之吻成员茱莉亚·巴鲁克的遗体一事,她事务所的社长等人即将召开记者会。冬至节即将来临,神秘之吻就在这个紧要关头熄火了。人命相对而言还是较为发行歌碟而更为沉重一些。 福特和阴沟的计划最终定在了一周后的傍晚四点钟,福特只要在钱庄旁边的停车场就位即可。而根据新闻中的内容,经纪人多半来不了了,对于阴沟来说是走运,而对于福特来说,这表明他手中的牌少了一张。按照他原来的计划,他本来想把卡特一行人全部一网打尽,但现在貌似不大能成功了。 还有一个问题,发现茱莉亚的尸体的地点距离卡特的基地很近,他们很可能会换地方。若真如此,那么原定的计划就白费了。突如其来的新闻让整个计划内的所有人都受到了牵连,但这也是所有人展开下一步行动的一条导火索,现在它已嘶嘶点燃了。 福特和阴沟联系完之后立刻联系经纪人巴基:“竟然打通了......你今天不和卡特他们行动吗?” 通讯器内传来对方焦急的话语:“我现在根本顾不上那个,你也知道的吧。我的记者会要开始了。” “我想确认一件事情,”福特说,“报道中载的茱莉亚,和我载的茱莉亚可不是同一个人啊。” 对方沉默了一下,旋即说道:“是不是你认错了?”他直到现在还在说谎。 “就是那个喜欢炸鸡的女生,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坐车了吗?”福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通讯器,“然后我想起来了,我在那时候载的人是......咦?什么啊......” 这次通话被对方掐断了。也就是说,巴基现在派不上用场了。他立刻拨通詹姆斯弟弟的号码,但现在貌似也没有人接听,他之前也想和他通话,但现在也是打不通。 与这一次事件有关的另一个人物,好运的男孩基克现在已经被从自己住的临时居所揪了出来,在冬至节之前,卡特等人会将他非法囚禁在梵冈内的一处偏僻的木质仓库内,四周全是杂草,仓库的表面也满是腐蚀而出的坑洞,就好像凭空晕开一滴滴漆黑的墨汁。 巴基被绑在一把椅子上,他现在已经心灰意冷了,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他毫不关心这两千万的归所,因为神秘之吻的新闻在一夜之间撕碎了他的希望。演出取消,歌碟也不卖了,他依旧难以相信茱莉亚已经死了。 难怪先前觉得这个女孩跳舞没有力气......那么,现在站在台上的人究竟是谁呢? “我在看她们的第一次演出的时候,觉得她跳舞跳得很好。这样仔细想想,站在台上的戴面具的女孩果真就是另外一个人了吧。”即使被绑了起来,他现在依然心心念念这个所谓的偶像组合。 七天过去,冬至节转眼就到了。 基克从仓库里被转运出来,他沉默地坐在马车的后座之上,被迫听着面前刺猬头男人奇奇怪怪的话语:“今天终于能够粉碎阴沟哥/让他在我面前低头认输/还能取得老板的好感/简直是一箭双雕/最棒的冬至节/冷风呼啸/今天好冷啊——” “——那个——” 卡特对基克打断自己的话感到十分不满:“开什么玩笑乡巴佬/敢打断我的回合/不过不能轻易生气/你是我们的好赞助商/先不谈我的个人情绪/想要什么东西尽管说。” “可以让我看看神秘之吻的记者会吗?”基克小心翼翼地说道。 马车前面的两个人点了点头,卡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水晶屏幕,没好气地说道:“不要摔坏了/一旦摔坏/就把你的脑袋变得和它一样。” 卡特稍微调试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水晶屏幕,上面逐渐现出一张长桌,长桌上摆放着数个话筒,而话筒面前还没有任何人。巴基和克洛丝等人正在候场室内等待入场。她看着爱夏忧伤担心的样子,又看到坐在她旁边安心吃着东西的布兰妮,不禁感觉有点奇怪。虽然这名女孩是最后一个来顶替神秘之吻原先的成员茱莉亚的,但她未免也太冷静了吧?甚至冷静到都有点残忍了。 克洛丝穿着一袭黑色的正装,巴基此时从门外走了进来,担心地说道:“不行,那个出租马车车夫记得茱莉亚的长相。” “那肯定的啊。”克洛丝说,“就没有办法挽回负面印象吗?要是被世人知道了我们隐瞒了她的死......明明刚走上坡路......最早就看我们演出的那五个人里肯定有人知道的,瞒不了的。” 巴基叹了口气道:“也对。” 克洛丝的通讯器响了,通话的来源是贾兹,作为他的对象,出了这么一码子事肯定要来问一下情况的。她简单地应答了一下,并且鼓励他那里败者复活战也要加油。 “我一定也会从这里重新复活的。”克洛丝坚定地说道,是时候一刀两断了,这种事情本就与她无关,作案企图与否,抛尸沉水与否,她的回答都是否定,真真切切的否定。没错,这便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断地否定。 在另外一头的贾兹则是担心地蹲在路旁,守着自己小小的通讯器:“对不起啊,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我不会多努力的啦。嗯,你也可别太拼啦。再见。” “喂,你干嘛呢?”后面肥肥胖胖的埃里康跑了过来,“来排练!” “抱歉抱歉......” “还不确定会用哪个段子呢。”埃里康板着脸说道。 “不是隐藏雾咖啡馆嘛?” “根据现场气氛,说不定可能上时光机器的段子更好。” 贾兹点头道:“时光机器我记得很清楚,没问题的。” 埃里康皱着眉头,语气里的颓败掩藏得很好:“你有没有干劲啊,这场落选就要解散了啊!”结果贾兹装死一样地闭着眼睛,埃里康没好气地问道:“怎么?” “解散了发愁的也只是你而已啊,埃里康。”贾兹狠下心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喂,贾兹,你小子飘了是吧?” “以前的你要更加有趣。”贾兹说道,“不断腐朽的你,我已经看不下去了。现在流行的影片你说无趣,而当红的艺人你都说无趣,这是代表你跟不上时代了!” “呃!” “我知道你很喜欢相声,我也知道我一直在拖你后腿,所以对不起,埃里康,我们今天散伙吧。”贾兹淡淡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说完,他还朝着埃里康深深地鞠了一躬。 乘过福特马车的每一个人都将成为这件事情的小小齿轮之一,最终的时刻即将来临。 医生罗宾也在为了查清楚福特的身世而四处奔走。他在图书馆内翻阅着记录民事的报纸,还记得这是十几二十年的事情了,他得非常小心地处理这些泛黄的报纸。 他终究看到了雅力士报上与福特当时出事时间同步的事故:坠河车辆中有一对夫妻遗体,或为强迫自杀。当天四点十五分,在前京运河码头的坠河马车中,找到了爱思丁·蒙德尔和其妻子伊娃·蒙德尔的尸体。而两人十岁的长子自力逃出,重伤昏迷,他的名字便是福特·蒙德尔。 【类番外篇】章叁零陆:真相大白还不够 三位女孩儿从等候室内走了出来,经纪人提前叮嘱她们一定要摆出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为了神秘之吻后来的发展,她们若是再装死的话,估计这个组合就真的死了。一共出席新闻发布会的有五个人,还有一个则是名义上的社长。 “听说茱莉亚的遗体被发现,我们也感到十分震惊。”巴基沉痛地面对着面前各色旋转着的术式,以及术式身后那一张张急不可盼的面庞,心里只感觉非常地难受,实际上这一份感受可以用恶心来代替。 “在两个月之前,我们收到了茱莉亚的母亲联络,说女儿没有回来,我们拼命寻找过,但没有找到。”巴基继续说道,“加上神秘之吻这一组合即将出道,所以请参加试镜的另外一名女生顶替了茱莉亚,从结果上来说,等于欺骗了大众以及相关人士,我们在此表示深深的歉意。” 台下有人开始问了:“听说警察在以谋杀的方向展开调查,你们这边有什么头绪吗?” “嗯......出道前我们能够支付的报酬很少。”巴基回答说,“再加上宣传的时候借助了最近新兴的社交媒体,可能导致她与粉丝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 “您的意思是说,茱莉亚小姐很有可能是被粉丝杀害的吗?” 巴基在慢慢地诱导这些记者:“不,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没能在隐私和安全上做好防护,使我们的失职。我现在真的悔恨不已,更是无言面对将女儿托付给我们事务所的......” 福特也在看这场新闻发布会,他对那位女孩竟然是《落语》的作者感到非常惊讶,照这么说来,他和这位艺人也有非常密切的联系了。他现在正等候在阴沟计划好的停车场上,在这个时候,詹姆斯哥哥不知道从哪里鬼头鬼脑地凑了过来。 “没想到我和你们也有结伙的一天,你不回你的位置守着么?”福特没有看韦伯。 韦伯笑着扒在福特马车的车窗上:“他们的基地改位置了。所以计划直接改成从银行跟踪他们。” “这样啊......你那关系要好的弟弟呢?”福特好久都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很久都没来上班了。虽然之前就觉得他的样子有点怪怪的,我老实巴交又可爱的弟弟竟然无视了我的联系......”韦伯板着脸说道,“你这个马车车夫,你该不会是对他说了些什么吧?” 福特一脸轻松地胡说八道:“怎么会呢?我们现在已经是一伙的了吧。” “如果真要论你是不是我的同伴,从大的范围来说,你一开始就是我的同伴了。”韦伯看了看马车上挂着的一个小小的“守护”字样的基金会吉祥物。 傍晚一下子就到了,在车上憋了一天的基克也被他们放了下来,当然,若是他敢轻举妄动的话,估计会挨一顿猛揍。阴沟坐在离他们很近的一辆马车内,他看到了肯尼斯威胁基克的全过程。他还在等待,时机还没有成熟。现在的福特正在祈祷他们要检查装着金票的箱子。 “检查第二个箱子。”基克按照福特和他先前说好的那般吩咐钱庄的职员。 “是这辆车没错吧?”职员有点不清楚地问道,因为他就是之前和阴沟暗中沟通好的人,他不会认不出阴沟的。 “是的。”基克不大开心地点了点头,他打开了第二个钱箱,翻开一片金光闪闪,按照计划,这里的钞票都是真钞,而其他钱箱里的金钞下全都是厚厚的报纸。 “能让我检查一下吗?”肯尼斯看到颇为心虚的基克,总觉得有一些不大对劲。 “当然的,不过基克先生刚才已经检查过了......”银行职员怕的就是他把下面一层的箱子给打开,这样的话就很容易露馅。 非常幸运地,肯尼斯检查的钞票是最上面一层,他也给出了是真钞的回复。 钱庄职员赔着笑说:“那么......” “不,那下面整整九个箱子都没有检查。”一谈到钱,貌似卡特话语中的押韵就会自己消失,“你随机再抽点一个箱子检查一下。” 若是这样的话,那福特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了!但自己现在又不能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态度,如此进退两难,基克有些慌了。但这个时候肯尼斯出面给他解了围:“我们先离开吧,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等以后再确认,真有什么问题就再找他们好了。名片拿了吧?” “嗯......”卡特就站在他的旁边,巴基不可能不害怕。 钱被全部装上了马车,两位银行职员在目送着卡特一行人离去之后,还煞有介事地说:“恭喜您中奖!”还未等卡特一行人的后尘落定,一辆警车紧随其后,开车的人当然是詹姆斯哥哥。而在警车没离开多远,阴沟的车蜈蚣一样地接了上来。 阴沟下了车,他的脸上都是笑容:“辛苦了,干得好!赶紧搬钱吧。” 其中一名钱庄职员担心地说道:“真的没有问题吗?我们不会被报复吧?” “没事的。输了这一局,他们今后就会离开梵冈。快点吧。”阴沟挑眉道,“钱不会少了你们的,放心。等我确认之后就给你们报酬。”他马不停蹄地赶到福特所在的停车场,福特见到阴沟的马车也停下来后,他从自己的出租马车上下来与之攀谈,以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看来还挺顺利。”福特平静地说。 “到目前是的。”阴沟没有丝毫放松,他打开了马车的后备箱,随手翻开一个铝合金箱子,从内里延伸出一叠叠金黄色的钞票,“想要报酬吧?嘿嘿......” “呃,不用。”福特眨了眨眼,现在他的身份悄然化身成一名出租马车的车夫,“不过你车费还是要付的。” “这好说,付个一千金币两千金币都可以,哈哈!”阴沟开心地拍了拍福特的肩膀。他接到信息,卡特他们往南边去了,那里是卡特在前京运河的大本营。而詹姆斯哥哥也在履行自己应尽的责任,他一路尾随在卡特身后,找准机会把他们的车给逼停。 在阴沟和詹姆斯哥哥通话之时,福特偷偷地把先前从自己马车上搜刮来的定位器放到了装着钱箱的马车后备箱内。 接下来便是出租马车登场的时候了。在警车逼停他们之后,福特要尽快跟上,让阴沟下车把最后一箱金票拿到手。卡特身边的小弟肯尼斯也看到了有警车跟随,出言提醒道:“有辆警车一直跟着我们,要甩掉他么?” 卡特噘着嘴,嘴里哼着意义不明的音调:“敌不动我不动/不要让对方找到让我们停车的借口/对方有法律当后盾/他叫我们停我们只能停/可我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车上只有钱和金主/那我们轻轻一笑/假装是误会/就算是警察/也无话可说!” 肯尼斯听到了卡特的吩咐,回答道:“好,那我就遵守交通规则好好驾车。” 在两方追逐的时候,福特的出租马车已经提前一步来到了指定地点。接下来的内容很简单,只要等在这里,让钱乖乖跳到自己手上就可以了。当然,等候的这一段时间也要算钱的。 【类番外篇】章叁零柒:与此无关的细节 从钱庄抢钱的计划实施当天傍晚,罗宾在医治过福特的医生的引导之下,以他朋友的身份调查他的病史的理由来到了转院后负责照看他的护士面前。 “我叫罗宾,是梵冈的拉杰特医生介绍我来的。”罗宾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手中还握着一支笔,“我想问问您关于福特先生的事情。” 过了这么久,这位护士也同样老眼昏花:“嗯......没错,福特是我负责的。” “能问问您他当时的情况么?”罗宾问道。 护士翻着一页页的病理报告,一边嘟囔似地说道:“他在我们院住了两个月,出院之后本来准备定期来医院做复健,但收到法院联系说有基金会出钱资助他。后面我们就不清楚了。” “事故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护士回答道:“他失去了关于事故的记忆,但基本行动能力和语言沟通能力没有发现问题。所以我们一边照看他的精神面,一边通过记忆笔记的方式展开训练。据我们所见,他的精神状态应该是恢复平静了的。” “记忆笔记是什么?”罗宾搔了搔自己的下巴,不解地问道。 “写下住院生活的规定,用药,洗澡等日程,还有关于他本人的基本信息,算是一种日记吧。”护士说道。 罗宾似乎看到了找出福特症结的可能性,不免兴奋地说道:“您看了他的笔记,有什么印象?” “觉得他是个有些怪的孩子......” “那笔记还在吗?”罗宾问道。 “嗯,听说你要来,所以时隔三十年又把她拿出来看了看。” “能让我看看吗?” 护士顿了顿,有些为难地说道:“虽然你是福特的主治医生,但你毕竟是私人诊所的主治医生,不方便给你看......” 罗宾紧紧地看着护士的面庞,眼神坚定:“我不是作为医生来的。”他站了起来,重重地将双手按在桌上:“是作为朋友来的!” “这......这......”老护士愣了一下,他脸上的汗正在不受控制地渗出来。面对这个差不多有他一个半高大的壮硕医生,他貌似对这种情况一点办法都没有,“请,请过些时日吧,我请示一下上级!” “我自认为是他的真心朋友,因此才对他有格外的关心,希望您能够把他当时的日记给我,拜托了......”罗宾没有用武力压迫对方就范,而是静静地朝对方鞠了一躬,“那我改日再来。” 今天虽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收获,起码可以让罗宾看到一点胜利的希望了。在回诊所的路上,他路过保安司,塔克·詹姆斯据说因为弄丢了自己的配枪而xiaoshile恰好路过相声大赛的败者复活战的现场,虽然现在早就已经结束,但凳子还没来得及收走。贾兹和埃里康白天也在这里进行他们今年最后一场比赛。 为什么说是今年最后一场比赛呢?不仅仅是因为今年马上就要过去,还因为埃里康的情绪莫名其妙在台上失控了。一开始的情况实际上是很好的。梅林和谢尔顿正好闲来无事,也去到了相声大赛的现场,他们同样见证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幕。 “大家好,我们是提金组合。”贾兹拘谨地握着自己的双手,和埃里康再次重复了一遍,“大家好!” 埃里康先说话:“我这辈子净是后悔的事情。” 贾兹装作震惊地说道:“你突然这是怎么了啊?” “话音刚落我又后悔了。感觉这话说得太消极了。” “你想太多了,没事的。”贾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讲的是什么段子。 “那要怎样才能不后悔啊?” 台下的奎特正襟危坐,他紧张地看着两人的表演,他也知道,这个组合的成败在此一举了。梅林和谢尔顿坐在奎特的身后,小男孩听不大懂这种段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实话,他更多地还是为了晒晒太阳的。 “只能尽全力活下去,减少悔恨咯。”贾兹轻松地说道。 “不是有些影片演过嘛,”埃里康看向身边与他合作了十四年的贾兹,“孩子坐时光机器去见父母。” “确实有。”贾兹笑了,“有后悔的事情,就穿越到过去解决那件事,挺感动人的呢。” 埃里康仰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要是还没见过的自己孩子来见自己,那确实挺感人的啊。我有点想体验一回。” “可以啊,咱来一段!”贾兹感兴趣地搓着手,两人要采用的段子便是时光机器的内容了。 埃里康忽然担心地捂着自己的脸道:“我刚才没说什么怪话吧?” “哎?怎么又后悔了?没事的,我来演吧。”实际上这两人的演技还是挺好的。 “真的?那来一段吧。”两人旋即面对面倒退一步,矮胖的埃里康是儿子,高瘦的贾兹是父亲,埃里康深情地凝视着贾兹的一回眸,“爸爸!” “你难道是......” “我是你的......五岁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五岁儿子会搭乘时光机器穿越回来,而这个儿子又伸出了手,想要和自己的父亲拥抱在一起,“爸爸,五年前生下我的爸爸!” “那我不是五年之内必死嘛!”这个潜规则在影片里倒是司空见惯,贾兹装作生气地大声吐槽道,“看儿子这样我就知道,我肯定会死的,一看就看出来了!” 台下哄堂大笑,更是有些人拍起手来。而紧盯着台上的奎特此时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演出在继续下去。 “我什么都帮不上你啊!对不起啊!爸爸!”埃里康总觉得把最近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在了表演当中。 贾兹瞪大眼睛道:“束手无策啊这?不是老爸会死所以从五年后带了药回来救人这种桥段吗?那你不如别来啊!”说罢,他便狠狠地转过身去。 “但是那个......”埃里康卡住了。 “其他还有后悔的吗?”贾兹回头,他也有些愣住了。 “呃......”他正过身,正面对着台下黑压压一片人头,他束手无策地眨了眨眼,“就是,那个......” 他忘词了。没错,在上台表演之前反复体型自己搭档的埃里康,忽然忘词了。贾兹呆滞地转头看向同样呆滞的埃里康,他并不相信忘词这种低级错误会出现在这种人身上。 忽然,贾兹皱起了眉头,他脸上的表情非常自然地转向了愠怒,还不如说,他现在正在公然地朝着台下的所有人发火:“后悔的事情多了!” “所以问你还后悔什么啊!”贾兹急得想要出声提醒对方接下来的内容,但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烦死啦!混蛋!连和你搭档我都觉得后悔!” “什么意思啊你!” 埃里康完全不顾台下人的感受,对着麦大喷特喷,甚至台下的奎特都看呆了:“当艺人的事情我都后悔,就不该追逐什么梦想!我对和你搭档这件事情也后悔,还说什么我跟不上时代......是你自己的初心都消失了好吗!还怪我,怪我有什么用!明明是你在拖我后腿,还在这里大放什么厥词!我甚至后悔参加这个该死的相声大赛!” 很显然,这些话一旦说出口,败者复活战胜利的可能性就直直地降为零了。他们两个走下台的时候,发泄完火气的埃里康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满面呆滞的贾兹。自己能坐一个时光机回到即将上台的时候么? 他到底后不后悔说了这些话?到底后不后悔!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今往后,这一个名叫提金组合的艺人组合即将解散。他不想这样,因此他想在晚上求对方再想想......但真的能起作用么? 【类番外篇】章叁零捌:计划成功 詹姆斯哥哥知道了阴沟已经到达了指定地点,他便下定决心,马鞭一挥,驾驶着警车朝前驶去。卡特一行人看到了后面的警车逐渐追赶上来,心里不免得烦躁起来。 “前面那辆黑色的面包车,靠左停下!”韦伯大声吼道。 驾驶马车的肯尼斯听到了这话,转头向卡特问道:“怎么办?” 卡特沉稳地唱着他的歌:“没办法/听他的/这也是一段美好回忆/嗯。”车就此停了下来,车上的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韦伯走到他们的马车跟前。 “我收到消息说有强盗在逃,能让我看看车里面吗?”韦伯朝面色不善的肯尼斯说,有保安司的后盾,他完全不用怕对方对自己怎么样。 肯尼斯面露不悦:“我们在赶时间啊......” 而韦伯一脸得逞的笑容:“请协助办案。”最终,韦伯还是在得到卡特的默许之下打开了后备箱,看到了里面的一个个箱子:“这么多箱子里面是什么啊?我打开看看哦。” 韦伯微笑着随便打开一个箱子,看到里面金光闪闪的钞票,不由赞叹道:“哇!好厉害,全都是钱!这好可疑哦。” 肯尼斯解释道:“我们买彩票中了大奖,两千万金币。” “谁中的啊?”韦伯装模作样道,实际上他知道这些人暗地里到底干得是什么东西。 “是,是我......”坐在马车后座上的基克犹豫着说道,他内心也很慌张,虽然已经看到了计划之中的警察到场,但他还是不大放心。 韦伯还是假装不放心地说道:“其他箱子也给我看看啊。” 坐在后座上的卡特也恼火起来,不免转过头,用余光静静地看着韦伯打开了其余的箱子。而韦伯打开箱子来看,翻开了最上面的一层金钞,发现下面竟然全都是一层层的旧报纸:“啊!这是假钞啊!” “啥?你等等,这不可能啊!”原本以为不可能是假钞的卡特大叫起来,明明计划是如此天衣无缝,但怎么就在这里出了问题! “能到警车里接受问话么?”韦伯不分三七二十一地说道。 “该死......”卡特已经维持不住自己原先的形象了,蹭蹭蹭地跑到马车后备箱处,“什么东西,全是报纸啊!喂,其他箱子里也是,全部都是?” 肯尼斯大惊失色道:“卡特哥!” “什么事啊?”卡特崩溃地捂着自己的头发。 “没押韵了,没押韵了!”肯尼斯现在的话就好像在取笑一个完全无趣的小丑一样。 卡特抓起箱子里的一叠报纸,狠狠地摔了下去,报纸顿时崩散开来,洒得满地都是:“少啰嗦......可恶,敢耍我!谁干的!喂,警察,调查一下那个银行职员啊!” 韦伯笑都不想笑了:“这位先生,能先和我到警车里接受一下问话么?” “不要不要不要!为什么啊,明明一直很顺利的啊!”卡特转过头来,再查看了一下其他箱子内的情况,无一例外全都是假币。 肯尼斯也有些慌了:“卡特哥,我们先听他的吧,解开误会就没事了。” 坐在马车内的基克听到自己身边的车门啪地一下被拉了开来,一个警察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你只是普通的中奖人吧?” “是的。”基克连忙应答道。 “你也真倒霉,可以走了。”韦伯平静地说,完全看不出他在演一场戏。 “现在就可以走了吗?”基克看着韦伯朝车外指着的样子,“真......真的吗?” 韦伯不耐烦道:“有什么事情之后再问你,你先走吧。” “那个......我的钱......” “会帮你找回来的,你先回去吧。”韦伯现在倒是摆出一副警察的样子,旋即低声说道,“你也不想死对吧。” 基克就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溜出马车就飞一样地朝远离卡特的方向跑走了。而卡特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恨恨地盯着面前这该死的警察,想着他死个一千遍也不够。 “为什么放他走,太奇怪了吧!”卡特咬牙说道。 “先和我到警车里问话吧。”两人旋即和韦伯一道去马车内谈话,卡特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原来的状态,脸气得通红。 “和你说了,是他中了大奖,但我们没有车子才来帮他!我们不知道是!假!钞!啊!”卡特狠狠地大叫道。 “你们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用现金?难道不可以直接转到钱庄里么?要去哪儿,他住哪儿?”警察一旦缠人起来一时半会是跑不了的。 “烦死,你连珠炮啊?我们是朋友关系啊!” “为什么要用现金?” 卡特皱着眉头大声说道:“是他坚持要用现金的。你真的是警察吗?” 而此时肯尼斯惊慌地说道:“啊!等等!卡特哥!让我看看你的证件。” 还未等韦伯掏出他的专属于保安司的警官证,他们三个眼睁睁地看见一个人跳上了前方的马车,拿起马鞭狠狠一抽,整辆装了钱的马车一下就溜得没了影! “啊,啊!快去追那辆车!”肯尼斯急了,不免失态地说道。 卡特稍微想了一下先前的对话,以及一系列的巧合,他看到了对方出示给他的警官证,恨恨地咬牙道:“不对,中计了!这家伙是韦伯·詹姆斯啊,是阴沟的同伙啊!” 阴沟拿到最后一箱现金,放到福特的马车后备箱内,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然是乘客和车夫的关系:“去钱庄旁边的停车场。” “好。”福特冷静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阴沟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表情,开怀大笑起来,“卡特慌张的表情实在是太搞笑了!成功了,大获全胜!”见福特没有说话,他继续说道:“也对,小心为妙,先到停车场拿到那剩下的一千八百万再说。” 福特安静地挥动马鞭,马车的车轮咕噜噜转了起来,整个计划即将完成,他们两个的关系也即将断绝。 “怎么,你不帮我庆祝一下啊?”阴沟翘着二郎腿,看着福特一言不发的样子,“对了,你也落不着好处。” “啊,客人您在跟我说话啊。”福特冷静地说道。 “搞啥呀,你这就装起陌生人来了?”阴沟奇怪地说道,“再陪陪我呗,你也知道,强者永远都是孤独的。” “当然的,我会送您到停车场的。” “别演了,古里古怪的。”阴沟在这个时候还是很精明的,“行车记录术式内的数据我还是要带走的。怎么啦,你想事后交给警方啊?没用的,詹姆斯哥哥是我们这边的人,福特,都到这里了,你可不要背叛我啊!” 阴沟狠狠地敲了一下福特的后脑勺,而这位车夫满头大汗地看了对方一眼,继续听他威胁道:“你要现在敢跟我作对,我一定狠狠弄死你!就算我被抓了,就算花多少年也要找到你,还有诺玛也是!” “你要对诺玛做什么?” “杀了她。”阴沟说道。 “好吧,我知道了,你的确是这种人。”福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我们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你的老板就这么想要钱吗?” “老板给我们定的规矩其实只有一条。” “是什么?” 阴沟笑了:“不告诉你。” 而正在此时,这位失魂落魄的迪高正手持火铳站在盛放着巨款的马车前,他的脸颊已经瘦得凹陷下去,近几天内,他几乎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甚至连水都是东一口西一口凑活下去的。他活下去的坚持便是手中的这把能够杀死人的武器。 他的嘴唇干裂,双目无神,碎裂的通讯器内告诉他,那个车夫的位置就在这里。 【类番外篇】章叁零玖:砰 阴沟乘着福特的马车一路赶回原定好的停车场,不料在装着现金的马车之前,他却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的背影。本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出现了,他竟是有些慌了。 “喂,等等,那谁啊?”阴沟结结巴巴地说道。对方在听到他们回来的声响的那一刻,他的头以极快的速度扭了过来,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福特能够打包票,这名青年很显然是当初开枪袭击他的骷髅面具男! 迪高穿着破旧的蓝色上衣,当天因为撞车而流下的鲜血还真真切切地映在他的胸口,还未等马车停稳,他已迫不及待地举起了自己捡来的手铳,正对着福特准备开枪。他先是虚虚地把枪口对准福特,手中稍微向上抬了两下,示意让他下来。 看来,在极度失心疯的状态之下,迪高还是保留了稍稍一点道德伦理的。 “是那个骷髅面具男吧?”福特慌张地说道。 阴沟扒到了马车前方:“的确,那就是我的火铳。” “怎么办,逃吗?”福特看了阴沟一眼,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 “不,没事,我去应付。”阴沟让福特把车停下来。 “那这个时候开枪了,那不就万事皆休了么?”福特说。 “那柄手铳里一共有六发子弹,你数一数。”阴沟清点起来,“夜总会两发,你家一发,追车时两发,码头打我时一发,也就是说他的手铳之中已经没有子弹了。” 福特即刻把马车停到他的面前,阴沟从车上跳了下来:“喂,你到底是谁?” “我要找的是你身后的那位车夫,不是你。” “那手铳是我的。”阴沟朝后看了一眼躲到马车内的福特,“而且我也被你打中了。咱俩结下的梁子可不少。你有什么目的?”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了。”迪高怔怔地看着天空,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一开始是因为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为了向夺走它的人报仇,仅仅是靠着那么一股子气支撑。但现实果然和所谓的那些贴纸不一样,我已经腻了。” “等等,他夺走了你重要的东西吗?”阴沟甚至都不知道有这码子事情,甚至福特都不知道自己和他在暗地里结下了梁子。阴沟朝福特看去,福特摇了摇头,撇清关系。 “所以你到底想咋样啊?”阴沟反正觉得自己没有生命危险,索性像没事人一样地说道。 迪高仍然用枪口指着对面:“只要他向我道个歉就可以了。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在乎你是谁。虽然我骚扰了他那么久,但我也失去了许多。无论做什么都消不了这口气,干脆道个歉算了。” “这样你接受,但我不能。”阴沟说道,“总之,你先给他道个歉吧,福特。” 阴沟敲了敲福特的车窗,福特满身冷汗地从车里蹿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我真的没有印象啊。” “我差点被你开车撞到,因此还把我的贴纸给弄坏了!”迪高疯狂地吼道,把两人吓得缩了一缩。 “你说的重要的东西......仅仅是一枚贴纸嘛?”福特愣了一愣,不敢置信地说道。 “喂喂!你不要我来嘲笑年轻人娱乐至死的那套大叔说辞来啊!”迪高撕扯着自己的嗓门,就好像锯子锯木头。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了,那个,我当时大概非常赶时间,当然这也不能作为夺走你重要东西的借口,是我作为一名马车车夫,缺乏足够的素质,非常抱歉。”福特一边说,一边重重地弯下了腰,结果他口袋里的那枚诺玛先前交给他的橡皮翻了出来。 迪高捡起了这枚橡皮,慢慢地端详了起来,他恐怖的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倒是变得更加赤黑了。他问道:“这个......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快说!” “唉?这不是我交给诺玛的那个吗?怎么在你这儿?”阴沟转过头奇怪地说道。 “你为什么有这个......为什么!”迪高声色俱厉地吼道,他的身体跟随着大脑一直在巨震。 “这是我的......类似上司的一个人给我的,他和罗宾认识。” “什么时候给你的?”迪高现在的语气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什么时候......超过十五年了吧?我记不清了,太久了。” 迪高的眼神就好像两根尖细的针:“这个橡皮擦只发售了一个,在市面上也就是说只有这么一个!不,等等......还有一些库存也说不一定。” “你在念叨啥呀,快把手铳还给我!然后再说我俩之间的梁子。”阴沟面色不善道。 “阴沟。你是阴沟对吧。”迪高举起了手铳,“告诉我!” “什么?”以阴沟现在的名气来说,他不相信迪高竟是现在才认出自己来。 “你们对阴沟有什么印象么,阴沟!” 福特朝阴沟看了两眼,他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什么也不敢说。而阴沟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知道。” “你知道‘我的动物园’贴纸吧?” “哦,我听说过。”阴沟慢慢地试探道。 “你在玩吗?”迪高绕着阴沟一圈又一圈地走着,就好像在审视着一名犯人。 阴沟干脆地说道:“没玩过。” “现在这个游戏中排名第一的人的账号就是叫阴沟。”迪克越走越快,他身上竟然出现了热腾腾的汗水,“我曾经给阴沟发过信息,问他十六年前有没有拍卖过什么东西,他说有。照这么说,十六年前从还在上学的时候的我手上骗走那几枚银币的,就是那个叫阴沟的人。对吧?对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又关我们什么事情?我们赶时间,快点把手铳还给我!” 迪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三两下把它摊平:“你把手指按上去。如果你没有玩过这款贴纸的话就不会录入信息。如果我是认错人,那我就死心了。” “我说了没玩!”阴沟想要用语气来顶回对方的压迫,但对方又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他。 迪高扣住了火铳的扳机:“那我无法死心,可能就是出现新的敌人头目了。我一定要杀了你。” “行啊,你来试试啊,小子!” “等等,虽然我也没有听懂,但就给他看一看也无妨.....不是吗?”福特不相信这家伙会玩这款贴纸游戏,不禁拉过他说道,“这个游戏是有头像的吧?可以让我看一下排名第一的人的头像吗?” 迪高沉默着把手指摁到了皱巴巴的纸上,随着魔力的输入,纸面上顿时绽开了道道明亮的纹路,一个虚幻的排行榜从上到下滚滚流淌而下。他把这个排行榜出示在福特的面前,福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的漆黑的背影。 “这不就是你吗?”福特这次是真的被吃惊到了,“你还玩这种东西的嘛?” “等等,你怎么?”阴沟眼瞧着装不下去了,“哦对,你能认得出来的。啊,对,我想起来了,我之前耍过一阵子这种贴纸,太久没玩忘了。” “你为什么说谎。”迪高现在的语气已经很平静了,就好像打定什么主意了一样。 “等等,你也说谎了呀,我根本就没有收到什么拍卖的消息。那是你诈我啊。” 迪高把自己手中的火铳举得更高了:“那是你心里有鬼才说谎的吧!十六年前骗我钱的人是你吧?别以为我没有看到新闻,你就是那个阴沟吧?我的人生就因为你乱了套,都怪你!” 他的手正在颤抖,他的食指摁在扳机上,即将扣下,而阴沟见状,反倒是轻松的伸出手来:“别装了,现在这把手铳里面已经没有——” 砰! 福特只见得一撮血花从阴沟的腹部飚射出来,本以为没有子弹的火铳此时在迸裂出灼热的火焰,把毫无防备的阴沟打倒在地。血腥气息正在迅速蔓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迪高眼角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歇斯底里地扯开嗓门大叫起来。 下一秒钟,他竟是丢下了火铳,自己头也不回地,颤抖着跑走了。 【类番外篇】章叁壹零:哥哥和弟弟 逐渐理解一切的福特看到跌倒在地痛苦呻吟的阴沟,他现在脱离了危险,方才满头大汗地甩了甩自己的双手,反复地深呼吸。他的计划总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可恶,为什么还有子弹!”阴沟努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伤口,痛苦地喘着气。 “别说话,不要乱动。”福特认为阴沟罪不至死,他还算有点良心。 阴沟的嘴角慢慢地流出点点血渍,他挣扎着说道:“立刻带我去医院,福特......我认识个黑医......快,抬我上出租马车,不然保安司的警察要来了!” 福特正抓着阴沟随身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马车的车钥匙:“你去正经的医院,接受正规的治疗吧。应该已经有人叫警察和医院的救护马车过来了。” “等等,车子怎么办!”阴沟实在是过于痛苦,他没能看清福特刚才做了些什么。 福特走到阴沟的马车面前趴下,把搜刮来的钥匙随意地丢到了马车的车底:“钱会物归原主。你认罪伏法的时候到了。” “说什么呢!福特......你开什么玩笑!” 福特慢慢地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从他身边一步步走过,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地镇定,反倒带有一种别样的魔力:“这叫做因果报应。咱们就此别过了。”阴沟又是生气,又是绝望,他剧烈地喘着气,却也没能阻止一种失重感弥漫他的全身,他竟是在短时间之内昏了过去。 福特立刻拨通给幸运的彩票中奖人基克的号码,他通知对方可以安心地跑过来,把自己剩下的钱拿走了:“你别怕,抬手挺胸,光明正大地把钱拿走就好了。已经没有事情了。我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你到了之后很可能有警察,但你别怕,抬手挺胸地坐车回家就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停车场的门口竟是冲来一阵狂风,原先由韦伯驾驶的马车现在已经换了驾驶者,看来是肯尼斯和卡特狠狠揍了一顿韦伯之后,迅速把车开回来寻找剩下的钱款。 上了车的福特刚刚想要稍微歇一会,毕竟两百万金币还在他的出租马车后备箱里,但他一看见这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不由得又提起了自己的百万分精神。 “卡特哥,那家伙和阴沟是一伙的!”肯尼斯之前看过这名出租马车的车夫,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脸。 “是他吗!” “抱歉,剩下的两百万晚一点再给你。”福特慌张地结束通话,重重地一挥马鞭,等候在原地的骏马又开始飞奔起来。 “追,给我追!”卡特指挥着肯尼斯驾驶马车,“一定要让他得不到好果子吃!”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就在这正在不可遏制地下垂的夕阳面前展开了一场非常精彩的追逐戏。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路上没什么人,两辆马车戏剧性地开得越来越快,卡特稍微制定了下计划,准备把这个不知好死的车夫给逼停到前京运河的那条还没造好的断桥处,这样的话,他是不停也得停了。 正在这个时候,卡特正在驾驶的警车的所有者,韦伯·詹姆斯正毫无气力地趴在路面上,他的身上全都是血,他本身相较熊一样的肯尼斯来说就很瘦弱,是不可能打过这两个心狠手辣的人的。他的警帽瘪渣渣地粘在地上,表面沾满了鞋底的污泥。 笃......笃......笃...... 这是一阵非常不情愿的皮鞋的声音。一个带着白框眼镜的年轻人,身着警服,慢慢地走到了自己的哥哥的身前。在这个时候,塔克·詹姆斯最终赶到了现场。他来晚了,终究还是来晚了。 韦伯吃力地睁开自己的双眼,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张嘴嘶哑道:“弟弟......” “哥哥,你总爱说我是笨蛋,结果你比我更加笨啊。”塔克的腰间还别着一根警棍,而他的配枪不知道到了哪里去。 “嗯,也许吧。”韦伯说。 塔克站的笔笔直:“把你打成这样的是卡特他们吧。” “嗯。” “我们去逮捕他。”塔克的语气逐渐软了下来,“妨碍公务,故意伤害,还有偷警车......” “不行,你哥也会被抓的。”韦伯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慢慢地说道。他忽然发现有什么湿热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忽地睁开了眼睛。 塔克哭了。他哭得是如此伤心,以至于再也摆不了作为一名光荣的保安司的警察的样子了:“那当然啦,因为你是恶嘛。谁叫你......要帮阴沟的嘛!我会亲手抓住哥哥的,因为你是恶嘛!” 韦伯看着流落在自己脸上的一滴滴泪花,不由说道:“说的也是。” “为什么要帮阴沟啊!笨蛋,大笨蛋!为什么!骗子,哥哥是一个大骗子!不是说好了兄弟俩一起惩奸除恶的吗?” 韦伯吃力地伸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和福特马车上的“守护”字样相同的小鸭护身符:“你还记得这个吗?” “什么啊,刚从警校毕业的时候我好像见过。” “这是‘交通事故孤儿养育金’发放结束后的纪念品。”韦伯无力地把这个护身符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那又怎么了?” “给我这个的人,是阴沟的老板。” “所以你......就帮阴沟做事?”塔克攥紧双全,愤恨地说道。 “嗯,对不起,一直没有跟你说。”韦伯虚弱地苦笑着,他看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弟,他脸上的表情也只能是这样了,“你正义感强,所以我怕你不会原谅我。” 塔克用力地摇头道:“是不会原谅!不对,我当然原谅你啊,因为你是我哥哥啊!可......可法律不会原谅你啊......但我还是想原谅你啊!不过......不过!卡特他们更加叫人无法原谅!” 塔克旋即扛起韦伯的肩膀,他咬着牙,将自己脚边肮脏的警帽抖落干净,戴到了亲哥哥的头上,坚定地含泪说道:“我们去逮捕他,哥哥!我们走!” 他把韦伯安置到了警车之上,在手中通讯器的指引之下,这一对兄弟俩也驾驶警车迅速往还未建成的前京大桥处赶。 天黑了,梵冈四处的的灯火亮了起来,最后的时刻也即将来临。无论是看似荒唐的杀人案,惊悚的婚介骗术,不断失败的演艺生涯,追求虚荣的前半生,谋划许久的抢劫案,还是这紧张无匹的马车追逐,一切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类番外篇】章叁壹壹:事件的中心点 罗宾飞速地驾驶着自己的马车,后方载着他的免费助手,诺玛,他的身边有一本小册子,上面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书页的边缘已经翻卷枯黄,上面的字迹也逐渐晕染开来,慢慢淡去,但总的还是能够看清上面写了些什么。 马车越来越快,风越来越急,书页哗啦啦地翻过,数十年前的真相正迅速地从中流泻而出。这是福特在疗养院内的日记,在罗宾即将离开的时候,这位难缠的护士竟然叫住他,从自己身后的柜子里把这件东西完完整整地托付给了他。罗宾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搞这一出,但也就奇怪地收了下来。 以下是福特的日记: 我最喜欢动物了。我长大之后想在动物园工作。我不擅长和人类打交道。和人在一起,我总会心惊胆战。大人说,要我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可我不敢看。我也讨厌去人多的地方,市集什么的。同学们总爱捉弄我,笑我,打我。我的学习和体育也不算好,所以老师也不帮我,有时候还一起捉弄我。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掉眼泪,越想越是忍住,越是流个不停。会感到很不安,难为情,想消失。如果我放声哭泣,同学们就会笑得更开心,他们会说我哭得更个海象似的,一起哄堂大笑。我不妨这么想:如果真的是海象,那该有多好。海象向来是一种神秘的生物,我只在百科全书上看到过有这种生物。没有人会主动前往混沌海,没有人会主动地去找死。 还有妈妈也是,因为爸爸总是不回家,所以她就拿我出气,每天都暴饮暴食,然后就打我骂我耍酒疯。不过我在家和学校不同,在家里不会哭,因为妈妈在哭。爸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所以他不回家,偶尔回来也是喝的醉醺醺的。但爸爸给我买了动物图鉴,所以我也是不讨厌他。 动物图鉴我每天都看不腻,虽然在图书馆看了许多动物的书,但我还是最喜欢爸爸给的这一本。我还有另外一件喜欢的东西,就是马车。我觉得长大之后能够做一直在马车上的工作也不赖。有时......真的就是非常偶尔,爸爸也会带着我上马车兜风。我喜欢一家人一起坐车去兜风。 但妈妈最近不会坐在车上。我想,大概爸爸是要去见别的女人,所以才不带她上车。 “福特,你要向你妈保密哦。”他这么对我说,然后把我放在动物园里。虽然对不起妈妈,但我最喜欢这段时光了。我不敢看人的眼睛,但是动物的眼睛我能一直看。我不敢和人说话,但我敢和动物说话。我还看到了海象,梵冈就是这一点好,稀罕的东西,这里都可以看到。它们的叫声好奇怪,还胖嘟嘟的。 “的确像我。”我这么想道。但我觉得,它和妈妈也很像。一想到还是要回归到满是人类的现实,我真的很想永远呆在这里。 正在罗宾驾车前往福特与卡特追逐战的现场之时,福特本人正被身后骂骂咧咧的卡特步步紧逼。一个又一个转角,一条又一条道路,一群又一群惊慌逃窜的人流,一只又一只闪闪发亮的路灯,一滴又一滴滑落下来的汗水,一下又一下噔噔作响的马蹄声,福特的大脑正在飞快地转动,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但他不能死!他不想死!他一定要活下去!为了不甘的内心!为了罗宾!为了戈兰!为了老板娘!为了基克!为了诺玛!为了所有人! 我绝对不能死! “前面的马车,快点停下!你们涉嫌抢夺警车......”塔克手举喇叭,朝前方呼啸着行驶的马车大声吼道,“你们快点停下来!”他们身后正跟着一大堆吱呀作响的警车,这些是保安司特地派出的增援。 塔克紧皱眉头,他的牙关因为愤恨咬得咯吱作响,他的双手甚至用力得将马鞭的手柄握出了两道手印,他看向自己身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哥哥,这是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的事情!一定要把这两个坏人绳之以法!绝对! 罗宾在此时也从一条岔路上赶到了这一场追逐战的现场,诺玛此时拿过前座上的日记本,面色焦急,却又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只好面对着红蓝反复的警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其中的内容:“所以,那天......出事故的那天,我......记得我很高兴。因为啊,我终于能够变成一只海象了。下辈子。” 嘭!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巨响,卡特竟然口念魔呓,手中射出一只拳头大的火球,把福特马车的后备箱给打烂了!若是再经过几下颠簸,那里面的钱就很有可能飞出来了! 开始下雪了,起初是一点点,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此次事件的最终发生地点,前京码头在这个时候本应该没什么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埃里康和贾兹竟然站在了先前阴沟和肯尼斯扭打的地方。断桥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屹立,几近没有人。 “前不久有一个学生听众在门口等我,要和我组搭档。”埃里康说,“他看了败者复活战之后肯定很失望吧。因为我那只是发牢骚罢了。真的要解散吗?” 贾兹也满脸颓态,他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是你说的吗?今年不成就解散。” “就差那么一步,结果因忘词而搞砸,只会留下满腔后悔啊。”埃里康愧疚地说,“明年再拼一回吧,请再重新考虑一下吧!”而对方则是看着他,沉默不语,埃里康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道:“我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你的吐槽就是不对味啊!” “平日里总说我吐槽烂的......”贾兹摆过头,皱着眉头道。 “求求你!拜托了!”埃里康对着自己十几年的搭档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会写更多有趣的段子的,你来帮我吐槽吧!再给我捧一回哏吧!” 而在码头的另外一边,忧愁的克洛丝扒着冰冷的栏杆,她的脸色很黑,嘴里还在不住地嘟囔着:“保安司肯定会多次叫我们去做笔录......而这词......干脆老实说了吧。” 她当时在跟经纪人说的时候,巴基的语气很是焦急:“老实说?你知道这会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吗!”她当然知道,他们所有人都要吃牢饭。只是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杀死茱莉亚的人明明不是她!遗弃尸体罪,诈骗罪......任何一个都够他们每个人吃一壶的了。 今天是冬至节。戈兰没有上工,因为没什么娱乐,他也只好坐在前京运河的岸边看着两畔的灯红酒绿。若是自己能够稍微争气一点,那会不会是一个不一样的结果呢?福特他又会怎么说自己呢?爱夏......那个陪着自己欢笑的爱夏......只是一个甜蜜而又脆弱的泡影而已。梦已经结束了,结束了啊。就好像那前京运河上的桥一样,断了啊。 失去了一切的拉明也不能因为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而一蹶不振,他起码还是受过了阴沟的教导的,不知道怎么地,他正好也从家里散步到了前京运河旁边。当然,通讯器买了新的,虽然代价是被家里人狠狠打了一顿。两畔的灯火,真美啊。他不由得这么想。 他想用通讯器内自带的记录术式照一张相。 好像有很多人因为某个人的原因而不谋而合地出现在了故事的终局处,这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巧合了吧。而就在此时...... 哗—— 车轮和路面的刮擦声不由得让河畔的所有人都放眼望去,只见得若干辆飞奔的马车直直冲向前京运河的断桥处,而冲在最前方的赫然是福特的出租马车,他后面追着的全都是顶上装有红蓝标志的警车! 马车离断桥越来越近,还有两三个呼吸的功夫,福特若是再不停下,他就要冲出桥面,再一次落水了。身后红蓝亮色的警灯忽闪忽闪,若是有旁人驻足观看,这定是跑马灯一般的景象。 【类番外篇】章叁壹贰:空中的泡影 迪克站在前京运河的断桥之上,空中飘着细碎的雪花,马上就要下大,他浑身的衣服脏乱破旧,他出来的时候身上也只不过披了一件连帽衫,薄的很。他双手扒在大桥跟前,浑浊的眼球迷离的看着脚下宽阔的河流。天气还不够冷,前京运河是不会封冻的。 “一切都没了,游戏都结束了。”迪高呆滞地抹了抹自己胸前的衣服,他浑身都是血腥味。他等会就要在这里结束他的生命,从这座断桥之上一跃而下。还未等他做出决定,身后的动静让他不禁转过头去。 “再撞一次,快!”卡特大声指挥着肯尼斯驾驶马车,他并不是那种火气烧一时便容易平息的那种人,更何况这次涉及了那么多的钱。 福特的瞳孔剧烈放大,整辆马车就好像一个破的帆布袋一样,在风雪之中颤抖着自己的身形,随着一下下撞击,车轮的轱辘互相摩擦,木屑纷飞之下,火星化为了冬至节的爆竹,零零碎碎流落一地。 “吁——吁!!”缰绳控制下的马匹撞破了断桥前方的警示路标,在福特的万番祈祷之下,它们竟是奇迹一般地没有四处逃窜,而是听话地继续朝前崩腾而去。 “把他逼到死角,我要让他在一生之中都记住卡特这一名字!”卡特的爆炸头被气急败坏的火焰烤的焦脆疏松,有了福特的开道,后续的跟进变得轻松了许多。 跟在后方的诺玛和罗宾两人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他们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福特的病名弄明白了吗?”诺玛问道。 “嗯,福特得的病是脑高级功能障碍而导致的视觉失认。”罗宾看到前方的情况,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因脑损伤而导致了认知障碍,无法通过视觉充分认知物体。” “唔......”诺玛起初停顿了一下,但在看到面前的景象之后立刻睁大双眼,“医生!停车!快停车!” 却见那尚未修建而成的断桥之上行驶着十数辆马车,最前方的是福特,后方的警车排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蓝箭头,跟在出租马车的后方。唯一破坏队形的是卡特和肯尼斯驾驶的马车,它紧贴在出租马车的身后,时不时地还从车内喷涌出晶亮的火星,一颗一颗地砸在马车的后备箱之上。 “别想跑!”福特分明听到了自己身后的吼叫声,他的眼睛在此时也不能睁大了,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出了满身的汗,他手中的缰绳握得格外紧。 前方是断桥。这里就是那一条永远都没修成的桥梁。福特先前还没有意识到,在看到这种情况之后,他也不免大叫出声,他不喜欢溺水的感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深处竟是有了一丝丝释然。他的内心在大肆呼喊着:快停车!快停车!但他的身体貌似没遵循自己的内心,反倒是一抽马鞭,让眼前飞奔的骏马更加卖力地迈开步伐,冲破那最后的桎梏,朝面前的虚空重重一跃! “快,快停车!”卡特让肯尼斯狠命拉紧缰绳,在掉入水中的刹那之前堪堪停了下来,而后的警车也接二连三地横在了断桥的一边。而此时此地,一辆出租马车已然在这雪夜之中身披令人眼花缭乱的灯火,在半空之中划出了一道极其优美的抛物线。 马车的后备箱再也没能承受住强大的力道,直接噼噼啪啪地崩碎开去,那最后一个装着金票的箱子也在狂风之中被吹得打了开来。金票随风飘扬,哗啦啦的尖锐声响溅得漫天都是,艳目的金黄让从警车内跑出来的警察也呆愣了几分。不过这一切都只是视野中心的马车的陪衬,冬至节的断桥处,他才是真正的主角。 “哇啊啊——”福特松开了缰绳,在这一刻,他似乎真的成为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成为的海象,眼中的一切就好像油画经过炙烤一般剥落开来,现实的帷幕朝两边横拉,出现了真正冷厉凄凉的模样。 狂风把他从前座吹到了后座之上,两边的加强玻璃竟然没有因为巨大的气压而崩碎,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奇迹来了。他迅速从车夫变成了乘客,水从前方的缺口内迅速的涌入,两三秒之内就越过了他的脖颈,直到头顶。他端坐着,竟是闭上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在颠倒翻转,但他蒙尘的心慢慢地被这些冰冷刺骨的水给冲刷干净。他就好像回到了那一个令人终身难忘的时刻。 那天的晚上,月亮很圆。我终于记起来了。 事故那天,我很高兴,因为妈妈驾驶马车带着我和烂醉如泥的爸爸去兜风了。好久都没有一家人一起去兜风了呢。虽然爸爸在后座睡着了,妈妈心情也很差,可我很高兴。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在晚上出去兜风。道路,还有路灯,以及马车的车灯,全都在我的面前闪闪发亮,好漂亮。而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头咣咣响,有点怪怪的。医生给我解释了很多,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在那一次事故之后,爸妈去了远方,以及医生长得像一只鳄鱼,这两点。 我发现,我真的变成海象了。亲戚和学校的老师一起来医院,一脸严肃地讨论,他们也和我说了许多,可我没怎么在意。我还见到了其他病人和护士,可我一点都不觉得难受了。因为,大家都是狐狸,大象,海狸,象龟什么的,我从来不会逃避动物的眼睛。 大家都说我可怜,但我觉得我没有之前可怜了。有一天,一位貘叔叔找到我,说以后会照顾我。我不用再见到以前的同学,可以来到梵冈中心去住,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我觉得,自己能够成为海象太好了。虽然我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这位貘叔叔,但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地去感谢他。 “唔......唔!”回忆结束了,因为福特肺腔内的空气已经消耗完毕。他无助地瞪大了眼双眼,前方的两匹马已经浮上了水面,但是铁皮的马车却沉到了河底。他也跟着一道,沉入了空无一人的河底。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鼻子里就好像有一根根细长柔软的针正在穿进穿出,自己的身体也好像被十几个人猛揍。 想要扒开马车的车门,但问题是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挪动一星半点,车门被水牢牢地焊死了。车厢前的空档正对着河底,他根本无法从中破出。他马上就要因为肺腔缺少活命用的空气而一命呜呼。 “哈啊!” 哐当!福特刚想闭上自己的双眼,却发现车门外又有一个熟悉的女声,一道激烈的水流伴随着满眸的碎玻璃一道冲到了他的脸上。诺玛到底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的脚尖正闪耀着乳白色的光芒,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水中使出了自己的“卡波耶拉”,伴着强化术式的力道,直接把坚硬的车门给踹了开来! 福特刚刚顺从地伸出手接受诺玛的攀援,他的眼前又不知为何一黑,再一次昏死过去了。 【类番外篇】章叁壹叁:浮出水面 福特身周一片黑暗,他就好像一只海象一样,自由地在黑魆魆的水中浮潜。他不愿意回到光明,但总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缺了点什么,这是无法回到光明之中就会缺憾的东西。他看着自己棕色的爪子,爪子上的皮毛正在一点点地剥落,露出了原来的模样——那是属于人类的手,光滑的,没什么毛发的手。 “福特......福特!福特!”黑暗的深水涌起了无数透明柔软的泡沫,光明与清晰随着泡沫一道流泻出来,福特张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一个梦,面前的景象和他十数年之间看到的竟是完全不一样了。 “她是这一块地区里面唯一的羊驼。”还记得福特之前差不多是这样说的,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面前的漂亮女人便是那只美丽的羊驼小姐,不由得红着脸,慢慢地转过头去。事情最终还是结束了,稍微细想一下,也八九不离十了。 “嗬......嗬!嗬!”他发现自己浑身全都是水,按照剧集内的逻辑,他应该直接出现在医院里,看着颠簸的环境,应该还是在救护马车之内吧。 “福特,我看起来像什么?”罗宾稍稍凑过头来,尝试着问道。 福特老实回答道:“人类。” “这样啊,那你怕吗?”罗宾看过了福特的日记,自然而然地询问道。 “不,不怕,不怕了......”福特心里的某样东西已经解开了,自然是与自己的本心相互和解。 “那我呢?”诺玛皱着眉头,焦急地说道。 “呃,呃......”福特又看了一眼诺玛的脸,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你怕我?” “不是......你好漂亮。”福特说了实话。 “看来对女性还是不行啊......”罗宾一边说着,不由自主地和对面的诺玛捧腹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外面下着雪,福特成功地被转运到了相关的医院,他只受了轻伤,并且他大脑的问题也因为这件事奇迹般地恢复了。两三天之后,他便走出了医院的大门,重新地作为一名光荣的出租马车车夫开始工作。诺玛邀请他在一周后一起去动物园,他答应了。 出租马车公司给福特置办了一辆全新的马车,习惯于听广播的他重新买了一台收音机,可惜最近他常听的广播节目的主持人因为神秘之吻的杀人事件而被叫去做笔录,改由一个叫烦恼彩灯的谐星组合上值。福特回到自己的家中,立刻去查看自己小房间内的一角,发现有一只偷偷从窗户跑进来的黑猫,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一开始还以为百合花街道的那名女生真的躲到自己家里来了。虽然真相比这还坏。 经过了保安司最终的调查,卡特,肯尼斯,以及巴基涉嫌遗弃尸体罪,抢占警车罪被逮捕,克洛丝等人则是否认了部分的罪行,具体罪行待定。神秘之吻组合也因此解散。幸运的少年基克也拿到了所有的钱,他本想把一笔钱分给福特,但是福特拒收了,说还不如捐给抚养孤儿的慈善机构。 但......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浮出水面......这一桩事情再也和他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他晚上再一次去到自己常去的桑拿店,戈兰倒是因为还债没来,但他身边也有一个近乎每一次蒸桑拿都在他旁边坐着的常客。他们俩并排坐着,周围没什么人,更不如说,他们更喜欢在远处观望并排坐的这两人。 “身体没事吗?”这名头顶光秃秃的男人突兀地说道。 “本来就健康啦,现在已经不失眠了。” 秃顶男人抹了抹自己头顶上的疮疤,手上的纹身就好像一片片乌云:“那太好了。” “能够面不改色地和你这样的人说话,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成长了。”福特没有去看那个男人,“虽然对女性还是不习惯。” “这样吗?这样啊......” 福特奇怪地问道:“保安司的那些警察不抓你吗?” “因为我有优秀的部下啊。”秃顶的男人挑了挑眉。 福特实际上早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知道他是卡特和阴沟的老大:“我知道应该有许多人因你受苦,但我不会责备你,这病不是我的职责。而且我知道你救的人大概比受苦的那些人还多。” “我已经打算引退了。”秃顶男叹了口气,“不仅没能够救到那家伙的女儿,自己的部下还参与其中,简直本末倒置。” “我听阴沟说,你有唯一一条规矩。” “对,就是不能杀人,这就是唯一一条规矩。以及,我的上头也不允许我让部下杀人。”男人平静地喷出一口热气道。 “是吗?”福特站了起来,将手中握牢的一把钥匙交给对方,“这里面有将近两百万金币,希望你能尽量再坚持一下。起码把现在在资助的孩子一直瞒到交给他们那个护身符的那天。之前承蒙您的关照了。”福特并不想要这一笔钱,他只是想做好自己的出租马车车夫而已,他也没有理由去肆意挥霍。 今天的天气不错,上午也接了两批人,能够顶他两三天的饭钱了。广播内依旧播放着烦恼彩灯的相声节目: “好,节目开始了,大家好,我俩是烦恼彩灯。” “被再一次拉来这里了呢。” “对,我们只是临时顶替,提金组合的......” “别说名字啊!” “不说出来大家的心里也不舒服吧?而且人家还是嫌疑人......” “别说这些了,好好主持广播!” 福特慢慢地戴上了自己的帽子,太阳有点大,不戴帽子很容易出汗。还未等他完全戴好,一位新的顾客无声无息之间上了车。 乘客是一名女孩儿,约莫十七八岁,她正在用通讯器通话:“妈,过得还好吗?事情简直顺利得可怕呢,我转到更大的事务所了。一开始我试镜落选的时候还那么拼命地去找经纪人,想起来都想笑!可是我当时真的很不甘心。” 布兰妮看了看面前的车夫,继续说道:“是啊,结果事情顺利地办成了。嗯,一切都会顺利的。虽然又少了一个成员,在我意料之外。但这样我更加显眼也还好啦。干脆再少一个人,我单干算了,嘿嘿。你说我太贪心?没啦,现在没什么问题。只剩找到当晚我坐的那辆出租马车了。但这件事情,我好像有点眉目了。” 福特猛地转过头去,一股恶寒从他的心中爆发出来,只见这名可爱的女孩以飞快的速度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把小刀,笑着朝他晃了晃。 “真的非常凑巧,我果然很走运呢,势头正旺!我会照妈妈所说,动用一切手段实现梦想的。”布兰妮挂掉了通话,立刻将小刀握紧,另一只手揪住了福特的后领,朝着他的后脑狠狠扎去! 整个马车剧烈摇晃起来,短短两三秒之后,这阵晃动就诡异地停止了。 章叁壹肆:学习成果 马歇尔已经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雅力士报是以国内最大的,传播范围最广的出版物,凭借其新闻的新鲜程度以及信息范围覆盖全国而收到了广泛的好评。雅力士报甚至都能够分不同的版块来购买,这也能从侧面来反应信息量是有多么巨大了。 她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报纸,毕竟白天的其他时间都要训练,现在是为数不多的能够相互闲聊的时间。现在距离亚美利加给她们的特训开始已经有两个月了,几人的训练已颇显成效,每个人都有独特的风格。 就比如说白色头发的米妮亚·亚历山大,她是开国元帅的后裔,在淑女式训练的时候也没有看她每天吃那么多食物,总觉得她现在活脱脱变成了一头母象。无论在她的面前摆放多少盘食物,她总能够在一顿饭的时间内把它们全部扫光。她的惯用武器暂时是双手巨剑,因为学院内的武器大多已经不适应她那非常奇特的,爆炸性的力量了。 黑色头发的伊利亚·林虽然瘦瘦小小,但她坚持要使用双手巨剑,亚美利加虽然对这种想法不大赞成,但看在她如此坚持的份上,他也给这个不屈的小女孩制定了非常严苛的训练任务。爱丽·乔伊斯的家族在雅力士内的地位仅次于马兹莫特家族,她最终选定了双手剑作为自己的惯用武器。 马歇尔不仅仅要训练自己的剑技,同样也要学习如何精准地发射火铳,这也是将威廉托付给自己的武器【纯白救赎】利用好的前提。不大擅长近战的尤里·包贝尔则是和马歇尔一起训练如何使用火铳,与马歇尔不相同,她希望能够在自己的精准度上比马歇尔更高一筹,使用的火铳的种类也各种各样。 总而言之,亚美利加老师为每一个人都找到了合适自己的武器,在日常体质训练的同时,他根据自己的能力分别朝她们教授不同的技巧。这名大屁股老师虽然具体实力并没有那么强,但人各有专精,即使对方想要学的是自己不大擅长的领域,亚美利加也可以把自己的学生训练得有模有样的。他并不像马歇尔一开始认为的花架子,而是有点东西的。 “你每天早上看这种东西,不会觉得很烦么?”伊利亚用力地吃着一个热狗,香肠里的汁水顺着香肠湿润的尾端淌到餐盘上,“我反正一直不喜欢看这种东西,我爸爸说,报纸上的东西全都是骗人的!” “没事的话看看报纸也好,”马歇尔挑眉道,“你看看,没想到居然有那么恶毒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前途杀了人,居然还要杀一个马车车夫!幸好犯人在出租马车上被制服,判她终身监禁已经算轻的了!” “哦,我哥哥还要杀自己的亲弟弟呢,有什么奇怪的?”伊利亚耸了耸肩,“反正要是我有妹妹的话,我觉得我也应该会尝试着杀掉她。” 马歇尔搁下了报纸,鄙夷地看着伊利亚纯真无邪的面孔,她刚才说的话简直刷新了马歇尔的三观:“所以说,我应该庆幸我是独生女了?” “对啊......”伊利亚撑着自己的头,一边把热狗往嘴里塞,一边说,“没那么多人会和你一起争宠,不是挺好的嘛?我有十二个哥哥,在家里商量着怎么继承家产,烦都烦死了。” 马歇尔不敢再聊下去了,估计再说下去估计就要和她一起策划怎样去杀伊利亚那十二名哥哥了。她也在暗地里庆幸自己是个独生女,否则她现在估计还要有更多的幺蛾子。她还要非常努力地克制一下自己的大脑不能被轻易地被别人影响,否则她大多会被这些心急叵测的小女孩们变成一个奇奇怪怪的人了。 今天上午依旧是体力训练,下午马歇尔和尤里一起练习枪法,不得不说,尤里的眼力劲非常好,十发子弹可以中至少八发,在三四十米开外击碎玻璃杯一般大小的靶子毫无难度。而马歇尔则是冒冒失失的,幸好【纯白救赎】算是中短距离的火铳,这玩意也算是战斗中的辅佐,否则她只能在战斗中朝别人贴脸开枪了。 “马歇尔小姐,开枪的时候一定要看着靶子,注意力一定要集中!”亚美利加的这句话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执意要练习火铳,掌握剑法实际上已经很好了!” 但马歇尔又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有一件非常厉害的魔铳,当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枪会打的那么烂。她明明很努力把手中的仿真铳的准心与靶子结合在一起,但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打中...... 根据亚美利加和她的测试,在十步之内的准度是百分之八十,十五步之内的准度立刻就跌到了百分之四十左右。讲真,若是在真的战斗里,十步的距离马歇尔借着【金玫瑰】的力量一下就窜出去,根本就不需要【纯白救赎】的辅佐。 本身【金玫瑰】的花瓣也具有一定的远程进攻能力,用起来还比魔铳更加顺手一点,但魔剑的自主意识,艾琳却也让她再学一门手艺。若是有时候没办法用剑,魔铳也能作为她自保的手段之一。 嘭!马歇尔扣下了扳机,手铳内的橡胶弹此时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打中靶心,而是非常奇怪地弹到了旁边的树桩上,又一个转弯,竟是直勾勾飞回了马歇尔的位置,最终重重地砸了小女孩一个脑瓜蹦。 “噗......”尤里捂着嘴,开心地笑着,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随意地将手中的长式火铳抬了起来,啪啪两下,接近六七十步开外的标靶应声碎裂。马歇尔艳羡地看着对方百发百中的神采,她的脑壳还在发胀。 “有没有什么能够快速提高自己准度的方法?”马歇尔不甘心地嘟囔着。 尤里将滑落到眼前的头发撩开,又朝那些靶子开了两枪:“把这些靶子想象成你最仇恨的敌人就是了。” “就可以打中么?” “差不多吧,但我也没什么仇敌就是了。”尤里的脸红了,“可能只是一些假想敌吧,对我而言。我现在也只能打一打静态的东西,动态的还没有办法提到很高的准度。” 要是最仇恨的敌人的话,要不要把这些靶子想象成查理的肥脸?那她可能会打着打着就感到反胃的。她每次射击的时候,手腕都会不由自主地抖一下,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小块,总是没办法补全...... “像我这种什么也不会的人才摆弄这种讨巧的东西......”尤里轻轻地说,“那马歇尔小姐又是因为什么才想要学铳呢?” “我只是想把自己的短板补全而已。”马歇尔又朝前开了两枪,这次居然罕见地没有射偏,看来把这些靶子都看成查理的头是有效果的,“我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加强大,这样的话起码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那你是因为什么来魔法骑士学院的呢?” “我不大喜欢家里的环境......”尤里小声说道,“我父亲也赞成我来这里,因为我们家运营着大财团,若是一直呆在家里也不大安全,还不如在这里能够锻炼出能够保护自己的技能。” “哼哼,之后要是有谁欺负你,我们肯定会二话不说前来支援的。”马歇尔坚定地说道,“看我不把他们戳成筛子!” 就在这个时候,亚美利加召集所有的女孩儿前往训练场的中心,训练场的中央有六只被五花大绑着的家养肥猪。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虽然女孩们的攻击技巧已经初见成效,但她们在某种方面还是较为稚嫩。这应该也算是艰苦生活之中的调剂了吧。 亚美利加需要教这些娇生惯养的女孩儿们杀生。 章叁壹伍:突破那一条线 这些肥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马歇尔可以坐在这些肉鼓鼓的家伙们上绕着骑士学院骑上两圈了。当然,现在亚美利加交给她们的任务是把这些肥猪给杀了,这听上去有些突兀,但看他不容置疑的表情,一众女孩也只好不解地扛着自己的惯用武器走上前去。 “作为一名战士,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不能软弱,在敌人面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亚美利加相对于之前好好说话的样子简直是变了一个人,“你们必须得要克服这道坎,不论是动物,还是人类,战争总是让生命不断消融的巨大机器,没有什么生物能够逃脱的。你们需要坚强起来,果断起来,拥有这样的心境,才能从本质上胜过那些与你们同样刻苦的男孩儿们!” “杀......杀猪?”爱丽拨了拨自己的发丝,“这不是教给其他佣人们做的么?好脏,我不想要!” “这是命令,不跨出这一步,就没有办法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论是自己,还是别人......”亚美利加坚持道,“大家今天必须要将面前的这些肥猪处理掉,不论是如何杀死,毒杀,枪杀,绞杀,还是别的什么杀法,它们是不可能活着离开这片训练场的!若是没有人完成这项任务,其他人必须要和她一起等着!” 马歇尔打了个寒战,她自己对于杀生是放开了的,在西斯格的草原上,她还和春一道打猎,有时候还帮忙打打下手,但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女孩估计还不能迈过那一道坎。说实话,她当时杀了人后也翻来覆去过意不去了好几天。 但毕竟杀人和杀猪不大一样,希望其他人能够早点办完事,她也能早点吃晚餐了。齐贝林作为她的挚友面露难色,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出让她颇为惊讶,她希望马歇尔能够帮她出出主意。她小步小步地走到马歇尔待着的地方,但还未等她吸引对方的注意,这位小女孩若无其事地朝面前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肥猪走去,她从腰际的小包里掏出一柄断剑,没有丝毫犹豫地扎穿了肥猪的脖颈。 “哼——”这头肥猪发出了尖锐的嘶鸣,但很快就衰弱下去,滚烫的鲜血吧嗒吧嗒流了满地。包括亚美利加在内的所有人都为马歇尔的行为感到惊讶,而她本人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干似的,慢慢地掏出手帕擦自己的手,还嫌弃地闻了闻上面的味道,逃一般地离开了。 家养的猪血腥味比野生的少了一点野性,而且扎进去的感觉也比较软,一下就进去了。只要挑断猪的大动脉,只需要一小段的时间就可以让它毙命了。 “呀!马歇尔......”齐贝林连忙跑来,“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天!简直是......太可怕了!” “这不是亚美利加先生交给我们的任务么?”马歇尔甩了甩手中的短剑,把它塞回了自己的腰际。 “我还是有点怕......”齐贝林周围的那些女生大多脸都被吓得发白了,“没想到你那么果断。” “我之前在【欲望之地】和人打过猎。”马歇尔说,“实际上也没有那么难,只是看你能不能接受罢了。我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这点东西不能束缚我。”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身边又传来了一阵奇响无比的哀嚎声,伊利亚正喘着粗气跪坐在地上,她的双手巨剑插在地上,剑刃下端淌着粘稠的猪血。五花大绑的肥猪失去了它的头颅,落在地上的猪头骨碌碌滚了三圈半,在冬天干冷的空气下蒸出一缕缕白烟。 “我......我可不像你们所想的那样脆弱!”伊利亚嘴硬,眼角被逼出了些许泪痕,身体小幅度的打着颤,“要是上次也有这般力量,我早就把那些流氓一个个全部都斩了!” 人和猪还是不大一样的吧......若是杀一个人的负罪感没有那么大的话,那么所有人都早已抛弃道德伦理,为了自己的利益随便乱杀人了。以及......她还对那件事情那么耿耿于怀么?看来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这简直是太不可理喻了......”尤里毕竟还是耍铳的,也不用那么近距离地去欣赏一个生命的消逝,她从怀里掏出一枚子弹,慢慢地填入手中的铳中,用力地对准被绑得牢牢的猪头,颤抖的指尖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慢慢地摁了下去。 第一枪居然歪了,平日里在百八十步里面都能百发百中的尤里竟然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不过,第一枪没有中不代表第二枪就中不了。在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后,尤里开了第二枪,噗嗤的爆头声显得尤为响亮。 “好!今天晚上请你们吃猪排!”亚美利加大声地拍手,让前方一群完成了任务的女孩儿们面色铁青,他顿时讪笑道,“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啦!”她们看自己的眼神幽怨得就好像今天晚上的餐桌上必会出现自己的肉。 一共六头肥猪,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被这几位勇敢的女孩儿们宰掉了五头,最后没能够下定决心杀生的反倒是女孩儿们表面上的领袖,齐贝林。 “不用那么害怕,”马歇尔总算是明白了亚美利加的用意了,“作为马兹莫特家的人,可不能在这个地方犹犹豫豫的。” 齐贝林用力地握着自己手里的佩剑,牙齿差点要咬破嘴唇:“但......但我就是怕嘛!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米妮亚竟然和你一样果断,也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开国元帅的直系亲属......也情有可原。拜托,我只是一个贵族女孩儿......” “是你当初要坚持下来的,做一名光荣的女骑士。”马歇尔的嘴角开始抽了,“不要说自己是什么‘贵族女孩儿’,这和贵族不贵族没有半点关系的啦。” “反正我就是怕嘛!”齐贝林甩了甩手,亚美利加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有点哭笑不得起来了。 “坚强一点,我又总不可能教你如何去杀人,这样......不好......” “搞得好像骑士生来就是为了去杀人一样!”齐贝林无力地蹲下来,怀里揣着自己的那把长剑,“我只是害怕......害怕而已嘛,让我克服克服。” “你是觉得有罪恶感,是么?”马歇尔皱着眉头,她心中的火气已经开始蔓延,“只是一头猪而已,又不是让你杀人啊......” “我只是下不去手,刚刚亚美利加老师还说什么要吃猪排......”齐贝林委屈巴巴地说道,“总觉得以后看到荤菜都会反胃了......” 马歇尔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里也是焦急得不得了。她皱着眉头,虽然也不应该强迫她去杀生,但总得有人去引导她突破那一条线。在马歇尔看来,生命是有价值的,人工饲养的猪的价值就是用来宰杀,将肉反哺给她们,从而让养殖的人饲养更多的猪;而人类的价值并不是吃与被吃的关系,本应该有一些更加复杂的关系在。 她强硬地拽起了齐贝林的手,将她整个人带动起来,她强迫对方看自己的眼睛,即使齐贝林有多害怕,她也不能因此浪费所有人的时间。这虽然很自私,但也很现实。亚美利加有些惊讶地看着马歇尔的行为,看来对这孩子的评价又要发生改变了。无论是从身份,还是个人实力,还是领导力,马歇尔在这群女孩之中都称得上是最优秀的。真不愧是那位的女儿。 马歇尔把齐贝林拉到了家猪旁边,此时的家猪已经没了声响,貌似因为长时间的挣扎,它已经失去了力气,开始酣睡起来:“你看看,这头猪都在嘲笑你啦!只是一头猪而已!” “马歇尔小姐,实际上我也很害怕的......”尤里也走了过来,“但我只是借着在远处遥遥看着它死去,相对于当面死去的话,给我的恐怖的感觉没那么大。齐贝林小姐的害怕是情有可原的。” “那你们是怎么下得去手的......我无法理解......” “不过现在的话,实际上我也没那么害怕了吧。”尤里慢慢地编织着自己的白头发,想扎成一个小辫子,“当然,我也说不大明白到底是什么感觉。你可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试一试杀猪?” “就跟拍蚊子一样的。”米妮亚善意地走了过来,“怎么拍蚊子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呢?”所有女孩儿们都聚在了一起,甚至连收到了冲击的伊利亚也抽噎着走了过来,刚刚她跑到没人的小角落里大哭了一场。 在众人的视线之下,齐贝林看来是不做也得做了。褪尽铅华,她失去了先前沉静的姿态,更像一名普通可爱的女孩儿了。她双手握紧自己的单手剑,深吸一口气,剑尖对准地上正在酣睡的肥猪,眉毛狰狞地扭了起来。 “对......对不起!”齐贝林不敢去看接下来的画面,双手用力地往下一送,锋利的宝剑当即从猪眼处穿了进去,把里面的猪脑搅得七零八碎。 她当即退了开来,双手紧紧地捂牢眼睛,不让自己看一片狼藉的犯罪现场,但自己的手腕好像被什么人给握住,旋即一把从她的眼前拉了开来。 “哇啊!”齐贝林吓得颤了一颤,她面色苍白地转过身去,亚美利加正在朝她微笑,“亚美利加先生!” “恭喜你们超越了自我。”亚美利加说,“实际上,这并不是我心血来潮给大家的考验,而是有人吩咐下来的,米妮亚小姐,你的父亲过来找你了,并且邀请各位女骑士一道共进晚餐。” 米妮亚的表情立刻僵在原地,她甚至震惊到眼球都从眼眶里凸了出来。老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明明想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自己是一个淑女的!即使变成了现在这样,她也是一个强大的淑女! 章叁壹陆:肉山 如果有人不知道马兹莫特家族能说是情有可原的话,那不知道亚历山大家族便是无法原谅的事情。开国大将并不只是一个名义,亚历山大家族将勇猛一词发展到了极致。无论是每一次自然灾害,还是类似于兽人叛乱这种巨大的武装冲突,他们永远冲在第一线。 每一任亚历山大的家主各有特色。 近乎没有人记得家主的名字,但每一任家主的名号定是每个家族的成员所牢记的。名号大多根据家主的某样特质来赋予的,就比如说坐在众女孩面前的【肉山】,名副其实,他就是一座肉山,是一个巨人,众女孩只是这座山峦旁边小小的蝼蚁。除了米妮亚以外,没有人敢泰然自若地坐在这男人的身边,因为他单凭两根手指就可以把自己的脖颈挤成肉泥。 今天吃全猪宴,亚美利加老师的话并没有作假。今天摆在餐桌上的肉食多得已经可以用作孽来形容了,因为她们看到了整整六个猪头。猪身上各个部位的肉已经做好了处理,并且佐以不同的烹饪方式,每一道菜都腾腾地蒸着热气。 六个马歇尔上阵一顿都没办法处理掉一整头猪,在她看来,每人一头猪的配额简直就是疯狂的举措。菜还在上,餐桌上已经被铺得满满当当,餐盘正在叠高。 “嗯......我的女儿啊!你们这里的伙食也算马马虎虎......”肉山似乎在费力地想自己应该说什么话,他抠了抠自己光脑袋上的一颗巨大的黑色肉瘤,“我一向认为,只有食量才可以决定实力!吃不下多少的人,不是孬种,就是废物!哈哈,哈哈哈哈!” 米妮亚面色铁青,剩下的女孩们的脸色更差,肉山似乎看出了她们的惊慌,不屑地撇了撇嘴。他伸出了自己肥大的手臂,蛮横地将面前的一个猪头从盘子上扯过来,三两下就把一整个酥软的猪头扯成两半,它们齐齐消失在肉山深不见底的,黑洞洞的嘴里。 “你们怎么不开吃啊?快吃!我只是来这里看看你们晚饭吃得够不够好而已。”肉山很艰难地挪动了一下他眉头上的两块肉坨,“马马虎虎,也仅仅是马马虎虎而已。米妮亚,我真怀疑你能否吃得饱这么点磕碜的东西。” “老爹,你到底想要干嘛......”米妮亚压低自己的声音,眼看着其他几位女孩们惊慌地用猪油涂满了自己的嘴唇,“我们平常吃得没那么多的!” “你偏要去跟着这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学什么剑法,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孬弱!”肉山又扯过了一块猪腿,看也不看地丢进了嘴里,明明那骨头都有马歇尔手臂那么粗,但它就是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肉山的嘴里。更加令人恐惧的是,肉山的嘴竟是没有嚼的动作,这么一大块一大块的肉就这么凭空溶解了! “我觉得她们是我能够信任的人。”米妮亚将自己的负面情绪悉数发泄到餐盘的肉里,“再者,我觉得这种生活也蛮不错的,若是每天就吃吃睡睡,那也没什么意思。我希望自己起码能够变得稍微符合女孩的身份一点,从外貌上来说。” “你这是在变相骂你亲爹丑陋啊,咯咯咯!”肉山不怒反笑,开心地拿起了三个盘子,把里面的肉扫进自己的嘴里,他现在已经吃了整整一头猪了,“你只要打得过我就行,亦或是我死了。你继承了我的力量,那就要最大程度上发挥自己的身体潜力。你和我一样适合耍棍,那些孬弱的男生不配被称作男子汉,你一巴掌掴过去直接把对面碾成肉泥了!” “可惜,我估计连马歇尔小姐的身体都摸不到。”米妮亚挑了挑眉毛,“她的本事不比我差。” 马歇尔尽力不去听父女之间的对话,但听到了这些话之后,竟是半有开心,半有伤心。虽然得到了对方的肯定,但毕竟她瞒了自己那么久,必定不会很开心。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技巧就显得一文不值了,大巧不工!”肉山看到除了马歇尔以外的另外几位女孩儿有些已经吃饱了,“我搞不懂,你进入这所差劲的学校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希望你降低自己的标准,你甚至都不愿意使用自己的战棍,难道是父女之间必定会拥有的隔阂?” “父亲,不要再闹了!”米妮亚紧咬着嘴唇,她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顿时,两个浅浅的巴掌印出现在了坚硬的黑曜石桌面上。 “哦?我的小乖乖发火了?”肉山装模作样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颇为伤感地说,“不过也好,这个时代的反叛也并不罕见,甚至整个雅力士就是反叛的雅力士!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她们并不崇尚武力,只是有些事情迫不得已需要以武力的形式来解决。”米妮亚惊讶地看到了手印,“我......即使没有吃那么多,为什么我的力量还在增长......” 肉山举起了自己肉嘟嘟的手臂,豪迈地说道:“这就是亚历山大一族的命运,你继承了我们的优良的血脉,你的血统没有比你的先祖稀哪怕是一点点!所以,尽情挥舞你手中的武器,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天地,而不是囿于这小小的一隅地里,好吃懒做!米妮亚,你可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人啊!” “老爹,你好丑,快点吃完,走走走!你家里不是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么,快点走啦!”米妮亚用力地捏了捏肉山和巨木一般粗壮的手臂,上面的肉就好像海绵一样迅速凹陷下去,却又迅速回弹回来。 “你之后没有必要再拿着自己原先的武器了,换上战棍吧。”肉山一改之前的音调,现在的他才勉强算是一个威严满满的父亲。 “哦。”米妮亚朝剩下的女生苦笑了一下,“抱歉,我实际上也不大想要露出自己的这一面的,但......没办法,事已至此。” “米妮亚,你没必要道歉!”肉山打了个响指,不远处的烤全猪顿时蹦跳着飞入了他的嘴里,“这里的厨师还算不赖,可能是这个狗屁学院里唯一够格的东西了。” 明明是全国上下所有希望成为魔法骑士的孩子众首所望之地,却被面前这一个巨大的肉坨说成了这一副难堪的模样,没有到他这种程度,兴许也说不出来这种话吧。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找人交代。 肉山似乎只对自己的女儿感兴趣,但他罕见地把自己巨大的眼眸对准了马歇尔:“你......” 马歇尔身体顿时僵硬到了极点,就好像空中凭空伸出一只只大手撕扯着她的身体,她拼死抵抗,也仅仅能把自己的头朝她扭过来一点点。不出十几秒,她的身上已然全都是汗。 “还算马马虎虎。”肉山咂了咂嘴,“就不打扰你们的用餐兴致了,几位小母猫。米妮亚,不要让我失望。” “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失望的。”米妮亚眯着眼,强忍着怒气说道。 噔!噔!噔! 仅仅是站起来的那三步,大地也支撑不住对方的重量,噼噼啪啪地爆裂开来,也不知道他是否是有意为之,毕竟之前进入餐厅的时候也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除了米妮亚本人,没有人知道这位恐怖的巨人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章叁壹柒:坦诚与否 除了米妮亚以外的所有女孩很有可能在将来的一两个月内不会再碰猪肉了,一吃猪肉就会产生一个非常可怕的联觉:如山一般高大宽广的肉块堆叠而成的男人,它浑身堆满了油光锃亮的肉瘤,肥肉之下潜藏着海洋般广阔的力量...... 米妮亚并没有遭到其他女孩们的孤立,今晚她注定是闲聊时刻的焦点。倒不如说,亚美利加特地为这场额外的闲聊时刻开辟了场地。亚美利加向各位女孩们透露了真相,杀生的环节是肉山特地期望的,而他这一次只是来视察米妮亚的训练情况,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弄得这么大。说实话,他的到来也震动了整个骑士学院,一个巨人的到来不可能不引起全校性的轰动。亚美利加不想再成为女孩们的众矢之的,在上完红茶之后,他当即决定退出这个舞台。 六个女孩儿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圆桌周边,气氛现在尴尬到了极点。米妮亚干脆双手一摊,做出了“没办法”的态度,无奈地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对不起大家,我瞒了这么久......” 齐贝林立刻给她找台阶下:“没,没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必说也没什么事情......” 但米妮亚却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若是有什么想问的话,那就尽管提出来,我会尽力解答的。我们亚历山大家族作为开国后裔,一直是作为国家的武器被使用着的。若是血统较为纯正,就类似于我的父亲,他们会变得力大无比,身躯也非常庞大,只需要经过不断的进食就可以获得无匹的力量......” “所以说,你们家也有自己的特殊战斗技巧,是么?”伊利亚双手抱胸,似乎对于她隐瞒了自己这么久一事不大开心。 “差不多......反正根据每个人的身体素质来选择战技。”米妮亚说,“我本和父亲一样,使用的武器都是战棍,而老爹他也对我百般上心......但是我心里总有一些不甘,一种来自于家族的不甘。” “为什么?”马歇尔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们生来只配充当被他人挥舞的武器!若是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人总会变得丑陋可怖,我的父亲年轻时候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为了增长实力而刻意让自己变得巨大......” “所以说,你来这里的目的是......”齐贝林试探道,“想要证明自己?” “我们的家族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只进行族内通婚。这并不是我在意的,我真正在意的事情就是,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父亲他就这么甘愿作为一件武器,就这样被呼来唤去。”米妮亚咬紧牙关道,“起码......我在小时候,还能和他握手。但现在我只能攀援着他的大腿,一个一个地数着他腿上的肉瘤......老爹一旦走上了这一条道路,他相当于燃烧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说,只要不吃太多,就不会变得很大?”爱丽尝试着问道。 米妮亚用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差不多吧......我之后会写信给我的父亲,让他不要再来这里了。我作为他的女儿,大抵也不会获得继承权的,更何况亚历山大家族的族长都是打出来的,成为王必定会变得丑陋。” “说到底,你只是不想接受自己的命运而已!”伊利亚尖声尖气地说道,“真是笑话!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们说呢?我们肯定会支持你的!齐贝林小姐,你说是不是!” “这是很显然的。”齐贝林小啜了一口茶,“我们是一个团队,又不是什么一拆即散的东西。这种事情并不羞耻,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种不想在我们面前显山露水的心理。”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看到我的另一面而已......”米妮亚不安地说道,“可能只是害羞吧......但我还是不知道,我们在学完之后到底会是怎样的出路......我看不见。” 进入骑士学院的每一个贵族女孩实际上都得不到真正的自由,穷人总是羡慕她们这样的富人,但富人又何尝没有羡慕过穷人能够轻而易举获得的自由呢?钱和权是绑在一起的,这该死的虚荣心会疯狂浇灌贪婪的种子,迅速在心底开花结果,让自己的行为付诸实践。 最终,贵族们成功了,但他们的成功也致使了不在权利的斗争中占优势的女性失去了自由。每个女孩都知道这一点,但直到今天,这一话题才被真正地挑明了。 “我只是希望不要被自己的十二个哥哥嘲笑而已。”伊利亚说,“谁管那么多呢!反正只要做就可以了!” “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并不像先前想得那么浅。”齐贝林适时地说道,“起码我们可以站在统一战线上。就好像那些平民的小孩一样,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从小玩到大呢?” “你说的对。”米妮亚叹了口气,好像自己的五脏六腑狠狠地扭着打了一架,“但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也可以先想一想,不是么?”齐贝林想要缓和气氛,但貌似不大可行,她用眼神向马歇尔求救,“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成立一个骑士团,马歇尔,怎么样?” 马歇尔打了个激灵:“可,可以的!我觉得这个注意非常好!” “总觉得你们两个预谋了很久的样子......”尤里不安地喝着茶,她的眉头逐渐舒展,“但我觉得也不错,我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嫁给自己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我......我也是!说不定还可以为雅力士出一份力!”爱丽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但身边的伊利亚倒是不大高兴的样子,稍微做了一点抉择之后,她也打算加入这个所谓的骑士团。 借着这个机会,大家大多也愿意剥开自己贵族女孩的身份架子,重新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来审视自己和对方了。即使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也总得有一个值得向前进的道标,人类总是像这样完成一个又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伟业的。 “也真是......”米妮亚禁不住齐贝林的邀请,“好吧好吧,我也加入,我希望这个骑士团能够一直成立下去,直到不得不退场的那一天,怎么样?” 在众人的商讨之下,这一尴尬的话题终于变成了建立魔法骑士团的问题,虽然团长还没有定下来,但是骑士团的名字暂且定为“金玫瑰魔法骑士团”。马歇尔并不知道齐贝林会来这一出,这是她的母亲当年所在骑士团的名字。她不免感动起来,若是将来有可能的话,她们也会成为自己计划的很重要的一步。 起码这一份情谊就已经抵得过千万枚金币了,在她看来。不过,到时候还是要看肉山怎么想,万一他回心转意,真的要把自己的女儿给虏回去,剩下的女孩儿们也没有办法。 天逐渐黑了。米妮亚的父亲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内,他这一次不只是来看自己女儿的,作为学院的名义导师,他同样也是负责学年末考核的主教官。 亚历山大家的人从来不会对自己的直系血亲留手,反倒会添油加醋,特别关照。不过现在离考核还剩下四五个月,时间还没那么急迫。若是米妮亚没能够通过自己的考核,那她也没有必要呆在那个所谓温室之内了。 章叁壹捌:不速之客 自从肉山来到骑士学院之后,各位女孩儿们的生活就没有平静过。总会有一些不长眼的混蛋把头探出墙壁偷窥训练,令众女孩奇怪的是,明明这些家伙只要绕小小的一个弯便可以到达她们的训练场,但这些家伙偏偏要进行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越界”行为,也真是奇怪。 这些家伙有的是想看看所谓的“女骑士”到底是个什么名堂,他们大多看到女孩儿们正常训练的样子便悻悻而归;而有些家伙就是非常恶意地带着性别的有色眼镜来嘲讽她们,大多数被亚美利加驱赶走了,另有一些就如附骨之疽一般死缠烂打,别有用心了。 女孩儿们准备杀鸡儆猴,不然一直这么下去会给她们添很多麻烦。就比如说已经骚扰了她们有些时日的比利双人组。范德尔·比利以及斯图·比利这两兄弟非常幸运地进入了骑士学院,但他们貌似没有好好利用进入学院的时间,反倒是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捣乱事儿。 他们成天绕过墙壁,拉着三两个不重复的人到训练场地内嘻嘻哈哈,每当女孩儿们想赶他们走的时候,他们就叽叽呱呱地叫着跳着,女孩们不想用太多力气花在打架上,对方却以此认定她们是花拳绣腿。亚美利加不让女孩儿们随便和他们接触,他们百般挑衅,甚至还用“骑士之间的决斗”来作为一种非常不切实际的威胁。 马歇尔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对这种事情只感到可笑,但其他人貌似不是这么想的。尤其是伊利亚这种脾气火爆的人,差点没提着自己的双手巨剑挥过去了。米妮亚也没好气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战棍,这种比双手巨剑还沉重数倍的东西,她单手就可以提得起来。 俗话说:只有以绝对的力量才可以使敌人胆战心惊。在米妮亚用战棍敲碎了场地前方的一块瓷砖之后,这两个兄弟没事找事的频率大大降低。但这也激起了马歇尔的兴致,这根战棍到底是有多重?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米妮亚递来的战棍,明明已经扎好了马步,却也被这战棍给撂倒了。 若是打一个比方,以一个成年人的重量为一个计量单位,她手中的战棍大概有差不多七八个单位这么重。米妮亚说,这战棍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一开始反倒没有这么重,一代代用过来,竟是越来越重了。这不禁让马歇尔感到一阵恶心,如果是一代代用下来变得更加沉重了的话,那到底是他们身上用的某种东西附着到了这根战棍之上......她不敢细想,想多了就愈发觉得恶心起来。 自此之后,米妮亚就被骑士学院里面的男生一致称作“怪力女”,明明是这么好看的脸蛋,这么可爱的名字,却被赋予了这样奇怪的外号,想一想就让人觉得生气。但她本人却不大在乎,其原因是:没人会因为苍蝇而生气。另外一个被起外号的女生是伊利亚,因为她的力气也没有米妮亚那么大,但脾气可比米妮亚大多了。 要是米妮亚的行事风格是“雷声小,雨点大”,那么伊利亚的行事风格绝对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了。撇开和男生们相处的事情不说,她是所有女孩之中最喜欢打扮的一位,马歇尔敢肯定,她一个空闲的下午之内在漂亮的小玩意上花的钱绝对能抵得上她们所有人半个月的伙食费了。米妮亚的战斗技巧还不大够格,不需要和米妮亚和马歇尔这两个怪物相比,在另外几个人当中也显得十分平庸。 亚美利加也亲自评价米妮亚需要放平心态来练习,即使再怎么艰苦练习,平静不下来的话总归会失败的。但她的倔性子驱使着她不断反击,而先前硬是要选择的双手巨剑成为了一个累赘,这促使着伊利亚落入一个较为尴尬的境地中去。齐贝林尝试着劝过伊利亚稍微平和一点,但并没有什么用处,近乎没有人能劝得了她。 在米妮亚“施展神威”之后,那些前来捣乱的男孩瞬间少了很多,自己的脑袋被敲一下,百分之一百肯定会头破血流,脑浆四迸的。甚至有一些人看到一众女孩之中有这种货色,他的家人立刻让自己这位不懂事的孩子写了一封道歉信,让他当面交给米妮亚。米妮亚只是挑了挑自己纤细的小眉毛,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前来道歉的学生给吓走了。 不过米妮亚擅长的东西也只有武力而已,若是让她算几道数学题,或者是参加一些时事评论,她完全插不进嘴来,甚至能在会议上睡着。这并不是空口无凭,因为这家伙一看到马歇尔经常阅读的报纸之时,没有一次不打哈欠的。实际上她也没有这么不堪,只是很难切换正常和不正常的状态。当然淑女形态是不正常,这种像头蛮牛一样的米妮亚才是正常的,一天不打爆个几块大理石都算她状态不大好了。 好景不长,明明已经有了武力威慑,但最近的几天,又有好几个男生来捣乱了。之前本来就没有给她们写道歉信的比利兄弟这一次貌似比之前的气势还要嚣张,满脸都是鄙夷不屑的神情。他们和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开玩笑的性质褪去,剩下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米妮亚想要再一次使用武力威慑,但他们的回答却是这样的:“除了肌肉以外一无是处的傻子!” 这让米妮亚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夺上前去,蛮横地拆掉比他高两个头的男孩无力的防御架势,揪起他的领口,挥拳便打,而对方没想到米妮亚真会打上来,恐惧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他身边的兄弟则是重心不稳地跌倒在地上。 “你......你不能打我!”范德尔用力地呼吸着,喉腔内现出呜咽来,看到她那沙包大的拳头,他顿时闭上了眼睛,“你......唔!” 他却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脸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落下来,过了一小会儿,他方才张开一只眼睛,发现另外一只手正挡在他的脸与拳头面前。 “给我一个阻止我的理由。”米妮亚没好气地说道,“亚历山大家族从来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拦住米妮亚的是齐贝林,她面色同样不大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却依然要前来以身试险,那么他背后肯定有什么人。范德尔先生,我真为你感到恶心。以及斯图先生,你们两个是不是认为我们是那么好欺负的?即使犯了这么多事儿还在这里活蹦乱跳,在我们面前,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把你们这些捣乱分子做趴下。等等......你胸口的这个徽章是从哪里——” “——你们这些无知的低等庶民......”伊利亚还没等齐贝林说完就赶了过来,“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谁啊,再敢挑衅,我......等等,你是从哪里弄到我们家族的胸章的?” 那是一个银白相间的胸章,雄鹰的翅膀之内环围着一只冒着蓝火的蜡烛。这是林家族从未变过的标志,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却别在了这两个外族的男孩胸口。 章叁壹玖:十二分之一 马歇尔走上前去,出现了这么一种情况,她第一时间能够推断出来的信息只有一条:这两个家伙是被某个和伊利亚同家族的人派过来的。一般的贵族都不会随便把自己的族徽分配给与家族无关的人,即使他们所戴的胸章是族内身份最低等的族员,但其中的原因还是一个未知数。 若这两个蠢蛋是受什么人委托才来找女孩儿们的茬,他们背后有靠山,那米妮亚等人便不能轻易动手了。 “呵呵......”范德尔看到米妮亚没有继续挥下自己的拳头,竟是冷汗涔涔地笑了,“谅你也不敢打——” 啪!还未等范德尔把话说完,一记耳光早已抽在了他惊异的面孔之上。这一记力道不算大,也不算小,但也足足能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数周不褪的手印了。抽巴掌的并不是米妮亚,而是脸色阴暗不定的伊利亚。 啪!她换了一只手,身体微微向后侧,竟是又重重地在他的脸上摔了一记巴掌,这一掌直接抽掉了这个男孩的一颗乳牙,也算是提前让他感受到了拔牙的痛楚。伊利亚这个时候竟是变得盛气凌人起来,完全不像先前的淑女之姿,更不像练习之时那种坚定之态,而是像一种通常童话故事里面出现的傲气凌人的公主,她们的下场最终都不大好,亦或是跑个龙套...... “本小姐打本族的人需要理由吗?全族上下,谁不知本小姐的脾性......”伊利亚慢条斯理地冷声道,“我打你们两个本就理所当然......” “不,不可能......唔!”还未等范德尔反驳,他的脸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啊!” “你现在的身份是林家的最下等之人,当然我承认,你们的身份再怎么低劣,也比那些庶民高了不少,但在我面前,你们居然还敢前来犯事......”伊利亚甩着自己的手腕,她的手掌也被对方的脸皮拍得通红,她再气不过,换了只手,又抽了范德尔血腥淋漓的一巴掌,“我打过的像你们这种人,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了......我的身份远远在你们这些蠹虫之上,本来就愿打愿挨,现在竟以这种方式来招惹我,看来是活腻了啊......” 齐贝林有些尴尬地想缓和气氛:“伊莉雅小姐......” 但伊利亚非但不领情,还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说,你们两个后面的人到底是谁。是我那亲爱的叔父,还是我最可亲可爱的十二位亲哥哥之一呢......你们两个既然是我们家的人,我一声令下就可以让你们滚出这所学院!快说!” 米妮亚异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伊利亚,把范德尔丢到了地上,兄弟俩就好像两个任人踩踏的垃圾袋,颤抖着蜷缩在一起。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从墙壁的另一头走了出来,这是个黑色头发的男孩,长得还算不错,只不过脸上的麻子多了些。伊利亚没有表情地瞪了对方一眼,气势凌人的双眸逐渐松软下来。 范德尔的眼角沁出了泪水,刚想开口,却被一只沾满污泥的鞋底涮了涮口:“呜......呜呜!呜......” 这个男孩儿下手没有丝毫留情,甚至脚底板都出现了嘎吱嘎吱的骨裂声也没有作罢,他轻快地以范德尔的脸作为踏板,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姿势,朝伊利亚打了个招呼:“哟,这不是伊利亚么?我亲爱的妹妹......林家唯一的夜明珠,‘得不到的黑色蔷薇’,残暴的嗜血女孩,还是——” “——够了。”伊利亚摆了摆手,显然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了,“你不也一样,我那满脸是麻子的弗农哥哥?” “你......”弗农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脚下的力道更加之大,范德尔的惨叫声越来越响亮,“一向是这么直白呢。” “我不会选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当自己的配偶的。”这句话刚出,其他的所有女生都以一种震惊的眼神注视着她。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选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当自己的配偶”......难道她要和其中一位哥哥结婚?等等,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很明显是违反人伦的...... 马歇尔眯起了双眼,人伦这种东西在贵族之间是不管用的,马歇尔和其他贵族不大一样,同族之内通婚显然是很多的,她也知道。但同自己一道长大的亲哥哥结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是什么意思......”尤里的脸色有些发白,“什么叫——” “我来替她回答吧。”弗农不怀好意地说道,“简而言之,得到这朵鲜花的人就可以掌控一切。” “你够了。”伊利亚皱眉道,“你觉得这里很适合说这些东西么?” “既然某位小姐貌似不大在意自己的形象——” “——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你是我的未婚妻。” “可能。”伊利亚脸色忽然一僵,旋即莞尔一笑,“可能性不大。我觉得你把我那亲爱的十一位哥哥全部都杀掉,差不多才有那么一小指头丁点大的可能性。” 弗农羞怒交加,却没有办法直面这个事实,只好迁怒于脚下的范德尔。 “闹够了就给我离开,不要在这里丢林家的脸面!”伊利亚傲慢地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件事情......”弗农忽然奸笑起来,“你的父辈知道了,估计要当场把你驱逐出去的吧......” “你说的是......什么事情?”伊利亚装作不知道地疑惑道。 “别装了,你这只不乖的松鼠!你早已经被玷污了!就好像那池塘深处的淤泥一般令人作呕!你以为我会——” “——若是你再敢说一句对于伊利亚不利的话,我就用手中的细剑割烂你的舌头。”马歇尔慢慢地走上前去,她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细剑,“私事有私事的谈论场合,我觉得现在的场合并不适合谈论私事。” “哈......哈哈哈!自大的家伙......你这个——”还未等弗农涨红着脸说出一通气话的时候,一道冷厉的寒芒已然从他的面前划过,不强不弱的刺痛感顿时成了他面颊之上的折磨。 马歇尔一挥手腕,干脆利落地甩去了剑尖的血珠,皱着眉头道:“这里不是你的游乐场,弗农先生。” “你......你到底是谁!哇啊啊啊!”弗农羞愤地捂着自己的脸,“父亲不器重我,兄长嘲笑我,连你们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都敢随意冒犯我......你这猪狗不如的蠢货,我......不行,我要冷静。” “你不要在这里丢脸了,我亲爱的兄长。” “伊利亚,你和我进行一场骑士上的决斗。”弗农伤口上的血渍很快结块,“你可以带一个人,除了这只力大无穷的母象——” 米妮亚来劲了:“——你说谁是母象呢——” “——一对一......没错,一对一!只要你输了,你要么发誓嫁给我,要么我就把你那天的破烂事告诉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的同族人,让你无地自容!若是赢了,我就放弃争夺家主的位置,以及,我不会再动你半步。”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马歇尔实在是搞不懂了,之前杀出一个肉山,现在又挤进来一个丑角一般的弗农...... “你又知道些什么?”米妮亚的语气很冷。 “那些男人......嘿嘿嘿......”弗农的语气阴湿猥琐,“摸光了你的全身......对不对?” “胡说八道!”伊利亚慌张地退后两步,以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你这是凭空捏造!” “哦?是么?”弗农眯起了眼睛,“因为那些人是我收买的,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所有女孩儿都惊讶得合不拢嘴来,旋即无一例外地朝他射出了憎恨之极的目光。要是目光可以杀人,估计面前这个人已经碎成了不能再细分的渣滓,他的神经被挑出来,通过某些特殊的手段,让他终日沉浸在由“痛苦”这一概念充斥而成的日子里。当然,各位女孩儿的手法还没有恶毒到这种地步。 但是,伊利亚当时确实有当场把这家伙毙了的想法,并且是要用自己的脚底把他的脑浆子都给踩出来! 疯了,疯了,全疯了...... 马歇尔震惊地看着伊利亚走到弗农的面前,用力地拽起他的领口,神情扭曲,重重地点了点头。 章叁贰零:不配 伊利亚答应了这场无理取闹般的战斗。要不是亚美利加不在场,看到这个场景定是会惊讶得疯掉了。弗农也正是趁着这种时候来找女孩儿们的茬,否则肯定会被赶走的。两人使用的武器都不是真家伙,而是以同样体积的木料代替。 所有人都顺着两人一道走向训练场中央比试的场地,伊利亚十分不快地说道:“你这个卑鄙的,丑陋的......不知好歹的混蛋!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学院的?你难道就为了争这份家产做到这一步了?” 弗农早已摘下了那两位兄弟胸口上的徽章,狞笑着说道:“只因为你是女的......就被捧在手心里,没错,只要得到了你,我执掌整个家族的权柄。你们这些幼稚鬼的家家酒已经结束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们这些翘脚鸭子给逐一击倒的......花拳绣腿而已。” “像你这种好吃懒做的正统猪猡,”虽然弗农也没有胖到哪里去,但伊利亚也坚持叫对方猪猡,“我敢相信,我们只要放一个屁,都会把你的脑袋给崩了。” “你也只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大话了。”弗农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袖口,“你觉得我会输给像你们这种花拳绣腿么?不要痴心妄想了!从体魄来说,我比你强是不争的事实,论技巧,我已比你多练数月......” “弗农先生,”齐贝林说道,“还是请先上练习台吧,在战场上见分晓,没到最后一刻,还不能见分晓呢。” 弗农狠狠地瞪了一眼齐贝林:“在这里说一声,要是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敢把我怎么样,我的家族绝对会向你们清账的!具体得失如何,你们倒是好好考虑之后再行动吧。这是我和伊利亚之间的私事,轮不到你们这种外人来插手,让你们在我面前显摆两下已经是偌大的越界了。” 爱丽显得不大开心:“请你不要小看我们,并且,你的这番话对于家族之间的交好百害而无一利。” 弗农早已想好,若是自己当上了族长,肯定要把梵冈的这些大大小小的贵族全部清算打点一遍,没有任何家族能够觊觎林家作为梵冈前进势头最大的家族的地位,没有!即使面前的这个齐贝林,也只是他们前进路途上的小小绊脚石而已......没错儿,打败伊利亚以及剩下的所有女孩中的那一个,就是他成功的第一步! 若是失败了.......他依然会把伊利亚被玷污的事情滴水不漏地报给家族,他宁愿搅乱这一潭浑水,也不愿意随意地把家主的宝座拱手相让。但他不可能失败,仅仅凭这些臭鱼烂虾,又怎能与他相敌呢? 他从入学之前就开始谋划,入学之后将自己滴水不漏的策划逐一实施,无论是校内的势力安插,还是公信力的培养,还有能够驱使的下手的挑选,他全都迅速而有效地完成了,只剩下最后的一步,无论如何使用什么样的手段,即使面前来的是米妮亚,他也有把握把这杂种给打败......亦或是说杀死。 “你是不可能败在这种自大狂的,是吗?”看到伊利亚提起木质大剑之时,齐贝林握住了她的手,为她加油鼓劲。 “那当然,虽然我现在的技巧还不到家,但单凭这种人能把我击败,那我可真是弱到家了。”伊利亚完全相信对方能够进入骑士学院也是凭着自己家族的渠道,像他这种没什么长处的孩子,是绝对不可能来到这里的。 对方使用的武器是一把单手直剑,在第一学年内,大多数的骑士们都只会用单手直剑,因为教师们只会教他们用这个。因为女孩儿们身份特殊的缘故,她们非常荣幸地得到了一对一辅导,这才得到了自由选择武器的机会——当然,选择的武器很有可能不是对方所擅长的东西。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听从了亚美利加的建议,除了伊利亚。 马歇尔和其他女孩们站在一起,这一对兄妹俩站在了场地的两侧。每当看到大剑的时候,她总会想起那魁梧的身影,他的背后也随意地插着一把石制钝剑,剑柄处绕着一圈又一圈肮脏的亚麻布料,上面不乏红色的污渍。 剑技向来不是用来摆架子的,而是用来战斗的,用来杀人的。 “让你们这些无知的女人们见识一下......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先手攻过来吧。”弗农轻蔑地瞟了对方一眼,伊利亚只不过是权利纠纷当中一枚小小齿轮罢了,偏偏这枚齿轮又不可或缺,他进入骑士学院的目的也在于此。 剩下的那些哥哥们全都在隔壁的魔法学院学习那些所谓的知识,但对于得到家主之位有任何帮助么?没有!只有他才配当真正的领导者! “像你这种人,也不配做我的哥哥。”伊利亚冷冷地拽过双手巨剑,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哈啊!” 木剑的剑尖凌空疾行,女孩儿双手紧握剑柄,脚跟朝上一蹬,连人带剑一起窜上了半空,她敢相信自己的这一记跳劈若是中了,对方肯定招架不了。弗农显然知道这一点,连忙朝后退了一步,准备等对方大剑落地再进行反制。 “嗯?” 弗农没有听到本应有的大剑撞地的嘭的声音,定睛一看,伊利亚竟是用自己双手手腕的力道蛮横地停住了木质巨剑的坠势,下盘已扎好马步,身体再次前倾,大剑的冲撞才是她一击制胜的期望所在! 弗农紧皱眉头,面前的伊利亚可不像他想象得这么脆弱,挥剑削向剑身,在被冲开了两三步之后,才堪堪止住自己的后退之势。不能再落入被动了,必须要主动出击! 弗农抓着伊利亚喘气的空档冲上前去朝她当头劈下一剑,女孩不堪示弱,身体下沉,双手抓住大剑的一端,以剑为盾,借地格住了弗农的一击,这一格顺便修整完毕挥剑的空档,起身朝前又是横劈一剑! 啪!双剑交织在一块,单手直剑还是比不过巨剑的力量上限,弗农又是满脸通红地退了好几步。身后的女孩们也开始起哄了,不断地拍手叫好。伊利亚笑着喘气,身上开始逐渐出现晶亮的汗珠。 “喂......你可不要太嚣张了啊......”弗农喘着气,竟是出乎意料地不加修整便攻上前去,“我不信你还能挥出几剑!伊利亚,凭你那小胳膊小腿还能跳几下?” 台下的马歇尔眯起了眼,弗农说的确实没错,按照伊利亚的力气来说,再挥五剑就是她的极限了。但问题是......真的能让她完整地挥出剩下的五剑么?巨剑的力道固然是大的,但只凭伊利亚的小身板完全无法发挥出巨剑的所有性能,用巨剑格挡还是她近来学习的新招式,能够在实战中用成也是谢天谢地。要是她的话...... 弗农抢在伊利亚挥剑之前先展开攻势,手肘施压,数道斜劈迎面而上,伊利亚没来得及调理好,只能拖着巨剑仓皇后退,不断用剑身格开弗农的砍削。 “怎么会......”伊利亚咬着牙,想要找个空子脱离对方的进攻节奏,但她竟是发现弗农的攻势就好像滚滚而来的浪潮,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波波冲击着她的防线! 两人都使用的是一板一眼的进攻和防守的手段,要是马歇尔的话,只要一击,甚至都不用武器就可以把这个麻子脸男孩放倒,但这是规矩与规矩的冲撞,是熟练度之间的比拼,以及肉体强度的抗衡。 “她刚才不是占上风的么?”齐贝林诧异地说道。 “那只是表面,”还未等马歇尔解释,米妮亚抢先说道,“若是伊利亚没办法从他的攻击中脱离出来,那脱力的就是她了。” “你只要失误一下,那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弗农一边朝前进,伊利亚一边朝后退,时不时地抡出一剑,但以这种速度,对方完全可以躲开,“论体力,你始终是比不过我的!哈哈!再战大半个钟头我都可以,而你呢......” 最终,弗农抓住了伊利亚的一个破绽,迅速朝剑身重重劈出一剑,疲惫不堪的伊利亚虎口一震,手中的大剑应声而落。还未等伊利亚捞起地上的武器,她的脖颈处已架上了弗农的直剑。 “你输了。”弗农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见伊利亚没有抵抗,便收回了武器,定定地立于台上,“没想到还有两手,可惜还远远不够格!” 台下的所有女孩面色都不好看。米妮亚耸了耸肩,伸手握了握马歇尔的胳膊,朝台上嘟了嘟嘴。齐贝林连忙跑到台上,把含泪的伊利亚接下来。弗农自然是相信在一对一上,除了米妮亚之外谁都打不过自己,她们就是一堆绣花枕头。 章叁贰壹:狙杀 弗农小口呼吸,迅速调理着自己的精神状态,凭他的体力来说,再对付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再来一个像伊利亚一样的对手,他甚至相信自己能够以一敌二。 “你们当时应该也在场吧......”弗农笑了,“若是我赢了你们,我希望再附加一个条件。我不希望你们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若是你输了呢?”米妮亚叉着腰,“你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弗农耸了耸肩:“你们即使说出去了,对我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等你们赢了我之后再谈条件吧,不过你们赢的机会也接近于零。这些花拳绣腿......倒是谁敢上台迎战?” 马歇尔站了出来,避免这场战斗出现任何伤亡,她决定不带金玫瑰,只是选了一把普通的木头细剑。原先以为齐贝林会出战的弗农略显惊讶地看着这个不大熟悉的面孔一步步走上台去,站到了自己的对面。 “你叫什么名字?”弗农皱眉问道,“勇气可嘉。” 马歇尔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细剑,看也没看他:“你也不需要知道我是什么名字,话说,你可真是个人渣啊。” “你也敢真这么说......”弗农的脸猛地一红,顿时握紧了手中的直剑,“看我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自以为自己很厉害,实际上还不是被我打个落花流水!” “哦。”马歇尔不想和他多说话,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双唇都收到了无形之中的污染,“开始了么?” 台下的尤里和齐贝林同声打气道:“加油啊!你肯定不会输给这样的家伙的!” “哼,谁会怕像你这种弱得不行的家伙啊......”弗农看到马歇尔用的是细剑,心头一喜,像这种没有任何攻击力的武器绝对只是给他挠痒痒,“你已经输了!哈啊!” 他并没有遵循所谓“绅士”的守则,而是率先上前挥剑,他要在马歇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她给击倒! 马歇尔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地站在原地,在弗农的剑眼瞧着挥到自己眼前的时候,才撇着嘴,抓住腰间的细剑,朝前轻轻一挥。 “别动。”马歇尔看着面前霎时僵硬的弗农,她手中的细剑正稳稳地点在男孩的喉尖,看到他不敢置信的表情之后,她开心地笑了,正如先前他笑自己一般,“你再动的话,你的喉咙就要被我刺穿啦。” 台下的众女孩大多也惊呆了,甚至连米妮亚都只能看清个大概,在他即将攻到的一刹那,马歇尔先是朝后退了小半步,再一下弹出了腰间的细剑,瞬间将局势扭转过来。她到底是怎样把手中的细剑使得这么稳的......甚至剑尖都没有任何抖动! 这多亏于马歇尔一路以来的练习,拿稳【金玫瑰】是她跟随威廉以来学会的第一步,花瓣再也没掉落过之后,她已经能大抵自由控制自己手部的每一块肌肉了。 “你......你这是作弊!”弗农慌张地退后两步,说出的话一点都没逻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这很明显是作弊,你们串通好了的,没错!” “我哪里作弊了。”马歇尔没有收回手中的木剑,而是又朝他挥了挥,“哥哥暗中给妹妹使绊子难道不是一种作弊么?你再攻过来十遍也会被我一招拆掉,即使你防,我也能在三招之内让你落败。” “你不是才刚刚进入......等等,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弗农发现事情已经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便开始歇斯底里起来,毕竟这关乎到自己的人生,“不,我没有输......你绝对是作弊了!” 马歇尔允许弗农再次来过,可惜结果都是一个样,一剑,一剑,还是一剑,依旧是可怕的精准。洞穿肋骨,割破喉咙,还是撕裂胸口,弗农每次都用一个套路朝她攻来,而马歇尔则是用着不同的法子击败他。她大概也有些许私心,毕竟她想平复伊利亚的心情,这一场决斗被拖得特别长,弗农一次又一次地落败,无异于重复在女孩面前自己扇自己的脸。 “嗬......嗬......”马歇尔再一次点在了弗农的喉尖,弗农咬着牙,面色红得都要沁出血来,“我......我还没有......” “够了。”马歇尔收起细剑,啪地一声塞回了剑鞘,“只会空说大话的家伙,伊利亚只是失手而已,像你这种愚蠢之人,我们每一个都能打十个。”当然这句话是玩笑话,干脆就是为了气气弗农的。 “噗......”齐贝林捂嘴笑了,她连忙给伊利亚找台阶下,“他已经输啦,危机解除!” “即使他赢了,我也宁愿鱼死网破......”伊利亚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弗农,你不要再在这里丢脸......马歇尔,小心!” 马歇尔正看着台下的众女孩们,身边的弗农面露凶光,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不由分说地朝女孩的后心扎去!马歇尔连忙转头,千钧一发之际,她也不免慌张,只是退了半步,对方依然近自己的身。 “都是因为你......没错,都是因为你!”弗农脸上的麻子都在疯癫地抽搐,手中的匕首不断地朝前探,他已经不在乎能够割到哪里,只要能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就行,“你这个臭女人......敢坏了我的好事!真是......真是——” 嘭!一声从远处传来的枪响打开了新的局面,一簇火光众目睽睽之下从正南方的高处闪过,正中弗农的太阳穴,再从他的脑壳另一端穿了出来。 马歇尔还未反应过来,这个麻子脸男孩已经被击毙在地,血液瞬间浸透了她的脚底,台下的女孩儿们也慌张地尖叫起来,但她们都见过世面,所以没有立刻逃开。伊利亚的脸格外地白,再怎么样,眼前死去的人也是他的亲哥哥之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马歇尔眺向火光传来的方向,那里是一棵歪脖子树,上面什么人也没有,但她敢打包票,在数秒之前这上面肯定有人持铳射击了。 好巧不巧,亚美利加老师居然现在这个时候到场了:“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各位女孩儿们,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这件事情在所有人七嘴八舌之下被复述了个大概,没有人知道杀掉弗农的人到底是谁,但这事情要么就是和伊利亚有关,要么就和马歇尔有关了。马歇尔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人在危急时刻帮她狙杀了弗农呢...... 这件事情并未在学院内传开,甚至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被压了下去。亚美利加当晚被学院的负责人找去,被要求正常进行接下来的课程,不准再提此事,当然,涉及这件事情的女孩儿们也必须守口如瓶。 当天晚上,林家的负责人书桌上便收到了一封由宦官菲利普亲自书写的一封短信。 章叁贰贰:心有余悸 除了身经百战的战士与杀人狂魔那些和死人打过很多交道的人,大概没什么人会对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被杀死不感到恐惧的了。金玫瑰魔法骑士团的女孩们依然沉浸在鲜红的恐惧之中,明明说着“要谋杀自己的亲哥哥”,却又在这个时候怕得不得了。 马歇尔在恐惧之余总归是希望调查出杀死弗农的人到底是谁,即使他讨厌到这种地步,即使他在气急败坏之下想要杀了自己,应该......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心善的马歇尔不断地说服自己去原谅一个死人——虽然她大概率不会原谅活着的弗农,其他的女孩儿也不断地让自己从死人的惊吓之中回过神来。亚美利加的冷处理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但她们知道,无论怎样质问对方,他定不会给出准确的答复的。 但马歇尔看着亚美利加略显无奈与迷茫的双眼,总觉得他对这件事情也是一头雾水。他所说的“不知道”也是真的不知道。她只能根据微薄的信息进行推断:这场杀人现场的制造者要么是林家族的人,要么就是自己这边的人。 在她看来,第一种猜测是源于林家本身的权力争夺,弗农的这一行为本身就已经越界,被人在暗中监视,最终射杀勉强算是情理之中,毕竟按照伊利亚所言,这一个哥哥死了,还有另外十一个亲哥哥殚精竭虑地想着怎么娶她呢;第二种猜测便是自己的人在监视自己时发现对自己有威胁的外来者,便出手解决掉了他,这也表明她的背后也是有一群人在默默守护她。这也就是说,自己对于查理国王还有些用处。 实际上并不是查理国王下令派人保护她的,而是坚信拥有美好未来的菲利普自作主张派出的人手。当然,一向自大的查理也不会去细查波塞罗那宫的人力调动——并不是所有的武装人手都隶属于兄弟会,菲利普自然派出自己信得过的亲兵暗地里帮助马歇尔在骑士学院的成长。 菲利普当即给林家写了一封半是告知,半是威胁的信笺,上面大半是写弗农的行为究竟是有多么荒谬可笑,剩下的一小半则是证明他们射杀弗农是理智并且合规的行为。即使作为梵冈赫赫有名的贵族,面对于皇宫的权威,他们只好被敲碎了牙还得往自己肚子里咽了。 菲利普继续汇报着近来查理需要批阅审核的事件,这些内容大多对他来说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无形之中导致了菲利普要处理的事情骤然变多,但相对地,这名宦官的权利也相应地大了一些。他严惩了那些期望借着他的威名偷鸡摸狗的政客,为的就是让查理国王对他放心。 但他始终不属于查理,艾云尼才是他所忠诚的对象。爱屋及乌,他现在能够帮助的也只有他的女儿,这位可怜的马歇尔了。 他一边处理着政事,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某些事务是否会对马歇尔造成某些影响。他最近颇为上心的便是元气大伤的原初教会和查理一起筹措的【爱丽丝计划】,实际上只是原初教会为了报答所谓的“恩情”替他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力量而已。 实验体已经借助【解离之手】的部分权能发生了相应的转化,以部分的人格溶解为代价,换取到了超乎想象的魔力掌控能力以及身体对于魔力的承载能力。有人这么说过:存在即合理,世上存在的东西,若是能够观察,便可以尝试触碰;若是能够触碰,便可以尝试干预;若是能够干预,便可以尝试控制与凌驾。 查理做的是双重保险,即使梅林教所研究的【生命术式】没起作用,他也可以暂时借用梅林的身体实现完全统一雅力士的壮举。查理已经逐渐习惯了符文生物的灵魂在他耳边若隐若现的呢喃,随着身上的器官被一个个摘取替换,他的精神即便在极力压制这种副作用,他本人也没办法时刻保持理智,变得有些疯疯癫癫,不着边际。他不止一次听到过查理莫名其妙地厉声尖笑,也见证了四处砸碎皇宫内珍宝的那一刻,更多时间是絮絮叨叨,窃窃私语,就好像在和不知名的谁说话一样。 若是查理在哪一天浑身上下碎成了肉块,菲利普也不会感到奇怪,因为他就是一个疯子,一个整天痴迷于力量旋涡的疯子,政治并不是玩具,权柄是一簇熊熊燃烧的炭火,握得太紧则烧身,太松则温凉。 至于为什么【爱丽丝计划】会对马歇尔有影响...... 数个月之后,马歇尔和剩余的一年级学生会进行一场期末考核,到那个时候的实验体调整大致也进行到了第一个阶段的尾声,而这个实验体很有可能成为考核内使用的重要工具。这不仅解决了这一届骑士学院内的测试问题,还帮着进行了原初教会进展【爱丽丝计划】,一举两得。菲利普从字里行间能够看出来的东西也只有这么多,剩下的事情也只能看马歇尔自己的造化了。 也不知道她是否找到了使用那把钥匙正确的使用方法......他已经尝试过了种种方法来启动钥匙上的某种魔纹,亦或是某种秘术,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这把钥匙毫无疑问是开启什么东西的媒介,估计使用者只有马歇尔一人,菲利普无论怎么摆弄都没用。 该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啊......近来中央枢机也不安宁,他们和星辰会吵了一架,因为这位国家首席术士塔拉决定把绝大部分他们交给她的烂摊子甩了回来,弹劾的纸片就好像白雪一样纷纷而下,他还必须要把这些东西整理给查理...... 他知道塔拉之前在清除【奇迹石像】中元气大伤,尽管如此,这些中央枢机的高层依然要以对待马匹的方式来鞭打这个辛苦的女人......不过他的手也管不到那里,最终的裁定也是查理国王的事情。他相信,现任君主还不会昏聩到这种地步,把一个如此任劳任怨的人—— “——啊!是这样么?”查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脸上莫名出现了疯狂的红晕,“那就......让她不要当了嘛!对不对?” “什......什么......”菲利普震惊地抬了抬自己的眼镜,“陛下,请您三思啊......” 查理的其中一只魔眼正看着菲利普,把他盯得背后拔凉:“没事,我已决定好接替她的人选是谁了。” “是,是......”菲利普有些绝望,“恕我僭越......您说的人选是谁呢?查理陛下?” “这是我们都认识的一个人,稍微猜一猜就可以想的出来了。”查理忽地颓然坐在了波塞罗那宫政事厅那金碧辉煌的王座之上,“菲利普,我怀疑你是......脑子坏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吓得菲利普不断抹额头上的汗。菲利普一边笑,浑身疯狂地抽搐,似乎身上的每一个器官都各自运作,谁都不听谁的,活脱脱一个血肉木偶。 “那就是.......哈哈哈哈!该死......霍格!” 自此,兄弟会和皇宫的关系即将变得更加密不可分。雅力士的未来也逐渐变得扑朔迷离,梅林教和原初教派的争斗愈演愈烈,谁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这个国家的结果又会是怎么样。 章叁贰叁:搬迁 这是一堆由血液,肉块,魔纹,以及各种不明的固体残渣组成的“人”,起码上半身能够看得出是人,姑且来说能称作为女孩的模样,约莫十岁左右的样子。她的名字叫做爱丽丝,是【爱丽丝计划】的核心物品,亦或是核心装置。 她身处在一座类似于喷泉的器皿当中,她则是这一“喷泉”的源头,蠕动的肉糜和律动着的鲜血化为道道波纹从中漾开,暗红色的魔纹在血肉的深层慢慢生根发芽。她还是一株生机勃勃的幼苗,但这个“花盆”已然无法承载她的力量,她需要更加宽广的生长空间...... 爱丽丝的人格,根据原初教会的教员的分析,大多已经溶解殆尽,也就是说属于爱丽丝·霍华德的灵魂已经被符文魔力给侵染,但她的耳朵还在,细细聆听着周遭发出的一切声音。绝大多数时间内的感官是麻木的,无法观察,无法聆听,无法触碰,因为她被一层浓重的符文魔力包裹着,双手搭在自己的胸口上,动弹不得。 而今天,她的耳畔忽然响起了某些能够听得懂的声音...... “第一次见到这东西,也真是可怖啊......老天爷,我简直不敢相信【爱丽丝计划】的实验样本竟然是这种......无法形容,我绝对无法形容!”这是一个男音。 “为什么忽然就要把它送到......学校里,要是被发现了那岂不是——” “——听上头说,这是一场实验,前期的培养工作已经差不多了。” “拿活体做测试么.....”这个声音很明显打了个寒战,“魔力传导?还是意念具象化?还是说魔力延展程度?还是说其他什么?” “这并不是我们能够触碰到的东西,赶紧把魔力培养基底转移,从【黄昏之地】到帝都可是要经过不少时间,得多放点培养液。” “明白了,这真的是由一个女孩作为实验材料?我听别人这么说,没敢信!没想到见了之后真这么像!” “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咱们只是两个打下手的......别装成自己一副很知道的样子,会出事情的。” “行,行......” 爱丽丝的身体旋即开始颤抖起来,身体底部延展开来的魔纹悉数回流,在她的肌肤之上蚯蚓一般浮潜游离,看得这两位打下手的教员有些怕了。他们依旧在干着自己手上的活计,没有出半点差错。实际上只是用特定的工具把整个器皿从昏暗的实验室挪出来而已,没什么技术性的难度。 整个器皿旋即被装上了一辆马车,低调地在巨大的夕阳之下驶向代表着繁华与和平之地——梵冈。 爱丽丝感受到了强烈的触感,她也听到了先前那两个人说的话。她本应该没什么反应的,因为她的人格已经溶解,但她湿润的睫毛竟是颤抖了两下,双眼极其缓慢地睁开了小小的缝隙,她的嘴唇也开始张翕,罅隙之中流出一丝一丝的魔力光带,就好像在呼吸一般。 她好像是醒了,亦或是没醒,因为她能够做到的事情仅仅局限于此。好景不长,她身周覆盖着的魔力正以微不可查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变薄,就好像一层糖壳,被里面的寄生者一小口一小口地舔舐着。押送人员此时还看不出来,要真正看出不同来,大多也是两个星期,三个星期,甚至是数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爱丽丝最终被悄无声息地运进了帝都中央骑士学院里,下潜至一个漆黑的小屋之内。小屋的正上方是一座地下广场,它们俩的关系就好像一口大锅和大锅下的柴堆。爱丽丝最终被安置在了小屋的中心,若不仔细观察这黑屋内的墙垣,定不可能发现这屋子里面刻满了细密错落的纹路。 浑身血肉的爱丽丝从器皿之中脱离出来,被教员安置到了术式的中央。待她一触碰到地面,身上粘稠的血液像寻食的猎犬一般填满了魔纹沟渠的角角落落,并从中心往外放射,越来越多的凹槽被填满,但她身上附着的血液好似没有半点流失。 粘稠的血液从地面攀爬到墙壁上,再沿着墙壁悬吊在空中,直至填满了整个屋子的魔力纹路,整个术式也旋即启动。近乎不可觉察的脉动自爱丽丝的体内开散,漆黑的屋子逐渐被魔力洗刷成了肮脏浑浊的暗红色。 唰啦拉...... 爱丽丝身上的缠绕着的血块瞬间融化了,飞溅到小屋的周延,没过了暗红色的魔力纹路,在地上形成了半是虚幻,半是真实的壳层。相对于血液的肮脏,血块化成的魔力水渍显得干净了不少,起码可以映出屋顶的样貌。 少顷,这些红色的镜子内逐渐倒映出一些画面,画面内部放映着爱丽丝作为计划的试验品之前的经历,甚至还能从这些奇特的画面之中听出一些声音。魔力水渍同样在向四周延展,不止局限于魔纹的凹槽,它想侵吞的是周围的一切。就好像数个油漆桶被打翻,整间屋子都逐渐被蒙蒙亮的红色给遮蔽住,各种各样的面孔影影绰绰,欢声笑语清脆响亮,哭泣哀嚎婉转寂静。 整个房间变得缥缈虚浮起来,就好像它在做一个半是真实,半是虚假的梦。 “呜......呜呜......” 从此时起,骑士学院的一角时常会出现年轻女子的哭声。金玫瑰骑士团的女孩儿们恰好住得离它不远。 若是【爱丽丝计划】能够成功,以此为媒介,将这一学年的期末考核举办圆满,那原初教会在查理眼中肯定是具有一定的价值,那也会顺理成章地帮它稳定接下来的宗教格局,不至于让整个教会上下人心惶惶,分崩离析。 但这对梅林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梅林教本身也有把柄在查理的手中,而近来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原初教会的一件一级魔器【解离之手】。凭借其能够分解一切的权能,他完全可以撕裂世界树撑开的障壁,强行进入梅林圣地...... 而梅林教对于生命术式的研究也陷入了瓶颈,无论怎样尝试补完,最终都会将实验体变成一滩无趣的半流体,而且还在无意识地蠕动。帮查理安装符文生物的器官并不能满足他的需求,这是教会高层一致秉持的观点,他最终想要的是通过生命术式来从根本上改变自己的生命形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若是达不到,那梅林教很有可能会受到查理势力的冲击。 光凭梅林教的那么点人是不可能抵挡兄弟会的攻势,世界树能够为他们所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教员们也只能空着急,查理虽然没有下达什么命令,但他对外所做的一切早已变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上的一把利剑,没准就会刺下...... 作为梅林教和外界的沟通者,切尼也是对此十分揪心。 没有人知道生命术式到底应该怎么补完,即使有几百年的积淀,也不能在一时之间立刻做出一个成果。现在启动术式的全部威能,无非把这一片大陆上的生命悉数化为无趣的,沉默着蠕动的胶体,这对谁都没有益处。 章叁贰肆:揪心的切尼 冬天愈来愈深了,不过这也预示着新的春天即将来临。梅林圣地在世界树的庇护之下四季如春,教员们也没必要担心环境的情况。他们通过先贤为他们留下来的圣所展开特定的研究,以挖掘人类最深层次的潜力,使不完的魔力和极为漫长的寿命仅仅是他们路途中的一个里程碑,他们真正想要触碰的是埋藏在万物灵魂之中那独属于创世之神狄达摩的印记。 他们本与世无争,但自从被查理国王抓住了把柄以来,梅林教上下都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得到了【解离之手】的查理有恃无恐,那些老人们又一直在观望,他们笃定这家伙但凡有点理智是不可能攻进来,但年轻的切尼并未就此放下心来,她作为使节这一角色,了解到的真相定是比那些坐在舒适座椅上的老人们多得多。 概括她看到的情况,四个字来概括,便是不容乐观。她还没有告诉老人们关于原初教会关于【爱丽丝计划】的事情,她实际上也并不是特别清楚,她只知道这是查理国王和原初教会合作的标志。这一方面代表原初教会也在查理国王那里留下了把柄——显然是因为解离派和原初派对立的烂摊子,另一方面也体现出梅林教对于查理的利用价值被稀释了...... 虽然有当代梅林作为【完美容器】,但这种方法已然是下策中的下策,还说不准查理使用梅林的身体之后到底会干些什么,世界树已经挡不住这个疯子,这种炸弹留在身边总有一天会炸开,但他们又不能动用武力把这家伙给弄成碎渣,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这个本事。究根结底,梅林教只是一个借着宗教来开展魔法研究活动的神秘组织。 自从梅林教在雅力士诞生之后,这个依附于世界树的教派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始终是神秘的,但这种神秘如今再查理国王不近人情的逼迫之下被逐渐撕裂,梅林教在众人当中的形象正在迅速倒塌,甚至三天两头隔着屏障朝内张望......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趋势。而近来和她们一样受到坏消息的组织大概就是星辰会了,因为她们的领导者,塔ls伦威尔因为渎职而被除去了国家首席术士的职务,原本的位置由兄弟会的总司令霍格接手。当然,塔拉依旧还是星辰会的塔拉,在切尼看来,这对她的容颜来说说不定是一件好事,她们俩算是好朋友,时常会聚在一起聊天,塔拉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也不知道塔拉到底是怎么想的。 切尼难得找到了空闲的时候,坐在了第一圣所跟前的小院里,用一把木梳慢慢地竖着自己的樱花色的头发。她发现了数根白发,本想放着不管,但最终还是狠心拔了下来。这是一种自欺欺人,她很明白,但她依旧想这么做。还记得,谢尔顿在数年之前在这里进行梦魇融合的实验......可现在已经有新人替代他了。 她看的还是有些不大习惯。这分明就是心里膈应,她也知道。 “哟,大忙人终于不忙啦?”在这里再次听到塔拉的声音,切尼貌似有些恍惚,她连忙转过身来,竟然见到了活人。 “哇!你怎么过来啦?”塔拉惊讶地看着对方说道,“你......” “交接职务的路上顺便过来看一眼,反正有你给我的牌子,不是么?”塔拉晃着手中的出入牌,她的脸上比以往多了几分憔悴,“说实话,首席术士不做也就不做了......最近总觉得做什么都有些累,魔力水准也比以往退步了很多,我也是时候该放下那些破事,稍微休息一下啊。” 塔拉皱着眉头,眼底旋转着樱花色的魔力光斑:“等等......塔拉,你中诅咒了?” “啊,我弟也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但最近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倒霉事啊......”塔拉耸了耸肩,似乎没多大在意,“首席术士这件事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但我也不想处理枢机留给我的那番烂摊子了。” “这诅咒的级别很高,我是借着世界树的力量,才能看清这诅咒的一星半点来。”切尼眯着眼,拉着塔拉的手,“你得当心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诅咒才......我不相信你对这件事一点也不在乎。” “切,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塔拉说,“我实际上也发现了这个诅咒对我的影响,但我也没办法祛除它......” 切尼焦急地说:“什么影响?要不要我联系长老,说不定可以用——” “——不用。”塔拉立刻拒绝了切尼的提议,“具体的影响包括很多方面,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我的魔力水准降低了,这大概率和我之前和【奇迹石像】周旋之事有联系,最近变得很容易累也有可能是诅咒的效果......” “也有可能是你老了。”切尼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气色和之前相比差了很多。甚至这种诅咒连世界树的力量都看不透,说明对你下诅咒的人的力量层次甚至和世界树平等。” “也有可能不是人......”塔拉摆了摆手,“谁能和世界树平起平坐啊?也不需要聊这件事,都要半年之前的事情了,再谈这个干什么?” 切尼说:“我们俩可是好久都没见了呢,聊聊又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查理在我们梅林教和原初教会都找到了把柄,你们星辰会有了我们这两个前车之鉴,总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实际上也差不多。”塔拉摇了摇头,叹气道,“失去了首席术士这个身份之后,总会有些不开眼的东西蠢蠢欲动,霸占着浸染塔在那里不知道干些什么,甚至有些人为了牟利,把浸染的费用从一金币上升到了五金币,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 “那你们不会整治么?” 塔拉继续说:“鞭长莫及。雅力士太大了,零星一点的贪污还能及时解决,但不知道为什么,星辰会里的蠹虫就好像发洪水一样涌了出来......说实话,失去了首席术士这一身份之后,我的话语权定会大大下降,星辰会的领导着又能怎么样?即使是我们家族世代守护这些魔法塔,我们也分身乏术,总得招人。” “也是,梅林教实际上也差不多。”切尼说,“要是查理率领兄弟会攻进来的话,看那些老人们不知道死成什么样了。查理竟然拿到了【解离之手】......这下难办了。” “【解离之手】固然强大,但副作用也很大,他不可能一直拿在手里的。”看来塔拉也知道【解离之手】的一些特性,“话说,之前一直就听说原初教派是从梅林教分出去的,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大概......吧。”切尼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回应道,“这件事我实际上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大概是说梅林教内的教员们理念上有了分歧,之后有一部分教员就窃取了梅林教内的物品逃了。” “你们当时居然不去追回,也真是够可以的了。”塔拉挑眉道,“难道追不上?” “因为那两件一级魔器一件太危险,一件意义不明......”切尼解释道,实际上是半是解释半是猜想,“而且那也是我入教之前的事情了,相关资料都要追溯到一两百年前,估计当时是没能够追回吧,现在说也没什么用。说实话,当初把梅林送出去真是一件再明智不过的事情了,起码能用这个筹码来和查理对峙。” 塔拉颇具尴尬地说道:“我一开始还以为完美容器不是真的呢......” “当然是真的,到时候就会被回收。”切尼说,“再过不久,他还要来这里取魔杖呢。” “配备设施倒是挺齐全的嘛。” “实际上......这是世界树的给我们的启示。魔杖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因为这是世界树亲自赐予他的。” “到时候定要让我看看了,哈哈!”塔拉豪爽地笑了。 “有机会,要是没机会真没办法。”切尼开始赶客了,“好了好了,你那里肯定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到时候再叙不迟。” 塔拉欣然接受:“那我走了。” “当心诅咒。”切尼看到塔拉点头之后,这才放下了紧绷的脸色,“保重。” 塔拉大概是知道了这诅咒的来源到底是谁了,但她对此显然无能为力。 章叁贰伍:如何死去 塔拉回到了倒悬塔,没有获得相应的安慰。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是在失落的湖泊中多滴几滴雨水而已。凯特非常识相,没有去戳她的痛处,而是安静地端来一杯咖啡,以及一碟饼干。 “早上买的红糖酥饼,来一点吧,蘸着咖啡吃不错。”凯特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说道,“最近来浸染塔刻印魔纹的人越来越少了。” 塔拉挑了一块卖相不错的酥饼,稍微拎了一拎,抖落掉上面的饼干碎屑,这才慢慢就着咖啡嚼起来:“有钱的人早就来刻印魔纹,没钱的那批始终没钱。你毕竟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这些。” “又有浸染塔的负责人被查出来违规收费了。”凯特从桌上捞起一个记事板,上面是一个表格,“这里是他们的名单,还有具体贪污的钱款,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把他们全部撤职,赃款也尝试着还回去了。” “老鼠一生一窝......”塔拉揪着自己松脆的发丝,不耐烦地说,“没办法,我现在不是国家首席术士,单凭星辰会的会长这重身份也镇不住他们。” 凯特往塔拉的咖啡之中添了一块糖,靠着书桌说:“浸染塔没什么问题,其他分塔我也派人联系过了,在更换过负责人之后,他们告诉我那里的浸染设施以及空间镜像术式都能使用。” “你也能独当一面了嘛,凯特。”塔拉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低调的下手,“平日里我没少责怪过你,记性挺好的啊。” “是塔拉女士教导有方......噗!”凯特慵懒地喝着咖啡,这句话一出,惹得塔拉重重地敲他的背,嘴里的咖啡一下子喷了出来。 “你不要在这里装,我和你共事了那么多年,你的性子我不知道?”塔拉的嘴角微微翘起,“我可不需要你的安慰,得了吧!姐是个坚强的女人!” “对对对......塔拉姐说的都对.......”凯特又打了个哈欠,“又要使用星辰塔了?” “嗯,”看塔拉这一副架势,肯定是要做些什么了,“我身上有【奇迹石像】对我施下的诅咒。” 凯特大惊失色,掼下自己手里的所有东西,大呼道:“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被下了什么诅咒?” “正因为我也没有看出来,所以我要借助星辰塔帮我看一下......”塔拉说,“毕竟我们这些人,说不好听一点就是算命的,替自己算命——” “——那会使你的因果发生偏差的。”凯特敲着茶匙,连珠炮似地说道,“使因果发生偏差的情况只有三个:预测自己的命运,回到过去改变未来的走向,以及在时空中遇见同样的自己。显然后面这两个不大可能实现,这条规矩是你告诉我的,之前你已经试探过一次了,你不要......” “我不是借助星力去窥探我的命运,”塔拉摆了摆手,“我只是想知道这条诅咒到底是什么而已。” 凯特眯起了眼:“我看不出来......你身上有什么诅咒。” “我去梅林圣地做了检查,有人告诉我诅咒的阶等和世界树本身力量层次持平。”塔拉说,“但我不知道这诅咒到底在我身上如何生效......” 凯特咬牙切齿:“可能是这个诅咒才让你......算了,塔拉姐,我来帮你守着,你先去吧,没事的。” 塔拉看了眼凯特,笑了笑,便转头走了下去。星辰塔是浸染塔在世间的虚像,只有持有【星象书册】人才能获准进入。塔拉沿着浸染塔内部朝下的楼梯一步步朝下走,啪啪两声响指,周围漆黑的墙壁便被萤蓝色的星光点亮。她触摸着周围的墙壁,把自己的魔力延展到砖块的表面,这些石砖在星力的浸染之下先是变得虚无缥缈,旋即变得凝实,但已没有原先的那般单纯了。 越过了某一个界限,塔拉便在往上走了,她脱离了浸染塔的重力局限,却进入了与之对照的星辰塔的重力局限。不过这里的一砖一瓦尽数染上了一层浓厚的星芒,亦或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由浓郁到极致的星力制成的。 星辰塔内部构架很简单,绝大部分原因在于其内容都是由星辰塔的使用者决定的。整个星辰塔的内部只有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上有一个正五边形的魔纹,塔拉迅速踏入术式的范围之内,她要沟通星辰塔内部的星力,把自己身上的诅咒给找出来。 塔拉不需要颂念魔呓就能够沟通星辰塔内的星力,她一挥手,腰间别着的古铜色大书哗啦啦从中翻开,在魔力的烘托下飘到了她的头顶之上。她心念一动,书页之上的文字融成了流水一般的星光,从书脊上一点一点地滑落下来,飘到了自己的指尖。这是独属于她的权能,使用【星象书册】的能力。她能够和这件魔器内的符文沟通,让它们帮助自己。 符文从来就不是什么死物,它传说是创世之神狄达摩的一部分,也就是神的一部分,与符文沟通就是与神沟通,符文是神的使节,其中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觑。 往常的符文碎块并不会回避塔拉的双手,而会亲昵地上前贴近,但如今这些如精灵一般活泼的符文却没那么活跃,甚至不敢去直接触碰塔拉的指尖。在感叹那么久都没有回到星辰塔之余,她对这一幕感到无比震惊。这种诅咒甚至连符文都与她敬而远之...... 塔拉必须得要把这该死的诅咒查出来不可。她依旧记得当时使用【奇迹石像】的遗留物时,预言之中的她的死法。莫名其妙......但那种画面既震撼又真实,她潜意识之中还是有些许相信的。她死在了群星之中,她的身体化成了闪亮的繁星,她的头颅处不知为何变成了一轮魔月。即使是这样,她也无法猜到自己死因是为何。 【以吾之名......】 塔拉吃力地催动着体内死气沉沉的魔力,催动整个星辰塔运作起来,四散开来的符文破片被星力裹挟着往身上靠。没一会儿,塔拉的身上便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汗。一道道晶莹的符文字句被拼凑而成,如一幅画卷,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是何人,胆敢对我等施下如此诅咒!】 一声厉和,塔拉全身被星力完整地透析而过,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逃得过如同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的星辰魔力,任何诅咒不可能在这种冲刷之中还能潜藏的! 【执掌命运之镜,窥群星之轨迹】 果然......塔拉伸出右手,从自己的胸口用力拉出一团黑色的线条,这是属于本应该消失的【奇迹石像】的命运之线。 怎么会...... 【祛除!】 她把手中虚幻的丝线朝空中一抛,她要让蛮横的星力把这等诅咒湮灭殆尽!这种邪物的余孽终究会被发现,正如她那正直无比的心一般,这个世界容不得如此混沌的存在! 咔嚓......咔嚓! 塔拉痛苦地僵硬在原地,剧烈的疼痛使她流出了晶莹的眼泪:“什......唔!” 这这团黑色的乱麻瞬间展开,化作了一条细小的长鞭,竟是把四周的星力给拍散了!塔拉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飘飞的命运之线重新缠绕在她的身上,并且箍得愈来愈紧,直至勒入她的身体内部! 被拍碎的魔力再也没办法聚拢在一起,【星象书册】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原先的星力退潮般散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空中晦涩漆黑斑点,不断浸污塔拉的一切。她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似乎是从遥远的时空深处传来的声响,又似乎是有人在她耳畔轻声呢喃,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既飘渺又凝实。这声音使她头晕发聩,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她不得不听......因为这种力量过于深邃,从阶层上便高出星力大半截。 【望汝等衰弱】 【望汝等混乱】 【望汝等失势】 【望汝等悲哀】 【望天空之群星助力吾等】 【望地底之虫豸啃噬汝等】 【汝之命运为吾所用】 【吾等皆为蝼蚁】 【万物皆无对错】 听完最后一句时,塔拉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她的一切已被侵吞,她的道标已被标定,连如何有尊严地死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她的魔力水准因为今天的“意外”再次倒退了。 章叁贰陆:危险的预兆 塔拉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熟悉不过的床上,身旁的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整个房间内蒙着一层淡淡的阳光。房间内的摆设很简单,不大的空间内只能放得下一套桌椅。通过这些信息,她能轻易地判断自己现在正躺在菲拉比【黑星】内的小房间里。 还记得自己意识消失之前的上一幕是在......是在梵冈的星辰塔内,到底是谁那么好心把她挪了那么多里地到这里来的?塔拉不明白。 “姐,你醒了。”费特从门后走出来,“是凯特第一时间联系我的,距离你昏倒已经一周的时间了。” “是......是么?”塔拉仍然感觉十分疲惫,就好像被一捆铁索牢牢套住,“我记得,我当时是......” “你身上的诅咒没办法除掉,我用逆转塔的力量都没办法......” 塔拉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当然了,我用星辰塔都没办法,逆转塔和星辰塔是在同一个层级上的。若不是.......接受了那个任务,我也不该会是这种模样。”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费特阴冷地说,“诅咒到底是什么样的?居然把你弄成这幅样子......绝对不可饶恕!你的魔力水准又退步了,再这样下去马上就要跌破五魔纹。” 塔拉捂着自己的头:“看来是摊上了个难缠的玩意儿......但也没办法。况且我还是星辰会的会长......” “这些天的活儿,我都帮你做了,你可以再休息一会的。你还是太手软,我帮你顺手处理掉了一大批会内的蠹虫。”费特坐到了塔拉的旁边,“虽然我魔力不行,但起码不会给你拖后腿。” “费特,我现在还不是在给你拖后腿么?” “是那些该死的蠢猪才惹得你变成这样的,你从小到大都不会出任何错误。”费特坚持说道,“那国王不会真认为能走上皇位只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吧?” 塔拉有些沮丧:“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我收到的诅咒很复杂,一时半会没法和你说,我现在有些饿了,先吃饭吧。” “【黑星】再也不会帮助那群饭桶了。”费特当即放下了狠话,“明明我们出了那么多的力,那贱种竟然就这样随便抛弃你......真是不像话!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不要在他们身上下太多的功夫......” “那也只能说我运气不大好了。”塔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塔拉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出了自己体内的星力运转有些晦涩之外,其余于之前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异。看来【奇迹石像】对自己下的诅咒并不会从客观上直接干预自己,而是在某种类似虚幻的东西上引导着自己走向衰败。 等等,塔拉的本职便是观测命运的轨迹,若是把命运说得如此虚幻,那么她的本心也有些动摇了。她笑了笑,在费特的陪同之下用餐完毕之后,她并没有立刻回到梵冈,而是继续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占星。 【星象书册】并没有抛弃她,但凭她现在的水准,有些内容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才可以启封了,当然,占星并不算在内。她打开厚重的书册,手指轻轻拂过凹凸有致的书页,引导出神秘璀璨的星光,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星象图来。费特在一旁看着她占星,生怕又出了什么岔子。 第一星位是命运,它的星带的虚影恰好与她的身影重叠。占据第一第二星位的星球对于一个人的命运有着非常重大的启示作用。塔拉的第一星位是命运,这代表着有什么命中注定的事情发生了,亦或是她的人生进入了一个命中注定的节点,这是无法扭转过来的。 第二星位是一颗棕色的行星。塔拉看到它时,竟然释然地笑了。这颗行星名为灾厄。这同危险不一样,灾厄代表的是坏事,一个人丢钱是坏事,而受伤也是坏事。灾厄星很亮,代表着塔拉的未来很有可能会不大好。费特眯着眼,脸色越来越差。 第三,第四星位是相反的虐杀和生机,虽然他们并不会对塔拉的现在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但它们照样启示着某种更加深远一些的东西。先是虐杀,而后是生机......到底指的是什么?难道是复活?死而复生是奇迹,而塔拉并没有掌握实现奇迹的手段,这种想象基本上也会终结。 除开魔阳和魔月以外,剩下的星球便是财富了,这对塔拉基本上也用不到。她再次想起了先前预示着的那一幕,正是那一轮魔月将自己的头颅给替代了,这到底预兆着什么?她不知道,但隐约之中有些恐慌。 费特没好气地说:“情况不容乐观。【黑星】和星辰会都是萨伦威尔的一部分,你出了问题,我会倾尽全力来帮你的。” “我还想看看你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塔拉收回漫天星辰,反倒是笑着用手画了画他的脸蛋,“你现在这幅样子,我不喜欢。” “你现在再在这里打诨也没什么用,我意已决。”费特抿着嘴,“我和你是分不开的。” 塔拉挑了挑眉,状若打趣道:“我这个问题想问好久了,你不会是——” “——你放心,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你的关系是纯正的姐姐和弟弟的关系!”费特的脸都涨红了,“我会在梵冈安插一批间谍的,就由当地的执行人......” “间谍?你的脑子是不是出了点问题......”塔拉皱起眉头。 费特平静地说:“我只是在通知你,【黑星】从来不依附于任何一个政党,而你领导的星辰会也一样,雅力士是雅力士,查理是查理,不要因为一颗老鼠屎而坏了一锅粥。” “我只看到你孩子气似地处理私人恩怨。”塔拉叹了口气,“随你怎么办,我现在要把精力放在整治星辰会内部成员之上了,你这大刀阔斧肯定会划伤自己的,我还得稍微修补修补,我再在你这里待一天,和你叙叙旧,我就回去了。” 费特点头,脸上的神色也松软下来:“好,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梵冈某处的执行者当天就收到了【黑星】总部发来的消息,说要立刻建立一批间谍小组,上报查理国王放新建章节出的一切风声,并且根据上级的指示行动。 近乎是同一时间,梵冈内忽然出现了一家乐队组合,共有四人,名叫“野犬组合”。唱情歌为主,偶尔搞些说唱,很有可能是因为刚刚起步的缘故,名声不大,偶尔在酒馆内卖场,运气好的话还能到小广场里卖卖嗓子。 野犬组合内的两个年轻男人是【黑星】的间谍,另外两个人,一男一女,则是由他们所扮演的社会角色所深交的朋友。他们一边进行演唱活动,一边暗中收集信息,向费特汇报关于查理相关的内容。费特显然是打算在暗中给他使绊子,这不仅仅是关乎他姐姐的仇恨,还有上次暗杀马歇尔的份。这个没脸没皮的人定会把一切的原因归咎于这个神秘的组织...... 他终究放心不下自己的姐姐,因此他恨一切伤害她的人。 章叁贰柒:一年春际 时光如梭。何曾想过,一切都正处于一个轮回之中。从每天的第一分钟到最后一分钟,从每周的第一天到最后一天,从每月月初到月末,再从春季至冬季,无一不是一个轮回。裃戛亚上的每一代人都在重复着一个巨大的轮回,他们生老病死,却也没能摆脱雅力士分分合合的局面。 金玫瑰骑士团的女孩儿们就在重复着一个又一个艰辛的轮回,她们早出晚归,刻苦训练,仅在年关时分各回各家,一开春便全员回归,进入了新一轮的进阶训练之中。所有人的战技都上了一个台阶,马歇尔的枪法也比刚开始好了不是一点半点,起码她可以站在三四十步开外击中靶子了。 再过两三个月,她们即将迎来骑士生涯中的第一个考验——学年末考核。其他同学们也刻苦训练,为了上交一份满意的答卷,女孩儿们更是要打起精神,以更加乐观的态度来面对前方的一切困难。 这里毕竟是魔法骑士学院,在女孩们的身体素质得到显著提升之后,亚美利加准备教她们如何把魔力和战斗技巧相结合。 “大家应该都刻印魔纹了吧?”亚美利加轻松地问面前的女孩们,因为他相信这些贵族不大可能没有钱。 不料,马歇尔面色不善地说:“我没有,我的亲眷没有安排我去浸染塔刻印魔纹。” “这可不大妙啊......马歇尔小姐。”亚美利加皱起了眉头,“实不相瞒,骑士学院和魔法学院的学制是相同的六个学年。而后面五个学年大部分教的是如何将魔力和战技融合在一起......” 不好......原来查理的算盘是这样打的么...... 马歇尔伤心万分,也就是说整整六年的大好时光将要被这样白白浪费,她也有自己的理想,也有自己的愿望,若是只能在这里坐吃等死,那她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呢?她可是在人们的注视与期待之下前行,就这样消陨而去,她到底该如何同他们交代呢?被害死的父亲和春,在暗中帮助自己的宦官菲利普,给予自己极大关照的威廉先生...... “但,在第一学年之内大部分还学的是最基础的东西,你依旧可以一起练习。”亚美利加说,“你也可以用各种各样的魔器提升你的战斗能力。” “嗯,我知道了。”马歇尔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她也拥有【金玫瑰】这一举世无双的名剑,她又怎么可能因此胆怯呢?而且,她还有父亲留给她的遗产,那把直到现在还挂在自己脖间的钥匙项链。它曾在危急的时刻救过自己一命。 齐贝林忧伤地看着马歇尔,她正因为好友的失落而悲痛。她的身世注定拥有一个波澜重重的命运,而这魔力上的制约只是第一步......若是她和她们渐行渐远,所谓的金玫瑰骑士团也不复存在了。而女孩儿们的命运大概率也没办法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这兴许是一场梦,但每个人都曾有实现理想的年纪。她们踌躇满志,她们心怀希望,即使是被关在铁笼内的雏鸟,也同样期待着冲破鸟笼的那一天。 没有人继续谈这件事情,马歇尔也在一旁看着亚美利加教其他女孩儿们正确在战技中使用魔力的方法,这说不定能在战斗上派上用处。从那天起,马歇尔的腰间细剑换成了魔剑【金玫瑰】,她的实力大半都凭靠着这柄神秘的宝剑。 马歇尔知道,自己的道路和剩下所有人在那一刻逐渐发生偏差,但她还是希望能结下这一段绝对得利的友谊。起码这能为她增添一大笔政治实力,坐上国王的位置只靠个人武力肯定不行,一百个一魔纹术士都可以堆死一个五魔纹术士,更何况马歇尔现在的实力更是比不上五魔纹...... 查理只要勾勾手,就可以从兄弟会内拉出十几打两三魔纹的魔法骑士来,打她不也是洒洒水的事情......但是联合几大家族的力量,说不定还能拼上一拼。王道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多交朋友,充实自己的实力,扩大自己威信,让百姓幸福,自然能成为众心所向。 似乎想的有些远了,女孩们现在的目标是三四个月之后的期末考核,进行训练之余,她们还要听亚美利加透露考核的相关内容。 大概就是以小组为单位的“生存考验”,每个人都有一个身份牌,她们将要利用身份牌进入一个特定的空间之中,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生存训练。女孩们每个人只能带勉强吃够三天的食物和水,而她们需要在特定的环境之中寻找赖以生存的水和食物。若是实在撑不下去,这些预备骑士就可以捏碎自己的身份牌,让自己强制离开。 身份牌是可以抢夺的,被抢夺者也会强制离场,但若是之前抢到了别人的身份牌,便可以用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存活”下去,但仅限三天,三天期限一到也会被立刻淘汰。有些地方的水和食物并不是免费的,而是要以相应的东西来换,有的是去捕杀特定的生物,有的是去采集指定的原材料,而更加直接的便是其他人的身份牌。 女孩们还听出了亚美利加的言下之意:实际上身份牌不仅仅是保障学生们生存的挡箭牌,也是某种交易必须材料之一。参加者可以凭借其他人的身份牌来换取超乎想象的生存资源,变相来说就是促进了学生与学生之间的抢夺。 本次考核是以小组为单位的,最后十五个收集到最多身份牌的小组即为考核通过,其余小组必须要留下来再读一年。这某种程度上导致了这所骑士学院难以进入的原因之一。当然,若是连续两次考核都没通过的话就会被学院直接劝退,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只要剩下一个人,那就算通过。这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了某些投机取巧的人玩弄筹码的游乐场。这恰好印证了某句话,战场不仅仅靠武力与肌肉,还要靠智慧和脑力。 至于马歇尔问这一空间到底源自何处,亚美利加本人也答不出来,看他的脸色,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也根本不知道。亚美利加又说,这一次的考核大概是近年来考核最难的一次,不仅仅要小心其他组的组员,小心艰苦的环境,还要当心自己小组的组员是否经得住诱惑,成为别的小组的内奸......因为在小组的组员只剩下一个时,组的概念已不存在,最后一人单独成为一组进行考核,剩下的人全部淘汰。 因为本场考核之中还引入了“空白身份牌”的东西,虽然很难得,但它的价值就能令所有人为之疯狂——能够顶替任何人的身份牌,并且一块空白身份牌能在结算之时以三块身份牌计算。 章叁贰捌:怪谈 生活是无聊的,人是无聊的生物,正因为此,人们的生活需要怪谈的调剂。骑士学院内同样也有怪谈,在充斥着魔力的世界之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冤魂怨灵只是小小一角,还有更加奇诡怪异的事情有待成为孩子们的谈资。 近来,学院内部出现了一个新的怪谈:嚎哭的角落。不止有一个人听到在学院的东北角隐约传出沉闷的女音,甚至还能够从中听出一些实质性的内容。金玫瑰魔法骑士团的女孩儿们也时不时从偶尔前来的学生中听到这些或是有趣,或是害怕的言论,她们不免也出现了些许兴趣。 女孩们只在白天进行训练,晚上的时间大多是自由活动,除开马歇尔以外,其他成员大多都呆在自己的寝室里,倒头呼呼大睡。齐贝林偶尔会去看马歇尔的训练,和她聊聊天,交互也是有限的。因此,大部分交流都留在了三餐。 “尤里,你有听说过学校内有一个嚎哭的角落么?这件怪事在男生之中最近传得很广呢!”伊利亚兴奋地和尤里攀谈,“那里和我们的宿舍离得很近!” “我......说实话,怕鬼的。”尤里不安地说,“我不想去那里,不要拉着我去。” 伊利亚鼓起了嘴,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只是跟你说一嘴嘛,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我特地找路过的人打听了一下——” “——你还有那个闲心啊!”爱丽吃着盘中的食物,挑了挑眉,“打听了什么事情?” 伊利亚煞有介事地说:“据说这个怪谈背后是有真实依据的。我有个亲戚——当然不是我哥哥他们——有消息说,在我们学校的一角送进来一个经过非常强大的魔纹构装改造过的女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魔纹构装?”马歇尔只关心自己关心的事情,“我不大清楚这是什么玩意。” “就是人为刻印在身上的魔纹装备,类似于铠甲,但是直接用专门的笔画上去的,一般要用魔力才可以启动。”伊利亚说,“我听那些男生们说,那女孩身上的魔纹构装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但相应的副作用也很大,致使她非常痛苦,无法行动。” 齐贝林好奇道:“那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送到这里的呢?” “这我倒是不清楚了......”伊利亚耸了耸肩,“大概是因为某个见不得人的秘密......没错,见不得人的秘密!” 齐贝林撇了撇嘴:“别瞎猜啦,想多了就容易害怕。” “我可不像你这个胆小鬼!”伊利亚瞪着他,毫不示弱,“反正传言的地方离我们很近,打不了晚上去一次呗。” 尤里因为害怕这些东西,于是站到了齐贝林这一边:“要去你自己去,多半是空跑一场。” 马歇尔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但对于这种事情,她还是想当一个旁观者,看看热闹就好。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放松放松就好,不必深究。当天晚上,她照旧在训练场的角落做加训,她不仅仅需要按照【金玫瑰】的指示做专业性的身体局部素质训练,还要进一步提升自己的枪法。毕竟勤能补拙,在这一段时间里,她起码从一个射击的睁眼瞎变成了一个近视病人。 齐贝林今天也来了,她看着马歇尔训练,偶尔照葫芦画瓢地动两下,差点把肌肉拉伤之后这才作罢。她每次依葫芦画瓢都险些把肌肉拉伤,她不知道这家伙的身体到底是怎么样的...... “经过魔纹刻印的身体总会比没刻印的稍微差点儿。”马歇尔自然地抓起了放在一边的毛巾,“这也有可能算是塞翁失马吧。而且,我有其他东西可以弥补我没办法使用术法的缺憾。” “你对白天伊利亚所说的那个传闻,你怎么看?”齐贝林今天忽然这么问了,让马歇尔有些吃惊。 马歇尔皱眉道:“什么意思......” “因为我父亲告诉我,最近原初教会真的送了什么东西到这所学院之内,”齐贝林悄声说道,“这很有可能是导致怪谈的元凶。” “原初教会?骑士学院怎么可能会跟原初教会搭上联系?”马歇尔稍稍想了一想,原初教会只和查理国王有联系,而自己就是被查理送到这里来的,口中说道,“我想不明白。” “要不要去看一看?男孩儿们所说的什么嚎哭的角落?”齐贝林满含期待地眨了眨眼,“有你在我总觉得稍微安心一点。” 马歇尔稍微想了想,拿起手中的魔剑,半是嗔怪地说:“万一真被什么鬼魂袭击了,我也救不了你,你既然想去看,那去看一看也无妨。” 天黑了,女孩们住的地方除了宿舍区域之外没有亮灯,两人逐渐远离训练场,后头的灯光鞭长莫及,黑暗就像一个毛毯,慢慢地从天上放落下来,盖到世间万物之上。两人头顶的魔月是皎洁的蓝色,空中浮着两朵轻飘飘的云,被染成了悦目的亮蓝色。 环境被刷上了清冷的蓝色,周围的环境也变得清冷起来,兴许这是早春的余韵,还未歇息。两人趟着没过鞋子的矮草,慢慢地朝着传闻之中的地方走去。 一阵阴风飒飒而过,两人只听得一声轻微的低鸣声随风飘来:“呜......呜......呜呜......” “这,这是你说的话?还是风声?”齐贝林顿时吓得绷起了脸,“还是......” “嘘......”马歇尔把食指竖在自己的唇间,示意害怕的齐贝林安静下来,她拉起了伙伴的手,一步一步地,近乎是碾着脚下的土地,近乎没有声音地走着。 愈发走进,这种半是痛苦,半是迷茫,又有几分混沌的呻吟更加明显了,马歇尔很明显感觉到手中的力道变大,但她的好奇心忍不住让她往前走,现在是马歇尔拽着齐贝林往前走,一前一后,后面那位的身体止不住往后仰,生怕有什么妖魔鬼怪冲过来把她一口吞了。 “话说,你刻印了魔纹,为什么不变点照明的东西出来?”马歇尔转过头道。 “哦,哦!我差点忘了!”齐贝林这才颂念魔呓,托起一个作照明用的白色光球,虽然效果不大好,但也权当让周围的场景稍稍清晰一点。 两人最终确定了,这一声声嚎哭是从角落的一个小门之中传出来的,而门内连通着一级级朝下的楼梯,在两人靠近之时,齐贝林手中的光源就好像被门内的什么东西吸进去大半,只能照得清两人的脸。 齐贝林面色恍惚,她看着脸色惨白的马歇尔,结结巴巴地说:“要,要不......咱们回去吧?我还以为,这个怪谈只是说着玩儿的......” “不,咱们下去。”马歇尔皱起眉头,拽过了齐贝林,没有犹豫地踏入了狭小陡峭的阶梯之上。 笃......笃......笃...... 齐贝林害怕地望着漆黑空洞的四周,耳朵里全是鞋子踏在楼梯上的声音。这个小径是狭长的,就好像怎么也走不完似的。她大概记得,她们所在的位置正上方应该是一个大礼堂,平常不大能够用得到,只有发生大事的时候才会打开蒙尘已久的大门。 章叁贰玖:蔓延的魔力 阴冷的走廊内湿气很沉,就好像凭空出现的秤砣,压在两个女孩身上。马歇尔显然也被如此奇诡的氛围唬住,更不要提吓成一团的齐贝林了。 狭长的走廊下方连通着一个极小的广场,马歇尔能够在漆黑的地面上用脚摸索出凹凸不平的纹路。嚎哭时有时无,断断续续,有时在求救,有时意义不明。齐贝林紧紧抓着马歇尔的臂膀,手中的光点好像被勺子一口口挖去,只剩下了一点点。 “呜呜......唔......”这种声音貌似是从小广场边缘的一个房间内传来的,马歇尔循着声音,慢慢地朝此处靠近。 明明此处如此昏暗,那小房间门口竟是隐约散发出青绿色的光来,齐贝林害怕得发抖,但也跟着马歇尔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齐贝林尝试说道,“他们为什么会把这种东西放进来?” “我也不知道......”马歇尔从腰间抽出了【金玫瑰】,艾琳告诉她,面前这屋子里的东西并不好惹,魔力水准完全可以与五魔纹术士相当。 【它的生命层次......我说不清楚,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是血肉生物,但是包容了超过它身体极限的符文魔力......马歇尔,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和它发生冲突。】 齐贝林低头发现,马歇尔带来的那只金色的玫瑰正在黑暗中散发出极具穿透性的光芒,眨眼间驱散了压抑的黑暗,花盘上细碎的花瓣轻盈地飘落下来,化作二人身周的护卫,寸步不离。 “没事的。”马歇尔忽然换了个硬气的口吻,“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再受到伤害......绝对!” 齐贝林还没见过马歇尔使用过这把剑:“你的这把剑......到底是什么名堂?” “先跟上再说。”马歇尔甩了甩细剑,有更多花瓣从剑柄上落下来为她们打头阵,“你前面不是跟我说想要去看看嘛,来了之后扫兴而归可不好。” “唔......呜呜......救......救我.......我好,好伤心......好痛,好痛......好痛!”越是靠近,两人听的越是清楚,“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两人不禁皱起眉头,屋内弥漫出一股臭味,好似鲜肉腐败,却也好像河底淤积很久的污泥。一步步靠近上去,金玫瑰的花瓣变得格外锋锐,一旦有什么东西要扑上来,它们立刻会把进犯者撕成碎片。 她们来到了小屋的门口,散去了扑鼻的臭味之后,立刻被面前的景象给吓到了:一个浑身鲜红的赤**孩被包裹在一层绿油油的类啫喱的物质当中,周围的地面以她为中心扩散开一层似油非油的液体。她浑身的皮肤几近完全腐烂,露出细密的肌肉,她的眼睑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溶解,两只眼球孔洞地透过绿色的这里直视着外面的灰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齐贝林呜咽一声,怎么样也不敢跨进这房间半步了。 “我不知道......”马歇尔慢慢地走上前去,忍住呕吐的欲望,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好痛......好痛......救救我......”眼前的女孩看到有人前来,顿时有了反应,“救救我!我不想......我不想变成......怪物!” 马歇尔沉声道:“你是谁?” “我是谁?”女孩呆住了,她两颗硕大的眼球在即将突出眼眶,“我的名字......我似乎不记得,我的名字,叫......爱丽丝·霍华德......应该,是叫这个名——”话语到这里立刻中断,面前的女孩忽然朝她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马歇尔的手臂,体表的物质瞬间沿着她的手臂迅速蔓延。 “唔!”马歇尔顿时感觉到皮肤上有剧烈的灼烧感,周围的玫瑰花瓣闪烁而过,把贴在皮肤上的黏液悉数刮下来,另一批锋刃扎在了爱丽丝的身上——准确来说,是扎在了这一层绿油油的黏液当中! 明明看上去是如此脆弱不堪的黏液竟硬生生挡住了刀瓣的侵袭,硬是没有伤到爱丽丝哪怕丁点! “快收回来!”马歇尔伸手操纵刀瓣收回【金玫瑰】,发现这这里一般的物质具有莫大的吸力,要不是她拖泥带水地把花瓣拽出来,刀瓣与她的联系估计就已经消失了。 “救......救我,我的名字,是爱丽丝......”爱丽丝毫无生气地重复着这两句话,一丝丝肌肉之间流出淡粉色的魔力光华,迅速从体表流入身下地面的魔力纹路,整间屋内的空间霎时变得迷雾腾腾,铺张在地面的绿色啫喱染上了光亮的粉色,不只是地面,周围的墙上,头顶上全都闪烁着魔力的光辉。 “马歇尔,快跑!”眼看着周围的一切正在被危险的粉红色淹没,齐贝林拽着马歇尔的手往后退,“快跑!” “求求你们......救救我......”爱丽丝的表情忽地变冷,她的头先是无力地吹落下去,再抬了起来,她的双眼也布满粉红色的丝线,她先是不解地看着两个人往后撤的身影,旋即伸出了自己的的右手,喃喃道,“快......杀了我......不要再让我......痛苦下去了......” 但此番祈求却对应着铺天盖地朝两人冲来的亮粉色魔力洪流,汹涌的臭气被强大的压力泵出房间,小屋内的温度正在飙升,马歇尔两人立刻退出奇怪的小屋,那看似凄惨的女孩瞬间淹没在粉色的海洋之中。马歇尔持剑朝前一点,四处飘散的玫瑰花瓣自动把冲来的黏液打散。她拜托艾琳强化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一把拽起齐贝林的手,另一批花瓣低空徐行,她毫不犹豫踏上了空中的花瓣,广场之内诡谲的粉光蔓延得越来越快,眨眼间铺满了偌大的地面。 “当心!不要掉下去了!”马歇尔流畅地带着齐贝林踏空而行,路上挥出数道金色光刃,把四周飞扑而来的啫喱击退。一时之间,整个小房间就好像一块正在上色的油画,油画的中央还拼命伸出无数滑腻的触手,正朝四周观看他的人伸出无比锋利的獠牙! “也不知道原初教会把这玩意搬过来到底是有何居心......”齐贝林和马歇尔跳到还未被完全侵染的过道,一从花瓣上跳了下,便没了命地朝上奔。 “先逃吧,到时候告诉亚美利加先生。”马歇尔收回全部花瓣,大跨步朝上奔,没多久便见到了出口。 黏液与墙壁的碰撞声接连不断,无数金光在狭小的空间内不断闪烁,交织的黏液先是被魔剑的刀瓣切碎,又迅速复原,如此往复。 轰隆隆...... 她们终于逃出了死亡的狭间,隆隆作响的黏液只敢跟到洞口,一旦冲出楼道半步,黏液本身就滋滋作响,飘起了淡绿色的青烟,有机的黏液顿时失去了生机,迅速瘫软在地。剩余的啫喱状物质也识趣地不继续追赶,满满的缩了回去。 两女孩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上,望着重归漆黑的阶梯,她们的眼神充斥着恐惧与疲惫。她们知道了一个不应该知道的秘密。 无穷尽的黏液从地表缩了回去,油画上的墨迹再次缩回了画板的中央,女孩又变成了原先的模样,粉红色的魔力流回她的肌骨之间,腥臭气息重新荡漾开来。 有一个人站在爱丽丝的旁边,他背着手,静静地看着一切重归正轨。他是原初教会的主教之一,就是他使用自己的鲜血浇灌蔷薇,把希望寄托于马歇尔的。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难道命运的轨迹一定要这般残酷么...... 章叁叁零:泄露的后果 波塞罗那宫,金碧辉煌,今天阳光灿烂,适合当庭参政。查理正坐在王座之上,慢慢地翻看着传上来的一件件奏折。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有的事情具体下达解决也非常麻烦。国家首席术士换人,对中央枢机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处,甚至比先前还要差劲,因为新的国家首席术士并不会帮他们有效处理任何事情。但霍格看着嗜杀成性,没有一个人敢上报弹劾他的奏疏,怕有杀身之祸。 缺少塔拉的帮助,中央枢机不免出很多问题,有监督责任的霍格自然对其发起了严厉的整治。不论是公开撤职还是动用私刑,这都不是那些从政者希望看到的事,他们因而尝试着贿赂霍格,但全部失败了。自此,中央枢机小半部分的掌权人被当即逮获,并在兄弟会中挑选了对应才干的人顶替上位,中央枢机的权利分布翻天覆地,一切都不再安宁了。 甚至连雅力士的百姓都已知道中央枢机内部出了很大问题,因为他们上班看到的熟面孔莫名消失,替上了几个凶神恶煞的领导。不谈他们的行事效率如何,这些人至少油米不进,对想要好吃懒做的高层是最坚决的打击。勤恳工作的人会受到直接的优待,而只吃不干的蠹虫会被碾压,是兄弟会恪守的准则。这大体上是好的,处罚的方式却有些偏激——滥用私刑。 幸亏值梦司的司长佩曼一向恪尽职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部门内人手刚刚好能够完成每天的值梦工作。新来的检察使充当了综合事务管理顾问,在司里兜转一圈,硬是没能发现几个好吃懒做的员工,他愣了一下,宣布会给整个部门的薪资上涨一成,还会让中央枢机调派来更多的资金扩大值梦司的规模。 佩曼挤出一副笑容,答应下来,自己的死工资总算是上涨了一点,兴许也是某种幸运吧。但值梦司相应扩大对应着工作指标的上升,以及新人的招募。这也需要费一番功夫,还得仔细筛选新人是否另有企图...... 总而言之,几家欢喜几家愁。查理国王的治理并没有人民们起初想象之中的那么差劲,当然,当街咒骂国王的人也不算少。有政治评论家言:每个国王都有每个国王的治理方式,查理陛下的行事方式雷厉风行,看上去毫无章法,实际暗藏玄机。当然报纸大多数情况下是用来擦屁股的,是上厕所时值得一看的东西。 真实的信息是客观的,无法通过人体声带的震动阐发出来,但人们可以尽全力通过符号学的方式,把事情尽可能不添油加醋地说出来。并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方的身份不同,自然可以选择是否隐瞒真相。对查理国王来说,胆敢和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说话,那一旦被发现,估计说谎者小命不保。 原初教派的主教匆忙叩响了政事厅的门环,在等待半分钟之后,他步履慌张地走进了五彩斑斓的狭间,正视对方怀疑的眼神。他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道:“陛下,有人涉足骑士学院内‘爱丽丝计划’的区域......并产生了目击者。” “然后呢?”查理放下手中的材料,饶有兴致地说,“目击者没处理掉么?” “这......发现实验目标的人一共有两个,其中一位是马歇尔公主,另外一位是齐贝林·马兹莫特小姐......”主教小心地揩去额头的汗水,“因为身份原因,所以我只是驱使爱丽丝把她们从相关区域赶出去了。” 查理的眉头稍稍舒展,眼瞳之内闪过七零八落的符文光泽:“确实不大好办,马歇尔那个小混蛋那里我自然会想办法,那个什么杂种——” “——是齐贝林小姐,查理陛下。”主教适时提醒。 “哦,是齐贝林么?反正就试图让她忘记这件事,或者是封口即可。”查理知道马兹莫特家族的力量不可小觑,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的计划必然伤筋动骨,“为什么不把实验受体放在更加隐蔽的地方?” “那里已经是学校里最偏僻的地方了......”主教畏畏缩缩地说道,“很有可能是那些孩子们......” “我不希望你找理由。”查理的眉毛翘了起来,王座右边的柜台中央还端端正正地摆放着【解离之手】,“下不为例,否则我就是为你们单方面违约。” “是,是!”主教点头哈腰,忙退出了恢弘多彩的政事大厅。他从未想到“爱丽丝计划”的实验体竟然真的会被人发现,而这发现的两人,又恰恰是对于国家的未来可能有剧烈影响的人物。无论是杀还是不杀,对于原初教会都没有好处。 当天晚上,亚美利加办公室的门被敲了开来,门外闯入两个气喘吁吁的女生,齐贝林惊恐至极,马歇尔疲惫不堪。她们七嘴八舌地说出了今晚刺激危险的经历,把亚美利加听得半懵半懂。在搪塞过两位女孩,把她们安全送回寝室之后,他立刻向院长进行请示。而对方的回答只是云淡风轻的“这是考核的内容之一,具体事项等通知”罢了,又有谁能够知道,这通知会什么时候到来呢? 亚美利加当然知道原初教会把什么东西放在了骑士学院的内部,但除此之外,这件事情的所有细节全都是机密内容,任何人不得知道,亚美利加显然也不应该知道。方才两位女孩说的话的真假他无法考证,也不能考证。“那件东西”很有可能在被发现之后就被立刻转移...... 不过,亚美利加相信,这两位女孩既然后续没被找麻烦,那自然是说明,她们背后的力量显然是可以和原初教会相互抗衡的。齐贝林自然是如此,马歇尔与皇室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大概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为了让她们长记性,亚美利加之后特地约谈了两位女孩,让她们不要瞎跑,也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而对方支支吾吾,最后还是答应了。 经过这次可怖的冒险之后,马歇尔和齐贝林变得不那么爱笑了。齐贝林在之后的训练计划中显得尤为刻苦,甚至把其他女孩们都吓了一跳。爱丽·乔伊斯曾经问齐贝林为什么会变化那么大,她只是晦涩的笑了,偷偷看了看马歇尔的方向,道:“我可不能被马歇尔小姐给比下去呢,我将来可是要做大事的!” 马歇尔有一种预感,更加具体来说,是危机的预兆。爱丽丝的存在会对她们所有人造成极大的威胁,并且......艾琳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那啫喱一般的污泥会侵吞血肉生物体内的魔力,若是齐贝林当时被刮到一下,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在这里活蹦乱跳了。 这会不会是查理对她下的计策,来为难自己?这也有可能是查理想致自己于死地的杀招之一,也或许是......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就爱胡思乱想。但胡思乱想就是年轻人的特殊本领,不是么? 章叁叁壹:梅林与世界树 梅林已经到上学的年龄了。一年春际,小男孩已长大了一岁,从身体各种指标来看,他的年龄与领取魔杖的年纪相匹配,因此今天谢尔顿要带他去梅林圣地,顺便再检查一下身体情况。话说回来,他已是好久都没有回到梅林圣地,今天正好回去和熟人叙叙旧。 谢尔顿近几天没能睡好觉,脑子里反复翻炒着梅林的下场,嘴里回环着不敢的滋味。他不禁在开往梅林圣地的马车上,亲昵地摸了摸梅林的头,不少年的父子关系,已让他们俩之间形成了坚不可分的纽带。梅林非常听话,一路上也没有为他惹什么麻烦,反倒是三番两次地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尝试着去理解这一切。亲情?友情?拯救?抚养?宗教?人性?魔力?命运?教育?每一样都无从下手。梅林就好像那天空最亮的那颗星辰下凡,满怀着对于生活的热情来到他的身边。内敛而不闭塞,自信却又不自满,机敏却不狡猾,都是他的优秀特质。他已经放弃给梅林喝药来抑制他体内梦魇的生长情况,因为这种药毫无用处,喝起来还是一种煎熬。 “魔杖!嘿嘿,我也要有我自己的魔杖啦!”梅林咧嘴,脚尖时不时点着马车底部,“爸爸的魔杖也跟了不少年头,一挥一挥的,看起来很帅气!” “魔杖都有不同,有长有短,有大有小。”谢尔顿笑着说道,“你可以期待一下,将来陪伴你的那一根魔杖到底是什么。不过一般人家也不大可能用得起魔器,不要到处和别人炫耀。” “嗯,我知道了。”梅林认真地说道。 梦魇悻悻道:“上一次偷偷从世界树那里借去了一部分力量,那家伙大概对我们有些记恨。哼,从世界树身上拔下一根枝条来做魔杖,估计要把那老东西给气死。” “老东西......”马尔克斯颇为无语,“祂不会把我们给杀了吧......” 梦魇无所谓地说:“谁又知道呢?不过只是稍微借用了那么一点点与时间法则,大概不会出什么问题。” 马尔克斯道:“什么叫借用了那么一点点......应该是未经允许借用了很多吧!我之前还不明白,现在总算是知道了,调用时光法则到底是多么严重的一桩罪过!” “走一步看一步咯,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还可以回溯时间——”梦魇梅林卡住了,“啊,我们比不过世界树的权能,估计会从时间的彼端被抓回来。” “啊,这样的话我们就都死了呢,真好。”马尔克斯装作笑嘻嘻的样子,“真好啊!” “所以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嘛......” 两人来到了鲜花盛开的梅林圣地,梅林一向喜欢花,这是代表梅林的梅林圣地,因此他对于这里有天然的亲和力。时光荏苒,他已不像以前那么稚嫩,他能够控制自己对于魔力的渴求,不会看什么东西都想要吞噬,但从体内散发出来的“血统压制力”仍然会使各种血肉生物望而却步。 梅林在填满花草的小径漫步,忍受着丛林野兽在远处恐惧的目光,拉着谢尔顿的手,对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好奇。他对于梅林圣地只了解一小部分,谢尔顿也从未带他去过其他地方。但这一次,谢尔顿反常地带他把这里全部兜了一遍,从第一圣所到第八圣所,从崗比斯山脉一直绵延向周围的林木带,一路上还带他见识了不少符文生物,其中不乏梦魇。 当然,这些颇为低等的符文生物一见到梅林便害怕得无法动弹,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坐在原木的两端,遥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巨树虚影,柔软的云彩绕着树干缓缓转圈,天空中的飞鸟甚至都没有叶片一半大,魔阳在这里失去了效用,世界树是这里的魔阳,将自己亘古荧绿的生机播撒入梅林圣地。 他们旋即回第一圣所,在为梅林进行身体检查的同时,谢尔顿找来那【原初的老者】商讨获取魔杖适宜。 他是整个雅力士内唯一的六魔纹术式,庞大的魔力摧残他的身体,本就苍老的他瘦成了人干,松垮的皮囊吊在脸上,就好像一个破布袋。 “这一任梅林成长情况如何?”老人是坐在轮椅上,被推过来的,“这是【完美容器】计划的关键因素之一,不得有半点闪失。” “他的情况非常好!”谢尔顿听到【完美容器】这四个字的时候,心里有些发痛,“无论是心理上,还是从魔力水准上。我对他进行了基础的魔法常识的教导。” 老人竖起一根手指,似乎是在告诫:“不需要让他知道太多东西,否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计划有变,你只需要把他安全地抚养成人即可。他需要亲自进入圣地的中心区域,向世界树讨要魔杖。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之内,他的身体需要熟悉魔杖。” “我是梅林的抚养者,我希望知道他最后会用来作什么。”谢尔顿抿起嘴道,“他很有天赋。” 老人摆了摆手:“梅林的唯一用途是他的身体素质,进入梅林教的每一个人都很有天赋,你也是。查理的野心非常大,而我们也自然会有相应的解决办法。事态虽说有些出乎意料,原初教会这种虫豸也想掺和,也只不过是被一脚踩扁的份。” “所以说......他将来到底会用作何处?” “这并不是你需要知道的问题,之后的沟通工作就由切尼和你交涉,你已不是梅林教的一员,从形式上来说,我也不需要将梅林交于你抚养。将梅林交付完毕之后,你自然会得到入会升职的机会。” 谢尔顿低下头,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东西:“我知道了。” 梅林检查完身体,一蹦一跳地回来了,和先前检测的预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是血液之中魔力的水准超量增加了两成,还在预期范围内。小男孩期待地看着自己,蹦跳着大叫“我马上也要有我自己的魔杖啦!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谢尔顿笑着揉搓他的头,鼻梁上痒痒的。他动了动喉结,很沉重,就好像刚刚吃了一瓣柠檬。 “等会有一位你先前见过的阿姨来为你带路,只要一路到底,就可以看到一棵非常大的树,虔诚地在祂面前许愿,你想要的魔杖就会从天上飞下来。”谢尔顿已经习惯了怎样成为一个父亲,却不知梅林也习惯了如何作为一个孩子。 切尼来到梅林面前,再一次惊叹这男孩成长迅速,在和谢尔顿聊了两句之后,她打算先送梅林去世界树那里,两人再做深入交谈也不迟。 谢尔顿坐在第一圣所的门前,先前门口没有桌椅,现在因他的缘故专门摆放了一套,说白了就是为两人聊天而使用的。两三分钟之后,切尼回来了。 “我把他送到了时光花坛前面,后一段路要他自己走。”切尼心疼地看着谢尔顿头上又多了几根白发,“这几年辛苦了。” “不辛苦......我自己也成长了很多。”谢尔顿苦笑道,“我现在......有点舍不得。” 切尼说:“没事的,放轻松,每一次得到,都需要相应付出什么。” “如果我说,梅林他......”谢尔顿低下了头。 “他怎么了?” 谢尔顿忽地抬起了头:“我实际上从前一段时候就在纠结......但我最终还是希望,他能够以真正的‘自己’活下去。” “你会被处死的......私自放走梅林,对于梅林教或者是兄弟会来说,他们都不会原谅你的!”切尼揪心地敲打着桌面,“你绝对不能......你......他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居然会......” 谢尔顿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他有我们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力量!那是超越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力量!当然,其中不乏我的私心......我兴许是真的放心不下他。” “谢尔顿,什么超越过去,现在和未来......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切尼脸色苍白,眼角以至于沁出了泪花,“你绝对......我对你是那么——” 谢尔顿郑重地说:“——如果我说,那关于梅林的传说是真的呢?你我都知道,单单是靠生命术式是无法达到生命的终极的!” 切尼瞪大了眼睛,就好像喉咙噎住了:“你!你真的......你看来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我必须这么做,人类总是寄希望于那虚无缥缈的霞光。”谢尔顿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切尼眼角的泪花,“你......” “我知道了。”切尼用力地揩去了自己的泪花,“你知道么......我对你,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单纯。” “呃。”谢尔顿愣住了,“我还从来没有——” “——你这个混蛋!超级大混蛋!骗子,骗子,骗子!”切尼咬牙切齿道,“你这样,真的是在找死!你为什么......” 谢尔顿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我会帮你的。”切尼红着眼说,“但我只帮你保守秘密,知道了么?而且,不经过我允许,不可以死!否则......” “好好好......”谢尔顿答应了,“我打算把梅林交给我的老师,这样的话,他也能发挥出自己的最大价值,那老东西也对于这种孩子不可能不放开情面的。” “我还想再煽情一会儿......都被你搅了!”切尼重重地拧着谢尔顿的胳膊,疼得他大声叫起来,“这件事情,我会帮你保密的,绝对不会说出去。” “好。”谢尔顿重重地点了点头,“切尼,还有很多人配得上你......”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们两个人齐齐朝北方看去,大地开始震颤,林间的飞鸟黑压压腾飞。却见天空中降下一道神光,神光的中央是一根棍棒。那无疑是梅林此程的目标:独属于他一人的魔杖。 章叁叁贰:鲜花之杖 花是美丽的,能够赋予人类想象的联觉,因此,各种各样的花语应运而生。自古以来有两种神秘的花,一黑一白,双生双融,缺一不可。它们本身便是力量的代名词。白色的希漠所代表的权能是引渡,而黑色谟希的权能则是欺诈与扭曲。 第一种花朵生于梅林圣地内世界树区块下的时光花坛,享受着生机充沛的绿荫,它们承担着传达世界树意志的职责;第二种花朵现生于现任梅林的灵魂空间之中,它的职能则是帮助梅林扭曲,甚至回溯过去的时间,帮助它的主人度过难关。它们好像是命运的共生体,无论怎么样,它们终究会聚在一起的,不论过去,现在,和未来。 梅林小心翼翼地循着繁花小径朝前走去,迷蒙的香味中充满着蝴蝶翅膀的味道。嗡嗡的声响从远处传来,白色的花坛放射出柔软的光。越靠近花坛,小男孩就觉得自己的头顶好像有石头压着,靠得越近石头的重量越大。在走到花坛边缘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打湿了。 “单单是世界树周围散发出来的威压......就已经那么大了么?”马尔克斯难堪地说。 梦魇梅林说:“对啊......而且这老东西多半在为难我们。希漠和谟希的力量都与时间有关,二者的关系说不清楚。” “你依然是不愿意告诉我它们之间的秘密。”马尔克斯不满道,“都已经是几年了?” “如果我说,我忘了,你会相信么?”梦魇反问道。 马尔克斯说:“我不信。” 梅林坐在了花坛边缘,狂风吹散了他的长发,随风飘荡的希漠像是有意识一般,慢慢地朝远离梅林的方向上去靠。它们好像是在害怕面前的男孩,而梅林见状,笑着伸出手去揪花坛中的白色五瓣花。 花朵被摘下时声音很清脆:啵!随着这一身脆响,头顶庞大的树叶飒飒作响,似乎是在控诉着面前小孩的不满。要知道,近乎没什么人能够来到面前的时光花坛,而在这花坛之中拔出一朵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沉重的神念从空中缓缓降下,因其太过凝实,甚至都结成了一块璀璨的宝石,天地的音律都随宝石光泽的流转而行。宝石闪烁,晦涩难懂的声音在梅林的耳中扭曲成能够勉强接受的语言:“汝便是......那位欺诈者......” 梅林的脸上涌起潮红:“只不过是借用您的一丝神威而已。” “汝身上......有命运的味道。”世界树的分神波澜不惊地说,“亦就是说,汝还没放弃。” “没有放弃......”梅林诧异地说,“我放弃了什么?你在说的是谁?命运的味道又指向何处?” “汝应该不记得,吾等与汝的约定......”世界树勒克斯说,“竟然想出这等方法......迎接汝等的终将会是失败与死亡。” 梅林摆出疑惑的表情,慢慢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从你这里可以获得一根独属于我的魔杖。” “吾等可以再聊聊,毕竟也是老相识了。”勒克斯沉吟道,“汝真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不过也罢,不论如何,汝会发现苦苦寻求之物,只不过是灾难的大门而已。有时候,一无所知反倒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 “梅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马尔克斯觉察到不对,于是问梦魇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认识世界树?还是说,你和世界树有什么关系?” “我......好像和它有一些关系。”梅林困难地说道,“你也知道,我不可能把每一件事情全都记住的,真的。” 勒克斯透过水晶的折射看到小男孩一副费解的样子,也不想再多说:“汝已记不得说出多少谎言,而目的终究没有达成。看来,找回人性还需要一段时间。梅林,汝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谎言,而谎言终究会破碎。不过......汝等的命运,大概也只有戴斯提诺才能窥得全貌。吾名为勒克斯,是时光的代行者,为狄达摩降于世间的神躯,而汝身上不知为何拥有我的部分力量......而这一部分力量,有一部分源自于我,而另外一部分,本不应留存于世。” 梅林努力吸收着勒克斯说出的每一句话:“什么叫本不应该留存——” “——别听这家伙说的话!”梦魇就好像激灵打挺过来,“这家伙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以信!” “你到底怎么了?”马尔克斯奇怪了,“一会说记不得了,又一会儿说一个字都不可以信!” 梅林苦涩道:“如果我说,我又记得发生了什么,你会相信我么?”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尔克斯实在是搞不明白,“你什么时候才能向我解释明白这一切的原因?” “我......记不得了。”梦魇痛苦地说,“我真的记不得了!我已经丢失了太多东西,不要逼我!” “汝的计划......还颇为大胆。”勒克斯意味深长地说,“吾理应在此折下一根嫩枝作为助力汝等前进的工具,这个‘现在’亦是如此。谟希......汝等从时光之末剥离出来的力量,同时还窃取了半数生命术式......不愧为欺诈者。但欺诈时间,还相差甚远。吾还未看到汝等的决心。赐予汝等一根能带来鲜花与美好的魔杖,兴许能够净涤汝等破陋不堪的心。不论在何等时空之中,它作为吾的一部分,永不会湮灭,会始终存在。” “感谢您......勒克斯......”梅林呆滞地注视璀璨的水晶飘回天空,消失不见,这些话是他口中自然而然说出来的话,“我会永远记住您的恩泽。” “汝会与吾重逢,老朋友。”勒克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到时候再说也不迟。这根魔杖的名字叫做‘鲜花之杖’,但愿它能给你带来生机与美。而且......它也算是开启真理的一把钥匙,收好了!” 树梢头一根树枝在勒克斯的操纵之下,咔嚓地折断掉落,阳光齐齐朝它聚拢,厚重的金黄色光带将其牢牢围住,簇簇鲜艳的花朵在这根粗大的树梢上盛开着,在时光的封存之下,它们将会永远绽放。除开花朵以外,鲜嫩的树枝迅速老去,光滑的树皮皴裂脱落,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芯。芯子迅速衰败,变成古旧的棕褐色,并左右拧巴起来,扭成适宜手握的模样。 这根魔杖头大尾细,比梅林还要高。它从空中落了下来,点地的一瞬间,土地内纷纷钻出绿色的幼苗,开出了五颜六色的五瓣花。男孩朝前走去,在握住这根魔杖之时,他便已知道,这根魔杖无论在何时,何地,何处都属于自己。只有自己才能真正使用它的全部力量——因为其他的人甚至都无法举起这根魔杖! 因为他还没到达足够的高度,他是抱着这根魔杖,从开满鲜花的小径之中笨拙地走出来的。 章叁叁叁:解释不清 谢尔顿和切尼见天空中降下一道神光,自知是梅林已经拿到了魔杖,便识相地不再继续把这一话题延续下去。梅林和马尔克斯一路上都在争吵,马尔克斯认为自己知道得太少,从先前的一段时间他就认识到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而梅林则是一直说,自己的记忆并不稳定,还需要过一段时间再告诉马尔克斯全部内容。 “我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凭空出现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梦魇梅林说,“我现在也没有办法把事情讲明白......” “你起码可以跟我说一下你和世界树的关系吧?”马尔克斯不爽道,“你和我现在绑在一条船上!” “世界树说的时光之末,我暂且还记不清楚,我的记忆貌似是被什么人给抹去了。”梅林说,“我在很久之前窃取了世界树上前半部分的生命术式,这可以让我的肉体稳定。” 马尔克斯说:“你可没有肉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符文生物的身体也算是肉体。”梅林继续说道,“而谟希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我并不知道它是否来自时光之末,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时光之末到底是什么。” “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马尔克斯盘问道。 “我不知道......我或许现在还不知道。”梅林轻松回答着,“很有可能现在只是跟你一起成长而已,你或许可以回去问一问那本奇怪的书,他说不定什么东西都会告诉你呢?” “你不要扯开话题!” 梅林委屈道:“但我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啊,因为我不知道!我明明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即使记得什么也忘得差不多......为什么我这等至高无上的存在还会在你面前——” “因为这副身体本身独属于我!”马尔克斯火气正旺,“这是一个决定性的问题!你只是一个外来者......”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现在与你已经分不开了,不是么?我和你绑在一个灵魂上,我难不成还会骗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眼睁睁地体会到了下方的灵魂空间之中又开出了一簇一簇的黑色花朵来。 “你在骗我。”马尔克斯颇为伤心地说。 “从客观上来,这或许是骗你,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我很伤心,不想听你说话了。”马尔克斯委屈巴巴地把视线转回了现实,他还要分神和谢尔顿他们交互。 在现实世界之中,谢尔顿看到梅林端着一个比他人还大的多的魔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这件物品看上去不凡。这可是世界树亲自降下的魔器,已然不能用人类的定义去桎梏他,甚至几级魔器的称号已经不能完全概括面前的魔杖的威能了。梅林走来的一路上,万物都在生根发芽,鲜花绽开,第一圣所周围鸟语花香。 谢尔顿当即掏出随身携带的空间扩充包裹,却发现装不进偌大的一根魔杖。鲜花之杖的唯一属性便是无论在何时何地何处永远存在,从某种程度上自带偏激的真理性,是不会被虚假的魔力所欺骗的。 而且,谢尔顿在触摸到魔杖的那一刻起,他身上就隐约有针扎的触感,触碰的时间越久,这种感觉越大。他就此断定,梅林和这把魔杖从某种意义上已经形成了绑定。即使他能够握着这把魔杖,他也不能以它为媒介用出任何一个魔法来。 这把魔杖是沉重的,但在梅林手中看上去就不是那么沉重,挥起来虎虎生风,看上去甚是奇怪。为了掩人耳目,谢尔顿特地从第七圣所内那来了一块能够遮蔽魔力的布匹,将这根魔杖牢牢包住。反正现在这一时候还用不到它,等之后上学了再拿出来也不迟。 “这根魔杖的名字叫鲜花之杖。”梅林朝切尼和谢尔顿炫耀,“因为我带着它走到哪里,就会开花!” 切尼亲昵地笑道:“喜欢么?” “当然喜欢了,这是爸爸帮我争取到的魔杖!”看到梅林说出这种话,谢尔顿的表情一下就软化下来。切尼看到他这副表情,却也只是摇了摇头,低着头小声叹气。 “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临走之前,切尼问谢尔顿,“回到我们给你分配的住所?还是另寻住处?” “都有可能吧,反正在佣兵集会的时光结束了。”谢尔顿说,“该给梅林找一个好学校啦,而且......我也要去见见我的老师。” “是那位?”切尼试探着说道,“他还会接受你么?据说【博学者】对于收徒本身的要求就很严格的。” 谢尔顿放心地说道:“他一向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脾气臭一点的糟老头子而已。你这边稍微注意着点,我会写信联系你的。” “最近通讯器倒是挺火的。”切尼说,“可惜梅林圣地把一切的魔力通讯全都隔绝了,否则也可以用通讯器来通信。” “我倒是觉得,写信更有味道一些。”谢尔顿深深地看了一眼梅林,意味深长地说,“我希望梅林到学校去之后,可以和我多写点信。” 切尼提醒道:“实际上你也可以亲自接他去上下学的。在魔法学院的学制内,前两年都是可以走读的。” “啊,我差点忘了......”谢尔顿一拍脑袋,兴奋地说道,“这样的话就有更多时间......那简直是太棒了!” “那之后的话,就要一直住在学校里么?”梅林说道,“我在学校里的时候也会争取乖一点的。” 谢尔顿笑着和切尼炫耀道:“我从来就没有在这种方面担心过梅林。” “哼,真有一对模范父子的样子。”切尼抱胸,不满地说道,“你之后和我及时联系,要我跟上级上报说,你带着梅林去上学这一茬子事么?” 谢尔顿忙说道:“不用了,这点小事还不用劳烦您上报。” 站在一旁的小男孩体内的灵魂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梅林率先说:“这俩人还演的真像,一眼就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马尔克斯问道,“你就不要在这个地方打马虎眼了。我都已经默许你之后再解释谟希、世界树、时光之末以及命运之类的问题了。” “大概就是说,谢尔顿和切尼在谋划着什么,大概率对梅林教有害无益。”梅林说,“以及,你所说的这些问题,不是我不想和你解释,而是没有办法......因为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总有一天会记得的?” “冥冥之中......大概是这样。” “梦魇还会说什么‘冥冥之中’?”马尔克斯不屑地说,“现在有了鲜花之杖,世界上没什么人能够打得过我们啦,大概吧。” “万一梅林教借助世界树的力量,我们一样也要玩儿完。”梅林接过话头,“现在解释不清的事情还有很多,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顺畅地和你融合。我可是高贵的古代梦魇!” 马尔克斯毫不留情道:“那你现在还不是和我绑在一起。” 切尼和谢尔顿做好约定,一年之后他会把梅林带回来做检查,期间的事情切尼会帮他做好掩盖,至于计划成功与否,要看谢尔顿到底要怎么做,当然也取决于命运的指示了。 谢尔顿必须要抓紧去和自己先前的老师联系。时间不多了。 章叁叁肆:博学的人 查拉图是一个博学的人,他的博学不仅体现在魔法的造诣,亦体现在他对于自然科学的精深了解,正因为此,他被学界标定了【博学者】的称号。他毫无疑问是有才气的,但他的身体局限了他的能动性,仅仅二魔纹的他必须要靠自己优秀的学生才能进行绝大多数精深的魔法实验。正因为此,他创建了【博物学会】这一在学界广为人知的学派。 查拉图对于学生的甄选是很严苛的,身体能够承载的魔力总量是一个方面,而他更加看中的则是学生们的思维敏感程度,对万物的求知欲,以及对于新事物的接受程度。他并不认为无知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情,人总会有无知的时候,查拉图显然也有对任何事情一窍不通的时候,但他并没有对此沮丧,而是怀着一种憧憬的心情对待眼前的一切。他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和他一起去探究世界的终极奥秘,人类与魔力的极限,以及其余世界上一切未知的事务。 他的出现对于整个雅力士是一次震动,对于社会的各个方面都是。他的学生无一不优秀,对于人们的影响展现于大街小巷。甚至近来的新式魔力通讯装置也是查拉图的一名学生发明出来的。 谢尔顿是查拉图一名优秀的学生,在对他进行面试之时,这位博学之人对他提问:你对你一生之中做出的最正确的冒险是什么?谢尔顿回答:他最正确的冒险便是将自己的一根魔纹刻印在了一根栗木树枝之上。查拉图感兴趣地继续问道:为什么?你实验的结果又是什么呢?谢尔顿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将手深入自己胸前的衣袋内,掏出一根擦得很干净的魔杖。他从指尖送出一丝魔力,注入手中的魔杖之中,而魔杖顿时放出蒙蒙的金光,这种魔纹竟是和刻印在人类身体上的反应一般无二! 谢尔顿被查拉图收为学生,并进一步对他小时的“冒险”采取更加深入的研究,他们最终的研究成果是:任何具有强大魔力的人都可以授予客观个体魔力,甚至是魔纹——谢尔顿的研究团队发现,只要通过微调魔力的操纵方式,就可以让自己身体之内的魔力留存在其他动植物身上。谢尔顿没有把自己的另外三条魔纹给搭进去,但他能够在其他物体上刻画上一些“临时”的魔纹。称其为魔纹实际上并不算准确,应该说是一种延时触发的术式。 他们一开始用石头作为测试载体,后面是植物,到后来则是实验性动物。对于人体实验这一方面,因为大多数人都刻印了魔纹,每个人的魔力都有自己天生的相性,若是让不同相性的魔力进入一个人的身体,显然会发生排异反应。团队做出了以下假设:若是要将临时魔纹刻印在一个人的身上,要么被刻印者本身不能接受任何的魔力浸染,要么被刻印的魔力应该为无属性魔力。无属性魔力并不是那么好提取的,据说只有在梅林教内部才会传授使用无属性魔力的方法。 查拉图极其鲜明的个人气质早就出了麾下学生的探求精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求学风格。而进行到这一地步的谢尔顿遇到了瓶颈,他希望能够接受使用无属性魔力的知识,这样才可以继续他的学术研究。而这位博学的老人是护短的,变相来说控制欲极强。 在一次争执之中,谢尔顿决定离开查拉图的学派,进入梅林教。他阻止谢尔顿进入梅林教的原因是,他认为梅林教所研究的内容毫无事实依据,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完全无法触及到人类的本源,以及窥探创世神狄达摩的踪迹。即使学习到了无属性魔力的使用方法,他将来的研究方向也会被梅林教改变。更加关键的一点是,查拉图不希望谢尔顿因为进入梅林教而失去自己的名字,掩盖自己的本性。 虽然世界树的力量无匹强大,但查拉图也在暗地里对祂进行缜密的研究,得出的判断是惊人的:勒克斯所执掌的权能是时光,时光的内涵不仅仅是过去,现在和未来;时间的存在是多维度的,假设“这个现在”是一个时空,那么“另一个现在”则是另外一个时空,对于名字的封印很有可能是将名字在这个时空中的印记给抹消,亦或是转移——也就是说,他的人格,记忆亦或是人性也会被世界树的权能给影响!他深知人类所能达到的力量是有限度的,直接触碰世界树的力量无异于触碰神的权能,一步登天的想法是非常愚蠢,并且是危险的...... 并且,查拉图并不知道梅林教创办的真实企图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教派的起源无从得知,并且人数极少,居然还能在雅力士的存续期间一直留存下来。这本就是非常荒谬的事情!从私心来说,查拉图总是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跑到别的地方,做他们的手下吧......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进入梅林教之后还可以退出来的先例。 总而言之,对于谢尔顿离开一事,查拉图是持反对态度的。但他从来没有限制过自己学派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的人身自由,人的心是束缚不住的,那么束缚一个人的肉体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谢尔顿在留下最后一封信之后离开了。查拉图在看到这封信之时并没有拆开,心里没有怨恨,只有悲戚。一天之后,他才从这种悲戚之中走出,才拆开了这一封信。信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查拉图先生是他这一辈子之中遇到的最深刻的老师,他此次前去梅林教违背他的意思,他对此真诚道歉。在信的最后,他看到一行用黑色墨水用力写出的字迹:我会回来的。 时间一过就是七年。查拉图在第四年的时候生了场大病,他已经年入七十,身体也不算特别好,因此停止了收徒,只在学会内进行一些基本的讲学活动。剩下的时间里,他不仅仅要做新学科的探究工作——他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只好交给学生们去做——,还要著书,更要进行复健。 幸好,在这几年之间,查拉图的身体还算硬朗。他时不时地会想到谢尔顿,重新翻开阴湿的纸面,粗糙纸面上的墨迹晕开了数次。近年来发生的大事不可谓不多,尤其是梅林教和兄弟会的冲突,又让他担心起谢尔顿的安危。 在谢尔顿离开七年之后,查拉图第一次收到了他离开梅林教的消息,并千方百计打听到了他的住所,亲自给他送了一封信。对方很久之后才给他写回信,但这表明对方还活着,并没有......并没有忘记自己。这是一件好事!现在没有立刻回去,表明有难言之隐,查拉图本身也不会朝他施压。 近来,查拉图又收到一封信,是谢尔顿时隔半年左右给他寄的第二封信,信里说,他最近会秘密地找他一趟,是关于一个孩子的问题。这是自己的学生第一次找他谈关于孩子的问题...... 他明明已经不收徒了.......但是,谢尔顿对他的请求不只是收徒,而是抚养。但从字里行间来看,这种请求反倒是有一种悲壮之感:他兴许是把自己的一切托付给了查拉图尚未认识的孩子之上,并且恳求他接受这项“伟大”的任务。 章叁叁伍:一次谈话的开始 谢尔顿和梅林回到了丁香街的住所,已经有大概两三年没有在这里住过了,具体时间说不清楚,单凭屋子里盖的那一层灰,便足以说明他们离开的时间之长。他们第一时间内开窗通风,用术式把屋内的一切灰尘清理出去,外出采买了点吃食,稍微在家里整顿一下。 整顿完毕,他们旋即安排打包公司把他们在佣兵集会住所内的所有东西都搬到这里来,其中就有先前梅林从梅林圣地内部拿到的那本札记。他先前尝试和这本书沟通了很多次,虽然对方有所回应,但大多还是模糊且敷衍的。例如“时间会给出答案”;“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亲身经历之后我便会找到答案”。但也不乏令人深思的话语:“所有梅林都是梅林”;“我和你又有什么样的区别呢?”;“我会为你指明道路,但即将迎接你的兴许是死亡,你依旧愿意和我共行么?”;“我一直在你身边”。 这些话是非常莫名其妙的,但对方说自己没有必要骗自己,他仍然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存活着,并希望他能够来找自己。还能依稀记得,他所在的地方是梅林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叫“圣毗牍”......他还说,那里的气候地貌和这里实际上差不多。 在感觉无聊的时候,梅林时常会翻开这本书册和所谓的“前一任梅林”说话,他一边说着,马尔克斯一边向梦魇梅林征求意见,而梅林说,这家伙的话不可以全信,总的来说,要小心点为妙。 在吃过午饭之后,谢尔顿说自己要出去办一件事,让梅林自己待在家里,要乖乖的。他答应了自己要乖乖地待在家里,但是他拜托谢尔顿要买一点好吃的回来犒劳他。他欣然同意了。就这样,梅林自己在家摆弄那本札记,谢尔顿则是出去见见若干年没见过的老师——查拉图。 谢尔顿和【博学者】查拉图约见的地方在梵冈帝都中央魔法学院的外楼——谢尔顿算是他们的校友,毕竟查拉图当时作为魔法研究部门的部长,兼当时的特聘教授,而他正好在上学之时听了查拉图的课程,两人的缘分就此结下。虽然查拉图年事已高,早早退休,魔法学院的大门总归是为他打开的。 谢尔顿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沧桑的眸旁又添了几丝皱纹,但他的眼神坚定。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他凭什么不做出决定呢?若是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些什么......他在与梅林相处的几年来,心境已有了一些本质性的改变,但这些改变到底怎么具体地说出来呢?他不知道。这兴许就是爱吧,但这种爱是不称职的,因为梅林本身也在帮助自己。花费如此大心思来培养器皿是愚蠢的,但人本身就是极其愚蠢的,不理智的......但人类在历史上留下的群星又有哪些是理智的产物呢? 他跨进久违的魔法学院的外门,出示了包含独属于查拉图标识的信笺,门卫毫不犹豫地把他放了进去。外楼专门用于接见各种校友的场所,查拉图把他约到这种地方也是情有可原。他现在已经并不属于他门下【博物学会】的一员,自然是无法再回到研究室和学员们畅所欲言。 也不知道那个老家伙现在身体硬朗么?符文魔力就像一团火焰,从本质上来说,时间的存在也是符文魔力在世间的体现形式,人们在时间的火焰之下消融殆尽,这是不争的事实。当他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这个身披黑色破烂布袍的老人正敲着二郎腿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最东端,他的面孔被一张鸟喙形的面具遮掩,就好像一个在举行古代仪式的祭祀一样。 “真的是你。”查拉图的声音在面具之内嗡嗡作响,“你回来了。我一开始还以为那孩子是你的私生子。” “过了这么多年,您的衣服也该换了。”谢尔顿把手中的箱子摆到桌上,大方地坐到了查拉图的对面,“老师,我来见您了。”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过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查拉图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他的脸上全是皱纹,他的两颗眼球就好像把毕生的所有智慧都浓缩进去了,“另外,这是第四套。” “是么......”谢尔顿抿着嘴,“我是没办法回去了,抱歉。所以说,这是代表我个人的请求。” “你还是梅林教的一员?”查拉图脸上的皱纹猛地一缩,“但梅林教的人是没有办法走出梅林圣地的。” 谢尔顿接着将自己在梅林教的所见所闻,以及最近教内的变革,以及他此行的任务跟他说了。他现在的身份并不属于梅林教,但与梅林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当代的梅林就在他的抚养之下成长。 “所以说,你现在算是所谓的‘编制外人员’?”查拉图打了个哈欠,一看到他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很是失望,“果然,你已经变不回来了。我居然还坚信了整整七八年,你要知道,你当年的研究可是最为创造性的。” “这一届的梅林......会被掏空灵魂,作为承载力量的容器,为查理使用。”谢尔顿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我现在更是不知道教内到底在想些什么。” 查拉图不屑地哼了一声:“本末倒置!灵魂才是每个人力量的源泉!不过我倒是听说,你们教会内的那位老不死的东西想要占据梅林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谢尔顿惊讶地握紧了双拳:“我确实该下定决心了。我今天拿来的东西都是我几年来抚养梅林的笔记,我希望您能看看。” “看你这副样子,大概是想要背叛梅林教了。”查拉图挑了挑眉,以他的智商,不可能看不出对方想要说什么,“话说无属性魔力这一方面,你有什么头绪么?” “这已经不重要了......”谢尔顿慢慢地说,“这必须要对魔力掌握非常透彻才可以,并且至少需要三魔纹以上的水准才可以做到。而且,在和梅林的力量之前,世界上的一切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了。” “你不要说得这么玄乎......”查拉图说,“我现在和你已经不是师徒的关系了。” 而谢尔顿接下来说得话让查拉图噎住了:“梅林吸收了一整个【原初之符文】的力量,他的灵魂收到了世界树勒克斯的眷顾,得到了能够影响时间的力量。从身体素质上来说,他已经七八岁了,最近还刚刚得到了世界树的嫩枝作为魔杖,魔杖的名字叫做‘鲜花之杖’,具有‘永不磨灭’,‘奇迹传导’的力量,并且世界树内的生机还会让周围的土地不受控制地生长出花朵来。除了梅林以外,没有人能够再使用魔杖的力量......还想知道些什么嘛?” “这......这!”查拉图的眼珠子差一点就要跳出来了,“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从来还没有人能够触碰时间!甚至时间这一概念还没有被证明,凭什么说它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一样,被操纵!还从来没有人能够证明狄达摩的存在......还没有人!吸收一整个【原初之符文】的力量,你是疯了吧!怎么会!这已经不是一两条魔纹能够描述的事情,也不是十条八条......” 谢尔顿摇头道:“这是事实,而且,他的灵魂还依存着一只非常强大的梦魇,实际上这个小孩的身体已经和梦魇融为一体了。他已经不属于人类了。我看见他能够操纵时间倒退,释放法术不需要使用魔呓,他没有任何亲和的魔力属性,简而言之,他就好像一个高级魔力调节中枢。”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查拉图忽然嗫嚅起来,“我......我只是一个老人。我已经很久时间都没有收徒了。” “我对于梅林教的价值,只不过是把这个小孩养大而已。”谢尔顿颇为感伤道,“在这一段时间里,我大概明白了什么是爱。” 查拉图激动地喷着唾沫:“嗬!你在我面前谈爱!你有什么资格!” “我会死。”谢尔顿说,“我找您,就表明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为什么?”查拉图哑然失色,“你为什么会死?” “我希望您能看看这个箱子里的东西。”谢尔顿把箱子推了过去,查拉图没有丝毫犹豫地打开,把里面的一份份资料拿出来,如饥似渴般地读了起来,“我觉得......梅林理应获得自由。这不仅仅是为了我的私心,他的力量......” 查拉图喃喃道:“当年的梅林吞掉了整整一座城市的人,而这个梅林......竟是比它还要妖孽......” “我的职责只是如何把梅林抚养成人,而我希望您能够教导他对他有用的知识。”谢尔顿说,“我知道,一旦走上了这条道路,我必死无疑,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没办法就这样抛弃他。” “可是你抛弃了我!回来之后又对我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查拉图脸色涨红,他看着一份份身体素质测验报告,以及详细无比的抚养记录,“无!关!紧!要!” “所以说,这是我的个人请求。”谢尔顿低声说,“星星是会发光的。” “但也很烫手!”查拉图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额头都暴起了一根青筋,他在做强烈的心理斗争。过了几秒钟,他的心理斗争以失败结束。他狠不下心来......在他的眼里,谢尔顿一旦成为了自己的学生,一辈子都是他的学生!谁也抢不走!但偏偏是这种人......很不甘心啊!不甘心! “你给我滚出去!”查拉图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 谢尔顿站了起来,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转身朝外走。还没走两步,他又被查拉图叫了回来:“你还在那个什么......丁香街么?” 谢尔顿连忙应答:“是......是的。” “等我的信,不要再像先前的那次一样不回。”查拉图用食指的第二指节重重地揩了一下自己的眼角,“你可以.......走了。” 还有很多泪水在褶皱之内擦不干净。人老了,总会有些多愁善感的。 章叁叁陆:一次谈话的结束 在谢尔顿同查拉图在魔法学院交谈之际,梅林通过先前获得的札记,同先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梅林交谈。 梅林确实有尝试问过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的梅林,但他给出的答案都很模糊,无非都是一些什么“我实际上和你是在一个时代中的”云云。若是他和自己身处一个时代,那他为什么不愿意直接来见自己呢?难不成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么?看着札记的纸页上浮现的点点墨渍,梅林和马尔克斯对这个所谓的梅林信任度在迅速降低。 并且,书页对方的这家伙还时不时地给予一些非常虚幻的启示,抑或是一些非常奇怪的预兆,也有可能是希冀。 【在将来的某一天,你周围的一切都会消失。你的亲人,你的爱人,还有你的好友,全都会在一场浩劫之中消失。】 【而在那个时候,你究竟会做出什么举动呢?】 “你的话不值得相信。”这是梅林做出的第一个决断。 【至于相不相信,自然看那个未来什么时候降临了。作为时光支配者的你,不可能不有所作为。】 梅林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拥有掌控时间的能力,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想让他干什么。他想不到任何对方帮助自己的理由,他能够想到的只有某些对他不利的企图。 【而且,我可以指引你的道路。每一任梅林都有自己的归宿和命运,而我能够通过占星术看到你的命运并不平凡。】 “所以说,你想要我干什么.....”梅林皱起眉头,他有些不满,“如果你只想要说这些话,那你对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了。” 【但是梅林,你要知道,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总是利用和被利用,我在指引你前行的道路。】 梅林的多疑显然是梦魇教导的结果,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每一个人朝你示好很有可能都是危险的信号,就比如说上一次护送一队孩子去【母性之城】参观,还差一点被卖了。反正大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可以说,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想要我去做什么?” 【你难道不想知道一切秘密的源泉么?】 “什么秘密......” 【就比如说,创世之神,以及你与创世之神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难道和狄达摩有什么联系么?我何德何能......”梅林皱起了眉头,看着墨水一点点在札记上漾开,“但......你这么一说,的确有点出乎意料。你似乎对我很是了解。” 【梅林和梅林之间有心灵感应的,你信么?】 梅林直接把札记合上,摔进了柜子里。他累了,他打算睡觉,和书里的这家伙死搅蛮缠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即使这本书给予了他很多知识,但这些知识的可信度不高。他看过雅力士一块的地图,裃戛亚和鲁比斯就好像一块煎饼一样摊在混沌海这个台面的中央。 混沌海是危险而又深邃的,海面上漂浮着的大雾永远无法驱散,没有人知道海的那一边到底有没有大陆,不过这么久过去,也没有什么东西通过海面飘过来。因此,除了这两块大陆以外,人们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有其他生命的大陆。 但创造这一书札的梅林说,这个世界原本至少有四块大陆,而他所在的这块大陆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梅林问他,那其他几个大陆到底在哪里,对方只是回答说,自己所在的地方在裃戛亚的东南方。而他之后若是要和他一起探索这个世界的奥秘,他可以循着先前布下的道标来到他那里。 至于为什么另外几块大陆失踪,这一代梅林并没有告诉梅林缘故,因为据他而言,他也不知道。若是按照整个世界都是创世之神狄达摩的一部分这一理论出发,那么这几块大陆的消失意味着狄达摩身体的消失,神躯到底是如何在漫长的时间之内消失无踪的呢?没有人知道。 但梅林掌控了时间,若是他的力量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确实可以回到远古时代。但花费那么大的代价仅仅是为了得知一个答案,真的值得吗?梅林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他现在将要度过的难关并不在此。 他在数年之后就要作为梅林教【完美容器】计划的核心物件,若是自己不做出什么举动,大概他会死吧。他和梦魇谈论过这件事,但梦魇梅林的回答却颇为乐观: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够拦得住我们。马尔克斯想了一下,的确。梅林教最大的倚仗是世界树,而世界树和他貌似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不可能对他大下杀手。 但梅林舍不得谢尔顿,起码这么多年的情谊,他总是希望能够报答的。他不是白眼狼,谢尔顿对他的好,都记在心里。若是自己逃了,那谢尔顿怎么办?是不是会沦为梅林教的阶下囚?那到时候,他是不是应该使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他呢?这意味着他必须要与梅林教为敌。这并不容易。 而且......他现在的魔法知识依然极为匮乏,实力仅限于三魔纹的他也只不过在人群当中非常有天赋而已,若是不努力学习魔力操纵技巧的话,他和那些臭鱼烂虾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可以借助梦魇的力量,让魔力和自己同调更加顺畅,但这也不是办法,因为自己一旦梦魇化,他的身体形态也会相应发生改变......在别人面前变成像麦芽糖一样的柔软模样,简直是太奇怪了。 对于谢尔顿要把自己送往学校一事,他姑且表示赞同,但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到学校呢?他还没到要送上刑场的时候...... 若是自己离开了他的视线,难道他不怕自己会逃跑么?难道说,他的本意真的是要他逃跑么?但若是这样,为什么他们两个现在不立刻逃到什么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想到这里,屋子的门被打开了,谢尔顿走了进来。他先前挎出去的包不见了,梅林翻过这个包,里面大多数都是一些类日记型的照顾笔记。他到底是交给了谁?难不成,他自己把近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全部毁掉了? 谢尔顿疲惫地搓了搓梅林的头,从怀里掏出来一根半透明的棒棒糖,橘色的。梅林伸手去抓,谢尔顿撕开糖纸,亲昵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梅林本以为这糖是橘子味的,但稍微用嘴一抿,却尝出了淡淡的菊花香气。 “过两天,我去咨询一下帝都中央魔法学院的招生办,让你去上学,怎么样?”谢尔顿打了个哈欠,笑着说道。 “嗯!”梅林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尔顿摸着梅林的头,眼里不断地涌现出悲戚来。 章叁叁柒:入学前的准备 既然谢尔顿打算让梅林入学,定是要做相应的准备。帝都中央魔法学院作为雅力士最好的魔法学院,每年有数不计数的孩子们前来参加考试,但最终进入学校学习的只有两三百名学生。骑士学院和魔法学院的学制差不多,都是六年。假设今年梅林入学,那么他毕业的日子便是被送到梅林教作为完美容器的时候。 现在显然并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若是没办法入学,以梅林的资质而言,谢尔顿认为这是暴殄天物。他们没有背景,也没有足够的人脉,梅林教的身份对由雅力士政府创办的学校没有半点用处。入学是有测试的,共分为四个部分:魔法常识笔试、魔力潜能测试、魔力控制测试、实战考核。 谢尔顿已不记得当年他考试到底是什么样的,迷糊之中的印象给他的感觉算是“不大难”,他好像当时是考试前几名进入学校的。他不能保证现在的考试和先前有什么不一样,但他觉得,只要把“魔法常识笔试”这一项目给做好,大概就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笔试所占的考核得分大约为整场测试的百分之四十,若是梅林在这百分之四十中拿到一个坏分数的话,根据顺位排名的原则,就算之后他全部都得到了一个很高的分数,根据顺次排名的原则,他大概率也是没办法入学的。 而魔法常识笔试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历史学、雅力士地貌概论、哲学观考、星象学、炼金学、魔法实践学、魔法生物学、魔呓原理。这些东西虽然考察得较为粗浅,但覆盖如此多的知识面,把他们依稀教给梅林实际上也挺困难的。梅林并不是过目不忘的人,恰恰相反,据谢尔顿的观察,这家伙健忘得很,而且学得进去的东西记得很牢,学不进去的东西基本上吃啥吐啥。 梅林不喜欢历史,但雅力士的地貌先前他在百科全书上看过,记得还算全面:在雅力士的东部为【万国之都】梵冈,在梵冈的东部是梅林圣地;而梵冈的南部为【欲望之地】西斯格,西斯格东南部是【群星都会】菲拉比,兽人特区首罗就在菲拉比的东北部;梵冈的西部是【黄昏之地】弗拉特克斯,其南部为【母性之城】和【雄性之城】,中间隔了一条名为交流之地的缓冲带,在【雄性之城】和【欲望之地】的中间夹着【混乱深渊】卡西波特,其东北部连通【混沌海】;【母性之城】的西部是【砂砾之地】西撒冷,而西撒冷再往西又是一片名为【风暴核心】比伯的不适宜居住的区域,而正是这个风暴带,将【原始地带】玛雅和【砂砾之地】隔开,二者不会互相影响;雅力士最西端的区域是【光辉之崖】捷克,同样和【混沌海】直接相连。若是再考察各个区域上的具体地貌的话,这未免也太为难这些孩子了。 哲学观考和魔法实践学谢尔顿不需要教梅林,大概是源于某种冥冥之中的自信。星象学和炼金学大概就是讲一下星系内的星球到底是什么颜色;以及各种炼金材料和器皿的种类问题。梅林应该对这些内容有点感兴趣,不至于一点都听不进去。魔法生物学和魔呓原理......梅林不需要颂念魔呓,而且从本质上来说,他也算是魔法生物的一种,反正谢尔顿也不想去教他。 总而言之,他现在需要教梅林的东西大概有三个方向,星象学,炼金学以及很有可能听不进去的历史学。他曾经想过要把梅林放到那些所谓“包过笔试”的辅导班学习,但现在离考试就只剩下两个月多些。那些严厉到近乎变态的家长甚至在孩子两三岁的时候,就为他们塞满了紧凑的课程,两个月对他们来说只是洒洒水而已。 现在辅导班也不收只上两个月的孩子了,这是重点。万般无奈之下,谢尔顿也只好从书店买来《小孩子不准看的历史——漫画版!》《爆炸小天使之炼金术篇》《你看,星星会说话!》,起码能让梅林对这些学科稍微感兴趣一点。他不敢保证梅林的笔试成绩有多么高,只要勉勉强强及格就行......只要及格就行,这要求应该不高吧。 谢尔顿又回想起了自己已故的父母,若是他们看到自己拿回的成绩单是“勉勉强强”及格的话,他们大概会嘲笑自己大半天吧——说实话,他父母从来没要求谢尔顿做什么,心态一直很年轻。他的父母在他从魔法学院毕业的时候染上了奇怪的病症,仅仅在两三天内就去世了,他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 若是他们的在天之灵看到自己这一副模样的话,大概也会笑出声来的吧? 在拿到这三本名字看上去就很荒唐的书之后,梅林用半天的时间把这三本小册子全翻了一遍,上面能够记住的东西少之又少。不过他反正也懒得去管这些事情,上面的图画还是挺有趣的。 梅林很是好奇,谢尔顿到底是如何做到如此矛盾地看待自己的......这三本书无一例外是给小孩子看的幼儿读物,然他又带着自己闯过了那么多令人三观尽碎的大小场面,这从个人的思维逻辑上也不怎么说得过去。梅林不排斥看文字书,也有充足的耐心去看这种大段大段的内容...... 梅林确实不大喜欢历史,但这什么《小孩子不准看的历史——漫画版!》确实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了他对于雅力士历史的认知——毕竟谁看到一个毫无下限的地痞统一了纷争不断的时代都会觉得非常荒谬吧。查理能够当上国王也实在是情有可原了,在他的眼里,疯子和地痞实际上差不多。雅力士能够撑到现在没有散掉,实际上还是靠了广大“遵纪守法”的百姓们的帮助。 而从这本“爆炸小天使”里面,梅林则是看到了一种又一种能够把实验室炸掉的方法,不过他止不住会去想,要用这么多复杂的方法炸掉实验室,何不直接对准实验桌面来一发火球呢?这种显而易见的幼稚不禁让梅林对谢尔顿大跌眼镜。所幸最后一本《星星在说话》还算正经,但其中的知识也相对粗浅,梅林又不能从中调动主星位星辰中的星力把别人给咒死。 实际上梅林挺聪明的,谢尔顿只是在担心他学不进去。从事实上说,他这是担心过头了。梅林旋即让他买正常的学习书籍来看,看得下去看不下去另说。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得和谢尔顿想得一样幼稚呢?”梦魇颇为无语。 马尔克斯无耻地说:“挺好的,我现在才七八岁呢。” “你到底几岁?” “我记不得啦,嘻嘻。”马尔克斯无耻地说道,“差不多九岁吧。” “这里建议你尽早把自己送到梅林教自我消灭,我好得到解脱。” 总而言之,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梅林和谢尔顿就要为这种事情忙里忙外了。另一个方面,谢尔顿和查拉图之间也有通信来往,一方面是交流梅林后续的问题,另外一个方面则是了解一下入学考试的相关内容。 谢尔顿一直相信,梅林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孩子。 章叁叁捌:春末 梵冈西北部的那一片桃林谢了。这代表春天已经临近尾声,炎热的夏天即将登场。这对所有人都有不可避免的推动作用,小商店内该上架冷饮,商会内该筹办新一轮的合约洽谈了。而在梵冈之内,以至于全国,春末对于家长们的意义也是十分重大的。这不仅仅意味着各大学校旧学年即将结束,也代表着各大学校招生季的起始。 正在谢尔顿忙着给梅林报名学校,骑士学院内部也召开了对全体学生们的学年末考核。学校内共分为六个年级,每个年级的考核内容都不一样,其中最为有趣的便是对于一年生的学年考核。显然,魔法学院内对于一年生也有近似的内容,在此不表。 金玫瑰骑士团作为被骑士学院雪藏已久的小队,在这一时刻终于露面。一支全部都为女性的骑士小队在全校掀起了不少波浪,大部分预备骑士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小队,在看到她们看到站在自己队伍旁边之时还是有些骇人。 马歇尔等人穿了一身便服,身后各自背着一个包,里面装着两三天的基本生存物资。在场的所有学员们的装束都是一模一样的——能够遮阳的衣服,内部装着生存物资的包裹,还有一枚身份牌。所谓身份牌,实际上是刻印了魔纹的令牌,上面录入了学生的相关信息,一旦身份牌破碎或遗失,对应学员的测试进程会立刻结束。 “怎么没有见过她们啊?” “据说是那些大贵族的孩子,我们见不到也很正常。” “这样吗......那你说,她们会不会很弱啊?到时候把他们的身份牌全部都抢过来!” “你不怕会被那些贵族们记恨啊......” “这可是弱肉强食的骑士学院!身份什么的在这里都不管用,只有拳头才能说话!嘿嘿嘿......柿子可要挑软的捏。” “她们肯定都很有钱吧,随身配置的武器大概也很厉害。” “花拳绣腿又有什么用?” 马歇尔静静地盯着旁边两人光明正大地讨论着自己的小队,她已经懒得和他们争论了,实际上他们说的也很对,到时候靠拳头说话,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打趴下就是。亚美利加这个时候走了过来,怀里揣着一根巨大的木槌,把它交到了米妮亚的手中。正在攀谈的两个小鬼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有战棍么?”米妮亚嫌弃地看着手中的木槌,五根手指稍稍用力便嵌了进去。 “你用战棍会直接把别人给砸死的。”亚美利加压低声音,尴尬地说,“你的父亲让我叮嘱你,稍微留点手,万一把人打死了他就立刻把你接回去。” 米妮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哦。” 自此之后,金玫瑰骑士团周围鸦雀无声,没有人再敢议论她们了。看来还是拳头最有用,能够塞住那些流言蜚语。在近来这一段时间之内,女孩们的战斗技巧也上了一个台阶,甚至连齐贝林都可以在马歇尔略略放水的情况下和她打上几个来回。 操场上的人黑压压一片,这里全是即将进行考核的学生,首当其冲的便是马歇尔等一年级的学生。简短的仪式和发言过后,各个年级的负责人便把他们拉到相应的考核场地。一年级学生在亚美利加等人的带领下,来到了马歇尔和齐贝林两人先前验证怪谈时的走廊旁边的礼堂内。 整个礼堂在前几天便被清理了一遍,否则这里还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马歇尔和齐贝林两人回想起了先前的光景,不免焦虑起来,毕竟那恶心的黏液,她们不想再看到第二遍。她们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礼堂的下方的狭小房间内弥漫着恶臭,而恶臭的源头是一个会吞噬一切的啫喱女孩,她的名字叫爱丽丝。 礼堂的正前端是高台,为布置事宜提供了莫大的便利。上面站着一个老人,手拿一个巨大的喇叭,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之后,礼堂的门啪地一声关闭,发出了咚地一声巨响。所有人回头看去,身后又传来一声嘶哑的咳嗽,孩子们又转了回来。 老人开始说话了:“各位充满活力的预备骑士们!你们已经在这所学院之中学习了一年的时间......”话语显然是繁琐且令人困倦的,即使是老师亚美利加,也不由得大打哈欠,靠着大门打起了瞌睡。本场测试的主要内容亚美利加先前已经告诉了女孩们,但其他的学生可没有听过,只得克服瞌睡虫的困扰强硬地记下游戏规则。 马歇尔在聆听的过程中貌似听到了一些和亚美利加有出入的内容,实际上并不是有出入,而是新增的一些内容。具体来说是考核场景的细节部分,她们即将要在一片沙漠地带生存一个月,也就意味着水对所有人来说是紧缺的物资。所有人会以小队为单位分配到沙漠的各个角落,在战斗中成长。 每个人的身份牌不仅仅作为标定身份的工具,内部的空间转换术式也保证了个体的安全。为了保证双方冲突的必然性,每隔半天,每个人的身份牌都会显示离他们最近的其他队伍的成员。若是自己没有朝他们进攻的欲望,也不能保证对方不来抢自己的身份牌。 另外,身份牌貌似比马歇尔先前想的要更加重要一些,一份格外的身份牌甚至可以进行一次“场外援助”,无论在何时何处,都可以收到一份身份牌换来的物资,通常能够生存三天左右。当然,若是在结束之时得不到足够的身份牌的话,即使撑到了最后,这一次考核也会被判定为失败。 测试的前三个小组会得到嘉奖,奖励随名次递减。若是把测试的通过与否与奖励挂钩,那努力和奖励是不成正比的。作为回馈,校方会赐予名列前茅的小队趁手的四阶魔器作为奖励,一般的学校还做不到如此财大气粗呢。 每一届成功升级的同学只占总人数的一半左右。因此,很大一部分的学生都要面临着留级的威胁...... 听到这里,老人对于本次测试的说明也告一段落,各个班级的老师对即将入场的学生们做最后的叮嘱。亚美利加看到这里,也上前为学生们叮嘱几句。 “我能够教导你们的东西,在不充裕的时间之下,也就只能到这里了。”亚美利加尴尬地说,“按照一般的教学计划,你们实际上并不会被送到这里......” “这里是......”马歇尔皱着眉头,看着礼堂的地面一点点地变得虚幻起来,“老师,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们?” 亚美利加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嘛......我个人也不清楚,别问我啦。不过,在临走之前,我和你们说一声,不要小看这次测试,除开各种各样的野兽和毒物,还有其他东西在。任何好意都是有代价的,不要随意收受。” “我们会被送去哪里?”伊利亚说。 亚美利加说:“站在这里就好了。希望沙漠里可以下点雨,否则大部分的学生都会耐不住干渴而淘汰掉。” “我总觉得有点熟悉......”齐贝林捂住了自己的嘴,面色明显变得不适,“这是当时......” “齐贝林小姐,别乱猜了,测试马上就要开——” 还未等亚美利加说完,这一道声音顿时离他们远去,女孩们脚下的地板破碎成一个个方块,遁入虚幻的漆黑当中。失重感在众人的身头一闪而逝,不真实的幻象侵吞身周的一切,女孩们一阵寒颤,有什么滑腻腻的东西贴上了她们的后背,并且迅速往上延伸! 这种黏腻感直到她们的后脑勺便停止,旋即消失得一干二净。 待众人睁开双眼,炽热的狂风扑面而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已然身处在干枯开裂的茫茫沙漠之中,不远处降下的道道光带就好像五彩的道标,这表明其他的队伍也接连到场。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所有学生怎么都无法理解。 但很显然,出考题的人是理解的。米妮亚的父亲,【肉山】先生正在考场外的某处注视着一个琉璃器皿,其内盛放着的正是那啫喱般的女孩儿,她自称爱丽丝。 章叁叁玖:沙漠之下 沙漠是另一种意义之上的河流。她用自己柔软的身躯承担着一切的一切。沙漠和河流都是孕育生命的场所,只不过那些生命潜藏在目不可及的黄沙下方而已。 马歇尔用自己的双足体会着炽热的黄沙,她的鬓角已经沁出了滚烫的汗水。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她们竟然就从温凉舒适的礼堂来到了一望无垠的沙漠之中。她们即将在这里生存一个月,身上仅有能够支持她们三天的口粮。 若是小队当中有人会使用水属性魔力,那定会为她们省了寻找水源的功夫,非常不幸,这支金玫瑰中完全榨不出什么汁水来。没有人会通过自己的魔法变出一滴水。 马歇尔身边的齐贝林从包里摸出一张黄不拉几的布袍,罩在自己的头顶,转头皱眉道:“这里还真是热啊,一眼看去,什么阴凉处也没有,如果不走远一点的话,我们绝对会因为脱水而提前退场的。” 米妮亚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了木槌的好处——握起来不太烫:“真是折磨啊。幸好每个人的背包里都配了一张袍子。” 在烈日炎炎的沙漠下说话只是自找没趣而已,小队需要找一个掩体来躲避阳光。齐贝林被临时推选为骑士团的队长,马歇尔担任副队长。每个人的背包中都有一个罗盘,能够为她们指明方向。在食物还充足的条件之下,她们还有体力进行探索。 沙漠上的狂风是滚烫的,毛孔中渗出的汗液瞬间就被烤干,粗糙的沙粒黏在皮肤上,就好像针尖一样在皮肤上点刺。沙丘一个接着一个,在狂风之中,齐贝林拿出一条绳子,小队连成一条线,避免走散。 “你们快看,那里是一片丘陵!”爱丽一看到视野边界出现高山,立刻喜出望外道。 齐贝林劝说爱丽打消立刻去到那里的想法:“那里太远了,走个四五天说不定都到不了......我现在知道这场测试到底想要让我们干什么了。我们需要在白天找一个栖身之所,晚上再徒步。白天这种天气显然会把我们烤干,对于食物和水都是很严重的消耗。” “是的......”马歇尔警惕着黄沙之下是否有野兽出没,腰间的金玫瑰变得光秃秃,金黄色的花瓣隐没在黄沙之中,一旦有任何异常情况,她们起码还能有个照应。 “因为现在太热了,那些野兽们大多也是晚上出来觅食。”尤里害怕地抖了抖身子,她身上的衣服紧紧贴着皮肉,“现在也没办法洗澡,只是短短这么几分钟,汗已经出了那么多了......” 现在还是上午,轮盘大的太阳还在空中荡秋千,从中午开始,风就逐渐小了起来,所有人倒是更加难熬了。毕竟还可以用魔法,所幸尤里擅长一点风属性魔法。风与木相合,勉强从自己的手中变出几片巨大的绿叶,插在地面上,这样起码还能制造几片能够乘凉的地方。 小队就着迅速干枯的绿荫,迅速下咽口中的干粮,待她们修整好之后,起身一看尤里变出来的绿叶,发现它们的表面已经变灰色了。更加要紧的一点是,貌似有什么东西被这绿叶吸引过来了。 “啊!!!”尤里尖叫起来,其原因是她屁股底下的沙子正窸窸窣窣地窜动,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个拳头大的蝎子顿时跳入半空,尾部闪烁着锋锐的毒光,不由分说地朝她扎去! “小心!”马歇尔抓过魔剑,三两步跨到尤里的身边,金芒闪烁,这头深黑色的毒蝎立刻被细剑贯穿。尤里啪嗒一声跌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沙,见马歇尔利落地甩去被串成串的毒蝎,这才松了口气。 “它们可能是被尤里变出的叶子给引来的。”齐贝林说,“因为叶子里有水。” “唔......要是我能像马歇尔一样果断就好了。”尤里自责地站起来,“还是时刻拿着枪更好一些,万一从沙子里窜出来什么东西......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 米妮亚说:“这不怪你。我们走,万一被其他小队发现了,不免会发生冲突。等等,马歇尔,这蝎子好像掉出来了什么东西。”她立刻蹲下来,从一动不动的蝎子底下翻出来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在擦去绿色的体液之后,发现这宝石上竟是写了一个闪闪发亮的“一”字。 “收着吧,我们先走,到时候很有可能有用。”马歇尔的提议得到了一致同意。 一路上走走停停,太阳逐渐往下坠,大家一路上遇到的东西也仅限于蜷缩在沙子底下各种各样的虫类。大概在夜里,一些大家伙才会依稀苏醒。她们在虫子内部无一例外发现了各色宝石,宝石之上也刻印着从一到五不等的数字,一拿到的数量最多,五拿到的数量最少。 “一想想熟悉这些虫子就感觉可怕......”伊利亚翘起眉毛道,“我讨厌虫子!” “说不定之后还要吃虫子呢......”马歇尔半开玩笑道,“到时候没吃的大概就要吃这些东西。” “不——要!”伊利亚气无处可撒,只好用自己的大剑当铲子,在夕阳之下不断翻搅着足下的砂砾,这一翻可不了得,居然一下子跳出了二三十只油亮油亮的蝎子来。 虽然这些蝎子到最后都成为了马歇尔的剑下亡魂,但这不可避免地为伊利亚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齐贝林只好一边指挥队伍朝北边行进,一边安抚着伊利亚柔嫩的心灵。马歇尔看着满手的宝石,她坚信这些宝石定会有作用。 天气总算是逐渐凉了下来,毒辣的太阳逐渐跌入了干燥的地平线,在众女孩眼中,这太阳似乎是用一百万辆马车才能拉动的麻烦家伙,否则它为什么会走得这么慢呢?天空中的群星即将作为天空的主力军,凉爽的风从四方冲来,一天的疲惫总算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洗刷。 可女孩们还未熟悉夜晚的凉爽,周身的地面居然开始轰隆隆地震动起来!沙地里窜出不计其数的虫豸,它们并没有攻击女孩们的意思,反倒是在逃命。吱呀吱呀的声音不断作响,地面被铺成黑压压一片,这一小阵黑云迅速飞向远处,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又出什么事情了?好恶心!”尤里掏出手中的魔铳,用力地朝周围的大蝎子,大百足虫们射击,一边说道。 “你们看......”爱丽惊讶地指着面前不断升起的岩壁和山体,她们脚下的沙子正在迅速变得坚硬,枯草迅速从石头的缝隙之间钻了出来,“地形变了......” 马歇尔警惕起来,顺便询问艾琳是否有异样。而艾琳给出的回复是惊人的:这片空间实质上是虚假的,地形被人操纵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值得奇怪。 “虚假的?”马歇尔蹲下来,用力地捻了一下地上的砂砾,“但这看起来太真实了!” “看起来真实的东西多了去了。”艾琳说,“你们得当心了,夜晚的危险甚至比白天要更加大。” 今天大家也颇为疲惫,她们选定了一个能够挡风的岩壁,就这么驻扎下来。爱丽和米妮亚四处捡了一些枯枝,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生了堆火。明明白天是那么热,晚上一下子就特别冷了。 马歇尔特地捡了一些白天杀掉的蝎子,想要尝尝看烤蝎子到底是什么味道。她先前在【欲望之地】看到别人卖烤蟑螂串。烤蝎子味道是难以形容的,“难吃”一词还太过单纯,又酸又黏,还带点臭味。齐贝林也尝了一小口,结果没被熏得差点吐出来。这是大家难得开心的时刻。实际上,稍微熟悉了之后,这种生活也不算特别特别难熬——食物和水在充足的情况之下。 “这些岩壁上好像有字。”尤里抚着岩壁,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只要按下这个按钮,就可以通过战利品兑换生存必需品’,差不多是这样的内容。” 也就是说,她们白天获得的那些宝石也并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章叁肆零:夜晚更是危险 众女孩在休整过后一并来到了突起的石壁跟前,石壁上有大大小小的凹槽,凹槽旁边辅以文字和图案的说明,显示她们白天获得的那些宝石到底有何等用处。 宝石一共有六种,从“一”到“六”不等,根据她们初步摸索出来的规律,这些宝石是有稀有度的。从一到六,稀有度依次提升。第一天下来,她们还没有看到过“六”的踪影,看来是相当稀有了,宰杀这些恶心却没什么特别大的战斗能力的虫子大概也爆不出来。 从上到下需要支付的宝石依次增加,大概是测试方为了简化兑换的操作,兑换物所需要的代价顺次递增,并且只需要各一枚数字标号的宝石。来打一个更加直观的比方,马歇尔看到最上方的兑换点是足够一个人喝一天的水,需要一枚数字“一”的宝石兑换;而下方的兑换点是足够两个人撑一天的口粮,需要数字“一”和“二”的宝石各一枚。 “也就是说,这一场生存挑战的本质就是从各类野兽上获取宝石,兑换相应的物资。看来最为珍贵的就是那个空白身份牌,需要‘一’到‘六’标号的宝石各一枚。”尤里轻声说道,“按照我们收集宝石的速度来说......这里的资源也只足够我们撑三四天而已。我们现在总共有六个身份牌,满打满算也要至少再收集” 齐贝林补充说:“更不要说这里的地形时刻在变,万一变成了更加让人难以适应的地形的话,食物和水的消耗肯定会依次上升。” “还可以兑换药品,不过很贵。”伊利亚翘起了自己的眉毛,“我不想再去碰那些恶心的虫子了!暂时性武器特化魔纹构装......又是什么?竟然需要‘一’到‘五’各一枚!” 米妮亚倒是对这方面有一定的了解:“魔纹构装是使用自身魔力或者是宿主魔力强化特定属性的东西......简而言之就是花费魔力强化自己的东西。这玩意对魔法骑士的实力算是锦上添花的效果。我之前本来想要找我老爹纹一个的,但是他硬是不同意。” “要怎么纹啊?”马歇尔坐在地上,望着漆黑一片的丘陵,喝了口水。实际上晚上吹的小风也蛮舒服的。 “一般来说,构装师首先会选用兽皮作为魔纹构装的承载物,在上面画完之后呢,再装载在受体上就行。”米妮亚说,“当然也可以直接用魔法笔灌注魔力材料直接在身上画就是,这对于构装师的要求很高,而且要脱光。” 马歇尔装作没有听见“脱光”这两个字,问道:“呃......那会不会很痛啊?” “可以想象一下,有一把利刃在自己身上划。”米妮亚耸了耸肩,“而且你没有魔力,硬是要用构装的话,那也只能吸取你的生命力啦、” “哦......”马歇尔悻悻地笑了,“实际上能够换的也不是很多,凭借咱们的力量,维持日常的食物需求——” “——我要上厕所。”伊利亚举起手,颇为害臊地说,“怎么办?” “这么一说,我实际上也......”齐贝林夹着自己的双腿,“幸好带了一点纸......” 马歇尔重重地翻了个白眼,一下下拍着自己的脑袋:“天......差点忘了这一茬子事了。我的建议是离这里稍微远一点比较好,否则这些味道会引来野兽的。” “那就快去快回吧,要不要找人守着?”米妮亚颇为认真地说道,“被什么东西咬了屁股就麻烦了。” “不要让我想起这种内容好不好......”尤里握紧了手中的短铳,“好恶心!” 马歇尔本来想要用魔剑的花瓣作为女孩们排泄需求的镇守,但是【金玫瑰】貌似不怎么愿意。实际上艾琳坚决拒绝,无论她求了多少遍也是这么回事。照她而言,她是绝对不会看守女孩们创造污秽的......但是她们自己守着也很尴尬。 最后,这件事情只好采用“速战速决”的方式解决,女孩们只能去离营地不远的地方排泄。 “真是......好尴尬。”马歇尔看着两个人捂着胯部跑向远处,不好意思地和身边地尤里说。 尤里结结巴巴地说:“没办法......这大概也是成为骑士的一条必经之路吧。” 若是这样真是成为骑士的一条必经之路,那么雅力士中的很多人显然已经踏过了尤里所言的必经之路。说实话,这很有可能就是测试者没有想到的内容,结果学生们还得受这种苦。 马歇尔站起身来,不远处传来的腥臊味不大好闻,她便回到了石壁旁边的兑换点,又仔细地一条条看起兑换的相应内容来。第三位的兑换物是药品箱,内里有一些治疗伤口和感染的药物;第四位的兑换物是随机的武器,这对于全副武装的她们大概是没什么用,对于那些使用制式装备的骑士们大概算是有些用处。 说到底,这一场测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家庭财力和权势的比拼。马歇尔分明看到其他的学生佩戴的装备和武器都是一个样的,而她们作为贵族,就有了特殊对待,她手中的【金玫瑰】显然是破坏游戏规则的存在,而其他人手中的武器也价值不菲,而测试方又是否会根据她们的情况来做出应对呢? 想到这里,不远处好像又飘来了更加浓郁的腥臭味,马歇尔转头一看,两位解决好生理需求的女骑士们匆忙跑来,脸上慌张。马歇尔连忙上前一看,随手揣起一根篝火旁的树枝,上前接应。 “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齐贝林喘着气,三两步跑到马歇尔的身边,她身边的伊利亚也害怕得双腿发抖。 “怎么回事......”马歇尔用力挥出手中燃烧的树枝,火星飞溅,照亮了面前的一小块区域。 “呜......呜!” 十数道黑影先是退了开来,起初的害怕过后,它们又警惕地朝女孩们靠了过来!马歇尔顺着火光朝前看,两位女孩的杰作果然引来了不速之客。黑色的鬣狗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她的火把有一定的威慑力,这些凶恶的猛犬早就朝她们扑上来了! “快点起来!”米妮亚连忙把还在愣住的爱丽从地上拉起来,抄起手边的木槌,气势汹汹地朝前走,“准备战斗!这些鬣狗杀起来,肯定又是一笔进账!” 齐贝林这才刚刚提好裤子,遇到这种情况也真是叫苦不迭:“看来晚上的危险比白天要更大啊......必须得要派人守夜了。”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先把这些狗给解决了再说。”马歇尔没有拔出【金玫瑰】,艾琳告诉她,这一片空间里貌似有奇怪的力场,贸然动用过于强大的力量会使力场扭曲,使得整个“游戏场地”不稳定。她从怀里掏出了魔铳【纯白救赎】,她没有使用铳内特殊的力量,而是使用每个人配发的十枚弹药。她也希望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来实战测试一下自己的训练成果。 火铳原则上是不能带到测试场地上来的,几位女孩则是亚美利加朝上头求情,破了例,但也只能每人十发。还要再多只能找特定的兑换处兑换,价格不菲。若是十发子弹击毙十只野兽,说不定还真能自给自足,打出循环来。 “马歇尔和尤里,你们两个在后面辅佐射击,我们上前去!”队长齐贝林立刻下指挥,“我们摆出三角阵式!不要被冲垮了!” “只是一些臭鱼烂虾而已......哈哈!”米妮亚大笑起来,站到自己的位置,“朝前冲锋吧!” 使双剑的爱丽咬紧嘴唇,努力让自己鼓起勇气:“我,我争取!” “我开枪了!”尤里见阵势摆好,凶残的鬣狗已经淌着口水一步步朝她们靠近,再不开枪的话就要出事。她把一枚子弹拍入铳内,借着铳上的准心,即使在漆黑的夜晚,她也一样能够精准命中靶心! 砰!火光乍现,最靠前的鬣狗被打了个正着,其眉心爆出一大块血洞,它哀嚎一声瘫倒在地,抽搐着魂归西去,而后方的鬣狗呜呜嘶叫,竟是没有被这副景象吓退,反倒是开始上前撕咬起同伴的尸体,眼中的凶光越来越大,甚至在夜色之中扑闪起鲜艳的红色厉芒! “呜——呜呜!!”死去的鬣狗化为同伴的食物,同时激起它们的凶性,仿佛是一声令下,这些黑不溜秋的凶兽好像地头猛蹿的河流,不畏生死地朝眼前的人类扑去! 更加可怖的是,黑暗之中竟是对这一小撮鬣狗的嘶鸣有了更多,更加密集的回应......必须要速战速决,离开这里! 章叁肆壹:鬣狗群 马歇尔和尤里在四人保护下开枪,射杀了率先上前的鬣狗,但剩下的鬣狗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死去退却,反倒是凶意更甚,嘶吼着朝前继续飞扑! “嗬!”米妮亚挥舞自己手中的棒槌,重重捶在半空中的鬣狗腹部,腥臊的血肉混着肠子从肚脐眼里飞射出来,噼里啪啦打在地上,被捶中的鬣狗自然一命呜呼。她并没有就此停歇,侧身避过尤里射来的子弹,又朝前横跨两步,右脚踹起一阵沙尘,直射进鬣狗的双眼,趁其不备抓起棒槌顶部,用把手部分朝下猛戳进去。她粗野却有效的战斗风格在此时展露无余。 而剩下几个人的战斗效率就比较差了,甚至都比不过在远处掩护的尤里和马歇尔。齐贝林和爱丽大概算是剑术学习功底比较扎实的两人,但问题是一运用到实战之上,便大大折扣了。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三条垂着口水的鬣狗将她们牢牢围住,她们不知道这些恶犬到底会何时攻上来,更不知道自己能否抵挡住她们的攻势。 “我......我觉得我做不到......”爱丽的双眼湿润,小腿肚在轻颤,“还是......还是不要成为骑士得好......” 一条鬣狗忽然朝齐贝林扑了上去,她也只好横剑扣住它上下两排尖牙,手掌由内朝外用力旋转,鬣狗的牙齿轻而易举地被她撬了出来,鬣狗松口,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那排尖牙带着底部的血丝嘭地一声滚落在地。 齐贝林看见自己慌忙之下的举措有了回报,立刻对爱丽说:“不要紧张,按照平时的训练来!” 爱丽点头,还未等自己出手,却听到另外一边凄厉的惨叫。女孩们顺着声音望去,一条鬣狗正在光明正大地撕咬着伊利亚的腿! “小心!”马歇尔立刻收回【纯白救赎】,抓起魔剑朝伊利亚猛冲。伊利亚吃痛之下丢掉了手中的大剑,跌倒在地,用力摁鬣狗的头,双腿不断地踢蹬它的身体,这家伙却好像一个订书钉,在她脚上怎么也踹不下来! “啊!啊啊啊啊!!!”马歇尔还没来,伊利亚死命咬紧牙关,抓起身边的大剑,用剑身狠拍鬣狗的头,嘭嘭嘭三下,总算是把这家伙给拍倒在地,但她小腿上的一块肉也随之消失,她的惨叫更加大声,也更加凄厉了。 在深不见底的夜晚大叫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马歇尔一边皱紧眉头,回头望了一眼掏出小刀防身的尤里,唰唰两剑刺穿胆敢接近伊利亚的鬣狗的头,挡在她的面前。即使她没有使用【金玫瑰】的魔力,但这柄魔剑只要被她抚摸,便会在任何时候散发清澈的金光,这瞬间让她成为了鬣狗群的众矢之的。 “你没事吧?”马歇尔咬紧牙关,她不敢走远,否则这些嗜血如命的畜生瞬间就会把伊利亚给生吞活剥了。 “好痛......好痛啊!好疼......”伊利亚坐在地上,用力捂住自己的伤口,血液顺着指缝迅速溢出,连带着鬣狗腥臭的口涎一起。她哭了。这也意味着六人当中的战斗力率先减员。 “绕着伊利亚打!”齐贝林和爱丽解决掉剩下两条鬣狗,迅速退到了伊利亚身边。米妮亚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也朝伊利亚退了几步,但依旧主动朝鬣狗出手,锤锤致命。尤里跑了过来,带着一个包,在众人的围护下,她开始为伊利亚进行简单的包扎。 “忍住。”尤里虽然这么说了,在倒下伤口消毒水的时候,伊利亚依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尤里只好用手把她的嘴巴给捂住。周围的鬣狗越来越多,即使马歇尔和米妮亚不断在鬣狗群之间收割性命,但也漏出来的恶犬也让爱丽和齐贝林逐渐支撑不住了。 尤里在半分钟内迅速为伊利亚包扎完毕,把包扎用具塞回背包,掏出手铳开枪射击。马歇尔稍稍松了口气,她在寻找这群鬣狗的头目,众军不可能无首,这些鬣狗也一样。相对于米妮亚的无差别攻击,她更愿意省事一些,在这些不要命的红光之间找出最为凶狠的那一只。 “掩护我一下,我把鬣狗的头目给找出来!”马歇尔挥手间割断一条鬣狗的咽喉,朝不远处的米妮亚叫道。 “好嘞!”米妮亚朝她竖大拇指,又看了看浴血的木槌,一抹苦笑从脸上升了起来,“我实际上也很努力了啊!” 米妮亚高高跳起,周围的鬣狗一举围上,她的眼底亮起乳白色的魔光,三条魔纹从皮下喷涌而出,白色的魔力迅速灌入木槌当中。她一抡木槌,空中顿时爆出一道强劲的气流朝外逸散。 【以吾之名!】 魔纹在木槌的表面留下了明亮的印痕,但也使它的质地进一步松脆,大概使出这一招之后,这把不耐用的木槌也就这么寿终正寝。米妮亚没有多想,双手托着木槌的把底,朝下借力按去!轰隆一声,白色的魔力在地面形成了一次爆闪,坚硬的砂石地面被炸得石块飞溅,虽然女孩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从灰尘中不断飞出的残肢断片已然证明了米妮亚的屠杀。 待尘烟散去之时,地面被米妮亚崩出了一个小坑,围在下方的一小群鬣狗不见踪影,倒是剩下了一坨坨肉泥,看不见鬣狗生前具体的轮廓了。肉泥之中能够倒映出宝石的闪光,也就是说这些鬣狗的身体里同样拥有宝石。米妮亚朝她们奔过来,她小口喘着气,刚刚那一招要费不少力气,并且这一柄木槌也被她用掉了。 “米妮亚真厉害啊。”爱丽架起双剑,削去鬣狗的前肢,她的身体已经逐渐习惯了杀戮,“我们顶多只能打打下手。” “若是没有你们,伊利亚现在也已经死了。”米妮亚甩掉手上的血渍,上面有一排不浅的牙印,“哼,刚刚还硬扒掉了一只畜生的头。马歇尔正在找它们的头目,这些家伙不可能没有领头的。” “你没事吧?我帮你包扎一下......”尤里关切地靠上前去,米妮亚把手朝前伸,示意她为自己包扎。在消毒的时候,她也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马歇尔这一边,因为米妮亚吸引了大量的鬣狗,她这边的压力小了很多。她已经锁定了一只鬣狗,它明显与普通的鬣狗有所不同。它的位置靠内,并没有和其他鬣狗一起靠前,并且它的眼睛并不是红色的,而朝外冒着与众不同的蓝色光泽!它并没有马歇尔想象的比普通鬣狗大一圈,甚至要小了很多,但正因为小了很多,它的踪迹比一般的鬣狗要难找很多! 它身形迅捷,智慧也不同寻常,仅仅在马歇尔锁定它两秒之后便快速调转位置,朝更加粘稠沉重的黑夜中潜去!但马歇尔哪能给它这个机会,挥手之间,魔剑【金玫瑰】的花瓣悉数出动,一部分垫在马歇尔的脚下,一部分化身成锋锐的刀瓣,势必要将这罪魁祸首斩成碎块! 鬣狗见状,猛地一扭腰,朝另外一个方向撒腿就跑,激射而出的刀瓣擦着鬣狗的皮毛飞过,哒哒哒插入地板。马歇尔踏着花瓣飞奔过鬣狗的行迹,金色的刀瓣从地面拔出,旋回到她的腰际,哗哗加速旋转,为下一轮射击蓄势! “你是绝对无法逃过我的剑的!”马歇尔一个箭步,细碎的花瓣破开身前的狂风,她的速度更上一个档次,在这一场生存游戏当中,她是当之无愧的作弊者。 “汪呜!”鬣狗明显被吓了一跳,又想调转一个位置,但接二连三的刀瓣提前插在了即将逃跑的方向之上! “结束了!” 璀璨的金光破空而过,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随着这一剑朝外荡开,血肉分离的脆响一闪而逝,马歇尔的剑尖越过鬣狗的头颅,鲜血从它的后脑飚撒在地。它立刻失去重心,在地上连续翻了七八个滚,最终被一块石头拦腰截断。 “呜——呜!!!”鬣狗倒地之后,挣扎着抬起头,朝空中哀怨地长鸣一声,便呜呼死去。马歇尔喘着粗气来到鬣狗的身边,从它的脑子里抠出一颗显示“五”的宝石,却皱起了眉头。 不对......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大东西来了...... 马歇尔立刻转头,她要回到女孩们身边,让她们赶快跑!即使不用艾琳提醒自己,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警示着她快点逃跑!而在不远处,两只足足有马歇尔头那么大的眼瞳正在缓缓睁开,在夜空下迸射出猩红的凶光! “呜......嗷......” 嘭......嘭!嘭!地面不住颤抖,一个庞然大物正朝马歇尔狂奔而去!黑夜之中的石砂地,竟也可以涌起滚滚的浓烟! 章叁肆贰:巨牙与巨爪 在马歇尔赶回之时,米妮亚刚好清理掉剩下几只歪瘸的鬣狗,她虽然没了棒槌,随手丢过石头也可以解决问题了。她必须要赶快在抬升起来的石墙上换取一把武器,【父祖的战棍】没办法使用的情况之下,她只要稍微用一点力,即使是玄铁在她的手中也撑不过五天。 她刚才使用了魔力,现在稍微有点疲惫,看到剩下的鬣狗群仓皇退去的场景,她正打算继续回到石壁那里兑换武器,心头却忽然一凛。她连忙朝后看去,发现狂奔回来的马歇尔,她的身后更是赶来了一个小土包一样的巨物,两只巨大的眼眸就好像空中两轮猩红的魔月,在半空中上下摇晃。 米妮亚立刻朝同伴吼道:“快!快走!马歇尔不知道引回来了一个什么怪物!快跑!伊利亚.....你再痛也得动起来!” 大地咚咚震颤,马歇尔踏着花瓣在空中疾行,她身后的怪物——比先前的鬣狗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巨犬——挥舞着树干那么粗的利爪,不由分说地朝身前的女孩挥去!马歇尔自知自己把这怪物引到其他女孩面前无疑是找死,但她起码得要移到靠近光源的地方,看清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应对! “这......这是什么东西......好痛!”齐贝林看米妮亚没办法走动,率先背起她朝前走,而背后的米妮亚看见她们身后的怪物,小脸顿时被吓得花白,指向远处的指尖也在不住发怵。 米妮亚大跨步跑到石壁旁边,捞起盛放宝石的背包,在里面搜起四块宝石,一股脑儿地塞进了石壁的凹槽内:“你们快跑就是了!我来拖住这畜生!” 米妮亚没有想到这石壁凭空长出了数张大嘴,用吞的方式回收这些宝石,更没有想到这奇怪的石壁内又张开了一张大嘴,一个崭新的木槌竟然被一条湿润的巨舌给托了出来......这大概可以成为她幼小心灵上的又一个阴影了......但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花费四枚宝石拿到了趁手的武器。 齐贝林等人接二连三地来到米妮亚的身后,而她却发现马歇尔在篝火前方十余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旋即朝右横向蹿了出去。女孩们趁着火光窥见了巨犬的完型,这头巨大的野兽除了比先前袭击她们的鬣狗大上个数十倍以外,它的身上还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黯淡魔纹,虽然不大明显,但借着火光,她们能够看到极其细微的魔力在巨犬的皮毛上流淌! 这个巨犬没有把她们当做捕食的目标,它的目标是马歇尔。在她转向之后,它立刻把爪子扎向地面,与朝前倾的惯性互相抗衡,四肢扒拉两下权当转向,在巨额的坚硬沙土被抛飞的情况之下,它总算是掉转过身,朝连它爪子都够不到的人类发起冲锋! “我是杀了那个小的,这个大的才跟上来的......”马歇尔头疼地踏着脚下悬挂的花瓣,“看来是达成了某个条件......”她继续在心底询问艾琳,到底可以把【金玫瑰】的力量发挥到何种程度,这个空间不至于崩坏。 而艾琳给出的回答是,【金玫瑰】的魔力从某种程度上有着【完全截断】的属性,若是使用类似于同威廉遭遇战时的那招的话,肯定会把整个“游乐场”给打破。而仅仅是操纵【金玫瑰】的花瓣,并不发动内部的任何术式的话,是完全合规的。 “那把破枪的威能倒是不会打破魔力场,即使使用什么【天使的怒号】也没有问题,这里的空间受到相当高层次的法则束缚......”艾琳说,“不过要看你,亚美利加并不知道你的这把枪到底有什么力量,之后追起责来估计有得你受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你又没问我,我并不在乎那把破枪。”艾琳看来还是非常注重自己在马歇尔手中的“武器主导权”的。 马歇尔立刻抽出【纯白救赎】,按下铳尾的魔力活塞,整把骨枪立刻腾起洁白的光焰。现在无论把什么东西塞到魔铳之内,都会受到光属性魔力的加护,子弹的杀伤力成倍增长。她没有说话,多亏了【纯白救赎】散发出来的白光,她能够大致判断魔犬的位置,开枪起来也顺手了很多。她现在并不需要担心枪内的子弹是否够用,因为在开启其效能的时候,光属性魔力会作为火花塞前的魔弹。 【纯白救赎】作用于马歇尔的心理效用被艾琳限制,但并不能说对其没什么影响,打个比方,就好像有一桶冷水当马歇尔的头浇下。这并不是坏事,她正在变得昏沉的头脑瞬间又苏醒过来,一个又一个想法在她脑海内涌现。当前战略还是先挪到离女孩们远一点的地方再说吧。 她朝魔犬开了一枪,却被这家伙给躲了开来。它身体虽然庞大,却也非常聪敏,在她抬手之时,它大概就知道这名人类要开枪了。趁着这个时候,女孩儿也狂奔到远处,与其拉开了一点距离,继续点对点射击,可惜无一命中。 马歇尔看到不远处还有一道身影奔了过来,那是得到了新武器的米妮亚。还未等她阻拦,这个鲁莽的家伙已经一路奔到了巨型鬣狗的面前,高举手中的木槌,一跃而起,准备给这家伙来个当头一棒! “小心!”马歇尔又朝魔犬的双腿射了两枪,它们虽然命中,但也只能在它的脚上擦破零星的皮毛。说好的魔弹的威力不是有光属性魔力的加持呢!听上去好听,实际上打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强...... “吼——嗷!!”巨型鬣狗明显吃痛,眼中的红芒立刻放大,浑身的毛发炸了起来,毛发之间的魔纹顿时活跃起来,一道清晰可见的护罩顺着巨犬的外围撑了开来,马歇尔接下来的一梭子子弹全被这奇怪的护罩给挡了开去!高高跃起的米妮亚倒是穿过了撑开的护罩,但巨犬伸出了自己的巨爪朝前格挡,把巨大的木槌给砸了开来。 “哈啊——”米妮亚力大无穷,臂膀的肌肉隆起到了非常奇怪的程度,它的表面就好像一个鼓起的纸袋子被人用手指顶出一丝丝的褶皱,先是朝左挥了一槌,又是朝右挥了一槌。巨犬也用力地分别左右挥动自己的巨爪,和这把威胁巨大的木槌一下一下格开。 “你怎么来了!”马歇尔并指朝前,她的身体和朝前飞旋的玫瑰花瓣一道蹿了出去,在米妮亚的牵制之下,她打算找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把这怪物斩于自己的剑下。 “你一个人绝对没办法......唔!”米妮亚一个不注意,瞬间就被巨大的爪子给挥飞出去,她在空中转了数圈,多次用木槌稳住自身平衡,用力把木槌扎进地面,自身的冲击也在与地面的摩擦之下被慢慢消去,费尽如此功夫,米妮亚这才不让自己摔在地上身受重伤。 “你小心......”马歇尔躲过巨犬的一爪,瞅准机会,手肘连续弹收三次,面前的巨爪底部瞬间冒出三道血泉。她身周的玫瑰花瓣想要朝巨犬的眼睛扎,但它立刻合眼,锋利的刀片只好吃了闭门羹,一下下地戳在又韧又粗的眼皮上,丝毫没什么作用。 “这怪物到底是什么个情况......”米妮亚咬牙说道,“不可能毫无弱点......试着攻击它的肚子!” “说着容易,做着难啊!”马歇尔低下头,尝试滑铲到巨犬的下方开枪射击,但这家伙又怎能给自己机会,只要自己敢滑下去,它就立刻趴下,把自己压成肉泥。 “我把它的爪子给打起来,你在远处开枪!”米妮亚说,“而且你的刀瓣不是很锋利的吗?把它们连在一起,尝试着把它的肚子切开!” 马歇尔豁然开朗,她先前只想到把花瓣分散开来,却没有想到把花瓣聚拢,若是它们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变成其他武器的样子,那岂不是更加方便了?她心念一动,漫天刀瓣顿时与剑尖链接,整个剑身变得愈来愈长,这魔剑甚至都不能称作剑,都可以称作鞭了。 与先前相仿,一道极其陌生的讯息蛮横地扎入马歇尔的脑海,各种各样与鞭类武器相关的知识凭空出现,并且迅速体现在她的身体之上!【金玫瑰】的力量实际上并不体现在强大的魔力效能,它真正的厉害之处是千变万化的武器能力,和与之相匹配的顶尖战技...... 马歇尔一甩手中的长鞭,无数卷刃立刻缠在巨犬的脚踝,锋利的倒钩扎入血肉,即使它力量强劲,一时半会也摆脱不得,她右手一抽,刀片组成的长鞭迅速收回。鲜血在金黄色的夜空中飞溅,巨犬的惨叫声在半空中回荡。 虽然这一招起了效用,但依旧伤害轻微,充其量只是给这个巨犬挠痒痒而已......她必须得找个机会,给予这家伙根本性的重创才行。 章叁肆叁:合力 巨大的鬣狗吃痛嘶鸣,两只前爪疯狂地抓挠跟前的地面,抛出大量石块,马歇尔必须退后招架,否则很可能被飞来的石块砸中。她一边朝后退却,一边回头看米妮亚的情势,她已不像先前的那般精神抖擞,一瘸一拐地拄着木槌朝后靠。 先前的那一次空中调位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极限了,不可能落到地上一点事没有。马歇尔必须要把这个大家伙引到别处去,现在米妮亚都败下阵来,其他女孩一旦碰上这样一个猛角色,被拍一掌绝对非死即伤。 “嘿!”马歇尔握着【金玫瑰】的剑柄,细小的玫瑰花瓣连成一条金色的长鞭,每当她重重挥下,大鬣狗身上必然出现一条细小的血痕。血痕虽小,也能表明她确确实实给这家伙造成了伤害。 “呜——呜!”鬣狗恼羞成怒,自己刨开的砂石一颗都没有命中那女孩,这该死的人类正在自己的视线中左右乱窜,它必须用什么方法限制她的行动,否则它必然会被细小锋利的刀瓣给活活磨死! 马歇尔贴着地面左右疾行,手中的长鞭四处纷飞,一下下切削鬣狗的毛发和血肉,鬣狗一旦想要靠前追击,她也聪明地后跳收鞭,落地之后又把鬣狗伸出的巨爪抽得鲜血淋漓。但照这样下去,她显然是不能在自己的体力耗尽之前把这家伙给磨死的......即使有【金玫瑰】的身体加护,她的体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想到这里,马歇尔一没注意,自己的身体居然被扯着朝鬣狗飞去!她凝神一看,巨犬竟然在自己甩出长鞭的同时,用自己的双爪使劲夹住抽回的长鞭,然后再朝自己猛拽!它的力气显然是比自己强的,女孩儿瞬间被扯了过去! “不好!”马歇尔挥了挥魔剑,连在一起的长鞭碎成金光闪闪的花瓣,她一招手臂,零星花瓣划入脚下作为踏板,另外的花瓣漂浮在周围待命。她依然没办法消去朝鬣狗的冲势,只好在空中翻了个身,但她眼前又挥来一只巨爪,若是被当场拍中,她估计也要一命呜呼。 马歇尔踏着花瓣,身周的花瓣回到剑尖,在千钧一发之下,她迅速出鞭,细小坚固的长绳绕着巨大的利爪转了一圈,虽然是下策中的下策,她再次与鬣狗建立了联系!她擦着巨爪飞了过去,但还是被拽得飞上了半空。 “哇啊啊!”马歇尔死命握着剑柄,花瓣组成的绳索吃不下力,啪嗒一声碎裂开去,噼噼啪啪地插回了魔剑的剑身。一掌拍空的鬣狗在地面呆滞,而被甩上半空的马歇尔正飞上它的头顶,大叫着掉落下来。 情急之下,马歇尔扯住了鬣狗比风车叶瓣还要宽厚的耳朵,狠狠把利剑钉在了上面!鬣狗痛叫着抖落身体,即使天旋地转,女孩凭借毅力撑了下来。她拔出魔剑,三两下跳到了鬣狗的背上,花瓣再一次剥落下来,一下一下地穿插在血肉与毛皮的丛林当中。痛楚雨点般打在鬣狗全身,它奋力抖索后背,想要把马歇尔甩下去,她又岂能让其得逞,用力扯着背后的鬃毛不松手,另一只手用魔剑上下捅入它的体内。 大颗大颗的血液从鬣狗背上淌下来,怒吼声从半空中荡开,皮下的魔纹迅速变得灼烫,鲜红的血液混入魔力的洪流,蒸腾出一片片红色的血雾。趴在它背上的马歇尔差点因为过重的血腥味而失去神智,连忙跳起,挥动手中金色的长鞭,把炽热的血雾拍散开去,灵活的长鞭犹如云间卧龙,利箭一般穿过阵阵鲜血红霞,深深扎进烂成一团的血肉之中。金色的长鞭在马歇尔的操纵之下迅速缩小,她重新回到鬣狗的背上,掌控主动权。 “好难缠......”马歇尔看到被她撕裂开来的血肉正在魔纹的作用下蚯蚓似地翻腾,破碎的肌腱和血肉竟在魔力的链接下迅速修补。若是不将其一下打倒,她这么一来的努力就白费了。她抬手一招,玫瑰花瓣变成了吞噬血肉的蚂蟥蛆虫,纷纷钻进四处蠕动的肉块当中。喀嚓声不断飞旋,鬣狗每抖索一下身体,空中便飞下大块大块的鲜肉。 虽然对这巨犬造成了更大的伤害,但马歇尔也快要稳不住身形,要被这大家伙给甩下来了。大部分刀瓣钻进了鬣狗体内,剩下的刀瓣仅仅能用来作为踏板使用,再不能构成方便的长鞭。似乎鬣狗也知道其中的猫腻,身体抖动得更加剧烈了。 “要......要被甩下去了,不可以......”马歇尔吃力地握紧细小的魔剑,细剑在这个时候展现了它不好的一面:太软,没办法承重。【金玫瑰】的剑身实在是太轻,在剧烈摇晃之下,它甚至可以弯折过九十度角。鬣狗回头看到背后人类狼狈的模样,立刻跪坐在地上,准备在地上连续翻滚,以它的重量,定可以把马歇尔压成肉泥。 轰隆隆......巨大的身体盖在地上,硬石也不得不往下凹陷,再四周退去。马歇尔很快悬在半空中,四处零星的花瓣早已黯淡无光,魔剑也会疲惫,它们大概是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了。而在她犹豫之间,鬣狗的身体侧翻过去,女孩吃力抓紧它的毛发,用脚抵住烂成一团的血肉,尽全力往上爬。 马歇尔就好像踩在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木桶之上,而这个木桶正在滚动,她得尽力奔跑才不至于被庞大的身躯压扁。她成功跑到了巨型鬣狗的侧腰处,还没站稳多久,这家伙又朝反方向滚了过去!她立刻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想这么做:它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肚皮!也就是说,它的肚子确实是弱点!她想趁着这个机会顺毛而下,但她肯定会就这样从半空中摔下去——它只需要花几秒钟就可以翻过身去,而她抵达肚皮正中央至少需要十五秒! “你这个怪物,接好了!”正当马歇尔为之发愁时,米妮亚的叫声切实传了过来,不仅如此,一个巨大的棒槌破空而至!马歇尔满耳都是那巨大的“邦!”地一声,那棒槌精准地砸在了巨犬的眉心!它身躯一震,浑身的魔纹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竟是背朝下翻了过来! “漂亮!”马歇尔提剑就跑,一溜烟滑下鬣狗的白肚皮,无数金色的花瓣飞速从伤口内蹿了出来,与【金玫瑰】的半边剑身连在一起,不大成型的巨刃瞬间出现。大概是因为没能形成具体武器的缘故,马歇尔的脑海内再没有出现相应的战斗技巧,但她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马歇尔长喝一声,使劲从鬣狗的肚皮上飞蹬起来,双手握住手中的巨刃,手掌紧紧扣住巨刃的柄底,用力朝下一插,血液和肚肠顿时噼里啪啦从厚厚的狗皮下爆发出来!马歇尔一路奔跑,巨刃一路畅通无阻,血口不断被拖长,她一路上还不断踢蹬鬣狗的肚子,内脏和粪便混在一起,喷射出来。 回过神来的巨型鬣狗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待马歇尔从它肚子上兜了一圈之后,它已无力地仰在地上长出最后一口气,很快便抽搐着死去了。马歇尔从它的肚子上跳了出来,挥手甩去巨刃上的污渍,金色的玫瑰花瓣飘散开去,一片一片地接回了魔剑的剑柄上方。 “记得把我的木槌给捡回来!”米妮亚一瘸一拐地向马歇尔前进,但发现自己走的速度太慢,只好朝她挥手,“可是好不容易换到的!” 马歇尔捡起沾染温热鲜血的木槌,开心地拖到米妮亚跟前,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抱住了她。两人气喘吁吁,开心地坐下来休息片刻。面前的这个家伙,可真是她们击败的啊!死去的鬣狗嘴巴长大,双眼暴突,仿佛还维持着张嘴欲扑的模样,但它现在已经对女孩们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多亏马歇尔临走之前还在这大鬣狗周围转了一圈,她在巨犬的舌头底下发现一枚闪闪发亮的宝石。不管怎么说,杀死这种程度的猎物,还不给什么奖励,那也太不合理了。 在看到稍大一圈的宝石上纂刻的“六”字之时,马歇尔竟然没有多大惊喜,甚至还有点坦然。毕竟这可是她们花了这么大气力才杀死的鬣狗啊......话说,它和先前那只小鬣狗是不是有某种生殖上的关系......但这真的可能吗? 马歇尔扶着米妮亚往篝火处走去,这里的夜空显得比现实中的夜里要更加黑,这也恰是虚幻与现实的区别。她们身后的巨大尸体迅速化成一滩滚烫的血肉,无声地沉入冰冷的地底,地面上数不计数的鬣狗尸体先前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它们回归了母亲的怀抱。 章叁肆肆:安静的夜 马歇尔和米妮亚回到了她们原先的据点,经这一次与鬣狗群的纠缠,她们虽有所损伤,但总算是拿到了相应的奖励。总共七八十颗宝石,还包含一颗珍贵的“六”,她们当即就把一枚空的身份牌给换了出来。 尤里上下打量着手中的身份牌,它就好像一块毫无瑕疵的玉牌:“果真是什么都没有呢,我把自己的身份牌拿出来对比一下。” 女孩们围坐在一起,借着篝火的红光,两块身份牌的区别十分明显。尤里自带的身份牌是棕色的,总体来说类似令牌,上面还有一些花纹,隐约有些金色的光泽在身份牌的下方流转;这块白色的身份牌形状和一般的身份牌没两样,但它浑身只是完完全全的白色。 尤里发现自己的身份牌上有一些灰黑色的污渍,便伸手去擦,但发现抹了半天都没祛除,很是奇怪。她举起自己的身份牌,展示于众人面前,而大家也对此毫无头绪。其他人从口袋中掏出属于自己的身份牌,发现光洁无暇的表面无一例外生出了许多黯淡的瑕疵。尤其是小腿肚被撕去一块的伊利亚,她身份牌的一角竟然出现了碎裂。 “看来我们的身份牌能够直观表现每一个人的身体状态。”齐贝林综合先前的信息,做出了以下论断,“身份牌上的某种术式能够把在这里所受的伤害全部吸收,也就是说,在这里死去并不意味着现实意义上的死去......” 马歇尔立刻想起了艾琳对自己说的话,这里只是一个人为创造出来的游乐场,并不是真正见血的战场。为了不保证有人员伤亡,身份牌这一类似“替身”的机制能够及时止损。但问题来了,若是身份牌能够虚化她们受到的伤害,为何她们受到的痛楚是如此激烈?还有,若是破坏身份牌的话,她们的身体是否也会出现相同程度的损伤呢?若是在小队成员“濒死”时使用空白身份牌,是否意味着她能够恢复自己的全部伤势,以全盛状态“复活”呢? 女孩们不敢做太多实验,它们闯过了层层难关,怎么能因为冒失而失去队员呢?夜半,所有人的身份牌悉数亮起,蓝色的光点在头顶聚合,一片巨大的圆形地图显现开去。数个红色的光点集中分布在地图的右下角,每个光点上有三角形的光标浮动。这是她们在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在她们西北部不远处,一小队白色的光点正靠她们缓缓前行。 在开始测试之前有进行说明,每经过半天的时间,身份牌会显示离她们最近的其他队伍的成员。在这个时间显示地图,明天上午就会进行第二次标位。这些白色的光点正朝她们前进,表明其他队伍即将来临,不过光点的移动速度很慢,她们再休息一个晚上,这一队大概也到不了。要么是地图太大,要么是他们走得太慢。 马歇尔打了个哈欠,喝口水,再去看头顶上的地图,竟是发现另一个队伍里的光点少了一个。 爱丽颇为害怕:“不会吧......就这样消失了?难道是他们的小队减员了?” “大概吧......”米妮亚把巨大的棒槌搁到地上,枕着头躺下来,“我困了,要睡觉。记得派人守夜,否则又有什么东西过来谁也不知道。” 沙漠的夜晚冷飕飕的,背包里有毛毯,勉强能用。马歇尔也累得不行,她的身体晚上高强度运转,再不休息就真的要累垮了。艾琳一向告诉她,要把力气花在刀刃上,但她总是全力而为,不把自己浑身关节弄脱臼不罢休。马歇尔枕着自己的包裹,和其他人说自己也要先休息,自己可以承担之后的守夜职责。 在简短地商讨之后,爱丽和尤里守夜,剩下的人休息。尤里正好要补充自己的子弹,宝石的库存急剧上升,即使抽不到需要的武器,她也可以多抽几次。爱丽坐在篝火旁边,用力抱着自己的膝盖,一遍又一遍地扫着夜里的黑。 “真恶心......”尤里在看到石壁用舌头送上来的五十发子弹后,不免得嫌弃一句,她回到篝火旁,见爱丽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便耐心询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爱丽十指扣紧自己的大腿,颤抖着说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没事的,这只是演习而已。”尤里把装着子弹的袋子塞进背包里,取出火铳,用一根手帕仔细摩擦枪膛,“我们在这场战斗中都没有减员,看看其他人吧,即使对战,他们肯定也打不过我们的。” 爱丽低头,慢慢地说道:“嗯......我总觉得我在这个队伍里没什么用处,连伊利亚都没能保护好,性格也非常平庸,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你们忘了。” “啊,怎么会呢?”尤里吃惊道,“你可是金玫瑰魔法骑士团的一份子,怎么来说都不会忘记你的。实力总归是一点一点提上来的,马歇尔和米妮亚小姐先前经过了艰苦训练,这才比我们厉害。” “总觉得马歇尔的身份不简单啊......”爱丽说,“我们家动用人脉,想要查出她的底细,但失败了。” 尤里朝篝火里递上一根肉条:“毕竟是皇室,哪有那么容易查得到啊......我偷偷用宝石换了点肉,吃点东西能御寒。”肉串接触到火焰的那一瞬间,油水噼里啪啦爆裂开来,浓郁的肉香不断地朝两人鼻子里灌,红色的血水被烈火逼掉,肉块迅速缩小变黑,从底下浮上一块块令人垂涎的淡黄色。 “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烤肉呢。”尤里笑着递给爱丽一根木签,“吃这个看来比吃蝎子好多了。” “不害怕她们说你浪费资源吗?”爱丽接过穿肉的木棍时的手先缩了一下,张望过四周是否有人看之后,她才敢把肉放上篝火旋转。 尤里看着眼前的烤肉变成金黄色的过程:“怕什么?习惯之后,实际上这种战斗也挺刺激的。” “你不怕疼吗?”爱丽从一开始到现在,始终褪不去自己贵族的包袱。 “怕。”尤里吹着手里的肉串,用牙齿把上面的熟肉给揪下来,“但我也怕家里人逼我学我不喜欢的那些东西。就现在看来,实际上成为一名魔法骑士也挺好。我没有家里人精算的天赋,也没你们那么好看,身体更是不大好。能在这里派上点用场,我觉得也挺好的。” 爱丽低下头,烤肉在舌尖滚来荡去,唇齿之间全是肉香,她顾不得烫,把木签上的肉全部吃下肚里:“是嘛......这些肉居然是处理好的。看来是饿了,吃什么东西都觉得好吃了。” “这是我们守夜的加餐......只要吃不太多,齐贝林不会追责的,嘻嘻。”矮小的尤里咧开了嘴,“每个被杀死的猎物身上都会产出宝石,只要我们狩猎得够多,就不会缺资源。喏,那里就有一只落网的。”尤里神色一凛,抓起身边的火铳抬手一枪,被肉香吸引过来的鬣狗瞬间毙命。 爱丽被吓得瞳孔一缩,尤里站了起来,收拾掉落在地的宝石,见到是“三”的标记后喜笑颜开。这是更加稀有一些的宝石,能够兑换的东西更多。 沙漠里没有虫鸣声,远处的一些野兽的嚎叫作为背景板,有一声没一声地响着。当肉被吃完之后,两人也静了下来。天空中没有星星,时间似乎在这里失去了概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深黑色的幕布转成了深蓝色,再渐渐往浅转换。女孩们周围的石壁软化下来,蠕动回坚硬的砂石地面之下。再亮一些的时候,坚硬的地面也渐渐变得松软,但与昨天不同,凹凸有致的沙丘不见踪影,大地逐渐开裂,根根枯草自石缝之间钻了出来。 今天,女孩们需要穿越的地形是开裂河谷。 章叁肆伍:另一个小队 夜晚过去了。篝火被清晨降下的露水给打湿,守夜的两人也没能耐过最困的时候,裹着自己的毯子,竟是在地上睡了过去。躺在地上的马歇尔裹紧毛毯,却也没能抵挡露水的侵袭,从疲惫的沉梦中苏醒过来。 马歇尔睁开双眼,发现周围的景象再一次改变了,但基调仍然是一片空阔,高高立起的石壁消失不见,兑换的渠道大概每天晚上才能开放。她掏出自己的身份牌,发现表面黑色的瑕疵消去了一点。这更加印证了她们先前的想法,自己只是身份牌在这个空间的化身,真正的自己现在正在其他什么地方。这无意间引出一个更加恐惧的问题:她们真正的身体又存放在哪里呢? 与昨天不同,马歇尔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片小山丘,离她们距离不远,大概只要走小半天就可以到达。她初步摸透了这场游戏的规则:白天不是她们的主战场,夜晚才是获取宝石的最佳时刻。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露水,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揪起身边的枯枝,捅了捅不远处的篝火。幸好里面还剩些火星,否则她还得费好大一番力气生活。 “嗯......”马歇尔看到尤里和爱丽身边三三两两的木棒,上面还剩下一些肉丝。也不知道这些肉到底花了多少宝石......算了,宝石没了还可以从各类野兽上获取,吃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她这么安慰着自己,手下的火苗一点点升了上来。 要是她昨晚也稍微兑换一点吃的,那该多好啊,也不至于啃又干又硬的粮食......啊,她们为什么要背着自己吃独食!回过头来,自己也贪吃得不行。她不免怀想起自己先前和春在一起在西斯格的草原上烤肉的场景,又是一阵哀伤。 马歇尔捂嘴打哈欠,视野边界此时出现几个小黑点,在地平线的另一端东一下西一下地窜动,他们的身后怎么看都是一些肥大的白色蠕虫。为什么蠕虫会那么大?它们就好像在一颗颗柔软的巨大白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长搓圆,如此往复。她感觉恶心,不想去想象这些家伙到底经过了怎样的苦战,若是切开这些大家伙淋了一身汁水,她宁愿立刻从这场游戏当中消失。 马歇尔掏出魔铳,眼瞧着那些黑点冲着自己走过来,她的心逐渐吊起。她不想为除了自己队伍以外的人擦屁股,更何况对方和自己又是竞争关系,不把他们的身份牌抢过来就不错了。于是,她以晨间散步的速度朝逐渐放大的人影走去,她现在只想当旁观者。 那些人影貌似注意到了有人朝他们走过来,立刻挥起手来,大声呼救。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马歇尔啥也没能听见,全都被远处的隆隆声淹没。这些肉鼓鼓的巨虫从远处看就足够恶心,在地上蠕动时发出的声音更是不堪入耳。她放慢步伐,从腰间的子弹袋里揣起五发子弹,以备不时之需。 金玫瑰骑士团剩下的成员也陆续醒了过来,发现马歇尔不见之后,她们打算在原地等待。远处的人影靠得越来越近,齐贝林立刻让她们保持战斗姿态。伊利亚的伤口在经过处理之后没有恶化,正在缓慢地好转。她们同样看到了在地上的巨虫,也和马歇尔一样泛起恶心。 马歇尔不再走上前了,她等着对方走过来。远处的小队与巨型蠕虫战斗起来十分吃力,他们一致使用长剑,身着皮胄,一边逃着,轮流殿后和穷追不舍的蠕虫缠斗。这些蠕虫头粗尾细,头上生着三对柳叶般的复眼,白色的皮囊中间开了张满是尖牙的嘴,肥壮的身体下依稀能看见六只不大成型的足,在蠕动的时候会发出嘎吱嘎吱的,锉刀修木头时的声响。 “快,快帮帮我们!我们快要撑不住了!”对头约莫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我们的一个伙伴被这些大虫子给吞掉了!” 马歇尔没有回应,又朝前靠了三两步,她不想让两个队伍接触,这个忙能帮就帮,不能帮她也不会去搅这趟浑水。巨虫一共有三只,身上各有数道用剑劈砍出来的伤口。马歇尔又靠近了一些,淡粉色的伤口内渗出同色的汁液,能够看到皮下不断鼓动着的筋肉纤维以及内脏。 在对方死皮赖脸地求助之下,马歇尔勉为其难地开了两枪,专挑原先的伤口下手。子弹轻松穿过巨虫的伤口,噼啪两声炸开大坨血肉。令人吃惊的是,粉红色的血肉在掉出巨虫的身体之后还会前后蠕动,即使是脏器也在咕嘟咕嘟跳动。这家伙血肉的腥气比鬣狗还要重,从那么远的地方还能给人的鼻腔留下深刻的印象,主要是因为血腥味中还混杂着刚屙出的新鲜粪便的味道,温热灼人。看来吃是吃不得了。 “呕......”马歇尔捂住口鼻和小腹,差点吐出来,她连忙退后,再不想加入战斗了。 被击中的巨虫在地上疯狂扑腾,越是扑腾,体内的脏器越是往外冒,它甚至变成了一个喷泉,漏出的脏器堆成了一个小山,鼓鼓囊囊的白皮变得干瘪。小队成员的攻击对它也起了颇大的作用,巨虫的六只眼睛半分钟内全部被戳瞎,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大,不一会就倒在了地上,变成了干瘪一片。看来这种巨虫的弱点就是脆弱的身体,对付它的方式就是以点破面。 马歇尔现在总算是知道,这场测试里的每一个生物都有弱点,小队里的每一个成员不仅要相互配合,更需要有眼力劲,想出应对特定猎物的方法,否则是没办法顺利通过测试的。另外两只巨虫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很快落败,马歇尔看到对方小队并没有在巨虫上搜寻宝石,反倒是朝她走了过来,心里暗暗思忖:这个小队的实力不怎么样,甚至都不知道死去的猎物上有宝石这一点,也就表明他们曾未成功击杀哪怕一只生物。 杀死这么大的蠕虫得到的报酬肯定不少,马歇尔想上前捡拾,却又不想让对方知道这条对于通过考试至关重要的信息。这是一队男孩组成的预备骑士小队。在马歇尔看来,估计骑士学院内除了她们以外的女性寥寥无几。初步判断对方暂时没有敌意,马歇尔孤身一人走了过去,即使对方突然出手,她手中的魔铳会把他们全部崩了。 骑士学院的老师们保证这场考试不会出现任何伤亡,马歇尔就不必给这些人留下任何情面。小队中最为高大的方脸男孩朝她走来,脸上全是汗,却满是笑意。她挥了挥手,权当打招呼,双眼依旧紧紧盯着倒地死亡的巨虫,那里头的宝石绝对价值不菲。 “没想到你是独自一人前来的,谢谢,帮了大忙了!”男孩瞟了一眼马歇尔手里的魔铳,“你们小队也在附近吗?”他没有介绍自己,也没有询问马歇尔的名字。 马歇尔点点头,打消了去搜尸的想法,说道:“这些怪物也是在半夜里出现的吗?” “你们也遇到了吗?还是说,你们小队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剩下的男孩陆陆续续跟了上来,他们看到马歇尔极其简便的装束,脸上接二连三浮现吃惊的神色。 马歇尔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巨虫,转身说道:“我们昨天晚上遇到了鬣狗群。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此别过。” “别,别啊,你手里的火铳是从哪里得来的?”男孩连忙上前和马歇尔套近乎,看到她腰间还别着一朵金色的玫瑰花,更是有些奇怪,“你的队友呢?” “那你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马歇尔对这些问题没有回应,“我和你实际上并不是队友。” “哦,哦......”男孩尴尬地挠了挠头,“你问吧!能回答的我肯定可以回答,毕竟我们欠了你一个人情!嘿嘿!” “你们是不是减员了?”马歇尔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道,“昨天晚上我看到地图上属于你们的光点消失了一个。” 男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嗯......本来蠕虫有五条,我们只能解决两条,我们的里斯本被吞掉了。我们发现他在被吞掉一半的时候突然消失,大概是被身份牌上的术式传送走了吧......” “哦。”马歇尔大体确认了身份牌运作的机制:只要身份牌的主人身体机能衰弱到了一定程度,身份牌自动就会终止游戏的进行。她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这蠕虫的唾液有没有毒?” “有。”男孩说,“具体来说应该是腐蚀性,甚至连坚硬的岩石都可以融化掉。” “那也就是说,你们的里斯本半个身子都被融化了......”马歇尔打了个寒战,“真是可怕啊......” “当时的惨叫声大概会让我终身难忘了。”男孩苦笑道,“但是我们坚信他没有死,只是退出了这场测试。哎?那是你的队友吗?” 米妮亚不合时宜地赶了过来,手里还拖着沾染血渍的木槌,看着就触目惊心。她丝毫不介意地来到马歇尔身边,对着面前的队伍大咧地说道:“你们是另外一个小队吗?” “是的,看到你们在地图上的位置,我们就赶过来了。还是多亏了这位小姐......”男孩害羞地笑了,“看来你们小队所有人都还好好的,也真是万幸。” “既然这样,那要不我们聚到一起,分享一下我们获得的信息?” 那男孩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招呼身后的队员跟上:“好!” 米妮亚这句话一出口,马歇尔前面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马歇尔用眼神猛戳赶来帮倒忙的米妮亚,可惜她丁点也没感受到。 章叁肆陆:毫不犹豫 在米妮亚的倒忙下,马歇尔最终将遇见的小队带回了她们的栖息之所。小队与小队之间没有互问姓名,所有人都知道二者之间的关系并非合作者,而是竞争者......好吧,除了脑子稍微缺一根筋的米妮亚。齐贝林好不容易才拉住米妮亚不把什么东西都往外说。 方脸队长见到了开裂土地上熄灭的篝火,与在篝火旁边正在养伤的伊利亚,眉毛轻轻地上抬。他们围绕在篝火边坐下,准备与女孩们进行信息交换。马歇尔已经摸清了这小队的底细,说实话,他们能够带给自己的信息少之又少,若是就这么下去,她们指定是只亏不赚的。 根据小队队长的简述,从昨天晚上直到刚才,他们一直处于与巨虫的战斗之中,若不是马歇尔出手相助,他们小队定会被磨死。马歇尔帮助他们并不是没有缘由的,男孩们的出现帮她验证了关于身份牌的猜想,单是这一点就具有非常实际的意义。但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双方摆上天秤的筹码实际上并不相等。 “没想到你们队伍全都是女生。”小队中其中一个男生红着脸,小心地擦拭脸上的血渍。 “嗯,大概你们之前也听说过我们吧。”爱丽微笑着喝了口水,“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从西北边那里过来的。”男生说,“我们的其中一个队员减员了,白天本来就非常热,晚上居然还有那么大的怪物!” 尤里擦拭着自己的火铳,她的子弹袋鼓鼓囊囊:“我们昨天也遭到了鬣狗群的袭击。” “你们是怎么拿到这种武器的?”另一个男生好奇道,“我们只有少部分人能够使用其他的武器,大多数的预备骑士都用的是制式短剑。” “我身体太差,挥不动剑,就只好拿枪了。”尤里说,“之后我的家里人会给我配一把更好一点的魔铳。” “我之前在学校里怎么没有见过你们?”另一个男孩说道,“难道你们是......” 伊利亚半是呻吟地说道:“差不多吧。齐贝林,爱丽,尤里,今天就拜托你们稍微扶我一下,即使伤口经过处理,但现在也不能单独长距离走动。” “刚刚那个金发姑娘也拿着一把和你不同的火铳,一下就把那巨虫给击倒了!”男孩脱下自己的护面,兴奋地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干掉两只。” “哦。”其他女孩的反应丝毫不像男孩们吃惊,因为她们已经体会过马歇尔夸张的实力了。她们早已知道马歇尔身上的两把武器皆为不凡,尤其是她的魔剑,外形看似一朵金色的玫瑰,但花瓣都是一片片锋利的刀瓣,其剑锋也无比锐利,甚至可以把坚硬的金属给轻松戳穿。这柄魔剑在她们眼前就展现出如此实力,那其下是否隐藏着更多更厉害的招式,她们更是无从得知。 在两个小队休息途中,他们顺便交换信息。再三犹豫之下,马歇尔小队最终把宝石兑换相关的信息给说了出来。这让那方脸男生大惊失色,若是杀死的每一个猎物体内都可以获得相应的宝石,而宝石可以兑换不同的物资,那他们杀死巨虫的时候为什么不把宝石给取出来...... “真......这是真的吗?”队长不敢置信地重复道,“那我们之前辛辛苦苦杀死的猎物......那得赶快回去,把它们尸体身上的宝石全都摘下来!我们身上的水和食物都不多了......” “尸体很快就会溶解的,不知道宝石会不会留下来......”马歇尔在一旁补刀,“大概率是没有了,但得到宝石的机会有很多,只要杀死这片土地上能够看到的任何一个生物都可以得到能够兑换实物的宝石。我们昨天是在篝火旁边立起的石壁上看到宝石的兑换处的。” “那你们身上有多少宝石......”在伊利亚身边的男孩说道,“肯定已经有很多了吧......” “没多少,我们兑换了一些武器,食物和水,还有一张空白身份牌,就没多少了。”看来伊利亚的智商和警惕心也没有多高。 “空白身份牌!还可以兑换这种东西的吗?” 马歇尔叹了口气道:“你们有什么对等的信息......我们告诉你们的已经够多了,你们只要在晚上寻找一下兑换点就能看到所有东西。天气马上就要开始热起来了,在这里逗留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可以的话,就允许我们先走一步了。” “等等!”方脸男孩说,“空白身份牌......是用什么东西兑换呢?也是用宝石吗?” 马歇尔点头:“但你们已经离开测试的队员大概已经回不来了,这一点先和你们说说清楚。” “哦......”队长低下头,颇为失落,“那么其他人,走吧。谢谢各位,你们已经——” “——队长,这么好的机会,你竟能不把握住么!”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伊利亚身边的那男生居然抓起脚边的短剑,一把勾起伊利亚的腰,逼着她颤抖着站起来,将短剑架在她的脖颈处,朝小队其他人威胁道,“把你们身上的所有宝石全都给我交出来,否则......她就要提前退场了!” “你......放开我!”伊利亚这么一动,伤口再一次撕裂开来,白色的纱布晕开一层猩红,她却不敢随便乱动,因为泛着寒光的剑刃就抵在咽喉跟前,“你这个卑鄙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方脸男孩一时之间僵住了,他的大脑在飞快转动,她眼瞅着其他女孩尚未反应过来,还在呆愣的时候,立刻做出自己的决定,他抓起武器,指挥起小队剩余成员控制住眼前的女孩们:“对......对不住了!各位姑娘们......把你们拿到的宝石都交出来吧。还有那个空白身份牌!” 齐贝林靠在马歇尔身后,她甚至眼神都在发慌,在敌人是真真正正的人时,她还没有真正回过身来:“我......我们这就......” 谁都没有想到,马歇尔竟然满面阴沉地开了口:“齐贝林,你住口。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同伴在我面前被要挟,更不会看着你们在我面前眼睁睁地死去。你们这些混蛋......你们这些混蛋!” 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马歇尔飞快拔枪射击。砰地叩响于半空晕开,震飞了地面的石块,伊利亚都没喘完气,拿着短剑要挟她的男孩眉心立刻炸开一个血洞,即刻退后两三步,无力地跌落在地上,他的身体迅速被这个空间抹去,坚硬的土地可悲地失去了鲜血的温润,他的身份牌掉落在地上,没有消失,这是他在这个虚幻却真实的世界中留存的证明。在众人觉得马歇尔即将停手的时候,令人惊恐的一幕再次上演...... 马歇尔表情扭曲,从腰间的子弹袋里抓出一大把子弹,在枪膛射空的瞬间,另一颗子弹即刻上膛。方脸男孩大概怎么都没想到,马歇尔会将自己腰间的手铳对准他,并且扣下扳机! “别开——”队长还未说完,他的脑壳瞬间被掀翻,血液和脑浆混杂在一起,被勺子一般的脑壳翻搅出来,在空中扑棱扑棱地打着圈。在连带着头皮的头骨落地的刹那,队长的尸体恰好倒地,他的身体即刻被抹去。而在他倒地的短短两三秒内,一个小队居然被马歇尔一阵点射给屠完了。 五块身份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们的主人新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剩下的女孩们看着仿佛恶魔一般的马歇尔,吃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章叁肆柒:过去的回应 马歇尔如此激进的屠戮令女孩们大吃一惊,虽然血液很快从现场消失,但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冲击。 齐贝林大概知道了其中的原委,便连忙冲上前安慰:“没事的......没事的......马歇尔,他们都已经消失了,你不要激动......” 最终,马歇尔对其他女孩儿简明扼要地讲述了自己不愉快的经历,大家对她都抱有同情,但大家不免对马歇尔起了几分畏惧。齐贝林没有想到马歇尔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如此激烈,甚至到这种地步...... 唯一力挺马歇尔这么做的便是伊利亚了,毕竟她是唯一那个因为负伤而被人用武器挟持的人。当然,也有可能她对于生命总会有一点冷漠和无意。看到马歇尔把那些背信弃义的男生们全部淘汰,伊利亚大声叫好,而五块身份牌的进账更促使她撺掇队员们狙杀地图上其他参加者。 剩下的队员颇为无语,但不管怎么样,马歇尔还是为她们解了围。太阳转眼间来到了她们的头顶,若是再不出发,在这种环境之下她们必然会被晒成人干。众人沉默地走着,女孩们有意无意地躲避聚在一起的马歇尔和伊利亚,似乎这两个人就好像杀人不眨眼的暴君。齐贝林作为小队的队长,为了稳住小队的心态,也只好出此下策,跟在大部队周围。 开裂的河谷上潜藏着水源的痕迹,鱼类与鸟类的尸骨随处可见,即使再怎么动用人力去挖,大概也不会出现对生存至关重要的淡水了。地面上时常会有巨大的蜥蜴懒洋洋地趴着,一见到人便迅速逃开。爱丽正在发呆,没有开枪射击的心思,马歇尔快速转换心情,掏出魔铳快速点射,三两枪便把逃窜的蜥蜴钉死在地。 一整天如此枯燥无味地流逝了,除开没心没肺的伊利亚和米妮亚在那里插科打诨。齐贝林实际上知道,若是还不从这种病态的生死观中走出来,她们迟早会被淘汰。这场考核就是一个大型游戏,游戏的机制很清楚,杀死怪物可以得到兑换物资的宝石,击杀其他队伍的队员可以得到身份牌,连带她们本人在内,集齐十五个身份牌并且在这场游戏当中完整活下来,便可以通过测试。在这场游戏当中“死去”的人员并不会在现实中真正地死去,大概会重新出现在与一个考试场所无关的地方。 齐贝林不禁想,若是身份牌被人为毁坏,那么身份牌的持有者是否会退场?她根据先前和那一队被马歇尔屠干净男孩们的对话得出了以下结论:若是身份牌被破坏,身份牌的持有者会相应消失。在先前与巨虫战斗的过程当中,被吞吃的队员身上的身份牌最先消解,根据其他队员的描述,那人是挣扎着消失的,也就是说,若是想要精准地在游戏里除掉一个人,只需要将身份牌破坏即可。 人为破坏身份牌意味着违背这场游戏的通关规则,毕竟只有身份牌才能让整个小队过关......但这同样引起一个问题,若是遇到像米妮亚这种怪物级别的队员,一时之间无法从正面击杀呢?答案只能是瞄准身上的身份牌了。毕竟一个小队总共有六七人,即使失去一个身份牌,总共的进账也有五六个。 伊利亚的身体恢复速度出奇的快。还是在大半天一瘸一拐的行路之下,她腿上的伤口居然肉眼可见地变得鼓胀饱满,伤口上传来的痛苦也飞快地消失,甚至最后结的痂都已经开始掉落,露出崭新的皮肉来。见伊利亚的表情逐渐正常,队员们这才逐渐发觉到,她们的观念并未改变,但整个世界已然不是原来的世界了。若是她们继续用原先的处事方式对待她们周围的一切,吃亏是必然的事情。 中午进行第二次地点标位,马歇尔小队从整个地图的东南角逐渐往地图中央靠,她们发现一个小队离自己非常近,甚至从远处都可以看到他们的位置。稍事讨论之后,齐贝林决定带领全队和他们接触一番,说不定可以得到一些情报。尤里的眼力很好,对方同样是由男孩组成的一支小队,与她们的处境不同,这些小队被成群结队的巨大蜥蜴团团围住,蜥蜴从口鼻部喷出紫色的黏液,具有腐蚀性。这一个小队当中有持盾骑士,对付起来还算容易。 “没想到这些家伙聚集起来胆子变得那么大......”尤里看先前单只蜥蜴离她们全都远远的,没想到一旦聚集起来,战斗力截然不同,“我们去帮他们吧。” 齐贝林点了点头,反复查看马歇尔的态度之后,她叹了口气,最后说道:“注意不要受伤,我们走吧。如果他们也像先前的小队一样的话,我们不要留手,把他们的身份牌抢夺过来就是。”齐贝林并没有说明是用如何手段来争抢身份牌,但大家心里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陷入苦战的小队看到不远处来了救援,先是大吃一惊,而后则大声提醒道:“身份牌不要被那些黏液喷到,否则就直接退场了!那些黏液有腐蚀性,注意遮盖!” 齐贝林再次确证了自己的想法,她一声令下,除开伊利亚之外的所有人朝蜥蜴堆冲锋。尤里和马歇尔的远程援护帮了不小的忙,还未等那些蜥蜴反应过来,它们头上早已嘭地炸开了巨大的血口,旋即倒在地上,失去生机。马歇尔顾不得去取蜥蜴掉出来的宝石,挥剑斩落一个又一个粗糙丑陋的头颅,血腥气很快在这片开裂的土地上弥漫。 不出十五分钟,在两队成员的奋力拼杀之下,所剩不多的蜥蜴见自己势单力薄,也识相地退了开去。对方先是感谢马歇尔等人的救援,并且答应拿出一部分宝石作为酬劳。说到底,这也只是一次利益上的交换罢了。经过清点,从这次蜥蜴群上捞到的宝石数量不少,质量也很不错。齐贝林提议说要其中的一半宝石,但对方坚持只能给自己三成的战利品。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明明前不久还互相搭救的盟友一下变得疏离起来。 马歇尔似乎已经遇见了即将发生的情况,提前把手摸向腰间的魔铳,准备开枪。虽然她不乐意承认,她似乎在这场测试当中比小队中的其他所有人要更为“冷血”一点。她并不想这样,但自己已经吃过一次亏,若是再不长点心眼,现在的伙伴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又会离自己而去。 “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齐贝林对面的男孩双手一摊,眼底闪现几分厉色,“我们要十成!”说罢,他身后的男生们掏出自己的武器,不由分说地朝眼前的女孩们挥去。 “真是......”马歇尔看了看身旁还在呆愣的队员,不免又生气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们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 马歇尔同时拔出魔剑和魔铳,飞快地跳上前去,一剑划开打头阵的坚盾,左手的魔铳抵在举盾男孩的下巴上,旋即开枪。男孩惊诧的表情还未在脸上完全显现,他的位置已剩下一块身份牌,其他什么也没有了。接踵而至的剑刃瞬间被马歇尔格开,魔铳的扳机飞快叩动,又是两三个身影倒下,消失。身份牌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响。 “还等着做什么!”齐贝林看到对方小队败逃的模样,最终下定决心,“把他们全都解决了!一个都不要留下!伊利亚,你还有伤,你就在后面看着就好。” 还未等齐贝林说完,一声枪响率先把她吓了一跳,只见正朝远处飞快逃窜的队长也被打倒在地,只留下一枚闪闪发亮的身份牌。齐贝林转过头去,却见尤里握着火铳,眼角泪光点点,脸上的肌肉挤在一起,仿佛一个坚毅赴死的真正的战士。 “马歇尔做的是对的......”尤里的声音嘶哑,转眼间她又开了一枪,但是没射中,“我还是太傻了......起码现在,我们不能拖后腿!听齐贝林的话,把他们全都给杀了!一个都不要留!” 正在追击的马歇尔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向努力朝她挤出笑容的尤里,心头一震。她的眼角沁出几滴泪花,继续提速追击。为了节省子弹,用魔剑把最后的两人解决后,她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去。她们一脸惭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马歇尔完全不在意,把剑与枪收好,飞快地冲到女孩们跟前,用力地抱住了她们。 马歇尔的脑海当中就只有这样一句话,克制不住地说了出来:“你们没事就好,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像他那样......” “那我们今后应该怎么做?”齐贝林把装着宝石的口袋朝她递了过去,“我发现,我做这个队长还是不太够格。” 马歇尔愣了一下,旋即接过沉甸甸的口袋,眉头一凝,坚定地说道:“不必再对其他队伍抱有恻隐之心了,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把他们全部杀光!在这里,只有活下来才是真正的胜利,而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那么此后,我来接手队长的职位,有人有任何异议吗?” 没有人有异议。可以这么说,相对而言,若是其他女孩知道马歇尔眼下的困境,她们会发现自己担忧的一切都只是小孩子玩的家家酒而已。过去的一切逼迫着马歇尔不断前进,而女孩们隐约知道,自己不能成为阻碍马歇尔的拖累,那么她们同样要朝前进。 这个世界并不是她们想象的那么好,人也一样。连续两次的遭遇,却是同样的结果,这已然能够证明这一结论。 章叁肆捌:现在的阴雨 金玫瑰骑士团的所有成员总算是意识到,若是再这么心慈手软,她们定是会在这场测试当中吃亏的。只有硬气起来,不分三七二十一地把见到的所有队伍全部歼灭才是正道。马歇尔自然接过齐贝林的队长职务,并且以自己优秀的个人素质带领整个团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无论是白天夜晚,马歇尔总能精准识别出可能存在的危险,相对于保守的防御姿态,马歇尔更加倾向于维持进攻姿态。对于这种快节奏的生存考验来说,以战养战才是常态。整个小队每天的收入不仅仅能够维持食物与水的消耗,更是能够补充迅速消耗的武器。 马歇尔很容易就知道她们为什么会生存得如此舒服,正是因为她们具有强有力的远程攻击手段:火铳。只需要付出子弹,就可以杀敌于百步开外,即使子弹无法穿透地方的皮囊,也能远程开枪进行阻挠。但毫无疑问,在这种沙漠之中,鲜有什么生物能够敌得过子弹的。在短短几天之内,她们就已经积攒了四块空白身份牌,以及至少二三十块来自于其他小队的身份牌。 似乎这场考核的举办方也意识到了这种作弊一般的武器不适合继续出现,在考核进行到第十天左右,尤里就再也无法从物资兑换处获取子弹了。马歇尔的魔铳按理来说无需子弹,但她也识趣地收回了魔铳,真刀真枪地和未知的野兽搏斗。在第十天过后,但凡小队中有人想用火铳图便利的话,她们下一次遇见的生物之中必定会出现一只战斗力奇强,并且奖励平平无奇的目标。既然占不到什么便宜,还不如采用更加稳健一些的方式,即不使用火铳。这样既可以节省子弹,以应急之用,又可以让接下来的旅程更加轻松一些。 除开马歇尔和伊利亚的战斗技巧稍微精进以外,剩下的这几位温室中的的花朵无一例外在这次考核当中受益匪浅。实战经验让她们的思维不仅限于一板一眼的招式,还要注意身周千变万化的环境。这次考核之中,每日不断变更的地形便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在战场之上眼观六路的重要性。 金玫瑰骑士团以六人为小队,从现在看来,能够完美地处理各种突发状况,甚至在处理平常遇到的凶兽以外,甚至还可以根据每半天显示的队伍位置施行伏击作战。野兽的智力终究有限,人类的狡猾是难以预料的。这便让小队作战产生了许多变数,甚至个别敌人精湛的剑技险些她们减员。要不是最后击杀小队其他队员,以围剿之势摧毁其防线,现在说不定存活下来的已经不满六人了。 这种情况自十五天之后出现的频率大幅度增加,适者生存是大自然的唯一法则,强者留存。时间转眼间来到整场考核的倒数第四天,马歇尔小队来到了整张地图的最中央,她们的实力已然能够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无需躲躲藏藏。 这二十六天内的天气与地貌无一例外不是干旱的,若是有些水源,也不至于沦落到连饮用水都需要用宝石兑换的程度。马歇尔尝试着寻找自发水源,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若是想不用宝石得到水的方法暂时只有一种:从其他小队上获取。晚上是伏击的最佳时刻,而在考核最后几天的晚上,这场通过与否的竞争便体现得更加激烈了,为了十五个身份牌,一年级新生们甚至可以为之拼命。 尤里是小队成员当中对他人视线最为敏感的一个,她近几天晚上都能感受到来自于黑暗之中的视线,而这种视线的来源并不是野兽,而是人。虽然他们一次都没有攻过来,但这种情况着实令人直起鸡皮疙瘩。马歇尔最终决定,在今天晚上清剿这些暗搓搓偷窥她们的豺狼。 晚上确认过附近的地图之后,马歇尔立刻让小队举起火把靠北前进。有一个小队离她们实在是太近,两个光点甚至重叠在一起,看来对方已起了动手的心思。从某种方面来看,她们直接上也省了对方伏击的功夫。 “采用箭头形编队,尤里,把你的夜视镜拿出来。”能够兑换的武器装备各式各样,甚至连夜视镜等辅助用品都能包括在内。尤里戴上夜视镜,立刻看到面前的石壁后头露出一只脚,于是悄声拿出子弹不多的火铳,并朝马歇尔示意。 “嗯......只看到一个人吗?”马歇尔握紧魔剑,没有上前,“把我们之前换的那些没用的武器丢过去。”大家都明白马歇尔的意思,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之下,维持精神紧绷的状态很容易草木皆兵,这样的话,对方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来。 “收到!”伊利亚从自己的包里拽出一个木槌,奋力往前方一砸,甚至把对面的石壁砸得震颤不已,还未拿出另一个木槌的功夫,石壁后面立刻就有了响动。 浑身甲胄的男孩手持一枚盾牌,从石墙之后跑了出来,大声叫道:“敌袭,敌袭!啊......啊?我们被发现了!”晃头晃脑却只发现地上杵着的一个棒槌,他连忙退后两步,自身在暴露的情况之下,伏击的优势就不管用了。 “你个笨蛋!”马歇尔哈哈大笑,大步流星地来到举盾男孩的面前,抽剑便斩,却发现对方格挡的技术十分优秀,朝对方死角接连出的十一剑,竟是一剑都没能得逞,“上!” 身后的队员们个个摩拳擦掌,伊利亚首当其冲。马歇尔一个侧身,险险避过直冲而来的木槌,心头悲叹那盾下的身影的命运了。棒槌顿时把盾牌按了下去,虽然持盾的男孩拼命僵持,但盾牌还是被一寸一寸地往下压。伊利亚抄起直插入地的那枚木槌,仿佛铁匠打铁一般直勾勾敲了下去。盾下骨裂声四起,那男孩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们的队员立刻赶到,同样和剩下的队员缠斗在一起。不愧是能够撑到现在的小队,各个身手不错,但女孩们的伸手同样不赖。完全恢复的米妮亚的巨剑技巧更加熟稔,足足她半个人那么宽大的巨剑不仅仅是进攻的手段,它的剑身更是防御的重要媒介。面对挥来的利剑,她斜身抵住巨剑的一面,双腿往后撑,硬生生把眼前的敌人磕飞了两三步。她立刻上前拦腰一剑,把他送出了这个毫不留情的舞台。 齐贝林和尤里在一块儿,子弹所剩无多的情况之下,两人共进退。齐贝林手中是和对方一模一样的长剑,尤里手中则拿着一把匕首。 在齐贝林冲上前的前一刻,尤里握紧匕首,小声说道:“我来辅佐你......这也是第一次,以这种手段解决敌人......不过,也要试一试为好!”说罢,她不进反退,从额头上拉下夜视镜,弯腰融入了背后的黑暗之中,旋即紧贴地面,无声却快速地行走。 “该死......”齐贝林的对手顿时咬紧牙关,他不仅要和齐贝林缠斗,还得提防从暗处插来的匕首。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他的身后不断亮起匕首的寒光,只要自己一个不注意,自己的后心一瞬间就会被捅穿! 爱丽相对而言比较狼狈,双剑是在所有武器当中除开单手剑是上手最容易的一种,但精进十分困难。她的运动天赋本身不强,即使经过了多天的训练,单对单还是显得十分困难,不一会儿便落入下风。她把双剑横在身前,架住凌空劈下的利剑,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让她一阵头晕。 “果然,柿子就是要挑软的捏!”爱丽甚至可以看到眼前男孩的笑容,慌张的她身形不稳,朝后一脚竟是踏了个空,一根短剑顿时被挑落在地。她手足无措,努力格开对方的攻击,脸色更是发白。 “爱丽!我来了!”在爱丽的胸膛即将被刺穿之时,一阵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了她的身边!闪烁的金芒雨点般砸碎了剑刃前进的道路,马歇尔闻讯赶来,替爱丽解了围。爱丽连忙捡起另外一支短剑,冲上前进攻。对方很快在两人的进攻中落败,只留下了自己的身份牌,呜呼离去。 这场战斗再次以金玫瑰骑士团的大胜终结,虽然当中有些小插曲,但总算还是成功的。女孩们靠着石壁,坐在篝火前清点着此行的收获。除开巨量宝石的收获以外,她们竟然接手了这些家伙足足三十块身份牌!这是个什么概念?凭借这些身份牌甚至能够让两三个小队直接通过考试,这是巨额筹码! “太棒了!”伊利亚用力地撕扯着手中的烤肉,“把这些该杀的‘虫子’们全都给杀光,才是金玫瑰骑士团真正的作风!凌厉狠辣!没错,我也要让我那些哥哥们看我现在的本事!” “伊利亚,他们都没死......起码对人命稍微尊重一点......”马歇尔静静地喝着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们头顶上竟是有雨云逐渐积聚。 齐贝林低着头,似乎是在发呆:“嗯。”忽然,她感觉到有什么湿湿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头顶,她连忙一抹,还以为是什么生物爬到了石壁上,正在对她们虎视眈眈,流下了口水。她向上看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也就是说,下雨了。 “哎?下雨了?”齐贝林吞了口唾沫,确认接连落下的都是雨水,这才开心地叫道,“下雨了!下雨了!” 雨很快落了下来,篝火很快被浇灭,女孩们只好靠近石壁躲雨,升起一簇较小的篝火,看着渐渐深邃的夜晚经受着雨水的滋润。六个杯子整整齐齐地摆在雨中,起先是噼噼啪啪地响,而后则是噔噔咚咚的声音,最后逐渐沉默下去。 雨还在下,多亏了火焰,才能让女孩们保持干燥,雨中的生物大多都是怠惰的,女孩们也能够睡个好觉了。 女孩们的不远处,地面开始咕隆咕隆地震动起来,开裂的河谷被雨水填满,百流汇聚成一道河流,生命的脉动愈发鼓胀。但地面的震颤貌似并不是源此而起,而是—— 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冲碎了激昂的宽阔流水,如同雨后春笋,冲开了湿润柔软的土地。坚硬的墙垣压垮了流淌不息的大河,自此,这样一条生命的脉搏就这样被掐断了。油绿色青草沿着开裂的地面飞快地催生,红的、黄的、白的花朵噼里啪啦地从绿草的尖端炸了开来,树木慢慢地围绕着建筑物生长出来,天然的护城河就这样凭空筑就而成。 这一切都被暴雨的哗哗声粗暴地掩埋了。第二天一早,所有人即将迎来这次考核当中最为惊人的一幕场景,而这一幕将会延续到这次考核的末尾。 章叁肆玖:未来的迷失 夜雨初晴,四处伸出的石壁稀里哗啦地从地上缩了回去。女孩们睁开朦胧的双眼,撑着腿下新生的绿草,惊讶地仰望面前一个都能与宫殿规模相媲美的建筑群,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与其说是建筑群,更不如说,她们眼前的是一座城池,附带一条护城河,整座建筑只有一个出口,也就是护城河上的一座桥梁。 “终于......要结束了吗?”齐贝林眯着眼,喃喃道,“但按照时间来说,还有三天......” “可能是主办方给我们设置的最后一关,当然,我只是猜一猜......”尤里握着手帕,埋头整理自己的行囊。 “再怎么说来,这么宏伟的建筑,生来就是让人进入探查的吧,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进去,怎么样?”米妮亚就好像发现了一个自己心爱的玩具,忍不住想要上前把玩。 马歇尔作为小队的队长,思忖了一下,最终说道:“今天的地形变成了适宜居住的平原地形,而且气温下降了不是一点半点。这座城池......大概地图上所有幸存的队伍都可以看得到,如果是为了把剩下的所有人一网打尽,那肯定大大超过了规则所容许的淘汰人数的限制。” “也就是说,”爱丽总结道,“我们进入这座城池之后,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如果有什么危险,要立刻从这座建筑物当中退出来。” 马歇尔点头道:“没错,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走吧。” 这是三十天考核的最后三天,在场剩下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今天的天气竟是反常地友好,以往会在各地出现的凶兽消失得一干二净。所有人都能够在视线之内发现这样一座宏伟的城池,前往的想法仿佛古人探求空中花园一般萌生了。不仅仅是马歇尔的小队,近乎其他所有的小队不约而同地前往这座城池一探究竟。他们显然会互相碰见,但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保持了近乎恐怖的缄默与冷静,没有在桥梁上开打,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这座城池的大门。 这座建筑物是非常安静的,内里空无一人。进入这扇大门之后,从内分叉出两条道路,但通往的地方相同:中央的露天广场。马歇尔先前绕着城池走了一圈,护城河呈长方形布置,整座城池棱角分明,也就是说她们所见外围的两条道路组成了城池的一条棱。墙壁上方打开一扇扇心形的窗口,霁后的青草香被微风送进窗内,沿着城池的五脏六腑回环流转。 “这里比我家大好多啊......好厉害......”伊利亚抱着巨剑,即使掩着嘴,也盖不住自己的兴奋,“墙砖的纹路好奇怪,怎么都是心形的......看多了真恶心。” 马歇尔这才注意到这个细节,不免抽了抽嘴。这个城堡的设计者的审美看来是超前不少。这样看来,不仅仅是墙砖的花纹,窗户的形状,甚至连雕刻物也被奇怪地扭曲成了心形。 所有人最终在一个心形的广场集合,每个人都感到奇怪,这座凭空出现的城池竟然空无一人。大家恰当地交换了互相发现的信息,发现派往探路的队员都没在这个地方发现哪怕是一个除开他们以外的活人。建筑物内没有任何食物,所有门房都是紧闭着的,无论怎么拖拽也打不开。 于是当天下午,有人打了退堂鼓,有了想要离开的意思。他们原路返回之后却发现,原本敞开的大门现在已经牢牢闭死,墙砖又该死地滑得不像样,从窗户跑出去也是毫无办法。也就是说,所有人都被关在这个地方出不去了。恐慌在悄然滋生。 事情总算在中午有了转机,广场上出现了喀啦喀啦的声响,众人连忙前往,竟是发现广场之上填满了一个个纯白色的人偶。所有人偶都是一个模样,体态呈女性,没有五官,却有相应的凹槽,各个关节处有属于人偶特殊的链接处,但没有人看得出这到底是用怎样的链接方式铆合在一起的——因为这些人偶实在是过于灵动,甚至和一般人没什么差别。人偶的左胸全都有一个紫红色的心形标记,如果不是现在气氛凝重,肯定会有人开玩笑说,这些人偶看来是发疯了,想要以此变得和人类差不多。 人偶在所有人到场之后散了开来,她们蛮横地挤过惊愕的孩子们,纯白的身体上分出衣物的纹路,以及各种各样的劳作用具:扫把,拖把,簸箕,抹布,护卫剑,等等等等......她们各司其职,安静地做起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没有把所有活人放在眼里。整座城池忽然就变得热闹异常,但这一切的热闹却又是诡谲地安静......一切都是如此矛盾,但它就是真切地发生了。 最终,广场的中央只剩下一个没有任何变化的人偶,亭亭玉立地踮着脚尖,双手端正地握在一起,小心地朝所有人鞠了一躬。明明她没有嘴,却能够发出一个类人类女性的声音,但十分僵硬。 【首先,恭喜各位在先前的二十七天当中生存下来。】 【各位在接下来的三天之内都将在这座“心之城”内生活,由于特殊的限制,各位将无法离开,直到考核结束。】 【各位不用担心,这并不是一个陷阱。这更要说来,这是一项活动即将结束的助兴项目,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这样。】 【接下来,我将为大家介绍本场考核所处世界与“心之城”的底层规则。不必担心,这些信息无需收取费用,各位可以安心听取。】 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如此重要的信息,对方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告诉自己?即使心怀不同的疑问,大家还是按捺住自己想要提问的心思,耐心地听下去。 【本场考核场地采用了“里空间”的架构形式,具体可参考雅力士“混乱深渊”的空间布局,在此不过多赘述。考核场地的共通规则共有三条:】 【第一,参与者所持身份牌即为本场考核当中最重要的生存筹码。参与者的身体情况会影响身份牌的完好程度。因此,本场考核有且仅有两种出局方式:参与者本体死亡与身份牌损毁。使用空白身份牌能够使即将退场的队友重新入场。】 【第二,考核场地会根据预先设置的程序进行更改,每天会在十三种地形进行轮换,相应的生成物也会对应更改。】 【第三,本场考核中共有两种兑换筹码,能够兑换不同物品与招待:宝石与身份牌。宝石为二级兑换物,身份牌为一级兑换物,身份牌的价值位于宝石之上。】 【接下来的内容是“心之城”规则部分。】 【在这座“心之城”中,各位行囊中的宝石将强制兑换为身份牌。不论是署名身份牌,还是空白身份牌都可用来交易,并且额度相同。】 【本座城池内禁止一切形式的打斗,杀戮,以及抢夺身份牌等行为,一经发现,距离最近的人偶会自动对斗殴,杀戮,抢劫者进攻。】 【不可以任何形式损坏“心之城”内的人偶,否则会遭到相应个体的剧烈反抗,请不轨之徒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一切人偶在本座城池之内都有对应的作用,请大家注意避让。】 【“心之城”内可以为大家免费提供现成食物和水源,但居住并不是免费的。接下来的内容为于“心之城”居住的收费机制。】 【原则上允许在任何时间内打开本座城池内的任何门,但客房的门会有相应的门锁,请各位不用担心。】 【接下来的三天之内,我方会在所有在场队伍当中随机抽取五支,于后半夜进行费用的收取。届时,我方将会叩响小队内各个成员的房门,每人都需要支付一枚身份牌作为费用。若是无法支付费用,那么各位的身份牌会相应作为抵充。届时,请各位积极配合。】 【以上,是“心之城”内的所有规则,希望各位在接下来的三天内生活愉快。】 “喂,喂!随机抽取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些宝石怎么只换成了那么点身份牌!” “对啊,若是没有足够身份牌的队伍被抽中的话,那不也是要相应退场吗!” 一时之间,百口齐响,各种各样的疑问被抛洒出来,但这些问题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人回答,处在广场中央的人偶沉默地变化出自己的衣物,慢慢地离开了。她这么做显然会有人抗议,很快就有人哄闹着一涌而上,把颁布消息的人偶压倒在地。 马歇尔想要看看,所谓的“心之城”内的规则被打破之后,人偶到底会采取怎样的行动。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傻了眼:人偶立刻挥过自己的手臂,嘭地一声砸在她身上的人的太阳穴,竟是直接把他掼飞出去,在地上打了无数个圈,最后再也不动了。另外的两个人也不例外,只用了两拳,就把这两人的脑袋给揍进了地里。 三人就此退场。没有人再敢挑衅人偶的权威。而先前光明正大地“反抗”的人偶浑身是血地站了起来,立刻投入到自己的职务中,把这些活人视作无物。人偶从四面八方涌了回来,在每个人手中塞了一把有号码牌的钥匙,旋即离开。马歇尔朝自己的队员使了个眼色,她们就这样安静地离开了。 其他人也很快沉寂下去,该散的也散了个干净。整座城堡当中,似乎只有中央的广场上没有人偶出现。从广场中散开的人偶拥挤在城堡的每一个角落,马歇尔六人甚至要从忙碌的人偶当中挤过去,才能到达自己的客房。人偶是在忙,但马歇尔不懂她们如此之忙到底有何种意义,甚至都无法理解她们到底在忙的是什么。不过,女孩们起码可以知道,推搡这些人偶并不会遭到攻击,因为她们很忙。 女孩们旋即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内,稍微谈了两句,便约好各自休息,毕竟累了这么久,也得好好补一觉。她们的客房连在一起。客房内有淋浴,也有热水,马歇尔好好地洗了个澡,倦意侵袭了她的身体。她把魔剑搁在桌上,头一触枕,她的视线就迅速黯淡下去。 马歇尔最终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她打开门,眼前是一个陌生的男孩,脸上尽是焦急。 男孩见到马歇尔的敌意,颇为慌张询问道:“有没有见过我们的队友,尼兹?圆脸,胖胖的,脸通红的一个男孩,有没有见过?以他那种性格,不可能会惹事的......我们已经找了一个下午,却还是没能找到。” 马歇尔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的队员全都在客房睡觉,不要去打扰她们了。” “但......”男孩颇为崩溃地说,“我们找了一个下午,他只是说去上一个厕所,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不,是找不到他了。” “......”马歇尔打了个哈欠,关上门,“丢了人嘛......” 不过,在这么拥挤的“心之城”内,不好好关注队友的动向的话,确实会看丢。马歇尔有一种错觉,她们就好像一群艰苦生活了很久的野猪忽然换成了家猪的生活环境......不,这是她方才做的梦。 马歇尔梦见自己和自己的队友分了开来,而远处又接连不断地响起了宰猪时的哀嚎——她们先前真切地听过——,这些哀嚎旋即转成了敲门声。 真是奇怪。 章叁伍零:警告与霉运 马歇尔自从醒了之后就再也没能够睡着,她抱着魔剑,想和其中的自主意识,艾琳聊一聊。她现在有些迷茫,心头的弦忽然松弛下来,她还有些不适应。 “终于要结束了呢,艾琳。”马歇尔心道,“觉得在这几天里,我的表现怎么样?” 【这场游戏并没有结束,马歇尔。】 艾琳竟是给出这样一个回答,马歇尔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里无法发生冲突,也有足够的食物和水。” 【这里的空间结构很奇怪,并且你无法确证那些人偶说的话是否会是真的。你是否注意到,人偶之前说的那些规则都是免费的?】 “那么也就是意味着,还有更多的规则是需要收费才可以获取的?”马歇尔皱起了眉头,“所以说,先前所谓的尼兹失踪的案件,大概有可能和那些人偶有关?” 【我只是辅佐你的武器的自主意识而已,智力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高。我只是可以探查这片空间的奇怪结构,单纯地把结果告诉了你。】 【至于人偶所说的规则,我希望你能够一条一条地重新看过去,不要想当然。这个所谓的“里空间”之下是有一个人操控着的,我先前还不能探查到,但“心之城”貌似是这片区域的核心。】 “是谁?”马歇尔更是疑惑,不禁开始猜疑起来,“难道这个人就在我们中间?不大可能吧......” 【大概不是......基本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把魔力基础提高到这么高的水平......甚至可以称之为一个魔器了。】 “什么叫人的魔力提高到了魔器的水准......难道是拥有的魔力实在是太多了,到了一个不正常的水准?” 【这个空间的核心是一个活体,我的断定只能到这里。不过,根据我的猜测,这很有可能和你和另外一个女孩在半夜里遇见的那个人有关。】 马歇尔立刻想起了先前令人不悦的一幕场景,脸色也同步变差:“这样吗......我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小队中的每一个人的安全,尽量在一起活动,不要走散,否则就很容易会发生方才的情况。” 现在也到了饭点,马歇尔一个一个地去敲队员的门,把她们叫了起来,准备集合去吃晚餐。马歇尔并不知道餐厅具体在什么地方,但当她询问那些白色的人偶餐厅地点时,对方却一声不吭,埋头在干自己的事情。马歇尔只好作罢,卖力从白色的人偶中找到为数不多的几个活人,看他们大多是去什么地方,自己跟着说不一定能够找到餐厅。 马歇尔的决定是正确的,她们轻易地找到了坐落于“心之城”东部的餐厅,这里离她们的客房不远,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外头逐渐暗了下来,穿插在城堡各处的魔法灯全部亮起,黄色的灯光充斥每一个角落,显得温暖闲适。 待女孩们走到餐厅之时,每一个人都被餐桌上丰盛的景象给吓到了:堆成小山的南瓜饼、米饭,以及面食;整只整只的烤鸭、烤鸡、烤牛、烤羊、烤猪;各种各样的时蔬小炒,以及用其他烹饪方式制作出来的菜品;从餐厅的穹顶倒挂下来的巨型管道,只要拧开对应的龙头,就可以接取相应的饮料。 饥肠辘辘的孩子们拿起身边的餐盘,个个化身为数年未尝一粒米的老餮,疯狂地用夹子夹取热气腾腾的餐食,还时不时地往嘴里塞,吧唧吧唧的咀嚼声不绝如缕。马歇尔用力夹了一大盘子炒面,再拽了一块油滋滋的红色猪蹄,她貌似还嫌不够,还从身边的盘子里撕了半只烤鸭下来。今天的饮料是常温的柠檬水,虽然有冰镇的,马歇尔怕自己吃坏肚子。 小队的其他成员也个个红光满面地往嘴里不断塞着东西,她们接近大半天没吃任何东西了,一觉醒来,这种饥饿感是极具破坏性的。女孩中食量最为出色的便是米妮亚,若是把其他人餐盘上的食物比作一个小土丘,那么她的食量就是一座宏伟的大山。她一边撕扯口中的肉类,双眼还死死地盯住远处摆放的食物,总觉得自己拿的这些东西还远远不够。 不过,马歇尔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为什么餐厅里都会聚集那么多的人偶。她敢肯定,若是把餐厅里的人偶全部撤了,整个餐厅肯定会多出一大半的空档,她们也不至于挤在一起,看似委屈巴巴地并排坐着吃饭了。看在食物如此优渥的份上,马歇尔也就不再追究这点小小的瑕疵了。 餐盘与餐具的碰撞声很快就被一声呼唤掩盖住了:“巴利尔!巴利尔!你在哪里?听到的话请及时回复!巴利尔——” “怎么又丢人了?”马歇尔一边往嘴里塞炒面,小声嘟囔,“这也真是不小心......”说是这么说,她的心里不免出现了一丝警惕。这种情况一般来说真的会发生得如此频繁?明明大家已经知道挑衅人偶的权威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为什么还会有人失踪呢?这并不合理。 马歇尔越是往深处想,就越是恐惧起来,若是在这些人偶当中迷失了道路,她们是否也会像先前梦见的那般场景,被暗处的某样东西当成了家养的生猪宰杀?这虽然只是她个人较为夸张的想象,但往这方面想一想也算是好的了。 于是马歇尔立刻提醒其他成员,大家要尽量避免单个出行,防止走丢。现在现在已经出现了失踪的现象,她不希望这种事情落到她们的身上。大家虽然都答应了,但马歇尔百分之一百肯定,她们当中的某几个人是绝对按捺不住自己想要探险的心思,自己肯定要在闲暇时刻出去走一走的...... 马歇尔虽然不希望此程减员,但她没办法限制每个人的身体自由,只好祈祷不会出事吧。饱胀的腹部会给人带来困倦的感觉,在小队回房之前,马歇尔给每个人发了一枚身份牌,万一到时候真抽到自己的队伍,总不能赤手空拳上吧...... 马歇尔稍作洗漱,还未安安稳稳睡好,她的门又被敲响了。这次又是一个小队的成员失踪,来问她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个人。马歇尔摇了摇头,自己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仅仅是过了大半天就发生了这么多起失踪案,这种事情已经足够她疑心四起了。 马歇尔想要寻找一个切入点,但她就好像一个旱鸭子入水,也找不到什么可以抓取的东西,只好活生生地溺死在水里,怎么也找不到头绪。为什么会有人失踪?到底是什么才导致了失踪的发生?那些失踪的人到底去了哪里?若是他们死了,又是被谁给杀死的呢? 马歇尔不相信会有有自主意识的人不会主动回来找队员,如果有,那也是蠢蛋。退一万步讲,蠢蛋更不可能活不到这个时候,更不要提他们是否能够进入这所学校了。依据先前的规则,所有人在这个空间内退场的方式只有两种:本人死亡或者是身份牌损毁。而这座城池内是禁止一切形式的暴力行为的...... 但,只限于人与人之间!马歇尔迅速发现了这一盲点,但下一个疑问接踵而至:人偶到底有什么理由去攻击这些孩子呢?难道说,这些人偶也是某种形式上的怪物吗?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些人偶的实力太过于蛮横,以至于大多数人在她们手下连一招都撑不过去......还是说,这些人偶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弱点,亦或是秘密? 马歇尔躺在床上,她的心中还有更多的疑惑,但侵袭而来的倦意就好像一个开关,顿时把她的理智给关闭,只剩下深邃的黑暗与无力。在她睡去的最后一刻,她的耳畔似乎响起了艾琳焦急无比的声音: 【马歇尔!马歇尔!马歇——】 马歇尔无力再把眼皮撩起,沉沉睡去。床边的金玫瑰正摇曳着耀人的辉光,金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悬浮在客房的门口,一动不动。 嘎吱......嘎吱...... 不知过了多久,客房的门把手,正在轻轻地颤动。马歇尔有锁门的习惯,把手颤动了一会,便无声地停止了。旋即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立刻把马歇尔炸醒。小女孩委屈地揉了揉眼睛,心道倒霉,抓起手边的身份牌与魔剑,慢慢地开了门。 马歇尔看见门外静静地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偶,她们和白天不大一样,但却又说不出来有何种区别。她静静地把手摊开,向马歇尔讨要身份牌。马歇尔没想太多,直接把准备好的身份牌往人偶手中一塞。身份牌立刻融入人偶的双手,就好像一颗石子从湖心沉下。 “哈啊——”马歇尔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睡觉。但她不经意间的往旁边一撇,却顿时让她睡意全无。 马歇尔看不到自己的身边有任何人,也看不到有任何人偶出现在队员客房的跟前。若是依次收取还有理可据,但她竟是发现,自己左右两边没有一扇门,也就是说,白天在她们眼里出现的客房,在此时全部消失了!她连忙回到客房,锁上客房的门,生怕这些沉默的家伙扒开门缝钻进来。与此同时,整座城池里的所有参与者所见到都是同一幅景象,与马歇尔看到的相同。 所谓的人偶,仅仅在短短一个白天,凭借着自己的三言两语便欺骗了所有人。 爱丽也被自己所见到的景象给吓住了,她连忙给出准备好的身份牌,慌张地转过身去,想要退回客房。但不知为何,她的手腕却被身后的人偶拽住了。 一个僵硬的女音在跟她说话:“需要,做一个交易吗?” 爱丽顿时愣住了。她转过头,战战兢兢地吞了口唾沫:“你......你指的是什么交易?” “把你米妮亚的身份牌交给我,或者损毁,”人偶的脸上空无一物,爱丽不知道这声音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我会给你五枚身份牌作为报酬,现在支付。”声音落下,人偶再次摊开了自己的手,五枚空白身份牌工工整整地出现在她的手心。 见爱丽犹豫,人偶继续说道:“每个晚上,整座城池内的每个人的客房都会被敲响。以你们的身份牌的总数,若是三天过去,所需要的身份牌数量会低于通过的定额。” “你们真是卑鄙......”爱丽攥紧拳头,“你不怕我告诉我的同伴们吗!” 人偶继续说道:“沉默是你唯一的选择。而且你不觉得,你在你的队伍之中明显地拖了后腿吗?若是任务成功,明天晚上我会免去你的费用,并且再给你五枚身份牌。” 爱丽有些动摇,但她依旧拒绝:“你不可信。” “这个约定,明天依旧奏效。”人偶轻轻地说道,“明天会给你十枚身份牌,若是你完成了任务。你没有机会把今天的谈话内容完整地讲述给你的队友,离你最近的人偶会立刻朝你发起攻击。以其他任何形式给予的提示也会受到同样的后果。而你,一个未能给整个小队作出任何贡献的成员——” “够了!”爱丽打断了人偶的话,她浑身颤抖,不禁大声吼道,“我需要休息,休息!” 此时米妮亚被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闹得睡不着觉,在床上不断翻滚。明明已经交了费用,但为什么门外却还有什么东西在吵闹...... “烦死了......到底是什么东西......”米妮亚拽开被子,蹬起拖鞋朝门走去。 米妮亚打开门,发现门外的走廊塞满了白色的人偶。她的出现让所有人偶齐刷刷转过身去,一个个光滑的,什么也没有的脸正对着米妮亚惊恐的面容。 不......不,她在人偶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爱丽。只不过这个爱丽只长出了半张满是疮疤的脸,另外半张脸却仍然保持着人偶什么也没有的模样。这个人偶长成了字面意义上的半个爱丽。米妮亚没来得及看清那个半边爱丽的人偶身体到底是什么模样,她转眼之间就从米妮亚的视线中消失了。 章叁伍壹:第二日夜半 第一夜平静地过去了。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如人偶对爱丽所言,住在“心之城”内的所有人都被敲响了房门,大家都以为自己是那个倒霉蛋,并对此事保持缄默。没有一个人愿意朝其他小队透露己方的情报,因为在这场游戏之中,小队与小队之间是敌对的关系。 好消息还是有的。那些昨天铺天盖地喊着找人的小队,居然把人真的给找了回来,虽说那些跑丢了的家伙大多被敲了一顿,但他们起码回来的时候没有缺斤少两,身份牌也安安稳稳地留在他们身上,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马歇尔小队组队出去吃早餐,每个人貌似都没有睡好,她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唇,安静地吃着盘中的东西。其中,爱丽和米妮亚的黑眼圈显得尤其深,马歇尔,尤里和伊利亚一个劲地打哈欠,齐贝林睡得最为安稳,甚至还不时地用余光扫过小队内的其他成员,满脸疑惑。 “你们......没有睡好吗?”齐贝林有些忧虑,结结巴巴地说,“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偶来收身份牌了?” 既然话匣子打开了,马歇尔顺势接过,点了点头:“正在想一些事情,总觉得有些奇怪。” 米妮亚的黑眼圈尤其大,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食欲:“昨天晚上有什么东西在门外吵......怪吓人的,昨晚都没睡好。”说罢,她还奇怪地瞟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爱丽,没有继续说下去。 若是她说出昨天晚上看到爱丽的脸混在人偶中间的话,那肯定会引起不快。这也有可能是她睡迷糊,神志不清之下的产物。 “我也不知道昨天半夜到底是什么情况,”尤里攥着自己的刀叉,“我没有看见你们,甚至都没有看见同一个楼道里的其他客房。” 爱丽连忙说道:“我也是,外面那些人偶看起来怪吓人的。我现在甚至都对身边走来走去的那些人偶......觉得有些害怕。” “这里肯定有蹊跷。”马歇尔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说道,“昨天的那些人居然找回来了。” “对呀,真是奇怪,他们为什么没有死在外面呢?”伊利亚果然语言刻薄,“难道我们真的就要在这里呆满三天吗?那岂不是太无聊了!不过,我跟你们说,昨天我在角落里看到有一个人,他居然一剑就把人偶给捅死了!” “啊?怎么做到的?”齐贝林很感兴趣,“那人偶死了之后......等等,人偶真的会死吗?反正人偶失去活动了之后,有没有掉出什么东西?” 伊利亚努力回忆着:“大概就是把剑插进那个人偶的心口,那人偶就不动了。之后的我没敢看,就直接走了。当时我是上卫生间回来,也没多注意。但之后没有任何人偶赶过来朝他进攻,也真是奇怪。人偶不都应该是一伙的吗?怎么没人帮自己人......真是奇怪。” “这样吗......”马歇尔思忖道,“那些人偶肯定有些蹊跷,我们被夹在这些人偶之间,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而且,这座城池内的所有门都是可以被打开的,即使我们有客房的钥匙,能够锁门,那些人偶说不一定也可以破门而入。” “是的......”齐贝林一点点回忆着昨天的细节,“那些人偶甚至无处不在,闹哄哄地挤在一起。当然,她们本身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那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真想把她们全都给干掉啊......”米妮亚舔了舔嘴唇上的油渍,“既然知道她们的弱点,我甚至可以一拳敲死一个。要不要试一试?” “你也真是心大......”马歇尔扶额,“遭上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在这个所谓的‘心之城’内住三天也是考核的一项内容,不要掉以轻心。” 爱丽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是的......是要小心一些。我......我起码不可以为大家拖后腿。” “没什么拖后腿的,大家都是一个队伍,缺了谁都不行。”马歇尔笑了,“不用担心,你们的潜力比我高,我不能用术法,但是你们可以。亚美利加先生也说过,你虽然身体素质并不好,但是判断力很好。而作为一名骑士,在战场上判断力是更为重要的一关。” 爱丽抿起了嘴,默默不语。她知道这是马歇尔安慰自己的话,虽然很郑重,但这些话的性质依然是安慰辞。她握紧了自己的手,眼中的神采竟是一点点地涣散开去。 牺牲队友,顾全大局......只要将米妮亚的令牌搞到手,然后交给那个人偶,就可以拿到十枚令牌,只要剩下的人把自己的令牌全都保住,就可以通过考试...... 这样的话,她就对金玫瑰魔法骑士团有所用处了吧?她向来算是被边缘化的那一个,她的贵族也不算那么声名显赫,她的实力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的队友相信自己...... 于是,她举起手来,小心翼翼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跟米妮亚睡在一个房间,我半夜看到这些人偶怕得不行,昨天就是这样的,后半夜我甚至都没有睡好。我很害怕那些白色的人偶会把我给......” “没事儿!反正我的床够大,”米妮亚大大咧咧地同意了,似乎是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胆敢有人对你不轨,我赤手空拳都可以把她们撕碎!” 马歇尔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会出现像昨天那那种看不到别的客房的情况了,起码两个人还有照应。”若是今晚还有人偶敲门的话,她打算试着把手账的人偶打坏,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新的东西。 今天一整天没有发生新内容,时间平平淡淡地流逝过去。这里的夜晚没有群星,心之城的窗户却也能射进来一些蒙蒙的光亮。爱丽称是为了寻找安全感,拿着自己的枕头和被褥去找米妮亚睡觉了。 在马歇尔临睡前,艾琳貌似有话想对她说。 【你昨天晚上几乎是一触枕就睡着了。我检查了周围,却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术式。】 “嗯,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吧。”马歇尔坐在床上,又是一股巨大的倦意于头顶浇下来,“照你这么说,却也有些奇怪了。” 【我觉得今晚和明晚,必定也会有人偶来收账。】 马歇尔奇怪了:“为什么?六分之一的概率,大概也轮不到我们吧......” 【你看着好了。】 “如果还有人偶来收账的话,我绝对会把她给收拾了。” 【你不怕被人偶围攻吗?你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会注意好分寸的。”马歇尔信誓旦旦地说道,也不知道万一真的发生这种事情,自己到底会不会注意分寸。 当天的午夜,马歇尔果不其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她不怀好意地拎起剑,径直向门口走去,果然又是昨天的那一副景象:面前一片漆黑,她所能够看见的只有眼前的人偶,人偶没有五官。马歇尔看着这光滑鹅卵石型球体,却又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人偶朝自己摊开手,似乎是在向自己讨要吃食,实际上是今晚要交的身份牌。事情非常不幸地如同艾琳所言。事不过三,直到最后一天,大家才会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但失去的身份牌一去不复返,必须要达成的指标也完成不了了。难道剩下三十个队伍还嫌多吗,还要筛掉一批?马歇尔无论如何也不理解。 “嘿!”马歇尔装出一副要把身份牌塞到人偶手上的样子,手上的魔剑飞快地一撩,人偶虽然意识不对,想要伸手去夺,一道金芒已然稳稳点在人偶的右胸口。人偶最终握住了马歇尔的手腕,想要将其扭断,当剑尖刺穿她胸口的那一颗红心后,手上的力道顿时卸了下去。人偶的身体失去控制,朝侧边瘫软下去。 “果然......”马歇尔握了握微微发胀的手腕,把手上的身份牌抛了回去,待她转过头来,发现周围已恢复正常。米妮亚客房的房门刚刚关上,看来是速战速决了。 嗤嗤...... 人偶的体表翻腾起白色的泡沫,冒出刺鼻的白烟,整个身体很快断成了七八截。四分五裂的躯体还在继续溶解,很快化成了一滩白水,液体的中央呈现一块长条形的物体,这大概就是击败人偶的奖励。马歇尔用剑尖把最终剩下的东西挑了出来,并对这件东西大为惊讶:这是一块有名有字的身份牌。 为什么人偶里有身份牌?而这些身份牌又来自于何处?这是马歇尔心中出现的头两个问题,但她的注意力旋即被旁边的客房吸引了。属于米妮亚的房间里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好像有一条狗正在嚼骨头。不过嘛......米妮亚半夜吃点东西,大概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马歇尔拿过身份牌,准备到自己房间里研究研究。 隔壁房间,爱丽代替米妮亚去交两人的身份牌。米妮亚打着哈欠,眯起眼,认真地看着门外是否有人敢对她图谋不轨。直到她看见爱丽把身份牌交到人偶手中之时,她才松了口气.刚刚准备躺下,却看见爱丽转过头,满脸歉意地对她说:“对不起。” 米妮亚还未感到奇怪,爱丽跟前的人偶立刻把她扑倒,牢牢抠住她的手腕,并把她钉死在地。爱丽立刻开始挣扎,米妮亚立刻从床上跳起,意欲解救被人偶困住的爱丽。就当她即将扑向人偶之时,那白色人偶的脚尖往地上一踢—— 咔嚓!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踩碎了。 米妮亚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起来,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米妮亚的存在正于这片空间中逐渐淡去,她的视线一黑,所思所想尽化为虚无一片。 人偶用力蹬碎的是米妮亚的身份牌,而身份牌的破碎意味着退场。如此轻易地,力大无比的米妮亚转眼间就从心之城的客房中消失了。爱丽一边挣扎着、尖叫着,一边见证了米妮亚消失的瞬间。 客房的门缓缓地关闭了。此时的马歇尔刚刚杀死人偶,同样见证了米妮亚的客房门关闭的瞬间。受心之城的影响,前一刻的她就是一个瞎子,聋子,哑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说不出。她完美地错过了人偶朝爱丽施暴的那一瞬间。 手无寸铁的爱丽被人偶压在身下,很快就被一拳打昏过去。乳白色的人偶站起来,俯视着任人摆布的女孩,双手往自己的脸上徐徐轻划。一个黑色的裂口逐渐从白色的面上分了开来,并逐渐变大。一根根泛着锈迹的铁牙从裂口上下两端挤出,填满了漆黑的裂口。 人偶的脸上出现了一张嘴。她迅速趴下,尖利的牙齿撕开爱丽的脸颊,绞碎银色的长发,咬断惨白的头骨,痛饮炽热的浆液。爱丽的头颅被人偶很快吃尽,人偶的身体很快变红。一颗颗泛着血色的肉瘤自人偶的头部鼓起,光滑平整的白色消隐无踪。人偶的头部现在变成了肉瘤的集合体,而这些肉瘤还在迅速鼓胀,肉瘤上的血管被逐渐撑开,甚至可以看清楚血管的脉搏。 啪!啪!人偶头上的两颗肉瘤蓦然爆裂,两颗精巧灵动的眼球从飞溅的血肉之中弹了出来,眼球处长出两瓣眼帘,而眼帘的前端窜出了两簇睫毛。人偶头上的肉瘤接连爆裂,一个个精美的五官取而代之。头顶生出柔软的银色长发,表明整个人头已经成型,无需再生长了。 新的爱丽低头看去,眼中仍然是那具白里透红的僵硬躯壳。那属于人偶,是之前的自己。她看着地上的无头女尸,面无表情地张开了自己的嘴,俯下身去,毫无犹豫地吞吃起来。人偶的下半身长出一颗颗肉瘤,而肉瘤接连炸裂,露出一片片光滑白嫩的皮肤。 “我是爱丽。”爱丽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 顷刻之后,新的爱丽躺在床上,欣赏自己细嫩的手臂,开心地欢笑着,脸上的笑容一整夜都不会消失。 章叁伍贰:消失的队友 第二天一早,马歇尔的门就被敲响,爱丽焦急地跟她说,一觉醒来,身边的米妮亚竟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让马歇尔大为奇怪,明明说好是米妮亚来保护爱丽,为什么第二天爱丽却不见了? “你昨天确认她还在你旁边,是吗?”马歇尔再三确认当时的情况,她现在对这件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原本从人偶体内发现身份牌的事情已经够让她吃一壶的了,现在的情况竟是让她有些蒙了。 “是,是的!”爱丽用力地点头说道,“她就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呢?” 马歇尔思来想去,还是无法知道其中的缘由,只好让爱丽先回自己的房间,自己则是在外面寻找线索。她暂时还不想让其他队员知道这件事,过早地引起恐慌只能起到反作用。虽然很不情愿,马歇尔必须要要往这个小队之中有人背叛的情况上想。而在这件事上,唯一的嫌疑是爱丽,但她没办法理解爱丽这么做到底是有何种原因。 “你有什么头绪吗?”马歇尔问艾琳。 【暂时还没有,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敌暗我明。当然,也不排除米妮亚半夜偷偷溜出去不知道干什么的可能。】 马歇尔撇了撇嘴,慢慢说道:“她大概是那种一觉睡到天亮的人。” 【这些人偶肯定不简单,而里面的这些身份牌上有名字......】 “这些身份牌到底是谁的呢?”马歇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回——呃!”她捂着头,挣扎着维持自己身体的平衡,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路上和人撞到了一起。 “你......走路不要不长眼睛,好么?”对方同样捂着头,痛苦地说,“真是......麻烦事本来就够多了,还要和像你这种人打交道!” “你才走路不长眼睛!看来是想某种麻烦事想过头了吗?”马歇尔现在心情同样不好,丝毫不留情面地麻了回去。 “啊哈!”那男孩朝他翻了个白眼,“如果这种麻烦事和你的队员有关,你估计也是笑不出来的了。” “你有队员消失了?” “谁会和你说这种事情呢?”马歇尔分明看到对方的脸上出现了“这就是真相”的表情,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也就是说,这座“心之城”内的所有小队都有可能出现了队员失踪的问题!马歇尔连忙四周环顾,虽然周围全都是白色的,机械的,没有丝毫生机的人偶,但她也能够明显发现,周围的活人甚至比昨天还要多!他们似乎是在寻找什么,闭紧双唇一言不发。这不就是在找自己失踪的队友嘛! “心之城”内的那些离奇失踪的人到底是怎么不见的?若他们还能够在这片空间内发出声音,或和人交互,那不可能在那么长时间也寻不到一点踪迹!马歇尔很容易做出了推断:这些人很有可能已经退出了这场游戏。根据人偶的话,退出这场游戏的方式只有两种:身体死亡与身份牌损毁。 除开那些不长眼的攻击人偶的人,剩下的人不可能随意招惹攻击力极强的人偶的。他们退出这场游戏的方式只有一个,他们的身份牌不知为何损毁了。万物皆有因,她必须要寻出一个结果来! 【再在外面乱晃已经没有结果了,回去吧。】 艾琳说的有理,马歇尔提起魔剑,三步并做两步努力往客房冲去。一路上,她总觉得四面八方射过来各种各样的目光,目光之中皆掩藏着极冷的杀意。马歇尔打了个寒战,脚上加快速度,尽力躲避挡住道路的人偶。 思忖半晌,马歇尔最终还是把现在的情况和其他人挑明,真相和恐慌是伴随的,但她希望其他女孩们能够承受住这种恐慌。 在匆忙之下,她不免撞到一个人偶,还未等她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雪白的手臂已然挥了上来。马歇尔连忙歪过头去,抽出魔剑往人偶胸膛点去。剑尖穿透了人偶的心口,人偶顿时抽搐着倒下,化成一滩白汽腾腾的液体,露出中央的身份牌。马歇尔连忙观察周围人偶的动向,她们竟是没有一拥而上,也真是谢天谢地了。 在场的活人也惊讶万分,他们大概也会在马歇尔离开后尝试活动活动筋骨吧。但这已然不管马歇尔任何事,为了加快速度,马歇尔用魔剑【金玫瑰】的刀瓣收割一路上所有的人偶,甚至连身份牌都来不及捞,连忙朝着她们的客房冲去。 “爱丽,不是说让你留在客房的吗?外面不安全!”待马歇尔来到客房,她看见爱丽正在客房外张望,“快回去!” “哦,哦......”爱丽低下了头,慢慢说道,“我这就回去。”她转过身,旋开客房的门,无声地走了进去。那是属于爱丽的客房。马歇尔还是觉得邪门,便立刻前去确保剩下的所有人还活着。 伊利亚的房间是空的。在短短的这一段时间之内,伊利亚不见了。八九不离十,她肯定也是被什么人暗中陷害了。 马歇尔咬紧牙关,一股怒火从心里直冲上来:“怎么可能!在我眼皮底下.......”但她不断在心里默念,自己必须要冷静下来,怒火只会让自己产生不必要的冲动。任何人做任何事不免会有蛛丝马迹,知情者终究是知情者,不可能一点信息都不透露的。 马歇尔来到齐贝林的房间,同她说明了现在的情况,齐贝林虽是第一时间表示惊讶,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同她商量对策:“再怎么样,只要一个人能够在这场测试中存活下来,我们一队就能够通过考试。我们现在虽处被动,但并不处于绝对劣势。敌暗我明,只有一点点收集线索,才能成功。我会留心自己的安全,以及其他成员的行为是否有异常,实力强大的米妮亚已经退场,这个队伍的战斗力只能靠你保证,你必须要好好的。” “我知道,我再去米妮亚的客房里看看。”马歇尔颇为丧气地拍了拍腿,“你要保重。伊利亚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大概率已经不测,如果再减员的话,这场测试很有可能会失败。” 实际上,若是小队仅剩一个马歇尔存活,只要收集到十五块身份牌也可以过关。而她方才一路上斩杀人偶获得的身份牌已然不止这么点。她心知肚明,自己只是不想重蹈覆辙,不想再与自己的交心道别。 她不自禁扪心自问,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若仅仅靠着春的那一句话不断拼搏奋斗,真的达到了约定好的位置,到时候会不会变得空虚?还是说,马歇尔只是为了悼念春而这么做......亦或是为了不让自己孤身一人...... 虽然可以继续想下去,但现在想这些不能对现在的情况祈祷任何作用,她旋开米妮亚客房的门,小心翼翼地观察这里的每一寸地方,果然发现了一些异样。靠近门的地板有破裂、凹陷的迹象,凹陷处隐约留下三两点棕褐色的污渍。马歇尔趴在地上,嗅污渍的味道,发现这种污渍居然是血迹。 这很不对劲! 在这座“心之城”的每一个角落,发生人与人之间的打斗肯定会引来人偶的攻击。爱丽没有攻击米妮亚的理由,那么只有人偶闯入这座房间,袭击了里面的所有人!但她还是没办法明白,凭借米妮亚的战斗力,不可能会在与人偶的战斗中落入下风......那这样的话,爱丽肯定也是有死无生了。 现在的疑点是,在米妮亚的房间里出现了打斗的痕迹,但同米妮亚一起睡的爱丽居然在第二天活了下来! 马歇尔搓着手,站了起来,继续搜寻着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她在书桌的抽屉尽头发现了一张白纸,上面的字迹还很新。她抽出这张白纸,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起来。 “这是......”马歇尔猛地张大双眼,瞳中浑是惊讶,还有些许愤怒。 这是爱丽给自己留下的纸条,上面写下了前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若爱丽还活着,她根本没有理由会去隐瞒这件事,那十块身份牌也不可能不被发现!亦或是说,她很有可能尚未说出这一切时,就会被外面那些人偶给诛杀。她利用了某个暗藏规约的空子,小心翼翼地记录下了这一切,并且瞒过了人偶的监视...... 人偶先前也说过,这里的某些条约是免费的,那自然会有某些条约是收费的,而以上推出的这些条约,显然就是收费的内容。从人偶中获取身份牌自然也算是收费内容之一。 米妮亚不见之后,马歇尔有检查过爱丽的房间,里面的一切陈设都很新,她身上也没有什么鼓胀的地方,她的表情也非常自然,异常地自然......甚至在这种恐慌的气氛之下都非常自然。 也就是说,爱丽写下这张纸条本身就是一种双重保险,若是她还活着,那十枚身份牌的进账能够大大缓解小队身份牌不够的局势;若是她死了,这一切自然公之于众。而现在的情况是后面那种。 按理来说,现在的爱丽已经死了。那么现在出现在她们面前的爱丽又是谁? 而现在,爱丽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她咧开嘴,把手举起,仰望着白皙的手臂。忽然,她打了一个响嗝,血腥气就好像喷泉一样涌出她的喉咙。 “这样可不行......不可以。”爱丽咯咯笑了,她深深地吸气,把属于伊利亚的血腥气全部吸进体内。 爱丽的脸蛋貌似比先前更为精致了。 章叁伍叁:破局之夜 马歇尔虽知道爱丽有问题,但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质问她,一切还不是定数。她还需要解决另外一个问题:她连续两天晚上触床即睡。这种情况白天并不会出现,有且只有晚上。艾琳先前的确为马歇尔检查过床上是否有导致沉睡的术式,但答案是无。 若马歇尔沉沉睡去,迟迟无法醒来,那么她就无法察觉身边可能发生的险情。既然不是因为术法的因素,那么马歇尔必须要在其他地方找原因。她们近几天在“心之城”内休息得非常舒服,不可能出现非常疲惫的情况。队友的消失只是一个小插曲,并不会让马歇尔心力交瘁,只不过是多一人少一人的区别罢了。这说起来的确有一些冷血,但事实的确如此。 “没有什么人会在别人的床下搞鬼......”马歇尔撇了撇嘴,她实际上还并未在餐桌上吃饱,“再去吃一顿吧。” “心之城”的餐厅原则上每天随时都为大家开放,即使餐盘空落,只要入场就坐,肯定会有食物端上来的。马歇尔顺着记忆之中的拐角慢慢地寻觅,很快来到食堂的大厅之中。现在已没什么人用餐了,人偶们清理着桌边的食物碎屑,沉默着,仿佛她们没有说话的能力。 在看到马歇尔到场之后,人偶们立刻毕恭毕敬地让出一条道路,待她坐好,将一份菜单抵到她的手中。马歇尔点完菜,顺手在桌上抹了一把,看看有没有灰尘。这本是一个不经意间的行为,马歇尔却发现了些许端倪。她的手上沾染了些许白粉,虽然只是浅浅一层,好似薄纱布,但依然也可以看的很清楚。 “这是什么东西?”马歇尔疑惑地歪过头去,“桌子不都是会擦干净的吗?怎么会留这些白色的粉末......”她随便用手抹了抹身边的桌子,无一例外都起了白粉。那些人偶依旧在反反复复地用白色的抹布擦着白色的桌子,看似无辜,但马歇尔心中却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马歇尔,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尝尝这些粉末。】 虽然很不情愿,但马歇尔确实认同艾琳说的话,她伸出食指,用舌尖舔了舔粘在上面的白色粉末。 马歇尔捂住了头,舌头刚刚碰到白色粉末的那一刻,她的视野飞速黯淡下去,极其强烈的困倦席卷而来。她连忙掐自己的人中,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原来是这样.....所有人来定是要来餐厅吃饭的,虽然她们并未直接吃入这种粉末,但在这里呆久了,定是会吸入致人昏睡的粉末。一旦吸入粉末的量达到了一个级别,药效自然会生发出来,致人昏睡!马歇尔立刻站起身,她不想在这里呆一分一秒了,这些人偶看来是算好,自己吸入的量正好可以让她晚上躺床上的时候感受到剧烈的倦意。 马歇尔旋即来到爱丽的房间,提出和她今晚一起睡觉的请求,明面上是为了看护爱丽的安全,暗地里则是要查清楚一切的真相。她先前做的梦竟是成真了,她们就好像在养猪场里等待宰杀的肥猪,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就这样白白地失去了生命。 由人偶扮演的爱丽听到马歇尔这么说,自然是万分欢喜。这样还省的她去一个一个去找了。她刚刚吞吃掉伊利亚,还需要消化一段时间,中午便装成身体不大舒服,便没有和剩下几人一同去餐厅吃饭。人偶并不会受粉末影响,去不去都无所谓。 马歇尔不知道齐贝林和尤里是否受人偶影响,但看她们脸上一致露出的愁色,她暂且持以相信的态度。 “伊利亚也不见了。”马歇尔尽力把桌上的白色粉末撇开,没吃几口饭,“我现在初步怀疑有人偶混进了人群中,并且顶替小队中的成员,把剩下的几个人一一除掉。” 齐贝林擦了擦嘴,不安道:“这些人偶果然是掩人耳目......虚伪。说实话,现在互相之间的信任已经消失,但问题是我们必须还得坚持着去相信。” “我们可以定一个暗号,如果有人偶顶替的话,第二天的‘我们’一定是答不上来的。”尤里说,“马歇尔,你现在当着我们的面这么说,看来是认为是人偶变成了爱丽的模样?有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证据,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马歇尔拿出爱丽写的纸条,摊到剩下两人的面前:“看吧。我觉得暗号这一方法管用。” 知道真相的两人大吃一惊,单单是看到两人十足精彩的神色,马歇尔嘴角微微翘起,坐实了她们并不是人偶的想法。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就很明晰了,瓮中捉鳖而已。三人离开餐厅,简短地商量了一下第二天所需要核对的暗号,便快速地离去了。 夜晚,马歇尔跟爱丽回一个房间。在睡觉之前,马歇尔特地将魔剑搁在床头柜上,若是出什么事情,她可以立刻起身抽剑。她的身份牌就别在自己的腰际,一旦有风吹草动,她也能迅速作出反应。 【我会用魔力刺激你的精神,尽量不要睡着,马歇尔。】 夜慢慢地沉下去了,马歇尔依旧醒着,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她的身体和心灵都是冰冷的,仿佛跌入一片混沌的海洋——那便是【混沌海】。这不仅仅是一片灰扑扑的海洋,还是一片失落的,空虚的区域。她仿佛窒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歇尔终于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先是没有动,慢慢悠悠地睁开双眼,用余光紧紧窥探周围发生的一切。爱丽忽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掀开马歇尔的被褥,伸手朝她的身份牌直抓而去。 “只要你退出这场游戏,那么这个小队大概就完了吧......”爱丽面无表情地俯下身来,她的双瞳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阴翳,“但没办法......” 爱丽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明应该熟睡的马歇尔竟在此时抓住了她的手腕,睁开眼,直坐起来,静静地看着她!爱丽甚至挤出了吃奶的劲,用力地拔脱手臂,但依旧纹丝不动。 “没办法。”马歇尔甩了甩头,冷冷地说道,“要不是我长了个心眼,就被你蒙混过去了,不是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爱丽抽搐着笑了,她旋转自己的手腕,直至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程度,骨肉分离声磕磕咔咔地响起,就好像一串哑了的鞭炮。爱丽竟是将自己的手掌卸了下来,双脚朝后一蹬,径直跳到了地上! “你果然是人偶......”马歇尔把手中变回原样的人偶手掌扔到一边,她抓起床头柜上的魔剑,三两片花瓣顺势把断裂的手掌给斩碎,“你现在还有机会说些什么,不要让我再生气了。你可以把这副皮囊变回去吗?你这是在玩弄我和爱丽之间的友情。” “是吗?爱丽可是明目张胆地背叛你了啊......”爱丽握着自己的手腕,整齐的切口没有一点血液流出,窗口内惨白一片,是属于人偶的关节,“即使这样,你还需要袒护她么?她拿着那个叫米妮亚的身份牌来找我......多么单纯啊!就这么被我给——”还未等爱丽说完,马歇尔竟已袭上她的身前,魔剑牢牢架在爱丽的胸口。 爱丽抿着嘴,低下头,阴戚戚道:“你们都会死......更何况,你是否打得过我,也是一个未知数......人偶的身体可是比你想象得要强。” “我问你答。”马歇尔手腕一甩,爱丽的另一只手从中齐刷刷断开,甚至还嫌不够,把她的腿都斩掉一只。这下人偶只好狼狈地躺倒在地,再怎么嘴硬下去,她知道,自己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爱丽平静地笑着说,“无论是我个人,还是这个‘心之城’内的规则......都不会允许我告诉你任何事情。” “我不会信你任何一句话。”马歇尔挑了挑眉,“你觉得我们对‘心之城’内的规则就没有产生过怀疑吗?”她从身边的包里掏出一把身份牌,甩到了她的脸上。 “我也不会......我也不会说——”爱丽的脸颊顿时僵住,嘴里顿时吐出一些机械化的音节,“您需要知道什么信息?这里根据信息的重要程度分级收费——我是不会说一个字的!” 马歇尔冷哼一声,沉吟道:“果然......”她旋即把爱丽的最后一条腿斩断,露出了苍白无力的木偶肢段。爱丽的皮囊再也维持不住,噼里啪啦地沸腾起来,融成了一团腥臭的黑水,人偶的身体从黑水中逐渐浮现。 “我让你做判断。”马歇尔把【金玫瑰】插进了人偶的胸膛,“一次几块身份牌?” “一个问题一块身份牌。”人偶并没有因此死去,看来只要没有伤到心口的粉色心脏,人偶是不会失去活动能力的。 马歇尔有十块身份牌,足够她问出了全部问题了:“每一个小队都混进去人偶,并且对队员下手。” “是的。” “人偶的核心是身份牌,并且是已经死去了的小队成员的身份牌。” “是的。” 马歇尔想过,被抢夺而来的身份牌全在她们身上,此时再从人偶身上发现那些有名有姓的身份牌必然不可能出于她们之手,唯一的可能只有那些在前二十几天内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意外死去的队员。但......这到底是怎么实现的?而人偶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人偶都是被这里的某个人操控的。” “不完全是。” “人偶在某些方面是可以顺着原本身份牌主人的意愿行动的。” “是的。” “人偶要获取‘心之城’内所有人的身份牌。” “是的。” “得到足够的身份牌,人偶内身份牌所有人的队伍依然可以通过考验。” “是的。” “人偶是被这个空间的创造者制造出来的。” “是的。” “我们只是一群傻子而已......” “是的。”说到这里,人偶的声音有些戏谑,“请支付费用——” 还未等人偶说完,马歇尔一剑戳中人偶的心口,无言捞起地上的一串身份牌,坐在了床上。人偶有自己必须所遵守的法则,她们的数量也是有极限的。人偶与人偶之间是独立的个体,互相之间并没有照应的关系,所以个体的死去并不会牵连周围的人偶前来进攻...... 这场闹剧背后的答案正在迅速浮现,而这场测试的最后一夜也即将进入尾声。 章叁伍肆:虚伪的人偶乐园(上) 马歇尔杀掉了人偶。她拎起地上的那一串身份牌,原本的十块身份牌扑闪着迷蒙的亮光,七块身份牌在亮光之中化为点点粉尘,逐渐地消去了。 “这难道就是这片空间真正的法则吗......”马歇尔自言自语,十块身份牌现在只剩下了三块,这表明契约确实是成立了,方才说的也都是真话。 这座“心之城”的主人潜藏在某处,她虽然操纵着人偶,但这些人偶同样拥有自我意识。这些自我意识来源于先前被野兽消灭的孩子们,他们明里暗里同样要她们的命...... 所以说,不论是之前不断变化的空间,还是现在的“心之城”,都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虽然可以为她们提供食物,水,和居所,但这种畜牧场真的是她们真正期望的吗?显然不是。若不是马歇尔今天问出了个所以然,她们依旧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马歇尔神色一凛,她下定决心,摸着黑,提起魔剑【金玫瑰】朝门外走去。无数人偶仿佛蚁后所生的蚂蚁,充斥于这座城堡的过道,她们安静地熙攘着,碰撞着,忙碌着。她们的脸上虽然没有五官,但依旧能够在马歇尔到来之时探查到她的存在。每一间客房都被安排了一个人偶,她的也不例外。人偶们站在门边,貌似现在还不到收缴身份牌的时候,人偶变出的奇怪屏障也没能及时打开。 马歇尔真实地撞见了这些人偶们欺诈她们所有人的虚伪伎俩,但她并没有生气,只是挥起剑柄,轻盈地在经过的人偶身边略过。金灿灿的光珠打在人偶的胸口,旋即穿出她们的后心,人偶们还想挣扎,但在魔剑的力量展开的情况下,她们再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具具白色的躯壳瘫倒在地,滋啦滋啦的声音爆得遍地都是,一块块身份牌在沸腾的水迹中浮现出来,但马歇尔并没有弯腰去捡。她敲开了剩下两个队友的门,把爱丽和尤里都给叫了出来。她简短地核对了一下昨天说好的暗号,幸好这俩人还没有被人偶掉包。 “实际上,我真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齐贝林紧握着佩剑,这一片区域的人偶已经被马歇尔处理掉,但有更多人偶源源不断地赶过来,虽然对她们貌似没有攻击欲望,但看着实在是阴森恐怖。夜是黑的,这些人偶的身体隐约在黑暗中散发出淡灰色的光彩,三人能够看见人偶的轮廓。 人偶们正在朝自己靠近,看来她们想要填补职务的空缺,马歇尔和另外两人简要地说明情况后,立刻举起魔剑朝前冲去。既然身份牌是有限的,这些人偶自然也不可能无穷无尽。说到底“心之城”产生如此多人偶的原因是先前在同野兽搏斗时死去了太多的队员,但马歇尔也不能责怪他们太过弱小......这场考验中的野兽实力同样不弱。 “心之城”给予了这些人额外的机会,而他们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夺取剩余队员的身份牌,这是无可厚非的。他们最终得到了强大的身体素质,但同样被“心之城”内一条条规则约束,想通过测验同样不是一件易事。 “这件事情,就算是爱丽将功补过吧。”齐贝林镇定心神,甩甩手腕,“要见一个杀一个?” 马歇尔下了狠心,空中的花瓣悬在一处,仿佛一根根蓄势待发的利箭:“见一个杀一个。我不信,这些人偶到底搞的是什么把戏......当心自己,不要拼得太过头了,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偶的行为模式是不是会有所改变。那些人偶虽然不会主动攻击我们,但一旦察觉到有攻击倾向,就立刻会反击。尽量一击毙命,人数上毕竟是她们占上风,人多眼杂,谁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尤里,拿出火铳,把最后的那些子弹打完,尽量避战。” “好的。”尤里怯生生地缩在墙角,“马歇尔,后面也有人偶过来了,怎么办?” “只要她们不攻击你,你不攻击她们,就没什么大碍。”马歇尔说,“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冷静下来......” “马歇尔......”齐贝林关切道,“别把所有的担子都担在身上,会很累的。” 马歇尔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齐贝林,她轻轻地松了口气:“那就证明给我看吧,如果够格的话,你们都会成为金玫瑰骑士团的领军人。” “什么意思?”齐贝林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马歇尔却已上场,剑出如花,一连削碎了几只人偶的前胸。齐贝林同样跺了跺脚,鼓起浑身气力,朝前一步踏去,长剑猛地刺入人偶的胸膛,滋啦滋啦的声音不断挥洒,只要找准时机,这些人偶就不会对她们造成什么威胁。 尤里努力看着手铳上的准心,三点一线,火光噼里啪啦地弹跳,一颗颗包裹着铁珠的弹片打入人偶的心口,迸发出来的铁珠轻而易举地震碎了人偶的身体。她掏出数柄小小的匕首,用手指抠住匕首柄上挖出的小孔,一记一记地朝人偶掷了出去,同样次次正中靶心。 三人在这次历练之中成长了许多,起码她们握剑时不会颤抖,这一份果敢是她们此程收获的最大的品质。身份牌很快铺满在地,人偶融化成的黑水所幸没有腐蚀性,否则几人的鞋底要被蚀穿了。这一层的其他队友听到了客房外的打斗,纷纷走了出来。在看到地上的身份牌后,他们自然加入战斗。一开始虽然产生了伤亡,但发现攻击心口的诀窍之后,这层楼的人偶的数量很快削减到了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步。 人偶显然不是好惹的,也有不少人退场,占参战人员总数的三分之一,不过只要小队有队员在,人员的损失完全可以用收获的巨额身份牌弥补。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在“心之城”内的经历的确是一种对先前艰苦日子的补偿。不过,这种福利的前提是对这座城堡内部的规则有通透的知悉。 马歇尔对这种情况并不后悔,她甚至有所预料,这么多人偶并不是她们能够处理的,只有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才可以破除这一个极其恶劣的计谋。先前的经历让马歇尔无法容忍一星半点的背叛行为,她现在仍然窝着一肚子火气,暗地里发誓,不论怎样,一定要把这场欺诈案的始作俑者给揪出来。 “喂!这是我们的身份牌!”齐贝林蛮横地从一个男孩手中夺去身份牌,那男孩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反正你们也不差这一块!嗯......我们很差!总而言之,谢啦!” 所有人之间的距离很快削减下去,毕竟利益是人与人之间的粘合剂,说笑声转眼间充斥着整座城池,人偶的碎块滋滋啦啦地融化崩解,一块块身份牌从纯白的深海当中打捞出来。每个人似乎都喜笑颜开。 齐贝林收获满满,手上一溜光滑油润的身份牌,正要向马歇尔表示战果是如此丰厚,但她发现马歇尔的脸上竟然没有半点喜色。 “怎么了?”齐贝林拍了拍马歇尔的肩膀,“不开心吗?” 马歇尔点头道:“嗯,若是她们三个还在的话,那多好啊。只可惜......” “但我们能够通过这次测试了。”尤里擦了擦汗,疲惫地靠在墙上,“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不,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给揪出来......”马歇尔嘎吱嘎吱地用脚蹭着地板,“而且——” 就在此时,“心之城”居然再一次震颤起来,一切仿佛回到了数天前地势不断变化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杀戮的步伐,小心体会着地面荡开的波浪。哗啦哗啦的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石头坠入水中的声音接连不断,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马歇尔连忙打开客房,拉开窗帘,窗外的景象和原先死气沉沉的围墙大相径庭,虽然依旧灰沉沉的,但总算能看到周围廓落的地平线。“心之城”最外围的墙壁莫名其妙地垮塌了。 章叁伍伍:虚伪的人偶乐园(中) “心之城”,字如其名,代表心的城市。利益能使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急剧拉近,正因为此,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同样被拉近了。心之壁垒的削弱引发了“心之城”外壁的缺失,也就是说,所有人终于可以从这个危机重重的地方走出去了。 但问题是,孩子们真的不会抓住这个赚取身份牌的机会吗?大抵是不会的。人偶们显然同样不会坐以待毙,它们的攻击方式出乎意料地发生了改变。她们竟是主动地出手攻击周围的人,并且有章法地组成一个个小队,把图谋不轨的孩子们杀得措手不及。 马歇尔同样注意到现在的情况,连忙告诉剩下的两人不要恋战,把自己拿到的身份牌保管好,暂且退去并不是下策。 “那些家伙们杀红了眼,哼......人偶们的攻击方式都变了,现在再想杀一个人偶都很困难。”齐贝林把一串串身份牌往包里塞,“我们去哪里?我觉得四五十个身份牌已经够了,也没必要再和这些家伙争下去。你也不需要再去想背叛亦或是不背叛的事,毕竟......” “我知道。”马歇尔想了一下,旋即把自己身上的包塞到齐贝林的手中,“你拿着我的行李,你们赶快从‘心之城’的桥上离开,否则万一吊桥也崩塌,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保险一点也好。” 尤里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马歇尔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走:“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这里太危险了,那些人偶的招数越来越毒辣,你肯定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现在是深夜,白天估计会打得更加厉害,其他队伍也不傻,肯定会派人出去的。”马歇尔挥了挥手中的魔剑,“我懂得分寸,我留在这里的目的只是想找出这个空间的创造者而已,这么有趣的机制.......我总得和那个混蛋打打交道,我只是一个孩子,那些大人们再怎么凶也拿不了我什么办法,更何况,我们还是一群贵族,不是吗?” 齐贝林咯咯地笑了,她朝马歇尔用力点头,又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郑重地说道:“队长!你要保重!” “怎么说的那么正式,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马歇尔一挑眉,【金玫瑰】的花瓣散入空中,利刃的墙壁将她与两人隔断,她转过身去,朝前举起魔剑,“那么,你们快走,人偶马上就要跟过来了。”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马歇尔渺小却坚实的背影,心生羡慕,却又凛然浮上一层淡淡的悲哀。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变得如此果决,如此坚毅,甚至是如此......高尚? “我很佩服马歇尔。”一路上,尤里踏着稀碎的石子,若有所思道,“她总能把事情做得那么好,我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到像她那样勇敢。我觉得,即使她没有魔剑,照样可以成为一名非常不错的剑士。” 齐贝林颠了颠颇为沉重的背包:“她甚至觉得这还不够。如果以后,我们的魔法骑士团能够保留下来,你会留下来么?” “什么意思?”尤里一愣,随即惊讶地说,“我家里可能不会让我......” “你愿意留下来么?”齐贝林摆摆手,轻声道,“仅凭你一个人。” 尤里低下头,犹犹豫豫地说道:“也许吧......但起码,我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我并不希望这种开心那么快就中断下去。” “我们家对马歇尔表现出格外的兴趣。”齐贝林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也知道......” 尤里颇为失落地说:“我实际上不大喜欢政治,而且,我在家里的话语权也并没有那么高。” “我只想听你个人的想法而已,不需要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尤里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旋即狠下心说道:“我大概,不,我肯定会留在队里的,毕竟,和你们在一起,我可以感到开心。” “那就好!”齐贝林略略狡黠地眨了眨眼,“那我们就是真正地朋友了,从各种方面上都是。” 两人很快就来到护城河旁,中央的吊桥没有垮塌,稳稳地坐落在稳重的河水上方。天如墨汁一般黑,但在两人眼中,四处却没有想象那么暗。她们踏上了吊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两人周围没有随行者,也就是说,她们是第一批踏出“心之城”的人。 在跨出吊桥的最后一步的那一刻,强烈的晕眩感接踵而至,两人甚至觉得天地倒转,自己的五脏六腑从内而外地翻了出来。两人跌坐在地,痛苦地呻吟着。所幸这种感觉很快消散,齐贝林捂着太阳穴,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所见一片熟悉又陌生之景。 齐贝林正坐在帝都中央骑士学院内的礼堂门口,也就是说,她们从那个奇怪的空间中脱离出来了。她连忙转过头,尤里同样一脸懵地看着自己,她们对自己的回归感到吃惊,但旋即,更大的解脱感席卷而来。 对齐贝林和尤里而言,她们的任务结束了,身后的两个沉甸甸的背包便是她们成绩的证明。现在是夜里,天上的星星很明亮,就好像万花筒里的亮片。夏天的晚风吹得人很舒服,尤其是对她们这些经历过极度疲惫的人来说,仿佛甘冽的清泉。 “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快就出来了。”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朝两人伸出手,“好的,这两位小姐,请你们把你们积攒的身份牌拿出来,我即刻核对数量。” 齐贝林半梦半醒,糊里糊涂地把自己的背包交了过去。那老师的表情很快转为极度惊讶,因为他发现,她们带回来的这两个背包里竟全是身份牌!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身份牌的总额竟有七十四枚之多! “你们......你们到底干了些什么,才拿到这么多身份牌的......”老师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一切的一切尚未盖棺定论,你们先休息去吧,等所有的队伍都出来之后,再公布你们的排名。” “我们还有一个人没出来。”齐贝林捋了捋头发,下半句话是对尤里说的,“但我相信她肯定能够凯旋归来的,我们走吧。” “嗯......”尤里爬起身,慢慢地拍拍身上的灰尘,“那么,我们就先去休息了。” 待二人走后,守夜的老师盘点着这一块块身份牌,发现里面的很多名字都出于自己带领的班级,不免低声嗟叹:“这些女生......怎么越来越邪门了?本还以为她们会一开始就被刷下去,没想到把一小半的身份牌全拿下了......还有一个人居然还在里面,还不知足......” 这样看下来,这一届晋升情况大概会很惨烈啊...... 而在亚空间的“心之城”内,马歇尔剑剑带风,毫不留情地削去一个个人偶的心头,一连串失去活性的人偶躯体顺着她的行动轨迹片片倒下,即使她们的攻击有些章法,但这种章法很容易被马歇尔精湛的剑术破解。 马歇尔并未去捡拾地上的身份牌,只是一个劲地埋头苦杀。她一直在想,待人偶被全部杀灭之时,那个暗地里将她们所有人当做猪圈里的肥猪圈养的主使,是否会有什么反应。她很快就意识到只靠自己的力量杀灭人偶是不可能的,她还要为最后的决战养精蓄锐。外头的这些家伙战斗的兴致正浓,她也不好一直占据舞台的核心位置,于是她躲进自己的客房,小心翼翼地重新睡下。 “记得叫我。”马歇尔对艾琳说,“等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之后。” 【好。实际上,那个背后的主导者现在貌似已有些坐不住了。】 甘于等待是一种美德,而马歇尔的心灵充斥着这种美德。但她并不止这一种美德,她的义气令人钦佩,这定会成为一颗美好的种子,为她导向一个美好的结果。起码马歇尔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章叁伍陆:虚伪的人偶乐园(下) “心之城”的终局是可以预料的。随着人偶被如饥似渴的孩子们消灭殆尽,包含在人偶当中的身份牌被一个个取出,剩下的人自然也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了。围墙已经被拆除,离开的时候已经到来。“心之城”的全部机制显然并没有全部触发,但这一切显然被其创造者尽收眼底,但他并不意外,若是人们的心能开放到将所有壁垒全部消除的话,那才奇怪呢。 现在的“心之城”是空阔的,完全不复原先的拥挤,变得冷清,更不如说是一种完完全全的,即将分崩离析的死寂。待全部活人从这片空间中走出之时,这片亚空间就会自动崩毁。令人奇怪的是,明明这片城池似乎已经空空荡荡,半真半假的空间并没有融化消解,而是安静地稳定在原处。 马歇尔从自己休息的客房内走出,她正在用一块洁白的手帕细细地擦拭手中的魔剑:“终于......到我们独处的时间了呢,这片空间的设计者......如果你在听的话。” 没有人回应。马歇尔的话飞向毫无生机的广场,旋了一圈后又笃悠悠地飞了回来。她听着自己的回声,居然是笑了。她手中的【金玫瑰】忽然迸发出超绝的金光,没有人能够想到,在这柄小小的细剑中竟然能够爆发出能够撕裂这片亚空间的能量。马歇尔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从上而下地一划,她身周的空间好似一块被蛮横扯下的幕布,哗啦哗啦地崩碎湮灭,露出了漆黑肮脏的空间底部。 “我只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世上会有那么多的阴谋,那么多的诡计,那么多的背叛......”一剑,一剑,又一剑,马歇尔的语气似乎像魔剑与空间的刮擦那样铿锵有力,“连对话都不愿意,你这是对我的不尊重吗......还是说,你还是不知道,不在乎这一切?” 脆弱的空间就好像一片浑水,而马歇尔的魔剑便是搅浑这一片水域的长棍:“我承认,我这么做只是自讨没趣,但我还是希望去相信,而不是去猜疑......‘心之城’,字如其名,果然是代表心的城市,我大概也知道,春为什么一开始会如此看待我......” 马歇尔是坚强的,亦是脆弱的,更是孤独的。她只是个孩子,童年却充斥着仇恨与离别,她时常在想,自己若是一个普通孩子,生活是否会变得更开心一些呢?她不断地去猜,不断地去期望,回应她的是沉默,只有沉默。在骑士学院的生活中,这种孤独感总算是消解了一些,她和女孩们相处十分融洽,但她总是知道的,这种融洽并不会持久,甚至只是表面上的融洽而已。 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马歇尔就好像一只被陷阱夹过的小鹿,很容易受惊吓。在“心之城”的生活让她身心俱疲,这几天里,她的坏心情总算是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正因为此,她选择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之上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她并没指望有人回应自己,这种对话也只不过是自言自语而已。从某种程度而言,她是悲惨的,也同样是幸福的,因为她向来有足够的时间审视自己,拯救自己。 令马歇尔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竟然有了回应。这片虚幻而又现实的遮羞布被扯了下来,空间降下了彻彻的黑,就好像原先的一切都被利刃斩断,与现在失去了联系。 马歇尔旋即不敢相信地惊呼出来:“这是那一天的!” 无穷无尽的灰绿色黏液正从这片空间中渗透出来,朝这片空间的中心飞去,马歇尔连忙踏上魔剑分出的花瓣,躲开纷至沓来的,撇尽正面交接的颗颗黏液。她在空中翻了个身,惊恐地发现一个人影竟然从不断堆积的黏液之中升了起来! 马歇尔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晚上自己和齐贝林一起去礼堂的正下方“探险”,她们发现的那女孩周围同样是这些黏液!果不其然,这个人影同样是她先前看到的那个女孩儿!也就是说,这一千居然全都是她一人所为! 【马歇尔,当心!这些黏液会偷取周围的一切魔力,尽量避免和黏液直接接触!】 马歇尔立刻摆出战斗姿态,小心翼翼地躲过四处飞溅的绿色黏液:“我知道了......这家伙到底是由什么东西......我怎么看到一个女孩?” 【她的灵魂和肉体之间的障壁不明晰,你可以把她看成一个半魔性化的人。不要轻易把我插到她的身上,如果遭遇战,用你怀里的那把枪射她!】 “啧......”马歇尔掏出【纯白救赎】,还未确定面前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生命体是否对她有敌意之时,她还不想开枪,她顾不得自己先前的怨气,尝试着和这位女孩交流,“你是不是那时候的爱丽丝?” 爱丽丝睁开双眼,缓缓地从黏液中拔起自己两只皮包骨的手臂,还未等她注视片刻,手臂上的皮肉轻而易举地从骨头上剔除下来,肌肉的纹理化作点点魔力的光斑,迅速溶解在莹绿色的黏液当中。爱丽丝的身体很快便削成了一块骨架,只有她的面庞部分的肌肉与皮肤保存相对完好。 “看上去令人恶心。”马歇尔第一次忍不住说出这种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的全部内脏。”爱丽丝的内脏仍然鲜活地在黏液的海洋中跳动,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她胸口正在不断跳动的粉色心脏。心脏每鼓动一下,便有大量的粉色魔力从其周围渗透出来,让原本就肮脏的黏液颜色更肮脏一分。 “你能说话吗?”马歇尔握紧魔铳,吞了口唾沫,“你好?” 爱丽丝迷茫地抬起了头,仿佛第一次见到马歇尔,她张开了嘴巴,咕噜咕噜地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纷繁不清的粉色符文从她的嘴里蹦了出来,直至黏液的表层。在粉色符文从水面浮出的那一瞬间,马歇尔总算是听到了爱丽丝说的话: “我是谁?” 待这句话说完,爱丽丝周围的黏液立刻分出数条触手,它们仿佛具有自我意识的长矛,以马歇尔为中心,纷纷朝她直冲而去! 马歇尔猝不及防地踏花而行,一连躲开数条触手,只觉得道道劲风从她身边破空而过。她快速拉开魔铳的枪栓,纯白的光焰噼里啪啦地迸溅飞射,绿油油的黏液触及纯净的魔弹,腥臭的白烟嗤嗤地蒸腾而上。细密的圣光从虚空降下,浓郁的圣洁气息稀里哗啦浇在白烟上,腥臭的白烟也被净化得干干净净。 “看来还是没办法避免这场战斗了......”马歇尔不大情愿地抓紧了魔铳,“没想到这把枪也有这么大的威力。” 是马歇尔坚持要找出这片空间的制造者,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并未想到,制造出这个虚伪的人偶乐园的人,同样是一个破陋不堪的人偶。 章叁伍柒:下沉的心 马歇尔略略松开了【金玫瑰】对【纯白救赎】的能力压制,她现在不仅仅要冷静下来,更要保持近乎死亡般的理智。由【纯白天使】降下的片片圣光不断击散朝前突进的由黄绿色黏液组成的触手,一时之间,马歇尔也没办法朝前途径,只能僵持在原地。 【这家伙对于圣光的耐性越来越高了!】 马歇尔同样见证了这一幕,洁白的圣光从虚空中洒落下来,仅仅经过两轮洗礼,这些黏液对圣光的抵抗力竟是大大增强。若是说先前一小片圣光可以烧灼掉一滴黏液,那么现在必须得要用三小簇圣光才能将一滴黏液抹去。量变引起质变,马歇尔清楚,自己若是再用同样的计俩,失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攻击她的心脏会不会有用......毕竟那些人偶的弱点也是心脏......”金色的花瓣首尾相连,魔剑切成了长鞭的形态。马歇尔抖落手腕,长鞭末端洒下数道月牙般的厉芒,一连卷碎了数条波浪一般的触手。 “我......是.......谁?”爱丽丝被包裹在黏液的中间,粉色的魔纹从黏液中生长出来,反哺到爱丽丝的蓬勃跳动的心脏,而心脏又将魔纹源源不断地鼓动到全身的内脏之上。无论是,肝,脾,胃,还是肾,此时都好像黄翡翠上开了一朵粉色的花,奇诡,危险,却又是该死的艳丽。 爱丽丝的眼睛越张越大,眼神之中尽是深泉般的迷茫,她朝前伸出自己的右手,身周的黏液更加磅礴地涌漫上来,仿佛一条虬眉须髯的巨龙,引动阵阵狂风,周围的空间弹簧似地蹦跳弹缩,而这一切的聚焦点便是浮于半空当中的马歇尔。 马歇尔挣扎着于花瓣上跳起,瓣瓣金色的玫瑰如同水中金色的游鱼,爆发出阵阵温暖和煦的亮金色光芒,在逼退黏液之时,同样为马歇尔打开了一条道路。马歇尔不停地扣动魔铳的扳机,一道道苍白的光弹砸在柔软的触手上,圣光洒下,旋即被适应力极强的黏液吞噬,再也没能翻起些许波浪了。 “她难道就没有什么弱点吗......”马歇尔现在逃也逃不掉,名叫爱丽丝的女孩身上延伸出的触手愈来愈多,朝她冲来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她的体力则是越来越少...... 【马歇尔,当心右后方!】 马歇尔实在没办法顾全自己的周围,待艾琳提醒她为时已晚,一道柔软的绿色粘液触手竟已来到了她的后方!马歇尔连忙转身,朝前横竖举剑前批,月牙般的魔光穿透层层黏液波浪,如同火焰遇上坚冰,再怎么样也会退却,纤细的触手从内而外地膨胀开去,啪地一声炸裂开来。失去控制的黏液成了一个炸弹,溅得到处都是。情急之下,马歇尔身上也沾到了不少腥臭的啫喱一般的黏液。 本以为这些黏液会腐蚀马歇尔的皮肉,但她的身上居然没有产生灼痛之感,只有她的衣服被灼出了数个大洞:“白费了这么多功夫,这些黏液竟然对我没什么用!” 【不是没什么用,因为你的身体里没有魔力,这些黏液也没办法从你这里榨出些什么来!不要让剑的本体直接和黏液接触,否则我的魔力会被她吸光的!】 听到艾琳这一番话,马歇尔迅速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艾琳,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把【金玫瑰】的魔力全部封锁!” 【这样虽然可以阻止对方吸收魔力,但......你暂时就不能借用我的所有力量了,你确定吗!】 马歇尔重重地点了下头,从空中的花瓣上跳了下来,双脚直落落地立在温热的黏液上。裹着她双足的长筒靴就像太阳底下的雪球,融化得干干净净,旋即是她的袜子——最终,她赤脚站在这片黏液当中。 魔剑的力量旋即消失,冰冷的感觉从头浇下,那是魔铳【纯白救赎】对持有者的副作用,如果她长时间不停止使用其力量,那么她很有可能就会被强烈的圣光转化为与现世隔绝的一片【天使白】。马歇尔又扣动了几下扳机,白色的魔弹打入排山倒海的黏液当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也就是说,从某种程度上,【纯白救赎】的能力已经被这家伙吃透,并且反制!这是多么强大的学习能力! 爱丽丝脸上的表情依旧呆滞,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脏不断泵出一缕一缕的粉色魔光,莹绿色的黏液正在转变颜色,马歇尔的双脚感受到热辣辣的触感,再过一会儿,她的皮肤大概就会迅速溃烂。 马歇尔深吸一口气,拔出了魔铳【纯白救赎】的保险栓,随手扔到了地上。嗡嗡的响声顿时撼动这片早已摇摇欲坠的空间,由骨头制成的魔铳此时被超绝的光属性符文魔力淬成圆润剔透的模样,要不是马歇尔仍然拿着这把魔铳,他人早已认为这是空气中凭空出现的一个轮廓。 “嘿!接好了!”她朝前抛出这枚充斥着天使圣光的铳型炸弹,“尝尝这招!” 这便是那所谓的【天使的怒号】,纯粹,干净,且包含着高贵的愤怒。白与黑霸占了马歇尔的视线,从亘古之初诞生的怒意于一瞬之间不断的朝外扩散。黑色的区域被纯白的魔力层层逼退,从立体压成平面,再从平面压榨成根根线条,而线条似乎被赋予生命,朝着无限的虚空中拔腿逃离,但它们悉数被铺天盖地的白色光焰团团围住,它们——那些黏液正是线条的现实化身——尖叫着,抽搐着,不断翻滚着,甚至是沸腾着飘起来。 黑色很快被同化成了白色。马歇尔在爆炸扩散开来的那一瞬间似乎也被曝光了个明明白白,她的肉体变得透明,她的意识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从现实的表象中悬空而上。她直视着自己的灵魂:它仿佛雪一样轻柔洁白,是一个小小的球,但白色的小球当中貌似缺了一块,这缺憾的一角的其中一块被灰黑色的阴影填补住了,但另外一角依然空虚无依。但这空虚的一块被两层幕布遮住,一层是透明轻薄的,另一层覆在第一层的外面,由零零碎碎的星光组成。 马歇尔从灰色的部分当中感受到了春的存在,而她灵魂的另一半空缺仍然没有被填补上。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在【群星都会】时,那个占星人的话。只有自己得到爱时,自己的灵魂才会被补全。不知为何,事到如今,她的心中竟是表现出那么多的感慨之情来。她的意识旋即回到了灵魂当中,她的灵魂与肉体重归一体,黑与白的世界随着这一声怒号变成了时间的短暂的道标,往后延伸至消失。 马歇尔回过神来,【天使的怒号】以【纯白救赎】的铳体为代价,以遥远的回响冲碎了爱丽丝周围的触手与黏液。从远处看去,就好像一柄虚幻的巨锤猛地砸碎齐天高的墙砖,露出了墙内脆弱不堪的珍宝。可惜,所谓的珍宝并不是真正的珍宝,而是裸露在外的爱丽丝。准确来说是爱丽丝的脸以及身下一众疯狂蠕动的器官。 “啊!啊啊啊啊啊啊!”爱丽丝失去了黏液的保护,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整个空间开始摇摇欲坠,半透明的裂缝以她为中心,仿佛古树的根部一道蔓延,旋即咔吱咔吱地爆碎!又有黏液从地面渗透出来,往空间中央的爱丽丝集中。马歇尔赶紧抓住机会,抓起魔剑朝前奔去。 也顾不得心疼这把不菲的魔铳就此寿终正寝,马歇尔大声吼道:“结束了!” 剑尖刺穿爱丽丝心脏之时,两个女孩儿的脸庞靠得十分近。马歇尔喘着粗气,吞了口唾沫,眼睁睁地看着爱丽丝僵硬地转过头来,悲戚地注视着自己,流下两行清泪,颤抖着嘴唇,慢慢地说出了富有感情的三个字: “我是谁?” 空间就好像经过揉搓的纸张,一切都围绕爱丽丝的心脏皴皱开裂,这颗粉色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但依旧阻止不了心脏本体从内而外地崩解。巨大的裂口最终还是从这个世界中穿出,狂风呼呼地灌进了这个漆黑如墨的亚空间,更加真实的现实冲垮了较为虚幻的现实,马歇尔最终回到了礼堂的门外,呆滞回眸,却没发现自己先前所见的哪怕一粒灰尘。 马歇尔始终没能想明白,爱丽丝的本体是怎么从上而下地消失的,她又到底怎么样了。自己是不是杀了她?她不知道。这难道也是测试的一部分?她没办法理解。 “马歇尔,你终于来了。”还未等马歇尔缓缓,亚美利加的声音迅速从远及近,来到了她的身边。 “嗯,嗯......” “你需要休息。”亚美利加把马歇尔搀扶起来。 “不,不!我要知道——”马歇尔还未说什么,自己的嘴便被捂上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就这样,亚美利加迅速把马歇尔抱了起来,往学院一角的寝室跑去。 就此,这一场测试戏剧性地落下帷幕,谁也不知道爱丽丝究竟如何...... 不,她死了。被真真正正地消灭了。死于马歇尔的剑下。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却没有死,甚至是说,她很期望去死,但没有死成。 礼堂下方的小隔间里悬浮着一大团凝实的粉色雾气,这团雾气正是被爱丽丝的核心被马歇尔摧毁之后所遗留下来的东西。小隔间里并非没有人,原初教派的主教一直守候在这里,以免出什么意外,而马歇尔的所作所为,她尽收在眼底。 “【以吾之名】......” 主教慢慢地走到粉色雾气周围,朝前伸出手,飞散的粉色雾气在他魔力的控制之下迅速缩小,由雾化水,浇筑而成一个亮粉色的心脏,从空中缓缓地沉下来,最终落入主教的手中。他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从礼堂内走了出来。 非常幸运的是,这场跨时代的试验很成功,爱丽丝的存在证明了人的肉体与符文魔力的可无限增长,可融合性。 非常不幸的是,这场跨时代的试验很成功,爱丽丝的存在证明了人的肉体与符文魔力的可无限增长,可融合性。 该回去了。去见国王。 章叁伍捌:第二阶段 一切的一切最终还要回到磅礴辉煌的波塞罗那宫——万国之都的最为璀璨有力的明珠兼政治中心。原初教会的大主教受国王的召见,来到了雅力士的现任国王,查理面前。 雅力士近来发生的大事越来越少,这表明群众对查理的改革执包容态度,这兴许是漠不关心,但大体来说也算是成功的。一个大国建成的最重要的因素便是稳定,它必须要让制度变得更像制度,素质变得更像素质,人变得更加像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查理完全吃的是国王艾云尼遗留下来的红利,但从另一种方面来看,他显然对遗留下来的红利费了不少功夫。 查理先前虽然嘴上说要把兽人从这片大陆上驱赶出去,最后也没有大刀阔斧,而是给兽人的生存留下了一席之地。起初,各位政客与批评家抓住这个把柄对他加以批评,似乎想要引起社会民众的不满,但这种批评似乎在兽人叛乱之后扫空了,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重返的苗头。其他的批评虽然有很多,但这也在容许范围之内。 作为一国之主,查理也没这个心思去管这管那,毕竟他的野心极大,甚至大到了一个疯狂的地步。说起疯狂,他的心理状态的确能够称做真正的疯狂。人体的改造一经开始,似乎就没有了旋回的余地,不论是眼球,还是肝脏,还是脚趾,查理希望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能够充斥着魔力,只要自己的身体没有因为剧烈的排斥而炸开,他就不会停止——梅林教的学者们甚至在背后偷偷议论起查理国王是不是真的变成了一个疯子。 查理现在身上的半数器官已经换成了魔物的身体器官,他的魔力水准也从原先提升至了四魔纹高阶的水准。说是四魔纹高阶,但他能够使用每一种嫁接在他身上的魔物的独有能力,具体战斗能力能跟五魔纹水准的术士相媲美。这显然会带来副作用,但查理奇迹般地抗住了毁灭性的灵魂冲击,虽然平常的举止变得奇怪,但他的判断力完全没有下降,甚至略有残酷地上升。 他正在等待原初教派的主教前来汇报这次“爱丽丝计划”第一阶段的成果,顺便看看他那小马歇尔到底在骑士学院里闯出了什么名堂。菲利普正在一旁整理一封封奏折,他通过奏折的抬头来判断各类事项的轻重缓急,并且根据缓急程度从前到后排序。 “菲利普。”查理眯起各不相同的双眼,在他的视野之中,五彩斑斓的色块充斥着整个政事厅,菲利普原本正常的肉色的脸现在就好像被七巧板拼凑而成。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种视觉是非常奇怪的,但这对于他是天天要面对的情况。 菲利普眉眼柔和,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恭顺地说道:“陛下,我在。” “我问你,你觉得我做的这一切真的是正确的么?”菲利普抽了抽嘴角,靠住和他人差不多高的王座,却没有坐下。 “陛下,这只能由您自己判断,我的能力不足以做出这种判断。” “那我再问你,你觉得统一重要吗?我可以把统一换成‘和平’二字,虽然其本意不大一样,但在我的眼里看来是差不多的。” “显然是非常重要的。”菲利普慢慢地说道。 “那你认为以不和平的方式达成和平......我的说法兴许有些问题......”菲利普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表情沉重地说道,“你是否认为结果更加重要?” “我认为,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菲利普慢慢地笑了,“您兴许可以多休息一下。”但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柄深紫色的肉刃急速霸占了他的视野,抵在了他的喉咙之上! 菲利普惊恐地矗立在原地,这柄肉刃竟是由查理的右手化成,一直从王座延伸到他的附近。查理的眼神冷厉无锋,他冷哼一声,忽然转为暴怒道:“如果我休息的话,那么谁上位呢?你说是谁......你说啊!” “这......不会有人的,不会有人......”菲利普惊恐地摆手,但还未他摆动两下,他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腕以下竟是失去了控制权,他旋即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腕不知何时连根断开,啪嗒一声滚落在地!他捂住自己的手腕,痛得血色全无,但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寻求和平,有错吗!”查理神经质地把肉刃抽回自己的袖口,一步一步地踏下坚硬的台阶,发出了啪啪的响声。 他似乎在质问着什么,他似乎是在抗议着什么,他似乎是在反对着什么。 “我比世人承受了万倍的痛苦......我寻求统一,有错吗!” 【这家伙疯了。】 与此同时,查理的脸上张开了一张非人类的嘴,嘴中没有一颗牙齿,但能够看见一根细长油滑的舌头。它吐出了人类的语言。旋即,查理的全身张开密密麻麻的嘴唇,七嘴八舌叽里呱啦全蹦了出来。 【是呀。】 【真是有趣。】 【疯子!疯子!疯子!】 查理沉重地呼了口气,他用力地一跺脚,甚至将脚底的大理石都踏裂开来:“你们给我闭嘴!”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疯子!】 【真是混账!】 “我确实是疯子......”查理瘫倒在地上,却又一寸一寸地拔地而起,他身上的一张张嘴唇自下而上地关闭了,“但我还是想知道,艾云尼的软弱和无能,和我的果决与残忍,哪个更能让这个国家合而为一!” “是,是您,陛下。”菲利普连忙答道,他的血液在地上淌成了一道短促的河流。 “是啊......是啊!”查理下定决心,他忽然放声大笑,下一刻又掩面痛哭,而下一刻又转为尖锐刻薄的狞笑,“你们定能理解我的......定能理解我的......定可以——” ——咚咚咚......看来是原初教会的主教到了。 “菲利普,你可以退下了。”查理挥了挥手,似乎在驱赶一只无关紧要的苍蝇,菲利普低声颂念魔呓,不敢捡起自己的右手手腕,好似一只夹着尾巴的黄鼠狼,灰溜溜地从政事厅逃开了。查理的神色从气愤转为了痛苦,又转为了惊愕,最终变成了如水一般的平静。 主教是看着断去右手的菲利普出去的,他的身上很快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怀揣着一个亮粉色的心脏,手里抓着一份报告,战战兢兢地走到了他该走到的位置上。 “陛下!”主教低下头,大声地说道,“‘爱丽丝计划’的第一阶段进行得很成功!受体能够顺利地吸收巨额魔力,并且能够受到外部的影响,甚至达到部分控制的程度!” “什么时候展开第二阶段的实验?”陛下轻轻地说,就好像在用手慈爱地抚摸主教的脑袋时那么温柔。 主教打了个寒战:“在我手中的是爱丽丝计划的最重要的灵魂与血肉的转换核心,只要经过接下来的人格处理实验,再根据您的体质加工转换核心,待适配您的身体之后,整个计划就完成了。您可以拥有近乎无穷无尽的魔力,您在这个世界上具有无可匹敌的力量!” 查理问道:“人格处理实验是什么?” “转换核心能够将灵魂,魔力与现实三者的状态相互转化,但需要主观意识的催动,现在需要对这个容器加以调试,达到最高效的状态。具体来说是让其适应正常人的生活,让容器更加细致,稳定一些。我们会为核心专门创造一个合适的身体,并且立刻投入使用!我们已经和中央魔法学院商量好,把实验目标投放到接下来新入学的班级之内,查看她对于魔力的控制情况,再据此做调整。” “听起来很不错。”查理摆了摆手,“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希望你能够超越梅林教几百几千年来的研究成果......若是这样,从此以后,雅力士......不,这个世界上只会存在原初教会这一个教派。” 主教听罢,身躯一震,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话,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谢谢......谢谢陛下!” 查理继续说道:“那个女孩......马歇尔,情况怎么样?是否一事无成?哼,即使有威廉的偏袒,空有一身剑术又如何!” 主教愣了一下,虽经过了剧烈的心理斗争,但他还是决定说部分实话:“马歇尔小姐......她结交了五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儿,并且在此次测验当中获得了非常良好的成绩。” “还有其他女孩吗?”查理皱起了眉毛。 “都是一些贵族女孩。”主教说。 查理看起来不大开心:“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即使她是靠她们的力量通过测试的......那就这样,帮我再给魔法学院带个口信,就说让马歇尔转到魔法学院去,从一年级开始学起,不需要管她的成绩,无论怎样给她升学。” “我......我明白了!”主教连忙说道,他竟是在暗地里松了口气,“陛下,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 “你可以走了。”查理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 主教连忙从政事厅退了出去,回想起先前在政事厅的一幕幕情形,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骗过了查理......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不管怎么样,查理对马歇尔的认知再一次出现了眼中的偏差,这是很好的。 主教把自己的赌注押在了与查理相反的位置之上,他并不知道,而那里的筹码并不只有自己一人,甚至已经能够堆叠起来。有趣的是,甚至马歇尔自己也不知道。主教有一种预感,马歇尔的命运转折点马上就要到来,毕竟这付出了他巨额的血液,以及他相应的命运本身。 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帝都中央魔法学院的招生才刚刚开始,马歇尔还要一会儿才能得到消息。他现在还得继续进行“爱丽丝计划”....... “爱丽丝......”主教摸了摸手中的粉色心脏,触感就好像一块粉色的心形玻璃,但这块玻璃有温度,这种温度是残忍而又温热的。 这是爱丽丝的心,这也是爱丽丝,不,是一个女孩,是一个人类最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留存的赤裸裸的实在——灵魂。 章叁伍玖:作弊 社会是由无数坚固的齿轮构筑而成的。查理国王显然没有对齿轮的根基造成巨大影响,但他显然使用自己的手指直接拨快或拨慢了齿轮的转速。社会的结构和运行方式显然因此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但生活还是得要过下去。 梵冈的每个夏天总是对一众家长意义重大,实际上并不只是梵冈的夏天,雅力士所有的夏天都很意义重大,因为各个学校的招生拉开了帷幕。有人言:一个好的学校可以奠定一个人的命运。这种因果论最符合雅力士人民的心理构筑,正因为此,各位能够出得起钱让孩子们到浸染塔刻印魔纹的家长们把招生看得极为重要。当然,普通学校也因为这几年刻印魔纹人数的降低而逐渐兴起,在此暂且不加以深入讨论。 骑士学院和魔法学院都是相同的六学年制,由浅入深,层层推进。虽说每一种学院的教育体制并不一样,但二者竟然在学年之上达成了罕见的统一,这大概也算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招收对象是八九岁的孩童,需要学到十四五岁之后再进行一个学与不学的抉择:到底是直接去工作还是继续学习更加艰深的魔法知识。 相当大的一部分人都选择去工作,好学校实行自由选择制度,稍差一点的学校则是实行分配制——毕竟找到一个好工作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不过在查理领导之下的雅力士还算欣欣向荣,就业机会在一种奇怪的社会架构调整之下蓬勃生长...... 不过这一切都和梅林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因为他今天的任务是去参加中央魔法学院的考试,若是能取得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成绩,那么他就会被录取。虽不能明说是关系户,但也算是半个关系户。一般来说,还算过得去的成绩大概会在第一轮笔试之时就刷下来,根本不会给他什么后续的机会。 对于帮助梅林通过考试的方面来说,谢尔顿实际上是有些惭愧的。因为他来不及对梅林即将学习的知识体系有一个系统的了解,相应的学前班也没办法去上......只能以一种自学的形式让他准备考试。这种风险显然是很大的——正所谓死马当活马医,谢尔顿也只能做到这些了。以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讲,谢尔顿总归是猝不及防且不够格的。 中央魔法学院的大门总算是敞开了,全国各地的孩子们穿着各种形式的服装,有激动,有兴奋,有忧虑,或有迷茫地往小门深处走去。一个个或热切,或渴盼,或希冀的目光跟随着他们前进的脚步,却又好像即将触碰到火炭的坚冰,总会有些局促与恐惧。那些目光隶属于家长,他们怎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步入这所全国最好的学校呢? 梅林和谢尔顿同样是孩子与家长当中的一员,但谢尔顿貌似嘱托的底气并没有那么高......他觉得,只要梅林能够在笔试的一门课程当中及格,他就谢天谢地了——起码梅林可以进行接下来的考核。若是第一天的笔试没能通过,后面几天的所有测试都没了意义。 这是梅林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生面孔,恐惧与兴奋充斥着他的脑海,在他的印象之中,他遇到的大部分人都很快离他而去,若是入了学,是否会交到一些好友呢?他似乎有些期待,却又有些恐惧,若是和自己搭上关系,是不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首先,还是要通过考试才是。 今天是笔试,梅林和其他学生一起来到礼堂内,由数名教师带队,将其分到不同的教室内进行考试。考试的试卷共有八个板块,为了方便起见,各个板块的题目并未出得太多,仅有一张试卷,在规定的时间内答完即可。 所有的孩子们就好像糖果罐内的一颗颗糖果,而教室就好像安放糖果的盒子,每个孩子必须按照一定的座位顺序就坐。梅林坐在靠窗的第二排。他望了望四周,竟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孩子似乎也认出自己,朝他挑了挑眉,眼中略略地现出惊讶之色。 艾伦·范斯彼尔德正坐在梅林的右边,一身干净的灰,衬得他的眼睛紫亮紫亮的。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一只暗金色的魔法笔,也不知道是外面买来的,还是手工定做的。反正梅林觉得艾伦的笔很漂亮,看起来并不突兀。 班里充斥着哗哗的翻书声,似乎只有梅林和艾伦的桌上没有书本,梅林一度觉得这些人要把自己的眼睛给瞪到书里去才罢休。离开考还有半个钟头,门口张望的老师也只是低头看着手表,没有什么表示。 “你看起来很自信。”艾伦先开口,嘴角竟是浮现出一丝先前不曾见过的笑容,“能够进得来这个门,表明你的父母花了不少心思培养你。” “我只有父亲。”梅林言简意赅地说。 “啊,对不起。”艾伦简短地道了个歉,旋即摆出一副疑惑的姿态,“你叫......马林?” “啊......是的。” “不好也不坏的名字......”艾伦眨了眨眼,旋即说道,“如果之后还能见到你的话,可以交个朋友。” 时间本身是恒定流动的,但总归是会觉得或快或慢的,对于这些刻苦学习的孩子们来说,这半个小时的时间还远远不够他们复习的。更不如说,现在临时抱佛脚实际上大部分是无济于事。 考前的警告是千篇一律的,卷子很快发了下来。梅林从取出属于自己的魔法笔,接过试卷,便开始一题一题地看下来,原本舒展的眉头骤然蹙了起来。因为开篇的这些关于炼金学的题目他一道都不会。如果之前的《爆炸小天使》的难度是天使版,那么这套试卷里的难度便是一个超大的恶魔。简单地举一个例子,先前看的书里面的情况都是一些烧瓶如何拿稳的知识,而考试的内容并不只是讲的这些,而是如下:在处理低质量蛛晶的时候,需要用以下哪一种魔法镊子提取蛛晶之中的纯净部分?将其步骤全部写下。 更加该死的是,这些关于炼金学的题目足足占了整张试卷的三十分......如果他一道都答不出来的话,那估计就真要玩儿完。 实在是没有办法,梅林只好往下看,这是关于雅力士的历史题,里面大多是关于各种各样历史人物的生卒年月。梅林虽然对这些东西知道那么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他拼命求助于梦魇,问他是否有相关的记忆,但收到的回答也只是“我怎么可能会去记这种东西”而已。 总而言之,历史部分,梅林也只是稀里糊涂地做下来了,反正是四选一,蒙大概也可以蒙对几道。不仅仅是梅林觉得两眼一抹黑,整个教室内的所有孩子们普遍脸色花白,甚至有人浑身颤抖,都害怕下一刻会不会口吐白沫就这么死去了。全场唯一镇定的人大概就是坐在梅林右边的艾伦了,他手中的魔法笔唰唰地在试卷上划动,好似作画一样。梅林瞥见对方如此迅速,顿感一阵羡慕。 “要是我也可以做这么快就好了......”马尔克斯同梅林说。 “你根本没有什么系统性的训练,怎么可能拼得过那些人呢......天方夜谭。说实话,接下来的题目你大多也不会,既然不能明目张胆抄,那你就把莫尔放出去,让它看不就行了吗......”说实话,梦魇梅林给出的歪点子还不少,这次看上去貌似还有点用处。 梅林简要地扫了一眼卷子后方的内容,除了占星学比较简单以外,其他的都基本上在看天书......若是要通过这门考试的话,的确得要找一些看上去不大靠谱的方式。 梅林心念一动,莫尔很快就被唤了出来,长时间呆在梅林的指盖处的莫尔此时也颇为激动,大概是受了他这几年的不少福泽:“大人,您看起来终于想起我啦!您要我做什么,我立刻去办!” “帮我去把我右边的那个人的答案给记下来,然后反馈到我这里。”梅林无声命令道。 莫尔很快地去了,由于符文生物隐蔽性很强的特点,包括老师在内的任何一个人都没能发现它的踪迹,即使发现了,这种能量聚集的轻微程度也只会被判定为恰巧路过的弱小符文生物罢了。只见他在艾伦的头顶上晃了一圈,便很快地回来了。它吐出一个小小的,露水一般的半透明的魔力小珠,顷刻间融化在梅林的头顶,一副细致入微的图景瞬间进入了梅林的脑海之中:艾伦的试卷竟是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写了大半了!大部分的内容梅林虽然知道单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合起来就看不大明白了...... 这救命稻草,看来是不抓也得抓,梅林看艾伦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没了顾虑,挑一些简要的部分大抄特抄起来...... 而同样在奋笔疾书的艾伦只觉得自己身后有一阵阴风飘过,一个激灵随着一个寒战抖落下来......就好像自己是被什么似是而非的存在给看个精光...... 最终,第一天考试的梅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进了考场,稀里糊涂地抄着考了一场试,又稀里糊涂地走出了校园......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了,谢尔顿也会有靠不住的时候——虽然他早就发现他买这些书的时候肯定靠不住。 他现在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参加下一天的考试。作弊虽然有一种罪恶感,但这种罪恶感就好像一块石头沉入深不见底的湖水一般,一小会便不见了踪影。 “你快变得和我一样了。”梦魇梅林打趣道。 马尔克斯立刻做出了回应:“不会的。下不为例,嗯,下不为例!”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也许。 章叁陆零:匪夷所思 梅林“破天荒”地通过了笔试。谢尔顿喜笑颜开,以为是自己的考前补习起了作用,实际上都得归功于考试时坐他旁边的艾伦,基本上所有的正确答案都是从艾伦那里抄来的,和他给梅林看的书没有半分关系。 考试一共分为三天,第二天被分配了两个测试流程:魔力潜能测试与魔力控制测试。第三天则是通过实战考核的方式来决出最后能够进入学校的名额。既然笔试过了,那么谢尔顿就没理由再担心梅林考不过接下来的任何一门考试,毕竟他可是吸收了整整一个【原初之符文】的魔力,并且还能不需要魔呓就可以使用魔法,他的天资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也能摆上数一数二的地位了。 别的父母都在临行前给孩子千叮咛万嘱咐,甚至还喂给孩子一些闪闪发亮的药剂——大概是用来短时间内增幅魔力,谢尔顿则是满面红光地拉着梅林来到魔法学院的门前,分别前只是叮嘱了一句:“别太紧张。” “嗯。”梅林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头也不回地往学院深处走去。 魔力潜能测试说直白就是测试一个人的魔力总量。梅林跟着引导来到学院中央的一片草坪之上,场地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淡紫色圆球,看上去似是水晶的底质,但大概不可能会有有一个宫殿的圆顶那么大的紫水晶吧。水晶内部似乎充入一团乳白色的雾气,自水晶的表面处不断流淌回环,生生不息。 今天的测试没有具体的顺序,简言之就是来了就测。孩子们就好像罐头里的蜜饯,前胸贴后背,一排一排地站在巨大球体的面前等待受试。大部分孩子将双手贴到圆球的表面,流淌回环的烟雾状若水中的游鱼,星星点点地落到孩子的面前,最终化为两三道小鱼一般的流带,悬停在一处。大部分孩子没有任何状况,但也有孩子面色逐渐不支。不支的孩子大多都是喝了一些魔力增幅药剂,被报复性地吸取了过多的魔力,剧烈的透支感不可能不让孩子不适的。 很快便轮到梅林,旁边的一位男老师引导道:“把手放到你面前的球上,放轻松,让自己的魔力顺着指尖流淌出去,我们会根据【征兆之烟】的指示来评判你真正的魔力水准。不要紧张,紧张也没有任何用处。” 梅林点点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生得中规中矩,面色还算和蔼,即使在重复千篇一律的工作,他也没有分毫厌烦。他立刻把手掌贴到了圆球的表面,顿时觉得手掌心有一股热流往外喷涌。 与此同时,场地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只见那乳白色的【预兆之烟】似乎有了生命,诚惶诚恐地聚在了一起,三步并做两步地涌到梅林的面前!梅林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烟雾,它伸出一条细而又细的烟带,同自己的手掌心连在了一起。旋即,一股惊恐的情感顺着梅林的手掌心反涌到他的脑海之中。 “哼,这家伙是在害怕我们吃了它。”梦魇梅林适时发话了,“你无需去管,继续放出你的魔力便是。我来处理这件事。” 马尔克斯继续按照原来的步骤走,梅林的眼中闪现过一丝锋锐的紫芒,聚在梅林面前的【预兆之烟】瞬间炸成了一团碎花,无声地散到了球体各处,焉焉地继续做起自己该做的活计。 “怎么了?难道是出问题了吗......”旁边的男教师似乎在嘟囔,但看到情况恢复原样之后,便很快收拾心情,看起面前这小孩的魔力情况。“小鱼”的条数代表着实际的魔纹总数,梅林面前的烟雾“小鱼”共有三条,很完整,完整得甚至有些怪异。这代表着眼前的小孩有完完整整三条魔纹的魔力量。一般来说,一个人的魔力总量总会有些不一致,不可能完全契合所谓“三魔纹”的定义,但眼前的孩子竟是生动形象地阐述了何为“三魔纹”,也真是一件怪事。 老师皱起了眉头,他似乎还能隐约看见这三条烟雾构成的小鱼之后还掩藏着什么东西,但他始终未能看清。不过【预兆之烟】已经表明这小孩儿已经是三魔纹,那他就是三魔纹。 三魔纹术士在雅力士还是很少见的,在看到梅林的魔力水准达到满满当当的三魔纹时,周围便不断传来艳羡的目光,单单是凭借三魔纹这一身份,梅林便可以直接进入较好的班级了。大部分孩子都是二魔纹左右的水平,梅林即使经过封印,他的魔力水准也比大多数孩子们高。又更何况,梅林的魔力只是看上去类似三魔纹,但他的三魔纹并无止境,用光了一个“三魔纹”又会出现一个新的“三魔纹”,从理论上来说,他的魔力是无穷无尽的。只不过是一次释放的量有大有小而已。 梅林跟着剩下的孩子们一起前往训练场,魔力潜能测试后面便是魔力控制测试。训练场实际上是一个靶场,孩子们在一头,木头靶子在另外一头,二者距离大概二三十米的距离。训练场有很多,每个训练场都配备有老师,指导孩子们进行接下来的测试。 带领梅林这批的老师是个女老师,身着紧身紫色高领礼服,半老不老,她的语气比较死板:“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使用魔力,全力攻击你们面前的木靶。” 梅林眯起眼,浅浅地望了一眼对头的木头人,以他现在的本事,大概只要轻轻捏一下就可以让这木头人无声湮灭吧。 女老师想了想,旋即又说:“鉴于可能有人还不会使用魔法,那先用统一的、最简单的魔呓,之后便随你们怎么做吧。这位同学,你先让开,我先演示一遍,做个示范。”跃跃欲试的孩子们只好停下来,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老师闪闪发亮的双手——她甚至还没有颂念魔呓,她的双手便已亮了起来。 【以吾之名!】 【心之火!】 三条魔纹工整地从手背的皮肉深处涌现,一簇火苗自老师的手心腾地炸起,好似一个贪吃鬼,迅速吞吃周围的空气,旋即膨得巨大,以至于比老师的头还要大上一圈。女老师将火球朝前一掷,火球精准落在木靶的头上,片片澄赤的火星噼里啪啦散落开去,无数木柴分崩离析,皆着鲜艳的红火。仅仅是十余秒钟,面前的木靶便被这位女老师给炸了个干干净净。 “好厉害......”定是有人觉得不如老师,便不由自主地上前称赞的。 “若是好好练习,你们大多也定是能够达到我的水准。”女老师嘴角翘起,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眼镜,“那么就开始吧,我会根据你们的表现打分,一个一个来,不必着急。” 好巧不巧地,梅林排在了最后一个,这样看来,还怪紧张的。第一个测试的是个男孩,理着寸头,远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弹珠,眉毛粗大,但梅林只觉得他直冒傻气。他双手用力朝前够,面色潮红,一字一句地喊道: 【以吾之名!】 【心之火!】 梅林还没有真正地用过除了倒退时间以外的任何魔呓,他也算是第一次认真观察别人使用魔呓施法的场景。男孩的手掌心同样噼噼啪啪地钻出了一个小小的火苗,但相对于老师来说,这小火苗并没能吞吃周围的空气,让自己变大,只能步履蹒跚地朝前慢慢朝前跑。火苗费了好大劲才跑到木靶的顶上,威力甚至都不能达到差强人意的程度,充其量只是给木桩戴了顶帽子而已。 没有人发笑,因为他们大多也只能达到这种程度......其他人顶好也只能勉强用自己的魔法把靶子裹住,磨掉一层表面而已。梅林虽说一开始没有紧张,但看到这一副凄惨之景,不免也生起了几分紧张来。 很快便轮到了他,这位女老师揣着一个小木牌,搁着一只魔法笔,来到梅林的面前。不仅仅是老师的眼神落在了梅林的身上,场内剩下的学生一并盯着他。 “我现在觉得有虫子在我身上爬。”马尔克斯对梦魇说。 “你先过了再说。”梅林的语气很是不屑。 “那么,这位同学,就请开始吧。” 梅林连忙说道:“哦,哦!”他伸出手,开始颂念魔呓: 【以吾之名!】 【心之焰!】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木靶,顿觉膀胱里憋了一泡尿,耳畔响起了嗡嗡的轰鸣,他屏住呼吸,摆出一个和前面的学生都差不多的姿态。 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没能放出半点魔法来,情况一时之间变得非常尴尬。 简短的预告 “我不能用魔法。” “那你为什么能到这里来?” “没有理由。也可以说,我没办法决定我的去向。” “你想用魔法吗?” “想。这样的话,我就会变强,就可以保护更多的人了。” “为什么想要保护更多的人?” “因为我无法忍受我爱的人在我眼前一个个地消逝......” 马歇尔坐在台阶上,梅林坐在她的旁边,双腿前后晃着。梅林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挑眉,用力地说道:“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使用魔法呢?” ———————— “我不开心。” “爱丽丝,不开心是很正常的事。” “我好伤心......她们都不喜欢我,打我,骂我......” “爱丽丝,哦......我亲爱的爱丽丝......”主教轻轻抚摸着爱丽丝淡粉色的发丝,她胸前的心脏正在扑腾扑腾地跳动,原本光洁的表面出现了血淋淋的裂口。 “我好伤心......我也想受人喜欢。”爱丽丝哀伤地哭着,粉红色的眼泪沿着她的皮肉滴落下来,“我只是想要可爱一点......” “没事的,爱丽丝,没事的。”主教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袋子,从袋子里倒出一枚五彩斑斓的邮票,递到爱丽丝的手中。 “这......这是什么?” “这是通往快乐的邮票,吃下它,你就可以长出翅膀,见到彩虹。” 爱丽丝没有分毫犹豫地张开嘴,将这枚邮票贴到了自己的舌苔中央。 “啊......啊......啊!”爱丽丝面色忽地涌现一阵潮红,双腿不稳,竟是一下靠在主教的身上。 爱丽丝幸福地微笑着,浑身诡异地抽搐起来,胸口的粉色心脏跳得忽快忽慢,不断有口水从她的嘴角滑落。 她真的看见了彩虹。她看见了由彩虹组成的世界。在这一刻,她是极为幸福的,甚至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楝蜷缩在梅林的床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眯着眼,眼底浑是迷茫,不安与胆怯。 “你怎么了?”梅林摸了摸楝的毛乎乎的额头,担忧地说道。 楝的胸口正朝四周放出迷蒙的绿光,一层浓郁的绿色烟雾裹着极其刺鼻的青草香气从他四周蔓延开来。 “别......别靠近我......”楝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以至于眼底沁出了泪花。 “啊......这小畜生发q期到了。”梦魇梅林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提醒马尔克斯,“建议你离他远点,这是他一年之中靠近野兽最近的一段时间,别被他撕碎了。” “如果被他听到了,你一定会被打个半死。”马尔克斯毫无感情地说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么?” 梦魇当即给出了解决办法:“除非你想变脏......呕......真恶心,我不建议你去干这种事情。” “什么事?” “让他做一个梦。” ———————— 一切生命都在不可避免地走向毁灭。 大片大片的无辜百姓被世界树放出的冲击波连累,他们竟是连大气都没能喘一下,扭曲着变成了一团莹绿色的胶体。 梅林望着周围突如其来发生着的一切,他的身体同样一震,他小心地观察着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眼底的符文锁链正在朝内延伸,直至最最深处。他灵魂深处的生命术式竟是在刹那间被补完了。 他明明对这个世界已经不抱一切希望,但他不知为何,心底涌现出一股股剧烈的悲戚来。 马歇尔当即死在了他的旁边。 章叁陆壹:一路畅通 梅林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先前言出法随的经验同他现在的境况形成巨大反差。周围的孩子们和这位女老师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一时之间就好像无数根无形的细针戳入梅林的身体。 “这位同学,不用紧张,请再试一次吧。”女老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先前也看到了这个孩子是三魔纹水准,不可能放不出一点魔法。她相信,只要这小孩只要认真说出魔呓,总能放出什么东西来的。 “嗯。”梅林轻轻点头,旋即朝前伸出手,继续颂念先前老师说的魔呓: 【以吾之名】 【心之焰!】 但依然没有一点事情发生。老师先是觉着惊讶,眼中又是浮现出点点失望,她的职责毕竟是记录学生的成绩,又不是临场教导学生们如何释放魔法。 周围的孩子们同样面面相觑,但他们尚未互相熟络,只是沉默着,偶尔会有几声不屑的嗤笑,但声音总归是星星点点的。梅林脸色胀红,眼底跳跃出几分蓝紫色的星光。小小的身体之内,梦魇梅林慢慢悠悠地发话了:“马尔克斯,注意体会身体里的魔力流动,不要在这里瞎念这种对你没什么用的东西。冷静下来,使用魔眼体会空间中的魔力流动。” “这位同学,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女老师不打算再拖时间,干脆说道。 梅林没有说话,双眸静静地凝望不远处的标靶,他的视野逐渐挤入大块大块的蓝紫色阴影,短短三四秒的功夫,他的眼瞳已然变成了深邃的蓝紫色。在他的眼中,这些蓝紫色阴影所组成的洪流便是空间中的一条条流动的魔力,若是要击溃眼前的这个小小木靶,他只需要轻轻地拨动其中零星半点...... 梅林的袖口猛然鼓起,只见得无数淡紫色的魔力光斑在他的手心缓缓萦绕。他身边的孩子们看得糊里糊涂,但这位女老师的脸色变得异常精彩,似乎有种错觉,她的眉毛都要和她的额头分离开来。梅林指尖的魔力光泽越来越浓郁,似乎在衣袍间吹起了数道狂风,不住地撑起梅林单薄的衣袍。 他张开自己的双手,深吸一口气,右手手掌用力叩击左手手掌心,清脆的“啪”的一声倏地震荡开去,无形的波浪摇曳着空间中的魔力涓流,如同潜伏的恶狼,宁静地冲向眼前的标靶! 咔嚓! 似乎有一张虚幻的大手自标靶两旁猛然合拢,顷刻之间,这一块木质标靶被挤压成了一张细薄的“木纸”。这还没完,这块薄薄的木板上迅速浮现密密麻麻的裂痕,轰然垮塌成点点木屑,碎得不能再碎了。 众人鸦雀无声,除了老师之外,没有人感到惊讶,他们切身体会到了一种恐惧。若是这个小孩把刚才的那一招用在自己的身上,大概自己也不能活着看到今天的夕阳了。但接下来的环节偏偏还要让他们之间互相争斗,决出一个胜负来,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而在这位女老师眼中,这孩子居然能够不用魔呓便能施法,这表明他天生对于魔力具有强大的适应性,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材料。她重重地在“马林”上画了个红圈,又打了个五角星,加了个着重号。虽然他没办法按照魔呓的基本原理释放魔法,但这种方式显然要比魔呓高效很多,甚至都不需要提前在自己的身体里用魔力刻印特定属性的魔纹。更细说来,这个男孩竟是在用自己体内的魔力来诱导空间中的魔力把木靶给压碎,也真是简单却又有效的方法...... 画红圈代表着所谓的“特殊关照”,不论在哪个阶段,受到“特殊关照”的孩子定是会在考试的结果中有加分,这对他们的入学以及分班总会有好处的。就比如说先前的艾伦·范斯彼尔德,他凭借自己高超的魔力技巧放出的火焰足足有马车的车轮那么大,甚至把周围的木靶也一并摧毁,这也是要受到老师格外关照的。 “接下来我会给各位分发号码牌,根据抽签的形式来决定接下来的一对一实战训练,”女老师扶正自己的眼镜,“号码牌上自然会有传送术式,一旦检测到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之时,便会自动将你们送出训练场。” 女教师从怀里抽出一根黑色的细长魔杖,朝后轻轻一指,所指之处悠悠飘来一只黑色的纸箱,顶部开口,每个人需要从里面抽取一个号码牌,号码牌的正反两面颜色一黑一白,而黑白之中又会显示出反色的数字,白色的数字表明自己的号码,黑色的数字则是标定对手的号码。号码箱里的人都是同一个小组内的人,每一个人一共需要同其他人比试五次,最后根据平均表现来确定最终成绩。 梅林是七号,他看了看号码牌的反面,数字并不固定,而是会不断闪烁,他要跟一号,四号,六号,九号,十号对打。他望了望四周,发现其他人都好像在看怪物一样地盯着他,大概是看到了自己先前的表现,没有任何人会和他打架吧。 帝都中央魔法学院拥有全国数量最多,质量最优的训练场,完全能够供应所有人同时上台对打,而每五个训练场会有一个老师负责打分。这位女老师对梅林很感兴趣,因此她特地申请了观看梅林战斗的训练场。 “马尔克斯,这点小儿科需要我出场吗?”梦魇梅林在灵魂空间内慢慢地飘荡,黑白两色的花朵已经从当初的一小片迅速蔓延出去,甚至由梅林的灵魂感知都一下望不到边际。 马尔克斯颇为无语地说:“应该不需要。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东西了?” “那你就别犯蠢,刚才甚至紧张得都不知道魔法怎么用了。”梅林毫不留情地说道,“你甚至一巴掌就可以把人家给打趴下,魔法就是用来杀人的,这种过家家完全没意思。” “人类不是梦魇。” 梅林丝毫不留情面:“人类比梦魇更可怕,没有什么生物比人类还要可怕。一群神的尸体下的蠹虫。” 梅林对面的男孩战战兢兢,一看就是被先前的一幕吓到,但为了升学,他毅然决然地站上这个舞台,参加这场大抵是必败的战斗。 “你刚才到底是怎么把那个木靶给打碎的?”战斗开始之前,那个男孩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梅林照着先前那样啪地一下拍了拍自己的手:“我就是把他给打碎了。”这可把对面的男孩吓得不轻,嘴唇都在颤抖。 “如果你把我杀了,你也进不了这所学校!”男孩拧起眉头,似乎是在威胁梅林,但这种威胁的有效性有待商榷。还未等男孩回过身来,身后的老师表示战斗已经开始。 梅林好笑地看着男孩涨红着脸,似乎在努力在自己的大脑中挖掘着什么高深的东西,他轻轻跺了跺脚,地面窜出一撮撮绿色的藤蔓。男孩猛地一怔,嘴里叽里咕噜颂念出一长串意义不明的魔呓: 【烈火之神......助我一臂之力......以我阿克蒙德家族......】 【火焰元素......将眼前的敌人烧成渣滓......】 但他憋尽全力颂念魔呓,他的手上也只亮起了一个闪闪发亮的小小火球,这大概是他所能到达的全力了。他侧身避开缓缓朝他逼近的藤蔓,朝梅林的方向虚虚一指,手上的火球滴溜溜地朝梅林脸上转去。 但梅林只是侧了侧身,这个火球实在是太小,一下就避了过去。那男孩握住自己右手手腕,满头大汗,右手手指牢牢并死,在他的操纵之下,小小的火球绕着梅林转了一圈,旋即飞到他的头顶,从上落下! 还未等男孩进一步动作,梅林朝前用力一挥手,地底忽然喷出一股浓郁的青草香气,一只由藤蔓组成的坚实大手拔地而起,直接把对方按倒在地。 “怎么会......”男孩用力挣扎,即使被困住,他也要继续接下来的争斗,对他来说,眼下的战斗还没完!眸中的火焰熊熊燃烧,魔纹从手指上逐渐舒展,从梅林头上落下的火球骤然膨大数分,朝下坠落的速度更是迅速!梅林抬头,火球的倒影在他的双瞳飞快扩散。 男孩只见到火球砸到了梅林的头顶,旋即爆炸开来,滚滚热浪席卷地面,让周围的部分藤蔓干枯蜷曲,黑色的浓烟从爆炸之处朝上升腾,这一切似乎是成功了。他长长地呼了口气,这可是他练习数月的必杀技,他的家人对他说,自己的这一招肯定会击败大多数人。 然而,男孩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又尝试着动了动肩膀,居然发现自己还被牢牢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好痛。”这句话好似一只利剑射出浓烟,男孩的心漏跳了一拍。 怎么可能!他到底是怎样才能硬扛住这一发火球的! 更加令他震惊的是,梅林的声音居然较先前没有任何波澜!梅林很快从浓烟之中走了出来,身上白净得不像被火球炸过,两只蓝紫色的瞳孔就好像闪闪发亮的玻璃球,此刻,在男孩的眼中显得妖异万分!梅林抬起自己的手,地面又爆起十数根粗大的藤蔓,把这男孩裹了个严严实实。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男孩挣扎着,但他也知道,这无济于事,他不可能在自己身上放火球。 “只是你的火球的强度不是很高而已,”梅林说了实话,“只要用藤蔓挡一下完全可以接下。” “哪有你说得这么容易......”男孩哼了一声,“真是倒霉......” 这场比赛以男孩的认输结束,而在他之后的孩子们都如出一辙,三两下就被梅林撂倒在地。全场观战的女老师完整地用笔记下了这一幕。这么有天赋,有能力,且有个性的孩子算是少见。在这一轮考核之中,她再次在梅林的名字上做了标记。 相较于前面的笔试来说,梅林最终还是觉得这种考试要简单点,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后面一半要困难得多。 章叁陆贰:通往前路的门 马歇尔的前路注定和普通人不一样,它充斥着坎坷与悲怆,充斥着饥渴与迷茫,更是充斥着孤独的。在听见自己即将转去中央魔法学院的三分钟之后,马歇尔砸碎了自己房间之内能够砸碎的一切东西。 她撕心裂肺地吼叫,不停捶打床铺,抓起魔剑,随意剖开了柔软的床垫,崩出一根根钢制的弹簧,噼里啪啦地弹到卧室的窗台上。旋即,她捏住床头柜上花瓶的脖颈,用尽自己全身气力掼到地上,碎成毫无用处的尖锐渣滓。 艾琳尝试安慰马歇尔: 【马歇尔,你先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马歇尔揩去眼角的泪珠,“明明......好不容易才打好的关系!不论是齐贝林,爱丽,还是尤里,伊利亚和米妮亚......” 【说不定你们以后还可以再见面的。】 “见面又怎么样!查理肯定又要拆散我们的......每当我觉得我抓住了什么,但他们总会从我身侧流走!我甚至都觉得我是一滩水,注定要从他们身边离去!”马歇尔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抓住自己胸口的钥匙,“哦对,我的父亲,我亲爱的父亲!你就这么走了......抛下我!就这么走了!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来!半点都没有留下!” 而马歇尔现在并没有想到,齐贝林正贴着她寝室的门,一字一句地将她的话收入耳中。 齐贝林略略惊讶,却又似乎早就知道似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静静地离开了。她大概知道了马歇尔的不告而别,作为金玫瑰骑士团的副团长,她必须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即使马歇尔不在她们的身边,齐贝林也必须要让大家积极起来。她实际上知道,马歇尔与她们待不了多久,而在早上看到马歇尔黑而又黑的脸色之时,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马歇尔......不要让我失望啊。”齐贝林嫣然一笑,她揩了揩眼角,旋即就去召集剩下的成员了。 马歇尔孤身一人,垂头坐在被歪七扭八的床上,屋内没有开灯,很黑,而自己房间内唯一的窗户还靠墙,若是不开灯的话,简直是暗无天日。她顿时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是这样,这难免催生出了自怨自艾,以及相应对自己父亲埋怨的情感。 “我天生就没有妈妈,为什么连你都要这么早离开我!你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留给我,为什么还要我承担这些东西......” “我只是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而已......有那么困难吗!”她又把枕头摔在地上,实在是气不过,她一把捏起自己胸口的钥匙,径直把本就不大牢固的项链给扯断。她捏得实在是太重了,以至于这把钥匙嵌进了自己的皮肉,血液的甜腥味立刻从伤口涌现出来。 马歇尔忽地发现,她的血液没一会便被手中的钥匙彻底吸干!她惊叫一声,害怕地扔掉了这柄红光锃亮的钥匙。这把钥匙并没有落在地上,反常地飘上了半空,其表面的锈迹逐渐消失,扑闪的红光一点点地隐没。无数裂纹自钥匙的表面浮现,只听得咔嚓脆响,如同银蛇蜕皮,钥匙古旧的表面爆裂开来,现出了银光璀璨的内里。 马歇尔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想着抓住【金玫瑰】防身。于半空中悬浮的钥匙愈发闪亮,底座之上显现层层叠叠的人物虚影。马歇尔搂紧了魔剑,咽了口口水,想要分辨出这些人影到底归属于谁。她似乎看过这些飞闪而过的人影,她们都在波塞罗那宫的墙上出现过......甚至现在还在波塞罗那宫的陈列室内。 那些都是自己的祖先!还有自己的父亲! 钥匙前端的齿不断变换,空间溅起阵阵涟漪,呼啸的狂风瞬间掀飞了屋内除马歇尔以外的一切东西,一道深邃的裂缝逐渐成型,是一个钥匙孔的形状。马歇尔顶着烈风朝前窥探,漆黑的孔隙内放出无比遥远的星光,而那遥远的星光背后,似乎是一些更加深邃,更加温暖的事物。 这就是自己父亲传递给她的遗产吗? 风吹散了马歇尔眼角的泪花,无形之中的力量不断催促她伸手握起漂浮在空中的钥匙。 【马歇尔。】 “是......是谁?”马歇尔迅速转过头去,竟有些恐惧地寻找这个熟悉的,空灵的声音到底源自哪处。 【马歇尔......】 【马歇尔!】 【马歇尔?】 【马歇尔——】 眼前的空间愈发扭曲,深邃的锁孔似乎成为了空间中的旋涡,若是再不将空中的钥匙插进去,这片空间连带着周围的一切都会崩毁!马歇尔鼓起勇气,慢慢地挪动双脚,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她胸前的这把钥匙好像带等待着什么,她定是知道,这份遗产等待的人便是自己! “哈啊——”马歇尔猛地跳上前去,一把夺下空中的钥匙,插进了中央的锁孔! 好烫! 马歇尔只觉得自己的手掌正在被火焰炙烤,但她依旧用力地将晶莹的锁匙朝前顶,猛地一扭! 咔哒!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空间被一把无形的刀刃劈卷开来,一扇由无数斑斓流光的大门徐徐绽开,飞旋的火星夹杂着漂浮着的时空碎块被五彩流光卷向那永恒河流的深处。在那当初打开的大门之后,等待的是同样一扇扇流光溢彩的大门,而似是无穷的大门的终点处,只有象征着未知与希冀的白色。 “哇啊啊!”马歇尔的肚脐被狠狠一带,整个人在空中皴皱下去,很快地缩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投入眼前这道澄碧辉煌的时空大门之中。很快地,马歇尔的惊叫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剧烈的眩晕感一闪而逝,马歇尔很快被这道神秘的大门甩了出来,直到她落在一汪清澈的浅泉当中。 “唔......”马歇尔一手握住魔剑,一手抓着重归朴素的钥匙,从水中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温暖的光芒从马歇尔的头顶撒下来,就像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颅。 这里是一处山涧,顶端开口,有水星星点点地从头顶滑落下来,大概这汪浅泉底下还有水源,否则不会轻易积水。而泉水旁边竟是别有洞天,马歇尔竟是觉得这里是一处天然的书房。 这里的确有书橱,也有座椅,甚至还有纸笔,以及墨水。这一切就坐落在水畔,没有人能说这处洞天不宁静,不安逸。马歇尔拍了拍大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三两步走到了书桌边缘,书桌上有一张年岁颇深的深黄色羊皮纸,表面还发了霉。羊皮纸上的字迹和艾云尼别无二致,也就是说,马歇尔的父亲曾经也来过这里。上面只有六句话。 马歇尔将钥匙塞进兜里,把魔剑搁置在桌旁,一字一句地读起这封信来: 【作为琼尼家族的一员,你必须要承担起应负起的责任,马歇尔。】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不论怎样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要忘记,雅力士究竟是怎样建成的。】 【一路上,定是有不少人帮助你的。】 【我爱你,马歇尔。】 【对不起。】 马歇尔想要拿起这封信,但她的手指只要碰触纸张,它便会不可避免地碎裂,她只好作罢。她抿着嘴,望向书桌一侧的书橱,书橱一共分为三层,被填满了一半。书架上的书本无一例外只有一个名字:《雅力士史》。虽说书的名字同为《雅力士史》,但书脊上的字迹却大相径庭。也就是说,这里的《雅力士史》并不是统一用墨水与刻章印出来的,而是用手一字一字地写出来的。 马歇尔的父亲每隔一段日子便会消失一个下午,她曾经问过艾云尼到底要去干什么,而艾云尼则是笑着说,自己要去书写历史。对于这句话,她总是不相信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用力地撑着桌面,咬着下嘴唇,却也止不住自己的泪落到破旧不堪的羊皮纸之上。 章叁陆叁:一无所有之地 马歇尔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感,从小到大,她从来就没有被赋予过任何时间来为过去的自己践行。这注定是她所背负的疲惫和匆忙。她沉默着望向眼前的书架,从书架当中抽出第一册《雅力士史》来。她轻轻地晃了晃,眼底的惊恐变为了惊讶。 这些书为何不像艾云尼在书桌上所写的信一般容易腐朽,这么说来,这些《雅力士史》的年代应该比这张信纸要更加久远一些。马歇尔猜测,这大概是因为书架上附着某种术式,能够保存这些书籍的质量。 即使是这样,马歇尔翻阅这本泛黄的书时,也不免小心翼翼起来。她坐在石椅上,慢慢地读起这本书来——因为这本书本身是用古雅力士语来写的,而古雅力士语要比现在的雅力士语形式上要更加难读一些。 在书封面的背面,马歇尔首先可以看到雅力士的第一任国君写的首语,而这句话竟是让她对于雅力士有了新的认识! 【谨以此书,来铭记和怀想与雅力士人相助相伴的盟友,没有他们,雅力士便无法建成。】 盟友?马歇尔的历史教师明明告诉她,雅力士明明是凭借卢陵人自己的力量建成的——这是一段充斥着光辉与奇迹的血泪史,哪里有什么盟友! 马歇尔刚想继续翻阅,她的身后忽然窜出一系列哗啦啦的响声。她吓了一跳,丢下书,抓起手旁的魔剑,转过身去。 “没想到雅力士的这任国君如此年幼,居然还是名女性。”这句话,是从马歇尔面前的一名年迈的灰白色狼兽人口中说出来的。 “你是......谁?”马歇尔颤抖地说道。 狼兽人没有理会马歇尔说的话:“您就是雅力士的现任国君了吧,即使不是现任国君,将来也是将要成为国君的人。” “我是雅力士的王女。” “你手中的【公等之匙】证明了你的身份,没有琼尼家族的鲜血,是没有办法来到这里的。” 马歇尔依然很警惕:“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拉开书橱最中央的白色书本。”狼兽人没有理会马歇尔的话,声音依旧嘶哑。 “为什么要这么做?” “去继承琼尼家族的遗产和责任。” 马歇尔半是怀疑地把手伸向那白色的书脊,用力往外抽,却发现里头似乎有一条线勾着,没办法完全抽出。只听得一阵隆隆声响,一道暗门自书橱旁边缓缓打开,大块大块的青苔滑落下去,马歇尔尝试着往内看去,这个暗道不长,能看到对头灰蒙蒙的场景。 “这里是哪里?”马歇尔尝试着问道。 狼兽人伸出手,指向灰扑扑的甬道,嘶哑地说:“穿过它,你便会知道一切。时间不多了,在那里,我会将一切简短地和你说明。”说罢,他用力地咳嗽起来,似乎随着每一声咳嗽,他的生机便会衰弱两分, 马歇尔眼下实在没办法,只好乖乖地走向甬道,一点一点地摸进去。这甬道很矮,若是她再长高一点,定是要窝着身子往前走了。一共二三十步的距离,硬生生是因为易滑的地面,走了接近两三分钟,待她走出这个甬道,竟已然除了一身冷汗。 这里是一座几近荒废的宫殿,宫殿内部藤蔓横生,青苔遍布。窗户蒙上了一层极浓极厚的灰,而窗外又盖上了一层绿油油的树叶,窗外的阳光打进来便成了脏绿色。在宫殿内能够唯一看出轮廓的东西便是坐落在宫殿最中央的一个铁制王座,王座周围浑然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但眼尖的马歇尔依稀还能看见,遍布整座宫殿内部的密密麻麻的魔力纹路。也就是说,这一整座王宫便是一件非常庞大的魔器! 马歇尔一步一步走向肮脏破败的王座,用手慢慢地抚摸其粗糙的表面。 “马歇尔小姐,这里是雅力士王室与鲁比斯接触的最古老的源头。您所在的这个位置,早已等候您多时了。”老迈的灰白色狼兽人在那锈迹斑斑的王座之下跪伏下来。 马歇尔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自己的名字的:“这里是......” “琼尼女士,这便是鲁比斯内大部分兽人都向往的地方......”好久没有人叫过马歇尔的姓了。 马歇尔倒吸一口气,除了她们二位以外,这个宫殿之内竟是什么人也没有。 “我的父亲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她喃喃道。 “但执棋之人早已消失,没有了主人的棋子正在生锈,腐烂,败坏。”狼兽人微笑着说道,“只有纯正的血脉才能启动这奇迹之城,不,应该叫它最开始的名字,【一无所有之地】......” “执棋之手重新出现,棋子上的瘢痕才会逐渐消失......在皮囊之上生长出来的癞疮疤也应该被迅速除去......” “我,你确定说的是我么?”马歇尔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您正是这执棋之手!我从小便是琼尼家族的侍从,势将让您真正登上最高的王座!” “你......”马歇尔正要从王座上走下,她胸前的这把钥匙却再次飘了起来,黯淡的纹路正在重新变得晶莹剔透,温暖的魔力光泽仿佛一轮朝阳,窸窸窣窣地打在破败王宫的每一个角落,逐渐流入每一个陈旧的魔纹深处。 “即使我死了,我也有那可爱的儿子,即使儿子死了,也有那令我疼爱的孙子......我们家族成员的名字始终是‘無’,您的姓氏永远是琼尼。真是奇妙呀!” 嗡—— 地底下忽然涌出的魔力顿时把这个王宫照得透亮,墙壁上的枝枝叶叶一瞬间融入墙体,成为了一道道绝美的,栩栩如生的画作!地面上的浮灰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被清除干净,宫殿内的每个厅堂再次显得光彩照人,令人艳羡起来。 “这里可是,一无所有之宫。只有一无所有,才有希望创造奇迹......”無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趴坐在地上,眼角流出两行血泪,噼噼啪啪溶入地底,就好像在灌溉正在疯狂生长的植物,“艾云尼,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也该随你去了。”無用力地咳嗽着,他的牙齿不断地随着鲜血掉落在地上,却又很快化作一道青烟蒸腾而上,他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身体,血肉逐渐融化,一片片塌陷下来。 还未等马歇尔来得及挪动步子,这头年迈的狼兽人早已化成了一堆白骨,成为了这宫殿的一部分。 马歇尔相信,琼尼家族从未让这【一无所有之地】失望。 嘎扎!宫殿的门被推开,漏进了一丝丝潮湿的,黏糊糊的阳光,似乎在侵蚀屋内凉爽快意的氛围。 走进来一个身着正装的,瘦削标致的狼兽人。他的眸子是蔚蓝色的,就好像盛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泉,他的眼沟很深,是不是天生那么深呢...... 他和春不一样,但似乎有些地方......出奇地......一致......但她们并不熟啊。 “马歇尔小姐,你好。”年轻的狼兽人爽朗地朝马歇尔鞠了一躬,“你可以叫我‘無’,是辅佐将来国君维持【一无所有之地】以及雅力士的帮手,你可以叫我管家,也可以叫我‘無’。” “無。”马歇尔拿回了苍老狼兽人口中所说的【公等之匙】,她现在脑海一片空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父亲是不是死了?” “只有雅力士的前一任国王死了,【公等之匙】才会易主。”無静静地说道,“马歇尔小姐,你就是我们这片乐土将来的希望,希望你能够尽快行动起来,将逐渐崩溃的这片城池重新编排完整。兽人永远是人类的盟友。” “盟友?”马歇尔更是疑惑了,“我......不理解。” “你看起来是没有了解雅力士的历史。”無笑着说,“不过也无妨,因为只有那片宁静之所才记录了雅力士的所有真相。那么就请先让我告诉你,雅力士当初究竟是如何在一片混沌之下建立起来的吧。” 马歇尔自然而然地坐到了王座之上,她拍了拍王座的扶手,说:“你过来,坐在这里吧。” “不胜感激!”無双眼一亮,似乎很是激动,三两步跑过来,坐在了王座的扶手边。 “我有一个朋友,他和你长得很像。”马歇尔慢慢地说,“真是很怀念啊,他比你要壮一些。” “是吗?他现在过的还好吗?” “他死了,为了保护我而死的。他的名字叫,春。” 無调整了一下自己尾巴的位置,他似乎很擅长和人拉近距离:“人生之中难免会有离别,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死亡也是必经之旅。” “你可以开始讲了。”马歇尔不想让别人说她的痛处,“以及,我希望知道,我到底应该做什么。时间很宝贵,我无法将所有时间花在这里,起码在此时此刻。” 無点点头,旋即说道:“雅力士是属于人和兽人的雅力士。而【一无所有之地】以及梵冈分别是雅力士的两个都城,只不过这【一无所有之地】的情况有些特殊。” “什么叫是属于人和兽人的雅力士?” “雅力士是由人与兽人一同建立起来的。”無说道,“似乎现在的雅力士人并不怎么喜欢我们兽人。” “现在情况改观了很多。”马歇尔说道,“这也说来话长了。” “时间确实不多,我就为你简单讲述一下这【一无所有之地】的由来。” 马歇尔今天才知道,原来雅力士竟然是由人和兽人一同建造的。那么为什么现在二者之间的关系会变得那么差呢? 章叁陆肆:八个天性 宫殿内空空荡荡,冷冷清清。马歇尔朝大门之外看去,能依稀看见周围袅袅升起的炊烟,以及郁郁葱葱的绿树,而这穿插的绿树之外,似乎有一道薄薄的城墙。依照她的判断,这座宫殿不是坐落在山包之上,少说也是这块地方的最高处了。这【一无所有之地】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只是这里的宫殿看来是荒废了不少时间。 “我们可以出去吗?”马歇尔尝试着说道,“这里什么也没有,我想看看,这【一无所有之地】里面到底有什么。” “马歇尔小姐,我现在不建议您出去,若是出去的话,肯定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兽人给击溃的。”無彬彬有礼道,“若是听了我为您讲述的雅力士的历史的话,您定会知道我组织您出去的缘由。” 马歇尔点点头,贸然出去也不是个办法,听無的语气,在这里,兽人和人类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在雅力士建国之初,雅力士的国王,也就是第一代琼尼,和世界树戴斯提诺手下的龙执事签订了契约。” “龙执事?” “龙族......受到世界之树戴斯提诺直接赐福的唯一种族。”無细心地解释道,“只有他们才能够抛弃大地,在天空中飞翔。而龙族本身数量极为稀少,作为世界树在世间的代行者,我们尊称他们为‘龙执事’。他们行踪不定,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唾手可得,他们本可以超脱于物质之外,却又分外狡猾奸诈......在龙执事执行世界之树的命令以外,他们就没干过什么好事。他们是兽人的八个罪恶天性的集合体。” “八个罪恶天性?既然他们作恶多端,你们为什么还要称他们为龙执事?” “若是在这座城外,不这么做的话,无异是找死。”無摇了摇头,“你知道这座城池,以及你手上的【公等之匙】到底有什么作用吗?” 马歇尔摇了摇头。 “【公等之匙】之所以称作公等,就是因为,它能够将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生命的力量强制归一化,不论是狼兽人,还是虎兽人,还是龙族,还是别的什么......都逃不脱它的范围!龙族能够在本体和人类的形态之下切换,跳过了符文生命层次跃迁的阶段。具体这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懂,因为那是当时雅力士国君说的话......” “若是说具体的八个天性,则是要说回原先裃戛亚和鲁比斯的兽人与人类产生交流的原点。” “兽人虽然具有类似人类的智慧,但我们依然无法摆脱我们的兽性,顶多也只能压抑片刻。在每年的特定时期,我们会无法遏制陷入癫狂,一切的一切都归于混乱。而这八种天性,代表着八种在这片大陆上最为庞大的族群......” “当然,这八个天性也是你们雅力士人为我们定下的性,毕竟我们现在说的语言都是从你们那里传过来的,要不是有了通用语,现在的兽人族群肯定没有办法达到像城内城外这个程度。” “在人类来到这片大陆之前,我们完全受限于我们的本能和天性,人性被本能挤兑到极其渺小的程度,不仅仅是族群之间的杀戮,族群之内自相残杀,吞吃幼崽都是很常见的事情。那时,我们还没有统一的语言,族群之间的交流更是毫无可能。我们当时和野兽没有半点区别,我们整天生活在恐惧与饥饿的怀抱之内,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都会将自己的配偶偷偷杀来吃。” “这,这太可怕了!”马歇尔捂住嘴,面色苍白,“所以说,我们给你们带来了什么,才能让你们变成今天的样子?” “首先是语言,其次是人类的奇思妙想。”無微笑着说,“那时的人们首先把各个族群身上的天性分为了大致八种:傲慢,嫉妒,暴怒,冷漠,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傲慢为天性之首,具体代表则是那罪恶之首:龙族。猫族代表嫉妒,猿族代表暴怒,蜥蜴族代表冷漠,熊族代表怠惰,狐狸族代表贪婪,野猪族代表暴食,而羊族代表色欲。” “为什么要分为八种天性?这和【一无所有之地】又有什么联系?”马歇尔似乎从春的话语里想起了什么,他似乎说过,在鲁比斯之内似乎有一座城池,只要进入这座城池,就不需要再担惊受怕,奔波于危命之中。 “只有抛弃一切,放下自己的兽性,才能获得更进一步的人性。我们早就倦于这种噩梦一般的生活了,我们隐隐盼望着,若是有什么东西能够打破这僵局就好。而你们人类送来了我们兽人前进的曙光。我们诞生于野兽,被符文魔力启了心智,却没有办法教化自己。” “人类同各个兽人种族达成协议,若是我们能够帮助你们建邦立业,你们就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安适的场所。在那里,我们会抛下一切见地与仇恨,抛下饥渴和不安,拥抱温暖。这便是【一无所有之地】得名的开始。” “虽然大部分部落内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同意,但总是有少部分人和人们达成了初步的协议,率先接触了人们的文字和文化,在森林的最深处建成了史无前例的混种族城市,也是鲁比斯之内唯一一座城市。” “在当时,【公等之匙】并未制成,我们集结了全族之力,讨伐其中一位龙执事,将其击杀之后,把内部戴斯提诺赐予的恩泽放入了这枚小小的钥匙之中,它拥有能够让万物互相完全平等的能力。我们将龙血涂于城墙之上,龙血能够压抑我们的天性,让我们正常看待与自己不同种族的人。” “当然,也有一大批兽人来到了裃戛亚,参与雅力士的都城梵冈的建设,毕竟双方已经签订了互利互惠的契约,而当初的那一批兽人也在雅力士定居下来,他们当时虽然辛苦,但肯定是幸福的吧。” 马歇尔不禁问道:“但......为什么当初欣欣向荣的景象为何会变成现在这种模样?甚至连宫殿都荒废掉了......” “虽然我们的兽性被压抑住了,但我们低估了人性的暗面......虽然解决了明面上的冲突,暗面的冲突一直不断,人类作为兽人的领导者,竟是在第四代被当初的狐族给暗杀了!这座城池自此陷入大乱,虽然有了新的人类接手,但这种乱象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兽人似乎不堪忍受人类的引领,他们深切希望自己才能够成为这座城池的统治者!” “我们狼人族自愿成为你们人类的守护一族,我们坚信,若是这座城池失去了本心,那么它很快就会损毁。而雅力士的每一任国君都有承担起重振【一无所有之地】的大任!马歇尔小姐,虽然现在您还小,但我相信,您肯定能够凭借您的力量统一这座城市!而这座城池内,龙血的力量逐渐消散,压抑的天性正日益滋长,这八个罪恶的天性再一次从囚牢中释放出来,种族之间的冲突在这种城市之内重现。” “现在,这座城市之内共被分为六个区域,除开傲慢和冷漠,剩下的六个区域分别被对应的种族给霸占了......原先流通的环境也变得凝滞无比。虽然现在的情势不容乐观,但......马歇尔小姐,您手中的这把钥匙将成为解决困难的关键!” “若是您能够将这座城池变回原来的样子,我们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来为您排忧解难!即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無单膝跪地,在发表如此言说之后,他相信,近乎没有人不会拜倒在他的语言之下! 但面前的小女孩面露难色,吐出了接下来的这几个字:“我......能不能等我几年?” “啊?啊!当然可以,差不多几年呢?” “差不多六年左右。”马歇尔略显惭愧地说,“我现在能力还不够,即使留下来也只会拖后腿,我会努力变得强大,争取将这座城池带回原先的辉煌!” “哦,哦......”無显得很是受伤,他站了起来,尾巴失落地垂在地上,“我,我会等待的,等待您归来。” “又不是不见面了,我会时不时地过来的,如果可以的话,请带我走出宫殿,让我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吧。” 無点头道:“嗯,不过需要小姐这里准备遮掩身体的长袍,以人类的姿态现身总会引起骚乱的。顺带一提,如果您手中的【公等之匙】离开了这所宫殿,植物又会很快长满的......” “它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我希望可以贴身保存。”马歇尔坚定地说,“是不是只要将血液淋在钥匙之上,就可以回去了?” “是的,小姐。” 若是再不回去的话,她估计就要被别人怀疑了。马歇尔随意地同無道了别,匆匆穿过甬道,回到原先的山涧,用钥匙划开自己的手掌,跳入空间大门中。 無在远处眺望马歇尔离开,他的双眸紧紧地盯着那把时而璀璨,时而古朴的钥匙,双手逐渐握起。 “若是那么简单的话,那也不至于......唉。”無叹了口气,回到破烂不堪的皇宫,从王座后掏出一件兜帽长袍,低下头,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还要忍......还要等待......六年的时间......真长啊,真长! 章叁陆伍:深秋 天气冷了。毗邻中央大街的梧桐街道,铺满了苍老的灰红,马车的车轮碾过风干的梧桐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街上的行人也不免添了些衣物,空中的魔阳不再成为众矢之的,入了深秋,便迅速受欢迎了起来。街上人不少,浑然是家长和他们的即将入学的孩子。 今天是梅林开学的日子,丁香街离中央魔法学院隔了四个街区,谢尔顿负责叫马车送他上学。谢尔顿为了掩人耳目,经过梅林教的帮助,他成功地在离家不远的一家商会内担任魔法事务总顾问的职位。这样不仅能够得到合法的收入,也可以成功地让两人融入周围的环境。 毕竟,再过几年,谢尔顿马上就要和梅林分开了,起码是在约定上是这么说的,自此以后,谢尔顿就重新进入梅林教内,成为一名极其重要的干事。若是梅林的身体成熟,并且使用得当,那么雅力士的政治结构必定会发生重大的改变。 但这一切暂时和小梅林没有什么关系,他用力地把书包放在马车上,眼底零星期待关也关不住,毕竟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到新的地方和别人产生接触。梅林被中央魔法学院通知,他分到了相对于普通学生要更高一等的进阶班,谢尔顿自然是大喜过望,两人特地到雏菊街的最有名的餐馆【猪头】大吃了一顿,以犒劳梅林的努力。虽然梅林知道自己并没有努力到哪里去,即使朝这个方向努力了也不会有结果就是。 梅林能够入学的最大功臣便是先前在【母性之城】遇见过的艾伦,要不是因为他及时释放出梦魇帮他查看答案,他估计连第一道坎都过不了......不管怎么样,福大命大,能够入学那就最好了。 车轮滚滚,人流与车流不断穿梭,时光是否也是人流与车流的变换,也不得而知了。梅林再一次见到魔法学院的大门的时候,竟已是其中的一名学生了。接下来的几年,不出意料地就要在其中度过。虽说离开了谢尔顿的怀抱,但总的来说,事情总归还是向好的方面前进。 梅林并没有随身携带自己的法杖,一方面拿着不方便,另一方面,他在封印魔力的状态之下没办法压制世界树外放的魔力,若是脱开了【禁魔布】的束缚,周围的一切都会无法遏制地蔓延出鲜花和绿草,世界树强大的生命力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我当初也是在这里念书的,老师都很不错。”谢尔顿和梅林一起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挥手示意车夫先别走,自己送完孩子还要再上车,“我傍晚来接你,如果你有同学住在附近的话,可以和他们一起走回来,我相信你不会在路上碰到什么坏人的。哦,对了,这是你的零花钱。” 谢尔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袋子,里面装了五枚金光闪闪的硬币,这不是私铸金币,可是雅力士钱庄专门发行的制式金币,购买力可是一等一的。五枚金币不是个小数目,应该也足够应付梅林一周的开销,他相信小家伙肯定可以控制住自己,不会乱买东西。再不济,他的背后也有梅林教撑腰,不至于那么点金币都拿不出来。 “嗯,再见,爸爸。”梅林打了个哈欠,朝后挥了挥手,便同周围的学生一道进了学校。他环顾着周围的一切,一方面对他来说是见过的,而另一方面,对他来说又是崭新的,因为他真正地融入了这所学校之内。 跨过器宇轩昂的会面厅,步入让学生放松的中堂,再往右前方走,便是教学区,再往前走一些,就是专门为学生和老师开辟的一片宿舍区。不过梅林现在还是走读,宿舍区暂时还轮不到他来赏光。 共有六个教学楼,每个年级各分一幢,一年级最靠前,进阶班更是在一楼的最前方。毕竟最优秀和最显眼之间定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梅林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前方的座位都被占掉,后面半边的江山任他挑选。大部分学生为了互相熟络,都坐在了最前方,三三两两地聊了起来,但也有一些例外。 艾伦坐在靠门这列的倒数第二排,他正在看书。而坐在另外一个角落的是一名金发女孩,不知为什么,她的桌旁竟是摆了一把细剑。梅林吞了口唾沫,朝艾伦打了个招呼:“艾伦,又见面了。” “同班同学吗?”艾伦笑了,“也好。之后的几年内,希望能够多多关照了,上次【母性之城】的经历,我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你居然长高了这么多,先前还没看出来。” 这班上就没几个人比梅林高,他的身体长得很快:“反正,之后就请多多关照。”艾伦摆了摆手,没有说话,继续看他的书来,梅林也不想叨扰,便把自己先前买来的教科书从书包里拿出来,塞进桌肚。 梅林还是不禁向坐在左后方的女孩看,因为她在冥冥之中能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他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与她见过......但他又说不出来具体的情况...... 金发的女孩儿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眉头微微蹙起,桌上摆着本关于魔呓的书,翻了一页,但她没有继续看下去。梅林觉得这女孩似乎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但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开心。 和谢尔顿在一起的几年之内,梅林被培养得比较内向,但他觉得不坏。他大部分情况之内不会去主动接触人,但别人想要和他交流,他也能从容应对。一位微胖的男生转眼间坐到了梅林的身边,气喘吁吁之际,还连忙问自己是否迟到了。 梅林摇了摇头,这名黑头发的男生摆弄着自己领口的两颗纽扣,纠结两秒钟,旋即干脆地解了开来。他朝梅林笑了笑,说道:“我叫雷威·费希特。” “我叫马林·马尔克斯。”梅林恍惚之间甚至都以为自己叫马林了。 “马林?这个名字这不错。”雷威咂了咂嘴,“我擅长炼制魔药,当然,入学测试之类的东西自然是洒洒水就啦。我不喜欢和一大堆人聚在一起。话说,马林,你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喜欢魔纹构装方面的?” “哈哈,魔纹构装?那可很难!我家里人之前认识几个魔纹构装师,他们脾气怪得很!”雷威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除了魔纹构装之外,你还喜欢什么?不只是魔法方面的,其他都可以,说不定我们可以做做朋友!” “好吵。”一旁正在看书的艾伦皱眉道。 “哦?你叫什么名字?”雷威挑了挑眉,走上前去说道。 艾伦轻撩自己的上眼皮:“艾伦·范斯彼尔德。” “范斯彼尔德?”雷威张大眼睛,厚厚的脖子缩了起来,“是,是那个范斯彼尔德家族吗?那我是不是要叫你一声公子?” “我只是希望你现在能够说话小声一些。”艾伦翻过一页,朝身边轻轻一抓,似乎抓了个空,他看了看身边,发现一脸歉意的雷威,眼底不禁有些失落,“哦......” 诺艾儿一时之间不在自己的身边,竟是有些不习惯了。他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以往的自己,嘴角轻轻地往上抬。这几年来,他确实是变了,变得很多。 现在老师还没进来,大概是特地给同学们留下了互相熟络的时间,梅林虽然没能把班级里的同学给全认一遍,但也能记个面熟。他敢打赌,这个叫休谟·范的女孩肯定能够成为班级里的领导者——她能够轻易地让周围的人喜欢她,也能够让周围的人迅速讨厌她,这不是做班长的绝佳人选吗?休谟绝对是班上话最多的人,在短短半个钟头内,她竟是把所有同学的名字给记住,包括坐在角落里的金发女孩。 也正因为她,梅林才能知道,带给他熟悉感的这个女孩的名字叫马歇尔。 一名身着黑袍的女老师迈步款款走进教室,班内顿时静得鸦雀无声,梅林认识这名女教师,她当时在测试当中陪过自己。 “人,都到齐了吧?”这名女教师的脸很瘦削,嘴唇颜色微深,鼻子坚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眼镜,右眼角有颗痣,“我的名字叫伊娃,是这一届进阶班的指导老师,之后有什么事情,我会为大家及时说清。大家的纪律也是我来负责,希望大家在往后的学习生活中,不要随便动用自己的魔力,出现了任何破坏,一切自负。实际上,进阶班和普通班没什么两样,一切的资源都要考自己争取,若是自己想要学,那么这所学校内的一切都会向大家敞开,若是不抓住机会,那么机会也不会等待你们。” 伊娃的眼神在梅林的肩头轻轻地落了一下,旋即又飘了开来,继续说道:“我也是大家的魔呓原理课的老师,课程表会在门前的黑板上显现,大家根据每天的课表上课。今天的第一节课是魔呓原理,但是,在上课之前......我们需要处理一下班级内的基本事务。第一节课上完之后,大家需要到大堂之内参加开学典礼。” 所谓基本事务,便是来决定班长等职务,休谟自然而然地当选。伊娃又简单地嘱托了几句,旋即开始了今天的正题。 梅林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这一切开始得都如此之快。他拿出一本名叫《魔呓原理》的书本,翻开到第一页,兴致勃勃地听讲起来,但很快,他的眼皮就开始耷拉下来,因为他对这一切不是很感兴趣。 章叁陆陆:信念与魔呓 开学的第一天显然是忙碌的。按照精英班老师的讲述,精英班和普通班课程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教学场地与教学资源与普通班有着巨大的差别。打个比方,论魔法实践课上使用的魔力测试仪器的精度,精英班所使用的仪器显然会比普通班精确一些。 师资也是不一样的,伊娃毕业于帝都中央魔法学院,并留校教书长达二十三年,教学经验极其丰富,教授课程的其余老师大多也是年过半百,学识要比一般的教师丰富得多。 第一节魔呓课并没有讲什么书本上的内容,而是由一节导论课开始。虽然梅林听得昏昏沉沉,但他总也能听个零零碎碎。按照梦魇梅林来说,他施法根本就不需要魔呓,原则上来说这种课程对他来说,没有半点用处。但听过伊娃的课程之后,他似乎对于符文魔力的来源,魔法的使用有了新的认识。 “庐陵人天生就是符文魔力的承载者,同样也是灵魂的浸染者。正因为我们的灵魂能够受到符文魔力的浸染,肉体才能相应地导引出强大的符文魔力。” “甚至,人的灵魂自身都能够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具体原因不可知,但只要颂念那三句魔呓,以灵魂为代价启动掩藏在灵魂印记之下的原初术式,便可以引动生命,时光与命运的法则。但同样地,代价便是死亡,灵魂的死亡。没有人知道灵魂到底来自于何处,而灵魂当中的印记又来自何处。狄达摩究竟是什么,谁也无法查明。” “祂究竟是神?还是一个人?还是一个诺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甚至狄达摩本身的意义,连我都不曾了解。自古以来,有成千上万的智者探究人们灵魂当中只属于‘狄达摩’的灵魂印记,但最终一无所获。最终,狄达摩一词便被逐渐神化,甚至一支名为狄达摩神教的教派悄然诞生,但这一教派......”伊娃顿了一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眼底却浮现一股突兀的惊惧,转而说些其他的去了。 “梅林教的出现,是我们认识名为狄达摩的存在的唯一途径,没有人知道这个教派什么时候诞生,也没有人知道梅林教的创始人是如何与世界树取得联系,但我们总算是能够对这个意义不明的词项拥有一些模糊的认识。狄达摩似乎与这个世界的诞生有着密切的联系,世界树便是沟通世界与狄达摩的媒介,祂同样也是狄达摩的一部分......” “好像有些说跑题了,那么我们重新回到魔呓上来。”伊娃轻咳一声,说道,“每一个人释放魔法的过程实际上非常简单,便是由灵魂导引体内的魔力,体内的魔力引动周围空间的无属性魔力转化为一系列不同的模态,形成诸如水,火,风等不同的属性魔力。究根结底,我们通过灵魂中的力量来掌控魔力。若是把灵魂比作执剑人,那么魔力便是供我们使用的剑。” “但肉体能够承受的魔力是有限的,我们体内的魔力总量取决于我们能够引动的外界魔力总量,就好像执剑人的手的大小决定了他能够握起多大的剑。这是天生的。但我们同样也需要看到,如何去使用这把剑,将这把剑发挥出本有的威力,同样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而这一门课,魔呓原理,便是为大家介绍雅力士人最普遍的魔力使用方法。在这一门课上,我们要学习的并不是如何去使用这把剑,而是如何拿起这把剑,正确地拿起这把名为‘魔力’的剑。” 接下来的一番话,梅林好像在谢尔顿那里听过:“只有相信你自己的心,才能完全地发挥出你们身上的所有潜能,一切魔法都起源于信念,而魔呓本身便是通过外界的约束,来加强我们释放魔法的信念。其次,想象力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只有充分发挥你们的想象力,才能构想出新的术式,释放属于自己的魔法,甚至能够随心所欲地释放魔法!” “我相信,魔呓只是在各位的学习生涯中的过客,真正强大的术士是完全不需要颂念魔呓就可以使用魔法的,他们的魔法技巧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般情况下,若是不展开特别复杂的术式,瞬发魔法是他们的常态,就比如说这样。”伊娃随意地拍了拍手,桌上的粉笔便自动飘了起来,落入她的手掌心,“当然,若是没有足够的天赋,单单是练成这样,也需要个十几二十年的功夫。” 说罢,她随意地把粉笔抛到空中,仅仅是朝它瞪了一下,粉笔竟是啪地一下碎成了六段!随即从空中掉落到讲台之上。班里鸦雀无声,大多数人都在为这种强大的力量而暗暗赞叹,也有的人暗下决心,自己也必将学会这种不需要用魔呓也会施法的本领,但还有的人...... 梅林直接趴了下来,开始大睡特睡,坐在梅林身侧的艾伦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的睡姿,手中的魔法笔滴溜溜地打转。马歇尔是班内为数不多的,打开笔记本奋笔疾书的人了,看笔记本内的文字的密度,她似乎是把老师说的每一个字全部都记了下来。 “似乎会有人问:灵魂既然有如此庞大的力量,那么是否可以直接引动灵魂内部的力量施法呢?我的回答是:可以的。”伊娃重重地拍了拍黑板,用粉笔用力地在黑板上写下三个词项:巴鲁斯,戴瓦,提姆斯塔。每一个词项完结之时,空间之中竟然隐隐罩下一层浅而又浅的威压,班级惊嘘声四起,每个人的脸色都逐渐发白。 这三句术式居然连正常的书写下来,都会引动世界背后潜藏法则的光顾......也真是可怕! “不在万不得已时,绝对不要念出这三句话,单单是这三句话,便可以勾起世界的三大法则,你的灵魂将会被迅速消耗,并且绝无中断或逆转的可能。” “第一条,神性的火焰,最为简单粗暴,代表着烧灼生命的火焰,在这种火焰之下,无论是血肉生物还是符文生物,只要触碰便会湮灭,不存在任何例外。” “第二条,神性的连接,最为复杂。涉及命运的勾连,通过消耗自己的全部灵魂,施术者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命运和对方链接起来,这种链接不是简单的链接,而是说,施术者可以转移被施术者的一切状态,甚至可以和施术者互相转移身体,短暂地将对方的命运抢夺过来,或者是为对方承担命运的结果,就比如说突发的死亡。现在已经很少见过有人使用这种术式了。” “第三条,神性的时光,最为神秘。它能够短暂地开辟一片额外的时空,没人知道在额外的时空中会发生些什么......但它们的确对现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假设我们把我们所处的时空比作一个肥皂泡,那么利用原初术式开辟出来的时空则是一个较小的肥皂泡,两个肥皂泡最终会合二为一,但大家似乎不会对此有所觉察。” “人生颇为可贵,希望大家不要轻易地使用这三个术式。”伊娃挥手间拂去了黑板上的三个词项,笼罩在教室之内的威压也迅速散去,“那么,这节课就到此结束。”说罢,她合上讲台上的书,深深地看了眼底下梅林的位置,轻轻叹了口气,旋即离开了教师。 梅林在上课五分钟之后就开始睡觉,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醒。 章叁陆柒:孤独之人 所有课程并非无聊,还是有好一些还算有那么点意思,除了第一节魔呓原理以外,梅林竟是都没能成功地进入梦乡。他最感兴趣的是魔药学,因为在魔药学课程之上,老师竟是当场把一个巨大的坩埚捧进教室,用魔法升起了一堆不会乱窜的火苗,炼制了一锅能够毒死全场的汤剂! 非常有戏剧性的是,靠近前排的一位学生非常不幸地吸入了一些汤剂的雾气,当场倒下,医务部当即派人紧急救助这位可怜的学生,最后并无大碍。这种汤剂只要喝上一小杯,毒性就能够迅速深入到骨髓之中,这次只是吸入一点点,谁也说不准对于小孩的身体到底会有什么隐性的害处。 这位老师当时非常明确地用魔力划出了一道半透明的障壁,让学生不要凑近,结果这家伙偏不信这个邪,中招也是他实在不长眼。 这位老师名叫阿莱·迪格李维奇,是一个非常喜欢展现自己的男人,这锅【深渊汤剂】并没有在他们的教科书上出现,他这么做的缘故只是想要让学生们认识到他有多聪敏,他炼制魔药的技术有多高超。但他的声音倒是不高,整堂课上,孩子们最注意的并不是他手中的汤剂,而是他额头上两瓣狭长柔软的黑色眉毛。每当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嘴并不会大幅张翕,但他的两根眉毛会立刻翩翩起舞。 他们这个学期需要学习的课程不少,总共有魔呓原理,魔法实训课,魔药学,自然科学,地理,数学,思辨哲学,艺术,心理学。这九门课程中的前五门充斥着前半个学期,后半个学期切换成后四门课程,学期中有相应课程的考试,这对梅林还过于遥远,但这也是他需要知道的事情。 今天有魔法实训课,是一门户外课程,需要到专门的训练场进行学习,负责教授同学们使用具体的魔呓和术式。带队的男老师又矮又胖,比伊娃要矮两个头,叫卡罗·伊尔。从远处看,训练场中央的卡罗就好像铅笔盒里的一块橡皮。 “这并不是一门理论学科!”卡罗撕扯着自己的喉咙,颇为粗野地吼道,“这是一门实践学科,所以说,放不出任何魔法,我绝对会给你们打上不及格!大家一定要努力掌控自己体内的魔力,和自己的身体多打交道,这样才能在以后的训练课中取得良好的成绩!” “按照学校的教学大纲,我们今天应该学习的是照明术式,不要嫌烦,即使能够释放一些复杂的法术,最基础的魔力控制仍然可能会有问题。”卡罗颇为不耐,眼底显现一丝轻蔑,“为了避免麻烦,我直接给你们进行分组,两两训练。走到指定位置之后,大家翻开随身携带的术式习册自己训练,我会上前予以指导。我在课下会让你们在我面前各自释放一次魔法,根据释放完成度予以评分,分数会相应地计入平时分。” 卡罗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上面缀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的纸,稀里糊涂地念了起来。这个男人似乎是上了年纪,说话不清不楚,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念错名单。 雷威喜滋滋地和一个长得颇为不错的女孩儿走了,而那红发女孩奇怪地瞪着他,似乎并不是那么情愿和他一起走。艾伦竟是分到了班长休谟,休谟依旧是那么阳光,艾伦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阴暗,大概是不擅长和这种活泼的人相处吧。 “马林·马尔克斯和马歇尔·琼斯一组。” 梅林立刻看向缩在训练场一角的马歇尔,见她一言不发,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自己。 “她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虽然她本人没有魔力。”梦魇暗地里提醒道,“那把剑有问题。” 而以马歇尔的视角来看,艾琳竟是在惊叫:“不要靠近那个人!邪恶......没想到会遇到这么邪恶的东西......” “什么?”马歇尔惊讶,“为什么他身上会有邪恶的东西?” 艾琳接二连三地发出“不要靠近”的警告:“他身上有符文生物的味道......而且还是非常强大的符文生物!二级符文生物......不,很有可能是一级符文生物!” “一级?”马歇尔虽然也是感到惊讶,但她还是不大了解关于符文生物的力量分级。 “只要它对你抱有敌意,现在的你绝对是死路一条!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混进来......”艾琳颇为紧张,“而且它们狡诈多端,逃命能力极强,即使是我,当时也没能斩杀过一次这种类型的符文生物。” 正因为此,梅林在靠近她之时,他忽然发现马歇尔害怕地退后两步,似乎是本能般地对自己产生一种奇大的抗拒。这也真是戏剧性的一幕: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孩儿竟是在害怕当年弥补自己灵魂的恩人! “那把剑很诱人。”连马尔克斯都已经感受到梦魇起了贪婪的想法,想要把这把剑给吞掉,“魔力很强。” “所以说,你要把它吞了?” “如果你允许的话。” “不好,我们肯定会被抓起来。” 梦魇梅林顿时自豪地说:“我能够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昏睡之中。” “不好。” “为什么?”梦魇感觉很奇怪。 “因为她很漂亮。”马尔克斯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惹得梅林大笑起来。 梦魇似乎“漂亮!哈哈哈哈!漂亮,果真是太漂亮啦!”梦魇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没想到你现在还有这种闲情逸致,来欣赏女孩儿们!” “那我现在应该干什么?” “变得更加强大!” “有什么意义吗?” “变得强大又有什么意义?” “......”梦魇忽地沉默了,令人惊讶的是,他再也没有说下去。梅林的灵魂陷入了沉默。 脱开灵魂来到现实,既然马歇尔并没有主动走向自己,那他自然应该显得绅士一些,把她接到规定的训练场地去。梅林来到马歇尔身边,不知为何对方对自己抱有敌意,他眨了眨眼,伸出手,想要和她握一握,但对方并未有所回应,而是僵在原地。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而在另一头,马歇尔有些慌张,她也明白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如果惹了面前的人不高兴,那自己很有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你可以先试探一下,如果他对你没有敌意的话......”艾琳说,“尽量不要和他有所焦急,或者是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不过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与此恰恰相反。” 马歇尔吞了口唾沫,连忙伸出手,满是汗水地和梅林握了一握,梅林身体一震,嘴角轻轻扯了一下,笑容也没那么自然了。这一番接触的结果便是,马歇尔手掌心的汗全抹到梅林手上,两人之间顿时特别尴尬。 “我们走吧。”梅林挤出一个笑容,打算领马歇尔到指定的训练场地,马歇尔点点头,沉默不语。两人一前一后,马歇尔显得颇为不情愿,但也不至于到拉也拉不动的那种程度。 “我没有经过浸染。”在路上,梅林竟是听到了这样一番话,“所以,我没办法使用魔法。” 梅林张了张嘴,想问其中的缘由,但他很识趣地保持了缄默:“没事,就怕老师等会过来......” “我不知道。”马歇尔似乎是发觉对方也没什么可怕之处,所以语气逐渐软了下来,“我是被家人安排来这里旁听的。” “这样吗......”梅林想了一想,最终还是觉得,马歇尔很有可能在未来的几年内孤身一人,“那么,我们就是朋友了,怎么样?” 马歇尔有些不敢置信:“什,什么?为什么啊?” “我们是同学,同学之间不能交朋友吗?我很擅长使用风属性魔力,能够变出很好看的花来。”说罢,梅林翻手变出一朵盛开的淡粉色菊花,朝马歇尔晃了一晃,“好看吧?” “哦......嗯......还挺好看的......”马歇尔也感到奇怪,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对自己示好,没有任何理由...... 也许,是她自己想得太多,并未在先前的尔虞我诈当中脱离出来,还当这里是潜藏着生死斗的牢笼吧。实际上,查理把她送到这里,便已经把她当成一个对他前进道路中毫无作用的废物,他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根本顾不及她的破事。 “那就好。你身上那把剑看起来很锋利,你会用它吗?” “我受过专门的训练。” 梅林接下来说的话很明显就戳到了马歇尔的痛处:“噢,那你应该去隔壁那所学校的!” 他并不知道,马歇尔就是从骑士学院里迁出来的,而且还是不久之前被迫被撵出来的。马歇尔虽然不甘心,但眼下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默默地承受。 原本马歇尔以为自己会恼羞成怒,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底居然涌起了一股暖意,自然而然地说:“我就是从骑士学院转过来的。” 梅林停下脚步,仔细地打量着马歇尔,眼神最终落在了她满是老茧的双手之上。 “既来之,则安之。”梅林的暗紫色双眸炯炯有神,他说得颇为用力,“如果有谁欺负你,直接用剑把他们剁碎就好啦。” 一瞬之间,马歇尔在梅林的眼中读出了和她颇为相似的东西——孤独。更为惊讶的是,她在眼前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眼中看出了极致的冷漠。她不禁怀疑,和眼前这家伙做朋友,是否是一件合适的事。 章叁陆捌:第一次午餐 梅林和马歇尔最终一起共进午餐。梅林实在是没有想到,今天只是入学的第一天,学生们居然就能迅速组成一个个小小的朋友圈,互相熟络起来。他一个人孤独惯了,自然对朋友的数量没什么要求,他甚至认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朋友......梅林或许不需要朋友,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和马歇尔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光也不怎么坏。奇怪的是,除开雷威以外,基本上也没人朝他们凑过来。在梅林的眼中,雷威貌似很喜欢和女孩子打交道,尤其是和那些脸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雷威的殷勤献得尤其欢。 但那些漂亮的女孩儿们没几个愿意搭理微胖的雷威,要不是还有梅林的最终阵地,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和谁吃饭了。 “嘿嘿,我来啦。”雷威屁颠屁颠地端过餐盒,坐到了梅林的旁边,他看向坐在对过的马歇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位是......” 马歇尔叉起餐食内的一块油焖鸡肉,头都没有抬,貌似不大欢迎雷威:“我叫马歇尔。” “原来你就是马歇尔......”雷威眨了眨眼,悻悻地闭上了嘴。面前女孩的身份貌似不大简单,因为她是卡罗在班上唯一没有检查的人。想到这里,雷威总觉得自己被对面这位女生明里暗里瞪了好几眼,她大概也不怎么欢迎自己。但他硬着头皮也得上,如果第一天还不能交到朋友的话,那之后的校园生活恐怕不太妙。 马歇尔一边吃着饭,腰间的艾琳一边冷厉地发话:“要怎么处置这个色鬼?在他身上开几个洞吗?” “你也真会开玩笑。”马歇尔颇为无语,“我不想第一天就退学。” “相对于像马林这种人,你母亲更不愿意面对像这种满是色心的肥猪。”艾琳说,“当年,她可是不知道捅穿了多少头肥猪。” “那是她的英明事迹,不是我的。”马歇尔嘎吱嘎吱地嚼着口中的蔬菜,“从另一方面来说,我还算是很漂亮的,不是吗?” “你一直很漂亮,和你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此时,最先到达饭厅的一批人已经吃完了饭,一小簇一小簇地从三人身边走了过去,梅林不免听到了对马歇尔的一些议论,他并没有在这些语句当中找到一些好话。其中不免有“关系户”,“没有魔力”,“怪胎”等词语,让梅林不是很开心。 “他们在议论你。”梅林对马歇尔说。 马歇尔笑了笑,言简意赅地说:“他们打不过我。” “真的?他们打不过你?”雷威张大眼睛,饶有兴致地说道,“看来,就是用你腰间的这把剑了?看起来很细啊,能有用嘛......” 马歇尔眉头微皱,径直抽出魔剑,哗地一下横到了雷威面前,冷冷地说道:“想试一试吗?” “不想不想......”雷威立刻朝后倒去,颇为滑稽地耸着肩,稀里哗啦地摇起头来,下意识地说道,“还没等我说出魔呓,我估计就被你......”雷威眼底不断闪现过惊诧之色,没想到,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女孩儿竟是真的能够伤到自己,甚至能够打败自己! 她明明没有魔力,为什么眼底却拥有如此坚毅的神色?她为什么还能如此淡定,如此自信地和他相处?雷威不明白。他转过头去,梅林就好像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地吃着谢尔顿给自己准备的三明治...... 这家伙也不大正常......这两个家伙都不正常!雷威不禁想,自己如果和他们两个待在一起,也会变得不正常的!但现在貌似也没什么人愿意和自己组队吃饭...... 雷威叹了口气,打开自己的饭盒,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却没想到,身边的两人齐刷刷看向自己,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吃饭的声音太响了!” “啊?”雷威眨了眨眼,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太响啦,我爸爸吃饭都没你那么响。”梅林的话语不免带着些许笑意,“我大概知道那些女生们为什么不喜欢和你一起吃饭了。” 马歇尔捂着嘴,言简意赅地点评道:“像猪猡。可以闭着嘴嚼东西,这样应该就不会这么响了。” 雷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嘟囔道:“吃饭声音太响......我爸吃饭声音也那么响!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像猪猡,你,你才像......” “你吃饭声音太响,我们都吃不下饭了。”梅林咽下嘴里的三明治,说道,“再说了,如果你吃饭声音小一点的话,马歇尔说不定也愿意和你做朋友。” “真的吗?”雷威眼睛一亮,直勾勾瞪向被梅林的话奇怪到的马歇尔。这家伙看来是只要能够交到漂亮的女孩子作为朋友,什么烦心事都可以从大脑中一扫而空了。 马歇尔嘴角微抽,抿了抿嘴,从嘴里挤出话来:“算,算是吧......”虽然这家伙长得胖了点,吃饭的声音大了点,看起来也不坏......也不坏...... 果然,雷威闭起嘴嚼东西之后,吧唧吧唧的声音就消失了。就此,三人之间的话匣子逐渐打开,之间的气氛也逐渐熟络起来。马歇尔虽然没有过多地透露自己的事情,但他大概知道,这个女生心地不坏。雷威虽然相对来说奇怪了点,但也不算是个令人反胃的人,交朋友......也勉强可以。 雷威生于一个魔药世家,家里在梵冈中心开了一家魔药店,生意不错,而他又是他们家族这一代的独子,便得到了重点关照。起码在炼制魔药这一方面,若是梅林两人想要请教,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我不喜欢炼制魔药,都是我家里人要我学的。”雷威对他家里的祖传手艺是如此态度,“有一次炼药,我的鼻子差点被蒸腾出来的气体给腐蚀坏掉,当时还戴了一个月的具有空气清洁作用的面具。只要不让我一直炼药,都好说。不过炼药并不是炼金,要是人人都可以炼金的话,那金子也没那么值钱了。” 马歇尔似乎对魔药十分感兴趣,她问了一连串问题,都是关于强化身体方面的魔药,雷威说有,但是必须要有一定魔力基础的人才能饮用,否则魔药内部的魔力会把人给榨干。马歇尔听了雷威的解释之后,貌似不大开心。 就在这个时候,艾伦姗姗来迟,从饭厅的那一头走向了梅林所在的这一头,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儿,和他年龄相仿。马歇尔和雷威都不认识这女孩,但是梅林却知道,这女孩是当时在【母性之城】和他一道前去的女仆。 “这位是......”马歇尔转过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俭朴的女孩儿,她梳着双马尾,双眼似乎永远离不开艾伦周围。 “她是我的贴身女仆,诺艾儿,平常在饭厅后厨干杂活。”艾伦没有落座,只是温和地解释着,诺艾儿的脸红扑扑的,手里拎着个小小的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洁白的方巾,“我们打算去学校里的草地吃午餐。” 说罢,艾伦转头朝马歇尔点了点头,便唤诺艾儿慢慢地离开。三人面面相觑,梅林奇怪艾伦为什么会特地朝马歇尔示意,雷威奇怪这所学校居然可以带仆人近来,而马歇尔则是好奇艾伦和诺艾儿之间的真正关系。马歇尔很明显地感觉到,艾伦看向诺艾儿的眼神和看向他们的眼神有着绝对的不同,起码更为亲近,还有一些......她无法理解的味道。 “都已经这么晚了,还要到草地那里吃午餐吗......”雷威咂了咂嘴,默默地吃起自己的盒饭。 “不过这样可以省不少事呢。”马歇尔兀自幻想,若是金玫瑰骑士团的人可以乔装成她的女仆...... 不不不!这也太奇怪了! 三人总算在第一天建立起了小小的友谊,起码对各自来说,这种关系并不坏。没想到,方才和他们打过招呼的艾伦两人,却也没有在下午的课上出现过了。 章叁陆玖:一个问题 梵冈的城中心在魔阳当空之时,总是温暖的,只不过在如此深秋,不论如何也没能格外得暖。西风不断从巷的这一头灌到巷的那一头,呼呼的风声伴着细碎的脚步声,一点点地走入这条半是阴翳的狭小街道之内。 这里算梵冈的老街区了,巷子很窄,房屋高耸,一天之内能够照到的阳光寥寥无几。艾伦和诺艾儿不知为何从学校里出来,游荡到这里了。这里离学校居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少爷......”诺艾儿提着篮子,跟在艾伦的后面,“马上要上课了,这事情,也可以等放学再办。” 艾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光洁白净的手,似是随意地敲了敲经过的一扇门:“现在他还在,放学之后,人说不定就走了。” 门内很快有了动静,艾伦和诺艾儿的腰板挺得很直,在略显陈旧的门前,顶着呼啦呼啦的风。很快地,锈迹斑斑的门把手旋开来,现出一个衣冠不整的中年胖男人。他头顶滑溜溜,两旁披着书页似的两瓣头发,脸上泛着滑唧唧的油光。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看上去应该就是胸前顶着的一个银白色十字架。 “你们是......”秃顶男人砸吧砸吧嘴,嘴里喷出一股浓郁的臭气,“我不认识你们。” “你是易璐尔·琼斯。”艾伦嘴角上翘,温和地说道。 男人搔了搔自己的头顶,皱起眉头,不耐烦道:“所以说,你们是谁?我要关门了——” 他却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小男孩一把从篮子里抓出一支黑色的手铳,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的面门。艾伦平静地举起右手,仰视着比这个高出足足半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就不会扣下扳机。” 秃顶男人吞了口唾沫,害怕地大叫道:“好,好!别,别杀我!” “你的父亲,母亲,还有你的女儿各叫什么名字?”艾伦问出了一个近乎离奇的问题,基本上也没什么人第一时间用枪指着另一个人盘问对方家里到底有多少号人。 明明很简单的问题,到男人这里竟是忽地一愣,他双眼猛地一睁,瞳孔急剧收缩,鬓角淌下一滴汗珠,结结巴巴道:“我的父亲是普莱尔·琼斯,我的母亲是夏莎·琼斯,还有我的女儿......” 不知为何,他在这里格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马歇尔·琼斯。我,我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可,可不可以放了我?” 艾伦却没放下自己的手,眼底厉芒闪现,一瞬之间,他似乎能够看透男人眼睛背后的想法,沉沉地说道:“你在说谎!”他即刻扣下了扳机,枪膛中喷出晶莹的火星,一颗滚烫的铁弹嘭地射出! “不......不要......” 事情并没有向艾伦预期的那样发展,男人胸前的十字架猛地闪烁,在子弹马上触到他眉心的刹那,却见一道几近不可见的半透明白色薄壁悄然出现,只听得子弹触到障壁的乒乓声,血花迸溅的一幕并没有如愿发生。 【以吾之名!】 肥硕的身影融入阴影,化似一滩漆黑的浓痰,倏地闪到艾伦身后,重新显出身形来。他张开大手,直直地够向艾伦的脖颈。他面露凶光,眼角张开数道亮蓝色的魔纹,一道若隐若现的门扉于身后默默闭合。艾伦想看清楚门扉背后的图案,但他失败了。现在更要紧的事是如何躲避这男人的杀招! “哇啊!” 艾伦猛地拽住了诺艾儿的手臂,把她拽到自己的身后,而他趁着身体的移位,猛地掀开了篮子上的白布,露出一只黑色的短枪。他抽出短枪,用力按下枪柄上的按钮,短枪唰地伸长,手腕轻轻一挑,魔力的光泽是踢踏的粉尘,黑色的长枪变得刷白。 却见那白光打了个弧度,艾伦将长枪飞速抡了一圈,还未等男人的手臂伸至脖颈,一道粗长的血口顺着他的中指逐渐生长,好似大树往泥土蔓延的根须,径直延伸到男人的肩膀。 男人在死之前,最后只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我不喜欢肮脏的东西。” 白光一闪,男人的头从肩膀上咕噜噜滚落下来,艾伦甩了甩枪尖的血渍,重新按下枪柄上的按钮,长枪顿时缩短。他沉稳地将短枪塞回诺艾儿手中的篮子里。 艾伦看着脸色发白,却在努力支撑的诺艾儿,又低下头,看了看她战战的双腿,旋即说道:“我会为你争取一个普通班的位置,我相信,你也很希望在这里学习的吧,你的底子并不差。” “真,真的?”诺艾儿的欣喜压过了恐惧——她已然看过数次这种光景,“我也可以......在这所学校读书吗?” “以范斯彼尔德家的能力,着不难,”艾伦没有看无头男尸,一边掏出手帕,一边走进了男人的家里,“进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两人走进屋内,开始仔仔细细地搜查起一切物什,除开不能得到任何信息的物品,其中最多的便是关于宗教的书籍,还有捆扎在一起的一卷卷书信。艾伦随手扒开其中一卷信笺,信的台头并不是那个男人刚刚所说的名字。艾伦的眼光从来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他能够用自己极其冷酷的目光穿透对方的一切心思。 但他的这个能力貌似愈来愈不准了,尤其是在诺艾儿的身上。每一次她偷吃东西,在女仆长责问她时,艾伦总会出面,为她作证,她没有偷吃东西,即使她的嘴角上还残留了一些饼干屑。 艾伦很快找到了自己本次的目标,这是一封比较新的信,寄给他的人名叫菲利普。这是他的父亲给他的任务,他是范斯彼尔德在梵冈设置的眼线之一。雅力士的权力争斗,范斯彼尔德家族不可能不参与。 “这么多书......”诺艾儿虽然生得不好,但她也总还是认得字的,见到这么多新奇的书,她似乎很是兴奋,“狄达摩神教......狄达摩......” 艾伦将信笺塞进怀里,皱着眉,凑过身来查看这男人书桌上被诺艾儿打开的书本:“什么狄达摩......这是日记?还是......”他自然而然地看向书上的内容,仅仅是看了两三行,他的脸色忽然大变,嘴角轻轻翘起。 这件事情,貌似并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这些人能够损害你吗?他们能够破坏你的统治吗?天涯海角之内,你的统治最是完善!】 【他们力图逃避你的圣容,但能够逃往何处?哪里你会找不到他们?他们之所以遁逃,是为了不要看见鉴临他们的你。】 【他们闭上了眼睛冲撞你——因为你并不想放弃你所创造的任何一部分——这些不义的人冲撞你,受到了正义的处分;他们自愿置身于你的慈恩之外,触犯你的正义,领受你严峻的处分。】 【是时候......做一次清算了。】 【我亲爱的,伟大的主......虽然我对你的每一次赞誉,都证明了我等的愚蠢,你的无处不在,便是回归的证明......】 【狄达摩......何时才能见到你?我永远爱着你,我的主!】 话从艾伦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一切的含义都变得不大一样了:“这是......狄达摩神教。他们貌似要做些什么,这很有意思,不是么?” 艾伦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袋子,轻轻地抖落两下,内里绽放出五彩缤纷的霞光,霞光照耀之处,一切书信全部消失。它们全都装进了只有这个巴掌大的袋子之内。 “走吧,在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艾伦似乎是收获到了什么玩具,诺艾儿能够通过他的眉毛得知,他的心情十分不错。 范斯彼尔德家族的人,非常喜欢掌控全局的快感。支配是每一个人的本能,是每一个人生来必有的意志,只是范斯彼尔德姓氏之人的天性尤为凸显而已。 章叁柒零:掉包 艾伦和诺艾儿旋即回到学校,由于自己的身份,基本上没什么人能拦得住他。他还是魔法学院的学生,那么门禁更是对他毫无作用。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只需要找到一处静谧之所,向自己的父亲交付相关材料即可。 艾伦的父亲交付给自己的一个任务是打探马歇尔的底细,从他们搜集到的材料来看,马歇尔似乎与雅力士的王室有关,并且关系不小。若是他们搜集到的材料属实,那么马歇尔应当是雅力士的现任王女...... 王室通常的教育是小而精的,根本不可能会和他们这种“庶民”呆在一起,但这次的情况兴许不通常,数年之前的艾云尼之死并不简单。这是一场政变,发起者是梅林教,并且引动了梅林教和原初教会的暗中争斗,这场地下政治斗争最终以原初教会的分裂结束。更加令人费解的是,原初教会利用了某种特殊的手段,居然借刀杀人,让兽人参与了这场争斗,即使失败,依旧明面上将这件事情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原初教会虽然失败,但依旧不死心,其中的解离派迁到了兽人特区,首罗,想要利用一种神奇的魔物——【奇迹石像】卷土重来。但他们的计划再一次非常不幸地失败了,但他们同样将这一潭浑水搅得更是污浊不堪,竟是将星辰会给拉下水,而黑星显然也加入这场政治斗争当中。 塔拉和费特是星辰会和黑星的最高领导者,萨伦威尔家族和范斯彼尔德家族都起始于菲拉比,范斯彼尔德家族不可能不知道关于萨伦威尔家族的信息。非常不幸的是,查理国王将塔拉的首席法师席位剥夺了,也就是说,收回了赋予塔拉的相关权利。 雅力士的政治局势愈发混乱,政变接连不断,体制内的人员不断流转更换,雅力士的诸多家族都意识到了局势的混乱,同样也嗅到了机会的芳香。范斯彼尔德同样要分一杯羹。艾伦是范斯彼尔德家族的新星,同样也是权力纷争的前线人物。他的父亲是范斯彼尔德家族的现任族长,他若是为家族创造了贡献,那么下一任家主便是他。 艾伦正是为此而努力,他聪明得可怕,并在家族内部收到了严苛的教育,学校里的知识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来学校只是为做自己行动的掩护罢了。第一次行动是成功的,收获的果实需要好好解读,艾伦需要时间来观察自己缴获的战利品。虽然无法查看自己的要求的信笺,但他缴获的其余信息可以毫无遮拦地浏览。就比如说方才在房间里拿到的关于狄达摩神教的内容,他只是粗粗地扫了一部分,便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时间是永远缺乏的。艾伦需要时间,因此,他准备让诺艾儿代替他去上课。代替的方法很简单,艾伦随身携带有模仿他人的魔器,只要让诺艾儿佩戴至领口,只要没有特别刁钻的眼力,基本上是不会被别人认出来的。 诺艾儿虽是期待,但隐隐约约还是有些担忧,她同艾伦并排走着,现在正在上课,校内的小道上很安静,只有零星的,来自嗓门比较大的老师的话语会从窗户旁边漏下来。艾伦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纽扣,用力地按在诺艾儿的领口上,又稍稍走开两步,打量打量,嘴角稍稍翘起。 艾伦说了句废话:“你这样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他很少说废话。 “少爷......”诺艾儿拨了拨纽扣,脸上顿时显现出难色,“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你不是也想去上课吗?机会是现成的,只有抓住机会,才能获得成功。”艾伦笑了,伸出手,用力地摁了摁按钮,诺艾儿的身形立马抖动起来。 诺艾儿的步伐顿时扑朔迷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种感觉......太差劲了......” “我也是第一次用这种东西,忍耐一下。”艾伦注视着诺艾儿的外形垮塌成了一大坨颜色的碎块,又一粒一粒地重新堆叠起来。约莫过了十五秒钟,艾伦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男孩儿。 只见那伪装成艾伦的诺艾儿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又伸出手来,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脸顿时羞得通红。 “没......没想到,真的......变成了......”不过这假艾伦的神色与真艾伦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真的艾伦大概永远不会做出现在这种脸红的神色的。他的一举一动永远是沉稳,大方,找不出一丝把柄的。 “记得把我演得像一点,不要被别人发现了。”艾伦眨了眨眼,狡黠道。 诺艾儿撇了撇嘴,这本质上还是自己的身体,只不过领口的纽扣对她施加了一层幻术而已:“我觉得我不大能够胜任这个职责。我万一把你扮演得像个女生,怎么办?” “那我估计以后我来上课的时候,就得扮演成女生一样上课了。”艾伦哈哈大笑,“所以说,你要加油!” “万一被发现了的话,你会被父亲责骂的!”诺艾儿担心地说。 “没有一个人会对眼前的财宝不心动......”艾伦用力地说,“今天下午的课,就拜托你啦。我需要将父亲要求的信送出去,还要仔细查看以下从那男人的家里找出来的材料。要不是你发现了那些东西,我大概也不会要你帮我去上课。” 诺艾儿很是紧张:“所以说,我这是多此一举了?” “这是给你的奖励。” “我还是期待着少爷帮我争取到一个名额吧。”诺艾儿白了艾伦一眼,“只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再多帮的话,那我就要告诉你父亲了。” 一听到父亲这两个字,艾伦面部肌肉明显一僵,他对此确实没什么办法,只好说:“好,下不为例!” 两人很快分开,假的艾伦匆匆赶往教室,而真的艾伦则是悠哉悠哉地前往自己的寝室,由于范斯彼尔德家的阔绰,艾伦完全可以住一个单人间。他从桌旁掏出纸笔,笔中灌入符文魔力,笔尖落在羊皮纸上,划出一根根银亮的纹路。简单的传送术式,是五年级教授的内容,而艾伦在四岁的时候便可以熟练掌握了。 艾伦掏出先前的口袋,从袋中抽出一封信,盖在了绘制完毕的传送术式之上。他低声颂念对应的魔呓,信笺从桌上飘起,羊皮纸上的魔纹逐渐剥离,缠绕在信封的周围。双手远远地罩在术式两侧,魔纹逐渐收束,深刻地纂在信封表面。这封信愈飘愈高,直至艾伦的头顶。 噗地一声,信封化作一团白烟,艾伦松了口气,信已经通过他所绘制的术式送到了千里之外。也就是说,父亲交给他的初次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而自己的父亲,也同样很少见到。他不清楚自己的父亲是否爱着自己,但他希望父亲能对自己多加关注。起码,他希望得到父亲的注视,对他说一句:“好样的。” 他旋即抽出袋子里的一捆材料,选了一本看起来比较引人注目的小册子,大段大段地浏览起来。内里果然是关于狄达摩神教的详细内容。这个秃子所在的狄达摩神教,自称为狄达摩神教在梵冈的第一分部。 根据艾伦的第一印象,这些家伙对于狄达摩有着无比狂热的信仰。狄达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祂是创世的神主,是无限的化身。世人是有限的,而狄达摩能够带领他们步入无限。他们希望狄达摩能够真正地降临到世间,而降临的方法,则是通过众人的希冀。 简而言之,第一分部的狄达摩的信徒们希望梵冈的所有人都能够信仰狄达摩,并为狄达摩献出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灵魂。他们坚信,只要这样,他们就能够获得永生,获得永远的幸福。 章叁柒壹:顺水人情 艾伦最近这几天忽然变得好像一个女生,说话扭捏,走路也不像原先大方廓落。不过大家并未熟悉,大部分人也没在意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对于老师来说,只要所有的同学都安稳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之上,他们也不会硬生生要去管些什么。 班里近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短短几天内实际上也不可能发生什么事。尖子班内的孩子们实力差距很大,学问的差距也很大。极端来说,有像梅林这种知识掌握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实力强大的,也有像班级里迅速出名的“万事通”艾博·维拉斯,但他对于魔力的掌握程度差到了一种地步。当然也有像艾伦这种二者双全的人物在,不仅使得一手好魔法,而且学识渊博——虽然相对于艾博来说要差了些,但也达到了极为恐怖的程度。 班级里也有较为独特的存在,最出名的便是教室里一角的马歇尔,她并未受到浸染,却能够得到一柄魔剑的认可,她的背景定是深不可测,居然能够在不能够使用魔法的情况之下进入雅力士最好的魔法学院的尖子班。马歇尔开始确实受到了其他人的奚落和嘲笑,虽然只是玩笑般的捉弄,但无一例外全都被马歇尔的好身手治的服服帖帖。 捉弄马歇尔的有男有女,男的名叫格罗姆,而女生则是组成了一个小队,共有三人。格罗姆生得丑陋,脾气很差,块头也很小,喜欢恶作剧,班级里近乎没有什么人和他做朋友。在这家伙扯到马歇尔头顶的一刹那,他立刻被这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撂倒在地,他骂骂咧咧地揉着自己的屁股,歪歪斜斜地走了开去。 而这三名女生在班级里也迅速崭露头角,获得了“尖头三姐妹”的称号。而原因很简单,她们的头都很尖,鼻子也很尖,下巴也很尖,看上去就好像是锥子上长了三个人。这三人表现出了极其夸张的尖酸刻薄,会嗤笑身周的一切不合意的地方。而她们一知道马歇尔无法使用魔法之时,便立刻跑到她的跟前,冷嘲热讽不说,还想要伸手去扒她的校服。马歇尔直接用力一踹其中一名女孩儿的脚底,顿时连带其他两人一起摔倒下去。 “女侠,你就是我的女侠!马歇尔!”雷威在旁边开心地起着哄,却被马歇尔一眼瞪安静,“唔......” 不过梅林有点感叹旁边这位雷威的运气,若是他一开始就展露出喜欢同时与不同的女孩交往的梦想的话,他肯定也立刻被排挤在外了。不过现在嘛......这小色鬼,炼药的才能倒是挺不错的,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也不知道这家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梅林每次和雷威聊天,不是漂亮的女孩子就是漂亮的女人,说得他有些心烦,他甚至还要炼一些奇奇怪怪的药品,将自己提前变大,去一些风俗店快活...... “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这男孩是不是从小就该阉了?”梦魇梅林哈哈大笑,“也真是有趣!尖子班果然都是些怪胎!还有那个贵族小朋友,这家伙身上的气息早就变掉了,你也不多看两眼。” 马尔克斯这才反应过来:“所以说有人顶替他来上课?不过,他不上课又是去哪里......” 今天的艾伦还是向前两天一样“娇弱”,说话有些唯唯诺诺,结结巴巴,见到平日里不想搭理的雷威眼神更是躲闪,甚至还有些多余的嫌弃。今天课上,艾伦被抽起来回答问题,本该自若回答的他反常地翻着书,磕磕巴巴地回答了问题。虽然答案正确,但老师显然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但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 “艾伦同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伊娃关切地说,“马林同学,你去陪他一起,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 艾伦低着头,梅林颇为无语地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吞吞地走出了教室。医务室离班级不远,慢慢走约莫三五分钟就能到。两人一前一后,艾伦一言不发,双腿似乎有些内八,小腿肚似乎在打颤。 “马林同学,我没什么事情......”艾伦快速地眨眼,额头淌下一滴汗水,“你就请回吧。” “额......”梅林倒有些想笑,眼底自然而然显现一枚淡金色的符文,带有穿透性的目光瞬间灼穿艾伦领口上的一枚纽扣。 只听得啪的一声,艾伦身体猛地一颤,这枚纽扣先是冒出缕缕白烟,又朝外射出五颜六色的淡色光芒,“艾伦”的身体忽然明灭不定,他的神色忽然慌张起来。 “啊!”假艾伦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墙角的阴影,右手迅速伸入口袋,掏出一张小小的羊皮纸,用力撕了开来,“不,不行!你得忘掉这些,忘掉这些!” 连忙追赶上去的梅林却见一个白色光点自视线中迅速扩大,应急之下,他的面庞射出数根虚幻的线条,牢牢缠住这枚小小的光点。光点前进的速度立刻减缓,梅林侧过身来,收回放出的【时光之线】,这枚光点旋即加速从自己的身侧穿了过去,打在远处的石柱之上,没能留下一点痕迹。 “你......你!”诺艾儿吃惊地见证了刚才的一幕,“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诺艾儿?”梅林总算是记起名字,“也就是说,这枚纽扣可以把你变成艾伦的模样?” 诺艾儿迅速冷静下来,嗫嚅着说道:“你能不要告诉其他人吗?” “那艾伦现在去哪里了?他怎么不来上课?”梅林问道。 “我,我不能说......”诺艾儿低下头,扒拉着裙角,“明明只是半天......” “果然最近几天都很奇怪。”梅林笑了,“那我就告诉老师了?” “别,别!”诺艾儿说,“就算我求你了,如果我的事情被少爷发现了的话,我......我可能会死......” 梅林懒得去管诺艾儿的死活,他并没有这个闲心:“所以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才会顶替艾伦上课呢?” “我......我只能说,艾伦少爷他......需要外出办事情,而我也想在这里上课,所以就......”诺艾儿磕磕巴巴地说,“至于是什么事情,我......我不知道。”她抬起头,试探性地看向梅林的双眼,却又略过他微微翘起的唇角,寒从心生。 “哦。”梅林眯起眼,笑着转过头去,“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想要干什么,你自己去干就是。只要不连累到我,爱怎么样怎么样。” 诺艾儿看着梅林逐渐远去的身影,心头的恶寒越来越浓。 “马尔克斯,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也没必要去管这件事。”马尔克斯说。 梦魇一语中的:“你是不想引火烧身,不过你得多想想过几年的事情了,你我都是。” “不论如何,我们定是不会被抓住的。” 梅林咯咯地笑了,他的语气同先前大相径庭:“显然,狄达摩之瞳的力量是观测真相,使用时光的小把戏,逃跑绰绰有余了。但你逃走之后,要去做什么呢?” 马尔克斯愕然:“我不知道,不过,先走到那一步再说吧。好不容易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何乐而不为呢?” “命运很奇妙。”梦魇说完最后一句,便没了声响。 梅林最终没有向老师上报真相,而是说艾伦身体有些不舒服,正在医务室治疗。老师没有怀疑,继续上课了。 艾伦是在最后一节课上课前回来的,梅林一眼看去,便知道这家伙是真的。艾伦和以往一样从容,笑着和大家说自己没事,又眼神柔和地看向自己,坐回了座位上。 “马林同学,谢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艾伦拍了拍梅林的肩膀,轻声笑道,“我确实有些事情要处理。” 梅林点点头,言简意赅,他不想管艾伦身上的事情,转头听起课来:“嗯。” 艾伦逐渐对梅林起了兴趣,这种片叶不沾身的性格很受他喜欢,若是能够让他成为自己的挚友,之后说不定大有用处。但他暗地里也提起戒心,像这种人,很有可能是他最不喜欢的心机颇深的那种人。他的父亲便是这种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艾伦将会重新回到课堂,同大家一起上课。而关于狄达摩神教的信息,他已经有了眉目。并且,他要做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艾伦要加入狄达摩神教。 章叁柒贰:何为希冀 【当第一头牛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它俯视着脚下漫山遍野的鲜花和绿草,又不禁抬头仰望着滋长的创造者。】 【从那遥远的天边,缓缓地伸下一只极其完美的手,这只手是如此完美,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切崇高正因为祂而变得模糊。】 【是祂,为强壮好动,傲慢成性的野牛戴上了第一只代表着束缚与奴役的铃铛,为人类这支弱小的种族辛勤耕作。】 艾伦抚摸着狭长石质甬道内纂刻的字迹,眼底不时闪现惊讶的神色。他发现,这些字迹并不只是单一的纂刻品,居然还是某种庞大术式的一部分,魔力在这沧桑的字迹深处缓缓流淌。也就是说,狄达摩神教的人居然创造出这样一种术式,甚至连正常的雅力士语都能包含在内。 按照术式平常的刻画方法,应当是那些艰深困难的符文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术式,它们才是代表着窥探世界本质的唯一介质。但现在,艾伦的的看法被颠覆了。 这里是雅力士西部地下的一座庞大的广场,原先作为污水处理池,但因为梵冈地下管道的全面升级,数百年前,这里重归整洁,但大部分人却不知道这处洞天的存在。艾伦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根据得到的信笺,他最终得知,这里是神秘的狄达摩神教在数十年前于梵冈建立的据点之一。 狄达摩神教的活动极其隐秘。根据艾伦的查阅,没有任何一位狄达摩的信仰者会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是狄达摩的信徒。而作为狄达摩神教的信徒,他们一方面通过自己的手与笔证明狄达摩的存在,一方面通过实践的方式,从世界各地搜集各种各样的符文组成诡异的术法,他们希望直面他们一直以来敬仰的神,狄达摩。 【是您,将自己的一切抽离自身,献给了我们,伟大的狄达摩!】 【我们只希望能够于最黑暗的地底,尝试用深灰的双眸触及您的双足】 【狄达摩——】 【遥远,庄重,伟大,不可触及的狄达摩——请聆听我这只微不足道的蠕虫】 【——一个极其荒谬的请求】 【请容许您卑贱,无知的子民们窥探一下您的英姿】 【哪怕是刹那消陨的影子,也值得——让我的一生为之光荣】 艾伦伪装自己的身份,找人定制了一套仿真皮套,不让自己的真容展现在对方面前,而他自然也找到了一套说辞,应该不会被狄达摩神教的人看出任何端倪。他步步走近地下广场,日光从两侧的旧排水渠漏下来,好似围了一圈金黄色的瀑布。广场的中央同样也纂刻了符文,艾伦只觉得这些符文刻得好像古典画中的魔阳。 “孩子,是谁让你来这个地方的?” 艾伦循声望去,一名穿着朴素灰色长袍的男人从右前方的灰暗角落中慢慢走出,他脸上浑是皱纹,面色慈祥。若是不知道这男人是狄达摩神教的人,别人还以为他们是经过政府认同的大教派。不过,艾伦也没想通,狄达摩神教究竟为何不被人认可,只能流落到这种落魄的地步。 “我的叔叔,阿托姆·于勒。”艾伦从怀里掏出一封先前搜刮出的信笺,走上前去,交予面前的男人,“他让我来这里的。” “孩子,来,把信给我,至高无上的狄达摩之神会护佑你的。”男人眼中忽然出现几分怜悯之色,“没想到阿托姆......不过,孩子,你定能继承阿托姆的遗志。” “狄达摩?”艾伦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重复了一遍,“他是谁?” “是创造这个世界的,至高无上的神!”男人忽然变得极为兴奋,手舞足蹈,眼底熠熠生辉,似乎在描摹着一副他认为无比光荣的景象,“来吧,来吧!让我们一起目睹一下祂的尊荣!” 艾伦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哦,哦!我忘记介绍自己了!亲爱的孩子,我实在是过于兴奋,因为好久都没有见到这么天真无暇的孩子来加入我们了......来的人都是那些心怀鬼胎,对生活失去了向往,以至于黑暗充斥心灵,想要借助狄达摩净化自己的人啊......而你!孩子!是多么可爱!是多么......咳咳。”男人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我叫托马斯·阿奎拉,狄达摩神教,梵冈分部的主教。孩子,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尔·于勒。” “真是个好名字了!之后,你就是我们最欢迎的新星!这真是太棒了,不是吗?大家都出来吧,来见见我们新的伙伴,我们的小小挚友!艾尔·于勒!” 艾伦环顾四周,管道与管道之间的犄角旮旯里居然走出一大批同托马斯相同穿着的人,有男有女,他们的眼中全部闪烁着狂热的喜色,要不是艾伦知道他们似乎同托马斯一样欣喜,还以为这些人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大家都过来!我们的小艾尔,我这就给你准备一套合身的教服!”托马斯从怀里抽出一根短小的魔杖,“以吾之名!”他一挥魔杖,空中现出一匹朴素的灰布,正按照艾伦的体型自动裁剪分隔,仅仅是半分多钟,便缝出了一套合身的衣物。 托马斯从空中捞下衣物,三下五除二地叠放整齐,交付到艾伦的手中。艾伦能够听到周围的教徒们在窃窃私语,其中不乏对于自己如此之小,却敢于来到这里的惊讶。当然,他也听到了某些关于“新鲜”的奇怪词语。 果然,这些人果真很是奇怪,简直是太奇怪了...... “这里是狄达摩神教的教义,记得回去通读,这将成为我们的行为准则,至高无上的狄达摩只会宠爱道德高尚的人。”托马斯高声说道,“然而,这个世界之上,犯下罪过的人数不胜数。吾主不愿回应我们的祈求,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大家必须要严格遵守教义的守则,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真正的虔敬!” 托马斯解散了剩余的人,只留下了艾伦一个人:“之后的每个周六,我们都会来这里,如果有时间的话,就来和我们一起吧,我们会给你看真正的神迹,你也会参与对主的追寻。” 艾伦点了点头,似乎还没有搞清楚情况。他还尚未说过要来狄达摩神教,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托马斯偏偏要拉他入伙。不过眼下轻易地混入了狄达摩神教,他倒也松了口气。首先,他要看清楚,这群古怪的人到底在干什么,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能够观察,才能够干预;能够干预,才能够控制。一条野狗总是要先观察其脾性,投其所好,在潜意识当中摸住它的命脉,才能让它对你点头哈腰。狄达摩神教虽然不是野狗,但狄达摩神教中的人人,总能找到类似于野狗的啊。 “我每周六都会来的。”艾伦先是犹豫了一下,旋即说道,“我会来见各位叔叔阿姨的。” “这才是我的乖孩子!”托马斯眯着眼,笑得很开心,“你很快会加入我们,我们还会定期举行活动,参加祷告。而那些犯下罪过的人,我们也会对罪恶进行审判。还有那些渎神者,他们自然会万劫不复。走吧,孩子,走吧!祝你往后的日子里,都被我主庇佑。” 待艾伦离开之后,托马斯才打开先前的阿托姆的这一封信,嘴角微微翘起。他从怀里拿出一副金丝框眼镜,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起来。 “居然真的是他的笔迹。”托马斯揶揄地耸了耸肩,随意地将手中的信笺撕碎,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将其烧成飞灰,“用这么小的孩子,心也真是够狠。” 阿托姆·于勒只是这名男人在狄达摩神教之中使用的名字,而他对外使用的名字并不是这个。托马斯记得,他姓琼斯,而面前这个自称艾尔·于勒的小男孩,却又拿着他亲笔写的信...... “推出来吧,计划中的日程要提前实施了。”托马斯·阿奎拉冷声说道,“雅力士的人民需要警醒,在这个充满灾难与苦痛的世界当中,只有伟大的狄达摩才能给予我们希冀。” 金属轮的咕噜声逐渐从暗处的甬道当中逸散出来,血腥气若有若无地飘荡,越来越重。只见一口极大的铜锅缓缓地从广场的另外一头被推了出来,而这口足有七八人合宽的铜锅,竟是一半装满了暗红色的鲜血! “还有多少人的血?”托马斯侧过身,朝身边的一个矮小的男人说道。 男人毕恭毕敬地说:“差不多还有四五万人。” “两年之内,我们需要收集五万人的血液。”托马斯面无表情地说,“神是众人仰望的神,寥寥数人仰望的不是神,只是一个可怜的,被吊在天空中的自缢的小丑。” “托马斯大人,我们已然尽力......” “不可懈怠。”托马斯摆了摆手,“下次,我们的小艾尔,也要成为伟大的创世之神的见证者。雅力士的政府,似乎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人性,审判必会自他们头顶降临!我们是狄达摩的代行者,自然要为我们的主出一份力。” “一切都是为了主......为了主......为了我们永恒的......希望......” 疯狂的光泽在所有教众的瞳孔中荡漾,他们身处地下,却给人一种身处群山之巅的快意与骄傲。他们是最先一批握住希望的种子的人,而他们,必然会将痛苦从尘世之中拔除。 章叁柒叁:星星的女儿 “政府请我出面去解决狄达摩神教的事情。” “不要去。”费特接过酒保推来的一杯香槟,慢条斯理地啜饮着,“你若是再大幅度动用魔力,你就会变成废人。” 塔拉没有接费特拿过来的香槟,她摇头,笑着说道:“我不喝酒。我已经答应了。” 费特转过身,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你死了,我会拉着雅力士陪葬,我说一不二。姐,把这杯酒喝了吧。” “我还没喝过酒。”塔拉顿了一下,在昏黄的灯光之下,缓缓地从桌上挪过这杯还在冒泡的黄色的酒,用嘴唇抿了抿杯壁,酒杯旋即微微倾斜。她忽地睁大眼睛,似乎是呛了一口,连忙把杯子撩下来,朝费特吐了吐舌头:“不好喝。” “哦。”费特从她的手中接过这杯酒,将其一饮而尽,“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 “我当然会保护你了。”塔拉挑了挑眉,举起了自己纤细的小手,“来一杯果汁吧,随便什么果汁。” “呵,‘小麦果汁’除外。”费特无力地抬起酒杯,“我从来没爱过这个世界,尤其是这个破烂的雅力士。从小,我们俩酒杯那个混蛋丢在这里。我真是后悔,当初没有把你从这趟浑水里拉出来,你也不至于会变成现在这一副模样。” 塔拉喝着由果汁和糖浆调制出来的饮料:“我......这就是我的价值,我的使命。” “是谁告诉你,你的价值就是被燃烧,被践踏?”费特打了个响指,手中窜出一簇火苗,转手之间却又很快地掐灭下来,“你现在就像一根即将烧尽的火柴,火柴的终局就是被丢弃。” “你的修辞不错。”塔拉开心地笑了,似乎那些令人头疼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令人头疼”一词似乎并不能形容近几年在她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要做出恰当的比喻,那便是噩梦,纯粹的噩梦,“群星引导着我。” “你想和那个男人一样......”费特咬紧牙关,手中的玻璃杯随即咯吱作响,“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这是我的命运。” “我不信。”费特将酒液一饮而尽,“拿酒来!要这里最好的酒!” “好的,少爷。”酒保微微歉身,拿过吧台最中央的一瓶酒,扒开软木塞,不大的酒吧里顿时拥塞浓郁的果木香气。又是一杯澄澈的酒液,托至费特的面前。 费特面颊绯红,用力地举起酒杯,酒杯里似乎装着的不是酒液,而是一枚枚闪亮的金币。每一口下去,下肚的金币便是成千上万,要不是这座酒吧本来就属于黑星,酒保也不会为他们开这瓶极其珍贵的酒。 “我记得,你酒量不好。”塔拉捂着嘴,眉眼温和,笑意充盈,“酒品更不好。” “你变了。”费特忽地伸出食指,直勾勾地指着塔拉的鼻梁,“你不是以前的塔拉了。以前的塔拉......是我的姐姐......而现在的......” “现在的?” “你胆怯了,你开始变得畏头畏尾......但在一些事情上面,却又该死地负责......该死!你变得愚蠢了!愚蠢!愚蠢至极!”费特猛地砸了一下吧台,喉咙深处似乎潜藏着一汪苦水。 “别吐在这里啊,臭!”塔拉状作害怕,实际上还是在打趣自己的亲弟弟。 “你之前被称作过‘星星的女儿’。那个男人.......哼,‘父亲’!他们都说你是父亲的翻版,你继承了父亲的力量。”费特闷闷不乐,摇晃着半满的酒杯,“他们何时问过你,你是否愿意去继承父亲的事业!” “我愿意。” “你只是被迫愿意的!” 塔拉眼神复杂,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是我的价值。” “价值......你有什么价值!我在你心目中又有什么价值!你在我心目中又是什么样的价值!你有考虑过我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我知道,你先别——” “——我告诉你,不论是那个首席法师,还是‘星星的女儿’,在我这里,你只是我的姐姐!” “但我......” “你也要跟着这些愚蠢的星星一起,和父亲那样愚蠢地离开吗!” “不,不......”塔拉当然知道费特还记得父亲死去的那个夜晚。那么平静,那么坦然,父亲安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沉默地接受了群星的指引,甚至没有半分违抗。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你会从棋盘上跌落下来的!” “这是我的命运,费特。”塔拉平静地说,“我兴许理解了我的父亲。” “那是诅咒......那是诅咒!我说了,那是诅咒!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为什么无论怎么做,都无法理解你在做什么?你凭什么那么善良?你凭什么那么孜孜不倦地为大家做着一件又一件苦差事,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账们,却一次又一次地将你的功绩占为己有!不论是荣誉,财富,还是生命,他们都在一点点地离你远去,你做这些事情的价值......价值!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费特,我真的不知道!”塔拉忽地捂住自己的脸,她用力地用指甲撕扯着自己的脸颊,似乎在忍受着什么,“你还要这样逼迫我到什么时候!”她抓起尚未喝完的饮料,往地上猛地一摔,饮料撒了一地,玻璃破片从地上慢慢散落开来,在灯光下,好似漫天垂死的星辰。 “我从来没有逼迫你......我从来没有!”费特愣了一下,眼角流下两道眼泪,“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有我!最在乎你的人是我!其他人......” “我......对不起。”塔拉揉散自己的头发,“都是我的错,但这是我的责任。我还有约定......我真的,对不起你,费特,但我有必须要履行的约定。” “和谁的约定......到底是和谁!” “艾云尼。” “那个死人!哈!和死人有个约定!我亲爱的姐姐和死人有个约定!哈哈哈哈哈哈!他到底死了多少年啦,还是说这个世界上真正存在着鬼魂!”费特用力掰扯手指上的黑曜石戒指,大声叫道,“拿酒来!” “你不能再喝了,费特。”塔拉叹了口气,她的脸上不觉间已满是裂痕,“我知道,我不是个称职的姐姐,也非常虚荣,自大。但我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我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才能拯救自己!”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找不到......我除了那个约定,我找不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成天朝思暮想着的责任,不还在你身上吗?星辰会的会长,在雅力士境内成千上万的星辰塔,都听凭你的调遣!你凭什么找不到!” “你知道的。”塔拉咬破了自己的下嘴唇,她的声音正在颤抖,“我是星星的女儿!” “该死,该死,该死的,他妈的星星的女儿!他!妈!的!星星!什么狗屁星星!”费特神经质地灌下那杯酒,“唔,呜......”下一刻,他的胃上下翻涌,酸臭的呕吐物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果然......”塔拉用手指撇干净眼泪,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时之间还没能站稳,“我得走了。对不起,费特。” “不......你不能......呕......走!” 塔拉害怕地走到酒吧的门口,她注视着费特狼狈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她的嘴里只得吐出这句话:“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费特尚未说完,他的眼前一黑,意识一沉,已然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塔拉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外,来到【群星都会】的地表。菲拉比现在正值上半夜,群星为大地提供了绝美的亮光。 每个月,塔拉依旧会来菲拉比主持【星降】的仪式,而她的魔力水准也肉眼可见地缩减下去。她现在说是五魔纹术士,魔力水准已悄然跌入四魔纹的大关。她现在每用一次魔法,便是对自己的身体的一次根本性的摧折,用一点少一点。 她反复地问自己,后悔吗?不断地失去,痛苦吗?一切都将化为过眼云烟,绝望吗? “不知道。”塔拉喃喃道。 这就是她的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迷失在群星与命运的纠缠之中。她不愿意相信,但却不能不信。她不想去做,但却不能不去做。她不想死......但在群星的指引之下......她的命运,她见证了自己的悲惨。还有那轮明月,那轮巨大的,如同玉盘的明月。她好害怕,好无助,却无法将自己的切身体会向她人道明。 塔拉是痛苦的人,她已深深地陷入泥淖之中,再也拔不出来了。但她最终还是丢不掉自己内心深处的一抹超然与高洁,即使她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一份超然与高洁。她是星星的女儿,她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去触摸天空中那遥不可及的神明的脚掌。她为自己的超越而感到陶醉,但她在内心深处也深深地认同,这只是一种虚饰的软弱。 兴许众人心中的狄达摩真的存在......她也不清楚,此刻支撑着自己走下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和艾云尼有个约定,有一个不得不完成的约定。她必须要保证马歇尔的安全,与此同时,她必须要坚守自己在星辰会的岗位。然而,她这个星辰会首席元老的位置,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摇摇欲坠了。 她知道自己的弟弟会帮助自己,但她并不认为受到魔力不如自己分毫的弟弟的帮助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但塔拉似乎忘记了什么。似乎正是这种心中的超然与高洁,才是她傲慢的源头,也是她悲惨命运的源头。到头来,她还是浑然不知,退却也是一种前进,反而是往更加万劫不复的境地走去。 该回到梵冈了。马歇尔在魔法学院的日子并不幸福,但塔拉知道,这种日子也绝不憋屈。只要她还在,雅力士便还是安详平和,不会翻起什么波浪的。 章叁柒肆:爸爸与父亲 谢尔顿每天都会送梅林上下学,住在梵冈并且能够考上帝都中央魔法学院的孩子少而又少,大部分都无法走读。梅林显然算是很幸运的那一个。丁香街虽然不在梵冈的中心地带,称作马车去往学校也仅需要半个多小时罢了。 谢尔顿每天坚持陪伴梅林去学校,而梅林放学之后,则需要自己回家,因为谢尔顿所在的商会下班较晚,他没有办法及时接自己的孩子。梅林很是懂事,能够用父亲给予他的零花钱乘坐马车,自己回到家。他的钱包里有丁香街房子的钥匙,当他到家的时候,谢尔顿总会拿出热腾腾的饭菜,招呼梅林进来吃饭。 饭食的量显然是为两人准备好的,并且根据梅林的成长正在逐渐增加。转眼之间,半年已过,梅林又长高了一些,但在入学的年龄段之中,他的身高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在梦魇的帮助之下,梅林体内的魔力同样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涨。他灵魂之中的花朵也因为不断地欺骗接二连三地绽开,毕竟他的身份对外是马林,他的名字本身便是虚假的。 “今天我会晚一些回来,你可以用我的零花钱,去外面吃一顿,梅林。” “爸爸要去干什么呢?” 在临走之前,谢尔顿有些反常地提出,今天他要晚一些回家:“工作上的事情,我的上司说,若是加个班,可以有奖金,最近商会里的事情很多。” “好的,”梅林笑嘻嘻地说道,“我要吃西边的那家烤肉!” “别吃坏肚子了。”谢尔顿虽然没有见过梅林吃坏过肚子,甚至得过任何病,但他向来是如此,“我会在晚上八点之前回来,不用担心。你想吃什么零食吗?我可以给你买。” “我要吃西西弗饼店的蝴蝶酥!要双倍糖霜的那种!”梅林同谢尔顿一起走出家门,在走向路口等待马车的时候,梅林正在对零食产生无尽的幻象,他喜欢吃零食。 “还有吗?” “据说饼店还出了新品,叫辣椒翻糖。” “你不是不喜欢吃辣吗?”谢尔顿挑了挑眉,“别到时候吃不掉,我帮你解决啦?” “就买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啦!”梅林笑了,“还有软糖,我要吃软糖!” “蛀牙的始作俑者......好吧,我会买来,但不要多吃。”谢尔顿打了个哈欠,他手中的公文包貌似比先前的要厚上一些,“第一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记得准备考试。别到时候全都不及格了,也没在家里看到你刻苦学习。” 梅林虽然底子比较差,课上也不大喜欢听讲,但他并不讨厌看书,只要过眼两三遍,便能够把书上的东西理解个七七八八了:“我学习还是不错的嘛!之前的考试都考得不错!” “除了雅力士史。”谢尔顿打断梅林,“你可以让班里的同学给你辅导辅导。你不是说马歇尔同学学习非常好吗?你可以让她教教你。”他一边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枚金币,递到梅林的手里:“你也可以请马歇尔同学吃顿饭,我相信你们作为同学,她是不会拒绝你的。你们是朋友,对吧?” “实际上不是很......”梅林眼馋地盯着手掌中央的两枚金币,狠下心来,塞进自己的包里,“好吧,我晚上争取把马歇尔同学约到咖啡馆里,让她给我补习历史。” “这才对嘛!不过我在你这个年纪,雅力士史倒是学得最好。”谢尔顿说,“你魔力底子优秀,反倒是这些要记要背的东西不大灵光了。” 第一学期马上就要过去,虽然没有学年结束的考察,但接踵而至的笔试和魔力测验还是让学生们颇为头疼。对于后者,梅林能够轻松地通过,虽然他展现出来的魔力层次也只是在班里落得中庸的程度,但谢尔顿告诉他,不要过于显露实力,他照做了。在笔试方面,除了雅力士史以外,他的成绩也能排在班级前十五左右。 雷威的成绩平平,除了魔药学全班第一,其他的只能混到堪堪及格的程度。他的成绩与他平时的不务正业大有干系,他将自己的空余时间全都花在了挖掘美女之上。马歇尔非常不喜欢雷威,但雷威偏要粘着马歇尔不放。在梅林看来,这倒也正常,毕竟马歇尔长得也蛮漂亮的。 马歇尔虽然不能使用魔法,但她的笔试成绩名列前茅,在魔法实践课上的战斗能力同样不容小觑。相对于梅林的低调,马歇尔反倒是高调地挑战班级里所有曾经自以为是地在她面前挑衅的同学,旋即将他们一一华丽地击败。这一切都与她的极端刻苦有关,但凡梅林学不下去,转过身来的时候,马歇尔要么就是在闭目养神,要么就是抓着书本,紧紧盯着书上的内容,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似乎有秘密,但梅林不想去深挖,他不喜欢多管闲事。 而老师一致投票选举出的“最不值得担心的学生”莫过于艾伦,不论是极其圆润的处事风格,还是他渊博的学识——他甚至能够在魔药学上和雷威打得不相上下,还是他惊艳的魔力掌控力,无不是班级里的佼佼者。 而这三个人,一男两女,现在正工工整整地排列在梅林的好友名单之内。 当然,他在班级里虽然没什么冤家,十分低调,但他依然有自己的喜好。他不喜欢班长休谟,因为她话太多,喜欢向老师打小报告,并且什么事情都不假思索地揽在自己手里,弄得全班所有人都畏首畏尾。并且,这家伙更是喜欢向老师讨取欢心,不过这些老师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油盐不进。休谟虽然没能够在老师那里拿来任何特权,但她似乎装作拿到了什么权利的样子,喜欢习惯性地指使别人做这做那。虽然大家都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好歹是同学关系,忍了也就忍了。起码她还为班级做过不少事情,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但先前欺负马歇尔同学的那三位女生貌似借着自己不小的背景,在班里作威作福,这件事并没有个头。她们虽然被马歇尔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并不表明她们不会找其他人下手。幸好梅林在班里的存在感比较低,或许是他展现出的实战天赋比较强,万一被打破相了又是一回事了。 “马歇尔,我父亲想让你帮我补习雅力士史,给了我一小笔钱,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请你吃饭,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帮我补习,可以吗?” “我今晚......”马歇尔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最终绽开了笑颜,“好吧,免费的食物,我总不能不要吧?” “你也不缺钱吧......”梅林正在整理书包,今天老师大多数在讲复习课,在上雅力士史的复习课的时候,梅林总算是硬撑着没有睡着,“你想吃什么?” 马歇尔在这段时间里算是和梅林熟络了一些,也没讲究什么礼仪:“我要吃肉,不要甜的,要咸的,我觉得雅力士东边的那家‘野猪人酒家’里的黑椒猪扒很好吃。” “好,你是住校吗?” “也没有规定住校的同学只能在学校呆着嘛。” “你比刚开学的时候要开朗了不少。”两人收好书包,往校外走去。 马歇尔打了个哈欠:“也许吧,我原先还以为我没法在学校里交到朋友。” “只要是漂亮的女孩子,雷威都会和她们交朋友的,你放心。”梅林打趣道。 马歇尔吐了吐舌头,和原先刚开始转到学校的时候截然不同:“我不喜欢他。” “是哪种‘喜欢’?”梅林咧开嘴,无耻地笑了。 “两种都不喜欢。你让我不开心了,我今晚要多吃点。” “我爸爸给了我两枚金币,肯定够吃了。” “两枚?”马歇尔瞪大眼睛,“不是个小数目。”不过这笔钱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了。“你父亲看起来很有钱。” “也许吧,他现在在一家大商会工作。”梅林随口说道,“你的父亲呢?” “我父亲去世了。”马歇尔低下声来,“他之前对我很好。” “我对你父亲的死感到非常遗憾。”他看到马歇尔的拳头逐渐攥紧,“起码你现在还有人请你吃东西,以及拜托你帮他补课。” “切。”马歇尔翻了个白眼,“我倒是觉得,你们这些书呆子,打又打不过我,成绩也没我好,还不如去旁边的骑士学院呆一个学期。” “哈哈,”虽然梅林还没有和马歇尔对上阵,但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还是能打得过她的,“有些术式的威力可不小。” “我有我的魔剑,我的剑也有魔力。” “那你应该去骑士学院。” 马歇尔忽地站住了,她愣了一下,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旋即嫣然一笑,跟了上来:“我家里人不让去。” “那就偷偷去。”梅林笑嘻嘻地说道,“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翻进去。” “只有傻子和疯子才会冒险硬闯入这两所学院。” 梅林掰出一个笑脸:“那我们去吃饭。” “你在这个时候显得很无趣。” “你在这个时候显得很不像一个小孩子。” “你就像一个老头子。” “你就像一个老婆婆。” “滚蛋!”马歇尔拍了下梅林的肩膀,开心地笑了。他们不知不觉之间已走了一段距离,温暖的夕阳送上了初冬为数不多的亮光。 “当心!”梅林看到马歇尔一脚踩到一枚石子上,眼睁睁地看着她朝身旁一扇漆黑的大门撞去,他想去拉,却没能赶上。 只听得“哐”的一声巨响,幸亏是马歇尔跌到了门上,否则她的衣服就要被粗糙的石路给刮破了。 “哎呦!” “啊!”马歇尔从门上跳了起来,梅林也被吓了一跳,“什......什么东西?” “你们冷不迭撞上来,我这把老骨头......” “是你?”马歇尔这才瞧了瞧这扇大门的全貌,说话的显然是艺术街街头的门栓,“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来这里了。” “会说话的门栓......”梅林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好玩儿。” “什么好玩!我可是伟大的——”门上的老头的嘴再次被一只布满皴皱的手捂住了,在这老头挣扎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变得面无表情,语气也变得很奇怪,“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是回答令我满意,我便可以让你们进入艺术街。” “艺术街?”梅林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条街道。 马歇尔简短地给出了解答:“一名伟大的艺术家的居住地,这条街道已经存在两三百年了。” “进去......为什么要进去?马歇尔,你想进去吗?” “我......实际上不是很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门上的老头的脸色变得十分尴尬,“但很多人都想要进去看看。” 老人的嘴巴微张,内里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当然什么也看不清,因为他是锈蚀的铁制成的:“请回答我一个问题。” 而就在此时,谢尔顿同样听见了这一句话:“请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正在梵冈一家极其偏远的孤儿院内,这所孤儿院极其破旧,约莫收留了十数个孤儿。有人说这里马上就要被拆掉了,也有人说要过几年,但这里不知为何一直留存下来。而这些话,十几年前就有人在说,而现在,依然有人在说这些话。不过这些话当初的笃定,变成了茶余饭后闲来无事的解闷语。 “你愿意为这些孩子付出多少钱?”谢尔顿面前的老头衣着破旧,浑身冒着一股臭气,说话的时候,似乎能够看见有一大堆苍蝇从深不见底的喉咙口喷出。 谢尔顿坐在孤儿院东边接待室内的破沙发上,认真地说道:“我会尽我所能。我是不会让他受苦的。” “你有多少钱?” 谢尔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袋,布袋拿出的一瞬间,孤儿院的老头便听到了悦耳的金钱的叮当声。他炽热地,直勾勾地盯着谢尔顿将布袋的口子打开,旋即上下颠倒,一枚枚闪闪发光的金币从口袋深处倾泻出来。 “太多了!太多了!”老头口水直喷,他一拍桌子,三下五除二地捞起五枚金币,“五枚就好,五枚......也是时候让我的孩子们吃点好的了,他们好久都没吃点油水......” “一年半以后,我会将他带走。” “一年半?”老人睁大了他灰白肮脏的眼睛,“为什么现在不带他走?” “因为还不是时候。” 谢尔顿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出了孤儿院接待室兼院长室,他脑子里浮现出马歇尔和梅林讲习的片段。过了一会,只听得一声长叹,消散在初冬的黄昏之中。 章叁柒伍:苹果 “美,是什么?” 这是门栓上的老者图案给出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对于这么小的两个孩子来说确实是一个无法理解的东西。 “美?是什么?”梅林眨了眨眼,问起马歇尔来,“好奇怪的问题。马歇尔,你觉得美是什么?” 马歇尔想了一想,又瞧了瞧面前的老人。不知道为什么,一谈起“美”这个词,她的心头又想起那双澄澈透亮的双眼来,那双眼睛很是湿润,近瞧过去是靛蓝色,而这一抹蓝,便是她的最后一抹记忆。而这记忆,却又不可避免地消散在浓厚无声的时光当中了。 “是灵魂。”马歇尔笃定地说道,“美就是灵魂。” “天哪!”老人大叫道,“灵魂!那么好的答案!美是灵魂!真不错,不错!那这位小朋友,你认为,美又是什么呢?” 梅林不假思索地笑了,他轻轻地说:“我觉得花很美,我觉得美是花。” “噢......这位小朋友给出的——” “——我也是花。”梅林打断了老人的话,笑嘻嘻地说道,“我说完了。” 门栓忽然扎扎作响,这位老人的面孔上的表情极为惊讶,马歇尔颇为奇怪地看着梅林,不知道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才说出的“美是花”,“我也是花”的这一番话的。 旋即,门后传来几道零零散散的掌声,听这些掌声,两人知道,背后有人,但只有一个。 “唔......噢噢噢噢噢!亲爱的小家伙们,你们非常幸运地被艺术街接纳,”门栓上的老人眉飞色舞,他的脸正伴随着大门的打开逐渐分为两半,“进来坐坐吧,进来坐坐吧!我的小可爱!” 真是疯癫。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又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对方。马歇尔耸了耸肩,梅林挑挑眉。门后出现了一个同门栓之上的老人差不多年纪的一个男人。他满脸皱纹,打开大门的手上满是老茧,皮包骨头的手腕之上凸起一大块一大块的肉瘤,而肉瘤之上沾染着浓厚的脏黄色的颜料。 “没想到,艺术街里还真会来人,咯咯咯!”这老家伙在门上抹了一把,剐下一层厚厚的颜料和油脂,而这门栓非但没有大叫,反倒是兴奋地张开了自己的嘴巴,贪婪地将他揩到门上的颜料舔舐干净,“进来吧,进来吧!” 门张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堪堪能够让两人进入,马歇尔和梅林本没有进入艺术街的打算,但这次歪打正着,说不定也挺好玩的,进去看看,说不定能够大饱眼福。 没有人发现,方才站在一堵灰扑扑的墙壁跟前的两人,居然对着墙壁有说有笑一番后,居然直勾勾地冲着墙壁走去。他们很快融入了墙壁,仿佛跳入了一潭沼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梅林本以为这所谓的艺术街会和外头大相径庭,进去一看,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与其说是艺术街,还不如说是一个小巷子,巷子里一共四个住户,也就是四个人家,明明是到了饭点,但四家人楼顶上的烟囱都没冒出白乎乎的水汽。巷内很阴冷,但这股阴冷都被四家人门前的黄色门灯牢牢钳制,进一步则太亮,退一步则太暗。 四户人家的家门前全都是垃圾。最前头一户的人家全都是用坏的颜料盘,第二户人家的门口都是废弃的石料,第三户人家则是断了的琴弦和废弃的乐器,而第四户人家的家门前,摆放着一摞又一摞的纸。 马歇尔方才没有看清老人的全貌,这才发现他还戴着一顶长相颇为滑稽的帽子,看起来就好像被绞碎到一半的大骨头,在老人的头上随意地歪斜着。他笑得很开心,马歇尔从来没有这么笑过,不过她之后也不会学这老人笑得这般开心了,因为他这么笑,丑得令人皱眉。 “别人都叫我【画家】,不过,我确实是个画家,他们说的没什么错。”老人为两人带起了路,他轻快地哼着小曲,拖开自己家的家门,“不用脱鞋了,我家里很脏。” “您在这里生活多久了?”梅林问道。 “我?”老人回过头,眨眨眼睛,两颗浑浊的眼球滴溜溜地转,“我记不得啦!我整天就是吃了拉,拉了睡,其余便是在画画,哪里管得着在这里过了多久了?噢,噢噢!二位是不是还没有吃过晚饭?” 马歇尔点了点头,老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他眉毛撇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画笔和一个肮脏的画板,又随便从身侧捞起一张纸,噼里啪啦地搁在画板之上。属于【画家】的房子很小,除开一间厨房,厕所,书房以外,就没有剩下的空间了,所幸梅林瞧见了小屋的一侧有一架梯子,也就是说这间屋子有两层。 “等我半分钟,好吗?我相信你们一定愿意等我半分钟的,就半分钟......”【画家】抠了抠自己的脸,挖下一团黑泥,又随意地弹向远处。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足足有他脸那么大的调色盘,明明调色盘上没有颜料,但他依旧举起自己的画笔,笔尖轻轻地在调色盘上蘸了一蘸,右手旋即一挥,洁白的画纸上瞬间出现了一抹脆嫩的红色。 两人看得四眼发直。他到底是如何掏出那么大的调色盘的?在没有颜料的情况之下,他又是怎么在纸上留下痕迹的?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不单是从两人进入老人房子的那一刻起,进入艺术街的那一瞬间,两人便觉得超级古怪!明明没有任何炊烟,这四位艺术家凭什么能够在这座阴暗的角落存活下去?凡是人便是要吃东西的,他们不可能不吃东西...... “梅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梦魇的语气是少见的犹豫,“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竟是没能发现他正在使用魔力......还是说,这片空间本身就有问题......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会伤害你们。” 马歇尔瞬间沉迷在【画家】迅捷有力的绘画过程当中,待他落笔,她如大梦方醒,喃喃道:“苹果?” “没错,苹果!”【画家】眯起了眼,深深地瞧着画纸上的两枚鲜亮的苹果,嘴角不禁留下两道口水,“令人神往的苹果!” 好想吃......好想吃! 两人内心同时一惊,明明只是一幅画,他们身上的饥饿感不知为何尽皆涌现出来,仿佛摆在他们面前的真是两个鲜翠欲滴,散发着深厚果香的苹果! 梅林吞了口唾沫,【画家】擦去嘴角的口水,莫名其妙地伸出右手,探出中指和大拇指,朝画布上的其中一枚苹果摘去! 嘎吱!这是苹果从树枝上被摘取下来的声音!两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位【画家】画出来的东西,竟然能够成了真。画纸之上的苹果居然真的能够由老人的手摘取下来! 这位老人看着两人惊讶的神色,又是咯咯咯地笑,顺手捞下画布上的另外一只苹果,塞进了两人的手里。两枚苹果自画布上摘落,这张画布重归白色,焕然一新。 “吃吧,吃吧!我知道,你们小孩子就爱吃这个!想当年,我的一个侄子......叫什么来着?我忘啦!他最喜欢吃苹果了!他小时候就吵着要着让我买苹果给他吃......可惜,他......死于一场爆炸,嗯,嗯!他去矿场工作了!真遗憾啊!真是......太遗憾了......”【画家】的眼角忽地大滴大滴地淌下泪来,看得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边用手揩去泪水,一边挤出一个微笑,说道,“总而言之,亲爱的,快吃吧......吃吧!” 饥肠辘辘的两人看了看手中结实的苹果,不论是眼睛瞅着,还是用手掂量,他们的知觉告诉自己,这确实是一枚新鲜香甜的苹果,绝没有错的。 梅林首先张嘴,用力朝手中的苹果咬下,清甜的果汁夹杂着苹果最纯正的浓香,肆意冲垮了他的味蕾和鼻腔。 “好甜......好好吃!”梅林兴奋地说道,“太厉害了,简直是太厉害了!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他不仅觉得这苹果好吃,更是发现,自己体内的魔力又产生了一场空前未有的爆发!梅林的身体中的每一块肌肉正在欢呼雀跃,仅仅是这一口苹果的缘故,他的体质居然被硬生生地拔高了一个等级! 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马歇尔见梅林做出如此感想,将信将疑地咬了下去。果肉入嘴的刹那之间,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抓紧手中的苹果,以最快的速度用力吞咽下苹果的全部。 好舒服......好热...... 马歇尔仅仅用半分钟的时间便吞下了这枚鲜美的苹果,旋即检查出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她的身体素质竟是有了进一步的突破!明明是自己苦练多少个夜晚都无法达到的成果,就因为这个小小的苹果而达到了! 梅林打了个饱嗝,仅仅是一个苹果,他的肚子不知为何已撑得不行,再让他吃什么,他也会摆手拒绝,说吃不下了。马歇尔同样有着这种感觉。 “谢谢你,这位好心的先生,这颗苹果,真的很好吃!”马歇尔衷心地朝【画家】致谢,而这位老人不知何时已拿出新的一张白纸,手握调色盘,上头沾满了颜料,正在认真地调色。 “出去,我不认识你们,不要打扰我创作,在五秒内不滚出我的家,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先前和蔼的老人已不复存在,现在正坐在两人面前的【画家】,完全是一个进入创作状态的老人!即使他没有看着两人,马歇尔和梅林竟是感觉自己背后涌现阵阵恶寒! “快走!”梅林用力拽起马歇尔的手,拖着她往外走。两人刚刚走出门外,属于【画家】房屋的门啪地一声被用力关上了。 两人面面相觑,用力深呼吸,想从方才的惊惧中脱离出来。还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他们面前居然又出现了拿着一个雕刻凿的老人。梅林有些怀疑上了年纪的老人是不是都长得差不多,他觉得这俩人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装束完全不同。但他仔细看去,却又觉得,他们两个也没那么像了。 “别理他,他就是那个样子!他最擅长的不是画画,是翻脸不认人!”这位老人表情严肃,完全没有【画家】的欢脱,相对地,他的身上也干净了很多,不会像画家那样,一抹一把油。 “进来吧。”【雕刻家】朝着不敢乱动的两人招了招手,嘴角向上微微抽了抽,算是笑了,“我给你们看看我近来雕的好东西,一般人都看不到。” 这是无法拒绝的。无法拒绝。绝对无法拒绝。 两人的心中没有丝毫拒绝的念想,抬起自己的脚来,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进了【雕刻家】的屋子里。 章叁柒陆:模糊的执着 相对于【画家】屋内繁杂的摆设和堆砌的画作,【雕刻家】的屋子虽然拥挤,但井井有条。浅浅看来,雕刻家的屋子共分为三个部分:雕刻区,住宿区,仓库。雕刻区是梅林和马歇尔现在所处的位置,进门便能看见地上立着一块同成年男性差不多高大的大理石,略略打了个型,却也能够依稀辨别出【雕刻家】想要雕刻的到底是什么。住宿区在两楼,抬头便能见到。而仓库,则藏在屋子的最深处,被一扇灰扑扑,却又极其干净的木门所遮掩。 “这里没有给你们坐的地方,那就站着吧。”【画家】站的很直,脸上没有笑容,但他眉眼温和,并不让人害怕,“你们既然被艺术街接受,那么就会得到相应的奖励。而奖励的内容根据年龄而定,你们比较小,因此,在进入艺术街的人当中,你们得到的奖励是最少的。” 两人连连点头,心头涌出阵阵喜悦。没想到他们歪打正着,却也能够得到一份格外的提升的机会。 “另外,若是你们在门口给出的答案不能令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满意,那么艺术街的大门便不会为你们敞开。” “是谁认可了我的答案?”马歇尔有些好奇,不禁问道。 【画家】眼底含笑:“是我。我认可了你的答案。” “为什么?” “你自己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画家】说,“这位美丽的小姐。” 马歇尔沉默不语,没有做出回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梅林也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是谁认可了我的答案?” 【画家】的面容忽地一滞,他看向梅林,嘴唇似乎没动,但话语很清晰:“【作家】。我无法理解你给出的答案,更是无法理解那家伙对你给出的答案给出肯定的态度。我们四个人向来都不互相理解。” “对于美的态度,你们同样也不一样吗?” “不一样。”【雕刻家】摇了摇头,旋即摆摆手,“该回归正题,到给你们展示我的作品的时候了。实际上,所谓的奖励,也只不过是给你们观赏我们的作品罢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在这些作品当中收获到什么。过来吧。” 【雕刻家】整理自己的着装,将身上穿着的棕色工作服上的灰尘一一揩去,将二人带到那扇小小的灰色木门前方,旋即伸出右手,缓缓地拉开了这扇跨越时光的小门。 一切都静得很美妙。这座仓库之内只有三件作品,分别是一位舞女的三个不同的动作。这舞女穿着一袭轻盈的蕾丝边舞裙,先是踮立左脚,身形似天鹅,她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左手,伸向前方。她并没有停下,又向右侧过身去,凌空转了一圈,朝上现出柔美的颈项,再缓缓落地。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最终在那漂浮的白天鹅中定格下来。 两人恍然惊觉,自己正在观摩的只不过是三座雕塑罢了,脑海之中竟是浮现如此美妙的遐想,却也是令人奇怪又惊喜。这种纯正的,视觉上的享受,竟是能够给人带来听觉,甚至触觉的联觉,也让两人对于艺术有了别样的看法。 “这只是我作品的一小部分,但这一小部分,却也能够暂时满足你们了。”【雕刻家】一挥手,两人从仓库中闪现而出,“时间很昂贵,你们该走了。” “谢谢,这位先生。”马歇尔由衷地说道,她的眼中竟是含着几分泪花,想必是被这三座雕塑打动了。 “实际上,你们根本对美一无所知。没有人能够真切地认识美。”【雕刻家】将两人送出自己的家,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凿钉,说道,“接下来招待你们的是那个玩音乐的家伙,我该继续工作了。记得到时候好好享受。” 梅林等待马歇尔抹去眼泪,还是好奇地开口:“你为什么哭了?”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马歇尔用力地眨着眼,“没事,该去下一间屋子了。” 还未等二人走近属于【音乐家】的屋子,他们便听到里面传来声声极其刺耳的刮擦音。这种声音难听到不懂音乐的牛羊来了都要悲鸣着离开的地步,两人的眉毛立刻飞到天上,双双捂住自己的耳朵,双腿打起战来。 “天......天哪!”马歇尔脸色惨白,想要用自己的声音压过这锯树桩一般嘈杂的声响,但并没有半点用处,“要......要吐了!” “别,别吐在我身上!”梅林立刻从她身边离开,马歇尔即刻朝他翻了个白眼。 马歇尔没好气地说道:“我还没吐!” 除开最里面的属于【作家】的屋子,剩下两位艺术家都面色铁青地冲了出来,【画家】的额头青筋暴起,而【雕刻家】居然硬生生地把自己心爱的凿子给折断了! “这个老疯子......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这声音停了以后,我绝对要用我的画笔把他的肛门插成八瓣!” “比你还疯的疯子......三天两头就来这么一次,还让人有没有活路了啊!”画家扒着门把手,在门把手上抠出四道指印,“嘿,小妞儿!拍他的门,我不信这家伙对女孩子还下得了手!”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大力地拍起属于【音乐家】的屋门。折磨的响声终于到此为止。她用力地站定,用力地呼吸,用力地活着。 两人更加觉得先前那种宁静的氛围更美了,而他们对于进入接下来的小屋莫名有一种恐惧的心理。梅林凑上前去,马歇尔倒是退了两步,他们不敢主动开门,但也不希望里面的这家伙不开门,万一这要死要活的声音又响了,那该怎么办! 幸运的是,屋内很快便传出了急匆匆的脚步声,门拉开的一刹那,梅林和马歇尔被眼前的人的穿着给震惊了。明明是一个手持小提琴的音乐家,但他的双耳居然全部塞上耳塞,看来他显然知道自己刚才在干些什么! “哦......很抱歉,我刚才并不知道你们在外面......但......”【音乐家】起初是一脸歉意,但他在说出那个“但”字的时候,他却又奇怪地变出了满脸的期待,“你觉得我刚才的演奏,怎么样?” “你说什么?刚才的演奏!”【画家】站在门外大声吼道,“我觉得你是在放大臭屁!” “哦,我的这位老伙计,你刚才不是在锯木头吗?”【雕刻家】双手互相握住,想要给对方的“演奏”找一个良好的开脱,“是不是?” “不!我在演奏!”【音乐家】绽开了笑颜,“这两位小朋友,你觉得我的演奏,怎么样?” “呃,”梅林在三秒钟内想遍了自己脑袋里面所有用来称赞人的话,却又下意识地一一排除,“很......有特色?” “哈哈!很有特色!”【音乐家】开怀大笑,他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正拿起一根琴弓,“那我在即兴为你们创作一首!” “哦不!你这个老疯子!你给我滚蛋,我告诉你,你再敢发出那种锯木头的声音,我绝对会把你收进我的话里面,关个一百万年!”【画家】从怀里掏出画笔,笔尖在空中虚划,留下鲜艳的颜色。 “你从来就没能打得过我,这肮脏鬼!”【音乐家】架起单片眼镜,朝两人挥了挥琴弓,说道,“进来吧,我也不为难你们了。这两个家伙根本就不理解......也不可能理解我的音乐。” “你这不是音乐,是锯木头!”【画家】说罢,板着一副铁青的脸,嘭地一声关上了门。【雕刻家】苦笑,耸耸肩,也安静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梅林和马歇尔战战兢兢地走进属于【音乐家】的屋子里,里面果不其然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乐器。梅林发现,越是靠里的屋子,里面的空间越大。【音乐家】的家里居然有一整套管弦乐器,还有各种各样丁零当啷的琴类,当然也有其他稀奇古怪的,两人从来没见过的乐器。 【音乐家】面容较先前两位要稍微年轻些,但他身上的衣服好像已经穿了一百年,他的帽子和衣裤看来是一个厂家做出来的,黄不溜秋的。他走进自己的屋子里时,被一旁的纸箱绊了一跤,跌出整整一箱的乐谱,他低声咒骂几句,又莫名其妙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在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他一挥手,散在地上的乐谱蹦跳着飞回了破旧的纸箱之中。 章叁柒柒:美与丑 这画面出奇地可怖,但两人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好眼瞧着【音乐家】沉默地走到最靠近的一架钢琴前坐下。【音乐家】示意两人入座,梅林和马歇尔这才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你们似乎不喜欢我刚才拉的曲子,是吗?”【音乐家】坐在钢琴前,慢条斯理地喝着桌边的茶,随意地对面前坐着的两个小孩儿说。他这样子,看来根本没有想要解释刚才自己扇自己耳光的想法。 “太刺耳了,那种声音。”马歇尔脸色苍白,似乎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年迈的【音乐家】笑了,顺便问起梅林:“你呢?”梅林点头,权当回答。看到他的回答之后,他又进一步大笑起来。 “我也不喜欢我刚才拉的曲子,它在把我的耳朵拎起来,然后用锯子锯开一样。”【音乐家】将手放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看似随意地按了两下,但接踵而至的乐曲声让两人眼前一亮。 这小调简单至极,就好像一个小人在跳着踢踏舞,在余韵消散之后,若隐若现的小人旋即消失了。他又展示了一连串琶音,急速涌上的音律好似将在场的所有人带上云端,又从云端掉落下来。梅林和马歇尔竟是在音乐之中真正地体会到了惧意,背后隐约有些汗来。 “什么乐器我都会一点,但对你们来说,也没必要全部了解。更何况,这也太费我这个老头子的精力啦。”【音乐家】从椅子上站起来,挥手招来一张张乐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只需要看着乐谱,就能在脑海之内将乐曲演奏出来了,也真是奇怪。但我还是喜欢将自己创作的乐曲,完完整整地弹奏下来。” “但是我并不满足,因为我知道,音乐本身并不能作为承载物而存在,我的音乐只能给人带来知觉上的愉快,或者是其他什么感情。我在想,我是不是把音乐想得太狭隘了,在获得满堂彩的时候,我总是飘飘欲仙地朝大家鞠躬,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我的心又不免变得空无一物。” “单纯创造优美的乐曲,已经没有办法满足我了。我实际上只是想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关乎于我为什么要创作乐曲的答案。”【音乐家】凝视着两人的面庞,眼底泛出粼粼波光,“而这个答案,也正是在我创造先前那种不成调调的乐曲当中,才勉强寻得一丝踪迹。而正因为寻得了这一丝踪迹,我才会比那两个家伙要强些。” “我发现,丑,实际上也是美的另一种形式。我们往往在追求美,但其对应的丑就轻而易举地被我们抛在脑后了。但丑本身也处于美这一范畴之中,这是我们无法拒绝的事实!”【音乐家】的语调越来越高昂,他近乎用唱诗的语言说道,“但现在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丑同样也是真理的一部分,二者合二为一才是答案......但这种答案,始终只能以声音的形式来阐发出来。真理是不可直视的,就好像神不可直视一般。” “优美的音乐能够带我们飞上云端,而丑陋的音乐可以将我们沉入地底。这也正是我们为什么能够在荒诞的世界中寻得意义的原因,这也是......”他这才发现,这两个小孩的眼神已经十分呆滞了,也就是说他刚才说的话,他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音乐家】布满皱纹的面庞爬上了点点红晕,他摆摆手:“你们还不配听我的音乐,走吧,走吧......不过你们要记住,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美和丑,荒诞和意义,还有你自己!若是迷失在物与物的洪流当中,你们就只是世世代代的奴隶,是真理的背弃者,是那世界上最悲惨,却又最不值得拯救的人......” 梅林听得云里雾里,而马歇尔也逐渐缓过神来。没想到这就被请了出去,话都没能说两句。这些老家伙,看来也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了。两人朝【音乐家】鞠了一躬,什么话也没说,毕竟和这种古里古怪,神神叨叨的人说话,也没什么意思。 “我已经老了,而你们正如初生的魔阳......我只是风中的残烛......魔阳带来风和生命,而我已没有这个福气再去享受.......”【音乐家】叹了口气,他摇摇头,似乎是在对自己的苛责和否定,“我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我只是在死命挣扎罢了......对不起,我的音乐只会给你们添麻烦,而人与人之间更是无法完全理解,不......我所理解的美和丑,和你所理解的美和丑,必定是不一样的......” 他的话叽里咕噜接连不断,再这样说下去,大概有没完没了的趋势,若是现在不走的话,估计还要吃一些苦头。美和丑......荒诞......还有真实......对他们来说,还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名词罢了。 “这家伙看来是魔怔了,我们赶紧走吧。”梅林嘴角微抽,拽起马歇尔的手,加快速度往外走去,“我有些想念刚才吃的苹果了。” “真是奇怪啊。”马歇尔快步朝外走去,不免回头看去,发现这老头已经趴在木桌上,一顿一顿地谱写新的乐章,就好似没见过他们一样,“我还是没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梅林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还剩最后一个,希望能够再来点什么有趣的东西吧。” “我好像知道最后一间屋子里的是什么人,”马歇尔回忆起在【群星都会】参加拍卖的场景,“鲁恩·怀特,大家都叫他【作家】。话说,先前那几个老人有对我们介绍过他们的名字吗?” “没有,他们大概都疯疯癫癫的,希望这位【作家】不会像他们一样。” 马歇尔吐吐舌头,长呼一口气,主动敲了敲最后一间屋子的门。布满老茧的手指敲在木门的表面,发出了沉闷的笃笃声,而里面近乎是立刻有了动静,显得有几分人情味在里面了。脚步声自屋里传来,直至门口。一只布满皱纹的老手把木门打了开来,门后是一对黑得出奇的眼眸。 梅林直打寒战,就好似自己的一切在刚才被这奇怪的老人全部看穿一般,被看透了的感觉,对欺诈者而言是绝对的恶寒。马歇尔瞪了梅林一眼,先一步走进属于【作家】的小屋当中。 这里是书的世界。除了书与书架的丛林以外,还有一张床铺,一个留声机,还有一个小小的鱼缸——虽然里面早已什么也没有。【作家】的房间极其朴素,但属于他的屋子比先前所有人的屋子都要大。看来【作家】的实力要比先前那几位艺术家要强上不少。 “你们来了。”鲁恩驼着背坐在一只高脚凳上,慢慢地从怀里掏出金色镜框的单片镜,戴在自己的右眼处,以至于让这只黑得出奇的眸子精准地落在梅林和马歇尔身上,“很抱歉,这里没有什么地方让你们坐。这里也是你们的最后一站,我是【作家】,鲁恩·怀特,你们也可以叫我鲁恩。” “你好,鲁恩先生,感谢您认可我进入艺术街。”梅林朝他欠身示意,“我想问一下,您选择我的理由是什么?” 鲁恩拿起书桌上的羽毛笔,笔尾的羽毛长得能够得到他的胸口,他用笔尖指着梅林的脸,镜片之后的眼瞳现出精神的光:“梅林,你的问题问的很好。” “梅林?”马歇尔疑惑地说道,“你的名字是梅林?” 梅林忽然见自己的身份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拆穿,先是震惊,却又很快冷静下来,他必然要做出遮掩:“我叫马林,先生。” “你是梅林,或者是,我想称你为‘梅林’。”鲁恩笑了,“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必然要懂得一些东西,很深刻的,却说出来很容易让人理解的东西。作家的任务就是说出人们本应当知道的,却又不怎么清楚的事情。懵懵懂懂,糊里糊涂,嗯......我们的任务就是让这种状态消失。” “好吧......您又是怎么选择我的呢?” “只因为你是梅林。”鲁恩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他先是悬笔思考了两秒钟,旋即才说,“我知道这对你而言不是答案,但对我来说,这就已经是答案了。我的任务只不过是帮助你们度过难关而已。马歇尔,对你而言也是一样,你的人生不只是仇恨和友谊,还有一些应当了解的事情。” “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马歇尔心头咯噔一下,明明未曾相识,这位穿着朴素的老人却好像对自己知根知底,“我们明明没有见过......” “我坚信,发生的东西就是在时间内必然演化而成的东西。”【作家】举起书桌上的一本小册子,“我方才在书上写到,有两个年轻人歪打正着闯进了艺术街,也真是奇怪,现实也真是应了书中的情节,这两位年轻人正站在我面前呢!” 马歇尔惊呼道:“这一切都是你之前写好的吗?太不可思议了!” “哈哈,刚刚只是开个玩笑......”鲁恩摆摆手,“我可没那么有能耐。我也是记录发生的事情而已。” 鲁恩撂下笔,双手合十,开始审视起两位小孩,嘴巴微张:“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非常不幸,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我无法和你们深交,说实话,像你们这种年纪,进入艺术街的还是头一回。” “马歇尔,我会留给你一份礼物,一本只属于你的书。” “而梅林,你已经拥有你该拥有的书。对你来说,我只是未来的传话人,希望你能够听好。” “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没想到在这个年纪,担子已然重到这种程度。但不管怎么样,你们还是要凭借自己的智慧,自己的能力,走完接下来的路。” 鲁恩伸手,从身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册子没有封面,看上去很破旧。但正是这本破旧的册子,对马歇尔却有一股冥冥的吸引力。甚至,马歇尔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催促她,必须要将这本册子拿到手。 章叁柒捌:为的是 鲁恩知道马歇尔对这本书产生了非常大的兴趣,旋即将这本书拿起来,塞到女孩的手中。他忘了什么似地说道:“这本书,并不会为你指点任何迷津,也不会为你指引任何道路,我能做到的只能是回顾过往。” “我不知道......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马歇尔拿着这本书,翻开第一页,见这本小册子的页眉上落着手写的几个黑字《杯子国的故事》。 “所有小说,戏剧,和其他种类的艺术形式只会回顾过往。”鲁恩说,“而现在,未来,都是人该去走的事情。故事中的未来只是过去的未来,而不是真正的未来。而我作为【作家】,也只不过是在书桌上写下一个个人发生过的一件件事情而已。正因为此,时间的痕迹,人的痕迹,才能留在纸面之上。未来的痕迹,永远不会在文字中显现,如果有,那便是神的恩典,是属于狄达摩降下的神谕。”说罢,他莫名用狡黠的目光投降梅林,这让梅林有些不可思议。 他真是什么都知道?连我之前从梅林圣地拿到的那本书,他居然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狄达摩的神谕......若书中说的话真的对应了未来,那么这本书真的和神有关,和狄达摩有关! 梅林越想越吃惊,若是这样的话,他作为梅林的一切,是否也能从这本书中得到答案?还是说,这本书只是在骗他......按照【作家】的话,书中的未来只是过去的未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梅林。”鲁恩忽然说,梅林下意识地转过头来,这位【作家】像小孩儿似地得逞地笑了,“你手上的这本书,虽然能够为你提供很多的帮助,但你始终是你,不是书中的可能存在的那位存在。不论是碌碌无为地工作也好,当英雄拯救世界也好,作为一个骗子行于世间也好,都是你的可能性的存在,你需要思考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 马歇尔心头已然对梅林的真实身份起了怀疑,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入学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隐藏自己,更不会戒心如此之重。他虽然看上去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但在班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梅林的身上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存在。这是艾琳给予他的警告,而现在,她总算能够联系更多信息,逐渐串联起梅林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了。 她不免有些兴奋,对于梅林的好感不降反升,因为她久违地出现了一种朋友的感觉。毕竟,做朋友,总是得要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东西嘛! 而马歇尔眼中的梅林一方面有些感慨,一方面却又起了戒心。对于这种自报身份的场合,他的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交过朋友,对朋友的看法未免有些偏激。 “你应当交些朋友。”【作家】翘起二郎腿,对梅林说,“你还没把她当做朋友吧。” 马歇尔皱起眉头,看来是对【作家】的话颇为信任,有些生气地说道:“什么?我们明明认识了那么久!” “也许吧......”梅林叹了口气,“但我会尽力。” “尽力是什么意思!”马歇尔颇为不满,“没有朋友,你会很孤独的!” 鲁恩拍手哈哈大笑:“哈哈!你说的很对!所以说,我今天的任务实际上是撮合你们两个当朋友咯?这也不错,也不错!当然我要做的不只是这些,毕竟你们是幸运进入艺术街的贵客嘛。适当的忠告也是必要的。” “而你,马歇尔,你家族为你带来的一系列麻烦,一方面是你前进的动力,另一方面也是束缚你的牢笼,放下一些成见,过得轻松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你不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嘛......”梅林不免委屈地小声说道,“我们一直之间互相也没吐露什么自己的情况啊。” “这倒也是......”马歇尔想了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不能轻易地骂一个看上去很蠢的人愚蠢,也不能轻易地骂一个看上去很平庸的人很平庸。难道你就不蠢,不平庸吗?”【作家】显然对这场谈话很有兴致,“但很有趣的是,情感这种东西,不就是强加在别人身上的吗?真是太奇怪,太奇怪了!按这种话来说,我对你们说的话一方面也只是强加在你们身上的啦。” “不,你说的话很有道理。”马歇尔坚定地说道,“不论你是马林还是梅林,我身上确实有一些事情,现在没办法告诉你,但兴许有那么一个契机,我也许会对你说清楚的。我希望你到时候同样也能对我袒露你的心声。” 梅林在这个时候,却又显得那么手足无措:“嗯,嗯......我也,差不多是这样吧。” “难道我作为【作家】就只是为了记录一些过去的事实吗?”鲁恩说,“我想,应该不是的。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正是因为这样,才构成了我们前进的道路,我们人生的意义。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快乐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对真,善和美有着更加深刻的看法。” 虽然鲁恩说的话看上去前言不搭后语,但不知为何,马歇尔和梅林在其中都能收获到一些东西,一些让他们不那么累的东西。作为小孩儿,他们的第一要务应该是成长,若是这一基本的目的都做不到,又谈得上什么呢?友谊是成长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若是没有真正的朋友,梅林的心灵也是不完全的。 虽然对对方互相留有余地,但作为朋友,只需要知道“留有余地”本身就够了,不是吗?梅林和马歇尔在【作家】的引导之下,终于对这一忠告得以体会,两人之间的关系,兴许也有了长进吧。梅林虽然低头不语,但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儿,兴许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了。 “什么东西都可以是维系友谊的手段,说得明白的东西,比如说兴趣,是一个手段,但那些说不明白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同样可以是维系友谊的手段。你们的道路都会是坎坷的,这一点,我会板上钉钉地告诉你们,”鲁恩说,“但我相信,你们会处理的很好的,凭借自己的能力。” “也许吧。”梅林并不打算打包票,但他还从来没交过朋友,对于尝试新事物,他还是抱有一丝期待的。对看待朋友这件事上,梅林的确有自己“独到”的看法。 鲁恩不免苦笑:“不过不得不说,梅林,你也真是奇怪透顶了......年纪轻轻就变成这一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样子......也罢,也罢......希望我们日后能够再见吧,谁也说不清命运的把戏,不是吗?想当年啊,我可是有很多朋友的......” 这位年迈的作家一挥手,梅林和马歇尔不由己滑出了他的屋子。巷子的道路被奇怪地拉长,又被任意地缩短。斗转星移之间,恍然隔世,眼前竟是一片灰白的墙壁了。但他们的记忆分明告诉自己,方才他们经历了一段非常奇妙的旅程,一场不合常理的,却又令人不断遐想的旅程。 这段旅程美吗?也许吧。但美与否,最终还是情感的化身,在自己心中留下的斑驳痕迹。但对于两人来说,这段在不信任中建立起信任的友谊,才是他们在艺术街中收获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你看来对我隐瞒了很多啊。”马歇尔叉着腰,有些不服输地说,“亏我还给你辅导雅力士史啦!” 梅林同样脸红了:“你不也一样嘛......你的家族又是什么样的?” “我好饿,我们去吃饭吧。”马歇尔撇过头,开始转移话题了。 “好。” “你会跟我说关于你的事吗?” “也许会的,但你不要抱有很大希望。” “那我的事,我也说‘也许会的,但你不要抱有很大希望’咯。” 梅林笑了,笑得很开心,没想到有朋友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嘛。或许,他的事,也许真的可以在某一天朝这个名叫马歇尔的女孩儿倾诉。当自己的心头无时无刻不被一枚尖钉穿透之时,竟是奇怪地忘了疼。但这种唤醒疼痛的行为,说不定也可能成为拔出尖钉的机会。 而在艺术街内,鲁恩·怀特正在家里整理书架上的书。书架的最底层有三本摆放歪斜的手札,对于喜欢整洁的【作家】来说,这一点对他来说是不可忍受的。 第一本书叫《画家》,而第二本书叫《雕刻家》,第三本书则叫《音乐家》。他从未对别人说过,他写过这三本书。第一本书写的是一位在世时获得满堂彩的画家,但在在老年时得了痴呆症,最终忘却了一切,将自己的画作烧的一干二净,而他也在这场大火之中命丧黄泉。第二本书写的是一位年轻的雕刻家,他的作品同样极其精湛,获得了极高的声誉,但是在六十岁那年,他去看了一场舞蹈剧,见到那台上柔美的舞者之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作品都变得不值一提,他拼命地去捕捉那一份属于生命的美,但最终失败,最后挖出自己的双眼痛苦地死去。而那第三本书,则是描写了一位评价两极分化的强迫症音乐家,因为他既能创造出极其悦耳的音乐,因为丑陋的话语猛抽自己的耳光,也能造出由无厘头的荒谬音节组成的灾难,让他人遭受痛苦的折磨,在故事的最后,他因为一位失心疯的观众挥刀相向被刺死。 艺术街的长度在缩短,属于三位艺术家的屋子逐渐往内收缩,最终与【作家】的房屋重叠在一起。而这三位富有性格的艺术家,正是【作家】笔下的结果,他们也是鲁恩的一部分。 “啊......好累......”鲁恩靠在黑色的真皮座椅上,长舒一口气。 而正在此时,一只白色的,年轻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不该说那么多。” 鲁恩咯咯笑了:“你觉得我该说些什么?” “你很有可能会帮倒忙。”手的主人从晦暗的阴影之中步步浮现出来——一头白色的长发,而长发的末端染上了由淡至深的蓝紫色,他的身形纤细,拢于白袍之内,却又不显得过于单薄。 “梅林,你不相信你自己。”鲁恩板起了脸,忽然从桌上拿起先前给两人看的小本子,上面写着关于梅林和马歇尔来到艺术街的原因,“还是说......” “你本不应当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被称作梅林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但你在死前选择了逃入属于自己的,永恒的时空之中。而你现在又要往外伸手,攫取你根本不应当拿到的东西。你会不明不白地死去,你的灵魂也会不明不白地消散。” “不,梅林。”鲁恩将这未写完的书本摊开,随意地拿起狭长的羽毛笔,蘸取墨汁,开始写了起来,“我对于今天,已经期待很久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故意不将这三十年前的作品写下去?” 梅林搭在肩上的手逐渐收紧,恨恨地说:“你在试图触碰神本身。你这个疯子。再这么写下去,你连自己的一隅之地都保不住。” “我不后悔。”鲁恩睁大眼睛,狂热地看着梅林近乎尘仙的洁白面颊,“自从我说出那句原初魔呓以后,我明白了......我到底要做什么!你们根本就无法阻止我,阻止我获得那个答案!” 梅林摇了摇头:“这是没有意义的......对你,对我,都只是灾难而已。” “我是个自私的人,但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触碰神的足迹!”鲁恩声如洪钟,“你觉得我帮助你是为了什么?你觉得我会这么单纯地帮助你吗?” “我知道。但我只能告诉你,你这么做,也只不过会以悲剧收尾。”梅林轻声说道,“直视神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你彻底毁灭,而第二种,则是神彻底毁灭。你的文字已经逐渐牵扯进一些你不该牵扯的东西了,法则会将你湮灭。” 鲁恩的表情变得癫狂:“我不在乎。”他举起羽毛笔,蘸取桌边的墨水,指向梅林和马歇尔进入艺术街的片段,笔尖缓缓落下。 “你,为的是......”还未等梅林说完,他忽然发现,自己手上的触感彻底消失,只听得啪嗒一声,黑色的羽毛笔跌落在书桌之上,墨迹在手稿上缓缓地晕开。 只是在笔尖落在纸页上的那一个瞬间,【作家】鲁恩已经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之上消失了。梅林皱眉,用力按着额头,默默承受脑海中关于【作家】记忆被抹消的痛苦。他旋即转过头去,浑浊和清明在眸中交战。 四处的空间剧烈颤抖,梅林即刻自鲁恩的屋内消失不见。 艺术街正在崩溃。 章叁柒玖:两本书 马歇尔同梅林吃过饭之后,并没有再提今天艺术街的事情,两人一致保持沉默,各自回到了住处,开始回想起【作家】鲁恩对自己说的话。 “《杯子国的故事》。”马歇尔来到书桌前,随手点亮最近重归流行的电灯,“像是一个童话。” 为什么鲁恩会给自己一本童话故事?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如果一点意义也没有的话,那她要这本书有什么用呢?若是这本书有着某种奇特的魔力的话,说不定可以帮她提升自己的实力。 马歇尔一时之间还是摸不透这本书的用途,便打算问艾琳,让她看看,这本书里面到底有什么用处。 “这本书很古怪,和那个男孩儿身上的古怪不是同一种古怪。”艾琳的话有些模棱两可,“那男孩儿身上,古怪的是力量,而这本书古怪的是气质。只能说有可能,这本书触及到的东西要比简单的符文魔力要更加深刻一些。” “更加深刻?”马歇尔疑惑道。 艾琳言简意赅地说:“法则。世上的一切物质都遵循着某种法则在运转,虽然我们在平常看不见,但缺少了这种法则,我们所见所知都不会存在。法则是框架性的东西,而符文魔力是填充框架的具体物质。即使是我,也只能在魔力的领域有所造诣,若是那位能够触及到法则的领域,那他的实力必定在人类当中是数一数二的。” “也就是说,那位作家已经触及到了这个世界最根本的法则?” “不一定,法则有很多,但最核心的法则只有三个:生命,时间,命运。而生命和命运互相依存,而生命和命运见证了时间,而时间也彰显出了生命和命运。三者是不可分离的闭环。” “我听不大懂......”马歇尔面露难色,“不过生命,时间和命运是最核心的法则,我能够记得住。” “也是......”艾琳说,“这本书要么就是有强大的力量,要么只是单纯的一个作品,希望能够让你通读,收获到一些人生真谛。” “那这位作家也真是把我看得太重要了。不过他说,马林......梅林已经有属于自己的书了。” 艾琳一听见“梅林”这个词,便立刻有了反应:“你说什么,梅林?” “【作家】叫马林梅林。而他也并没有真正否认自己叫梅林的事实。”马歇尔颇为复杂地说道,“若是他和梅林教有些联系,但这么小的小孩......他和我的父亲又有什么联系吗?” “制造出一届届的梅林是梅林教的核心!”艾琳兴奋地说道,“为了追求人类的极限,梅林教的教徒无时无刻不在探求让人与魔力更加深入地融合的方法!你身边的梅林,很有可能是梅林教的新一任梅林!” “但按理说来,这些梅林不应该被牢牢保护住吗?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和我一起上课?”马歇尔的话猛地一滞,“不对......先前梅林教和查理国王有了冲突,而现在的这一任梅林......很有可能是梅林教在外的一手底牌!” “很有可能。”艾琳说,“每一任梅林往往都具有非常强大的力量,他们的性格大多比较孤僻,稍不小心就会走上邪路。正因为此,每一任的梅林都在梅林教教徒的控制之下。我的上一任主人,你的母亲就参与过镇压梅林的一次活动。要知道,那一任梅林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竟是整整吞噬了一整个村庄里的人!” 马歇尔怕了:“那我现在应该立即远离他吗?每一任梅林都有特殊的力量,那岂不是能够轻易地把我们消灭?如果他对我们......” “不,你更应该借着这次机会,和他拉近距离!”艾琳坚定地说道,“只要借助梅林的力量,你难道办不成想要办成的事情吗?你想要从查理那里夺回你的位置......” “但他也没有理由帮助我......”马歇尔说,“他就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 “只要让他变得在乎不就行了吗?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就是......”艾琳看来很喜欢在男女之间的友谊中指手画脚,“挑选一个契机,知道一些他的事情,再把你的事情吐露给他,两人之间的友谊不就更加牢固了嘛!一条船上的蚂蚱,这不仅仅是友谊关系,还可以是利益关系。” “你可真会交友。不过,还是先看看鲁恩给我的书吧。”马歇尔一边揶揄,一边翻开册子的第一页。 【杯子人是杯子王国重要的人口组成部分。它们多种多样,不限体态,有茶杯,也有水杯,有高脚杯,等等。】 【杯子人盛着一杯生命之水出生,不论去哪,它们都顶着一汪沉重的液体走来走去,当然,它们从来不觉得累。杯子人每天都能生成生命之水。】 【杯子人生来就被教导:它们要为人类服务。它们认为,将自己头顶的生命之水献给人类是自己至高无上的荣耀。】 【成年的杯子人,每天都要将自己产出的生命之水倒入一个巨大的管道之中。而那些幼年的杯子人则是为了尽快长大,他们每天都会站在街上,等待天空中会偶尔出现的,将他们催熟的绿光。】 【杯子人一生只能产出两千次生命之水,也就是说,它们一旦从头顶倒出了两千次生命之水,那么它们的生命也就走向了终点。】 “真是一个奇怪的故事,杯子人......既然它们自己是一个国家,为什么要为人类服务?”马歇尔看完了第一面,顺势翻到第二面,却发现书页的背面什么也没有,“怎么就没了?这家伙送了一本没写完的书给我?” “有很多书是不会自己显现内容的。”艾琳说,“只有经过某些特定的场合,其中的内容才能显现。” “好吧......”马歇尔颇为无语,“不过我总觉得这些杯子人很惨,但惨得又不自知。它们辛辛苦苦地生产生命之水,却又认为这种牺牲自己的行为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艾琳给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答案:“人类自己不也差不多吗?” ...... “差不多......我和你只是名字相同,我们有什么差不多的。”梅林正同先前从梅林圣地取回的属于前任梅林的笔记交谈,“我们不属于一个时代。” “时间,向来在梅林的字典之中,只是一个不足称道的名词,”泛黄的书页上显现一串串鲜红的字迹,“梅林们是时间的欺诈者。我知道你听人说过梅林的故事,而我能够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梅林的诞生和世界树有关。” “我的诞生?”梅林很是奇怪,在书上写道,“你怎么知道我拥有关于时间的力量?” “因为我也拥有和你相同的力量。” 梅林瞳孔微缩,在灵魂深处沉睡的梦魇在此时有了反应:“相同的力量......也还真是有趣,真是自大!若是真能同时拥有相同的力量,那么就违反了世界底层法则的唯一性,他要么是在骗你,要么是在欺骗法则,也就是欺骗时间!” “欺骗时间?这......这不大可能吧......”梅林不免说道,“那估计就是在骗我了?” “肯定是在骗人!这家伙,不要自以为掌握了一些小把戏就在那里夸下海口!”梦魇梅林嚷道,“快点揭穿他的把戏!” 马尔克斯委屈道:“怎么揭穿嘛......” “你就这么写:那你既然和我拥有相同的力量,那能不能知道我在哪里?” 马尔克斯觉得有道理,小男孩的身体相应地行动了,然而,书册给出的答案却是令这两个灵魂猛地一颤:“丁香街二十七号的阁楼上。”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此时,书页上继续喷涌出一个个血红色的单词:“你会主动来见我的,因为你终将有不得不见我的理由。” 细长的红色墨迹在纸页上慢慢晕开,却又像空中被狂风卷走的红色绸缎,数秒之间就消失不见了。旋即,梅林的脸颊之上,竟是出现了为数不多的惧意。 书背后的那个人知道很多......但他对那个人并不了解......他自称是梅林...... 他到底是谁? 章叁捌零:书里书外 梅林尝试去分析书中的人到底是谁,毕竟这本书告诉自己,他就是梅林,而梅林同样也是他。梅林还是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又止不住地臆想各种各样的情况,但这些情况光怪陆离,天马行空,他的理智能轻而易举地把这些想法一拍而散。 这直接导致梅林课上表现极其差劲,要不是上半学年的考试已经相应结束,那他的成绩真的很有可能反过来给他几个耳光。 “喂......喂!老师在叫你呢!”梅林的状态差到马歇尔都看不下去,连忙拉着他的手,小声说道,“回答问题!” “哦,哦......”梅林回过神来,他方才正在和灵魂中的梦魇交谈,“老师,我在。” 这节课的老师正好是伊娃,看见这一情况,她并没有刁难梅林,镜片后的眼瞳尽是柔软的光:“好好听课,这次我就不抽点你问题了。如果生活中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私下来找我,我兴许能为你提供一些我个人的看法。” 雷威也看出梅林最近不大对劲,下课后,他第一时间凑上前,为梅林递上自己的关心:“你最近怎么心不在焉的?下午有魔法生物通识课,你这样子,也不怕被那些猛兽给抓伤啊?哼,我这里卖的药都很贵,说不定还会在里面加点什么!说不定包含一些催情物质......嘿嘿嘿......” “催情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梅林竟然从“魔法生物通识”和“催情”上面找到了某种联结,脑内自然而然地出现了雷威情迷意乱地在某些毛茸茸的生物上乱摸的场景...... 想到这里,梅林嘴角微抽,打了个寒战,又看向喋喋不休的小胖墩,竟是轻轻地笑了。他不能再被这本书给缠住了,这不仅仅影响到了他的学习成绩,更影响到他的生活。他不允许某种奇怪的东西强硬地插入自己的生活,再将自己的一切搞得一团糟。 梅林实际上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切在将来的某一天都会支离破碎,他在潜意识中贪恋着谢尔顿留给自己的爱和机遇。他不愿意去想亲情到期的那一天,他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白白地献出去...... 若是二者选其一,他选择继续活下去,不论用什么手段。 今天的马歇尔难得支开多事的雷威,和梅林面对面吃中饭。今天的午饭是豌豆炖小牛排,马歇尔的饭量比梅林多一倍。 “你最近怎么心不在焉的?”马歇尔肉麻地说,“梅林?” “不要叫我梅林......”梅林叉起一块酥软的小牛排,温香的肉汁在舌尖慢慢地散开,“好吗?” “我关心你一下,又怎么了?”马歇尔嘿嘿一笑,“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的全部秘密!” 梅林皱起眉头,他不想说话:“......” “是不是因为艺术街的那件事情?” “......” “你不说的话......”马歇尔的手撑着餐桌,浅浅笑道,“我就默认了。” “......” “也就是说,你也拿到了一本书?但不是从【作家】那里拿到的......我猜猜看......肯定是和你有关!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也没有必要为这件事情想那么多,对不对?” “不要随便猜我的私事......”梅林有些头疼,“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的父亲让我来这里上学,仅此而已。” “你是不是和梅林神教有关?” “是,或者不是,也和你没有关系吧?”梅林一点点地喝着碗底的汤,“还是说,你对于梅林教有着格外的兴趣?” 马歇尔被噎住了:“呃,呃......大概是吧。” “大概?”梅林半是猜测,半是胡诌地说,“你的身份看上去也不一般,能和梅林教有着直接关系的,应该只有王室了吧......那我还觉得你是雅力士现任王女呢。” 雅力士的现任王女脸色一白,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心底更是震惊:“你说得也太过了吧......什么叫现任王女......” “王女小姐?”梅林见对方吃瘪的样子,呵呵笑了,“马歇尔,王女小姐?” 马歇尔推了下梅林的肩膀,脸红的骂道:“去你的!要是我是王女,我第一个要把你当做我的仆人,看你还怎么刁难我!” “啧啧,架子还不小嘛。不过,你说的对,我是该好好听课了。”梅林处理完碗内剩下的食物,站了起来,“谢谢了,上课的事情。对于梅林的问题上,实际上我也不怎么知道,也有可能我是普通的,一个只叫梅林的人呢?” “也不等我......”马歇尔恨恨地用叉子扎着盘子里的小牛排,就好像扎在梅林的肚皮之上,“这家伙叫自己马林,肯定是有问题......” 路上,梦魇对马歇尔展开属于自己的点评:“女孩子好奇心一向旺盛,不过,若是她有些背景,说不定还能利用她呢?和她打好关系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你把我变得这么冷血的吧?”马尔克斯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怎么现在要搞这些多愁善感的人际关系了?” “但我们现在作为人类的形态活在这个世界上嘛。”梅林分析道,“我不是也较之前改变了很多?等等,这有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的灵魂融合造成的结果。作为人类的性格是留有温情的,而梦魇则恰恰相反,是冷酷的。也就是说,灵魂融合之后,我们的性格也发生了相应的改变。对你来说,你变得冷酷了,对我来说,我相对而言变得温情了一点。不过这和你的父亲也脱不了关系,他也没让你和其他同龄人一起玩儿啊。试着去交一些朋友,说不定也挺好的。” 马尔克斯似乎有些动摇:“好吧......我尝试一下......不能保证成功啊。” “看来你对于这种事情一点也不自信嘛,要不要换我来?我绝对可以把班里的那些人变成我的宠物......不对,是朋友。” “好吧,我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了,还是不用了。”不管怎么样,马尔克斯还是有那么一点良心的,“实际上,我觉得马歇尔挺好的,我反倒是有些冷淡。” 这个年纪就闷成这样,也不算是一个很正常的小孩吧......为了装成一个正常的小孩,梅林必须要在班里交上几个朋友,这兴许是一个正常一点的理由...... 实际上,梅林对于朋友,还是极其期待的。但碍于自己作为梅林的身份,他又不免担心起来,若是一些不好的事情真的发生,他们会不会遭受连累。 今天下午的课程是受学生广泛欢迎的一门课程:魔法生物通识课。这门课不仅仅是因为没有作业而受欢迎,更加重要的是,孩子们能够在这节课上看到千奇百怪的神奇动物——说不定都不是动物!不仅仅是带有符文魔力呃生物,符文生物本身,说不定都可以搬上他们的讲台! 这便是雅力士最高的学府能够给学生们提供的资源,虽然他们不能保证学生们在未来的成就,但这里的老师都认为,在这里接受的教育,会在他们的一生当中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记。 这节课由一个颇为健硕的老师上——马歇尔说这老师很健硕,而梅林的评价是“一头肥猪”——,他在学校里被认为是最敬业的老师,但没有人记得他的真名,老师们也直接称呼他“大老师”。这位“大老师”驯服魔法生物同样一绝,一般来说,只要没有特殊灵智的生物,在他的手中总能够变得服服帖帖,甚至可以打开特制的铁笼同学生们来个亲密接触。 “大老师”今天推进来的笼子相较先前格外巨大,且隔着一层灰红色的长布,原先充斥着盈盈笑意的肉脸,变得十分严肃了。 以往来说,这些大大小小的铁笼里面的生物基本上都不怎么好动,但今天的“稀客”并不像先前这么安静,自从老师将笼子推进教室,它一直在那儿哐哐乱动。 “实际上我并不同意学校把这种生物搬上讲台......”老师揩去额头上的汗珠,颇为紧张地说道,“这联系到很多现实问题......但我们的校长强制我这么做......” “但也没办法,”老师掀开了罩住笼子的红布,“今天我们需要认识的生物是,兽人。” 哐当!哐当!哐当! 班里立刻响起声声尖叫,笼内的景象吓到了所有学生—— 布下电刑术式的铁笼正在不停地弹跳,颤动,一阵阵痛苦暴躁的吼声从不断的噼噼啪啪声之间爆发出来。棕黑色的毛发飘得到处都是,白烟滚滚,臭鸡蛋腐烂一样的气味从铁笼的间隙之中倾泻出来。 “吼——” 噬咬,抓挠,拍打,重锤,猛踹,摇晃...... 熊兽人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肮脏的鲜血,浑身的毛发秃了好几块。黑色的,正在隐隐腐烂的血肉上覆盖了一层伤疤,看来身体的自愈能力赶不上被不断毁坏的速度。 他分明在摧残自己的身体,只要触碰到铁笼的壁,强大的电流立刻就会将他的皮肉烧焦。但他依旧在不断挣扎,仿佛再摇晃,敲打一下,面前这该死的牢笼就会咯噔一下崩裂开来。 但这都是无稽之谈,对学生而言安全最重要,校方不可能对铁笼的安全性工作有任何闪失。 梅林有些惊讶地发现,这捶打铁笼的熊兽人竟是有些面熟。那熊兽人胸口连到小腹上的三角形印记,竟是很久以前他和谢尔顿在兽人管理司见到的那名小小的熊兽人差不多!只不过,现在的这位早已比记忆中的那位大了不止一圈了。 梅林努力地翻找起自己的记忆,最终从角落里抖落出这样一个字:楝。 章叁捌壹:落得如此下场 还记得,梅林当年直接窥探了楝的记忆,惹得楝不高兴,还对自己冷眼相待。他的母亲带着他来到值梦司与兽人管理司寻求帮助,在帮助楝拔除梦魇之后,父子俩也没有关心他们的下落。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对母子竟是散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楝,如此凄惨地被关在充斥着电流的铁笼当中。铁笼中的棕熊兽人似乎没有认出梅林的身影,只是不断从嘶鸣出暴怒的咆哮,血红的双眸染着极其凶残的戾气。 “大老师”双手朝铁笼一指,一切吵闹声便被凭空隔绝,只剩下不断摇晃的铁笼,和在铁笼内疯狂挣扎的熊兽人:“今天的课程,我们需要介绍一种拥有类人智慧的生物,兽人。” 班上已经有人怕得哭了起来,作为班长的休谟貌似也不能接受这血腥的一幕。大部分孩子们大气都不敢出,艾伦是个例外。他的眼神之中泛出淡淡的慵懒,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习惯。他用手撑着自己的脸颊,难掩自己的疲惫。作为狄达摩神教的新教众,这位主教还真是把他当做一个人物,不停地向他灌输各种各样的教义,期望之后能够作为一名优秀的传教者,把创世之神狄达摩的光辉分散给世间所有人。 当然,艾伦对于这种血腥囚禁的场景也见过不少,毕竟作为范斯彼尔德家族的长子,打小就经受过严苛的训练。他已从杀一只鸡就要怕得落泪的人,变成了杀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内心波澜的冷血之人了。对他而言,一切都可以量化,可以精细化地拆解,这样才能高效地达到结果。 但不可否认,艾伦的确被一个人逐渐影响,变得情绪化起来,那便是他的随身女侍,诺艾儿。对于诺艾儿,他是如此地情绪化,以至于下意识地产生一种偏爱的感觉。他第一时间觉察到这种情况,并且尝试阻隔这种感情,但他失败了,完全地失败了。因为他的心不断地告诉自己,在这段关系之中,他兴许能够收获到真正的快乐。 “兽人,是一种古老的生物,源于遥远东方的大陆,鲁比斯。由于鲁比斯沼泽众多,丛林稠密,不适合人类居住。温热的气候是滋养动物的温床。更加重要的是,鲁比斯境内潜藏着数量庞大的【原初之符文】,这些魔力源又是开启动物灵智的起点。” “学者们大多认为,兽人的起源便是浸染了符文魔力的动物,而这些动物在一代代的繁衍之中逐渐开启了灵智,并且朝人类的方向不断进化。受限于原本种族的影响,野兽的人化同样是拥有限度的。” “而正是这种限度,也导致了大部分兽人灵智也有限度,虽然他们大部分能够使用语言来高效地沟通,但对具体的符号文字,他们的运用就不那么利索了。兽人每年拥有特定的发情期,他们的生育同样突破了种族的限制,他们不仅仅能和同族交配,产下后代,还可以和其他种族,比如人类和动物,同样可以产生相应的后代。” “实际上,兽人与人类有过一段友好的结交历史,但因为某些原因,兽人与人类的关系急转直下,”老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的雅力士,对于兽人是否能和人平起平坐,还是持怀疑的态度。” “兽人,因其野兽的本性,很容易情绪化地处理遇到的问题,并喜欢用暴力的手段解决任何冲突,虽然兽人中不乏有一些善于精算的个体,但个体不足以表示全部。” “野兽的躯体给予了兽人承受更多符文魔力的机会,正因为此,兽人的身体,或多或少可以成为良好的魔法材料。兽人的血液可以充当魔法墨水的制成材料,兽人的毛皮可以作为承载魔纹构装的毛皮材料,而兽人的血肉同样也可以作为魔法材料的辅料。” “当然,如今的兽人被赋予了一定的人权,兽人的肉体也逐渐退出了魔法材料的领域。而随着兽人和人类的关系逐渐拉近,兽人健壮的身体同样可以充当人们的劳动力。一般来说,一个成年兽人的劳动力能够等同于五六个成年男性的劳动力。” “但人们依旧对兽人报以不信任的态度,才会导致如今产生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就比如说几年前的兽人叛乱,等等......” “实际上,人们不信任兽人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兽人吸收了大量的符文魔力,有一些特定的兽人能够使用魔力,他们往往比普通的兽人更加聪明,但过量的符文魔力会削弱兽人的体质。这对于人类来说,过多的魔力也会使身体变得孱弱。符文魔力也是一把双刃剑,不仅仅对兽人是如此,对我们人类也是如此。” “能够使用魔力的兽人不需要使用魔呓就可以施法,但一种诅咒随着魔力同样烙印在这些兽人的身体之上。有人说,兽人的魔力是世界之树对兽人的赐福,鲁比斯的世界之树,戴斯提诺,执掌的是命运的权能,而世界之树赐予他们的不仅仅是魔力,还有一种神秘的命运链接。” “每一名能够使用魔力的兽人一生之中会遇到自己的‘命中之人’。这个‘人’并不限于普通的人类,也可以是动物,植物,甚至是你们见过的任何一种物体。只要兽人体内的命运之力与这件物品相吻合,那么兽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对链接的人或物产生一种强烈的依恋情绪。” “命运的链接不仅仅是情绪性的,对于兽人本身也有性欲上的激发,更加重要的是,若是依恋的对象死亡,他们的生命同样也会立刻结束。” “正因为这点,兽人内部也对这些特殊的个体抱有恐惧的心理,甚至认为这些兽人是不祥的征兆。当然,区别‘诅咒兽人’和普通兽人的方法很简单,那些能够使用魔力的兽人身上拥有特殊的魔力纹路,就比如说现在笼中的熊兽人前胸的三角形纹路......” “大老师”不忍地瞥了一眼铁笼内的熊兽人,但他现在的任务是要向同学们介绍兽人的相关情况。实际上,让孩子们对兽人有一个不好的印象,也是雅力士政府下达的政治任务。据说查理本人对于兽人的看法较为消极,未来人类与兽人的相处,还是一个未知数。 “能够使用魔法的兽人极其罕见,我们也是通过一番渠道,才从梵冈境内捕到了一个未经许可私自入境的兽人,让你们长长见识。” “这太残忍了......”其中有一个学生说道。 而另一个学生的态度先前的学生并不相同:“不,正是这些可怕的兽人,杀死了我一个远房亲戚......我的父母告诉我,兽人就是一个丑陋,邪恶的存在。” “我们应当对存在在世界上的每一种生物抱有尊重的态度。”老师严肃地说,“现在下课休息,大家可以离开座位稍微走走,不要离笼子太近,以免受到伤害。如果有想要近距离观察兽人的同学,可以跟我说。” 马歇尔有些闷闷不乐,她先前有和兽人共事的经历,实际上那些普通兽人根本不像同学说的那样......他们有的憨厚,有的精明,有的在为一口吃食努力,也有的在为自己的家人默默付出。 兽人为什么不是人?为什么不能和人拥有平等交流的机会?而只配在笼子里不断挣扎,瑟瑟发抖? 想到这里,马歇尔看到梅林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大老师”,他看上去对班级内的兽人没有丝毫恐惧。 “可以让我看看他吗?”梅林的话让“大老师”有些意外。 “你不怕被伤着吗?我虽然能够保护你,但你也要当心一点,万一被抓伤了,处理伤口也很麻烦......” 梅林摇头,笑着说:“没事,我之前见过兽人,说不定可以和他聊两句。” “啊,啊......”“大老师”挠了挠头,“好吧,我将包围铁笼的屏障打开一道口子,记得上课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就向我说,我有立刻击毙它的权利。” 梅林点了点头,径直向不断抓挠带电铁笼的熊兽人走去。若是他没有看错,这家伙百分之一百就是楝。楝当初还倔强地强调着自尊,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对他来说,的确也是莫大的讽刺。 梅林当初帮楝解放出梦魇的折磨,也结下一个缘分。见到楝如此悲惨,他也不免觉得有些不忍,若是能够将他解放出来,梅林微微波动的心大概也能得以平复了。 实际上,梅林只是觉得这熊兽人的毛发看上去很好摸,要是可以把他要回家,当个人形抱枕的话,能够让他的睡眠质量更上一层楼罢了。 章叁捌贰:获救的办法 待梅林进入隔绝一切声音的护罩之际,惊觉自己身后起了点点清风。按理来说,这个班里的人除了他应该没有任何人想要同危险的兽人一对一接触。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同他一起前来。更加重要的是,若是要把关在笼子里的这玩意给救出来,他显然不能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待梅林回头一看,却发现跟他进来的居然是马歇尔,不由得奇怪地开了口:“马歇尔,你不害怕吗?” 马歇尔摇了摇头,反倒是满脸好奇:“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笼子内的熊兽人见到这一男一女离他越来越近,更是威胁性地嘶吼起来,即使双手鲜血淋漓,也不断地扒着带电的铁笼。痛苦和愤怒的吼声混合在一起,仅仅是漏出的半点声音便让周围的孩子们颤抖不已,甚至将自己的座位搬离开去,希望离这个暴怒的凶恶家伙远一些。 “他们两个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进去?” “一个是没办法使用魔力的马歇尔,还有一个是......那个不起眼的马林?” 班内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梅林暗道麻烦,若是引得其他人注意,自己初步定下的计划又要泡汤了。 “你觉得他可怜吗?”梅林看向马歇尔,平静地说道。 马歇尔眼神一暗:“说不可怜......是不可能的。” “看来你不觉得这家伙很凶残。” “我和其他兽人一起相处过。”马歇尔说。 梅林挑了挑眉道:“原来是这样。我实际上有一个办法,把笼子里的这家伙放出来。” “人类......”熊兽人吐出带有血腥气息的词语,“我绝对会......把你们杀光......一个都不留!” “但......”马歇尔颇为担忧地说道,“他大概是不愿意配合的,而且又怎么在老师的眼底之下把他带出去呢?” “说来也巧,我实际上碰见过他。”梅林走到铁笼前方,正对着那对凶恶的眼眸,“你的名字叫楝。” 楝的双眼睁得老大,他似乎忽然被抽空了气力,啪嗒一下跌坐在铁笼之内。他努力地喘息着,血红的瞳芯竟是有了些许恐惧。 “你......你是谁!”熊兽人用力地张开嘴,有气无力地说。看来他也是强弩之末,透支自己的体力来尝试破去身周的枷锁。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马歇尔对梅林的身份更是惊讶,“我不理解......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和他搭上关系的......” 梅林把手举到自己的太阳穴,再从太阳穴的中心缓缓地拉扯,似乎要把血肉之中的某样东西给扯出来。而铁笼之中的楝见到这么一幕,脸色忽然变得十分恐惧。 “你......偷窥者!”楝害怕地说道,“怎么是你!你不要过来!若是再敢触碰我的记忆,我会让你——” 梅林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他不顾马歇尔怀疑的目光,继续说道:“不过也真是震惊,短短几年功夫,你怎么就被抓到笼子里去了。” “要你管......”楝坐在笼子里,用力地喘着气,似乎是在为下一轮的努力积蓄力量。 “你到底要怎么做?”马歇尔还是很好奇,却又不免担心。“现在可是课上,若是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这么大一只变没,肯定会引起慌乱的!” “你们要对我干什么!”楝竖起了耳朵,警惕起来。 “我们只是在想,怎么把你放出来。”梅林眯着眼,用力地抚着自己的下巴,“还是说,你不想出来?” “卑鄙的人类......”楝咬牙切齿,胸口的三角魔纹逐渐点亮,“就算是死......” “马歇尔,你先出去。”梅林不由分说,径直命令马歇尔走出防护罩的范围,“这家伙体内有魔力反应。” “你疯了!你不出去吗?要不要我叫老师?”马歇尔一听这话,立刻焦急起来。 “我有办法,到时候我再跟你说!”梅林一把拉住马歇尔的手,用力地把她拽出了护罩的范围之外。却见梅林翻手之间魔力喷涌,数道小小的旋涡自身周铺展开来,透明的空间之上似乎结上了一层五颜六色的冰,无数绚丽的纹路在空间之上飞旋游荡。 “给我去死!”楝忽然抬手,数道飞旋的木刺朝梅林爆射而来,先前通红的双眸竟在此刻变成了闪烁的绿色! 梅林抬起手,仅仅是一个照面,他便粗暴地将这些木刺全都攥在了手里。而这些木刺都与楝的手心牢牢联结,他一时之间竟是动弹不得,完全占了下风! “要不是我设下了幻术,你刚才就已经被我的老师给杀死了。”梅林语气冷厉,竟是硬生生将这些木刺揉在一起,最终蜷成一个木球,猛地甩回去。 楝嘭地砸到铁笼之上,又是一阵响亮的惨叫,待他挣扎着爬回原位,自他手中生长而出的木刺已经烂成了一滩红黑色的泥土。梅林仍然站在原地,他及时在防护罩的周围布下了幻术,外面的人定是看不清护罩里面的情况。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尚是年幼的熊兽人,面色寒冷。 “若是惹到了我,你会死的很难看。”梅林嘴唇微动,他甚至不愿意微笑,他双手插兜,身周的魔力洪流已经隐约有了些许不耐,“我先前好心,问你要不要出去,结果却收到了这种答案。” “你到底......要干什么......”楝喘着粗气,眼角淌下豆大的泪水,“连你也要......不要怜悯我!人类......” “我起初似乎的确在怜悯你,”梅林说,“以及,谁说我是人类了?我似乎当初就和你说过,我并不是人类。看来,这些怜悯似乎对你并不珍贵。” 楝用力地用手撑着地面,尝试坐起来,不敢置信地说道:“你......真的要把我带出去?” 梅林忽然展现一个十分无害的笑容:“看来不像先前那个自尊心极强的楝了呢。代价加码了,原先只需要一声恳求,便能将你放出来了,但如今不收些代价,确实有些不妥。” 楝猜不透面前的这个小孩到底要干什么,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似乎比那些成年的人类还要可怕:“代价......什么代价?” “时间,我需要你的时间。” 楝顿时觉得这件事情有些邪门了:“时间?我要把寿命转移给你?” “我的意思是,从救你出来之后的四年之内,你便必须要做我身边的仆人了。”梅林简短地说,“当然,若是要我救你出来,你还须得求我。留给你决定的时间不多了,课堂马上就要开始。我相信,只要你脑子没有出太大问题,该选什么答案,你自己心底清楚。” 若是楝成为自己的仆人,自己不仅可以获得一个优质的护卫,一个身强体壮的苦力,还可以格外获得一张柔软的抱枕。这个交易,是绝对划算的。 “求求你救我出去。”楝竟是毫不犹豫地低下了自己的头,大概是明白先前的自尊一文不值,“我愿意将我的四年时间......献给你。”时间实在是太宝贵,梅林已经转过头去,准备收起身周斑驳的魔力网,准备从护罩中出去了。 “看来你还算聪明。”梅林没有转头,抛出一个闪闪发光的魔力晶簇,能够依稀见得这簇结晶内开放的一朵黑色的五瓣花,“把它吞进去,我们之间的契约就算完成了,你同样获得了和我意识沟通的机会,这样逃出去的可能性才会增加。”说罢,他便走出了护罩,在全班同学敬畏的目光之下坐回了座位之上。 对楝来说,梅林的出现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若是他再不抓住,他显然是必死无疑的。他实际上是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向梅林求助,不过他也真正地意识到,梅林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上。 楝端详着手中的淡紫色晶簇,一个发狠,就着自己的口水咕咚咽了下去。脑海内旋即一阵抽痛,一道小小的声响自额头上传来。 “看来是吞下去了。”梅林一边听着课,一边体会脑海之内的异样,“你能听得见吗?” “能......听得见。这种感觉好奇怪。”遥遥地,楝的声音传到了梅林的脑海之中,“你说过要带我出去的,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马歇尔此时正在一边端详心不在焉的梅林,内心的疑点越来越多。梅林到底要采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解救这只不小的熊兽人出去呢?若是他真的有这么大的神通,和他交好的的日程就必须提前了。 “我需要让你死去,当然,不是让你真的死。” “只不过其中需要一点小小的花招。” 梅林悠闲地撑着自己的头,每当他要谋划什么的时候,他的嘴角便会微微上翘。 章叁捌叁:死去的熊兽人 下半节课按照预定的时间开始了,在老师的命令之下,所有将座位搬离熊兽人的同学们不情不愿地将屁股挪了回去。笼子内部的熊兽人貌似承受不住身上的伤势,亦或是重整旗鼓,准备新一轮的扑击,总而言之,这家伙算是稍稍安分了些。 老师见状,算是松了口气,便继续开始讲起课来,班内的同学见状,也逐渐从惊惧之中回过神来,不住地在羊皮纸上做着笔记。 “你刚才说要救他出来,是怎么个救法?”马歇尔又是好奇,又有几分害怕,万一这家伙被放出来,又攻击人怎么办? “若是你想要这个方法成功的话,那你不要说一句话,就算对我的帮助了。”梅林侧过身去,看了一眼这位金发女孩儿,“至于攻击人,大概是不会的。你看来是会帮我保密的,是吧?” “哼......”马歇尔翘起嘴,生硬地把脸撇了过去,不再理梅林,心底却又升起一丛又一丛的阴云来。这家伙到底要怎么做?若是做得太过分了,肯定会被老师发现的吧?看他的资料,也只不过是三魔纹术士而已,仅仅凭着书上所学的知识,想要救出这大家伙简直是天方夜谭! “兽人的分类同动物别无二致,从大体来说能够分为冷血和哺乳类......”讲台上的老师一边讲着,时不时瞥一眼身边的铁笼,心底却是逐渐奇怪,因为一直挣扎的兽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动不动,就好像死了一样。 而趴在铁笼正在休憩的熊兽人楝心头也惴惴不安,时间正在流逝,但教室一角的梅林没有任何动作。他有些急迫,对于自由,任何一个生物都是如此急迫。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楝试探性地问道。 梅林的声音从楝的脑海之中传来:“你已经出来了,只不过还需要些时间。” 梅林闭上双眼,双手缓缓地互相揉搓,一道浅浅的魔力纹路从手心发散开来,好似片片金色的菊瓣,淡金色的魔力从指缝之间泄露出来,明明是如此之小的魔力量,却能引得周围的空间隐约震颤。马歇尔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心底颇为艳羡,若是自己也能够使用魔法,说不定可以比现在办到更多的事情...... 楝无精打采地趴在冰冷的铁笼内,忽地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眼前的铁栏逐渐扭曲,似乎自己所见的一切都在变得不真,都好像被清洁剂冲洗掉的颜料,显露出画布后真实的样子。 “保持你的身体原来的姿势,不要和周围的人说话,呼吸自然,否则你就会露馅的。”梅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楝吞了口唾沫,他眨了眨眼睛,发现重归清晰的视野竟是同先前完全不一样了! 书桌......孩子......还有讲台上的老师......屁股下面是椅子...... 等等!他现在正坐在梅林的座位上,替梅林上着课!楝顿时冷汗直冒,他害怕地低下头去,查看自己毛乎乎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正是这一副毛茸茸的躯体没有被班上的其他人认出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一点啊! “这是怎么回事?”楝虽然迅速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之前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幻象而已。”楝看着笼子内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熊兽人正以洞察力十足的眼光窥探着自己,心底传来的话引得他背后发寒,“简而言之,只是一个小小的谎言而已,好啦,你已经出来了,只要不胡作非为,只要下课走出教室,躲在随便什么角落里,到时候和我汇合就行,你吞下的术式时效有限,所以你要尽快。” “好,好......”楝现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 “不要让别人碰到你,否则......后果嘛......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楝不知道梅林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毛骨悚然的感觉是真的。他现在不仅仅要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还要避免让别人碰到自己,任务艰巨啊。他能够勉强听懂讲台上的人类在说些什么,抱着了解人类的想法,楝竟是听得津津有味。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兽人原来有这么多种类,并且各个族群的习性也不相同。在鲁比斯过部落生活的时候,他们的消息是极其闭塞的,整天除了打猎,还有加固族群的防御工事。不仅仅是其他种族的兽人,连同为熊兽人的其他种族对他们而言一般都是要严肃对待的对象。 “每一个兽人部落都有属于自己的图腾,而这一类图腾,根据史学家的推测,源自于先祖崇拜,令人惊讶的是,祭拜的图腾竟是能够将祖先的力量,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符文魔力灌注至部落内的某些新生儿身上。而这些新生儿身上的力量将会在一种特殊的仪式【洗礼】上被开发出来,而【洗礼】本身是兽人幼体开发灵智的手段。这种仪式的具体内容......”老师翻了翻课本,一字一句地按着书上读了出来,“祭坛,实质上是广义上的【原初符文】,【原初符文】内的符文魔力能够大幅度催发兽人体内的符文魔力,进而将灵魂进一步开发,进而打到开启灵智的目的。而存有图腾力量的兽人身上便会生长出特殊的魔纹,这便是它身上的三角形符文存在的根据。” 原来是这样嘛......楝虽然不能完全相信人类说的这番话,若这是真的,他也总算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一副样子。兽人实际上灵智在没有经过【洗礼】的时候大部分都已经萌发了,【洗礼】只不过是让他们有机会变得更加聪明,以及让一些发育落后的孩子们跟上发育进度而已。 “而这些‘天赋异禀’的孩子们往往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当然,这在之前已经说过,就不再多加赘述了。”“大老师”叹了口气,“本节课差不多就上到这里,大家还有什么要提问的吗?” 本以为没什么人会提问,想要自己把铁笼尽快拿走的人占大多数,但没想到竟是有不少的学生提问:“老师,你对近几年来新出的兽人管理办法有什么看法吗?” “兽人这种生物到底对人类危不危险?” “兽人这种凶猛丑陋的到生物为什么要被允许进入雅力士?” 老师一时哽住了,因为他发现,发言的这些同学貌似都对兽人没有抱什么好的印象:“你们问的这些问题......老师一时间不好回答,但我之前说过了,我们要对世界上的一切生命抱有尊重......” “但在之前的兽人叛乱之中死了不少人!” “是啊!老师,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吗?” 就在此时,铁笼内的熊兽人忽然有了异动,他不顾栏杆上的电流,浑身鬃毛炸起,双眸血红,血喉深处奔涌出浪潮般的怒吼,胸口闪烁着耀眼的绿光,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根根粗壮的树藤掰开结实的大理石地面,猛然穿透半透明的幕布,转眼间便朝着讲台上的老师扑去! “什么......什么!”座椅上的马歇尔连忙站起身,拽起脚畔的魔剑,想要出手,“当心!” “还用不着你出手!”体态庞大的“大老师”用力地咬着下嘴唇,咬合处沁出几滴血液,“以吾之名!” 他用力地打了一个响指,双指之间漏下一缕金色的尘砂,虚空中隆隆作响,数十道土黄色的石柱凭空挺出,将寥寥数道树藤瞬间冲烂。在老师的石柱面前,这些树藤就颇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嘭!嘭嘭嘭嘭! 还未等熊兽人扒开栅栏,一道粗大的石柱从天而降,护罩相对于这庞然大物都是些小儿科,瞬间噼啪碎裂,接着便是铁笼的顶部垮塌下去,再者便是铁笼内的兽人,瞬间便被这石柱压在底部。骨裂随着血肉的爆裂声一齐散开,老师大手一挥,空中的石柱隐没不见,只剩下了无生机的熊兽人趴在扭曲得不成样子的铁笼底部。 “怎么会......这样?”马歇尔捂住双眼,声音逐渐哽咽,喃喃道,“明明可以......” 楝吞了口唾沫,怔怔地望着台上近乎薄成一张纸的尸体,怕得一时不敢喘气。若是他先前真这么做了,恐怕自己也只有被这么杀死的份了吧...... “你没事吧?”楝担心地问道。 这家伙......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吧......若是就这么死了...... 章叁捌叁:死去的熊兽人 下半节课按照预定的时间开始了,在老师的命令之下,所有将座位搬离熊兽人的同学们不情不愿地将屁股挪了回去。笼子内部的熊兽人貌似承受不住身上的伤势,亦或是重整旗鼓,准备新一轮的扑击,总而言之,这家伙算是稍稍安分了些。 老师见状,算是松了口气,便继续开始讲起课来,班内的同学见状,也逐渐从惊惧之中回过神来,不住地在羊皮纸上做着笔记。 “你刚才说要救他出来,是怎么个救法?”马歇尔又是好奇,又有几分害怕,万一这家伙被放出来,又攻击人怎么办? “若是你想要这个方法成功的话,那你不要说一句话,就算对我的帮助了。”梅林侧过身去,看了一眼这位金发女孩儿,“至于攻击人,大概是不会的。你看来是会帮我保密的,是吧?” “哼......”马歇尔翘起嘴,生硬地把脸撇了过去,不再理梅林,心底却又升起一丛又一丛的阴云来。这家伙到底要怎么做?若是做得太过分了,肯定会被老师发现的吧?看他的资料,也只不过是三魔纹术士而已,仅仅凭着书上所学的知识,想要救出这大家伙简直是天方夜谭! “兽人的分类同动物别无二致,从大体来说能够分为冷血和哺乳类......”讲台上的老师一边讲着,时不时瞥一眼身边的铁笼,心底却是逐渐奇怪,因为一直挣扎的兽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动不动,就好像死了一样。 而趴在铁笼正在休憩的熊兽人楝心头也惴惴不安,时间正在流逝,但教室一角的梅林没有任何动作。他有些急迫,对于自由,任何一个生物都是如此急迫。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楝试探性地问道。 梅林的声音从楝的脑海之中传来:“你已经出来了,只不过还需要些时间。” 梅林闭上双眼,双手缓缓地互相揉搓,一道浅浅的魔力纹路从手心发散开来,好似片片金色的菊瓣,淡金色的魔力从指缝之间泄露出来,明明是如此之小的魔力量,却能引得周围的空间隐约震颤。马歇尔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心底颇为艳羡,若是自己也能够使用魔法,说不定可以比现在办到更多的事情...... 楝无精打采地趴在冰冷的铁笼内,忽地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眼前的铁栏逐渐扭曲,似乎自己所见的一切都在变得不真,都好像被清洁剂冲洗掉的颜料,显露出画布后真实的样子。 “保持你的身体原来的姿势,不要和周围的人说话,呼吸自然,否则你就会露馅的。”梅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楝吞了口唾沫,他眨了眨眼睛,发现重归清晰的视野竟是同先前完全不一样了! 书桌......孩子......还有讲台上的老师......屁股下面是椅子...... 等等!他现在正坐在梅林的座位上,替梅林上着课!楝顿时冷汗直冒,他害怕地低下头去,查看自己毛乎乎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正是这一副毛茸茸的躯体没有被班上的其他人认出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一点啊! “这是怎么回事?”楝虽然迅速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之前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幻象而已。”楝看着笼子内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熊兽人正以洞察力十足的眼光窥探着自己,心底传来的话引得他背后发寒,“简而言之,只是一个小小的谎言而已,好啦,你已经出来了,只要不胡作非为,只要下课走出教室,躲在随便什么角落里,到时候和我汇合就行,你吞下的术式时效有限,所以你要尽快。” “好,好......”楝现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 “不要让别人碰到你,否则......后果嘛......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楝不知道梅林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毛骨悚然的感觉是真的。他现在不仅仅要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还要避免让别人碰到自己,任务艰巨啊。他能够勉强听懂讲台上的人类在说些什么,抱着了解人类的想法,楝竟是听得津津有味。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兽人原来有这么多种类,并且各个族群的习性也不相同。在鲁比斯过部落生活的时候,他们的消息是极其闭塞的,整天除了打猎,还有加固族群的防御工事。不仅仅是其他种族的兽人,连同为熊兽人的其他种族对他们而言一般都是要严肃对待的对象。 “每一个兽人部落都有属于自己的图腾,而这一类图腾,根据史学家的推测,源自于先祖崇拜,令人惊讶的是,祭拜的图腾竟是能够将祖先的力量,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符文魔力灌注至部落内的某些新生儿身上。而这些新生儿身上的力量将会在一种特殊的仪式【洗礼】上被开发出来,而【洗礼】本身是兽人幼体开发灵智的手段。这种仪式的具体内容......”老师翻了翻课本,一字一句地按着书上读了出来,“祭坛,实质上是广义上的【原初符文】,【原初符文】内的符文魔力能够大幅度催发兽人体内的符文魔力,进而将灵魂进一步开发,进而打到开启灵智的目的。而存有图腾力量的兽人身上便会生长出特殊的魔纹,这便是它身上的三角形符文存在的根据。” 原来是这样嘛......楝虽然不能完全相信人类说的这番话,若这是真的,他也总算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一副样子。兽人实际上灵智在没有经过【洗礼】的时候大部分都已经萌发了,【洗礼】只不过是让他们有机会变得更加聪明,以及让一些发育落后的孩子们跟上发育进度而已。 “而这些‘天赋异禀’的孩子们往往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当然,这在之前已经说过,就不再多加赘述了。”“大老师”叹了口气,“本节课差不多就上到这里,大家还有什么要提问的吗?” 本以为没什么人会提问,想要自己把铁笼尽快拿走的人占大多数,但没想到竟是有不少的学生提问:“老师,你对近几年来新出的兽人管理办法有什么看法吗?” “兽人这种生物到底对人类危不危险?” “兽人这种凶猛丑陋的到生物为什么要被允许进入雅力士?” 老师一时哽住了,因为他发现,发言的这些同学貌似都对兽人没有抱什么好的印象:“你们问的这些问题......老师一时间不好回答,但我之前说过了,我们要对世界上的一切生命抱有尊重......” “但在之前的兽人叛乱之中死了不少人!” “是啊!老师,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吗?” 就在此时,铁笼内的熊兽人忽然有了异动,他不顾栏杆上的电流,浑身鬃毛炸起,双眸血红,血喉深处奔涌出浪潮般的怒吼,胸口闪烁着耀眼的绿光,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根根粗壮的树藤掰开结实的大理石地面,猛然穿透半透明的幕布,转眼间便朝着讲台上的老师扑去! “什么......什么!”座椅上的马歇尔连忙站起身,拽起脚畔的魔剑,想要出手,“当心!” “还用不着你出手!”体态庞大的“大老师”用力地咬着下嘴唇,咬合处沁出几滴血液,“以吾之名!” 他用力地打了一个响指,双指之间漏下一缕金色的尘砂,虚空中隆隆作响,数十道土黄色的石柱凭空挺出,将寥寥数道树藤瞬间冲烂。在老师的石柱面前,这些树藤就颇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嘭!嘭嘭嘭嘭! 还未等熊兽人扒开栅栏,一道粗大的石柱从天而降,护罩相对于这庞然大物都是些小儿科,瞬间噼啪碎裂,接着便是铁笼的顶部垮塌下去,再者便是铁笼内的兽人,瞬间便被这石柱压在底部。骨裂随着血肉的爆裂声一齐散开,老师大手一挥,空中的石柱隐没不见,只剩下了无生机的熊兽人趴在扭曲得不成样子的铁笼底部。 “怎么会......这样?”马歇尔捂住双眼,声音逐渐哽咽,喃喃道,“明明可以......” 楝吞了口唾沫,怔怔地望着台上近乎薄成一张纸的尸体,怕得一时不敢喘气。若是他先前真这么做了,恐怕自己也只有被这么杀死的份了吧...... “你没事吧?”楝担心地问道。 这家伙......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吧......若是就这么死了...... 章叁捌肆:回家 仓皇的尖叫四起,所有孩子都被吓得不轻,甚至有人被吓得如字面意义上的屁滚尿流,呜哩哇啦地溜到了班级的最后。平日里叫嚣得最猛的那几位无不落入恐惧的大吼之中,三姐妹毫无尝试欺凌周围同学的果敢,而是挤在一起,躲在一张桌子后面瑟瑟发抖。 “大老师”面色凝重,课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向上级汇报,而向上级汇报势必会影响他的工作。更加要命的是,受到打击的学生心理很有可能会出问题,必须要安排相关人员来对他们进行心理疏导。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太能接受生命在他们面前消逝的震撼...... “太,太可怕了!我,我要回家......妈妈!”雷威展示出同往常截然不同的另一面,他捂住嘴巴,似乎要从自己硕大的胃里抠出点什么东西来,“呜呜......” 显然地,雷威失败了。 艾伦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审视着被压扁的熊兽人,非常奇特的是,这熊兽人身侧居然一点鲜血都没有迸溅出来,这到底是老师刻意为之,还是兽人本身有什么蹊跷......不过,他对此也没什么兴趣,因为近来正在忙着同狄达摩神教那一帮人周旋。 “现在怎么办!你不是说要救他的吗?”马歇尔有些恼火,完全没有把梅林的话放在心上,伸出手,径直搭在了她眼中的梅林的手臂上,“啊?” 马歇尔眨了眨眼。她呆滞地看着眼前比她高出半个头的熊兽人,吞了口唾沫。她又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之后,试探性地缩回了手。一时之间,她的大脑浑是空白,混乱的思绪整合到最后都被扔进了思维的垃圾桶,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赶紧逃跑才是?这家伙看上去也呆滞得很,就这么毫无生气地看着我......我是不是应该拔剑?还是说...... 马歇尔不由自主地就摸向脚畔的魔剑,对方立刻知道了自己是什么意思,变得慌张。 等等......为什么那么大一个熊兽人在梅林的位子上坐着,其他人都跟没看见一样?我自己刚才也把这家伙看成了梅林的样子.......也就是说,有人施法将这个熊兽人变成梅林的样子......用脚想都知道是谁了吧...... 马歇尔很快反应过来,看来这家伙一旦被别人摸了就会现出真身,起码在她面前对她现出真身,并且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周围的人并没有察觉到这家伙的这面目。梅林先前说自己会救熊兽人出来,居然是这么个救法...... 那他本人现在在哪里?难不成到笼子里去了? 马歇尔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低声朝着浑身血迹斑斑的楝说道:“若是你现在敢轻举妄动,我会立刻把你杀掉,这不是开玩笑。” 楝睁大眼睛,疯狂点头,他现在一时之间完全没有想要生出事端的想法,即使他能够在一众孩子面前杀出一条血路,他肯定也会在人类的围攻之下死去的。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这是他母亲临死之前的嘱托......若是他死了,那么一切都没了。 “这节课就此结束,今天提前放学,请大家有序离校,或是回寝室。”老师面无表情地推着铁笼走了出去,只剩下惊恐交加的孩子们面面相觑。 “他真的把兽人给杀掉了!杀!掉!了!”生命的消逝无疑对孩子们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你看到了吗?那个老师就这么咕咚一下!那头熊就被砸死了!” “是啊......太可怕了.......” “该死的兽人,杀了我的亲戚,他们都该死,没错......是这样的......” 楝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梅林那里也没有任何回应,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眼前貌似知道些什么的金发女孩:“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跟我来。”马歇尔拽起楝毛乎乎的手臂,拉他朝外走去。 楝笨拙地走着,幸好在慌乱的氛围中,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两个溜了出去:“哦,哦......” “自己走,也不要我一直拽着你吧。”马歇尔白了他一眼,“你和他说了些什么?我是他的朋友,能帮你从这地方逃出去。” “就是......”楝犹豫地全盘托出了全部的内容,马歇尔听罢,抿起嘴,最后叹了口气,同他一起前往校内的广场的一角。 “你居然不怕我。”楝乖巧地同马歇尔走着,时不时地瞥眼女孩的长发。 马歇尔皱起眉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怕你?你这下真是欠了梅林一个大人情啦。帮他做事也算是你该。” “好吧......”楝瓮声瓮气地说,“朋友,是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朋友是什么意思吗......”马歇尔说,“就是能够在危急时刻互相帮助的人。” “只有我妈妈帮我,其他人都会打我,骂我,把我抓起来。” “那你的妈妈呢?” “她死了,死在我面前。” 马歇尔深深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楝,牙关忽地绷紧:“好吧。我相信那家伙应该不会对你很坏。” “你很了解他吗?”楝问道。 “我不了解他,但我会相信他。”马歇尔顿了一顿,“因为我们是朋友。” “所以你才帮我的吗?” “不,我这么做只是我对你的怜悯。”马歇尔叹了口气,“前面就是你们说好的广场了,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以什么形式出现。” 两人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楝再一次从心底呼唤起梅林来,虽然依旧没有回应,但这个时候再不相信梅林的话,那也没有人会救他了。马歇尔和楝站在一起,她就想看看梅林到底耍了什么花招。 你一定要出现......你不会死的.......你答应了我,会带我出去的......你不要死! “谁说我死了?” 楝猛地一抬头,见到面前颇为狼狈的梅林,眼角居然挣出些泪花,梅林依旧穿着校服,只不过脸色不大好,校服的边缘也不大平整。 “你干了什么?”马歇尔一下就闻到了梅林身上的臭味,眉头皱了起来。 “我被扔到了垃圾桶里,从垃圾场跑回来的。”梅林说,“马歇尔,看来你已经知道情况了?” “大概......”马歇尔颇为无语,“所以说,你要把他带回家?” “嗯哼,我还缺一个抱枕。”梅林笑嘻嘻道。 马歇尔白了他一眼,转身道:“希望你能派上用场,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快点回去吧,另外,别人现在看你们两个就是两个梅林。” “我清楚的。”梅林点头道,所以我需要在你的身上施下新的幻术,“楝,过来。” 梅林即刻在安分的熊兽人头顶敲了一敲,一阵清凉的感觉让熊兽人以为自己被一道瀑布顶头浇下,身周的景象正在变得模糊,好似真的罩了一层水。 “你跟在我的身边,什么话也不要说,起码在这个地方,出了校门以后就可以说话了。”梅林把楝带回教室,让他等在门口,他去拿东西,“过两天,我和我的父亲会带你去签契约。当然你可以不签,如果你还想被追杀的话。” 楝沉默地点头。梅林收拾完东西很快从教室内走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不疾不徐地走着。多亏了兽人出色的恢复能力,他身上的血迹没有抹得到处都是,否则还要再施一层幻术,很是麻烦。 梅林的确是将自己和铁笼内的楝调换了,只有这样,“熊兽人”才能有如此力量突破老师设下的枷锁。不过挨了这么一下可真不好受,要不是临时将自己的身体与符文生物同调,他肯定被砸烂掉了。也幸亏自己装成的尸体被立刻丢进了垃圾桶,否则还要再费一番功夫。 楝是不记得自己如何跨出校门的,只知道在踏出门的那一刻,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好像在发出最激烈的抗议,强烈的困意排山倒海。紧绷的心弦松下来以后,跟随而来的总是疲倦。 “我们回家吧。” “家?” “你不知道家吗?”梅林奇怪道。 楝说:“我的家没了。” “哦。那这里会成为你的新家,起码在这三年里。”梅林打了个喷嚏,缓过来道。 “我会听话的。”楝低下头,竟是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他的锐气已然被自己的求生欲望给挫平了。不知怎地,他现在有些失落。 “回去你必须要洗澡,而且要学会自己洗澡。”梅林看着楝浑身肮脏不堪的模样,叹气道。 梅林不想去想谢尔顿看到今天回家给自己开门的一幕到底会多惊悚。但不知为何,他居然有点想笑。自己的父亲,应该会答应自己这一无理的要求吧? 章叁捌伍:一路艰难 见梅林带回来这么大一只肮脏的“熊”,谢尔顿着实吓得不轻。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梅林貌似从外面带回来了一头熊兽人,便初步地把这尊不好惹的主带进了自家屋内。 “梅林,你到底是从哪里弄回来这家伙的......”谢尔顿待楝在凳子上坐好之后,立刻把梅林拽到小隔间内,面色难看道。 “这是学校里生物课的研究材料,中途老师本以为他死了,我们在垃圾站那里找到了他。”梅林说,“结果发现他奄奄一息,稍微喂了点吃的,他说他可以做我们的仆人,我觉得他很可怜,就带回来了。”虽然大部分不是真话,但和真相也差不到哪里去。 “噢......”谢尔顿头疼了,“所以你还真的带回来了......天哪......那你得向我保证,这家伙绝对不会把我们家给拆光,否则我就把他给扔出去。” “我会让他尽量不在家里搞破坏的。”梅林的眼睛眨巴眨巴,“主要是,我认识他,这是几年前我们在兽人管理司那里遇到的熊兽人。” 谢尔顿短暂地沉默了,旋即狠下心,挤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似乎他方才下达了十个杀头令:“我看到他胸口的三角纹路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兽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发情期,尤其是像他这种的兽人,反应会比一般的兽人强很多。” “我知道了。”解决问题的方式很简单,梅林只需要让楝做一个美梦,在梦里发情完全不会产生任何实质上的破坏性,“他的名字叫楝,符文魔力能让植物迅速生长。” 两人又简短地讨论了一下,有关于熊兽人接下来的处理办法,客厅内的熊兽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疲倦替他合上了双眼。等到两人来到客厅之时,他们竟是发现楝居然已经在凳子上睡着了。 两人叹了口气,按照先前的计划,梅林需要把楝拽到浴室洗个澡,这家伙身上绝对有不下上百只跳蚤和蜱虫。有梅林高超的术法在,谢尔顿相信他不需要买驱虫水。他需要把楝训练成一个有良好素养的家政仆人,这样的话也能省去不少的家务活了。 楝晕晕乎乎地被叫醒,跟着梅林一道去客厅一角的浴室泡澡。楝以往只跟着自己的母亲在河里洗过冷水澡,扑面而来的热气吓得他一激灵。 “唔!”楝举起自己的爪子,用力抵挡湿热的水汽,梅林立刻把他的手给掰了下来,“我们......是要在这里洗澡吗?” “你身上太臭啦,用热水洗能够防止着凉。”天气逐渐转凉,感冒的仆人是没有办法工作的,梅林把他拉进浴室,里面有着一大堆楝先前根本不知道的玩意儿,“像大盆一样的东西是浴缸,而我指着的东西是花洒,只要拧开开关,里面就会出热水。你身上太脏了,先把你身上冲洗一下再进去泡。” 梅林手指往花洒下一指:“到那里站好。”楝屁颠屁颠地照做了,梅林将花洒下端的旋钮一拧,冒着白汽的热水顿时倾泻而下,浇了楝个措手不及。 熊兽人用力地抹着自己的脸,不让热水渗进自己眼里。热水不断流入毛发与毛发的间隙,淌到地上的水已经变得乌黑了。梅林拿着一把刷子,用力地为熊兽人梳着毛发。楝张开四肢,发现自己除了这么做以外,他竟是没办法帮梅林做任何事。明明说好自己要帮他做事,没想到还得麻烦他做这么多。但转念一想,让可恶的人类帮自己做这些事情,也算他们识相了。 “呜!你身上的虫好多!屁眼上怎么还沾着屎!恶心!“梅林一边嫌弃,一边往楝身上打沐浴露,“在毛上搓,沐浴露会起泡泡,泡泡越多,你就会越干净!” “沐浴露是什么?”楝用力搓着毛发,泡泡瞬间涌出。 “就是能把你变干净的东西。”梅林这下有些后悔自己脑袋一热把他顺进家里来了。 梅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楝身上的污泥以及粪尿洗干净,而见他皮上依然挂着不少鼓胀的蜱虫,梅林一打响指,手中生出一朵小小的黄花,他一甩黄花,出乎意料地洒出大片大片的花粉。楝鼻头一痒,接二连三地打起喷嚏来,身上的虫子纷纷扬扬滑落下来。 “好神奇!”楝惊叹道,却又打了几个寒战,“没想到我身上虫子那么多......”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枚硬币型的蜱虫,用力一掐,黑红色的血液顿时爆出。 “啧啧啧......一群血吸虫!”梅林打了个哈欠,湿热的环境令人昏昏欲睡,“我们家不欢迎血吸虫!”虽然地上的这些虫子不是血吸虫,是一种名为蜱虫的吸血虫类。 楝凝视着这些虫子,没想到这些虫子在自己身上已经吸了这么多血。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在部落中的种种遭遇,似乎自己也成了众人眼中的蜱虫,对所有人都是有害的,就好像他的存在只不过是白白消耗食物的破烂货而已。 熊兽人用力地揉搓着自己的双眼,热水潺潺地流下,透明的眼泪溶入水中,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数年来的委屈在放松之余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就好像坏掉机器里的螺丝旋钮,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但他知道,自己放声哭泣只会浪费时间,他需要证明自己在梅林家中的价值,以换取生存的机会。 他不希望成为人类社会中的异类,他知道,人类在兽人族群中会受到排挤,那他在人类族群中自然也会受到排挤。兽人天生种族优越性极强,连不同兽族群落之间都会产生冲突,更不要说人类和兽人之间了。 “我能做什么?”待梅林关掉出水阀,楝问道。天生的冲动让他甩动自己的身体,这可就苦了梅林,被甩了一身水。 “哇啊啊!天呐......我浑身都湿透了!”梅林生气地把花洒挂在架子上,眉毛翘了起来,“给我进浴缸里去!也是,你们熊族根本不知道会用工具吹干这一说法。” 楝大概知道梅林手指的地方便是浴缸,迈开脚步,一下就跨了进去。浴缸里的水依旧温暖,熊兽人的进入让水位急剧上升,差一点就要从浴缸里溢出。温暖的触感重归楝的身周,他蜷缩在水中,脑中回想起自己在年幼时趴在母亲怀中睡觉时的感受。 “好多毛,差点都缠住下水道了。”梅林收拾着地上的毛发,“等你洗完,我也得洗澡了。之后你要学会自己洗澡,清理浴室。” “好的。”楝听话地点了点头,他的肚子同样也实诚地叫了起来,饥饿感随着舒适感逐渐涌起。 “你不饿才怪!”梅林说,“我父亲正在厨房做吃的,到时候一起上餐桌吃饭吧。不过也不指望你会用餐具......你们一般会吃生的还是熟的?” “我和妈妈从小开始大部分都是吃浆果,偶尔会从你们人类那里拿来一些面包。”楝泡在浴缸里,身体逐渐舒展开来,“肉吃的很少,我的父亲在和狼族交战的时候死了。我妈妈偶尔抓来兔子,会把皮剥完之后烤着吃,烤着吃味道更好。” “和狼族交战?你们群落之间会打架吗?” “每一个种族之间都会打架的,甚至同种族不同群落之间都会。”楝解释道,“因为食物很少,除了同族人我们不吃,我们有时候也会吃其他兽人的肉。” “听起来好残忍......”梅林捂住嘴。 “你们人类不也吃肉吗?肉来自猪啊牛啊羊啊,照你们这么说,宰了吃不也一样残忍吗?” “但猪牛羊都不会思考。” “我们的皮毛和血肉也会时常出现在你们的店里,我们的图腾是火熊,据祖上传,这头火熊同样也是智慧的化身。在我们那里,猪人,牛人,羊人甚至比我们块头都大,想要不动声响地杀死任意一头都极为困难。” “好吧......照你这么一说,的确我们也很残忍啦。” “但为了活下去,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吃的很少的时候,草根树皮是就是我们的主食。在温季,水果比较多的情况下,我们就吃水果。虫子我们也吃,在旱季,地下的虫子都跑出来,我们挖着吃。” “不过在我们这里,应该不会吃虫子,草根树皮了......之前也没注意,你好像很瘦。” “我和妈妈到这里来以后,生活甚至要比之前要好。”楝抿着嘴,旋即继续说道,“人类的面包甚至要比烤肉好吃。虽然你们杀了我们无数同胞,但......我们不用过像在丛林里那种吃不饱的日子。” “所以说,你和你妈妈到底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 “我们从兽人管理司离开之后,就一路寻找愿意收留我们的人类。一开始我们找到了,也有一大群不同种族的兽人在那里干活,虽然那个人对我们不好,让我们干重活,还辱骂我们,打我们,但我们每天能吃饱,饿不死,甚至还有余钱买点别的吃。” “而且,不同种族之间冲突少了很多,也不会一直打架。我们甚至还和一家狼人做了好朋友。但他们一家很快被马戏团收走,在干了差不多半年之后,我们被遣散,我和妈妈继续在这里流浪。我们必须要在白天躲着人类,否则就会被关进笼子里。在你们人类的社会里,我们能够指望的只有人类,但指望不上,我们也会被饿死。” “那你到底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呢?”梅林好奇地说道,因为谢尔顿之前是兽人管理司的司长,他同样知道父亲下达的一系列政策,本不应变成这样子的...... “是一个该死的招工人......他骗了我们!”楝咬紧牙关,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当时,我们还以为又找到了一个可以雇佣我们的人,而那人是要杀了我们,拿我们的皮肉去卖!” “怎么会这样,这是犯法的!”梅林惊讶地说道,“即便你们在没有和人签订合同的时候没有人权,但我们也不能随便屠戮兽人的......” 楝抹着眼泪,一直摇头:“我和我妈妈顺着逃跑的人群逃了出来,但我妈妈的脚被枪射中了。我没办法保护妈妈,她把我推进了逃跑的人群中。” 梅林问出了不该问的一句话:“然后呢?” “他们朝我妈妈的头开枪。” “噢......”梅林觉得自己的内脏好像被一只手不断揉搓,难受极了,“你逃了出来,之后就被管事的人抓住了,是这样吗?” “嗯......但他们会给我喂糊糊,不让我饿死。我一直想从笼子里出来,于是我就尝试着在把我展出的时候破坏笼子,但不论怎样都没办法破坏这些该死的笼子......” “洗完澡之后,你就去之前过来的屋子里吃饭吧。”梅林不想再聊下去了,他整个人难受的不得了。 梦魇梅林倒是没什么感觉:“没想到你还会觉得难受。人类和兽人,本质上根本没有什么不同,都只不过是无趣的,会死亡的生命而已。” 马尔克斯十分不悦:“我希望你能够在这时候能够闭嘴。”若是他作为试验品,同样被关在笼子里,就可不像他们在这里有说有笑的了。 门外,谢尔顿正在准备三人的餐食,见梅林浑身湿透,不免说道:“等他洗完,你也去洗个澡!你怎么了,看上去不是很开心嘛。” “楝之前和我说,他妈妈是被枪打死的。” “你为什么问他这些呢......”谢尔顿奔了过来,握住梅林的小手,“你应该和他说一些不那么不开心的话题,就比如说可口的食物,温暖的床铺,还有光明的未来,等等等等......” “我等会去洗澡。”梅林又回想起先前同楝的对话来,揪心的感觉着实不好。 作为异类,梅林的现状可以以身处天堂来形容。而作为兽人的楝来说,一路走来,可也太艰难了。 章叁捌陆:变样的兽人管理司 幸好楝私密处的毛发在吹干后尚且蓬松,他赤裸着从浴室内走出来,就好像一个棕色的毛球,完全看不出这一副毛茸茸的外表之下竟是如此干瘦的躯体。 “你有什么不能吃的吗?”谢尔顿从厨房内探出头,门内散发出阵阵诱人的番茄香气。 楝连忙摇了摇头,他的口水已经被这种红色的小果子激发了出来。番茄,一种丛林里偶尔能够寻得的小果子,外皮有韧性,微微脆嫩,散发出青涩酸甜的气息。果肉酸甜,新鲜的番茄水分充足,果肉之间有籽状果实,咀嚼后能在舌尖留下青草香。 番茄是一种怎么做都好吃的食物,处于水果和蔬菜的中间地带。不论是做汤,炒菜,还是焗饭,处处都能见到番茄的身影。谢尔顿今天做的是烤番茄配薯格,不需要过多调味,些许盐巴就能激发出食物深处的美味。 谢尔顿尚且不清楚楝的食量,便烤了十四个番茄,三十几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的土豆。他还切了点火腿碎,肉类是梅林的最爱。 楝看着眼前木篮子内堆起小山的食物,眼中放出澄澈的光。他是多想把食物塞入口中啊!眼前的食物不仅没有混着污泥和青草,甚至还有香味。香味与新鲜是画等号的,新鲜的食物......这头小小的熊兽人还没怎么吃过几顿新鲜饭。 “吃吧吃吧,既然你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也不会饿着你。”谢尔顿深深地看了一眼身边地小梅林,叹了口气。 楝率先拿起了一块薯格,虽然土豆被切成了有棱有角的镂空模样,但他能够凭借味道辨认出来土豆的味道。滚烫的薯格在楝敏感的舌尖不断翻滚,喉中呼哧呼哧,这才将柔软的土豆嚼碎吞下。他用力地吞咽着,又用舌头在齿间搜来寻去,直至牙缝里没有再卡住任何食物碎片后才继续拿取食物。 真是太好吃了!温热的外衣,柔软的内芯,还带着一点咸味,土豆的香气顺着口腔一路上涌,缭绕在鼻尖。 楝抓起一个烤番茄,差点被烫到,在手中不断蹦跳,再加上自己迅速地吹气,这才让刚出炉的烤番茄达到了能入口的程度。 多汁!酸甜! 鲜红的颜色在楝脑海回荡,肚子更是配合地奏起了乐。番茄的皮在烘烤之下微微开裂,里面的汁水却一点没有流失,一旦入口,一包酸甜的糖水迸发出来,快乐的气息在唇齿间弹跳。楝吧唧吧唧地吃着,看得身边的两位都食指大动,胃口都大了不少。 “吃慢点,”谢尔顿多多少少还懂一些医学知识,“像你现在这样一次性吃太多,胃会受不了的。” “兽人和人类的身体构造应该不同,还是让他多吃点好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谢尔顿想了一想,的确有几分道理:“吃完了记得叫我,我晚上带你去兽人管理司签订契约。” 楝抬头看了谢尔顿一眼,旋即继续大吃特吃。直到梅林吃完,他依然将剩下的薯格一枚枚丢入自己的口中。要知道,二三十个土豆切成的薯格简直在桌上堆成了小山,在梅林结束战斗时,这座小山已经被这熊兽人干掉了一大半。 “你悠着点吃,没人抢你的。”梅林一挑眉,打了个哈欠,今天的确多有劳累,他希望能上床多睡一会儿,“你到时候和我睡在一起,我父亲会通知你的。” “我知道了。”楝满足地说。比起那些骗子诱人的条件,还是真切的饱腹感给他的归顺感强。吃了差不多二十个土豆的量后,他终于一批肚皮,打了个饱嗝。该说不说,人类取悦自己的方式要比他们兽人要多多了。 梅林还有待完成的家庭作业,接下来的一切都是谢尔顿带楝过去的。兽人管理司开放到晚上八点,现在还有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谢尔顿两人需要抓紧时间了。 马车车夫见到熊兽人的一刹那,顿时僵了一僵,但见其受谢尔顿管制,也没多说什么,挥舞马鞭,嘟噜嘟噜地往前走。 “和我说吧,我儿子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把你弄出来的?”谢尔顿忽然这么问,把楝吓了一跳,“我不会追究,不论怎么样,家里添一个吃饭的人,我还是受得起的。”谢尔顿在同阶层的人中已经算很有钱的了,更不要说受不受得起了。 见楝为难的模样,谢尔顿颇为无奈地说:“若是你不告诉我的话,那我趁着这个机会把你交给兽人管理司了。我已经给你吃了顿饱饭,也没有亏待你。” “啊!”楝连忙摇头,将事情的原委,起码是他所见识到的一切全盘托出。 “看来他已经完全学会了幻术,甚至还掺杂了一些更有趣的东西......”谢尔顿苦笑,“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啊。”梅林在名义上是他的儿子,而这位儿子在如此短时间内就变得比他还要强,谢尔顿一时半会儿还感觉有些头晕。 通过楝的话语,谢尔顿起码能够知道,梅林所用的术法的复杂程度绝对秒杀了他所有的同班同学。而无需任何魔呓便能施法,又是更加恐怖的一点。楝有些紧张,若是这个男人把自己交代一切的事情告诉了梅林,那他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梅林......主人?”楝忙不迭地在梅林的后面加上了“主人”这两个字。 “我懒得告诉他。”谢尔顿轻轻一笑,“我会雇专门的仆人来教你如何打理家务,你得伺候好他,若是你们两人闹掰了,那你也没办法让他开心。” 兽人管理司依然在谢尔顿原先上班的地方,与值梦司相邻,也不知道当初值梦司的司长佩曼现在怎么样了。谢尔顿刚想到这里,却在办事大堂见到了佩曼的身影。她拉着一个颇为年轻的男人,虽然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但能够依稀听得训斥的口吻。 兽人管理司与值梦司各占一边,相对于值梦司而言,兽人管理司貌似比谢尔顿当初记得的模样要萧条一些。这不仅体现在稀少的员工上,同样体现在老旧泛黄的办公桌上。 “你好,我想办理契约业务。”谢尔顿眼前的前台女性一眼看上去就很漫不经心。 这位女前台竟是大咧咧地朝谢尔顿翻了个白眼,抓起一支油腻腻的羽毛笔,将一张满是褶皱的表格拍到他跟前。 “先填表,填完表往这边走。” 谢尔顿颇为无语,要是他还是先前兽人管理司的司长,这家伙现在肯定呆不到现在。他忍受着不悦填好表格,拎着拘谨的熊兽人来到了办理契约事务的房间。 说是办理契约事务,也只不过是给眼前的熊兽人拍张照,简单地备案,最后再发一张能够辨明兽人身份的证件,这样楝才不至于在大街上走路就会被人抓住。 但眼前的男人办理业务显得尤为生疏,就好像他从来没替人办理过一样。谢尔顿见状更是好奇,兽人管理司什么时候竟是变成这副模样? “主从契约,限时三年。若无误,请在这个地方按下手印。”契约共有三种,一是主仆契约,仆人完全失去了他们的人权,只要不死,便是主人的玩物;二是主从契约,而此时的兽人则拥有一定的人权,主人不可以随意打骂兽人,而兽人同样拥有自卫的权利;第三种则是平等契约,双方的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 虽然感到奇怪,谢尔顿很快在纸上按下手印,这个地方与他已经没有联系,是好是坏也与他无关了。楝在按下手印前,还是不安地深深吸了口气,毕竟他现在也寄人篱下,若是他们主人一声令下,说不定也会落得极为不堪的下场。 “唔......”楝用力地在纸上按下,红色的熊爪印旋即出现在人手印右侧。这样一来,这份契约便生效了。虽然不是从术法意义上的生效,但是是从法律意义上的生效。 待两人走出兽人管理司,佩曼恰好训完身边的年轻人,一拍肩膀,放他回去。谢尔顿和佩曼算是有几年的交情,自然不会认不出对方。 “哎呀,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佩曼笑着迎上前去,见他身边的熊兽人,“怎么,你也想找个兽人做苦力?” “这......说来话长。”谢尔顿挠了挠头,见楝乖乖地站在一旁,也不妨和佩曼多聊两句。 他的确也想了解一下兽人管理司的现状。 章叁捌柒:地位削减 “从哪里捡回来的?”佩曼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面前拘谨的熊兽人,又走上前伸手摸了摸楝毛乎乎的脑袋,“应该算是幼年期?瘦了点,力气甚至没有成年人大。话说你的儿子呢?” “他在家里。”谢尔顿说,“这家伙就是他弄回来的,从学校里。” “也真是奇怪,花了不少钱吧?”佩曼搔了搔头,她的面色要比先前两人共事时更加差一些,“小家伙也帮不了什么忙。” “是我儿子吵着闹着想要嘛......” “好吧,要不是我这边太忙,最近又多出几起梦魇出逃案,多多少少要和你喝两杯了。”佩曼捂着嘴打哈欠。 “兽人管理司怎么变成这样子了?”谢尔顿径直切入正题,“我带着他去办理契约的时候,那里的人都不怎么专业。” “专业才有鬼了呢......”佩曼一挑眉毛,“政府对兽人管理司拨下来的钱款近两年来削减了很多,如果再这么减下去,可能维持基本的运作都会出问题。” “但看你们这里也没出什么状况啊。” “有小道消息说,这是查理的下达的指令,”佩曼低下声,小心翼翼地说,“你也知道,像他那样能够和人签订契约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来到这里的兽人都是类似于黑户的身份。而他们大部分都成为了地下商会的劳动力,虽然薪资要比正常人类少的多,但也能维持他们的正常生活。” “查理国王?他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他本人对这种种族比较厌恶的缘故。近来很多与无证兽人打交道的商会及接二连三被查封,大批大批的兽人被驱逐出境。而兽人特区也完全容纳不下那么多饥肠辘辘的同族......像这小家伙一样被选中的是幸运儿中的幸运儿了,剩下的......要么回去,要么被暗中宰杀,做成魔法材料。” 兽人浑身上下都是宝,他们的灵智源于符文魔力,他们浑身自然会融入一部分的符文魔力。正因为此,连兽人的毛发都可以作为某些特定术式的触媒,具有不小的魔力传导作用。魔法物品商店内贩卖的兽人物品,基本上都与鲜血和哀嚎打过交道。在唯利是图的人眼中,兽人连同羔羊没有任何区别。 “而现在的兽人管理司已经成了摆设,是这个意思吗?” 佩曼摆了摆手:“明面上显然不是这样,毕竟兽人管理司作为政府的机构,还是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职务的。显然,兽人管理司承担的社会职务并不小,甚至还很大。没有人愿意做那种工资低廉,但是任务沉重的活计,所以这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不过幸好,虽然他们态度差了点,起码能办事。”谢尔顿叹了口气,“只是希望这位爱惹事情的国王不要再做些什么偏激的事情了。” “当年的兽人叛乱太有名啦。”佩曼笑了,“甚至都牵扯到了兄弟会下场,这可是国家军队!甚至连保安司都镇压不住这群疯子......不过前兽人管理司的司长对现兽人管理司的处境有什么评价吗?” “我还能有什么评价?”谢尔顿苦笑,“我现在只不过想要好好做一个父亲。” “要不要重新过来做我们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佩曼也没有问谢尔顿近两年来究竟干了些什么,“薪资从优哦~” 谢尔顿摆了摆手:“算了吧,他现在可是长身体的年纪,好好照顾他为重。” “那你不是有这小家伙了嘛?教他烧饭洗衣,还有一切家务事......”佩曼咳了咳,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态度有些过分热情了,“算啦,放你一马。你儿子很聪明,去了哪所学校?” “中央魔法学院。” “不错嘛!”佩曼一拍手,“记得你当年也是从那所学校毕业的,看来基因决定一切啊......将来我也要找一个帝都中央魔法学院毕业的,生下来的孩子也可以去那里读书,然后赚大钱!” 谢尔顿笑了:“然后可以吃香喝辣?” “那可不是!我们现在司里天天忍饥挨饿,拨下来的款项有一种......把我们肚子里的那层稀油刮下来的架势。不仅仅是我们司,其他稍微边缘化一点的机构全都被削减了拨款。当然,兽人管理司被削减得最为严重就是了。” “难道是政府出现了赤字?不可能啊,最近几年各行各业欣欣向荣,根本没有半点颓势......” “还是不要猜测我们的国王到底在想些什么了,起码一切都还说得过去,那就算很好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就过了两年......之前你还励志做一个女强人来着?” “我现在已经是啦,只不过现在看开了一点。”佩曼抿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碍于什么似地,只好说,“最近兄弟会在扩招。” “我知道了。”谢尔顿也意识到时间不早,梅林还在家里等着自己。楝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他,这么下去也不好。两人很快离开兽人管理司,乘坐马车回丁香街的住处。 屋内的灯光还亮着,表明梅林并没有睡。现在虽晚,但也没有到睡觉的时候,更何况,梅林还在家里心心念念地期待熊兽人楝的归来。不知道为什么,跟在谢尔顿身后的楝已经没有了初来乍到时候的慌张,心中升起隐约温暖。 楝相信,收留他的这两个人并不是坏人,起码对他来说并不坏。若是楝的母亲能够看到他现在的处境,大概也能松一口气吧。他对于人类的印象并不会改观,但眼前的两人对自己有恩,成为奴仆的几年时间里,他应当要尽力报答。 楝的母亲小时候告诉过他,若是有人在危难时对自己伸出援手,他也应当尽自己所能,在对方有需要的时候出手。虽然他现在什么也不会,但他愿意学习,在这两口之家中展现自己的价值。现在想来,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他们父子之间的处境似乎同自己先前一样...... 楝回到家,没有谢尔顿的允许,他不敢入座。谢尔顿看到他站在门边还愣了一下,连忙招呼他进来:“看你还挺乖的。不过不用过分拘谨,之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只要完成每天的家务,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随便坐,随便坐。” 梅林也从屋内出来,脸上写满了欣喜:“回来啦?证办完了?” “虽然那里的人就像新来的一样,”谢尔顿耸耸肩,“不过也总算是办完了。我还见到佩曼阿姨了呢,还说下次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楝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两人自然而又愉快的对话,两行泪水自然而然地从眼角流下。他用力地去擦拭,却始终无法抹去更多,更多夺眶而出的眼泪。若是自己的妈妈还在身边,那该有多好啊。她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啊呀,你怎么哭了!” 还未等楝回过神,一双属于人类的小手替他揩了揩眼角的泪,目光聚焦之处,只见一个略显稚嫩的小脸在他眼中迅速扩大。他嘴角没有笑容,只是拉过熊兽人的手,楝自然而然地站起身,跟着他一同朝前走。梅林显然能够理解谢尔顿一路上传递给他的眼神,把他拽到了屋内,同他一起躺在床上。 “管那么多干什么,你现在的任务是陪我睡觉。你之后养胖了以后,枕起来应该更舒服。”梅林大大咧咧地把楝的手当做靠枕,舒服地垫在了头底下。 楝的手掌正在熟悉梅林的头发,这样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正安详地躺在他的身侧。四周静悄悄,完全没有丛林深处令人心悸的微风,也没有那山谷内遥遥传来的野兽嘶吼。在这种密闭的空间内,楝甚至感觉一时之间,从小到大的为了生存而保存在心头的不安被消去了大半。 兴许是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下来,剧烈的疲倦一下就压过熊兽人的心神,仅过了半晌,楝已陷入了极其深沉的睡眠之中。 本来还想和他聊些什么的梅林颇为无语,不过单纯也有单纯的好处,好了伤疤忘了疼,有时候也可以褒义的底色来理解。 章叁捌捌:肉 “每一个人生下来就被打上了独特的符号。这个符号代表着价格,你值五十个浆果,他值八十个浆果。” “为什么我只值五十个浆果,他却值八十个?” 树林永远是湿热的,棕色的绒毛间总能寻得三两滴挥散不去的汗液。土壤永远是柔软肮脏的,谁也不知道三寸之下掩埋了多少族人的粪便。在芭蕉叶下,楝的母亲一边为这只小熊兽人捉虱子,一边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闲聊时光。 “我只是打个比方。”楝的母亲笑了,她轻抚着楝的脸颊,自己的儿子正因为自己不值那个价暗自生气呢。 “如果别人给你很多很多的浆果,你会把我送走吗?”楝揉了揉眼睛,将母亲手中的虱子放入口中,珍惜地抿着。 淡淡的血味。 “当然不会啦——”母亲咯咯笑了起来,“啊呀,好大一只虱子!” 楝一向喜欢自己的妈妈,但他讨厌他的爸爸,因为他就没有见过几次自己的爸爸。看到别人的爸爸都能够在傍晚及时归来,拿出或大或小的猎物供家人分食,而自己的母亲只能在林间采些野果得以饱腹,他很是嫉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没有见过他的爸爸了。 不过,他依稀记得,在爸爸离开自己的前一天晚上,妈妈拿回来很多紫色的浆果,多汁甜美,他开心地把这些甜甜的小玩意儿往自己嘴里塞,结果因为吃太多,第二天猛拉肚子。 楝很想吃肉,他的舌头渴望荤腥,他的肠胃已经缺少油水的润滑,变得干枯皴皱了。他日复一日地抱怨着,哭闹着,妈妈也只不过是笑着摇头。 每当楝目光坚决地想要吃肉时,他的妈妈居然能够真给他拿回来两三只野兔,给他打打牙祭。他依稀记得,母亲叮嘱他:“乖乖待着,我在傍晚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就有肉吃啦。” 楝两眼放光,开心地蹦跳着,却又担心把本就不结实的茅屋给震塌。傍晚时分,那道宽阔,却又不那么宽阔的身躯遥遥地拨开草木走来,她的手中晃悠着三只灰毛野兔。他大叫起来,用力地抱住母亲,哇哇嘶鸣着。 “妈妈你真好!” 木柴哔哔啵啵地在火焰中爆裂开来,火苗深深浅浅,就好像空中明明暗暗的星辰。暖红色贴在母亲伤痕累累的身体上。这些伤口大多结痂,还有的尚且止住血迹,最触目惊心的便是那下身处的血渍,似乎是被什么粗糙的硬物蹭过,即使有意遮挡,也挡不住那稀疏的绒毛和通红的皮肤。 “快吃吧。”母亲疲倦地支撑着简单的烤架,她没有力气剥皮,直接将整只兔子堆入火中,虽然拔出时黑的像块炭,但只要撕开表皮,里面的肉鲜嫩无比。即使没有盐巴——这是部落里的稀缺品,楝也觉得烤野兔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妈妈也吃!”母亲拗不过楝,只好从他的手中抓起半只烤好的野兔,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她看似吃得很秀气,但她在吃完时不断地抠牙缝中的骨片时的样子并不秀气。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总会把自己吃剩下的骨头捡起来吃掉,明明那些东西又硬又不好消化。 楝的部落经历了大大小小十几次冲突。有同族的,也有不是同族的。同族内一般都是因为信仰图腾的不同而展开信仰上的争斗,而非同族的兽人一般都是因为领土上的争端而大打出手。不得不承认,每一位熊族都是战斗的好手。但不知为什么,楝就是要比同龄熊兽人要瘦弱不少,不仅仅是体型上,连耐力,爆发力都缺少很多。 不过,没有人因为楝的瘦小而去欺负他,起码在他五六岁之后就不那么干了。在一次抵挡外族入侵的争斗中,大家眼睁睁地看着楝面前的虎兽人被根根粗壮的藤蔓扎穿后,大家与这位冉冉升起的咒诅之星保持了距离。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的,楝从小到大就不正常。胸口的三角印记,沉默寡言,整天在那里说怪话,还有发生在他身上的各种各样的怪事。手中莫名其妙会多出一把酸不溜秋的浆果,明明很酸,他却说很甜;还喜欢和植物说话,明明植物根本不会说话! “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正常......幸好没有被这小垃圾盯上,否则我们家就完了......” “是啊是啊......这小杂种,也不知道是谁生出来的!” “据说是那个......小小就没丈夫的女人的孩子。” 不管怎么样,每次楝吵着闹着要吃肉的时候,母亲拿回来野兔时,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她伸过来的手也愈发无力。楝不想看到她这样。 “我不想吃肉了。”楝干巴巴地说。 母亲不安地说:“为什么呢?”她用力地揉搓着手的关节,发出咔咔闷响。 楝用力地摇着头,似乎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肉不好吃。”他拉着母亲的手,眼泪汪汪,“我不想吃肉了......” 妈妈抱着楝,抱得很紧。她抱着自己的儿子哭泣,哭了很久。哭到不能再哭之后,楝的母亲对他说:“我们走吧。” “去哪儿?”小小的熊兽人很是不解,但他也不喜欢这儿。 但他们又能去哪里呢?似乎所有的人都不喜欢自己。被扔烂泥巴,被尿淋,还有其他的各种各样的侮辱,他何尝没有承受过。为了不让妈妈操心,他都默默地接受下来,好像一棵正在风雨中艰难攀爬的崖间幼苗。 “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可以吃到很多很多的肉,而且不会饿肚子。” “我不想吃肉,肉不好吃,我再也不想吃肉了......”楝抓着母亲的手指,用力地摇晃着,“我跟你一起去,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森林的夜,天空却出奇地清澈,仿佛地面吸收了空中的尘埃,把那闪烁的星全部还了上去。母亲拿出一份珍藏的地图,那里只标注着一个地方,方位很清楚,其余的就很模糊了。 他们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顺着那张地图走。 “妈妈,我会变野果出来!”楝很高兴能派上妈妈的用场,每当两人寻不得吃食的时候,他总能掏出一把能果腹的野果,虽然有些酸,但能入口,且没有毒。楝很高兴妈妈说自己变出来的野果很甜。 虽然每次从手心变出野果的时候,他往往会累的虚脱,但能让妈妈能吃上东西,这也是很好的。楝虽然很小,他也希望能帮上妈妈的忙,不能再像先前那么任性了。 两人在目的地遇见了全新的生物,他们身上没有浓密的粗硬毛发,取而代之用衣服遮掩,他们通常不外出捕猎,而以畜牧的方式来获取肉类。他们从来不缺食物,因为他们会从田地里变出源源不断的稻谷,不凭任何特殊的力量,只靠自己的双手。他们建立起了一个很大的部落,被称作“村庄”。 他们自称为“人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说自己的语言,但从好的方面来说,人类似乎能够接受自己,为他们建造了一座木屋,很坚固,能遮风挡雨,要比先前的茅草屋结实多了。 在这里,只要以特定的姿势做某些动作,并不需要费很多力气,就可以拿到被称作“钱”的东西来交换食物。人们叫他“劳动”。通过劳动就能获得食物,相对于先前即使费很大力气也不一定能够填饱肚皮,那算是很好很好了。 不过,楝再也没有吃过肉,他很成功地遵守了自己的诺言,甚至一见到肉,楝的胃就一阵翻涌,身体非常不舒服。人们都说这是“心理作用”,但他摇摇头,很坚定地说:“不是这样的。” 楝本以为这种日子能够持续很久很久,久到他和妈妈都很老很老。楝本以为自称为“人类”的生物不会像同族那样自相残杀,为了某种意义不明的东西大打出手。他盼望着温馨日子能够继续下去。 大火将整个村庄烧得一干二净。 好过分。 甚至连同族在占领领地的时候都不会烧掉对方的房屋,为什么人类就会下那么狠的手呢?连烤野兔都只烧外面那层表皮,里面的肉都还可以吃,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住的地方一并烧掉呢? 一整个村庄的人,都被那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兵称作“异教徒”,于熊熊烈火中死在了断头台下。 章叁捌玖:一切如梦 楝和母亲在断头台的喀嚓声下逃离了住了不长时间的村庄,两人失去了方向,心头更是被那抹鲜血的红蒙上了一层恐慌的底调。两位熊兽人重新回到了丛林之中,却不愿意回先前那座小小的能够称得上营地的地方。 一方面是因为楝母子两人已经触及到了相对幸福的生活,自然认为先前的日子简直是身处地狱,而另一方面,兽人族落不会接受出走却又回来说要呆在这里的人。母子两人的行为被视为背叛者,而背叛者的下场,不论在什么地方,都必将成为一滩腐臭的血肉。 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子在兽人的眼中是模糊的,两人最终被一队进入丛林沼泽交界处的人类作为收获扣了下来。两人并没有反抗,他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挣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方居然还能给予自己维持生存的食物和水,对于有一顿没一顿的母子两人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楝发现,即使是人类的族群之间,他们的想法就会很不一样,而不一样的想法会催生出不同的处事方式,而不同的处事方式则会导致不同的结果。先前村庄里的人的想法就是一起好好地过生活,于是他们很幸福地生活了一段时间;而后将整座村庄摧毁的人类则认为,这些人是异教徒,是需要杀死的存在,于是这片温暖的土地被血液浸透,直至变硬;而现在这一队探索者则认为,楝和他的母亲具有一定价值,于是他们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并被带到了帝都梵冈。 在梵冈的这段日子里并不好过,楝和他的母亲被转卖至一家做兽人劳力交易的商会,但也不至于到没有饭吃的地步。在这里,楝见到了很多来自鲁比斯各个部族的兽人,并从中了解到很多原先他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从天文地理,再到部族密辛,虽然这些密辛大多都是假的。在这种不好不坏的境地之下,楝和母亲似乎重新又找到了生活节律,即劳作和休憩。这适合大部分普通兽人,同样适合他的母亲。但对于楝来说,如此简单的生活貌似无法满足楝那颗渴盼自由的心。 楝在小时候就展现出超出常人的智慧与机敏,而随着他的长大,不仅仅是符文魔力的血脉显化,符文魔力带给他的聪慧也逐渐展现出来。虽说是聪慧,但也不会达到卢陵人的那种程度。根据某位曾经一起工作过的大人说,人类是一种“极其狡诈的生物!”楝极为赞同他的观点,但他总觉得人类还有更加令他讨厌的特质:来自灵魂深处的高傲和冷漠。 正是因为人类的高傲和冷漠,所以温热的鲜血会在大陆上不断抛洒,战争会将生物赖以生存的土地犁成充满毒气和魔力污染的荒漠。为何这种争执不断的生物会在世界上存续,而不是互相残杀呢?楝不明白。但这同样也是人类自己无法理解的问题。 “我觉得咱俩应该偷窥得差不多了,再这么压榨这家伙的记忆体,他估计会从梦里发现什么。”梦魇梅林的声音慵懒无比,好像刚刚从长眠中悠悠醒来。 马尔克斯淡然道:“好。” “非要把我叫出来,以你的身体不留痕迹地操纵一个人的梦境,探查他们的记忆,并不容易。” “别忘了,我们是一体的,你会的东西,我只要经手一遍,就能学个七七八八。” “但你肯定也发现凭借肉体探查灵魂很难不露马脚。” “是啊......”马尔克斯叹息,“若是他太疲倦,肯定会发现什么。不过从此也能探查兽人这种种族的生活习性了。” “你是想摸透他身上的力量。” “也算是一部分。那个自称梅林的人......” 梅林的意识逐渐从楝的梦境里退了出来,这是作为梦魇特有的能力,恰好用来探查楝的底细,顺便从梦里观望鲁比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而鲁比斯,被那书中自称梅林的人称作命运终结之地。 梅林从梅林圣地拿回来的那本书似乎拥有自己的生命,而这本书的灵魂自称为梅林。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梅林时常会翻开这本泛黄的旧书同书里的梅林交谈一小会儿,书中的梅林往往能给男孩一些特殊的收获,从上古时期的传说,直到世界界限的说明。 虽然不能确证梅林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但从书中人所说的流畅性来说,创造这本书的人绝对来路不小。 “哼,毕竟是梅林,也是一个时代的核心角色。”梦魇毫不留情地说。 “而我们呢?只不过是一个即将被使用的道具。”马尔克斯自嘲地笑了。 “你觉得我们什么都不会做吗?” 马尔克斯狠狠地说:“显然不会!” “如果是谢尔顿呢?” 马尔克斯罕见地沉默了,而在这时,梦魇梅林居然也陪他一起沉默地思考。不知过了多久,现实生活中,作为小男孩的梅林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正躺在床上,身侧靠着一只能够称得上是皮包骨的熊兽人,双眼徐徐睁开,瞳中迷蒙的蓝紫色光芒游离不定。 明明......只不过是名义上的父亲。梅林回想起与谢尔顿的点点滴滴,心头居然有些触动。他越来越分不清谢尔顿对自己的关心到底是出于责任上的,还是出于爱的。他曾经也问过书中的梅林这一问题,而他的回答却是: “难道爱,就不包含责任吗?” 梅林的心情愈来愈复杂,眼中的神采却逐渐沉寂下去。现在是夜半,根据梅林的心理测算,约莫还要一个时辰才到天明。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却发现枕头已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打湿。 他用手捻了捻床上湿乎乎的部分,竟是发现不止一处。而最明显的那一处属于楝的口水,并且这一缕口水还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嘴角滴落,打在属于梅林的床单上。梅林抿着嘴唇,指尖一动,那处“口水床单”瞬间被一股热流蒸干。 而那另一处湿乎乎的地方,则在楝的枕头上。梅林这才发现,楝直到现在还在哭泣,在梦里哭泣。他连忙潜入梦境,发现先前诱导出来的记忆梦境还在继续下去! 那是一片充斥着鲜红,惨叫,怒吼与哀求的世界。血红的世界。 “不可能......”梅林连忙睁开双眼,转瞬之间,属于楝的小小梦境便被一双无形之中的巨手拍散。 梦魇的话依然是毫不留情:“你看的时间太长了,留存的法则碎片会让梦境自我衍化。” “不用你提醒。”随着梅林的长大,他逐渐能够发现自己身周符文魔力内包含着的世界法则的痕迹了,而属于梦魇的能够操控的法则,恰恰是能够让梦境自我衍化的法则。 很久很久以前,一句名言就已经在惊才绝艳的术士间传开:符文是有生命的。法则由符文产生,那么法则自然有着生命,能够自我运作,将自己能接触到的一切按照自己的形式衍化下去。 而世间最大的符文,最玄妙的法则,最深刻的生命,便是打下了狄达摩印记的灵魂。随着梅林的逐渐长大,对于自身灵魂深处那狄达摩印记愈来愈好奇。这种好奇似乎是天生就有的,而好奇导致的结果就是,梅林希望能够找到为自己灵魂赋予印记的那位存在。 狄达摩......狄达摩......那究竟是什么? 梅林搂过楝的小软腰,把头塞进了他毛乎乎的胸膛之上,呼吸逐渐平稳。而被拍碎梦境了的楝自然也迅速平静下来,脸上的泪痕在体温之下慢慢干涸。不知不觉之间,梅林的所作所为的终极目的,已逐渐开始围绕着追寻那灵魂印记的赋予者了。 天逐渐亮了。门外逐渐起了响动,距离谢尔顿叫梅林起床约莫还有十分钟,一般这个时候,梅林反倒是睡的最熟的时候,起码梅林自己认为是这样。 忽然,梅林的双眼似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扒了开来!瞳中神采奕奕,明亮的深紫色雾气缓缓沉浮,竟是找不出一丝属于人类的色彩! 小男孩的神色忽然变得极为凝重,同往常的自己截然相反,他冷哼一声,汗水扑簌簌沿着耳畔滑落。 终于......梦魇获得了梅林身体的短暂掌控权。虽然很短,仅仅有两三秒钟,但对于梦魇来说,两三秒钟已经能做很多事了。然而,梅林那有神的双眼徐徐闭合,整个人的气势也从那无边的荒凉中慢慢褪去。 现在是马尔克斯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这也意味着,两个灵魂的融合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章叁玖零:血缸 人们都说,时间如飞梭般一闪而逝,对于梅林来说,却有些漫长了。熊兽人楝总算安顿下来,在谢尔顿的教导之下,总算能够承担一些家务,算是“稍微有点用处”了。按照谢尔顿的看法,两人生活已经绰绰有余,多出的另一个人只会让原本的安排出岔子,但梅林执意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 现在距离梅林将楝带回来已经约莫两个多月,熊兽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膨大了一圈,原本稀疏的毛发已经长齐,甚至都遮住身上的伤疤——这从正面证明了兽人的恢复能力极其强大。按照楝的说法,他现在差不多是八九岁左右,而在十岁的时候,他便会进入成年初期,到时候的楝每个月大约有两三天会进入发情期。 谢尔顿是知道兽人的发情期的,起码在梅林圣地做研究时亲眼见过这些大家伙脾气暴躁的时候。自制力够强的兽人一般会蹭蹭树,或者是自己解决多余的性欲,而自制力比较差的就很容易和其他兽人起冲突,打架还是小事,缺胳膊断腿的后果是谢尔顿这些工作人员不愿意看到的。希望到时候楝也不会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已经过去,在短暂假期之后,春季学期很快地开始了。而在这个学期末要进行一次学年考核,这不仅是对学生们掌握书本上知识的检验,同样也是对魔发实践的考核。若是要从一年级升入二年级,那必须要完成考核目标。中央魔法学院内部对升级率有着严格把控,一定是有一部分学生无法升级的。 而对于梅林来说,只要不出很大岔子,自认为应该没有问题,但对于雷威这种严重偏科的学生来说,顺利地度过这次学年考核可能就有些困难了。 “我上学期的魔法实践课的等第只是‘及格’,一慌张魔呓就会念错......”雷威揉着自己微胖地圆脸,闷闷不乐,“马林,你也不知道帮我补习一下......你的无声魔呓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这就叫天赋。”梅林一挑眉头,打了个哈欠,“我对符文魔力的亲和性比较强,大概。你不会有太大问题的,我猜。甚至连马歇尔都在魔法实践课都拿了‘优秀’,实在不行你可以让她给你补课。” 马歇尔狠狠白了他一眼,接着参看桌上的教科书。雷威撇撇嘴,恨恨地嚷道:“如果你想让我被捅死,你可以直说的。” “那就是你太弱了。”梅林笑嘻嘻地说。 魔法实践课的考核是以学生之间互相比试的结果作为最终成绩,只要排在前十便能拿到优秀,能够瞬发魔法的梅林显然在其中之列。不过不会魔法的马歇尔进入前十是令人惊讶的,单单凭借自己的身法和剑术就能击败术士,这样的骑士一百个里面都找不出半个来。而且马歇尔甚至不是魔法骑士!也就是说,假若她成为魔法骑士,那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对手片成片了! “你们两个都是变态中的变态......”雷威咬着下嘴唇,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面前的小零食给吃了,“不过嘛,到时候我多拿几瓶我老爹做的魔药,过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还能带魔药?还以为是空手上场呢。” “学校为了保证一定的升级率,肯定要这么做的。”雷威凑到梅林跟前,小声说,“实际上也是把那些既没能力又没什么资本的学生给刷下去,你也知道,魔法学院的毕业生都那么优秀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样嘛......真烦。”梅林也不想管这些有的没的,顺利升学是他的第一要务,“不过,如果真不让带任何东西的话,马歇尔你的剑岂不是带不了了?” “是啊,那就很头疼了......”马歇尔揉了揉太阳穴,依旧在看手里的书,梅林稍微凑近看了看,原来是在看世界史,“马林,你放学之后陪我去一趟玫瑰街,我去买点东西。” 雷威不满道:“为什么不请我陪你一起去?” “因为你长得太丑了。”马歇尔非常自然,“我不喜欢和丑人一起去逛街。”雷威是什么人,在这个一个学期里面她已经摸得很透了:如果不想被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孩意淫的话,那最好不要选雷威一起逛街。 不光是马歇尔知道这个道理,梅林显然也此笃信不疑,毕竟他也知道,这家伙每天至少会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八个裸女。不过梅林也知道,马歇尔找自己去逛街并不单纯,实际上还希望聊点别的,不想让诸如雷威等人知道。艺术街、楝的话题就在此列。 “马林,你也不帮我说两句!”雷威敲了敲桌子,两条小眉毛就好像滑梯一样。 “我赞同马歇尔说的话。”梅林浅叹一口气,抿嘴说道,“你现在说这句话就像把算盘珠子绷人家脸上一样,人家不拒绝你才感到奇怪呢。” “真是一对狗男女!哼......” 马歇尔脸颊猛地一红,却又很快白了下去,就好像吃了只苍蝇:“我的手有点忍不住想拿剑把你的嘴唇给削掉了。” “大小姐,如果能被您削掉嘴唇,那可是我的荣幸呢......”雷威笑嘻嘻地说。这场闹剧以梅林敲了一下雷威的大脑袋结束。 火红的傍晚,街边的小吃摊逐渐都支起来了,饭菜的香味逐渐充满大街小巷。像马歇尔这种住校生原则上是不允许出校的,而梅林的走读生身份便很好使,她能够大摇大摆地溜出学校买点零食解馋。校内和校外仿佛两个世界,原本紧绷着的状态忽然松懈下来,朦胧的困意从香槟酒一般的夕阳里透了出来。 “那头熊兽人怎么样了?”马歇尔问,对于兽人,经过秋一事后,她的态度算是偏亲近的。 “他?可精神了,现在当我的御用枕头,虽然他不怎么情愿就是了。” “他平日里在家里干什么?” 梅林在一场斗蟋蟀的游戏旁驻足观看:“一般是做家务,偶尔也帮我父亲去采买东西,烧饭的话,他正在学,虽然做的很烂。” “现在兽人上街不会被受到歧视吗?” “只要出示相关证件,没有几个人敢动他的,放心吧。”梅林笑了笑,脚下的两只蟋蟀已经分出了胜负,“我父亲以前在兽人管理司工作,推动兽人和人类和平相处这一方面,他可出了不少力。” “那你父亲可真是大功臣,当年兽人暴乱可是让那些平民......那些居民忧心忡忡的。” “嘿,贵族小姐。”梅林调侃。 马歇尔的眼睛现在充斥着眼白:“去你的!听到他没事,那就好。” “他不会有事的,身上还佩戴着我父亲制作的护身符。” 马歇尔有些好奇:“哦?你父亲在哪里工作?好看吗?我也想要护身符。” “一个商会。”梅林言简意赅,“其他的我也不大知道了。你瞧,那小摊子上煎的肉排可真香啊!要不要来一块?话说,梵冈之前有这种献血活动吗?” “不要。我可不知道。”马歇尔摆了摆手,见到那小吃摊子旁边竖了一块“献血”的牌子,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附带作血型检测,无痛,且有报酬,一银币每人。牌子后面支起一个小小的柜台,柜台后站着一个穿着奇怪灰袍的男人,而且还带着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孩。 “艾伦?”眼尖的马歇尔看到了班上同学的身影,艾伦和男人身上穿的大差不差,灰扑扑的,没什么美感。 梅林轻挠脑袋:“他怎么在这里?真是奇怪,明明是范斯彼尔德家族的公子哥......” “我不想献血。” “你和我也没到那个年龄。”梅林见柜台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一银币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而且大小姐也不缺这么点钱,是吧?” “哼......走吧。”两人并没再注意艾伦和他身边的那个男人,继续向前走。 艾伦又怎能没注意到梅林和马歇尔两人呢?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抽出柜子下的火铳朝他们俩射击了——前提是他们俩走过来的话。 这场献血就是个骗局,而那些献出的血液都将融入柜子底部的那一口小小的水缸,虽然现在应该称其为血缸。狄达摩神教需要收集不同人的血液来证明他们的虔诚,从而让这位上古之神亲自来到现世,将他们送往极乐的世界。 鲜血是术式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