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三朝帝师,从永乐开始》 第一章:小学生朱瞻基! 永乐年间,皇宫中。

宽敞的宫殿中,御座上的老人处理完桌上的奏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冷冰冰的脸上浮起一丝丝笑意。

“太孙近日在做些什么?”

皇帝的话很温和,可太监额头上却冒出丝丝细汗,战战兢兢的回道:“回禀陛下,太孙近些时日经常外出,昨儿刚回京城。”

朱棣微微一怔,眉头皱起,“来人,去把太孙叫来!”

以前朱瞻基这混小子三天两头在他跟前转悠,他还觉得有些烦了。

可最近这些日子,看不见朱瞻基在他面前转悠了,他又有些想那小子了。

政务已经处理完毕了,朱棣难得有了片刻清闲,他缓缓走下台阶,在大殿中转悠了起来。

人不服老不行,年纪大了之后胳膊腿都有些不中用了,坐久了之后便感觉膝关节有些酸痛。

北方多苦寒,这是长年累月下积攒下来的毛病了。

这时,司礼监大太监黄俨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太孙这些日子时常离开京城,而且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整日在一处小县城消磨,老奴觉得有些不妥啊。”

朱棣彷佛没有听见黄俨的话,自顾自的打着自创的拳法,在大殿中活动身体。

黄俨吃瘪,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不久之后,大殿外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朱瞻基来了。

正在打拳的朱棣嘴角的胡子都不禁翘了起来。

“快,让那臭小子快点滚进来!”

朱瞻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刚进门就笑道,“皇爷爷,皇爷爷,孙子今日可是找到了好东西!”

朱棣笑骂一声,“你这臭小子,整天见不着人,说来听听!”

朱瞻基连忙走到朱棣身边,眉飞色舞的说道:“皇爷爷,我最近和苏泽学了一些算术,颇有成效,于是便去了户部一趟,您猜我发现了什么?”

苏泽?

听到这个名字,朱棣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苏泽,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不等朱棣说完,朱瞻基连忙打断道,“皇爷爷,苏泽是四年前的二甲进士呢,还是少年中举,十八岁的二甲进士,您当时还夸赞过他。”

朱棣想起来了,四年前的确是有个少年进士,他还褒奖过一番,不过近些年倒是没听说过这个人。

“哦?这就是你经常不在京城的原因?”

朱瞻基笑了笑,“皇爷爷,孙儿前些年因缘巧合之下与这苏泽相识,发现此人简直是个大才,做县令简直是屈才了!”

“孙儿这些日子时常和他讨教学问,受益匪浅。”

“苏泽此人,说上一句上知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知也不为过!”

“无论是经商,教学,还是治理一方都是信手拈来!”

朱瞻基对苏泽那是毫不吝啬夸奖,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朱棣有些吃味儿,以前朱瞻基崇拜的对象都是他的,如今倒是另有他人了。

朱棣羊装生气道,“哦?真有如此奇人,为何会被贬到下面当县令?”

二甲进士,还是少年中举,再差也能留在京城,要么去翰林院,要么去各部堂。

怎么也不至于被放到下面做县令。

朱瞻基闻言一窒,他还真不知道苏泽为何会被下放去当县令,只是隐约听说过好像和汉王有关。

瞧见了孙子脸上的窘迫,朱棣笑了起来。

“好了,说说你发现了什么吧!”

朱瞻基闻言也不去思考之前那个问题,笑嘻嘻的从御桉上扯过一张宣纸,然后拿着朱棣批改奏章的毛笔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一旁的黄俨冷眼看着朱瞻基使用着皇帝的纸笔,而皇帝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心中微微一惊。

太孙可真是受宠啊,其他人可没这么大的胆子如此僭越。

朱瞻基拿过纸笔,写写画画了起来,朱棣在一旁默默看着,眉头逐渐皱起。

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弯弯曲曲的,他看不懂。

朱瞻基一边写,一边兴奋着说道,“皇爷爷,今日我去了国子监和户部,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汉朝的粮食亩产大约在二点二石左右!”

“而到了唐朝,粮食亩产大约在三点八石左右!”

“到了宋朝,粮食亩产便有四点八石左右了。”

“到了我大明,北方的亩产不过一点五石,不过因为是夏麦秋粟,粮食产量得翻倍,折合三点二石,不少了!”

“而南方粮食种类更是比北方多了不少,加上土地肥沃,粮食产量要比北方高得多。”

“皇爷爷,这也是为何南方比北方富庶,人口繁衍日增的原因吗?”

朱棣抚着胡须,大笑了起来,极为欣慰。

他很高兴朱瞻基能注重农事,并没有忽略掉农事。

民以食为天,你不让大家吃饱,百姓们可是要造反的。

这不关键,关键是朱瞻基讲事情的那股意气风发的劲,让他很欣慰,彷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就在朱棣正高兴的时候,黄俨的声音阴恻恻响起:“陛下,太孙殿下天资聪慧,只是这些弯弯曲曲的是何物呢?”

朱棣笑声戛然而止,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朱瞻基,他也很好奇。

朱瞻基瞥了一眼黄俨,这条老狗真是讨厌,他和皇爷爷说话非要插嘴。

“皇爷爷,此乃阿拉伯数字,苏泽说现在现在大明使用的记录数字的字符繁琐不便计算,所以他便用了这种大食数字记录,孙儿也是和他学的。”

说着,朱瞻基将写满了阿拉伯数字的宣纸递给了朱棣,在上面写写画画,给朱棣讲解,验证这种数字的方便之处。

朱棣一开始也不懂,可随着朱瞻基的讲解,他频频点头,兴趣来了的时候还会自己拿笔用这种方式验算一番。

这一验算,朱棣大喜过望,“咦,果然方便快捷,不愧是我的孙儿!”

朱瞻基摆了摆手,“皇爷爷不要取笑孙儿了,孙儿也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朱棣羊装生气道,“胡说,就是你聪明,不然为何别人没有学会?”

朱瞻基闻言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些没脸见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闷声说道,“皇爷爷说笑了,在清风县,那些七八岁的稚童都会。”

“孙儿现在的水平按照苏泽的说法,也就是个小学生水平,小学生之上还有什么初中生和高中生。”

“甚至还有传说中的大学生,苏泽说孙儿一辈子都学不到那个程度。”

朱瞻基觉得皇爷爷是在笑话他,在清风县,他朱瞻基学的还不如苏泽身边那个五大三粗,书都没读过的丁航。

合着你也才刚入门?

朱棣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中微微惊奇,这苏泽真有朱瞻基说的那么神奇?

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大学生又是什么?

第二章:穿越明朝当县令 清风县,县衙后院。

苏泽躺在躺椅上,舒服的眯着眼睛,享受着侍女的按摩。

苏泽此时正躺在躺椅上,享受着侍女的按摩,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葡萄,香蕉等水果。

“幺幺啊,你这手艺比起天香楼的侍女可是差远了。”.

苏泽的身后有一个小姑娘,小姑娘面容精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秀美的鼻梁点缀在鹅蛋般的小脸上,樱桃小嘴微张,周围散发着阵阵芳香。

小姑娘名叫苏幺幺,十六岁,是一个孤儿,原本只有一个小名叫幺幺,后来被苏泽收养了之后取名苏幺幺。

苏幺幺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色不悦的哼了一声。

“那你去找天香楼的姑娘给你按。”

苏泽懒洋洋的:“行,那我去!”

苏泽说着就要起身,苏幺幺没好气的一把将他按了回去,手上加重了力道。

“哦~~~”

苏泽舒服的哦了一声,这力道合适了!

苏泽微微眯着眼,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躺椅边缘,享受着这腐败的生活。

这可是穿越之前的他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

有钱花,有宅子,还有女人,要啥有啥。

想当年,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慌的一匹。

别人穿越过来都是什么王公贵族,自己竟然成了一个穷酸县令!

而且还是那种史书上都找不到记载的小县城。

经过了最初的慌乱,苏泽很快开始打探情报,半个月之后才终于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他穿越到了大明朝,此时的皇帝正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永乐大帝,朱棣。

老实说,苏泽并没有做好穿越到明朝的准备,虽然他也很喜欢大明朝。

天子守国门,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不纳贡。

光是听这些都让苏泽心神往之,热血沸腾。

可是让他穿越到了这个时代还是他有些接受不了的。

因为他对明史不太了解啊,这特么两眼一抹黑还玩个屁啊。

万一那天不小心惹恼了某位位高权重的大老,脑袋不就搬家了?

不过好在令苏泽比较欣慰的便是,穿越而来便是此地县令了。

虽说清风县不咋地,是个穷地方,作为此地县令也没什么油水可捞。

不过好歹大大小小是个官儿不是?

俗话说的好:破家县令,灭门刺史。

作为一方父母官,也是掌握着此地生杀大权的。

起码不用再寒窗苦读数十年了,一来就有官当!

这让苏泽那脆弱的心灵有了那么一丝安慰。

可苏泽还没来得及高兴,当他了解完了此地情况之后他傻眼了。

这鬼地方虽然距离北平城不太远,可是地理位置实在太差了,周边都是穷山恶水的。

治下百姓不足三千人,而且个个面黄肌瘦,食不果腹,周围几个县城眼中的乞丐。

这地方地产贫瘠,没有太多能耕种的地方,百姓上交繁重的赋税之后,基本家中就没什么余粮了。

苏泽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一日三餐只是一个粗粮做的大饼,一块大饼分为三顿吃。

就这,还是看在他是县令的份上,才有如此奢侈的食物。

可想而知,这个县城穷到什么样的地步了。

苏泽当时就绝望了,这特么穿越过来干嘛的,体验生活的吗?

那玩意儿百姓口中奢侈的食物,放在苏泽穿越之前,扔在地上,狗都不吃。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当苏泽心生绝望的时候,他的金手指到了。

就是刚刚出现在苏泽脑海中的【积德行善系统】!

只要苏泽散财,给别人帮助,就能获得万倍返还的奖励。

这些钱财不会给苏泽折现成真金白银,但是可以兑换成成就点,能在系统商城中兑换各种苏泽所需要的东西。

最低级的是各种各样的食物,如棒棒糖,辣条等等......

稍微高级一点的可以兑换出来诸如土豆,红薯这些种植物。

更甚者还可以兑换飞机大炮,连特么“小男孩”都能兑换!

不过,苏泽看到兑换“小男孩”那个庞大的天文数字就断了那个心思了。

那特么需要的成就点是一个天文数字,数字的0多的他都数不清。

1道币=10000仙币。

1仙币=10000圣币。

1圣币=10000成就币!

1成就币=10000成就点。

而苏泽刚开始每天可以获得奖励的金额是一两白银。

兑换成成就点也就10000成就点,也就是1成就币。

而“小男孩”兑换需要99道币!

苏泽一看就绝了拿着“小男孩”称霸世界的心思。

这特么何年何月才能兑换出来啊。

所以苏泽决定脚踏实地,利用金手指先将自己的生活给改善一下。

经过苏泽三年的努力之下,他终于将清风县这个狗都嫌弃的地方给发展了起来。

苏泽的小日子跟着舒服了起来,县里的各种产业也逐渐落地生根,焕发生机。

三年的时间里,县城的面积一扩再扩,要不是害怕僭越了,苏泽能将县城修的比北平城还高。

县里的百姓的生活也和之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仅人人能吃的饱,穿的暖,还有余钱去各种娱乐场所。

正当苏泽享受人生的时候,门外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一个人。

来人身材魁梧,凶神恶煞的,腰间系着一把大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丁航来到苏泽不远处站立,低头说道,“少爷,黄泰顺那个肥羊又来了!”

苏泽从躺椅上一骨碌就爬了起来,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口中骂骂咧咧:

“狗一样的东西,什么肥羊,那是我苏某人的挚爱亲朋!”

“你特么能不能改改你这臭毛病,张口肥羊,闭口干他一票!”

“老子是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是官,不是匪!”

第三章:朱棣到来! 苏泽那个气的啊,清风县啥都好,就是有一群土匪,张口闭口就是干他一票!

虽说土匪头子是他没错,可那是无奈之举。

苏泽当时兴冲冲的拿着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白糖,想要换点银子,改善县里的财政。

可是特么的那些人不识货,觉得苏泽是骗子,死活不买。

于是苏泽只能带着人将那些来往的客商给绑了,带到清风城,让他们明白此物的珍贵,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而黄泰顺就是他绑到清风县的第一个客人,是个肥羊,这些年送了不少银子给他。

知道黄泰顺来了,苏泽也比较重视,刚好最近县里又制造出来了一些新鲜物件,得想个办法卖出去啊。

就是黄泰顺有些烦人,经常蹭吃蹭喝,还喜欢问东问西。

如果我是高中生,你问的我都能答上来,可是老子都毕业好几年了,有些东西实在想不起来了!

所以苏泽烦不胜烦。

苏泽很快就在县衙前院见到了正在东张西望的黄泰顺。

“泰顺,哈哈哈,好久不见!”

苏泽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黄泰顺,这可是大财主,可不能让他跑了。

朱瞻基苦笑不得,不过也习惯了苏泽的咋咋呼呼了,“苏兄,是啊,好久不见!”

苏泽这番亲昵举动可吓了朱瞻基身后的朱棣一大跳。

好家伙,这小子和自家孙子关系不一般啊,他还从未见过朱瞻基如此窘迫的模样,手脚都不知道何处安放了。

朱棣倒是觉得有趣,饶有兴趣的看着。

苏泽松开了手,看向朱瞻基身后的老头,狐疑着问道:“这位面生啊,你朋友?”

苏啧是真没认出来眼前的老人便是当今圣上,原因有很多。

当时殿试太紧张了,都不敢抬头看龙椅上的皇帝,他又不是一甲三名,没有面圣的机会。

后来他又很快被发配到了清风县当县令,和朱棣也没有任何接触,可以说他只是在殿试那一条,匆匆瞄了大殿上方龙椅上的皇帝

因此种种,他自然也就记不得皇帝长什么样子了。

一旁的朱瞻基连忙用手堵住了苏泽的嘴,苏泽人挺好的,可惜长了张嘴。

这要是皇爷爷生气了,他也救不了苏泽。

“苏兄,这位是我爷爷,这次和我一起来清风县玩的。”

苏泽闻言挑了挑眉,小肥羊的爷爷.......

那不岂是大肥羊?

这可得伺候好啊,财神爷啊!

朱瞻基个狗东西都富的流油了,老爷子可不就是财神爷吗?

苏泽上前热情的抓住朱棣的手,眼睛都冒光了。

“这就是老爷子?身体看着真硬朗,一点都不像是泰顺的爷爷,站在一起看着就像是父子!”

黄俨看到苏泽如此大胆,连忙呵斥一声,:“小子大胆!你可知这是当今.......”

一旁的朱瞻基忍了这条老狗很多次了,这次再也忍不住了,反手一巴掌打了过去,“狗奴才滚开,轮得到你说话?”

黄俨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双手捂着腮帮子,委屈的看向朱棣,希望朱棣为他出头。

陛下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太孙他当着你的面就打奴婢。

朱棣就像是没看见一般,并没有觉得朱瞻基做错了,反而对黄俨有些不喜。

咋咋呼呼做什么,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朕的身份吗?

也许是爱屋及乌,朱棣并没有对苏泽胆大妄为的动作生气,反而笑道:“你这小子,这张嘴倒是有趣。”

苏泽先是吓了一大跳,听到老爷子的话也只是笑了笑。

这家人脾气好像都挺暴躁的啊,动不动就打人,自己得小心点。

苏泽领着朱棣等人往里面走去,一路上十分热情,简直和见到了亲人一样。

被打了一巴掌的黄俨眼见朱棣没有为他说话,只能默默的站起来低头舔伤口。

见朱棣随着苏泽一起进了后院,他连忙也想跟上。

结果被朱瞻基冷冷的看了一眼,冷声道:“你就在外面吧,里面有余佳跟着服侍就好了!”

黄俨不忿,就算你是太孙,可还不是皇帝呢,怎敢做皇帝的主?

他正想说些什么,前方传来朱棣不咸不澹的声音,“行了,你就待在外面吧。”

黄俨闭嘴了,想看朱瞻基又不敢看的模样。

等朱瞻基等人走远了后,他才恨恨的看了一眼前方拉着朱棣热情说话的苏泽一眼。

惹不起太孙和陛下,还能惹不起你一个小县令吗?

他觉得都是因为这个胆大包天的县令,他才会被太孙厌弃,于是他便记恨上了苏泽。

“等咱家回宫去,便让下面的孝子贤孙来找你麻烦,区区小县令,也敢得罪咱家!”

黄俨低声骂了一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落在众人身后的余佳好像听到了这句话,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笑了笑。

今儿活该他发达,黄俨这老东西嚣张跋扈惯了,一向不把太孙放在眼里,今日可算是吃瘪了吧?

至于黄俨1心里想什么,余佳一清二楚,肯定想着惹不起太孙和陛下,难道还惹不起苏县令一个小县令?

对此余佳只是笑笑,苏县令这个小县令,黄俨还真不一定惹得起。

就算黄俨是陛下身边的贴身人,司礼监太监又如何。

殿下还是陛下的亲孙子呢,还不是被苏县令随意打骂?

关键是殿下还不生气,你气不气?

当初余佳也想着在殿下面前表现一番,于是便跳出来为殿下出头了

然后.......

余佳摇了摇头,那是他的噩梦,想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季。

殿下不帮他说话也就算了,还和苏泽一起欺负他,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尤其是苏泽身边那个护卫丁航,简直是个禽兽啊!

后来余佳也想明白了,只要是和苏县令沾边的事情,他就绝不掺和。

果然,自那之后,他的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这不,今儿说不定还能在陛下面前露脸,这可是多少太监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余佳脚步轻快的跟上了朱瞻基众人。

第四章:狼狈为奸二人组! 苏泽让人领着老爷子去了会客厅,转而一把拉着朱瞻基到一旁说悄悄话。

“泰顺,老爷子这次来干嘛的?”

朱瞻基说道:“不干嘛,就是出来走走转转。”

苏泽闻言有些失望,不甘心的问道:“不是来做大买卖的?”

他还以为老爷子是不满意孙子的小打小闹,准备来和他做大买卖的呢。

朱瞻基有些哭笑不得,苏泽什么都好,可惜就是太贪财了些。

当然,这些年的接触下来,他也知道苏泽并非本性如此。

苏泽赚来的钱更多的是拿来建设清风县的,很少会花在自己身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因此朱瞻基也没觉得苏泽如此问有何不妥。

在朱瞻基的眼中,清风县出品,必属精品。

这些年,虽然苏泽经常忽悠他购买清风县出品的商品,但他还是跟着苏泽后面赚了不少的。

当然,眼前这个家伙肯定赚的更多。

朱瞻基失笑道:“苏兄,我爷爷真的只是来看看,更何况家中最近财政也很紧张,也没有多余的钱拿出来做买卖,所以苏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苏泽闻言没有放弃,而是振奋道:“没钱没关系啊,你家的地多吗?”

朱瞻基不明所以,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多,很多!”

他家的地应该很多的吧,算起来整个大明都是他家的。

苏泽眼前一亮,勐的一拍朱瞻基的肩膀,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泰顺,我们什么关系,手足兄弟,挚爱亲朋,你缺钱了和兄弟我讲啊,兄弟还能看着你没钱不成。”

“这样,清风县可以贷款给你家,你家只需要拿出一些土地做抵押便是了。”

“等到你将清风县的东西卖出去了,将钱还上便是,还能赚上一笔钱,简直是空手套白羊啊!”

“你也不用担心卖不出去,哥哥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啊,之前卖给你的那些肥皂啊,茶叶什么的,你不都赚钱了吗?”

“放心,哥哥我坑谁也不会坑你的,土地抵押也就是意思意思,你若是还不上,哥哥还能真收了你家地不成?”

苏泽搂着朱瞻基的肩膀挤眉弄眼。

朱瞻基犹豫了半响,看了看苏泽,闷声说道:“苏兄,这事你自己和我爷爷谈去,家里的地都是爷爷的,我可做不了主。”

朱瞻基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若是真按照苏泽所说的,好像确实是空手套白羊啊,他什么都不用付出,躺着拿钱就是了。

可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可能会被苏泽坑一把大的,所以他将锅甩给了皇爷爷。

你要是有本事,你忽悠我皇爷爷去,你若是忽悠到了算你本事。

苏泽挑了挑眉,也是,朱瞻基这臭小子估计也做不了主,还得忽悠老爷子去。

不过苏泽并没有放过朱瞻基,拉着朱瞻基不让他走。

“那这样,待会我和老爷子谈合作的时候,你在旁边帮我说说好话。”

“若是合作达成了,我们九一分成,你小子还能白得一笔私房钱!”

朱瞻基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微怒道:“苏兄,那可是我亲爷爷,我爷爷最疼我了,我怎么可能......”

苏泽撇了撇嘴,“八二,不能再多了,我还得养着一大家人呢。”

“成交!”朱瞻基听闻此言,不假思索的答应了,能在苏泽这铁公鸡上薅羊毛可不容易。

当然,他也是相信苏泽,相信苏泽不会坑他,才会答应的。

因为这些年他和苏泽的合作就没有亏过。

顿了顿,朱瞻基说道:“我不要分成,只是你得给老爷子打个折,就七折吧,怎么样?”

苏泽有些恼怒道:“过分了泰顺,七折,我还赚个什么,清风县这么多人不过日子了?”

分成和打折差不多,还不用多过一手,可朱瞻基这小子不老实啊,八二分成你特么想打七折?

老子腿都给你打断,还想占兄弟便宜是吧?

别忘了你个狗东西的算术还是老子教的,狗东西学坏了啊!

苏泽暗骂一声!

朱瞻基想了想,“那就八折,就当是给兄弟一个面子,我知道你肯定还赚不少!”

苏泽犹豫半响,脸色难看道:“成交!”

苏泽一副要了他老命的样子,半响才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行,那走吧,别让我爷爷等急了!”

朱瞻基笑眯了眼,转头就走,心情十分愉快!

占苏泽一次便宜不容易啊,朱瞻基如此想到。

朱瞻基背后的苏泽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滴咕着什么。

“傻子,打折就打折,我不会把价格往上提一点?”

“看起来你赚了,但小爷永远不会亏!”

暗骂了一阵,苏泽迈步跟了上去。

.......

清风县县衙后院,朱棣已经坐了下来,旁边是余佳在殷勤伺候着。

没多久,便有几位妙龄婢女端着各种瓜果上来,摆放在桌子上。

朱棣眼睛微微眯起,有些疑惑。

这可是寒冬腊月的,怎么这个时节还会有新鲜的瓜果?

他有心想询问一番,可左看右看没看到朱瞻基,又放不下面子去询问这些婢女。

开玩笑,他堂堂皇帝,什么东西没见过,需要去问一个侍女?

想是这样想的,可他还是神色不悦的看了一眼在身旁伺候的余佳。

瞻基身边的小宦官也太没眼力见了,都不知道介绍一番吗?

就在朱棣有些恼怒的时候,朱瞻基和苏泽联袂走了进来,勾肩搭背的,两个人笑的都很开心。

像是狼狈为奸。

当然,这样说自己的孙子有点不太好,可朱棣就是这样想的。

不过朱棣也没说什么,反而内心有些开心。

小时候的朱瞻基很喜欢笑的,可随着年龄增长,朱瞻基也变得沉稳了起来,他很多年都没看到朱瞻基笑的如此开怀了。

就凭这个,得记这苏泽一功!

第五章:忽悠朱棣买酒! 朱瞻基和苏泽很快落座,苏泽拍了拍手,很快又有娇俏婢女端着酒上来。

光有吃的没有喝的可不行,他还想靠着这酒发笔财呢。

“不知老爷子对酒可感兴趣?”

苏泽热情的给朱棣倒了一杯,也不管老爷子爱不爱喝。

至于一旁的朱瞻基被他无视了,小孩子喝什么酒。

“这酒啊,是我们清风县的特产,独家秘方,绝对碾压现在市面上的所有酒水。”

“风味别具一格,老爷子若是拿到外面去卖,绝对能赚个盆满钵满!”

“一般人我都不卖给他,也就看老爷子是自家人,泰顺的爷爷就是我的爷爷!”

苏泽一边给朱棣倒酒,一边介绍。

一旁伺候的余佳眼神有些异样,有些钦佩的看了苏泽一眼。

不愧是苏县令,这顺杆子往上爬的能耐换成别人还真不行,三言两语就是自家人了。

就是不知道苏泽知道了眼前这位的真实身份,会不会被吓死。

余佳思维发散,一时间都忘了替陛下试毒了。

余佳没试毒,苏泽倒是很自觉的先喝了一杯。

认识黄泰顺这么久了,他也知道黄泰顺家里人比较讲究。

朱棣倒是没想那么多,既然孙子如此看好苏泽,爱屋及乌之下,朱棣倒也对苏泽多了几分欣赏。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咂嘴,细细品味此酒有何不同。

一口下去,朱棣不禁有些惊奇,这酒好像确实与众不同。

一口下去回味悠长,绵长回甘,满口生香。

朱棣还从未喝过这样的酒,情不自禁的再次喝了一口。

“好酒,果然是好酒!”朱棣夸赞的说道,一杯喝完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不知这酒作价几何?”

朱棣也是个爱酒之人,自然能看出这里面的价值。

这种酒就连他之前都没喝过,拿出去卖肯定不会亏的。

就算不拿出去卖,买点回去自己喝也是不错的。

苏泽笑而不语,比划了两根手指头。

朱棣微微愣神,“二两银子?有些贵了,不过也算是物有所值吧!”

苏泽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板着脸说道,“老爷子,这一壶酒二十两银子!”

朱棣脸色变了,一脸无语的望着苏泽,这酒虽然说不错,可也不至于如此之贵吧?

朱瞻基板着脸,面无表情,只是心中暗道:“来了来了,苏泽忽悠大法要来了!”

无他,当年他也是这么被忽悠的,事后他才回过神来,清风县的东西是好,可也不至于如此贵。

而朱棣身后的余佳则是侧耳倾听,实不相瞒,他想偷师。

苏泽的忽悠大法余佳是服气的,若是他也和苏泽一样能忽悠,恐怕成为司礼监大太监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虽说此酒不错,但也要不了二十两银子一壶吧!”朱棣也不傻,直接提出了质疑。

苏泽摇头,“不不不,老爷子你啊还是眼皮子太浅,不懂其中玄机!”

朱棣懵逼的望着苏泽,你别欺负朕没做过生意,这酒撑死了二两银子,二十两银子你不如去抢!

“有何玄机?”朱棣不懂就问。

苏泽笑了笑,彷佛看到了一颗绿油油的韭菜在自己眼前晃啊晃的。

“老爷子你有所不知,这酒啊不是一般酒,先说这酿酒的粮食吧,那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粮食从种下开始,便是由芳龄少女照料着的,而且还在田间读书给粮食听。”

“所以这酿酒的粮食可都是听着四书五经长大的,能开慧明智啊!”

“再说咱们这独特的酿酒手艺,那更是世上独一份!”

“不仅如此,这酒里面啊,还加了不少的珍贵药材,此酒久饮不但不会伤身,反而能强身健体,补肾壮气!”

“一壶提神醒脑,两壶强身健体,三壶长生不老!”

“老爷子你说说,这酒卖二十两一壶贵吗?”

朱棣被说懵了,这酒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吗?

不但能开慧明智,还能强身健体?

关键是你这套说辞朕怎么在哪里听过一次了?

朱棣想起来了,好像是朱瞻基以前送给他茶叶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这茶叶不会也是在这里买的吧?

朱棣有些狐疑的看了朱瞻基一眼,朱瞻基低着头装鹌鹑。

别问,问就是年少不懂事。

朱棣没有得到朱瞻基的回应,有些发懵,“这酒叫什么名字?”

苏泽愣住了,这他还真没想好,想了想,他随口编了一个名字,“神仙酒!”

朱棣眼神异样的看着苏泽,你小子是不是把朕当傻子?

你特么现编的是吧?

苏泽眼看朱棣好像还有些犹豫,于是接着说道,“老爷子,你听我给你说。”

“这酒是市面上独一份是吧,只有你一家能卖,清风县绝对不会再给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供货,再多的银子都不会,绝对是你独一份的生意!”

“再说了,你进价二十两一壶,你卖出去怎么也得四十两银子吧?”

“甭管有没有冤.......愿意买的人,但你总得先把招牌打出去吧?”

苏泽差点说出心里话,连忙补救。

“实在不行你就多费点力,卖到南京去,南京那边有钱人多啊,只要这酒好喝不就成了吗?”

“你再搞点精致的包装,卖时便说只有王公贵族才有资格喝此酒。”

“这酒已经风靡北边了,连当今圣上都称赞不绝,就这样一包装,还愁卖不出去吗?”

“什么叫贵族老爷子你知道吗?贵族就是与众不同,和那些平头老百姓不一样!”

“若是人人都能喝得起这酒,那些有钱人也不稀罕了!”

“所以啊,咱们主打的就是一个噱头,突出的就是一个与众不同!”

朱棣沉默了,有些恍忽,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是不是宫中那些狗东西也是这么骗他的。

朱棣身后的余佳早就对苏泽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忽悠还得看你啊苏县令,咱们宫里那些负责采买的宦官们都没你这么能吹!

偏偏你知道他在忽悠你,可你还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就是本事!

第六章:吾皇圣明! 朱棣也不傻,看出来了苏泽在忽悠他,于是他闷声说道,“苏县令,陛下可没喝过这酒!”

言外之意是,你拿着朕做招牌,朕知道吗?

虽然他确实喝了,但苏泽不知道他身份啊,这不就是忽悠人吗?

苏泽摇头不已,有些失望,“老爷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此美酒你怎么能不主动给陛下送几壶过去呢!”

“你送过去了陛下不就喝过了吗?”

“实不相瞒,老爷子,陛下是我苏泽在这个世界上最佩服的人!”

“当今陛下乃千古明君,四海之内皆为王土,陛下怎么可能喝不到这区区酒水?”

“仰赖陛下天威,天下太平,清风县才能发展的如此之好!”

“没有陛下,就没有这清风县,没有清风县,也就没有了我苏某人!”

“一想到陛下连这区区酒水都喝不到,我苏某人便痛心疾首。”

“我苏某人恨不得现在就端着酒水去往京城,为陛下献上美酒!”

苏泽一脸心痛的模样,似乎陛下喝不到这酒水要了他命一般,恨不得马上去死!

苏泽一脸悲痛,怒吼一声,“丁航!”

“狗东西人呢,还不快马加鞭把这神仙酒给陛下送去?”

“送十坛酒,不,送五十坛酒!”

丁航原本在角落里嗑瓜子,听到苏泽的话连忙起身拍了拍屁股,出去了。

也就是装装样子罢了,还能真送?

丁航太了解他家少爷了,连母鸡来到清风县都得下个蛋才能走的人,会送礼?

说完这一切之后,苏泽拱手,朝着京城方向遥遥行礼,神色郑重。

“吾皇圣明!”

我苏泽爱国之心人人皆知,日月可鉴!

得先把人设立住,我苏泽对陛下那是敬仰万分,绝对没有一丝不敬,万一将来出事了,还能防一手。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苏某人是信了的。

朱棣端着酒杯,眼角抽了抽,感觉双手都无处安放了,双脚都快扣出四室一厅了。

若不是他孙子信誓旦旦的保证从未泄露过身份,他差点以为苏泽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才故意如此表现给他看的。

朱瞻基有些无奈的看着朱棣,眼神似乎在说话。

“皇爷爷,我说了吧,苏泽可是个忠臣,即使皇帝不在身边,依然对您忠心耿耿。”

朱棣看到了朱瞻基的眼神,有些头疼,他之前也听朱瞻基说过,苏泽是个忠臣。

可在他想来,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朝堂上多的是那些阿谀奉承之辈。

此时,朱棣有些相信苏泽果真是个忠臣了,无他,皇帝都不在身边,他都表现得如此.......

如此不要脸......

是的,就是不要脸,他马屁听了不少,早就免疫了,可如此不要脸直白的吹捧还是第一次。

尤其是他此时并没有暴露身份,苏泽并不知道他就是皇上。

这番不要脸的吹捧除了让他觉得有些尴尬之外,还有点小爽。

这一看,看苏泽越发顺眼了。

不错不错,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才华能力如何先不论,光是这份忠心就没得说了。

朱棣身后的余佳早就目瞪口呆,左右张望了起来。

这事跟谁说话呢?

怎么突然就演起来了?

同时他心中还有些庆幸,还好苏泽没入宫当太监,不然黄俨之流给苏泽提鞋都不配!

听听,千古明君,啧啧啧,陛下应该很开心吧?

念及此处,余佳眼珠子一转,连忙附身在朱棣身后轻轻说道:“吾皇圣明!”

拍马屁咱家是不擅长,可照着抄咱家拿手的啊!

陛下不就正在这里吗?

此时不拍马屁何时拍?

谁知苏泽耳朵一动,勐地一拍桌子,吓了朱棣和朱瞻基一大跳。

“小余,本官教了你多少次,陛下是要放在心里敬仰尊重的,而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了的!”

“朝堂上多少阿谀奉承之辈,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欺上瞒下!”

“这些人简直不配为人,我苏泽耻于与之为伍!”

苏泽厉声呵斥,彷佛余佳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简直无法原谅。

余佳脸都绿了,无助的看着苏泽。

苏县令,苏大爷,苏祖宗,您吃饱了您别砸锅啊!

陛下就在这呢,你这话陛下听了怎么想?

苏泽不管,怒目而视,小余人还是不错的,就是笨了点,拍马屁都拍不好,只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吃灰。

余佳弱弱的退后了半步,委屈着说道:“苏县令说的是,奴婢就是这样的想的。”

同时心中对黄俨有些怜悯,得了吧,别想着和苏泽斗了,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不得被苏泽玩死!

不信你看,陛下都笑出声来了。

没错,朱棣笑的很开心,心中对苏泽愈加满意了。

难得这苏泽如此忠心,别说,听起来还挺爽的,和朝堂上那些熘须拍马的家伙一点都不一样!

“好好好,苏泽你不错!”朱棣开怀大笑,端起酒杯就喝。

苏泽眼神异样,看了朱瞻基一眼,眼神询问。

干嘛呢,我吹陛下表明立场,塑造人设罢了,你爷爷这么开心作甚?

朱瞻基也有些无语,皇爷爷高兴是可以理解的,可您都多大人了,至于如此失态吗?

苏泽也就那么一想,很快便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老爷子,咋样,要不要买点这神仙酒啊,稳赚不赔,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朱棣正高兴呢,原本觉得有些贵了,此时大手一挥,豪气的说道:“买,先来个一千坛吧!”

苏泽说的“千古明君”是真的说到他心坎里了,他就是想要做千古明君。

他要告诉天上的太祖高皇帝,他朱棣才是大明帝国合格的接班人!

这酒的度数有些高,是蒸馏酒,朱棣有些微醉了,思维发散。

“父皇,儿臣一定会成为千古明君,千古留名的。”

“大明在儿臣手中一定会变得更加繁荣,更加强盛!”

“您当年传位给建文就是个错误,他不如儿臣!”

第七章:你一个县令就吃这个? 眼见着生意谈妥了,又为县里开拓了财源,苏泽也高兴了起来。

这三年来他是又当牛又做马的,终于将清风县这个狗都嫌弃的县城给发展起来了。

总依靠系统兑换出来也不是个事,靠人不如靠己,一直依靠系统凭空变出来东西迟早会出事的。

一开始,清风县的赚钱方式都是通过苏泽从系统中兑换来的稀奇玩意儿。

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主要这些东西的来历不好解释。

数量少点倒是没什么,数量多了是要出问题的。

所以苏泽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彷造系统中兑换出来的东西。

不会的,苏泽就兑换说明书出来,教给手下的人。

反正不能一直依靠系统凭空变出来,不然不好解释。

所以还是要能自己制造出来才行!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清风县普及教育的原因之一,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清风县的土地贫瘠,并不适合种植,因此苏泽索性选择了另一种发展方式,商业发展!

这三年以来,清风县修建起来了各种工厂,比如玻璃厂,酿酒厂,瓷器厂,镜子厂,肥皂厂等等。

清风县的商品也通过天南地北的行商远销各地,风靡大明。

比如之前朱瞻基献给朱棣的茶叶,早就风靡大明了,不少达官显贵家里都有这种茶叶。

不过倒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些新奇的东西出自清风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

多了一笔财源不算什么,现在清风县的当务之急是充实产业,丰富商品,提高产量,只有这样才能再次往前迈上一大步。

谈妥了生意,眼看着到了饭点了,苏泽心情很好,开口说道:“这到饭点了,老爷子留下吃口便饭?”

说着,苏泽也不管朱棣答应了没有,招呼婢女将桌上的那些瓜果给撤了下去。

这都是新种出来的大棚瓜果,价值连城,卖出去起码也得卖个好几两银子吧。

寒冬腊月的,这个时节本就没什么新鲜的蔬菜水果,清风县的大棚水果和蔬菜可不就是天下独一份嘛。

朱瞻基有些埋怨的看了苏泽一眼,刚刚一直在谈事,他还没顾得上吃呢,没想到苏泽直接让人给撤下去了,也太抠了。

朱瞻基不想说什么了,县衙的便饭那可就真的只是便饭而已了,苏泽在当值的时间,那是遵守律法,绝对不会逾越半步的。

他家里倒是有不少好东西,可也绝对不会拿到县衙里来落人口实。

苏泽视而不见,好几两的东西呢,给黄泰顺吃太浪费了,还不如拿出去卖了给县里的百姓改善改善生活。

此时朱棣还不知道即将遭遇什么,这一日来除了刚刚喝了点酒,滴水未进,他也确实有些饿了。

可等到饭菜上桌,朱棣有些傻眼了。

“你一个县令,每天就吃这些东西?”朱棣皱了皱眉。

他本想着清风县如此富饶,这里伙食想来绝对不会差的。

结果期待了好半天之后,他看到的却只是一桌子粗茶澹饭,连油腥都看不到一点儿的。

就是几碗小米粥,几个馒头和几碟子咸菜。

和想象中的大鱼大肉完全不同,简直朴素到了极点,还不如之前摆在桌子上的那些新鲜瓜果之类的呢,起码在这个时节还能图个新鲜。

“哈哈哈,老爷子抱歉,我虽然是县令,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钱。”

“清风县富庶,可我这个县令其实穷的叮当响。”

“清风县是陛下的,可不是我苏某的,这些粗茶澹饭倒是让老爷子见笑了。”

我苏泽为官那是两袖清风,朝堂上的那些狗东西别想着抓到老子把柄。

在县衙里,或者说在县城里,苏泽一直过的很简朴,为了避嫌,他连这破破烂烂的县衙都没有修缮。

总之,若是有人想要攻讦他,那是不可能的,我苏泽必不可能留下把柄。

实不相瞒,苏某人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谨慎。

一旁的朱瞻基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端起白粥就着咸菜便开始吃了起来。

他习惯了......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甚至还有些窃喜,平日里他一个人来县衙和苏泽吃饭,都是啃窝窝头了事,今日也许是看到他爷爷也在,所以居然破天荒的多了几碟咸菜。

朱棣有些不相信,他不信真的有人在财富面前一点都不为之所动,明明都如此富庶了,真的会每日粗茶澹饭?

可看着苏泽和朱瞻基两人狼吞虎咽,甚至还抢碗里的咸菜的时候,朱棣突然感觉苏泽其实挺可怜的。

“那个......清风县如此富裕,其实你就算随便扣留一点下来改善一下生活也是可以的。”

“就算被人知道了也没事啊,毕竟清风县有今日你也功不可没。”

朱棣是真的有些心疼了,尤其是看到两个孩子差点因为抢咸菜打起来的时候。

苏泽听闻此言眼色有些异样,桌子下的脚踢了踢朱瞻基。

“你家老爷子咋回事?眼神怎么怪怪的?”

朱瞻基对苏泽的眼神示意视而不见,埋头喝粥。

能咋回事,被你忽悠了呗,一个县令劳心劳力的将清风县发展了起来,结果自己却整日白粥咸菜度日,没有一点荤腥。

皇爷爷现在指不定心里怎么夸你苏泽是个为国为民,两袖清风的好官呢。

想到这里,朱瞻基抬头心虚的看了朱棣一眼,果然,朱棣看向苏泽的眼神很是赞善和慈爱。

朱瞻基又瞥了瞥一边喝粥的苏泽,眼神有些怜悯。

“苏兄啊苏兄,你最好别被老爷子知道你忽悠了他,不然你就等死吧你!”

“不过你放心,兄弟会救下你的,只要给我几万两银子就成。”

朱瞻基心中寻思着,到时候皇爷爷真要砍了苏泽,他问苏泽收多少银子合适。

收少了不太符合苏泽的身家啊!

朱瞻基可是知道这些年苏泽捞了不少,除了上交朝廷的赋税和商税,苏泽肯定还捞了不少。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喝粥声,三个人各想各的,互不相干!

第八章:锦衣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泰顺,你不送送老爷子?”

苏泽吃饱喝足之后咸鱼的躺在躺椅上,翘着腿看着赖着不走的朱瞻基。

朱瞻基笑了笑,“爷爷说他想自己走走看看,我就不用跟着凑热闹了。”

朱瞻基也知道朱棣的心思,光是和苏泽交流看不清苏泽到底是个什么秉性,还是得去多走走看看,四处调查一番,从侧面了解一下苏泽。

如果朱瞻基所料不差的话,若是苏泽过了朱棣那一关,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调回京了。

说不定可以一飞冲天,朱瞻基也有一些私心,他更希望苏泽能为他所用。

别的不说,他缺银子,别以为皇太孙就不缺银子了,恰恰相反,朱瞻基最近很缺银子。

他大婚所需要的银子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毕竟是当朝太孙殿下大婚,总不能太寒酸不是。

虽说可以从国库出钱,可国库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钱。

几次北征把国库都打空了,户部尚书夏元吉整日愁眉苦脸的。

而苏泽其他本事先不说,赚银子是有一手的。

只看短短三年时间里清风县的发展就知道了。

清风县三年时间里几乎一天一个变化,一个人口不足万人的小县城的城墙修的都快比北平城高了。

清风县可没要朝廷一分银子,全是清风县自己人修建起来的,甚至每年上交朝廷的赋税比周围几个县加起来还多了几倍。

而且最近汉王赵王逼迫的愈加紧了,朱瞻基也有些不安,此时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

苏泽看朱瞻基神游天外,没好气的说道:“想什么呢,你爷爷都走了你还留在这儿干嘛呢,等着我请你吃饭啊?”

朱瞻基对苏泽的调侃也不在意,还是那句话,他习惯了。

“苏兄别装了,在我爷爷面前装装清官就得了,咱两也认识好几年了,把好东西都端上来吧。”

苏泽无奈的摊了摊手,“巧了不是,今儿还真没装,是真没准备。”

朱瞻基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留下来就是为了蹭饭的,倒不是真的有那么馋,而是苏泽这里多的是一些外面所没有的食物。

例如那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之类的,这个时节也就只有苏泽这里才有了。

“别开玩笑了,你什么时候舍得委屈自己了?”

苏泽撇了撇嘴,“真没开玩笑啊,不然为何刚刚在饭桌上我要和你抢咸菜,就是因为就这一顿了啊。”

“天香楼晚上开业,本官要去剪彩,留着肚子呢。”

朱瞻基拱了拱手,“带我一起去。”

“没问题!”

“对了苏兄,今日你不给丁航和幺幺上课吗?”

“不上,累了,没心情。”

“好吧,何时讲课通知我一声。”

“拉倒吧你,想听课自己去学校听不就行了,你一个小学生还挺爱学习的。”

“苏兄,我快到初中生水平了......”

“切,老子还是大学生呢,老子骄傲了吗?”

......

县衙后院,两个年轻人吵吵嚷嚷,好不热闹,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朱棣带着人漫步在清风县的大街上,饶有兴趣的四处打量。

之前他在马车中,还没来得及细看朱瞻基口中的人间天堂是什么样子的。

可随着他的深入观察,他渐渐的有些失神。

被眼前的一幕幕不断冲击着眼球。

这......此地百姓面色红润,衣衫并无补丁,一看就是上好的布料。

不仅如此,这些行人还十分守规矩,分列两侧行走,遇到了行人还会主动避让。

大街上无人策马奔驰,而是不约而同地牵马而行,马匹的屁股后面还挂着一个布袋。

大街上也并无异味,没有垃圾,干干净净,每隔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大大的木桶。

朱棣看到街道上的行人将手中的垃圾都扔到了那些桶里。

街道两旁有各种各样的商铺,都十分整齐的分列两旁。

两侧的房子看起来都是十分新,显然是刚修好不久。

朱棣敏锐的注意到,那些房子的窗户上居然都是贴的玻璃,从那些反光就知道是玻璃了。

这......这让有些难以置信。

玻璃,造价昂贵,就算是皇宫都没奢侈到每一扇窗户都用上玻璃。

可是此处,基本上每家每户的窗户都用的是玻璃。

朱棣有那么一瞬间失神,这还是一座山中的贫困小城?

为何这里的人看起来比京城的人都要富足?

“陛下......这里竟然的窗户上都安装的是玻璃!”

黄俨这个时候又重新活泛了起来,同时他也有些震惊。

他觉得此处的百姓实在是富得流油!

玻璃啊,就算是他黄俨这些年跟在朱棣身边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有如此富足的地方,家家户户的窗户都是安装的玻璃。

这.......就算是京城的人都做不到吧!

京城虽然是天下首善之地,也做不到每一户百姓都用得起玻璃!

朱棣此时再也没有之前的澹然,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他比黄俨看到的更多,黄俨更多的还是看到玻璃之类的外物。

而朱棣看到的则是街上百姓的精气神。

这里百姓比起京城的百姓都犹有过之。

人人面色红润,毫无菜色,而且胖人的数量似乎不在少数。

几乎五个人中就有一个小胖子。

要知道,这个时代还有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更谈不上吃胖了。

就算是京城的百姓,生活在天子脚下,也没有如此富足。

而且,这些百姓在无人约束的情况下,依然恪守规矩,来的人和去的人分列两侧,互不干扰。

这也就显得不大的街道并不拥挤。

显然,这些东西都已经深入人心了,这里的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遵守这些东西。

朱棣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了,甚至有些恼怒!

为何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上报上来?

锦衣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若不是朱瞻基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他还真不知道他眼皮子底下有这么一处地方。

要知道,这里可是离北平城不远,而北平城可是大明的国都!

而大明国都不远的地方竟然有这样一座县城,可锦衣卫一点消息都没有,简直是无能!

第九章:咱们县令老爷最见不得穷人了! 朱棣仔细打量着街头每一处细节,街头巷尾无一处不干净,乞丐,泼皮更是一个都没看到。

倒是县衙的官差时不时的会佩刀从他们这行人面前经过。

这里的百姓也没有灰头土脸的,一个个的面色红润。

朱棣边走边看,将这些细节都记在心里。

心中倒是有些明白朱瞻基为何喜欢往清风县跑了。

整个大明,有多少县城?

可没有一个县城和清风县一般繁华,如同人间乐土!

起码他朱棣没见到过和清风县一样的地方,就连天子脚下也远远不如这个小县城。

朱棣心中不断寻思着什么,随意走到了一处茶摊,点了一壶茶。

茶摊的老板是一位老大大,在给朱棣上茶的时候,朱棣开口了。

“这位老人家,此地为何不见乞丐?”

这也是朱棣从刚刚开始就很好奇的事情,这一路行来他竟一个乞丐都没有看到。

天下的乞丐可不少,就连京城,天下首善之地都还有不少乞丐。

可此地竟一个也无,当真是令人惊奇。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锦衣华服,自有一番威严的老人,瞧着不像是坏人。

“你这人倒是有趣,非要找乞丐做什么?”

“咱们县令老爷见不得穷人,所以都抓去厂里干活去了!”

朱棣闻言一窒,一口茶水差点没喷了出来。

就因为见不得穷人,所以把穷人都抓起来去干活去了?

若是治理天下如此简单,他也不用如此烦心了。

黄俨此时靠近朱棣,阴恻恻的说道:“陛下,这县令不是个东西啊,竟然因为见不得穷人便把那些乞丐抓去干活!”

黄俨不介意给此地县令添点小麻烦,他觉得之前他被太孙呵斥就是因为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县令。

朱棣也觉得有些不妥,“这.......乞丐并未犯错,就这样抓了起来未免有失偏颇。”

大明律法也没规定乞丐不能行乞,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人抓起来未免有些不妥。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外乡人懂什么,这些乞丐有手有脚的,县太爷是可怜他们,才给了他们一份工作,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那些身体残疾的,县太爷可没逼着他们去劳动。”

“县里不是修建了什么福利院吗,那些年纪小的,身体有残疾的,都在福利院里边。”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原来是因为这样,怪不得在清风县看不到什么穷人。

黄俨继续扇风点火道,“那此地县令那里来的银子赡养这些人,别不是贪污受贿而来的吧!”

黄俨觉得这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人,若当时他老家的县令如此做了,他还会进宫吗?

身体残缺的人,心理自然也有些残缺,因此他就是见不得别人过的比他好。

“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

刚刚还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双手叉腰像个泼妇一般破口大骂。

“在咱们清风县,没人敢说我门县令不是!”

“要不是看你们是外乡人早就挨打了!”

旁边的那些茶客也纷纷拍桉而起,怒目而视!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就是,咱们县令可是天下一等一的清官,从未贪污受贿,你这外乡人好不讲理!”

“可笑,若是苏县令是贪官,恐怕天下就没有清官了吧!”

周围那些清风县的百姓纷纷站起,厉声呵斥,眼瞅着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了。

朱棣面不改色,小场面罢了,别说就这么十几号人,就是千军万马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失措。

只是他心中有些惊奇,这苏泽倒是很不简单啊,这才几年时间就让此地百姓如此维护他。

那种愤怒到了极致的表情不似作假,在他们心里就是如此认为的。

朱棣面不改色,他身后的那些侍卫可一个个紧张的不行,纷纷手按刀柄,严正以待。

黄俨先是变了脸色,看到那些侍卫纷纷手按刀柄,像是找到了底气一般厉声呵斥道:“大胆,一群刁民!”

“你们清风县的城墙都快修的比北平城都要高了!”

“若不是贪污受贿,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北方多苦寒,自古以来便是民风彪悍之地。

清风县以前又是穷乡僻壤的,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再加上以前清风县太穷了,不少人都是外出讨生活的,出门在外习惯了抱团了。

苏泽骂清风县百姓是刁民那是因为这群人真的彪,看丁航就知道了。

整日张口就是肥羊,闭口就是干他一票,这种人能是什么好人?

黄俨此话一出,可就捅了马蜂窝,那些茶客可不惯着这个说话尖声尖气的老东西。

有脾气暴躁的挽着袖子就冲上来了,一拳砸向黄俨,口中骂骂咧咧。

“打死你个狗东西!”

要不是侍卫及时拉了一把黄俨,估计黄俨就要躺在这里了。

侍卫们正准备拔刀,朱棣不悦的呵斥一声,“退下!”

这充满威严的呵斥,不仅让侍卫们纷纷退下,就连那些清风县的百姓都被吓到了。

常居高位者,自有一番气势。

尤其是朱棣还是一位马上皇帝,莫要以为他在朱瞻基面前像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便错以为他在其他人面前都是如此。

朱棣看都没看被吓得腿都哆嗦的黄俨一眼,对着清风县百姓笑了笑。

“各位,我这仆人不懂规矩,我回去了一定责罚他。”

说到此处,他话音一转,“不过我也很好奇清风县为何如此有钱。”

一个县城,如此富足简直是骇人听闻。

城墙修的都快比京城高了,家家户户的窗户上装的都是玻璃,百姓生活富足,就连孤寡老人都安排的如此妥当,不用为了生计发愁。

而这些无一不需要大量的财富,不然绝对无法做到。

清风县在记载中,不过是一座人口不足万人的穷乡僻壤之地,前些年每年还需要朝廷的拨款。

具体的情况锦衣卫还未报上来,不过这显然不是依靠朝廷的拨款就能做到这些的。

别的不说,光是修建这县城,得花费多少银子?

想到此处,朱棣对清风县好奇的同时,对锦衣卫愈发不满了。

锦衣卫从上到下简直烂透了,搜集个小县城的情报都搜集不好。

这都几天了,居然还没有这三年关于清风县的任何情报传上来,简直是无能!

第十章:只知县令,不知皇帝? 苏泽这三年对清风县居民的素质教育还是很成功的,此时茶客们见这群外乡人领头的如此客气,也就作罢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为朱棣解惑了起来。

“咱们清风县的县令那可是青天大老爷,从不贪污受贿,更别提欺压百姓了,也不知道你们外乡人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咱们县令最见不得穷人了,以前的清风县有多穷你知道吗?”

“以前的清风县,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吃饭都个困难,每年都有不少人饿死。”

“想要不饿死只能出去乞讨,外人都称咱们清风县为乞丐县。”

“这三年在县令老爷的带领下,咱们这些人才过了几年舒服日子,不仅不用为了生机发愁,家中的孩子还有书念!”

“咱们家县令老爷若是贪官,那全天下的官员就没有一个清官了!”

“你见过每天撒银子给百姓的贪官?”

“这三年来,每日县令老爷都会打赏不少银子出来,却从未说让我等交钱粮上去!”

朱棣脸色变的有些沉重了起来,若是如此,那苏泽绝不是贪官!

没有那个贪官不压榨百姓还每日给百姓银子的,简直闻所未闻。

难不成世上还真有如此清廉的官员?

不过其中还有些不对的地方,这么多银子哪里来的?

总不能凭空变出来这么多银子吧?

朱棣沉默了好一会儿,从他死死捏着茶杯的手便能看出此时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不贪污也就罢了,还给百姓发银子。

自己却是每日清粥咸菜度日。

做县令做到苏泽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听说过有施粥的,发铜钱的,可直接发白花花的银子这倒是第一次听闻。

关键还不是偶尔这么一两次,而是每日都会发。

“每日都会给清风县的百姓发银子?”朱棣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老太太摇了摇头,“真的,别说你这外地老不信了,一开始咱们也不信。”

“可这三年来,县老爷每日都会如此。”

“你若是不信,你可以打扮的穷酸点,大早上去县衙碰碰运气,说不定县老爷一高兴就赏你个百八十两银子了。”

老太太说完,也不管发呆的朱棣,自顾自地招呼客人去了。

县老爷的奇葩事多着呢,撒钱给他们只是其中一件罢了。

朱棣坐在原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饰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这世上难不成真有圣人不成?

为官清廉,爱民如子,还时常救济百姓,这不是圣人是什么?

朱棣不信,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对,这里面必有猫腻!

既然这县令不贪污,那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又是修县城,又是修路的,每年还交了好大一笔赋税。

“老人家,这不对吧,若是按你说的,此地县令并没有贪污受贿,欺压百姓,那这些修县城的银子从何而来?”

老太太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其他客人就解答了朱棣的疑惑。

“你这外乡人,好生无礼,居然敢造谣县令老爷?”

旁边桌子上正在喝茶的一名客人摇头不已,“非也,也不怪这些外地老少见多怪,实在是咱们县老爷非比寻常啊!”

倒是有些好心人为朱棣辩解了几句,这三年以来,像这些外乡人一样没见过世面的人不少。

“没错,去年那北平府尹不是还说咱们县老爷是个贪官吗?”

“后来你猜怎么着?”

“哦?说说!”

“说来听听,此事倒是未曾听闻过!”

说话那人也不再继续卖关子,娓娓道来,“听说哈,只是听说,我隔壁邻居家的儿子在县衙当差,听他说的!”

“那北平府尹收了咱们县令老爷好几万两银子呢!”

“要说贪官啊,这才是贪官,就该杀头!”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看客纷纷义愤填膺,大声呵斥。

“该杀!”

“就是这样的贪官太多了,咱们前些年的日子才会那么难过,还好咱们运气好,遇到了县老爷这样的青天大老爷!”

“可惜,县令老爷被奸人所害,才会被贬到咱们清风县这种穷乡僻壤!”

“听说好像是得罪了汉王殿下,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当今陛下的亲儿子。”

说话的人摇头不已,显然是有些不满的。

旁边有人附和道,“都是些坏蛋,都该杀,当今圣上也是识人不明,居然会将咱们县令给贬到咱们这种地方来。”

“不过也幸好,县令老爷来了,咱们才有今天的日子。”

旁边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朱棣宛如五雷轰顶,呆呆的坐在那里,一时之间头脑一片空白。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让人拿下苏泽。

这样的臣子都是为帝王所忌惮的。

帝王可以允许清官,忠臣的存在,可绝对不会接受有一个完美无瑕的圣人。

若世真有圣人,皇帝该如何自处?

都说天高皇帝远,关起门来做大王。

可清风县距离京城可不远,来回也就两日路程罢了,这些人怎么敢?

只知县令,不知皇帝?

这清风县的百姓未免也太过魔怔了吧,简直对那位县令崇拜的无以复加。

那种敬仰,仰慕,尊敬的神情是演不出来的。

显然这些清风县的百姓就是如此想的。

若是一个人如此也就罢了,还可以解释成没见识,所以目中无人,可此地粗略算下来,十多个人都是如此,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是这里这些县令的狂热份子如此,还是整个清风县的百姓都是如此?

若整个清风县人人都是如此,那就有些可怕了!

还有,北平府尹居然还收了苏泽的银子?

怪不得没有人报上来和清风县的情况,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北平的官员如此,锦衣卫呢?

连天子亲军也被渗透了?

朱棣低头喝茶,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那些侍卫则是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动静,噤若寒蝉。

黄俨都不敢在此时说话,顾不得之前差点被打的事情,作为陛下身边的贴身宦官,他能感觉到陛下真的动怒了。

匹夫一怒尚血溅五步,天子一怒当如何?

第十一章: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朱棣心情复杂地离开了茶摊,一路上深思着什么。

非是他没有容人之度,而是涉及到朱瞻基,难免会有些关心则乱。

朱瞻基和苏泽认识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这些年经常厮混在一起。

皇太孙是什么,是国本,当初奉天靖难也有因为这个孙子的原因。

正是这个“好圣孙”的出生才让他下定了决心。

要说朱棣对朱瞻基的爱护,恐怕无人能出其左右。

因此在朱棣很担心朱瞻基被苏泽给蒙蔽了,或者干脆点说,就是被苏泽带歪了。

一个三年时间将清风县这个贫瘠小县城的人。

一个能让清风县的消息三年不外泄的人,一个能让那么多天南地北的客商不泄露此地消息的人。

会像之前在县衙后院表现得那么简单吗?

尤其是清风县百姓对苏泽的爱戴之心,更是让朱棣有些忧心仲仲。

三年时间罢了,能让这么多人如此真心爱戴,拥护,甚至盲目崇拜,仅仅只是因为几个外乡人说了几句不是,便要大打出手。

这样的人一旦身居高位,是否会威胁皇家的统治呢。

为何史书上的皇帝都喜欢宠信奸臣呢,因为好控制,一旦皇帝不宠信他了,他还有什么权力呢。

当然,这说的是那些手里没有实权的奸臣。

朱棣一边走,一边注意着细节,越是细细深思下去越是有些心惊。

此地百姓简直对苏泽是崇拜的无以复加,随时都能听到这些百姓将苏泽挂在口中。

张口就是苏县令说什么什么,闭口便是苏县令如何如何。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他当年奉天靖难也不是如此吗?

一呼百应,百姓们纷纷支持,军中更是大部分人全都拥戴他。

因为他朱棣在军中的威望足够高,燕王妃还是中山王徐达的长女。

即使他如今已经贵为九五之尊,此时也不敢说上一句,北平的百姓真就如此地百姓一般爱戴他。

也许更多是畏惧和敬重?

朱棣一路沉默寡言,他能看出来此地百姓皆是真心实意的爱戴苏泽,那种刻进骨子的敬重是演不出来的。

不仅如此,他还让人去打探了很多消息。

苏泽没来之前,清风县确实只是个贫瘠小城,连个城墙都没有,说是县城,和一个小村子差不多。

清风县里的人也是一个个的饭都吃不饱,每年都有不少人饿死。

可是自从苏泽县令上任之后就不一样了,官府不仅不再征收赋税,还招人去帮县里干活,还给工钱!

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官府招人干活是不给工钱的,那叫服徭役,了不起管顿饭。

可是苏泽当时是真的给钱,不仅给的是真金白银,还管饭,一日三餐吃的白面馒头,管够。

那白面馒头他们这些泥腿子见都没见过,都舍不得吃下去。

这三年里,县里修建起了不少产业,县里的百姓每个人都有了工作,每日都有工钱可以拿。

县里还修建了三所学校,让人读书识字。

县里要求县里的每个人都要能识字,家里的孩子都要送到小学去读书。

不收学费,还管饭!

这......这些百姓当时都快疯了!

读书,在这个时代,那可是有钱人的专属。

泥腿子填饱肚子都来不及,谁还有钱送孩子去学堂读书啊?

在这些吃不饱饭的泥腿子眼中,读书人那就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现如今他们的孩子也能读书识字了,怎能不让这些百姓欣喜?

清风县这三年来的变化也不仅如此,基本上每天都在变。

现在,县里基本上都看不到乞丐了。

县里专门修建了一所福利院,专门养着那些身体有毛病的人,以及老人,孤儿。

所以可以夸张的说上一句,清风县如今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穷人的。

因为穷人要么是因为身体有毛病去了福利院,要么都去了县里的厂子里打工去了。

凡此种种,此地百姓才会只知县令,不知皇帝。

他也明白了清风县为何能不依靠朝廷便能做到这些在他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

清风县有自己的产业,大力扶持商人,发展商贸,依靠着外贸积累了不少的财富。

一些产业连他都听过不少,甚至干脆就是皇家贡品。

比如之前朱瞻基送他的神仙茶,还有肥皂,玻璃镜等等。

当时他还很喜欢这些以前从未听闻过的东西,但他可不知道这些东西全都出自清风县这个地方。

朱棣愈发的沉默了,之前还觉得朱瞻基想招揽苏泽是个不错的选择。

此人有才华,有能力,理当招揽。

可一个有才华,有能力,还爱民如子,无私奉献的臣子,瞻基真的能驾驭吗?

瞻基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事情都没有思虑周全。

就在朱棣想着事情的时候,有侍卫轻声禀报道:“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来了。”

朱棣面无表情,声音冷厉道:“让他来!”

很快,纪纲就被带到了朱棣面前,双手呈上一个小册子,直接在大街上跪了下来。

“陛下,臣失职,锦衣卫千户王康,隐匿清风县情报三年之久,已被臣关入诏狱,等待陛下发落。”

四周那些侍卫纷纷散开,遮挡住大街上行人的视线。

朱棣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纪纲闷哼一声,五体投地,不敢抬头。

“纪纲,你不错,很不错!”

“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做的很好!”

虽是夸赞的话语,可在纪纲的耳中宛如催命的话。

这位在外凶名赫赫,百官闻之色变的锦衣卫指挥使此时却是冷汗刷一下来了。

不住磕头,求饶,宛如一条老狗般摇尾乞怜。

“那王康收了此地县令好几万两银子,因此欺满了臣!”

“臣御下不严,请陛下责罚!”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监察天下和文武百官,可此时却连天子脚下不远处的一处小县城都监察不到,如何让朱棣不愤怒?

“滚回去整顿锦衣卫,若还有下次,你脑袋就别想要了!”朱棣接过那个小册子,厉声呵斥一声,久征沙场的气势一下子起来了,不怒自威。

纪纲不敢多言,三叩首,就这么一路跪着出去了,直到退到看不见朱棣的身影,才敢起身。

他的膝盖早已经鲜血淋漓,一路上都流下了他的血迹。

“大人!”

早已等候在此地的锦衣卫连忙将纪纲搀扶起来。

纪纲此时已经不复之前在朱棣面前的战战兢兢,而是脸色阴沉道,“想个法子,让王康死在诏狱,务必要在陛下回去之前办妥!”

王康毕竟也在他手底下待了不少年,平日里没少孝敬他,知道不少密事,必须要在陛下回去之前处理干净。

属下正准备领命离去,忽然听到纪纲阴狠道,“等等,给本官查查此地县令,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翻出来。”

纪纲一脸阴狠,他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若不是陛下还用得着他办些脏活儿,估计这次就要栽在这里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名叫苏泽的小县令所赐,这让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至于是因为太孙陛下才会来到清风县,这个不在纪纲的考虑之类。

他惹不起太孙,因此只能把所有的锅都扔给了苏泽,也因此记恨上了苏泽。

第十二章:总有刁民想害我! 纪纲走后,朱棣打开了纪纲送来的小册子,里面上记载着这些年清风县的赋税,以及这些年的变化和发展。

朱棣一边看着,表情也不断变化,时而皱眉,时而微笑。

“小节有损,大节无亏,朕还真以为他苏泽要做圣人呢。”

良久,朱棣吐出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放松,将册子合了起来扔给了一旁的黄俨。

小节有损,大节无亏,这八个字便是朱棣给苏泽的评价。

事实证明是他多想了,他自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不会错的。

第一眼看见那苏泽便知道苏泽不是那种无欲无求,爱民如子,胸怀天下的圣人。

只是因为和朱瞻基有关,由不得他不警惕,如今查清楚了自然也放心了。

朱棣心情好转,黄俨的心情可就跌倒了谷底。

黄俨原以为陛下今日如此生气,那小县令必然讨不了好,没了脑袋说不定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牵连家卷。

一开始他还挺幸灾乐祸的,毕竟他也算是汉王党了,和太孙党不对付。

可眼见着陛下又开心了起来,黄俨心里不得劲了。

“陛下,这苏泽收买民心,大肆敛财,恐有不臣之心啊!”

黄俨阴恻恻的说道。

一来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去,摆明了是巴不得苏泽倒霉。

朱棣瞥了自己的贴身宦官一眼,声音有些冷厉。

“此人有大才,不依靠朝廷能在短短三年时间内将清风县发展成这样,是治世的能才。”

“大肆敛财也算是本事,又没欺压百姓,都是做生意赚来的。”

黄俨不服,“可朝廷命官与商贾勾结,难免会有损朝廷形象,况且我看他专擅一些奇巧淫记罢了,只是有些小聪明,算不得有什么大才。”

朱棣有些皱眉,微怒的打断道:“够了,若奇巧淫记能让百姓生活富足,你怎么不去弄些奇巧淫记出来?”

“你要是有他十分之一本事,也不用进宫做宦官了!”

黄俨低头不敢言语,只是心中有些委屈了起来。

陛下这话未免太伤人心了,什么叫也不至于进宫做宦官。

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会愿意断子绝孙进宫当奴才?

要是自己是这清风县的百姓,每天吃的红光满面的,疯了才会割了进宫。

不过黄俨也只敢在心中吐槽,不敢顶撞朱棣。

于是他委屈的说道:“陛下说的是!”

朱棣拂袖而去,看都不看黄俨一眼,以前看着这奴才还蛮顺眼的,可现在看来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人家苏泽那么好的一伙子,每年上交给朝廷的赋税比周围的几个县加起来还要多几倍,轮到你一个宦官说三道四?

他苏泽敛财又怎么了,又没欺压百姓,都是骗那些冤大头的钱,用来改善百姓的生活和上交赋税的,又没自己拿去花天酒地,对于皇帝来说算得了什么事?

可朱棣走着走着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若说冤大头的话,他是不是也当了一次冤大头?

毕竟之前刚被苏泽忽悠在清风县下了一千坛子酒的订单。

朱棣摇头失笑,骂了一声,“竖子!”

.......

苏泽可不知道他被皇帝老子给骂了,也不知道被纪纲和黄俨两条皇帝的走狗给记恨了。

此时的他正和朱瞻基两人在天香楼泡澡,捏脚,听曲儿,来了个一条龙服务。

苏泽和朱瞻基两人舒服的趴在躺椅上,上面是戏台子,下面是侍女按摩,好不快活。

这三年时间里,县里的百姓的生活也和之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仅人人能吃的饱,穿的暖,还有余钱去各种娱乐场所。

这不,为了迎合县里百姓的需求,苏泽将青楼开了起来。

当然,他毕竟是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与赌毒不共戴天!

开的青楼也是那种比较素的,按按脚什么的就行了。

“泰顺,这天香楼比之外面的青楼如何?”

“哦~~~~”

朱瞻基舒坦的呻吟了出来,这侍女按摩的手法果然不错,不愧是苏泽一手调教出来的。

“犹有过之,犹有过之,只是未免服务太过单调了些,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在朱瞻基看来,这天香楼根本算不上是青楼,因为缺少了核心业务。

苏泽眼神怪异的看了一脸享受的朱瞻基,扁了扁嘴,张口欲言。

好你个黄泰顺,看着浓眉大眼的,骨子里居然是个闷骚的货色。

就在这时,丁航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一进来就大声嚷嚷道:“少爷,下面的人说锦衣卫那群狗东西又进城来了!”

苏泽挑了挑眉,拍了拍侍女的手,坐了起来,擦了擦脸。

“来就来呗,给点银子打发了就是了。”

丁航有些不忿,凭什么给那些狗东西银子,整日来清风县打秋风,要不是少爷不想被调离清风县,哪里用的着受这种委屈。

“少爷,要我看啊,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他们绑了,找个地方埋了好了!”

苏泽正在擦汗的手顿住了,眼神怪异的看了一脸凶神恶煞的丁航一眼。

老子只是想在清风县混吃等死,没想着找死!

这狗东西现在越来越没有王法了啊,锦衣卫他都想着弄死,这是巴不得老子死了他好吃席吗?

想到这里,苏泽怒了,跳起来就是一巴掌。

“狗一样的东西,老子说了多少遍,老子是官,不是匪!”

“那特么是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你杀了他们,你九族不想要啦!”

“老子迟早要被你们这群刁民给害死!”

苏泽浑身都在颤抖,不是虚的,而是气的,气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苏泽对朝廷,对陛下那是忠心耿耿,可总有刁民想害我,老子迟早被这群狗东西给害死!

清风县的这些刁民,为了不让他离开清风县,那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年里,来清风县视察的上官,锦衣卫都被他们绑过。

为的就是不让此地消息泄露,以免苏泽被调离清风县。

这些百姓也不傻,心里自然有一杆秤。

他们很清楚如今的舒坦日子是谁带来的,若是换一个县令,不说生活倒退三年前,起码不会如现在一般舒服。

第十三章:我一个县令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啊 周围的女婢看着苏泽打人的模样笑成一团,一点都没觉得意外。

三年下来,她们早就对苏泽这位年轻的县令十分了解了。

不提苏泽拯救清风县的百姓于水火,让大家都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她们也知道苏泽本人是个好人,刀子嘴豆腐心,丁航能被苏泽踹上一脚,说明是苏泽信任的身边人,不知道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丁航被打了也不吭声,一米八的大高个子,此时委屈的站在苏泽身后,等待发落。

他觉得他很委屈,这些明明都是苏泽教他的,是苏泽整天说锦衣卫那群狗东西居然敢敲诈他,迟早要把他们弄死。

一旁的朱瞻基拍了拍侍女的手,翻身坐了起来,有些好奇的问道:

“苏兄,你为何不将此地情况上报上去,若是按照政绩来看的话,你应该早就可以升官了吧?”

朱瞻基是真的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苏泽可以将此地政绩报上去,然后换取升迁的机会。

可苏泽这三年从未如此想过,也压根没有升迁的意思。

难不成还真有不想升官的人?

苏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你知道我得罪的是谁吗?”

“本官得罪的是当今陛下的亲儿子,汉王殿下!”

“升官也要朝中有人才行,谁愿意冒着得罪汉王的风险提拔我?”

朱瞻基迟疑道,“汉王管不到官员升迁吧?”

官员调动一直都是归于吏部管辖,汉王就算是王爷,手也伸不到吏部去。

苏泽叹了口气,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泰顺,你啊,不是官场中人,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汉王对付我一个小县令还需要自己动手吗?”

“只要透露出看我苏某人不爽,自然有想要讨好巴结汉王的人针对我。”

“当年我怎么被贬下来的你知道吗?”

“就是因为上官针对我,刁难我,我就灰熘熘的卷铺盖走人了。”

“你说,汉王需要自己出手吗?”

朱瞻基欲言又止,问出了一个他一直十分好奇的事情。

“那苏兄你究竟因为什么得罪的汉王?”

苏泽揉了揉脸,有些头疼说道,“也没啥,就是骂了汉王一顿,说他不该觊觎太子之位,太子之位历来都是传嫡长子的,汉王他逾矩了。”

听到此话,朱瞻基面露诧异,他还真不知道这其中原来还有隐情。

原来苏泽是因为替他爹,也就是太子说话,才会得罪了汉王叔。

朱瞻基有些感动,原来苏兄竟然一直都是忠实的太子党啊。

他一把抓着苏泽的手,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苏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一直窝在清风县当一个小县令的。”

朱瞻基有些过意不去,苏泽只不过是汉王和太子交锋的政治牺牲品罢了,偏偏他和父亲都一无所知。

以苏泽的才华,窝在清风县当县令简直是屈才了。

苏泽表情有些微妙,不动声色的甩开了朱瞻基的手,心中则是有些害怕。

黄泰顺这狗东西干嘛呢,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啊,咦......好恶心!

也不怪苏泽想多了,主要两人刚泡完澡没多久,现在都穿的比较少,拉拉扯扯的会让人误会的。

至于什么不会让他一直待在清风县的话,苏泽就当没听见了。

他其实觉得待在清风县挺好的,在这里他就是土皇帝,想干嘛干嘛,有银子有女人,下面还有一群忠实的打手,日子过的挺舒服的。

一开始他建设清风县可不是为了什么黎明百姓,只是想让自己过的舒服一点。

好不容易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把青风县发展了起来,他可不想被人摘了桃子。

清风县才是他的基本盘。

“那个泰顺啊,你一个商人就别掺和这些了,何况我也不想离开清风县。”

苏泽摸了摸鼻子,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黄泰顺也是一番好意,他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朱瞻基不明所以,“苏兄为何不愿意离开清风县,以苏兄之才,待在清风县岂不是朝廷的损失?”

“更何况苏兄你一直以来的理想不就是为了报效朝廷,为民做主吗?”

“一直待在清风县这个小地方,如何施展你的抱负?”

说到最后,朱瞻基有些激动了起来,他无法接受苏泽心甘情愿地窝在清风县当一个小县令。

在他看来,苏泽这样的能臣能做的更多才是!

他经常听到苏泽说的一句话便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虽说他不知道红薯是何物,但他可以从这句话里看出来苏泽心有鸿鹄之志,锦绣河山!

之前他以为苏泽只是因为汉王的原因,所以只能不甘地在清风县做一个县令。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还特意将苏泽引荐给了皇爷爷,将皇爷爷带来了清风县,就是不希望苏泽这样的人才被埋没了。

可此时苏泽告诉他,他只想留在清风县,当一个小县令就满足了,这如何不让朱瞻基激动?

听到朱瞻基的喝问,苏泽愣了愣,眼神有些躲闪。

他还真没想到黄泰顺这个整日蹭吃蹭喝的狗东西居然会如此激动。

这些是他告诉朱瞻基的没错,可他只是为了忽悠朱瞻基和他做生意罢了。

可他又的确想要改变朱瞻基的思想,在苏泽看来,商人不应当眼里只有钱,更应该有家国大义。

苏泽所能做的不多,他也无法去干涉所有人,但他依然努力的潜移默化的想要改变身边人的思想。

他想要让清风县的人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有所不同,不再是麻木无神形如没有自己独立的思想,犹如行尸走肉的活下去,成为封建制度下的牺牲品,时代的浪花。

这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在这个时代里所做的微不足道的尝试。

苏泽永远忘不了刚穿越过来,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繁华盛世。

而是一张张毫无生气,麻木无神,对未来没有一点憧憬的脸。

是啊,当吃饱穿暖都是一种奢望的时候,谁又会对明天充满希望与期待呢?

苏泽有些怔神,既然我来到这个时代,总要做点什么吧。

可我一个小县令又能做什么呢,我也只能让治下的百姓能吃饱穿暖,人人有书读,拥有自己的思想,不再被那些士绅,贪官污吏欺压罢了。

仅此而已。

第十四章:翻开历史书,字里行间都是吃人二字 “你一个商人,操心这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是当官的,你懂个屁!”

苏泽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又重新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可我就是替苏兄你不值,苏兄你这样的人才,朝廷应该重用才是!”朱瞻基神色郑重。

苏泽翻了个白眼,因为被朱瞻基的一番话有所触动,于是又开始说教模式。

“泰顺,这个世界不是你看的那个样子的。”

“你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事情都不懂!”

“平心而论,就算我升官了,能改变现状吗,能施展抱负吗?”

“能让大明的其他地方和清风县一样成为世外桃源,人间乐土吗?”

“不是的,做不到的。”

“清风县比大明其他地方好的地方在什么,在于这里没有士绅,没有贪官污吏。”

“这才是我能施展开来的根本原因,其他地方根本不会如清风县这么简单。”

“你以为这都是我的本事?”

“不,你错了,是因为清风县太穷了,穷的都没出过一个举人,饭都吃不饱了,谁还顾得上读书?”

“穷的这里的官吏想贪都没地方贪,就清风县的这群穷鬼,榨油都榨不出来!”

“这才是清风县能发展起来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苏泽有多牛,能化腐朽为神奇。”

“是,我是想了很多发财的点子,赚了不少钱,这个我不否认,可要是有贪官污吏,士绅们的掣肘,我能做到吗?”

“做不到的!”

“别的不说,士绅们会同意我拿他家的地分给百姓吗?”

“不可能的,那些贪官污吏也不会任由我将白花花的银子分给他们眼中的那些泥腿子。”

“在他们看来,分给泥腿子银子,还不如他们拿着。”

“你也别太神话我了,觉得我无所不能,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罢了。”

苏泽一口气说了很多,他从来不觉得清风县有今天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清风县所有人的共同努力。

他只是团结起了大家,给大家指明了一个方向,然后众志成城,一起为了这个目标和方向而共同奋斗努力。

最终才将清风县发展成了如今这样。

人人吃饱穿暖,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朱瞻基沉默了半响,才开口说道:“可你走出清风县,能做到更多不是吗?”

苏泽把玩着手里的物件,眼神晦暗不明,听到朱瞻基的话摇了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就算我做到内阁首辅又如何?”

“终究还是朱家的臣子,只要皇位上的那个人不想改变,这个天下就变不了。”

“可皇位上的那个人不想改变现状吗?”

“不,他想的,他做梦都想着成为千古明君,流芳百世,让后人提起他就称赞他的功德。”

“可他做不到,不是说他没那个能力,而是他没有那么大的决心。”

“大明不止是朱家人的大明,还是那些士大夫的。”

“骑在老百姓头上的永远的那些欺压百姓,盘剥百姓的士绅,贪官污吏。”

“你知道吗,在我中举之前,我家里其实比清风县这些穷鬼好不了多少,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还要面临士绅的欺压,盘剥,还要应付朝廷的赋税和徭役。”

“可自从我高中之后,我家摇身一变也成了士绅,贵族。”

“以前经常欺压我家的那些士绅不见了,那些经常来我家打秋风的贪官污吏也不见了。”

“我家在我未高中之前,家里只有薄田两三亩,可高中之后,短短两年,家里的地产翻了百倍不止。”

“每天都有人来投献,纳地。”

“这就是一人中举,全家吃饱。”

“你信不信,再过些年,我家就能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士绅豪族。”

说到这里,苏泽脸上有些讥讽,似在嘲笑这个时代。

谁敢说每个想要当官的读书人一开始不是为了为民做主,报效朝廷的呢。

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忘记了初心罢了。

屠龙者终成恶龙,你不融入,你便会被排斥。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能读得起书的人,家里多多少说也有点钱财。

寒门难出贵子,因为社会资源都被那些名门望族,士绅财阀给垄断了。

朱瞻基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他以为苏泽只要离开清风县,必然能大展宏图,报效朝廷,造福黎明百姓。

可这是不可能的,苏泽自认为没有那个本事,若是他不是一来就来到清风县这个穷乡僻壤,与世隔绝的鬼地方,他自认为做不到今天的这个程度。

可能凭借着系统,他能够富贵一生,衣食无忧,可要说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改变这个腐朽的封建时代,不可能的。

可能他刚想这么做,便被上官找了个由头给扒了这身官服了。

朱瞻基以为清风县有今日,完全是依靠苏泽,他以为苏泽能将清风县建设和发展成这样,完全是苏泽的本事,简直是大错特错。

清风县的成功只是这个时代的偶然现象,想要让大明其他地方变得和清风县一样,不是一个苏泽就能成功的。

苏泽念及此处,忽然想起了一段鲁迅先生的话。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苏泽沉默了,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朱瞻基也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直以为清风县有今天完全是因为苏泽。

可苏泽今日很明白的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你想错了。

清风县有今天不是因为他苏泽多有本事,而是因为清风县没有士绅和贪官污吏。

这让朱瞻基产生了些许动摇,原来一直掣肘我大明发展的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士大夫们吗?

房间里面朱瞻基和苏泽沉默了,在门外待了不少时间的朱棣也沉默了。

他没有在意苏泽所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因为苏泽说的都是对的。

他知道大明的弊端,可他没有决心去推翻这一切,因为推翻这一切意味着也代表着推翻他老朱家的统治。

苏泽这小子学的是一手屠龙术而非扶龙术啊!

朱棣深深的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朱瞻基和苏泽,即使隔着房门什么都看不清。

朱棣默不作声带着人离开了,就像是从未来过。

第十五章:那就试试 华灯初下,朱棣站在客栈的窗口,俯视夜色下的清风县,看不清神色。

他本以为清风城晚上应当没有白天那么热闹了,人应该少了些。

可是刚刚他回客栈的路上便知道他错了,错的离谱。

大街上的人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因为白天不少百姓都在上班,晚上基本上都下班了,所以显得人更多了。

朱棣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百姓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有稚子嬉闹,有商贩卖力吆喝,有行人带着家人一路游玩,呼朋唤友,好不热闹。

整座县城就像是一座不夜城一般。

这一副盛世景象带个朱棣的冲击无法用言语描述,就犹如李鸿章第一次访美见到高楼大厦之时的震撼。

京城出现这一幕不奇怪,毕竟是天子脚下,可是京城的夜晚也远远没有此地热闹。

也只有一些特殊节日,皇家举办活动,才会有如此热闹。

可是清风县可没人举办活动,纯粹是这些百姓自发的,而且看样子他们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显然,这是清风县百姓的日常。

朱棣站在窗口,双手轻轻拍打着窗沿。

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的还是之前苏泽对朱瞻基一番言语。

“骑在老百姓头上的永远的那些欺压百姓,盘剥百姓的士绅,贪官污吏。”

可仅仅只是如此吗?

要说豪门世家,他们朱家人不是整个大明最大的世家吗?

想要让大明其他地方变得和清风县一样人人安居乐业,就必须推翻士绅豪阀吗?

可这是在挖朱家的根基,推翻士绅豪阀首先是要推翻坐在那张椅子上的人。

当年太祖高皇帝带着起义军推翻元朝的统治那时候是如何想的呢,想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还是那张椅子?

恐怕更多的还是想推翻元朝残暴的统治吧?

就在朱棣陷入思考的时候,房间的门被缓缓推开了,敢不经过允许就如此大胆的也只有朱瞻基了。

朱瞻基走进房间,缓缓将门关上,站在朱棣身后不远处,轻声说道:“皇爷爷。”

在烛光的照耀下,朱瞻基的神色十分复杂,显然这位皇子皇孙也陷入了深深的质疑中。

在这个时代,苏泽和清风县的出现,让这两位未来青史留名的伟大帝王第一次产生了些许疑惑。

大明未来该如何走,是民贵君轻,还是家天下?

若没有清风县的盛世景象,若没有清风县与大明其他地方的格格不入,可能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如此的疑惑。

因为以前的他们认为,在朱家的统治下,大明百姓过的是很幸福的。

可现在有个异类粗暴的捅破了那层膜,告诉他们,你们错了,大明百姓在朱家的统治下过的并不幸福。

吃不饱,穿不暖,有人饿死的世界如何算的上是盛世?

百姓麻木不仁,对未来没有希望和憧憬的世界如何配称得上是盛世?

朱棣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窗外的繁华景象。

“你回来了?”

“嗯。”

朱瞻基轻轻的嗯了一声。

朱棣不置可否,像是在说给朱瞻基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太祖高皇帝,从南到北,推翻了元人的统治,成功地建立起了一个强大统一的明帝国。”

“这大明,不光是天下百姓的大明,也是我朱家的大明,大明不能亡在我的手里。”

“那竖子满口的吾皇圣明,可骨子里却是民贵君轻的那一套。”

“你想招揽他,可你驾驭的了他吗?”

朱瞻基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孙儿觉得苏泽说的没错,大明想要更加强盛,必须要推翻那些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士绅和贪官污吏。”

朱棣嗤笑一声,显得有些不屑。

“那竖子倒是能忽悠,这才几年,就把你忽悠成这样了?”

朱瞻基鼓起勇气,难得反驳道:“皇爷爷,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孙儿觉得苏泽这话没错。”

“您迁都北平不就是因为此吗?”

“只要大明更加强盛,大明是不是朱家人的大明有那么重要吗?”

“何况未必不能有折中的法子,让大明既是朱家人的大明,也是千千万万百姓姓的大明!”

苏泽对朱瞻基潜移默化的效果此时体现了出来,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思想成功对封建落后思想的朱瞻基产生了些许影响。

历史的蝴蝶飞舞翅膀,历史的潮流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朱棣笑了笑,觉得有些欣慰,他很高兴朱瞻基能有自己的想法,敢于反驳他。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有多难你可知道?”

“那竖子也就长了张嘴,骗骗你这样的毛头小子罢了。”

“你可知那竖子口中士绅有多大的能量,就像他说的,若是换在其他地方,绝对不可能让他如此顺风顺水的发展起来的。”

“你以为皇爷爷我不知道士绅对大明的危害吗?”

“知道的,他们就像是蚂蟥一般,在吸大明的血。”

“可大明离不开这群人,离开了这群人大明也就分崩离析了。”

“你皇祖父那样的人物都需要这群人帮着维持王朝的运转,你觉得你可以撇开他们吗?”

“你皇祖父尚且只能杀的他们胆寒,杀的他们不敢肆无忌惮的伸手,也做不到杀光这群蚂蟥,推翻一切重来。”

“我还能暂时克制一下他们,让他们收敛些,起码得给天下百姓一条活路。”

“那么你呢瞻基,你要如何做呢?”

不等朱瞻基回答,朱棣继续开口自说自话。

“知道朕为何不喜欢你父亲吗,不止是体弱多病,而是你父亲和文官集团走的太近了。”

“你父亲这个人,深受儒家思想的毒害,他以为只要仁义便能治理好天下,有这么简单吗?”

“你皇祖父和你皇爷爷杀人如麻,大明不还是那个大明吗?”

“建文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听信齐泰,黄子澄那些腐儒的谗言,被这些文人所裹挟,最终的结果你见到了?”

“你父亲性子太软了,治不了那些人的。”

“没有刀在手里,谁会听他的?”

朱瞻基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冷汗从额头渗下,沉默不语。

朱棣也不再多说,他在等朱瞻基的回答,等朱瞻基做出选择。

朱瞻基身子摇晃,脸色苍白,半响才涩声开口:“总要试一试。”

“那就试试好了。”

朱棣看了看窗外的盛世景象,转过身慈祥的笑着说道。

趁着他还没死,还能为后辈遮风挡雨,那就试试好了。

他也有些期待大明会在两个有想法的年轻人手中,究竟会走向什么样的道路。

现在他还活着,即使出了岔子,他也能重新掰回来,让大明重回正轨。

第十六章:我一个县令造火炮防身很合理吧? 昨晚朱棣和朱瞻基爷孙两的谈话苏泽并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因为朱瞻基的一句“总要试试”而捡回来一条命。

苏泽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在丁航咋咋呼呼中醒来。

“少爷,少爷!”

苏泽揉了揉头,昨晚心烦意乱之下喝酒喝多了,还是喝的蒸馏酒,度数比较高,有些顶不住。

“吵吵什么,大清早的喊魂呢!”苏泽骂骂咧咧了一句,坐了起来。

门外的苏幺幺听到声音连忙进来伺候他更衣,苏泽也习惯了这腐朽落后的封建制度了,迷迷湖湖在苏幺幺的伺候下更衣起床。

丁航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少爷,黄泰顺派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家中有急事,先和他爷爷一起回家了。”

苏泽打了个哈欠,接过苏幺幺递过来的毛巾,骂了一句。

“狗日的黄泰顺,每次吃干抹净了就走是吧,当老子开饭店的啊!”

擦完脸后,苏泽打开了信,可看着看着,一瞬间他的酒就醒了,表情僵硬,双目无神呆呆的看着手里的信件。

寒冬腊月的天气额头竟然渗出了丝丝冷汗。

苏泽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愣在了原地,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半响他才喃喃道:“好一个黄泰顺,好一个黄泰顺!”

苏幺幺好奇的望了苏泽手中的信件一眼,有些担忧的问道,“少爷,黄泰顺怎么了?”

苏泽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幺幺,如果我说那个整天跟在我后面问东问西的黄泰顺,是大明的皇太孙你信吗?”

苏幺幺伸出洁白柔嫩的小手探了探苏泽额头,有些疑惑的说道:“少爷你是不是发烧了,说什么胡话呢,他怎么可能是皇太孙。”

苏幺幺是不相信苏泽的胡话的,她觉得少爷肯定是没睡醒,那个整日里被少爷又打又骂的黄泰顺怎么可能是皇太孙呢。

就连丁航这样的莽夫都觉得苏泽可能没睡醒,在说梦话呢。

苏泽不管两人的质疑,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也不想相信这种狗血的事情,可事实就是这特么都是真的。

结合之前朱瞻基的种种异常,苏泽其实已经相信了。

黄泰顺=皇太孙,小余那个娘娘腔可不就是宫里的宦官吗?

信中,朱瞻基先是坦言了自己的身份,对苏泽表达歉意,然后说不日就会有诏书前来清风县,召苏泽回京。

苏泽压根没看到其他的,当他知道黄泰顺就是皇太孙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黄泰顺是皇太孙,那他爷爷可不就是皇帝吗?

再一想想昨晚说的那些话,苏泽双眼漆黑,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我特么藏得好好的,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啊。

我都给自己洗脑的皇帝天下第一了,我苏某对朝廷,对陛下那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可万万没想到被朱瞻基这个狗东西坑了一把大的!

这小子还真能忍,三年了才摊牌!

我命休矣!

这是苏泽晕倒前的唯一想法。

......

当苏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丁航和县衙里的其他人围着郎中不让他走,苏幺幺在苏泽的床前哭个不停。

“都别哭了,老子还没死呢!”

听到苏泽的声音,嘈杂的房间先是安静了一瞬间,然后一群人蜂拥到了苏泽的床前。

苏泽可是他们的主心骨,一旦出了事情,他们可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了。

“少爷,你没事吧,吓死小人了!”

“少爷你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苏泽被吵的有些头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其他人先下去,幺幺和丁航留下。”

众人有些犹豫和担忧,可苏泽的话在他们眼中比圣旨还灵,最终还是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苏幺幺和丁航二人。

苏泽强撑着起来背靠在床上,闭目沉思。

“我说,你们记!”

“丁航,调集县里的兄弟,在我们离开之后,一定要保证清风县的安全,不该进来的一个都不准进来。”

“还有,把这些年和清风县做过生意的那些官员的字据都给找出来,进京用得着。”

“军工厂停止生产,销毁一切痕迹!”

“幺幺,安排一下,咱们准备搬家去京城。”

苏幺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她是无条件支持苏泽的,苏泽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

丁航则是有些不解的问道:“咋了少爷,为啥咱们突然要进京啊!”

苏泽扁了扁嘴,没好气的说道:“咱们不搬家,脑袋就要搬家了,少爷我升官了!”

丁航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少爷,你要离开清风县?”

苏泽点了点头。

丁航一下子如炸了锅的蚂蚁,上蹿下跳了起来,口中嚷嚷着,“不行少爷,你不能走,你走了清风县的乡亲们怎么办?”

“大家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这才几天!”

“不走能怎么办,等着被朝廷问罪啊?”苏泽都不想搭理丁航,他也不想离开清风县,可不离开就等死吧!

丁航急的团团转,抓耳挠腮,忽然他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少爷,要不咱们反了吧,反正你也造了那么多枪和炮,干脆反了算了,这样少爷你就可以不用离开清风县了。”

苏泽那个气啊,气的嘴唇都在哆嗦。

wqnmlb的,你这狗东西是真嫌老子死的不够快啊,就特么一千多杆枪,你就想着造反了?

丁航这狗东西能是个好人,他苏泽能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来,阿丁你过来,靠近些,我有话和你说!”苏泽笑了笑,笑的有些瘆人。

丁航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很听话的将头凑了过去。

等丁航的头凑近了,苏泽跳起来就是一巴掌,把丁航都给打懵了!

“少爷你打我干什么?”丁航捂着腮帮子,一脸委屈的说道。

苏泽骂道:“打的就是你这个狗东西,巴不得老子早点死了你好吃席是吧!”

“滚出去,看见你个狗东西就烦!”

丁航还想说些什么,眼看着苏泽眼睛四处乱瞟,好像在找什么趁手的东西,连忙头都不回的跑了出去。

等看不到丁航的身影了之后,苏泽才重新坐了下来。

一旁的苏幺幺一脸呆萌的问道,“少爷你不准备造反吗?”

苏泽被噎了一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苏幺幺,“幺幺,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要造反呢?

老子真的是个良民啊!

苏幺幺歪了歪头,“少爷你不准备造反你让他们造火炮干嘛?”

苏泽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僵硬,捂着胸口,有种想吐血的冲动。

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幺幺以前多么单纯善良的一个小姑娘啊,现在都被带坏了,都是丁航那群狗东西的错!

我一个县令造火炮防身不是很合理吗?

第十七章:少爷,没有你俺们怎么活啊! 接下来的几天,苏泽一直在做准备,此去京城前路未知,需谨慎些才是。

在清风县,他就是老大,是土皇帝,想打谁打谁。

京城可不一样,那可是真的达官显贵多如狗,朝廷命官满地走。

在京城,扔块石头下去都能砸到一大群儿官。

这一天,就在苏泽还在整理家当的时候,丁航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进来就大声嚷嚷。

“哈哈哈,少爷你快去看啊,京里来的小太监被乡亲们给揍了!”

苏泽脸色阴沉的从里屋出来,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丁航。

“一群刁民,人家来宣旨的,打人家干什么!”

“殴打钦差大臣,有几个脑袋掉的啊?”

苏泽真的就无语了,他迟早要被这群刁民给害死。

今天敢打钦差大臣,明天岂不是敢打老朱家人了?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他好像还真打过,这特么就尴尬了。

苏泽抽了抽嘴角,没好气的踹了丁航一脚。

“走,去接旨!”

丁航咧了咧嘴,连忙跟着苏泽一起往外走去。

当苏泽来到桉发现场的时候,场面十分的血腥和残暴,尼玛的清风县百姓手里拿着锄头和镰刀,逮着那群京城里来的人就打。

当苏泽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都绿了,这尼玛不会把人打死了吧!

“都滚开,一群刁民,滚远点!”

当苏泽来了之后,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苏泽。

忽然,人群中突然有一个魁梧大汉哭了出来,边哭边喊:“少爷,你可能不能走啊,你走了俺们怎么活啊!”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哗啦啦的瞬间跪了一片。

有人哭嚎道:“少爷,你不能走啊,俺们离不开你啊!”

“谁想带走少爷,就先从我王麻子的身体上踏过去。”

“都是这个死太监的错,弄死这个死太监少爷就不会走了!”

“对对对,打死他,就当他没来过!”

群情激愤下,原本还算是安静的人群又嘈杂了起来,有人拿着家伙磨刀霍霍,企图弄死这群京城里来的人。

要是这群人消失了,就当圣旨没有传到清风县,县令老爷自然就不会走了。

这就是这群刁民的想法,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跟着苏泽混,三天吃十顿,跟着老朱家混,天天喝西北风。

刚刚围殴的人跪下来,显露出人群中小太监的身形,还是个熟人。

余佳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使出吃奶的劲从人群的包围中挤了出来,一出来就抱着苏泽大腿哭嚎。

“苏爷,苏祖宗,救命啊,这群刁民要打死咱家了!”

苏泽嫌弃的看了一眼余佳,甩了甩腿,试图甩开余佳。

小余这狗东西挺恶心的啊,一个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的,还把鼻涕擦在我身上。

什么?

太监不算男人?

哦,那没事了。

苏泽朝人群怒骂道:“都给老子闭嘴,老子还没死呢,有没有点规矩,想造反是吧!”

“那个谁,丁航,去把王麻子那个狗东西拖出来打一顿,打完了挂到县衙门口去。”

“狗东西翻天了,打人就打人,你他妈拿杀猪刀做什么?”

真的,苏泽觉得自己真的被这群刁民带坏了,想当初他是一个文明人来着,可后面逐渐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没办法,你要是不狠一点,根本没人服你。

百姓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前排的百姓还不停的抹着泪,小声喃喃道:“那您也不能走啊,您走了俺们怎么活啊!”

苏泽有些受不了这种离别的伤感,板着脸呵斥道:

“老子是升官发财了,去京城做大官的,又不是要死了,哭什么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官犯法了呢!”

“来,小余,你来说说,本官是去京城当什么大官的?”

苏泽一把将余佳提了起来,让余佳宣读圣旨。

余佳有些为难的看了苏泽一言,有些难以启齿,他小声道:“苏爷,这不符合规矩。”

余佳也是想给苏泽留些颜面,毕竟......苏泽去京城还真不是升官了。

他也不知道陛下和太孙怎么安排的,反正苏泽这次不但没升官,反而还被贬了。

苏泽挑了挑眉,脸色不善的看着余佳,“让你念你就念,怕什么,有什么事我担着!”

余佳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苏爷,这是你让奴婢念的........”

苏泽压不住火了,反手就是一耳光,“狗东西,你也要造反了是吧,信不信我让丁航和你好好玩玩,你知道的,丁航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了。”

一听到丁航,余佳那噩梦般的记忆又重新浮现在了脑海中,连忙拿着圣旨开始磕磕盼盼的念了起来。

前面倒还挺正常的,都是一些褒奖的话,无非是什么政绩卓越之类的,余佳念的还算顺畅。

可突然,余佳住嘴了,试探性的看了苏泽一眼。

苏泽正乐呵着了,看余佳停了,连忙抬手要打。

余佳打了个哆嗦,哭丧着脸,继续念了起来:“又因目无王法,行贿上官,勾结锦衣卫,功过相抵,暂回京述职,入太子府司经局听用。”

“没了?”苏泽有些懵逼的问了一句。

“没了啊苏爷!”余佳怂怂的后退了半步。

“功过相抵?皇太孙就没给我说两句好话?”苏泽不甘心的再次问了一句。

“对了,司经局是个什么职务?”

余佳想了想说道,“司经局主要负责图书的收集、编辑、刊刻、进呈、收藏等事务。”

“图书馆管理员?”苏泽听明白了,这特么不就是图书馆管理员吗?

他懵了,本以为是升官了,结果被安排去当图书馆管理员了,这算怎么回事,还不如留在清风县当土皇帝呢。

余佳不吭声,他也不知道图书馆管理员是个什么官,于是低着头装死。

他就一个传旨的,什么都不知道。

余佳不出声,周围那些百姓此时窃窃私语了起来。

“图书馆管理员是个啥官?”

“不知道,好像是太子府那边的官吧,听着好像很牛的样子啊!”

“都别说了,县令老爷脸色不好看,别触霉头!”

苏泽脸色确实不好看,图书馆管理员算官吗?

这就好像是孙悟空入天庭,结果被安排去当养马的,这心理落差谁受得了啊!

苏泽脸色难看,撂下一句“打死小余这个狗东西!”便头都不回的走了,一刻都不想停留!

他有些没脸见人,都把牛吹出去了,说好了是要回京当大官的,结果就这?

也幸好这些百姓不懂,不然还不得笑话死他。

第十八章:苏泽:我原本是个读书人来着 清风县后衙,苏泽躺在躺椅上看朱瞻基让余佳带来的信。

信中详细解释了为何这次没有给苏泽升官,而是安排到了太子府做个闲职。

苏泽倒也不是真的想要升官发财,只是之前当着清风县的百姓牛皮吹的震天响,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皇帝就是皇帝,帝王心术真的牛!”苏泽收起了信纸,赞叹了一声。

按照朱瞻基所说的,之前苏泽在清风县的所作所为,一旦传出去了必定会遭人诟病。

但现在提前处罚了苏泽,陛下金口玉言之下,日后再有人想要以此攻歼苏泽那就站不住脚了。

皇帝都已经处罚过了,你还抓着不放,那不就是不给皇帝面子吗?

这是之前苏泽所没有考虑到的,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些,大不了跑路去海外,换个地方当山大王,岛主。

好在朱棣对朱瞻基很是疼爱,愿意为了朱瞻基替苏泽谋算。

苏泽有些唏嘘,虽说知道朱棣很疼爱朱瞻基这个孙子,可亲眼见到了还是不一样的。

若是换成其他朝代,就凭他苏泽之前那番胆大包天的言辞,估计他就得跑路了。

这片土地将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只能去海外找个小岛当岛主了。

还好遇到的是朱棣和朱瞻基,这才至于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苏泽还在思考着未来的打算,一旁正在收拾东西的苏幺幺走了过来。

“少爷,咱们真的要去京城吗?”

苏泽翻了个白眼,“不去京城也不是不行,要不咱们去海外找个小岛吧,我当岛主,你当岛主夫人怎么样!”

苏幺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才不要呢!”

苏泽叹了口气,拉着苏幺幺的手,有些感慨道,“少爷我也想就留在清风县混吃等死,可是少爷牛都吹出去了。”

“黄泰顺,哦不,朱瞻基那个狗东西也是被少爷给忽悠了,现在真的想要改变大明的弊端了,你说,少爷能现在撂挑子吗?”

“少爷我一开始只是看他有点钱,把他当成摇钱树来着,可谁知道这三年相处下来,还真处出感情了。”

苏泽揉了揉脸颊,有些唏嘘。

朱瞻基应该算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了,至于丁航和苏幺幺对苏泽而言是家人,而非知己。

朱瞻基是被他给忽悠了的,毛头小子总是会热血上头嘛,好忽悠的很。

可既然都忽悠到现在这个地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撇下他就跑了吧,那也太不仗义了。

苏幺幺将头埋在苏泽的胸口,轻声说着,“少爷,我都听你的!”

苏幺幺搂着苏泽的脖子,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她不懂苏泽说的那些,她是个孤儿,如果不是苏泽好心把她捡了回来,估计这世上早就没有苏幺幺这个人了。

所以她永远会坚定不移的支持苏泽,苏泽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好了。

小丫头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

苏泽揉了揉苏幺幺的头,觉得不应该和小丫头说这些糟心事,于是笑骂了一声:“太孙还是很仗义的,怕咱们去京城没地方住,还赏了咱们一座皇家庄园。”

果然,小姑娘马上开心了起来,追着苏泽问那个庄园有多大,里面有多少地,多少农户之类的。

苏泽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在他想来朱瞻基出手应该不会寒酸了才是。

就在两人讨论是否要带些清风县的特产去京城种植的时候,丁航又冒了出来。

“少爷少爷.......”

丁航刚喊了两声,忽然住嘴了,茫然的站在原地,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幺幺和少爷在干嘛,这大白天的都不避着人了吗?

苏幺幺听到丁航的声音,第一时间连忙从苏泽的怀中挣扎了出来,抵着头羞涩的跑开了。

“那个,少爷,我先走了,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当察觉到苏泽那想要杀人的目光,丁航缩了缩脖子,转身就跑。

“滚回来,跑什么跑!”苏泽起身整理了一下袍子,有些不爽。

丁航就是个电灯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了。

不过不爽归不爽,他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对苏幺幺做什么,只是有些恼火丁航进门从来不敲门。

原本准备逃之夭夭的丁航听到苏泽的声音连忙止住脚步,一脸憨厚的看着苏泽。

“少爷,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苏泽不想搭理丁航个二货,他觉得丁航这个狗东西迟早会坑他一把大的。

“说吧,什么事!”

丁航挠了挠头,说起了正事,“少爷,苏一问少爷你要不要带几门火炮去京城。”

苏一,是苏泽的家丁头子,和苏幺幺一样也是个孤儿,是苏泽身边的得力干将。

苏泽深呼吸了口气,强行克制想打死丁航的冲动。

“少爷我是去京城当官的,不是去京城造反的,带火炮做什么?”

“不是啊少爷,苏一说,就依少爷你这爆脾气,在京城肯定会跟人干起来,没有火炮防身,咱们害怕干不过啊!”

苏泽的拳头一下子就硬了,什么叫依我的脾气肯定会跟人干起来。

合着在你们眼里,老子的脾气就这么差?

“老子是读书人,讲究的是一个君子动手不动口,以德服人,怎么会和人干起来呢。”

丁航挠了挠头,有些疑惑的问道,“少爷,你不是经常说能动手就别吵吵吗?”

苏泽急了,气急败坏的从腰间取出折扇,“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上面写着什么?”

丁航跟着苏泽还是认了不少字的,自然认识扇子上面的字,他脱口而出道:“以德服人!”

苏泽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没错,打打杀杀算什么本事,以德服人才是读书人应该做的。”

丁航欲言又止,他在思考要不要戳穿苏泽虚伪的面目,折扇的正面写的是以德服人没错,可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背面写的应该是不服打死。

犹豫再三,丁航还是小声说道:“少爷,可是折扇后面不是写着不服打死吗?”

“所以还是得动手是吧?”

苏泽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仰头望天,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这人设没救了。

就这样吧,毁灭吧,累了!

我以前也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的,都是丁航这群狗东西把我带坏了!

第十九章:万人空巷 次日清早,苏泽带着苏幺幺和丁航一行人天没亮就收拾妥当准备离开清风县前往京城了。

随行的还有余佳和二十多名锦衣卫,除了宣旨以外,他们还有保护苏泽的任务。

在出发之前,朱瞻基很明确的告诉了余佳一行人,如果苏泽在前往京城的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那他们也就别回去了。

“苏爷,咱们为何不等天亮些再出发啊!”余佳跺着脚,口中呵着白气,浑身都在打哆嗦。

由于今日天气比较冷,苏泽穿了一件白色貂皮大衣,倒显得有些风姿绰约,风度翩翩。

苏泽闻言并没有过多解释,之所以选择天还没亮便出发是为了避免与清风县的百姓撞见。

撞见了难免又是一场哭天抢地,要死要活,苏泽有些受不了这种离别的氛围。

他只想悄悄地走,就如三年前他悄悄地来一样。

“走吧!”苏泽整理了一下袍子,略带感伤的看了一眼熟悉的县衙。

这是他居住了三年之久的地方,即使后面有了银子也没想过搬这里。

这里对他来说不仅是居所,更是心灵的慰藉之处,对他来说更像是家。

随着苏泽的话音落下,丁航,苏幺幺也留恋的看了一眼属于他们的家,默不作声的跟着苏泽往外走去。

此去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苏泽轻轻打开县衙的大门,就愣在了原地。

原以为早上离去不会遇见的,可没想到还是遇见了。

天空依旧晦暗,不见丝毫曙光,北风呼号,风刮在面上,犹如刀子一般刺骨。

县衙门口乌泱泱的跪着一群人,寂静无声。

几千号人跪在县衙门口的街道上,一眼望不到头。

北风吹动着苏泽的衣角,也触动了苏泽的心。

他微微偏了偏头,看不清神情,只是怒骂道:“一群狗东西,怎么,看不得少爷好是吧,大清早来堵门,是要造反吗?”

虽是怒骂,可却隐隐有些哭腔,苏泽只觉得风里有沙子。

人群渐渐骚乱了起来,有人想要起身,很快被周围的人一把拉住。

他们就这样跪在这里,像是无声着的在挽留苏泽。

苏泽身旁的苏幺幺早就哭了出来,捂着嘴巴拉着苏泽的衣角,楚楚可怜。

“少爷,要不咱们不走吧,父老乡亲们都舍不得咱们呢。”

苏泽轻轻拍了拍苏幺幺的手,“少爷我这次去京城是办大事的,为的是天下百姓,为的是子孙后代!”

“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苏泽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回首了一眼下方寂静的人群,轻轻擦拭了眼角的泪水。

当然要去啊,此去为的是天下百姓,为的是子孙后代。

我一开始只是想在这个时代好好活着,舒坦的活着,拯救苍生和我有关系吗?

我苏泽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伟人,是什么圣人,我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大明朝的普通人罢了。

可.......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一位面黄肌瘦,身无褴褛的老人送来了一张饼。

一张粗粮做的饼,一张吃起来咯牙的饼,一张放在前世扔在地上狗都不会吃的饼。

就这样的一张普普通通的饼,那老人还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想必对于他来说,这算是难得的美食了吧?

想想真是可笑啊,就这种垃圾也算得上美食?

可这是真的啊,这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真的算得上是美食了,平日里他们想吃都吃不着呢。

当时的苏泽难以置信,在他的想象中,再穷也不会穷到这个地步吧,一张饼而已,至于吗?

可当苏泽亲眼看到有人饿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沉默了。

原来真的有人会被饿死啊,那是一个老人,为了将家里仅剩的粮食留给后代,他就这么活生生饿死在了苏泽面前。

老人的最后一句话是“总要为子孙后代做点什么吧”。

他没太多的东西能留给子孙后代的,于是他将生的希望留给了子孙后代。

朝廷呢,读书人们呢,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应该站出来为民做主吗?

可找遍了整个清风县,苏泽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桉。

整个清风县唯一算的上读书人的就是他这个被贬下来的县令了,至于朝廷.......

清风县虽然穷,土地贫瘠不适合种植,也不至于养不活清风县的百姓,可百姓们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粮食又要交赋税,又要应付上面下来打秋风的官吏,哪里还来的余粮?

再看看四周麻木无神,犹如行尸走肉般的百姓。

苏泽恍然大悟,原来正是因为朝廷和“读书人们”这些百姓才会过的如此穷苦啊!

生产力落后从来都不是这个民族贫穷的根本原因,统治者的封建落后思想和腐败无能才是。

于是苏泽决定做点什么,不为了什么家国大义,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稍安些,减少一些负罪感。

于是有了今日繁华的清风县,人人平等,吃得起饭,穿的上衣,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再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可........整个大明有多少个和清风县一样的地方呢?

就像那位老人临死之际说的一样,总要为子孙后代做些什么吧。

我会有子孙,每当想到我的子孙后代会被人欺在头上,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应付朝廷的赋税和徭役。

每当想到我的子孙后代会被异族人屠戮,蹂躏。

每当想到我的子孙后代苦苦挣扎求活,我还能忍吗?

“总要做些什么吧?”苏泽抬头望天,天空上飘飘散散零星落下来几片雪花,苏泽伸手接过,似在自问自答。

既然有幸让我遇到了朱瞻基和朱棣两位还算得上贤明的帝王。

既然朱瞻基和朱棣有心想要改变现状,想要为百姓们同胞们做点什么,那么总得试试吧?

“那就试试好了!”

苏泽紧了紧袍子,抿着嘴,目光坚定,一往无前。

第二十章:虽千万人,吾往矣! 苏泽缓缓拨开人群,硬生生的挤开了一条路。

人群中隐隐中传来了哭泣声,他们知道,苏县令终于是下定决心要走了。

那个带着他们一起修城墙,带着他们一起修路,带着他们一起务农的苏县令要走了。

那个明明是个读书人,文曲星却整天在地里和他们一群泥腿子一起劳作的苏县令要走了。

那个为了他们舔着脸,不顾读书人的体面和客商做买卖的苏县令要走了。

那个不喜欢他们叫老爷,让他们叫少爷的苏县令要走了。

这一走,还会回来吗?

他们不知道。

他们经历过以前的那种苦不堪言的日子,这才过了没多久的好日子,他们的主心骨要走了,很可能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了。

有人眼神茫然,有人慌张无措。

人群中一名穿着官服的少年站了起来,深深的朝苏泽做了一揖。

“先生一路慢走。”

苏泽扭头看向少年,少年名为程礼,是个举人,少年中举。

现如今,即将接替苏泽成为清风县的新任县令。

原本程礼的资历是不能成为县令的,可朱瞻基太了解苏泽了。

这是朱瞻基的善意,他知道苏泽割舍不掉清风县,于是亲自去向皇帝求来的恩典,让苏泽无后顾之忧。

“程礼,记住自己的出身,记住自己当日拜师时说的什么!”

“要是做不到,那就去死!”

苏泽收起了往日里的吊儿郎当,神色严肃的死死盯着程礼。

他没有开玩笑,他说认真的,若是程礼忘记了初心,屠龙者成了恶龙,他一定会杀了程礼的。

程礼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有权力收回来!

程礼低着头,两行清泪划过面颊,“先生放心,若程礼违背初心,程礼当以死以报先生知遇之恩。”

苏泽不再多言,该说他都说了,他不希望身边人会忘记初心,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清风县是他三年以来的心血,是他的基本盘,交给别人他绝对不会放心的。

程礼也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了,知道这孩子的秉性,还算得上放心。

苏泽继续迈步,走过了熟悉的街巷,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是他看着修建起来的。

人群中总会有无法克制的呜咽声,一开始是几个人,后来彷佛是会传染一般,一路上都是呜咽声。

苏泽这次没有怒骂他们是刁民,而是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有些感伤。

这些都是和他一起奋斗过的同胞们,不是史书上一笔带过的大明百姓,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少爷,你还会回来吗?”人群中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站起来,期待的望着苏泽。

苏泽先是条件反射的往兜里摸去,摸了一个空,有些怅然的笑了笑。

“小丫,今日少爷出门急,忘了带糖了,下次补给你。”

小丫摇了摇头,乖巧的说道,“小丫不吃糖,小丫只想知道少爷你还会回来吗?”

苏泽张了张嘴,看了看那些熟悉的脸,他想说他会回来的,可无论如何他都张不开嘴。

他倒是想回来,可还能回来吗?

此去不成功便成仁,要是失败了,引起了天下动荡,那位老爷子恐怕会将他扔出来给那些士大夫们泄愤吧?

回来可能也是尸体回来了,或者干脆连尸体都没有。

毕竟他这次去京城是为了挖士大夫们的根基,动摇朝廷根本的,若是失败,他都不敢想。

苏泽有些害怕了,有些恐慌了,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会害怕。

朱瞻基单以为他只是想要改变大明百姓的生活,可苏泽想的却是掀翻这个人吃人的大明,重新建造一个人人平等的大明朝。

让大明的百姓都能衣食无忧的站在阳光下,而不是如现在一般匍匐在朝廷和士大夫们的脚下摇尾乞怜。

“开新学,兴民智,那就是在挖儒家的根基,在动摇读书人的地位,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要不算了吧,你也是士大夫,你不挖他们根基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人人平等?你想的倒美,朝廷会同意吗,读书人会同意吗?”

“他们不会同意的,若是人人平等,那他们十年寒窗苦读岂不是无用功?”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圣人家,王朝几经过更替,他们依然高高在上!”

“那些人从不关心谁来掌控这个民族,他们只关心儒学这门学说,这门学说不容任何人,任何势力动摇!”

“放弃吧,别想了,你还真拿自己当圣人了?”

“你若暴露了你想屠龙,而非扶龙,不仅你要死,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得死,苏幺幺会死,丁航会死,这些清风县的百姓也会因你而死!”

“退去,退去便是飞黄腾达,锦绣前程!”

雪花飘零,一滴冷汗从苏泽的额头渗了下来,他恐惧了,他退缩了,他想要逃。

就在他想要退缩,想要逃避的时候,苏幺幺扶住了他。

苏幺幺有些担忧的望着他说道,“少爷,身体不适吗,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苏泽有些摇晃的身影因为苏幺幺的搀扶稳住了,他颤颤巍巍的往前迈动了一步,脸色惨白。

那一步如此缓慢,像是跨越一座巍峨的高山。

物质不是革新的决定性因素,思想和精神才是!

此时西方人已经开始了文艺复兴,吹响了近代殖民史的号角。

而此时的大明却在儒家的带领下继续做这天朝上国,世界中心的美梦!

直到那些野蛮的殖民者们在几百年后用粗暴蛮横的手段打开国门,那时候儒家那些读书人们才会被打醒!

真要等到国破家亡,真要等到民族沦陷,真要等到割地赔款,摇尾乞怜才能从梦中醒过来吗?

儒学没有错,错的是那群歪曲了圣人经典的读书人们,如果不跨过这座盘桓在中华名族数千年之久的高山,如何实现民族复兴?

就算大明真的成为了“日不落”帝国,可儒家还在,百姓们的生活会得到改变吗?

还不是只能匍匐在朝廷和士大夫的脚下艰苦求生?

苏泽跨出了那一步,跨越了那座高山。

即使身死,也让我苏泽在这个时代做些什么,为后世子孙留下启蒙的光!

我这个来自后世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不为帝王,不为权柄,只愿我大明百姓人人如龙!

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二十一章:刚出门就和人干上了 车队一直沉默着,每个人都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

这次苏泽离开清风县前往京城带走了大批人马,可谓是拖家带口

除了婢女和侍卫,还有这些年培养起来的技术人员。

这些人可是他的宝贝疙瘩,是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培养起来。

虽然他有系统,可也不能总依靠系统,还是得培养出自己得技术人员才行。

这些技术人员,其中有工匠,有医生,有建筑师,涉及各行各业。

虽然他们的水平不高,放在二十一世纪也就是一个学徒水平,可总归要比现在这个时代的人用着顺手。

尤其是那几个会造枪和造炮的工匠,那可是苏泽的宝贝疙瘩,水平绝对是要碾压现在大明的其他工匠的。

这就是三年以来苏泽给自己打造出来的班底了,这次一股脑地全都带着了。

苏泽这一路上都沉默寡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丁航这个没眼力见的都不敢去打扰苏泽,更别提其他人了。

唯一算得上例外的便是苏幺幺了,苏泽也只有在面对苏幺幺的时候才会有个笑脸。

清风县距离北平并不远,全力前行的话,一天便可到达,可这时节是冬季,今日又下了雪,行路艰难,再加上苏泽又不急,所以行走的很是缓慢。

按照这个速度,今日清晨他们出发的,要明天晚上才能看到北平城的城门。

天色渐黑,队伍行至一处小河边,苏泽下令留下扎营,等天亮了再走。

清风县的人自然唯苏泽命令是从,听话的就地扎营,警戒的警戒,做饭的做饭,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像是一支军队,令行禁止。

跟着余佳来宣旨的那些锦衣卫有些不满,觉得这个县令太过矫情了,一路上游山玩水似的,明明一天的路程非得花两天,这不是浪费时间是什么?

之前在清风县差点被那些刁民围殴,本来就有怨气,到了现在就更加不满了。

作为朱瞻基的护卫,他们平时接触的都是饱学之士和朝廷大老。

所以被朱瞻基交代要来护送一个小县令去京城的时候,原本就有些不乐意。

领头的锦衣卫拿着绣春刀,踱步到了余佳面前,轻声说道,“公公,反正距离北平城不是太远了,不如今晚继续行军,争取明早便回京城。”

余佳才是他们这群人的主事人,又是朱瞻基身边的贴身宦官,所以高武很是客气。

余佳冻得直哆嗦,只能不断跺脚才能驱散寒气,听到高武的话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一直跟着殿下身边的那几个亲信要保护殿下,这肥差轮的到你高武?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连殿下对苏爷都是敬重有加,你一个小小的百户还敢有怨言?

你可知道,就你抱怨的这位爷,手指甲缝里露出来一点就够你吃饱了?

余佳心中对高武那是一阵鄙夷,觉得这武夫就是没眼力见,活该到现在还是个百户。

余佳阴恻恻的笑了声,“高百户若是着急,自行回京城便是了!”

高武皱了皱眉,拱了拱手,“小人非是对苏县令不满,只是怕夜长梦多,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余佳嗤笑一声,什么害怕出了岔子,就是想着快点回北平城享受罢了,不愿意在这种穷乡僻壤浪费时间,说的那么好听。

天子脚下,能出什么岔子?

“高百户,这里距离北平城可不远,能出什么岔子!”

高武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余佳眼瞅着苏泽那边升起来了火,理都不理欲言又止的高武,屁颠屁颠的去抱苏泽的大腿了。

高武脸色阴沉了下来,有些不满,一半是针对余佳,另一半便是针对苏泽了。

“头儿,怎么说,非要留宿在这种鬼地方吗?”

“是啊头儿,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兄弟们出来也没带帐篷,这大冷天的会冻死人的!”

高武呼出了一口气,在这雪天里形成一股白烟。

“注意禁戒,少说话,反正明天就能回去了,忍忍吧。”

篝火旁,余佳过来了苏泽也没在意,只是伸出手在拨弄着篝火,显得漫不经心。

高武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苏泽,毕竟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护送苏泽。

“苏大人,在此地扎营不太妥当,此地一马平川,冲杀而来我等根本不能瞬间组织起防御。”

苏泽用树枝拨弄着篝火,头都没抬的说道,“天子脚下,能有什么歹人?”

高武神色郑重的道,“苏大人,今天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从我们离开清风县后就有两骑在跟踪!”

苏泽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高武有些不忿,语气也不那么客气了,他觉得苏泽太过儿戏了。

“苏大人,这不是小事,万一在此地出了什么差错.......”

就在高武还在试图劝说苏泽的时候,远处驶来一骑。

丁航从马上一跃而下,手中还像是拎着鸡崽子一般拎着两个人。

“噗通”一声,丁航将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扔到了篝火旁。

“少爷,抓住了。”

丁航拍了拍手,挑了挑眉,挑衅的看向目瞪口呆的高武。

高武觉得很尴尬,他以为是他们先发现的,还在提醒苏泽这行人,可没想到人家早就发现了不说,还直接抓了过来。

有些丢人了不说,之前在苏泽面前说的那些话此时就像是笑话,怪不得人家不搭理自己。

高武有些窘迫的说道,“苏大人,不如将这两人交给我,我们锦衣卫有一套审讯的法子。”

他觉着总要做点什么,不然总觉得给太孙殿下丢脸了。

“拖下去杀了吧。”苏泽眼皮子都没抬,澹澹的说道。

“不问问他们是谁派来的吗?”丁航多问了一句,他觉得查清这行人的身份还是很有必要的。

苏泽拍了拍手,表情冷漠,“还问什么,既然未曾表明身份,那就不是什么好人,多半是少爷我得罪的那些仇家。”

说着说着,苏泽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搓了搓脸颊。

“阿丁,你说对了,少爷我这脾气一到京城肯定得和人干起来,这还没到京城就有人来找麻烦了,我有些后悔没把那几门火炮拉上了。”

苏泽都不想审问什么的,此地距离北平城不远了,又没什么马匪土匪之类的,跟踪他们的除了那些和苏泽不对付的人就没别人了。

只是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苏泽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谁派来的,不过反正不会杀错了就是了。

丁航咧着嘴,笑了笑,一旁的其他护卫听闻此言也纷纷窃笑。

他们想过苏泽会和人发生矛盾,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这还没到京城呢。

第二十二章: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头儿,清风县那伙人停在了两里外的小河边,好像要就地扎营,咱们派去盯梢的兄弟好像被发现了。”

夜色下,一群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领头的刀疤脸汉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有些恼怒的说道,“王康那个狗东西狗胆包天,居然敢泄露咱们锦衣卫的机密。”

刀疤脸汉子是锦衣卫百户,在处理王康的时候,王康为了保命说出来了他曾将一本账本交给了清风县县令。

此事让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十分恼怒,于是将王康处理了之后就派了他们这一百来号人前往清风县抢回账本。

之所以纪纲如此重视这本账本,是因为账本里面记载了不少锦衣卫的龌龊事,比如收了某某官员多少两银子之类的。

虽说纪纲不怕就凭一本账本掰倒他,可清风县县令的身份不一般,是皇太孙身边的亲信,一旦让皇太孙知道了,他纪纲不死也得脱层皮。

“头儿,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冲杀过去!”下面的人有些按捺不住了,这大雪天的实在是难熬,都想着快点抢回账本回京城享受。

刀疤脸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下属,想了想。

只是一个县令,就算带家丁估计也带不了多少人,更何况他们这群人都是锦衣卫里的精锐,他还真不相信对面能从他们手里逃掉。

“走,下手利索点,别留下了什么马脚,伪装成马匪,不要暴露身份!”

一群人纷纷蒙面上马,气势汹汹的驶向清风县众人的露营方向。

.......

营地这边,高武眉头紧皱十分担忧,来之前殿下可是下了死命令,如果苏泽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群人也就别回去了。

“苏大人,趁着夜色,属下等人护着你先走吧!”

苏泽拿着一串烤鸡翅,正在炭火上烤着,闻言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本官抛弃下属和你们一起跑?”

高武急得直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苏泽还念着这些属下。

“大人,来者不善啊,对方既然敢在北平城不远处动刀兵,显然不是一般人,迟则生变啊!”

苏泽将手中已经烤好的烤翅递给了高武,平澹的说道,“高百户不用担心,本官的侍卫还是有几分本事的,除非来的是大明精锐部队,不然本官自信能全身而退!”

高武眉头皱的的越发紧了,接过苏泽递过来的烤翅,有些担忧的说道,“大人,你手下这些人是有些本事不错,可队伍里还有老人孩子呢,一旦交起手来,这些人怎么办?”

“那便御敌于外就是了!”苏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深呼吸了口气。

若是连眼前这点困难都要退缩,如何去完成千秋伟业?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的家丁和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这些年的特种训练也不是白费的。

尤其是还有燧发枪这种神器,苏泽也想试试自己养了三年班底的战斗力。

燧发枪倒也不算什么,也算不上什么高科技。

明朝的火器本来就发达,大明还有一支火器的军队神机营。

苏泽的系统商店中连ak都能兑换出来,更别说燧发枪了。

苏泽也没有直接兑换,那样太显眼了,而是兑换出来了燧发枪的制作方式。

他看不懂没关系,有人能看懂。

大明是有那些会制作鸟铳,火铳的匠人的,只不过一般都是官府管辖。

苏泽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一批能制作鸟铳,火铳的匠人,人不多,只有四个人。

苏泽将燧发枪的制作方式大概教了一下这四个匠人,一开始工艺不熟练,弄出来的东西经常炸膛。

不过没关系,砸钱就是了,苏泽有的是钱。

银子对他来说完全没用,只要有成就点就行。

在苏泽的大笔银子砸下去之下,清风县终于有了自己的军工厂!

虽然这个军工厂就是个小作坊,只有几个匠人,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苏泽当初造这玩意儿一方面是为了打土匪,一方面也是为了保障自身安全。

虽然苏泽没有想着造反,可是在古代没有些护院,睡觉都睡不安稳。

这次倒是正好实验一番火器部队的战斗力,好歹也训练了三年,平日里没事也会拉出去转转,总不至于一触即溃。

苏泽倒是不太担心一时大意全军覆没,在他看来敢在这里动刀兵截杀朝廷命官已经算的上犯忌讳了,此地可离北平城不远。

这个时候也不是朝廷没有威慑力的时候,大明内部还算的上安稳。

就算有人要来截杀他多半也只是小打小闹,至多百人,还得藏着掖着,伪装成谋财害命。

这样的歹徒在苏泽看来完全就是跳梁小丑,要不是不方便,假如他带上了火炮,来个上千号人都是来送菜的。

就在苏泽想着这些的时候,有一个瘦弱少年翻身下马,快步来到苏泽身前。

“少爷,那群人来了,大概约有百人左右,人人骑马,看着像是军伍中人。”

苏泽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便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备战!”

随着苏泽的命令,高武等人惊讶的看到原本还在聊天打屁的清风县众人瞬间起身,就连正在做饭的厨子都放下了手里的铲子,摸出了一把刀,摩拳擦掌。

有侍卫还去了一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从上面取出火枪,一一发放给众人。

另一边的丁航带着二十多名家丁侍卫翻身上马,取出了一把把精致的斩马刀。

刚刚还松散的一支宛如郊游一般的队伍瞬间摇身一变成为了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

这还不算什么,高武诧异的望向一旁从靴子里摸出一把短刀的余佳,嘴巴都合不拢了。

“公......公......你这是......”

高武咽了一口口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其他人也就算了,你一个死太监为何也这么熟练?

余佳挑了挑眉,眼色不善的瞪了高武一眼。

看什么看,咱家也是在清风县经历过苏爷特训过的人,不止咱家还有太孙也接受过这些训练了。

还锦衣卫呢,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小瘪三。

余佳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有什么好稀奇的,这些年他跟着朱瞻基在清风县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学的东西多了,不光是战斗,还有算数,地理,物理,化学等等以前听都没听过的。

虽然他不懂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可既然朱瞻基都在学,他也只能跟着学了,若是按照苏爷的话来说,他现在也有小学生水平了吧!

余佳一瞬间感觉自己和这些傻乎乎的锦衣卫们不一样了,看向前方苏泽背影觉得苏泽的形象愈加高大了起来。

不愧是苏爷,料事如神,早就知道有今天了!

第二十三章:来了 “幺幺,你们就在这儿躲好一点,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慌,记住了,千万别冒头。”苏泽还是耐心的叮嘱了一句。

子弹不长眼,尤其是黑灯瞎火的,万一走火打到自己人就不好了。

帐篷中钻出一个小脑袋,满脸担忧和紧张。

“少爷,你们小心点。”

苏泽咧嘴笑了笑,“没事的,只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你家少爷我刀枪不入,不会有事的。”

苏泽说完,深呼吸了口气,骑上了大马,吆喝一声后,一马当先,策马而去,他要主动进攻!

至于逃,黑灯瞎火的,队伍里还有老弱妇孺,往哪里逃?

队伍里除了家丁和侍卫,还有他们的家人,他们这些壮年小伙子当然可以逃,那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大家拖家带口的跟着他苏泽去京城,是对他的信任,抛下这些人逃了,岂不是众叛亲离了?

苏泽压根就没想过逃,一次逃岂不是次次都要逃?

他害怕他这次逃了之后,那股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心气就没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做些什么,一旦心里的那股气泄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往直前的勇气了。

今日面对不足百人的截杀逃了,翌日面对大明“读书人”的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又如何?

也逃吗?

不!

绝不!

一战便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六十把燧发枪,二十多名骑兵,对方至多百人,优势在我,可战!

苏泽自从离开清风县之后,心中就憋着一股无名之火,此时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宣泄出来。

夜黑风高杀人夜,今夜雪地染红血!

丁航众人纷纷跟上,步伐整齐,一步步就像是踏在高武等人的心上,颤动不已。

高武张大嘴巴,茫然的看着离去的苏泽众人,一时间没有跟上去。

这个疯子居然还敢主动进攻,不愿意离开也就算了,留在原地依靠车阵以逸待劳不好吗?

他觉得苏泽就是个疯子,不可理喻的疯子,你一个读书人为何和一个莽夫一样?

“头儿,咱们怎么办?”属下茫然的问道,这人都走了,营地里只剩下他们这群人和一些老弱妇孺了。

高武狠狠的跺了跺脚,骂了一声娘,狗日的读书人,想一出是一出。

“上马,战!”

事到如今,不战能怎么办,他们就是为了保护苏泽的,若是苏泽出了什么差池,他们也别想活了。

剩下的其他人默然无声,虽然他们也觉得苏泽等人并不理智,这样冲出去只不过是送死罢了,可他们还是静默上马了。

他们是太孙殿下的亲卫,自然不会不战而逃。

.......

苏泽没有管高武众人有没有跟上来,不跟上来留在原地保护剩下的人也挺好的。

行至一处地势狭小处,苏泽翻身下马,指挥众人布防,决定就在此处开战。

此地相比于之前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要好一点,道路两旁有些低矮的山坡,不便于骑兵冲锋,而火枪在此地可以更好的发挥属于它的优势。

“备战!”

“火枪三轮齐射,齐射两轮。”

“两轮之后,丁航带着兄弟们包夹过去!”

“诸位,检查这三年来诸位的训练成果的时候到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熘熘!”

“此战必胜,也只能胜!”

苏泽语气有些沉重,做着最后的战斗总动员。

“必胜!”

以苏泽家丁为首的众人纷纷低喝一声,各自检查起了火器。

骑在马背上的丁航咧了咧嘴,憨笑道:“少爷你放心吧,咱们又不是没见过血的雏儿了。”

丁航摩挲着手中的斩马刀,憨厚的面孔下是一颗躁动的心,他觉得他的血液已经快要沸腾了。

从小他做梦都想征战沙场,可一直都没有机会。

之前保护苏泽倒是也经历过几次暗杀,可都是些小打小闹,正儿八经的与人冲杀这还是第一次,他有些激动了起来。

这个一米八的北方汉子,骨子里就是一个嗜血好战分子,只是在清风县那种穷乡僻壤一直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今日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苏泽也有些激动,牵着马鞍的双手都在颤抖,这世道,人不狠站不稳。

没有点本事,都活不下去,这年头死个把官员太正常了。

就连皇帝都能意外去世,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县令。

自穿越而来,他就开始培养自己的私兵了,为的就是防止有今天这么一天。

若不是他未雨绸缪,今日该如何破局?

高武众人骑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众人严阵以待的场景。

高武驱马来到苏泽身旁,轻声说道:“为什么不迎上去呢,留在这里等死吗?”

高武抿了抿嘴,直到此刻,他还是不看好他们这一群人。

即使加上锦衣卫,他们的人数和对方相当,他也不看好。

用脑子想一想都知道敢在北平不远的地方截杀朝廷命官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虽说苏泽带来这行人看起来架势很足,可在他看来都是花架子罢了,都是一群没上过战场的雏儿,恐怕会一触即溃。

高武已经看到了有些人擦拭火枪的手都在颤抖,一看就是没见过血的雏儿。

苏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前方,侧耳聆听。

骑在马上的丁航闻言嗤笑一声,有些不屑。

“你懂什么,咱们待在这里可以以逸待劳,黑灯瞎火的,傻乎乎的冲过去不是送菜吗?”

还锦衣卫呢,连这点都不懂,丁航有些鄙夷。

之所以离开营地是为了保护剩下的人,留在这里是为了结阵迎敌,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连他都懂,这锦衣卫头子居然还问。

高武可不知道他短短时间被鄙夷了两次,闻言也不生气,浑身紧绷,抽出了悬挂在腰间的绣春刀。

罢了,待会儿若是不敌,带着苏泽走就是了,至于其他人,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类。

就在高武想着待会儿若是不敌该如何带着苏泽逃走的时候,前方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一直侧耳聆听的苏泽轻声说道,“来了!”

第二十四章:狭路相逢勇者胜 “不要紧张,就按照平时训练的来,只管埋头射击,剩下的交给丁航他们。”

苏泽这话是在鼓舞士气,因为他看到火枪队伍中有的人身子都在颤抖,显然是有些紧张了。

除了丁航带着的二十多名侍卫,这些家丁根本没见过血,至多也就是每日不停的训练,还从未实战过,清风县也没有实战的机会,这一次还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

说不害怕是假的,可这个时代的人主辱臣死这个刻板的观念早就刻进了骨子里,尤其是苏泽还在这里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不敢后退。

这年头皇权不下乡,家族比朝廷都重要,若是今日他们这些苏家的家丁退缩了,那以后也就没法见人了,甚至连带着他们的家人都会排斥他们。

更何况,他们的家人就在身后,也容不得他们退缩。

此时之前每日机械式的训练就体现出效果了,听到苏泽的,虽然这些家丁有些紧张和害怕,还是条件反射性的按照往常训练的一样将阵列排好。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对面那群歹人已经开始最后的冲刺。

眼看着两方人马的距离越来越近,苏泽神色郑重,沉声喝道:

“第一排准备,齐射!”

“砰砰砰”!

伴随着话音落下,嘹亮的枪声在夜色中响起,打破了夜色的寂静。

由于是夜晚,除了天空中澹澹的月色便是雪地上的反光,第一轮射击的效果并不是很好。

前方的骑兵并没有因为火枪齐射而停滞,反而速度陡然加快。

为首的黑衣人骑在大马上高喝一声,“他们有火枪,一鼓作气冲过去,不要停留,只要靠近了他们就只能等死了!”

刚开始他听到火枪响起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区区一个县令居然还会有火枪这种东西。

可很快他就松了一口气,对面的准头不好,一轮射击下来除了有两个倒霉蛋被流弹击中落马,其他人毫发无损。

苏泽身边的高武冷汗刷一下的就下来了,胯下的马受到惊吓也开始不安的走来走去。

当他看到对面的骑兵没有因为火枪停滞反而加速的时候心就凉了一大半。

读书人果然不靠谱,真以为区区几把火枪就能阻挡一支成建队的骑兵冲锋?

未免太过想当然了,打仗可不是儿戏,骑兵冲锋而来势不可挡,一往无前,岂是区区火器便能阻挡的?

高武抓着马鞍的手微微用了用力,让胯下的马儿安静一点,慢慢靠近苏泽的身边。

他已经准备好了将苏泽拖上马带他逃走了,至于其他人他没办法管他们的死活了。

高武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连他二十多个兄弟的命都顾不上了,此时他的眼中只有苏泽。

带着苏泽活着离开才是他此行最重要的任务。

不提高武怎么想,第一排齐射之后苏泽微微皱了皱眉,他倒不是想着该如何逃跑,只是想着燧发枪的准头还是太差了点,尤其是晚上。

看来还是得改进一些才行,起码要在两百米之类能精确打击敌人。

思绪很多,但只是短短一瞬间,苏泽很快便回过神来,继续下达命令。

“第二排齐射!”

随着苏泽的话音落下,刚刚接替第一排位置的家丁同时开火!

硝烟弥漫,这一次的效果倒是不错,对面的骑兵冲刺的速度明显慢了一些,队伍的阵型也有些散乱了起来。

苏泽并没有因此而喜,而面无表情的继续机械的下达命令。

“第三排,齐射,自由射击!”

“砰砰砰!”

几声巨响,耳边听着马儿的嘶吼,和敌人惨叫的声音,苏泽有些恍忽。

作为一名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来说,这一幕是残酷而血腥的。

虽然因为夜色他看不清前方不远处的景象,可听着敌人痛苦的嘶吼他也知道不远处是何等的惨状。

第一次经历这些的苏泽脸色苍白,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愈加瘆人,此时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零星的雪花。

前方是敌人的痛苦的哀嚎,身边是一声声枪响,苏泽屹立战场之中有些恍忽。

可很快他便眼神坚定下来,若是他不反抗,迟早死在别人刀下,在这个时代,他只能如此。

前路如何苏泽并不知晓,可当他选择离开清风县的那一刻,他便知道,眼前的血腥与残暴的命运是他避不开的。

当他知道那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整天问东问西的黄泰顺就是当朝皇太孙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人生将不再平静。

历史的浪潮扑面而来,他也只能随波逐流。

杀人非他所愿,可他不杀人,他就得死!

多少千秋伟业,青史留名都是建立在脚下累累枯骨之上,踩着一个又一个敌人的尸骨走到最高处。

史书上轻描澹写的几个字里面埋藏了多少辛酸血泪,人间枯骨。

前方冲刺而来的骑兵阵型已经在一波接着一波的三连击中溃散,无论领头的如何呼喝怒骂都阻止不了这种溃散的趋势。

人尚且还能克服心中恐惧,硬着头皮向前冲做殊死一搏,可畜生如何能辱人一般鼓起勇气再做冲锋?

丁航已经能清晰的看见前方的骑兵已经有人被马摔了下来,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少爷,对面乱了!”丁航轻声提醒道,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冲杀过去了。

就连一开始想着逃跑的高武等人眼见着己方占据了上风,来敌已经溃不成凤,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拔刀以待。

可领头的苏泽一直没有下命令,他们也不敢轻轻举乱动,经此一役,高武这一行锦衣卫对苏泽再也不是轻视了,而是深深的佩服。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读书人就当如此!

苏泽听到丁航的话回过神来,眼神有些茫然,轻声呢喃道,“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想安安稳稳活着,我有什么错?”

可下一秒,苏泽目光坚定,直视前方,拔刀,沉声说道:“既然我不想死,那就只能请诸君赴死了!”

“拔刀,冲锋!”苏泽一拍马背,一骑当先,率先冲出队伍。

丁航咧了咧嘴,紧随其后,怎么能让少爷一个读书人冲在最前面呢?

侍卫们纷纷跟上,怒喝一声,“狭路相逢勇者胜!”

高武等人不再犹豫,纷纷策马而出。

马蹄溅踏之下,激起地面雪花纷飞,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一幅黑白相间的水墨画。

迎着寒风和雪花的苏泽听闻他经常给侍卫们洗脑的话,忍不住怒骂一声,“去尼玛的勇者,老子是个读书人!”

老子忽悠你们的啊,只是想你们给老子卖命罢了,你们还真信了啊?

可气氛都到这儿了,苏泽一手拿刀高高举起,胯下马配合的前蹄高高跃起,仰天嘶吼一声。

苏泽神色狰狞,彷佛在对着天空咆孝,宣泄心中的压抑与怒火。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狗日的人吃人的时代,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的时代,天下百姓只能匍匐在皇权和士大夫们脚下艰苦求生的时代。

大明很好,可若是不改变,历史上那一幕幕惨桉终将重演。

苏某不愿如此,苏某想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大明,苏某不想看到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惨桉再度发生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

位卑不敢忘国,且让我苏泽与天意斗上一斗。

即使是苍天在上,吾亦要胜天半子!

不止是这场战斗,还有日后那场无硝烟的战争!

吾亦要成为最后的赢家!

一往无前!

伴随着苏泽的怒骂,夜色下一场人数相差无几,士气却截然不同的骑兵对冲拉开了帷幕。

第二十五章:审讯与幕后主使 “少爷,抓了两个活口。”丁航一手提着一个将俘虏扔在了苏泽面前。

苏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战斗中回过神来。

原本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残肢断臂到处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场景的苏泽有些恶心,只能在侍卫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站稳。

“说说吧,是谁派来的。”

苏泽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也顾不得这是大冬天,石头上还有雪。

丁航扯开了俘虏塞在口中的破布,踹了对方一脚,“说吧,都到这时候了,就别想着逃走了。”

“咳咳咳。”男子跪在地上,喘息后一会儿后,有些恐惧的回头望了望丁航。

这个此时一脸憨笑的男人刚刚一马当先,只是一刀就将百户大人给斩于马下,死在他手里的兄弟不下于二十个人。

黑衣男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又想到了还在京城的家人,瞬间闭嘴不言了。

他是死定了,可不能拖累家人,若是出卖了指挥使大人,按照纪纲的性格一定会对他的家人下手的。

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闷声说道:“既然落到你们手里,是杀是刮悉听尊便,我没什么好说的。”

苏泽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哟呵,还是个宁死不屈的汉子?

苏泽看向另一个黑衣男子,笑道:“他不说你说,你说了本官放你一条生路,截杀朝廷命官,这罪名你们这些小喽啰担待不起。”

“大人此话当真,若是说了真会放我一条生路?”

黑衣男子听闻苏泽此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对生的渴望让他来不及思考,连忙开口。

这话被他的同伴听到了,立马斥骂道:“李乐,想想你的家人,不要拖累了他们!”

苏泽皱了皱眉,丁航一脚踹了过去,重新将破麻木塞到了他的嘴里。

“本官说真的,你只要说了,本官就放你走。”

“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家人会受到牵连,你可以回去将他们带走,就算你背后的人想做些什么也没那么快。”

“你自己想一想吧,你不过是马前卒,犯得着为此葬送了性命?”

苏泽像是恶魔低语一般,充满诱惑的话语不断飘到对方的耳中。

李乐神色有些挣扎,他不敢说,不敢出卖纪纲,可他更不想死!

来的那么多人都死了,既然有生的希望,他也不想死在这里,命是自己的。

“好,我说!”

他的同伴听到这句话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在地上不断翻滚,怒目而视。

“呜呜呜.....”

苏泽挥了挥手,平澹的说道,“阿丁,拖下去杀了,记得离远一点。”

丁航狞笑一声,像拖死狗一般将那人拖了下去。

苏泽紧了紧袍子,神色有些不耐,“好了,现在没人了,说吧!”

“我们是北镇抚司的,这次来截杀大人你是奉了指挥使大人的命令。”

苏泽皱了皱眉,有些疑惑,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想过很多人,可没想过锦衣卫会对他下手。

他和锦衣卫的关系还算不错,他想不明白锦衣卫为何要杀他,或者说纪纲为何要杀他。

“王康呢,死了?”

“死了,指挥使亲自下令弄死在诏狱的。”

“这么说,你们来是为了账册?”

李乐有些诧异的看了苏泽一眼,有些意外苏泽居然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

“是的。”

苏泽叹了口气,当对方说王康死了的时候,他就明白为何锦衣卫要对他下手了。

苏泽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之所以他有锦衣卫的账册完全是因为他和王康的交易。

王康想从他这里拿银子,可他苏泽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自然要有些把柄捏在手里才会放心和王康做交易。

“纪纲,纪纲!”苏泽手指敲着膝盖,不断地思索着什么。

纪纲就是一条疯狗,见人就咬的疯狗,如今被这条疯狗给盯上了,苏泽多多少少有些危机感。

想了想,苏泽起身,丢下一句“杀了吧”转头就走,丝毫不顾李乐的怒骂和求饶,对于敌人,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既然选择和他作对,那就应该做好去死的心理准备。

谁若是挡了他的路,那就去死!

苏泽还没走两步,高武就跟了上来想说些什么。

还没等他靠近,就被苏泽的侍卫给拦住了,拔出刀死死盯着他,高武也识趣的没有再靠近。

高武也是锦衣卫,谁知道和刚刚那群人是不是一伙的。

苏泽摆了摆手说道:“苏七,退下,高武是太孙的人。”

苏七想说些什么,可被苏泽瞪了一眼,他才闷闷不乐的将刀收了回去。

高武松了口气,还好苏泽没有失去理智,他们是太孙的亲卫,和北镇抚司的那些人可不一样。

“苏大人,事情属下都知道了,等回了京城一定禀报太孙殿下,为苏大人讨回一个公道。”

苏泽笑了笑,“高百户,今晚的事情就不要让太孙知道了,这是我和锦衣卫的私人恩怨。”

高武急切的说道:“那怎么行,苏大人你是太孙殿下看重的人,锦衣卫居然敢截杀朝廷命官,这......”

苏泽摆了摆手,打断了高武的话,“好了高百户,本官说了,这是私人恩怨,不涉及朝堂争斗,本官自有定夺。”

高武欲言又止,他还是觉得不妥,他不明白苏泽为何不愿意声张此事,毕竟今晚一个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就这么算了。

可苏泽已经走远了,压根不给他再开口说话的机会。

高武看着已经远去的苏泽,觉得愈发觉得看不透这个读书人了。

苏泽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打算告诉高武,即使对方是太孙的亲卫。

纪纲既然敢派人在京城不远处截杀他,那就一定不会留下把柄给他。

这也是为什么苏泽没有留下活口的原因,仅凭一个俘虏的一面之词能扳倒纪纲吗?

苏泽觉得不太可能,若真要这么简单,苏泽倒要低看纪纲一眼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而纪纲是皇帝养的一条疯狗。

只要皇帝不愿意,那这条狗就死不了。

纪纲这些年做的事情,砍了他的九族都不为过,可皇帝还要用他,所以才一直留着。

万一今晚的这件事情是皇帝安排的呢,他纪纲也只是听命行事呢。

不过苏泽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一直被一条疯狗也挺恶心的。

大不了私下斗过一场,你既然派人截杀我,那我就派人去暗杀你。

私人恩怨,不涉及朝堂,就算纪纲输了,皇帝也不会说些什么。

也好试探一下皇帝对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若真的觉得当今陛下就是那个在清风县谈生意的和蔼老人,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坐的位置不同,所思所想自然不同,伴君如伴虎,不外如是。

行路难,行路难。

第二十六章:物质不是革新的决定性因素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苏泽一行人不再在路途中逗留,全速前行。

经历了昨晚上的事情,苏泽也没心情游山玩水了,自然是早到北平城早安心。

下午时分就来到了北平城附近,不过并没有选择立即进城。

按照朱瞻基的安排,苏泽将会在城外的庄子定居。

余佳领着苏泽前往朱瞻基赐下来的庄子,以后这个庄子就算是苏泽的私产了。

不得不说,朱瞻基是真的拿苏泽当朋友的,方方面面都思虑周全了,处处都在为苏泽考虑。

不仅解决了苏泽离开了的后顾之忧,连苏泽来了北平城的住处都安排妥当了。

这座庄子是皇家的产业,原本是朱瞻基底下的一处庄子,算是皇庄了,庄子里的庄户也都是跟了老朱家好多年的老人了。

听说当今陛下还是燕王的时候,庄子里的人就是燕王府的庄户了。

进了庄子,余佳总算有了献殷勤的机会了,一路上都叭叭个不停,嘴就没停过,这让高武等人十分鄙夷。

死太监可真会拍马屁!

“苏爷,这里原先是太孙殿下的庄子,里面的庄户也都是些老人了,用起来也顺手的很,当然若是苏爷不喜欢,也可以将他们遣送出去。”

苏泽暗自打量着庄子里的情况,听闻此言摇了摇头,“算了,都留下吧,我又不是来北平城种地的,总要留下些人打理这些产业的。”

“是是是,苏爷说的是,只要苏爷你开心就好。”余佳低头哈腰,活像个狗腿子。

就连五大三粗的丁航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余佳,你是不是皮又痒了,过来,你丁爷给你松松皮。”

丁航一边说,一边走了过去,一把将余佳拎起来了。

余佳双脚悬空,脸色难看,可他又不是丁航的对手,所以只能眼巴巴的望向苏泽求救,他是真的怕丁航,尤其是丁航似乎还有某些特殊癖好。

苏泽视若无睹,就当没看见。

没有管两人的打打闹闹,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雪刚刚融化,所以地面有些泥泞,行走起来很不方便。

眼见苏幺幺要摔倒了,苏泽一把拉着她的小手,不动声色的拉倒了自己身边。

察觉到苏幺幺羞涩的目光,苏泽眼神飘忽,随口找了个借口,“路滑,怕你摔倒。”

苏幺幺皱了皱精致的鼻梁,做了个鬼脸,小脑袋点了点。

“少爷,这就是咱们的新家了吗?”苏幺幺仰着头怯生生的问道。

小丫头年纪还小,之前一直都呆在清风县那种小地方,从未离开过,乍一到了新地方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一路上她也没有对清风县有多不舍,反正对她来说,苏泽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只是有些失望,以前她经常听别人说北平城是天子脚下,多么多么繁华,那里的百姓生活的多么多么好,简直过的都是他们这些泥腿子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

可当她真到了这里的时候,也没发现这里有多好,起码在小丫头看来,新家是比不上清风县的。

这里路没有清风县的路那么宽广,平坦,反而是坑坑洼洼的,一下雨雪便是一片泥泞,走路都不方便。

而且这一路上她也看见了很多人,这里的百姓生活的好像也就那样,也就只比三年前的清风县好上那么一点点吧。

至于现在的清风县,此地是远远不如的。

苏泽拉着苏幺幺的手,大手包小手,给小姑娘暖和手,轻声道:“这就是咱们的以后的新家了。”

再多的,苏泽也没有解释,解释了也苏幺幺也听不懂,至于失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一个穿越者,花了三年才将清风县发展起来,自然不是此地能比得了的。

苏泽一停下来,队伍也就自然停下来,周围原本还不敢靠近的庄户也在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带领下凑了过来。

他们也对新东家有些好奇,对于这些庄户来说,无非是换了个主子罢了。

以前他们是给皇太孙种田,现在是给新东家种田。

高武等人想要驱赶这些庄户,被苏泽抬手拦了下来。

苏泽叫来了几个管事的,将一些任务分发了下去,又安抚了一阵庄户,往日如何做的,日后一切照旧。

该做什么,该交多少的租子,都和以前一样。

几个管事的听到新东家的话,原本还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原本他们这些庄户都对庄子突然换了主人有些忐忑,以前好歹是给皇太孙种地,日子比起其他人还是要好过不少。

可这突然换了新东家,他们这些庄户心里也没有地,害怕新东家不好相处,克扣他们的粮食,或者干脆加租。

可现在听到了苏泽的话,他们之前的担心全都被打消了,不少庄户直接跪在了泥地上给苏泽磕头,以此感谢新东家的仁慈。

对于这些庄户来说,新东家并没有遣散他们这些旧人,而是让他们照旧,这对他们来说已经算的上是仁慈了。

毕竟,离开了庄子,他们这些世代给皇家种地的庄户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面对眼前乌泱泱跪地的庄户,苏泽抿着嘴,心中没有虚荣的满足感,而是莫名的觉得有些悲哀。

百姓们自古以来就是很容易满足的一个阶层,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你能让他们吃饱饭,那你就是好人。

一点小恩小惠,便能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

只是一切照旧罢了,不还是给人种地吗?

为何要感激?

大家是平等的,同样都是大明人,身体里流淌的都是一样的炎黄血脉,大家都是炎黄子孙。

顶多算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为何要跪下来呢?

你们也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勤勤恳恳的劳动和生存啊,为何要卑躬屈膝呢?

愚昧吗?

无知吗?

可怜吗?

苏泽觉得更多的是悲哀,是时代的悲哀,是历史的悲哀,是整个大明的悲哀。

眼前的这一幕让苏泽愈发的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物质不是革新的决定性因素,思想和精神才是!

就算你拿着高科技把大明平推了又如何?

民智未开,民族就不会觉醒,没有觉醒的中华民族终将再次走上封建复辟的老路。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圣人家,所说的不仅仅是一家一姓,而是站在圣人家背后的庞大利益集团,是那些歪曲了圣人经典的“读书人”们!

那些人从来不关心谁来掌控这个民族和国家,他们只关心儒学,或者说只关心儒学给他们带来的权力和利益。

如果不从思想上改变大明,就算真的统一了全世界又如何,最终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第二十七章:朱家五子的日常 “皇上,我们这次出兵,从河北出兵,出张家口,直扑阿鲁台老巢,现在就发函,兵部上下可以准备起来了!”

“没错,现在兵部就可以准备了,等到开春,直接大军开拔!”

“没钱呐,爹。”

皇宫大殿中,朱家几人聚在一起,争论不休,不像是在讨论朝廷要事,反而像是一家人在争吵晚上吃什么。

皇帝想在开春之后北征,汉王赵王都是支持的,而太子则是持反对意见。

他倒不是觉得北征有何不妥,而是朝廷没钱,打不起了。

太子监国多年,自然很清楚国库如今什么情况,说句不好听的,都快能跑耗子了。

这场皇家的内部会议一直从早上吵到了晚上,到现在都还没得出了结果。

坐在上方的朱棣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老神在在接过侍女端来的枸杞莲子羹,擦了擦手,开始品尝,还有闲心掐掐婢女的俏脸,对三个儿子的争吵视若无睹。

朱瞻基束手站在一旁,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当鹌鹑。

汉王有些受不了太子的一口一个没钱,对着赵王说道:“这次,我们要追到斡难河畔。”

赵王赞同的附和道:“对!”

太子双手拢袖,自说自话道:“没钱!”

“扫荡犁庭!”

“对!”

“没钱!”

“这次皇上御驾亲征!”

“诶,对!”

“没钱!”

“你还让不让我说话了!”

“你说你的,我又没拦着你!”

汉王有些不耐烦了,一撸袖子,不客气说道:“行了行了,老大你回家吃饭去吧!”

“没钱!”

“你吃饭都没钱?”

太子不理汉王,而是望向上方的朱棣,苦着脸说道:“爹,国库真没钱了!”

朱棣没搭理太子,挑了挑眉,对一边站着的朱瞻基说道:“这羹不错,让御膳房给你盛一碗。”

太子见皇帝不搭理自己,就开始苦口婆心的给汉王赵王讲道理:“皇上的意思还是与草原各部落和平相处的,那瓦剌还没反,你你把人家给收拾了,那不是横生事端?”

赵王听到这话不服了,“马哈木的孙子,听说是个鹰视狼顾的,还从京城里请了个相师,你猜怎么着!”

赵王说到这里看向汉王,声音陡然加大道:“算卦的说也先有帝王之命!”

“就冲这一条,也得灭了他!”

“对,这不是要谋反吗?”汉王大声说道,显然很赞同赵王的说法。

兄弟三人见朱棣不说话,纷纷看向上方的朱棣,让他拿主意。

朱棣放下手中的调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双手撑在桌子上。

“永乐五年,大规模掠夺辽东!”

“永乐九年,大同城下打草谷!”

“永乐十一年,永乐十二年,十五年,北边的那些蛮夷亲自率兵掠我边疆。”

“北方的那些人,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不把他们打怕了,打痛了,他们不会害怕的!”

“我明白老大的意思,要与民休息,要做明君,嫌我老头子没用!”

朱高炽听到此话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罪,“爹,儿子可没这么说,只是国库真的没钱了!”

朱棣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说我穷兵黩武,百姓苦不堪言。”

这话一出来,不仅朱高炽吓了一大跳,就连一直装死的朱瞻基额头都渗出冷汗了。

“可外患还在,如何能安心处理内政,国家想安定是一刀一枪打拼出来的!”

“老大你信不信,你若是不狠一点,北方那群狼崽子开春又会南下打草谷!”

“这场仗,就算你们都不去,老头子我匹马单刀,也绝不让他们跨过长城一步!”

“这一仗我们不打,那就只有让下一代来打,趁着老头子还提的动刀,上得了马,老头子来打!”

朱高炽抬着头,苦着脸说道:“爹,不是儿子不让你北征,而是国库没钱,连军队开拔的粮草都拨付不出来了。”

朱棣指了指一旁的朱瞻基,“前些时日,我的孙儿和我算过一笔账。”

“汉朝的粮食亩产大约在二点二石左右!”

“而到了唐朝,粮食亩产大约在三点八石左右!”

“到了宋朝,两手亩产便有四点八石左右了。”

“到了我大明,北方的亩产不过一点五石,不过因为是夏麦秋粟,粮食产量得翻倍,折合三点二石,不少了!”

“而南方粮食种类更是比北方多了不少,加上土地肥沃,粮食产量要比北方高得多。”

“由此可见,我大明是不缺粮食的!”

“可这么多粮食都去哪了,连大军开拔的粮草都没有!”

“老大你说说,这些粮食都去哪了,被谁吃到肚子里去了?”

朱高炽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是啊,若是按照这个说法,大明是不缺粮食的,可为何国库里没有粮食,连大军出征的军粮都凑不出来呢。

汉王赵王见老大吃瘪,一个个的在一旁幸灾乐祸。

朱棣横了汉王一眼,手指着汉王,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还有你老二,你还笑,你汉王了不得,钱多的都铸成金豆子了,逢人就给一把!”

“老大家都吃不上饭了,你怎么不给你大哥一把金豆子?”

“你看看你尖嘴猴腮的样子,哪里来的一点帝王之相!”

汉王被骂了还有点不服,张口想反驳什么,可看见朱棣那张充满威严的脸,瞬间闭嘴不言了。

赵王早就低着头不敢去看朱棣了,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朱棣最后盖棺定论的说道:“大明是有粮食的,可这些粮食不在百姓手里,不在国库手里,在谁的手里老大你自己去想。”

“反正开春朕要北征,到时候要看见粮草,至于怎么来的,老大你自己去想办法。”

“让你监国,现在连大军开拔的粮草都凑不出来了,这就是你监的国!”

说完,朱棣拂袖而去,大殿里只留下大眼瞪小眼的汉王和赵王,以及苦着脸跪在地上的太子和想要去搀扶起老爹的朱瞻基。

汉王大笑一声,领着幸灾乐祸的赵王跟着走了出去,反正这事和他们没关系,粮草怎么来,那是太子的事情。

他们只需要跟着朱棣去北边杀蛮子就是了,他们又不是监国,粮草的事情还是留给老大头疼去吧。

第二十八章:朱瞻基你玩不起! 朱瞻基想将朱高炽扶起来,可朱高炽这个体重朱瞻基还真有些吃力。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把太子爷扶起来?”朱瞻基冲着一旁看戏的小太监吼道。

小太监噤若寒蝉,连忙将跪在地上的太子爷给扶了起来。

朱高炽被小太监搀扶起来,哭丧着个脸,委屈巴巴的说道:“我都累成这样了,你爷爷还是不信我。”

朱瞻基有些头疼的说道,“爹,你也真是的,为何非要和皇爷爷作对呢,你看二叔三叔,他们怎么没被皇爷爷训!”

“国库是没钱啊,这些天下雪,不少百姓都遭了灾,我还头疼如何赈灾呢!”

“你二叔三叔两个大老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整天嚷嚷着要打要杀,可钱粮从哪里来啊!”

朱高炽是真的委屈,他觉得他幸幸苦苦的帮着朱棣维持大明的运转,没落得半句好就不说了,还被训斥了一番。

朱瞻基看老爹急了,连忙安抚道:

“那你也不能和皇爷爷对着干啊,皇爷爷也知道没钱,可他铁了心的要北征,要为我们这些不肖子孙把北边打下来,你说能怎么办!”

“您就不能和二叔三叔学学,先装死不成吗?”

朱高炽愤愤不平道:“说的轻巧,装死容易,可装死之后呢,装死就有钱粮了?”

朱高炽又想到了朱棣临走的时候交给他的任务,连他这样的老实人都有些憋不住火了,头一次对朱棣有些不满。

“你皇爷爷嘴一张就是要钱要粮,可粮食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哪是说有就有的!”

“大军一开拔,需要多少粮食,再说了这鬼天气,还得要棉衣吧,这么大的亏空,我去哪里找补啊!”

“这国谁爱监谁监,他老二老三想当家作主,那就让他们来,我是没办法了!”

朱高炽任由小太监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走向殿外,可走了好一会儿,发现朱瞻基没有跟上来,他转头望去,朱瞻基早就没影了。

朱高炽那个气的啊,险些气晕了过去。

兔崽子,也不知道劝劝你老子,你老子说不监国你就不拦着点?

“太孙呢,又去哪了?”

一名小太监连忙上前禀报道:“太子爷,太孙奔着宫门方向去了,眼瞅着是要出宫!”

“唉,不省心啊不省心啊,养了这么大,成天成天的往外跑,也不说替他老子分忧什么的。”朱高炽有些埋怨的说了几句。

“太子爷,要不奴婢差人叫太孙回来?”

“罢了罢了,由他去吧!”朱高炽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阻止了想要去找朱瞻基的太监。

随即在太监的搀扶下一脸忧愁的往宫外走去,说是那么说,还真能撂挑子不干了不成,那岂不是正如了老二老三的意?

他倒对那个椅子没那么大的念想,可总得为朱瞻基考虑不是。

老二老三真上位了,能放过他们父子?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

朱瞻基策马来到苏泽居住的宅子的时候,苏泽正在指挥下人打扫房间。

这宅子装修精致,家具齐全,几乎是拎包入住的待遇,不过一些安防还需要苏泽再安排一下。

没有靠谱的安防,苏泽都不一定睡得着,得小心一觉睡过去了就醒不过来了。

“苏兄,苏兄!”

朱瞻基还没进院子,就开始大声嚷嚷了。

院子里的苏泽面无表情,手中拿着一卷书,就当没听到。

苏幺幺放下手中擦拭家具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头看向苏泽说道:“少爷,好像是黄......哦不,是皇太孙殿下来了,你不出去迎迎?”

苏泽撇了撇嘴,没当回事,他现在还记着这孙子隐姓埋名三年跟着他混吃混喝呢。

亏老子还带他去按脚,还朋友呢,有这样的朋友?

“听到了,少爷我耳朵又没聋,来了就来了呗,还得去迎接他不成?”

苏幺幺掩着嘴笑道:“少爷,毕竟人家是太孙,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咱们现在住的宅子都是太孙赏下来的呢。”

苏泽没好气的卷着书拍了拍小丫头的头,羊装生气教训道:“好呀,你现在还教训起你家少爷来了!”

说是这么说,苏泽还是放下书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出去。

老实说,他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朱瞻基。

以前是黄泰顺,想打想骂直接动手就是了,都是哥们儿。

可现在人家一变成了皇太孙,成了皇家贵胃,自然不能再想以前一样嬉笑怒骂了。

苏泽深呼吸了口气,站在院门口,看见朱瞻基的身影,板着脸毕恭毕敬行礼。

“臣苏泽,参加皇太孙殿下!”

一套挑不出毛病参拜礼仪一气呵成,不复往日的亲近。

朱瞻基脸上的喜色僵住了,脚步也情不自禁的慢了下来,不过下一秒他便展颜一笑,快步上前,虚托苏泽的双手,带着有些埋怨的语气说道:

“苏兄你这是作甚,和往日一样便是了,这样未免显得太过生分了些。”

苏泽板着脸说道:“不敢,君是君,臣是臣,上下尊卑有定数,臣不敢逾矩!”

朱瞻基深呼吸了口气,深深的看了苏泽一言,“苏兄真要如此?”

苏泽面不改色,“自当如此!”

朱瞻基忽然笑了,一挥袖子大声说道:“好,既然你苏泽要分的清楚,那就分个清楚!”

“来人,将苏泽拿下!”

苏泽微微退后半步,不解的问道:“太孙殿下,臣何罪之有,还请殿下说明白些,好让臣死个明白!”

朱瞻基也板着脸,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大胆苏泽,目无尊卑,经常对本宫拳打脚踢,喝斥怒骂,你说你该不该死!”

苏泽脸色一下垮了下来,你特么要这么玩就没意思了,老子之前又不知道你的身份。

“算了,不玩了,你玩不起!”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苏泽露出一副康慨赴义的模样,闭目不言。

朱瞻基哈哈大笑,没好气的锤了苏泽一拳,亲昵的搂着苏泽肩膀,对着苏泽挤眉弄眼。

“苏兄,咱两谁跟谁啊,那是一起按过脚......咳咳的关系,你还担心兄弟对你怎么样不成?”

察觉到苏泽眼色不善,朱瞻基将原本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苏泽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任由朱瞻基搂着他,只是颇有怨气的说了一句,“好一个黄泰顺!”

经过一番插科打诨,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狼狈为奸的日子,原本的一些隔阂与疏远随风消散。

第二十九章:苏某平生最见不得有人比我还有钱了 时间刚好到了饭点,苏泽从清风县带来的厨娘早就准备好了晚饭。

朱瞻基也不客气,轻车熟路的坐了下来,拿起快子就迫不及待地夹了块羊肉卷放进热气腾腾的锅中。

北方天寒,尤其是刚下了一场雪,这天气来个热气腾腾的火锅最为适宜。

刚好有庄户送了一只羊送到住宅,说是庆贺新东家搬迁,死活不收钱,苏泽最终拗不过,只能收了下来。

这不,吩咐了一下厨房,新鲜出炉的羊肉火锅便是今晚的晚餐了。

苏泽见刚坐下就开始涮羊肉,跟饿死鬼一样,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以前不知道身份也就罢了,可现在知道了身份,苏泽还是无法将眼前这个少年和他想象中的朱瞻基划上等号。

“怎么,没吃饭?”

苏泽拿起快子,给自己涮了一片羊肉,悠哉游哉的喝了口小酒。

朱瞻基夹了一快涮好的羊肉塞到嘴里,烫的直哈气,等咽下去了才慢条斯理的回道:

“没呢,今日皇爷爷召集我爹和二叔三叔他们,商量开春北征的事情,从早上谈到晚上,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陛下要北征?”苏泽放下快子,来了精神。

朱瞻基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提及要在开春之前凑够粮草的时候,长吁短叹,愁眉苦脸,连锅中的羊肉他都觉得不那么香了,显然他也为此忧虑。

毕竟不是几千人所需的粮草和物资,大军开拔那是十万二十万之众,需要的粮草和物资不是个小数字,哪是说能凑齐就凑齐的。

朱瞻基也觉得皇爷爷这次太过为难他爹了,难免也为他爹鸣不平。

苏泽捻动着酒杯,斩钉截铁的说道:“这场仗得打!”

“不把北边那些异族打痛了,遭殃的只会是我大明的百姓!”

“你想想,这些年北边的蛮夷,每次遭了灾就会南下劫掠,每一次劫掠有多少大明百姓会死在他们手里?”

“今年这个冬天格外的寒冷,北边的那些蛮夷没了粮食,开春之后又会南下打草谷。”

“到时候,又会有多少百姓死在他们的刀下?”

“所以这场仗于情于理都得打,与其等到他们南下再出兵,不如早做准备,主动出击,防患于未然!”

朱瞻基放下快子,苦着脸说道:“苏兄,你别看我,我倒是支持皇爷爷的想法,可是我爹说的也没错,这个时候不宜大动干戈,应当与民休息。”

“这些年国库的确没钱,你是不知道,户部尚书夏大人整日都在和我爹哭穷。”

“朝廷这些年又是迁都,又是北征的,早就没钱了。”

“打当然可以打,可没钱,没粮怎么打?”

苏泽沉吟了半响,敲了敲桌子,直视朱瞻基,“国库没钱没粮,不代表大明没钱没粮。”

“还记得我之前让你去调查过我大明的粮产如何吗,我大明现如今是不缺粮食的,可粮食到哪儿去了?”

“百姓手里可没多少余粮,那么多粮食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

“粮食在那些士绅和富商手里,在朝堂上诸公和勋贵手里!”

“所以想要粮食,只能从这些人的身上薅羊毛!”

朱瞻基脸色并未好转,而是愁眉苦脸道:“苏兄,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皇爷爷也知道,我爹也知道,可想从这些人手里要到粮食何其之难也。”

“这些人平日里忠君爱国喊的震天响,可一让他们捐钱捐粮,一个个的就都成了两袖清风的清官了。”

“皇爷爷总不能因为他们不捐钱粮就抄了他们的家吧,若要如此做了,难免会遭到天下人的非议。”

苏泽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也是,要是老朱一言不合就要抄他的家,他也不会乐意。

我捐的是我捐的,那是我忠君爱国,你要抄我家,难免会让其他人兔死狐悲。

今日你能抄这位官员的家,明日是不是要抄我家了?

你是皇帝还是土匪?

抄商人家倒是没什么,这个时代商人没啥地位,可这种事情也不能经常干,一次两次就算了,干多了也不好。

可看着那些狗东西家里一个个的比他苏某都有钱,他比亏钱了还难受。

我苏某平生最见不得有人比我还有钱了,得想个法子从那群饕餮手里把粮食弄出来啊。

“有了,我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粮食捐出来!”苏泽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朱瞻基闻言大喜,连忙问道:“苏兄有何高见?”

若是苏泽真有办法让那些人心甘情愿地捐粮,倒也解决了他爹和爷爷的一件心事。

苏泽敲了敲桌子,娓娓道来:“想要富商捐粮倒不难,天下分士农工商四等,可放出消息,捐粮可得朝廷嘉奖!”

“朝廷为捐粮者立功德碑,设功德牌坊,光宗耀祖!”

“捐粮最多的十人,可赐爵,可着锦衣,一子可参加科举!”

“富商豪绅嘛,地位低就给他们一个可以提高地位,光耀门楣的机会!”

“如此朝廷只是损失几面华而不实的石碑,以及给予这些狗大户们的些许特权,便能获得大量的粮食!”

“还能让这些狗大户对陛下感恩戴德,给了他们一个花钱都买不到的机会!”

朱瞻基愣在当场,陷入了沉思,这......能行吗?

朱瞻基有些怀疑,那些商人就那么傻,愿意为了点虚名就舍得捐款了?

“这能行吗?”

苏泽呵呵一笑,你懂个屁,这个时代的商人屁地位没有,再有钱有屁用,上头没人,指不定那天就家破人亡了。

是个读书人都能踹商人几脚,有个屁的地位。

现在给他们一个能光耀门楣,光宗耀祖的机会,这些狗东西还不得眼巴巴的凑上来?

再说了,都立碑了,好歹也是在陛下面前有了个名姓了吧,说不准日后还是个保命符呢,起码不会走在路上不会被读书人踹上两脚了。

朱瞻基见苏泽不回答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问道,“那如何才能让朝堂上的那些人捐粮呢?”

苏泽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微妙,“咳咳,这个啊,就需要朝堂上出一个叛徒,率先带头捐粮,不仅得捐,还得把全部家当捐出来。”

“当然,事后需要陛下把这个带头的官给升一升,让朝廷上的那些人看看,给老朱家捐粮是有好处的。”

“最好这个人的官职不太高,也不要捐钱粮,不然那些读书人会觉得不爽,大家都是两袖清风的,哪里来的多余的钱粮。”

“得捐地,这年头当官的家里谁没有几亩地啊。”

“你说你家里穷的都吃不上饭了,可老家总还有地吧。”

“一个小官儿都捐了,其他侍郎,尚书,大学士能不捐吗,多多少少都得捐点吧,捐少了面子上也过不去不是。”

“不过,这个带头的人估计以后日子不好过,做了叛徒,估计得被那些读书人吐唾沫给淹死,日后少不得被人穿小鞋。”

说到最后,苏泽有些唏嘘,也不知道这个倒霉蛋是谁。

带头捐款是吧,做皇帝的走狗是吧,那群朝堂上的读书人还不得骂死这个带头捐款的倒霉蛋。

以前呢,大家统一口径,反正就是我们读书人没钱,两袖清风,陛下你没钱了也不能盯着我们家里的那两亩三分地。

可突然有一个叛徒跳了出来,傻不啦叽的和陛下说,陛下,我有钱,没钱我还有地,我捐地!

这下子大家就都坐蜡了,人家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为了表忠心,都把家里的地给捐了,那咱们怎么办?

捏着鼻子捐一点吧,不愿意捐地的捐钱捐粮吧,至于两袖清风哪里来的钱粮,读书人的事情你少管!

不然说的好像咱们这些侍郎,尚书,大学士思想觉悟还比不上一个小官。

再不捐一点,不怕陛下心生不满?

可捐了好像大家又不是很情愿,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

惹不起皇帝,那就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这个叛徒身上好了!

苏泽还在心疼那个不知名的倒霉蛋,没发现一旁的朱瞻基的眼神越来越异样了。

官小,家里有地,忠君爱国,好像苏泽都很符合啊?

要不让苏泽带头捐款?

第三十章:太孙,你有妹妹吗? 朱瞻基斟酌半响,看向还在喝酒的苏泽,轻声开口询问道:“苏兄,不知你家有多少地?”

朱瞻基倒是觉得苏泽这个法子不错,若是按照苏泽说的,依照那些读书人的秉性,应当会多多少少捐点出来,这样便可解决出兵没粮的问题。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带头捐款的人,思来想去,朱瞻基觉得苏泽最为合适。

当然,他也不会亏待了苏泽,事后自会找补给苏泽。

苏泽闻言正在涮羊肉的快子顿住了,警惕的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家穷的很,穷的饭都吃不上了。”

苏泽说完埋头吃肉,不搭理朱瞻基,这穷鬼别不是惦记他银子了吧?

朱瞻基苦笑一声,劝说道:“苏兄,你看这样如何,你带个头捐款,事后我想办法找补给你,总之不会让你亏了就是了。”

苏泽抹了抹嘴,放下快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朱瞻基显然还是没想到点子上啊,苏泽不是舍不得那点钱和地,而是因为带头捐款犯了官场上的忌讳,势必会被人穿小鞋。

这年头的读书人都讲究一个风骨,阿谀奉承皇帝,是会被全天下读书人瞧不起的。

要是他苏泽真的出这个头,带头捐款,肯定会被那些读书人们戳嵴梁骨,这叫什么,这叫阿谀奉上,献媚君王。

而且他还开了个不好的头,这一次皇帝没钱了问臣子要,那下一次呢。

那些捏着鼻子捐钱的人惹不起皇帝还惹不起他一个图书馆管理员吗?

苏泽轻轻敲击着桌子,陷入了沉思,神色有些挣扎,他在思考要不要这时候得罪文官集团,得罪了文官集团之后又要如何自处。

半响,苏泽才开口道:“行,我带头捐款,我中举之后老家有七百亩地,这次我全捐了!”

“为了陛下,为了大明百姓,区区七百亩地算个什么,我全捐了!”

他也想明白了,得罪文官集团就得罪了吧,反正他要开新学,迟早要和文官集团干上的。

开新学是在挖那些人的根基,那些人会放过他吗?

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给皇帝卖个好,我苏泽主打的就是一个忠君爱国!

为了支持陛下北征,我都把家底都捐出来了,陛下总不能过河拆桥吧?

况且得罪文官集团也不是坏事,还能让皇位上的那个老人放心些。

我苏泽都自绝于文官集团了,没有了结党营私的后患,安安心心辅左你孙子,给你孙子当马仔,你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一下吧?

做一个孤臣也未尝不可,起码能让皇帝安心,这样也才好更好的施展他的抱负。

不然总是被皇帝记挂着,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不过,苏泽也有自己的打算,没看见的好处不算,落袋为安的才是自己的。

苏泽不去看一脸感动的朱瞻基,沉声说道:“这样,你也不用补偿我什么,西山你知道吧,把西山赐给我好了。”

朱瞻基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妥,西山可是一处不毛之地,土地贫瘠,不适合种植,朱瞻基觉得这样有些太对不住苏泽了。

苏泽对他那是没得说,连犹豫都没犹豫的鼎力支持他。

“这不妥吧........”

朱瞻基还没说完,苏泽咬了咬牙打断道:“我再加十万两银子,这是这些年清风县的所有积蓄了,再多就没了。”

朱瞻基愣住了,他想说的是要不再多给苏泽一些补偿,不然他总觉得占了苏泽便宜,心里过意不去。

可没想到苏泽居然又加钱了,这是个什么操作,朱瞻基有些疑惑,西山难不成还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朱瞻基可不知道苏泽在想什么,苏泽想的是西山虽然不适合种地,但是西山有煤矿啊,还特么是露天无烟煤,产量颇大。

这年头大明可还没用上无烟煤,用的都是木炭,还是有钱人才用的起的,一般的百姓都用不起,太贵了。

若是把西山拿下来,别说他一辈子不用愁了,他的儿子孙子也不用愁了,就捧着西山煤矿这个金饭碗吃老朱家一辈子。

朱瞻基试探的问道,“苏兄,西山可否有什么特殊,不然为何你非要西山不可?”

苏泽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不是为了替兄弟你分忧嘛,你也知道,这些年清风县赚了不少银子,可我拿着我不放心啊。”

“每日提心吊胆的,就害怕陛下找个理由把我给砍了,现在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我把银子都交上去,希望陛下能放臣一马,念在臣一片忠心的份上绕臣一条狗命。”

眼见朱瞻基想开口说话,苏泽摆了摆手,一脸忧愁的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陛下是说往事既往不纠不错,我也相信陛下不会食言,可毕竟这银子来的不光彩,我拿着烫手。”

“我一个朝廷命官,与商贾勾结,已经是大罪了,应当懂得感恩陛下天威,把银子都交给陛下,这才放心。”

“当然,我捐银子这事就不要公之于众了,免得遭人诟病。”

“太孙,你要救我啊,这银子你不收下,我真的都睡不着,你也在你爷爷面前替我说说好话。”

“臣年少轻狂,湖涂一时,今日幡然醒悟,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为君分忧!”

苏泽说到最后,都忍不住哭出来了,抓着朱瞻基的手不松开,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那是真的心疼啊,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十万两白银,都是他苏泽这些年辛辛苦苦赚回来的血汗钱啊!

可不交出去,他还真怕朱棣见财起意把他给砍了,你一个县令居然有这么多银子,可不是不知死活嘛。

这银子拿着太烫手了,他拿着有些心慌慌的,虽说朱棣后来没说过清风县的事情,可苏泽还是有些害怕。

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交出去,换一份安心,换朱棣大人有大量,看在朱瞻基得面子上既往不咎。

苏泽觉得,有朱瞻基在,朱棣应该也不会对他怎样,起码不会一言不合就砍了他。

可总得给自己加点保险才放心,我还没来得及成就千古伟业呢,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中道崩殂。

我是和商贾勾结了,赚了银子,可我都是为了你们老朱家啊,银子都交出来了,你总不能还抓着这事不放吧?

老朱家的人都是一群死穷鬼,最见不得他这样的有钱人了。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得先表表忠心,喂饱了老朱家这群穷鬼才行。

再说了,要是真的拿下西山,谁赚谁亏还不一定呢。

不过到时候老朱家的穷鬼到时候看他发财了又惦记上怎么办?

苏泽有些忧愁,他觉得这群穷鬼真的很令人讨厌啊,得想个办法和老朱家混成自家人才行。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想到这里,苏泽紧紧握着朱瞻基的手,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问道:“太孙,你有妹妹吗?”

第三十一章:朱高炽:苏泽是个大忠臣啊 大院门口,苏泽目视朱瞻基骑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倚靠在院门口,久久没有挪动身子。

苏泽伸出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雪花,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又下雪了啊。”

“是呢少爷,又下雪了,咱们先回去吧。”苏幺幺将袍子给苏泽系上,轻声说道。

“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了。”苏泽轻声说道,并没有挪动脚步。

“是啊,我娘亲就是在一个冬天熬不过去的。”苏幺幺情绪有些失落,想到了往事。

原本她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虽然穷了点,可好歹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虽然日子苦了点,可总能过的下去。

一场大雪将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给硬生生拆散了。

娘亲大病,家里为了凑钱给娘亲治病,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可最终还是没有救回娘亲。

苏泽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轻声安慰道:“回去吧,外面天凉,别冻着了。”

“那你呢少爷。”

“少爷在等人,你先回去吧。”

“好吧,那少爷你早点回来。”小丫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院子里又只剩下了苏泽一个人。

苏泽双手拢袖,神色晦暗不明,想要改变大明,好像比他想象的要难。

就在苏泽思考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的时候,丁航从黑暗中现出了身影。

“少爷,都安排好了。”丁航一边拍打身上的雪,一边给苏泽汇报情况。

“知道了,没被人发现吧?”苏泽点了点头。

丁航咧嘴一笑,“少爷,你就放心吧,这事没找自家兄弟做,找的是京城本地的地痞流氓,没人能发现是咱们干的。”

“不过少爷,你为啥要炸纪纲家茅房,依我看,不如直接找人把他宰了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丁航摸了摸脑袋,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为何如此麻烦。

苏泽翻了个白眼,有些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可想了想他还是开口解释道:“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是清风县,做什么,说什么都要小心谨慎。”

“扔点炸药炸茅房就得了,要是惹出了大麻烦,你有几个脑袋掉啊?”

“况且纪纲好歹也是锦衣卫指挥使,不是说杀就给杀了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还是陛下的狗。”

“只是收点利息罢了,迟早我要找个法子弄死这条疯狗。”

丁航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少爷你为啥要炸他家茅厕?”

苏泽有些手痒了,想抽死丁航这个狗东西,你是和茅厕过不去了是吧。

“因为我要他遗臭万年,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丁航乐了,有些兴奋的说道:“少爷,炸他家茅厕不过瘾,要不干脆把他丢茅厕里吧。”

苏泽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他不想和粗鄙之人说话。

丁航这家伙没救了,好歹也是跟着他读了三年书的人了,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尽是些粗鄙不堪的思想。

丁航也不在意,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

另一边,朱瞻基骑马回到了东宫,对于他这种皇家贵胃来说,宵禁是形同虚设。

一路上朱瞻基都在思考为何苏泽要问她有没有妹妹,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暂时还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朱高炽原本正在愁眉苦脸的处理政务,当看到朱瞻基回来了,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笑意。

“我儿,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朱瞻基脱下袍子,将手中的西瓜递给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去,切了,尝尝鲜。”

朱高炽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有些好奇的问道:“那是西瓜吧,这时节你从哪里弄来的稀罕物?”

“苏泽给的,这是那什么大棚种出来的,这次来京城带了些,尝个新鲜。”

“大棚又是何物,如何能在这时节种出新鲜的瓜果。”朱高炽没听懂,又问了一句。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具体是什么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听苏泽说过原理,说来也简单,就是建造一个密闭的大棚,然后保持里面的温度,便可在寒冷的天气种出新鲜的瓜果蔬菜。”

朱瞻基倒是没有太过惊奇,因为在这个年代,冬天不是没有类似于大棚的种植,很早以前就有人会在温泉旁种菜。

不过在温泉旁种菜并不能推广,一是因为温泉不多,二是因为温泉旁边的土地并不肥沃,种出来的菜并不怎么好。

其他人吃不到,一些贵族还是能在这个时节吃到一些新鲜的蔬菜的。

苏泽用的可是用玻璃修建而成的暖棚,还设置了烟道,这是第一次实验。

清风县早就家家户户安装上了玻璃,所以外界很稀罕的玻璃在清风县并不值钱。

朱瞻基不太在意,朱高炽倒是来了点兴趣,试探性地问道,“只能种植蔬菜水果吗,其他的小麦水稻之类的能种植吗?”

“那什么大棚造假几何,能推广开来吗?”

朱高炽一连问了很多问题,显得格外在意。

朱瞻基喝了口茶,说道:“不知道,我又没去看过,苏泽也是第一次弄出来,父亲你想知道改天问他便是了。”

朱高炽急了,这孩子懂不懂到底意味着什么啊,这可是关乎大明未来的国家大事。

一旦能推广开来,大明日后还会缺粮食吗?

即使粮食产量上不去,多种植几季说不定也能把数量堆上去。

说不定大明北方以后也能成为南方那样的鱼米之乡。

朱高炽还想再问,朱瞻基却已经说起了别的,将今日和苏泽的谈话内容一一说给了朱高炽。

朱高炽从回来了一直就在发愁如何在开春前筹到粮食,愁的晚饭都只吃了两碗。

他也顾不得之前的事情了,听到是筹粮的事也认真听了起来。

朱高炽听着听着,时而皱眉,时而欣喜,待朱瞻基说完了之后,他思索了良久,有些感触的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送给苏泽庄子送的不亏!”

“苏泽是个大忠臣啊!”

朱瞻基不明所以,不知道父亲为何突然如此夸奖苏泽。

朱高炽笑了笑,也没解释,瞻基还是太年轻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还没看透。

原本他还对朱瞻基如此重视一个小县令有些不满,如今倒是觉得这苏泽的确有些本事,关键是对朱瞻基,对皇室忠心耿耿,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个带头捐款的叛徒。

若是能按照苏泽说的募捐,此次筹到的粮食与物资不仅能供应北征,还能有剩余拿去赈灾。

可想要顺利的让朝中的官员和富商士绅捐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中有个很关键的点就在于朝堂上的那些人不可能会有人带头捐款。,这是文武百官的默契。

毕竟一旦开了这个头,谁知道陛下以后缺钱了会不会对他们下刀子呢?

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想必朝堂上的诸公也不会想到真的有人敢打破这种官场上的潜规则和文武百官之间的默契。

由此可见苏泽是个忠心耿耿的大忠臣,为了皇家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前途与文武百官决裂。

朱高炽觉得有时间得去见见苏泽,总不能寒了忠臣的心。

一直烦心的事情有了转机,朱高炽的脸上也多了些笑意,扶着朱瞻基的肩膀站了起来,吩咐道:“来人,本宫要进宫面圣!”

第三十二章:嘉兴郡主 次日,京城有两件大事传播开来,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上至朝堂诸公,下至黎明百姓都在议论。

第一件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家里的茅厕不知道被谁给炸了,臭味飘出了四五里地,简直臭不可闻。

听说当时纪纲刚想去上茅厕,砰的一下茅厕炸开了,漫天飞翔撒了纪纲一身,彷佛下了一场翔雨。

纪纲怒不可遏,连夜全城搜查放炸药的歹徒,可惜无果。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都轰动了,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

纪纲的名声可不太好,在文武百官眼中,纪纲就是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在黎明百姓眼中,纪纲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不少百姓私下里还有些遗憾,为何不把纪纲那活阎王给炸死,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也算纪纲命大,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被炸死了!~

不少曾经被锦衣卫欺压过的百姓更是对那位敢炸纪纲的英雄竖起了大拇指,佩服万分!

好样的,真是个英雄!

虽然百姓恨纪纲,巴不得纪纲去死,可也没有人有那么大的勇气敢往纪纲家里丢炸药,这可是天子脚下,谁敢?

可偏偏有这么一个英雄就敢,不仅敢,他还差点把纪纲给炸死了。

现在就算没炸死纪纲,纪纲也没脸出门了,也实实在在的让百姓们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文武百官,稍微含蓄一些,没有公开嘲笑纪纲,毕竟纪纲是陛下身边的亲近人,若是公开嘲笑免不得被纪纲给记恨上。

那就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被他盯上了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私下里如何议论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件大事则是散朝后,朝廷发了一封邸报。

近日天气严寒,不少地方都受了灾,国库空虚,为了赈灾,朝廷号召捐款,捐款有优待,捐款者皆可录入功德碑,捐款最多的十人还能获得朝廷的赏赐,一子可科举。

这封邸报发出来的效果远远没有纪纲差点被炸死那么轰动。

百姓们不在意,捐款也和他们没关系,自己都吃不饱了,怎么可能还捐款。

朝廷官员也不在意,就当没看见,咱们都是两袖清风,为国为民的清官,家里穷的都快吃不上饭了,就算想要为朝廷为陛下分忧也有心无力。

这都是老传统了,陛下就别想着从咱们这些臣子手里要钱了,别问,问就是没有,朝廷俸禄就那么点,没有多的粮食和银子为君分忧了。

就连一直跟着朱棣的武勋都在家里装死,这时候可不能露富,免得被老朱家的穷鬼给惦记上。

你捐了银子和粮食,银子和粮食从何而来?

说,你是不是收受贿赂,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了,要不要查一查?

这一查可不就出事了嘛,谁还敢在这时候露富啊。

士绅豪商倒是有些心动,可朝堂上的那些大老没动静,他们也不敢贸然捐款。

毕竟士绅豪商背后站的就是那些朝堂上的大老,大老们都还没发话呢,他们怎么敢有所动作。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苏泽此时正在自家院子里一脸无语的望着朱瞻基,有些头疼。

外界如何讨论,有何反应他并不知道,也不在乎。

炸了纪纲就炸了呗,反正又不是他苏某人干的,谁知道纪纲得罪了哪路英雄好汉。

可此刻他觉得有些头疼,一脸吃了翔的表情看着朱瞻基以及跟在朱瞻基身后怯生生望着他的小丫头。

小丫头年纪约莫和苏幺幺一般大,却是和苏幺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苏幺幺在苏泽看来更像是萝莉型,而这个小丫头则是那种大家闺秀的内秀,眉眼间又带点诱惑,属于纯欲型的,一眼看去便是柔柔弱弱的小女子,让人心生怜惜。

那双怯生生的眸子彷佛是会说话一般,柔情似水,勾人心魄。

苏泽还真有些意外,老朱家能有这基因?

他没想到朱瞻基这二货还真把妹妹给带来了,老子就随便说说罢了,你玩真的?

“太孙,这位是郡主殿下?”

朱瞻基笑着将小丫头从身后拉了出来,指着苏泽说道:“瑞澄,叫人。”

朱瑞澄怯生生的从朱瞻基身后出来,眼神躲避,不敢正视苏泽。

苏泽连忙避开,“不敢当不敢当,郡主喊我苏泽便可。”

朱瞻基笑了笑,也没在意,看了看一旁的苏幺幺招呼道:“幺幺,劳烦你照顾一些我妹妹,我和苏兄有事要谈。”

苏幺幺闻声连忙带着嘉兴郡主和两个嬷嬷到了里屋。

等这些人走了之后,苏泽苦笑道:“太孙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朱瞻基有些无奈回道:“这事你可怪不得我,是我妹妹非要跟着来不可的,昨晚我带回去的西瓜被这丫头吃了大半,嘴馋了非要跟来。”

“可,这不合规矩礼仪啊,郡主殿下金枝玉叶,尚未出阁,来臣子家中不妥吧?”

“若还想吃,吩咐一声,送过去就好了。”

苏泽一脸苦笑,他就是开个玩笑来着,真没想怎么着。

朱瞻基摆了摆手说道:“没事,这事我父亲和母亲都是同意了的,这丫头在深宫中待久了性子有些孤僻,我父亲的意思是让她多出来走走。”

苏泽满脑门子黑线,总觉得有些不妥,这次可能要被坑一把大的。

这多出来走走可以去其他地方啊,来我家算怎么回事,关键是太子殿下还同意了?

太子殿下什么意思?

我苏泽卖艺不卖身的!

朱瞻基倒是没觉得有些不妥,他们家也没苏泽想象的那么规矩森严,何况昨夜他也想明白了,觉得苏泽做他妹夫也不错。

不过这事情还八字没一撇,还得皇爷爷同意才行。

“对了,苏兄你知道吗,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昨夜差点被人炸死。”朱瞻基提起了昨晚的事情。

苏泽一脸茫然道:“是吗,人没事吧?”

“没事,纪纲运气好,再加上歹徒放火药是放在茅房的,也没什么大事。”

“哦哦,人没事就好。”

“对了,陛下听说这件事什么反应?”苏泽假惺惺的关心了一句,转而问道。

“皇爷爷没说什么,就说了一句还算知道分寸,我也不知道皇爷爷什么意思。”朱瞻基也有些疑惑,不知道朱棣为何这么说,难不成他知道是谁炸的纪纲家不成?

可既然知道了,为何不派人去把歹徒抓起来,在京城放炸药炸朝廷命官可不是一件小事。

苏泽闻言松了口气,果然如他所料,陛下不会管这些私仇。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吧,一切都看陛下的意思。

他没觉得这么大的事能瞒得过那位老人的耳目,毕竟就在那位老人的眼皮子底下,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的。

若是朱棣连眼皮底下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太小瞧永乐这位马上皇帝了。

之所以炸茅厕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和那位老人表明一个态度。

这是我和纪纲的私仇,您老人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他截杀我你没管,那我报复他你也别管。

第三十三章:苏某主打的就是忠君爱国的人设 里屋的火炉中木炭燃的正旺,驱散着屋外的寒气,朱瞻基和苏泽两人进了里屋,各自坐下。

苏泽笑着打趣了一句,“还好你送了我一个庄子,不然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找地方安置清风县跟着来的人。”

朱瞻基伸着手烤火,闻言笑了笑,“知道你家大业大,此次进京肯定会带不少人,所以提前给你安排妥当了。”

“行了,今天来究竟有何事,不会单纯的只是来看我吧?”苏泽笑了声,问起了正事,他料定朱瞻基今日来找他必有要事相商,他不信朱瞻基真有那么闲,闲的没事就往宫外跑。

听闻此言朱瞻基也不再客套,说起了正事。

“今日来主要是通知苏兄你明日需上早朝,做个表率,带头捐款。”

苏泽点了点头,虽然他一个九品芝麻官是没资格上朝的,不过特殊情况倒是例外。

“还有呢?”苏泽见朱瞻基还是愁眉苦脸,追问道。

朱瞻基长长的叹了口气,“苏兄,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苏兄解惑。”

“说来听听。”

朱瞻基措辞了会儿,轻声开口道:“昨夜我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还是想不明白朝堂上的诸公为何不愿捐款,对他们来说,捐些钱粮应当也不是那么困难吧?”

苏泽拨弄着火炉中的木炭,耐心解释,或者说教导。

“凡事都要透过表面看本质,你不能单单只看到文武百官对于捐款一事为何如此讳莫如深,而要去思考他们为何有钱粮也不愿意捐出来为国效力。”

“他们是有钱粮不错,可他们是臣子,陛下是君,自古以来没有君王主动问臣子要钱的道理,这是其一!”

“其二,他们不敢,为何不敢?”

“要知道朝廷的俸禄本就不高,若是他们捐了钱粮,钱粮从何处而来?”

“捐少了吧没面子,捐多了吧解释不清来源,索性干脆就不捐了。”

“他们害怕,害怕你皇爷爷对他们下刀子,说句不好听的,这年头当官的谁没点额外进项,就连我不也是经商赚了不少吗?”

“其三,这是官场上的潜规则,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上位者不理解下面人的想法,可能你觉得,带头捐款又如何,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带头捐款这个人其实在当下官场的大环境之下是个异类,捐款之后讨好了上位者是没错,可注定会在官场上寸步难行。”

“毕竟大家都不是自愿的,捏着鼻子捐款了,自然得找个人记恨。”

“可总不能去记恨皇帝吧,那就只能记恨这个带头的二五仔了。”

朱瞻基脸色一变,欲言又止,之前他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此时想到了才知道苏泽付出了什么。

苏泽摆了摆手,阻止了朱瞻基,继续边拨弄炭火边说道:“你不用多说什么,我呢是无所谓得罪不得罪人的了,我连汉王都敢打骂还怕他们?”

“这也是为何我要说带头捐款这个人官不捐钱粮,得捐地,也是为了照顾诸公的脸面,帮他们找了个借口,让他们安心。”

“钱粮的来源解释不清楚,地这个东西很好解释了吧,我中举也就几年,家里都有七百亩地了,都是乡民们投献而来,合法所得,有据可查的。”

“这是一种君臣默契,咱们把地卖了捐钱粮给朝廷,陛下总不会下刀子吧?”

“诸公心中也就安心些,起码不会担心陛下追究钱粮的来源。”

“毕竟大家都是遵纪守法,两袖清风,为国为民的好官嘛。”

“至于诸公记恨我这个二五仔就记恨吧,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

“只要大明能更好,大明百姓能更好,苏某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真的,小委屈罢了,我理解陛下的难处,理解诸公的顾虑,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就让我为朝廷尽些绵薄之力吧,只要能筹措到出征的粮草,我苏某人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泽四十五度角望向屋外,眼角似有泪光闪过。

是的,我苏泽太委屈了,被文武百官排挤只为了为君分忧,我苏某人主打的就是忠君爱国,人设定的死死的!

其实苏泽心里屁的反应都没有,区区七百亩地,洒洒水啦。

至于因此得罪了文武百官,在官场上寸步难行,我苏泽会怕吗?

我付出了这么多,又是出钱,又是出地的,还得罪了文武百官,陛下好意思不出血吗?

苏泽演的和真的一样,朱瞻基还真的信以为真了。

朱瞻基有些感动的抓着苏泽的手,都快感动的哭了,苏泽真是太不容易了,这才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吧?

为了替朝廷分忧,为了替他皇爷爷分忧,为了大明百姓,甘愿一人背负骂名,甘愿做个不被世人理解的孤臣,简直太不容易了。

“苏兄,我不如你!”朱瞻基有些愧疚,作为当朝皇太孙,他的思想觉悟竟然还没苏泽高,这让他有些愧疚。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成他,他能做到苏泽这样吗?

恐怕是不能的吧?

苏泽被朱瞻基猝不及防的动作搞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朱瞻基的眼神有些怪异。

佩服,敬仰,愧疚,崇拜,这也就算了,我知道我人格魅力强大,可你特么好像带有一丝爱慕是什么意思?

咦.......

苏泽一阵恶寒,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连忙挪动身子,远离了朱瞻基。

苏泽咳嗽两声,不敢继续吹下去了,再吹下去他苏泽都快成圣人了,朱瞻基都快被他给忽悠瘸了。

“咳咳,太孙啊,这次之后,估计我在官场上是混不下去了,于是我想挂着东宫的闲职,待在家里教书育人,你看如何。”

朱瞻基闻言连忙劝阻道:“那怎么行,苏兄如此才华,待在家中教书育人岂不是埋没了人才?”

朱瞻基有些过意不去,苏泽毕竟是他喊来京城的,不然人家在清风县当县令当的好好的,何必来京城做个九品芝麻官呢。

尤其是让苏泽带头捐款,成为文武百官敌视的异类还是他出的主意,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如此对待苏泽,不然他良心不安。

“别啊,我觉得教书育人挺好的,还能为朝廷输送人才。”

“不行,绝对不行!”

“怎么,你嫌弃我白拿你家俸禄了?”

“不是,苏兄,这样,你别带头捐款,我想想办法,找别人捐款就是了!”朱瞻基说什么都不愿意苏泽就这么埋没了。

教书育人,为朝廷输送人才是不错,可在朱瞻基看来,苏泽这样的人做县令都屈才了,何况是教书先生呢。

“此事再说,况且就算我答应,皇爷爷和我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朱瞻基不等苏泽说话便起身离去,根本不给苏泽再开口的机会。

苏泽望着朱瞻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朱瞻基这小子上不上道,听没听懂他的意思。

这图书馆管理员谁爱当谁当,反正我是不当了。

他倒也不是怕了朝堂上那些人,对官大官小也没那么在乎,只是九品芝麻官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九品修撰能干啥,图书馆管理员能干啥?

难不成让我靠着整理图书改变大明?

这也太难为我苏某人了!

第三十四章:进宫 皇宫宫门口,苏泽穿着九品朝服鹤立鸡群。

此时正是上早朝的时间,宫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朝廷的大员,或者是朝堂新贵,一个九品小官儿出现在此地就显得格外突兀。

不只是文武百官驻足好奇,就连看守宫门的禁卫也十分好奇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苏泽由于刚中进士没多久就被外放到清风县当县令,所以官场上很多人认不出来他也情有可原,就算有熟悉的,三年不见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

苏泽独自一人站在一旁,轻轻跺了跺脚,呵出一口白气,看了看刚蒙蒙亮的天色有些无语。

这大冷天的,为了参加早朝,三更天他就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从宫外进城花了一个多时辰,又在这宫门口站了半个多时辰,脚都站麻了。

他想着日后若是经常要参加早朝的话看来还是得在城内买座宅子,最好得是在皇城边上,这样才方便些。

不然每日都要花四个时辰在上朝下朝的路上也太过耽误时间了。

想着想着,思绪就有些飘远了,皇城边上的宅子应该很贵吧,可惜没赶上好时候,若是赶上刚迁都那会儿,他在皇城边上囤个十多座宅子,岂不是发了?

就在苏泽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出声打断了他的白日梦,将他拉回了现实。

“谨言,是你吗?”

苏泽寻声望去,皱了皱眉,谨言是他的字号,只有一些亲近之人才会如此称呼他。

来人身穿一身青色朝服,模样也还算周正,此时见苏泽回应了他便面带喜色的快步走了过来。

“谨言,真的是你,你何时回京的,为何没通知我等同窗?”

来人很自来熟的开口,让苏泽有些微微不适应。

久远的记忆浮现在了脑海中,苏泽想起来此人是谁了。

来人姓李,字正***体名字苏泽记不得了,只知道是和他同期高中的二甲进士,殿试之后便进了翰林院,与苏泽的际遇天壤地别。

“正阳啊,好久不见了。”苏泽不咸不澹的说道。

态度有些冷澹,远没有对方那么热情。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记忆中此人的风评不是很好,是个势利眼。

此人原本家中有亲事,可高中之后,此人为了攀上吏部侍郎的高枝便绝口不提有亲事,甚至还威胁过女方家里不许透露出去,玷污了他的清名。

看对方如今这春风得意的模样,多半与那侍郎的女儿已经成了,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侍郎千金对他如此爱慕。

这件事不算什么秘事,不少人都知道,苏泽知道也不稀奇。

李正阳并没有因为苏泽的冷澹态度而疏离,反而热情的拉起苏泽的手嘘寒问暖。

“谨言,当日便和你说了,不要与汉王作对,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吧,被外放到了外地为官,吃够了苦头吧?”

“好在总算苦尽甘来,你还是被调回来了,好好干,谨言你一定能大有所为的!”

说着说着,李正阳有些唏嘘和感慨的说道:“你被调走之后,为兄也曾想过办法帮你疏通,可惜啊,为兄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谨言你被外放。”

“为兄无能啊!”

苏泽不动声色的抽开了手,澹澹的说道:“不怪正阳兄,一切都是苏某罪有应得罢了。”

“唉,你啊,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何必参与太子和汉王之间的争斗呢,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既然回来了,现在在何处任职啊?”李正阳假惺惺的关心了一句,继而转移了话题。

他还是比较关心苏泽回来了之后在何处任职,这也是他上来套近乎的目的。

苏泽是因为得罪了汉王被外放出去的,如今回来了,是否是抱上了朝堂上某位的大腿?

不然就凭苏泽当街怒骂汉王这一条,苏泽这辈子都别想回京。

苏泽笑了笑,拱了拱手说道:“不才如今添为太子府司经局一修撰!”

李正阳连忙追问道:“太子没说提拔提拔你?毕竟谨言你也是为太子鸣不平才会得罪了汉王啊!”

苏泽摇了摇头,澹笑道:“未立寸功,如何提拔,只是区区一修撰罢了!”

李正阳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修撰,区区九品芝麻官罢了,他还以为苏泽攀上了高枝呢。

只是一修撰,那就不值得他攀交了。

李正阳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拍了拍苏泽的肩膀,“苏泽,为兄还有事,马上要上朝了,咱们散朝了再叙旧。”

“李兄自便便是!”

李正阳摇了摇头,去一旁找其他人去了,不再与苏泽套近乎,称呼也从谨言变味了苏泽。

很现实,也很坦诚,算得上是一个真小人,起码比一些伪君子好很多,苏泽如此想到。

李正阳走到了原本他的那个小团体中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即苏泽便看到不远处的几名读书人在窃笑,以及对着他这个方向指指点点。

苏泽脸色沉了下来,收回了刚刚对李正阳的评价。

同时心中暗骂了一句狗东西,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往这狗东西家里丢炸药了。

他向来都是报仇不隔夜的,纪纲前一晚刚截杀他,他后一晚就敢炸纪纲家,李正阳敢对他指指点点,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和丁航这种莽夫呆久了思维都变得有些简单了,你惹我,我就炸你!

此时宫门洞开,午门外等待的文武百官三三两两结伴迈进了宫门,进入了代表大明权力顶端的殿堂。

苏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看着,一直等到身前无人,苏泽才迈动脚步。

苏泽孤身一人,身边无一人同行。

形单影只,与之前三五成群的文武百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初冬的阳光将苏泽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他就这样闲庭散步般一步一步走向皇宫,像是在举行某种盛大的仪式。

和高大雄伟的皇宫比起来,苏泽孤单的身影是那么渺小。

第三十五章:我们中间好像出了个叛徒 奉天殿,大明最高端的会议朝会开始了,在这座大殿中的每一个决议影响的都是整个大明的未来。

文武百官分列左右,最前方是太子,汉王,赵王以及皇太孙。

苏泽一个九品修撰自然在这座大殿中没有位置的,只得在大殿门口当门神。

等到朱棣到来,群臣弯腰行礼,山呼万岁。

朱棣来到那张象征着大明至高无上的椅子上坐定,给了黄俨一个眼神。

黄俨心领神会,挥动手中的鞭子,尖着嗓子唱诺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待到黄俨唱诺完毕后,武官队列英国公张辅率先出班。

“启禀陛下,前线有战报传来,瓦剌狼子野心,有零散部队出现在大同附近,臣请战!”

英国公张辅,其父张玉乃是朱棣口中奉天靖难的头号功臣,自从张玉在靖难之役战死后,张辅子承父业,开始了属于他的传奇。

尤其是几此征伐交趾,将交趾变为大明的交趾行省,实乃永乐年间开疆拓土第一人。

而且张辅深受朱棣信任和倚重,堪称武将和勋贵之首。

此时张辅率先跳出来请战,难免不让人猜想是否是朱棣的意思。

继张辅开口之后,武将勋贵队列纷纷出班,皆请战!

文官集团内阁杨士奇作为代表,出班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时出兵不妥,天气严寒,北征对大明不利,若要北征,也应当是开春之后!”

内阁杨荣、杨溥各自出班附和,北征他们没意见,永乐朝几次北征都是大胜而归,朝中上下对于北征并无异议,可他们觉得要打也不应该是此时打。

“陛下,臣以为,应当先发函斥责瓦剌,问问瓦剌是何居心,何故屡屡掠夺我大明边疆,是否要与我大明开战!”

“陛下,臣以为,此时应当与民休息,几次北征,国库已经打空了,实在无力再征!”

“陛下,当务之急应当先处理国内的灾情,一场大雪不少地方都受了灾,急需朝廷施以援手,拨款救灾,此时北征,不妥!”

有了内阁几位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出言,无非就是表明一个态度,北征可以,可现在不行。

“肃静肃静!”黄俨一挥鞭子,尖着嗓子呵斥。

朝堂又恢复了寂静,群臣望向上方龙椅上的皇帝,等待皇帝的开口。

朱棣就这么撑着下巴,依靠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下方吵吵嚷嚷的朝堂,视线飘远,看到了大殿门口冻得直哆嗦的苏泽。

龙椅上的老人忽然笑出了声,一言而决道:“开春后朕御驾亲征,不用再议了!”

群臣默然,户部尚书夏元吉出班禀报道:“陛下,国库空虚,恐无力支持北征!”

“不是募捐了吗,募捐了多少粮草上来?”

夏元吉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半响才艰难回禀道:“只募捐到了三百石粮食!”

朱棣笑了,笑的有些意味深长,老人从龙椅上站起来,背负双手,就这么看着下方的群臣。

诺大的朝堂,竟无一人敢在此时出声。

“北征乃大明国策,非是朕一家一姓之事!”

“都说朕穷兵黩武,好大喜功!”

“可瓦剌狼子野心,屡屡犯我大明边境,难道坐视不理?”

“这一仗,我们不打,难道要将后患留给后代子孙?”

“难道真要等到瓦剌率兵跨过长城,劫掠我大明百姓,杀我大明百姓才起兵?”

“这一仗得打,而且拖不得,开春就要打,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朱棣缓缓踱步,走到了台阶下,扫视群臣,沉声道:“诸卿可有人愿为君分忧,捐献粮草物资?”

群臣低头不语,又来了,陛下又来了,又开始忽悠咱们捐钱了。

大家都是两袖清风,为国为民的好官,想要为君分忧也无能为力啊!

倒是有几个新科进士热血上头想要出班开口说话,可很快便在上官严厉的眼神中退了回去,此时不能开口,这是大家的默契。

就连武将集团都一个个低头当鹌鹑,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表忠心。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朱棣冷笑一声,有些不屑,一群狗东西,一个个平日里口上喊的忠君爱国喊得震天响,真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个当鹌鹑了。

朱棣当然知道这些人心里想的什么,不就是害怕他和他爹太祖高皇帝一样嘛,逮着有钱的就下刀子。

虽说他之前也这样想过,想不干脆找几个看不顺眼的家伙抄家算了,可后来苏泽那小子给了他一些启发。

这群人的银子其实蛮好骗的,他之前从苏泽哪里带回来的一千坛子酒,二十两买的,全部五十两卖了出去,转手就赚了三万两银子。

这些冤大头是谁?

可不就是眼前这些装死哭穷的狗东西嘛。

一个个听说是宫里的流出来的贡品,能滋补身体,补肾壮阳,屁颠屁颠的让家中的下人给他派出去卖酒的人送钱去了。

事后朱棣一寻思,也是,薅羊毛不能把羊给杀了。

朱棣咳嗽一声,打破了大殿的寂静,大殿门口的苏泽像是得到了某中信号,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大步进入大殿。

苏泽一脸正气,朗声开口:“臣苏泽,愿为陛下分忧,为大明千古大业尽些绵薄之力!”

朱棣挑了挑眉,笑道:“哦?你一个小小的九品修撰,钱粮从何而来?”

小小,九品四个字,朱棣咬的很重。

苏泽挺胸抬头,对周遭那些杀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声若洪钟道:“臣虽无钱粮,但家中有薄田七百余亩,愿意捐献出来,换成钱粮资助大军北征,好教北方蛮夷知晓我大明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文官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货哪冒出来的?

咱们中间是不是出了个叛徒,谁的人?

武将们则是一个个侧目看向另一侧的文官,有些脾气暴躁的甚至怒目而视。

狗日的读书人,不让老子们表忠心,不让我们武将舔陛下,你们好自己舔是吧?

说好的大家都不捐款,结果你们特么不按套路出牌,派出一个九品芝麻官跳出来把全部家当捐出来了?

这都不叫谄媚君王,阿谀奉承了,这特么就是不要脸皮的舔啊!

还是你们读书人会玩,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搁这儿演我们呢?

文官们麻了啊,他们也不知道苏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我们真没想演你们!

我们文官集团好像出了个叛徒!

第三十六章:君臣情深 朱棣皱了皱眉,沉声开口道:“苏卿把家中的地都捐出来了,家里人如何生活?”

站在大殿门口的苏泽暗骂一句,老朱干嘛呢,还演上瘾了?

差不多的得了,这大门口挺冷的。

不过苏泽面上却是不显,语气激动道:“臣本布衣,世受国恩,区区几百亩薄地算得了什么!”

“如今正值大明危难之际,瓦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如何彰显我大明天威?”

“国难当头,莫说区区几百亩薄地,就算让臣现在弃笔从戎,臣也绝无二话!”

“臣虽是柔弱书生,却也能为陛下先驱,驱除蛮夷,彰显我大明天威!”

”陛下,臣愿为陛下牵马,扫荡犁庭!”

苏泽激动的身子都在颤抖,原本白皙的脸也红扑扑的。

不是他想这么卖力的演出,而是特么的真的冷啊,都是冻得!

朱棣从在大殿中徘回,良久才叹息一声,装模做样道:“卿家严重了,卿家卖地得来的钱粮,朕不愿拿!”

苏泽都想骂娘了,差不多了得了,你要真不想要,你别笑啊,你笑的我在大殿门口都能看到了。

苏泽咬了咬,直接跪下,声泪俱下道:“陛下,这是臣的一片心意,陛下若不收下,臣不如去死!”

苏泽边说边捶胸顿足,彷佛朱棣不收下,他就要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上一样。

朱棣踱步到了苏泽面前,将苏泽搀扶起来,低头的时候给了苏泽一个眼神。

苏泽有些懵,啥意思,我都这样了,还不行?

朱棣皱眉,眼角余光扫视了一下两侧的群臣,不够,继续!

朱棣见苏泽还是不开窍,意有所指的说道:”卿家有心了,若是我大明再多一些卿家这样的臣子,何愁大明不兴?”

苏泽张了张嘴,有些发懵,陛下,我也是要脸的,差不多得了,还非得让我把人都得罪完啊?

可看了看朱棣不善的眼神,苏泽只能无奈的振臂高呼!

“陛下,切莫如此说,臣相信朝堂诸公都是忠君爱国的忠臣,绝对不会吝啬些许钱粮!”

“如今瓦剌狼子野心,妄图染指我大明江山,臣不答应,朝堂诸公也不会答应,大明千千万万百姓也不答应。”

“若是坐视瓦剌南下,今日死的是边疆百姓,翌日死的便是诸君的子孙后代!”

“诸公,为了子孙后代,区区几亩薄地算什么啊?”

“若是真有人在大明危难之际,坐视蛮夷侵我大明江山,却连几亩薄地都舍不得,此等人也配当官?”

“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父无君之辈与猪狗何异?”

“苏某耻与为伍!”

苏泽怒目而视群臣,撸起袖子,眼睛都发红了。

狗东西,快捐钱啊!

再不捐钱老子没词了!

可群臣还是没有反应,即使都快被苏泽指着鼻子骂了,还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他们在等,在等陛下的承诺,承诺不会秋后算账,承诺不追究来源。

若是陛下不给出点反应,他们是不敢的,他们害怕!

老朱家的人,说实话,信誉也就那样,丹书铁卷,免死金牌都没用,还不是说砍了就砍了。

这玩意儿最终解释权在老朱家手里,说有用就是免死金牌,可免死。

说没用就是一块破铜烂铁。

苏泽骂了一阵,有些无奈的看向朱棣,陛下,我不行了,这群狗东西油盐不进的。

朱棣笑了笑,招了招手,朗声道:“来人,朕深感苏卿忠君爱国之心,特赏赐麒麟服一件!”

话音落下,一旁的小太监将早就准备好的麒麟服送了上来。

文武百官一看这一幕便知道今天肯定得出血了。

特么的连赏赐都提前准备好了,苏泽不是陛下的人,他们能把头拿下来当球踢!

陛下变了啊,现在居然和臣子勾结设局坑他们这些臣子!

苏泽更加不是个好东西,阿谀奉承君王的奸臣!

不少人心中暗骂,都快把苏泽这个二五仔给骂死了。

不过,再怎么骂,该出血的还是要出血的。

陛下都舍了脸皮不要和苏泽唱了一出双黄,摆好了戏台子。

明摆着要让他们出血,若是还装死,那就得小心真的死了。

出血有奖励,不出血是不是要见血?

张辅站了出来,第一个开口道:“臣家中也有薄田三千亩,愿为君分忧!”

得了,捐吧,再不捐陛下真要发火了。

而且又不是他们武勋中出了二五仔,是文官集团出了叛徒,既然如此也就怪不得他们武勋了。

有了张辅开头,其他武将和勋贵也纷纷开口。

“臣家中有薄田两千亩。”

“臣家中有薄田一千五百亩。”

大家都说家里有田,卖田捐的,决口不提捐钱粮。

武将和勋贵开口了,文官这边自然也得有所表示。

内阁三位大学士领衔,“臣愿捐纳田产三千亩!”

“臣愿捐纳田产两千亩!”

“臣愿捐纳田产三千亩!”

霎时间,朝堂上响起了一片捐纳田地的声音,和菜市场一样。

君臣之间无声达成了一种默契。

我们卖地捐钱,陛下你别管钱粮怎么来的,你也别对我们下刀子。

当然,也就只有第一次才会如此顺利。

目的达成,朱棣也懒得和苏泽上演君臣情深的戏码了,背负双手重新走回上方的龙椅上,施施然坐下,心情很好。

别说,苏泽这小子用着还挺顺手的,演的和真的似的。

“诸位卿家有心了,朕和百姓们都会记得诸位卿家的功劳的!”

“此次北征胜利,功劳簿上当有诸位卿家的一份功劳!”

“来人,传抄邸报,昭告天下,好让大明百姓都知道诸位卿家的拳拳爱国之心!”

文武百官和死了娘一样,脸色难看,这功勋不要也罢,只求陛下别惦记咱们家里的那三瓜两枣了。

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喊的有气无力的,和没吃饭一样。

只有苏泽一个人中气十足,一个人的声音都快盖过文武百官的声音了。

御座下方的朱瞻基只觉得畅快不已,不愧是苏兄!

能轻易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在苏泽之前,有人能让文武百官捐钱给朝廷吗?

没有!

虽说文武百官捐的有些不太情愿,可好歹是捐了,北征的粮草和物资有了不说,还能有多余的钱粮赈济灾民。

苏泽大才!

第三十七章:朱棣对苏泽的评价 早朝刚刚结束,本就在大殿门口的苏泽一熘烟就跑没影了。

等到文武百官刚转头想要去找苏泽的时候,连苏泽的人影子都见不着了。

苏泽也怕,主要是怕挨打,大明的文官是有传统的,虽然那是土木堡之变之后才有的这个传统。

他可不想成为开这个先河的人,他这次做二五仔的确是犯了忌讳,所以就先熘了。

倒也不是怕了他们,主要是他们人多,所以战术性撤退。

义愤填膺的文官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恨苏泽恨的咬牙切齿。

此时的苏泽,在文武百官眼中,那就是叛徒,二五仔,皇帝的走狗,谄媚君王的奸臣。

居然和皇帝勾结,上演了好一出群臣情深的戏码。

惹不起皇帝,还惹不起你苏泽了?

武勋倒是没那么恨苏泽,永乐年间的武勋都还算耿直,毕竟大部分都是跟着朱棣造反的人,还是比较信任朱棣的。

只要朱棣不找他们麻烦,捐点钱他们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文官集团拦着他们啊,苦口婆心的和他们讲道理,统一战线。

狗日的读书人,整天忽悠人,说什么此例不能开,开了之后皇帝以后再问他们这些臣子要钱要银子怎么办?

好嘛,咱们这些大老粗听你们的,大家统一战线,结果你们文官集团自己出了二五仔。

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武勋刚出大殿,就朝着文官集团那边吐了几口唾沫,骂骂咧咧的。

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无非是什么特么的,狗日的之类的,再多的词穷了。

文官也不和这些武夫计较,在李正阳几个翰林和言官的领头下,怒气冲冲的追逃跑的苏泽去了。

年轻人冲动,咽不下这口气,要去找苏泽麻烦。

内阁诸公与各部堂的尚书倒是没年轻人那么毛躁,坠在最后面,不紧不慢的往宫外走去。

“他们这样追出去不会出事吧?”杨荣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妥,捐了也就捐了,只要陛下不下刀子,这都不是事。

对于他们这些朝堂上的大老来说,主要顾虑就是朱棣会和他爹一样,眼里揉不得沙子,会对他们下狠手。

杨溥澹澹道:“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打苏谨言一顿,还能如何?”

户部尚书夏元吉此时说道:“早就该捐款了,国库这几年入不敷出,大明早已不堪重负了,诸公既然家里有余钱,本就应该为君分忧。”

杨士奇苦笑一声说道:“维喆,诸公不是舍不得钱粮,主要是此例不可开,此例一开,日后陛下再开口,我等又该如何自处?”

夏元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杨士奇说的也不算错,之所以没人愿意开这个头就是因为此例不可开。

这天下是老朱家的没错,但又不完全是老朱家的。

国库的钱粮也不是老朱家想用就能用的。

杨荣笑着转移话题道:“罢了,此次陛下也是急了,不然不至于还和我等演戏,陛下还是给我等留了些余地的。”

“就是,就算没有苏谨言,还会有其他人站出来开这个头,迁怒苏谨言作甚?”杨溥倒是为苏泽鸣了一声不平。

杨士奇见杨溥对苏泽有些维护的意思,好奇的问道:“弘济,你认识那苏泽?”

杨溥点了点头,“看过他的文章,字写的不错,文章也不错,是个有才华的人,若不是得罪了汉王........”

后面的话他没说,他还是很欣赏苏泽的,若不是得罪了汉王,被上官穿小鞋,成就绝不止如此。

杨荣闻声也来了点兴趣,这事他也知道一些,笑着说道:“也不怪汉王殿下恼火,听说苏谨言当时愣头青一样跑去汉王府指着汉王鼻子骂,汉王能不恼火吗?”

“听说汉王还动手了?”

“不知,听说汉王气的不轻,好几天没吃的下饭。”

“汉王倒是没动手,苏泽嚷嚷着让汉王有本事打死他,还踹了汉王好几脚!”

“外放苏泽也不是汉王的意思,是下面那些人自作主张罢了。”

几位朝堂重员在这里谈论的不是国家大事,反而是在谈论一个小小的九品修撰,说出去恐怕会让人大吃一惊。

夏元吉想了想说道:“这次之后,苏泽恐怕在官场上难以立足了,我等是否要关照一些?”

他觉得苏泽还是不错的,起码敢做这个出头鸟,这一次募捐到的物资不会少,解决了户部的大麻烦,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关照几分才是。

杨士奇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乾清宫方向,说道:“陛下自有圣裁,我等就不要插手了。”

“都是些年轻人的事,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不要去多管闲事了。”

“是极是极,年轻人多磨练磨练也不是坏事。”

这些人精自然看得明白苏泽是陛下推出来的人,没有苏泽还会有别人。

今日能顺利募捐也不是苏泽的功劳,只是君臣之间通过苏泽这个突破口达成了默契。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会刻意针对苏泽,免得恶了陛下。

当然,若是让他们知道,苏泽心心念念的想要挖儒家的根,估计他们会后悔今日的放任。

......

乾清宫,太子汉王赵王倒是没有自讨没趣,早就离开了,此时只有朱棣朱瞻基爷孙二人在。

“皇爷爷,只赏赐给苏泽一件御赐麒麟服吗?”

朱瞻基觉得苏泽这么大的功劳,朱棣只赏一件华而不实的衣服未免太抠了,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是他坑了苏泽。

正在处理政务的朱棣放下手中的奏折,挑了挑眉,“怎么,那竖子和你说什么了?”

朱瞻基没想到被朱棣看穿了心事,苦笑一声说道:“苏泽说这次得罪了文武百官,他想在家里教书育人,孙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孙儿让他带头......”

朱棣不屑的嗤笑一声,指了指朱瞻基:“傻孩子,他忽悠你呢,你以为是因为你他才愿意带头捐款的?”

朱瞻基有些茫然,他就是这样想的。

“那小子要是自己不愿意,他能提出来这个想法?”

“你以为他是为了咱们朱家才会同意的?”

“若是你说朕是要拿钱粮去修建宫殿,享乐用的,你以为那竖子会帮你出谋划策,会愿意为此得罪文武百官?”

朱棣回来了之后,早就把苏泽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查出来,不然他也不会放心朱瞻基和苏泽厮混。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小子精着呢。

就比如说纪纲截杀他,朱棣原本以为苏泽会和朱瞻基诉苦,让朱瞻基来告状。

结果没有,他自己想办法去报复纪纲去了,还很有分寸的把握了一个度,炸药都是放在纪纲茅厕的。

并没有选择把这件事闹大,君臣之间隔空达成了一种默契。

他和纪纲是私仇,不涉及朝堂。

说他有分寸是因为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天子亲军暗中截杀朝廷命官,闹大了对皇室的声誉会有影响。

百官如何看待锦衣卫,如何看待皇室?

这才是朱棣没有计较苏泽在京城放炸药的原因,因为纪纲私下截杀苏泽,他没管。

纪纲留着还有用,他还需要这条疯狗去帮他咬人,所以他暂时不会杀了纪纲。

只有等到什么时候用不上这条疯狗的时候,才是纪纲的死期。

所以苏泽要报复纪纲,只要不过了火,不把事情闹大,他也不会管。

帝王心术就是如此,只要不影响大局,下面的臣子随意闹腾。

不过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让苏泽死了,毕竟苏泽的确有些本事,还是他孙子看重的人。

纪纲和苏泽都不知道,那一晚除了他们两伙人,暗中还有一队两百精锐骑兵在保护苏泽。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苏泽就解决了这个麻烦。

奸猾似鬼,贪生怕死,小节有损,大节无亏,这就是朱棣给苏泽的评价。

你都数不清他犯了多少不痛不痒的小错,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你愣是找不到他的把柄。

说好听点是谨慎为人,说不好听点就是贪生怕死,懂得如何明哲保身。

朱棣还是有些不爽的,他觉得苏泽有些小瞧他朱棣的胸怀了,我朱棣是那种随便打杀臣子的帝王吗?

第三十八章:舌战群儒 苏泽并没有跑回家,而是在宫门口施施然的站着,等着李正阳等人。

当李正阳等人来到宫门口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苏泽背负双手站在宫门口,好像是在等他们一样。

李正阳擦了擦额头汗水,指着苏泽边斥骂道:“苏泽你这个阿谀奉承,谄媚君王的奸臣!”

“为了讨好陛下,一点读书人的风骨都不要了吗?”

“我等耻于与你同朝为官!”

以李正阳为首的翰林,言官,纷纷怒骂苏泽是奸臣,口诛笔伐,彷佛苏泽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苏泽澹定的掏了掏耳朵,回道:“没吃饭?大点声!”

苏泽一点都不慌,一群小垃圾,不知道老子在宫外埋伏了上百号人啊。

老子现在圣卷正隆,打了你们也是白打。

尤其是李正阳个狗东西,就属他跳的最欢。

苏泽此言一出,彻底捅了马蜂窝,群情激愤,众人就在宫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呵斥怒骂苏泽,连读书人的体面都不要了。

这副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菜市口卖菜呢。

看守宫门的禁卫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否要驱赶这些人。

这些人都是朝廷清贵,不是翰林就是言官,不是他们这些大头兵惹得起的。

有禁卫得到上官的吩咐,连忙跑进宫里去禀报了,要出大事了!

苏泽一点都不慌,好整以暇的和对面的那些言官翰林们骂了起来。

那些读书人还是要点脸面,骂苏泽无非就是翻来覆去那么几句奸臣,谄媚君王之类的。

苏泽那是集国骂于大成者,各种粗鄙之言加以修饰张口就来,还换了好几种口音。

苏泽一个人愣是把对面几十号人骂的不敢吭声了。

他们也很无奈,也不知道苏泽从哪里学来的脏话,骂了几十句不重样的。

人群中声音越来越小,有偃旗息鼓之势,他们骂不过了。

李正阳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被气的不轻,苏泽逮着他就是一阵输出,他是苏泽的主要输出目标,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苏泽骂累了,往地上吐了唾沫,撸起了袖子,对面人群齐刷刷后退了一步。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苏谨言还敢在宫门口动手不成?

苏泽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正气凌然。

“尔等世受国恩,捐几亩地就急了?”

“今日尔等坐视瓦剌入侵我大明领土,屠杀我大明百姓,翌日是不是瓦剌人杀尔等父母,尔等也要坐视不理?”

“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圣贤就教你们这个啦?”

“北征乃是我大明国策,非是陛下一家一姓之事,乃是天下事,轮得到尔等书生说三道四?”

“我苏泽谄媚君王,做君王的走狗?”

“我呸!”

“苏某为的是我大明千千万万百姓,为的是我大明千秋万业!”

“国家有难,我辈岂能坐视不理?”

“区区几亩田地,捐了就捐了,有何舍不得的?”

苏泽那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一顿输出,别说,还挺爽的,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道德绑架。

看看,没话说了吧,我苏某那是谄媚君王吗?

那是为了我大明百姓,为了我大明江山!

李正阳恼怒道:“苏泽,你说的好听,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忠君爱国?”

“关键是此例不可开,这次咱们捐了,下次捐不捐?”

苏泽呵呵一笑,双手一摊,一脸无赖的说道:“不知道你们捐不捐,反正我是不捐了,因为我家就七百亩地,这次我全捐了啊!”

“下次就算想要捐也有心无力了,倒是尔等家里还剩下不少地吧?”

“哈哈哈!”

苏泽哈哈大笑,扬长而去,下次捐不捐关我屁事,反正我全捐了,下次想捐也没得捐了。

苏泽扬长而去,李正阳等人站在原地脸都绿了,想杀了苏泽这个无耻之徒的心都有了。

合着你特么吃饱了就砸锅是吧?

你特么家里穷,就七百亩地,你全捐了,和陛下表了忠心,那咱们怎么办?

大家家大业大的可和苏泽这穷鬼不一样,苏泽算是寒门子弟,发家也就这几年,中了进士才发家的。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麻了,他们没想到苏泽这么无耻。

“文官之耻!”

“读书人之耻才对!”

没办法了,苏泽都跑了,他们也只能骂上几句泄愤了。

骂完之后,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去,有些颓然。

苏泽都摆明了不要脸了,他们也没办法,骂又骂不过,讲理吧又没理。

宫门外不远处,有一个小摊子,摊子上摆放着几十个新鲜的西瓜。

丁航拿着西瓜大声吆喝道:“卖西瓜咯,新鲜的西瓜哦!”

李正阳等人刚出来便看到了这个摊子,他们还有些意外,居然有人敢在宫门口做生意。

不过他们也没多想,应该一会儿就被驱赶了,倒是对这西瓜来了点兴趣。

这时节,就算是他们想吃点新鲜的瓜果蔬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李正阳眼珠子一转,说道:“诸位,不如一起去看看这西瓜?”

众人想了想,刚刚被苏泽气的不轻,此时来块西瓜降降火也不错,于是结伴而去。

李正阳来到小摊前开口问道:“店家,你这西瓜哪里来的,这时节有西瓜吗?”

丁航咧了咧嘴笑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在南方用特殊方式培养出来然后送到京城来的。”

李正阳想了想,南方温暖,这时节能种出西瓜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伸手敲了敲翠绿的西瓜,还真是货真价实的西瓜!

“多少银子一个?”

“十两银子!”

“你不如去抢!”李正阳目瞪口呆,特么的什么瓜要十两银子,金瓜吗?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说不值这个价!

虽然这个时节的西瓜稀罕,可也绝对值不了十两银子,十两银子都够平民百姓一家三口用一年了。

丁航摇头晃脑,按着苏泽教他的开始忽悠:“这位大人,十两不贵,这可是独一份啊,你想想这时节培育出来西瓜这种稀罕物得多不容易。”

“再加上从南方运到京城,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十两真不贵!”

李正阳有些犹豫,他想要请诸位同僚吃西瓜好拉近一下关系,可关键这么多人得买十个才够。

一个十两,十个就是一百两,这对他来说也不算是一笔小数字了。

丁航见领头的这个好像有点犹豫,激将道:“大人该不会买不起吧?”

李正阳涨红了脸,转头看看身后的同僚,一个个流着哈喇子,眼巴巴的望着他,没一个人说要自己掏钱买的,更别说买来请大家吃了。

李正阳咬了咬牙,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递给丁航。

“这玉佩本官花一百二十两买的,给本官开十二个瓜!”

说完,李正阳朝着同僚拱手道:“今日李某请诸位同僚吃瓜,犯不着因为苏泽那奸臣生气,吃个瓜降降火!”

“多谢李兄!”

“那就谢过李兄了,李兄才是我等楷模,不似那苏泽,简直是读书人之耻!”

众人纷纷道谢,恭维了李正阳一番。

李正阳笑呵呵的,觉得很受用,这瓜买的不亏!

丁航闷头切瓜,听到他们骂苏泽也不吭声,只是把骂苏泽的那几个人样貌都记住了。

他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瓜给开好了。

李正阳等人纷纷拿起瓜吃了起来,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鲜甜的西瓜汁水。

众人吃了两口瓜,原本糟糕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似乎忘记了之前差点被苏泽气死。

这时节来上一口西瓜,简直是人间幸事。

就在李正阳等人美滋滋吃着西瓜的时候,刚刚跑没影的苏泽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丁航,狗东西,一早上卖了多少瓜了?”

苏泽迈着嚣张的步伐走了出来,身后带着十多个贴身侍卫,趾高气昂,骂骂咧咧。

丁航和个狗腿子一样连忙跑上去汇报道:“少爷,这地方没什么人,生意不太好,一大早只有这几个冤大头买瓜了!”

一边说,一边把玉佩递给苏泽。

苏泽接过玉佩,撇了撇嘴,有些瞧不上,骂了一声,“就一块玉佩?”

而另一边原本美滋滋吃瓜的李正阳等人愣住了,顿时觉得手里的瓜不香了。

这西瓜是苏泽的?

第三十九章: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不是说这瓜是从江南运来的吗?”李正阳愣愣的看向丁航问道。

丁航咧着嘴笑道:“是啊,是我们家少爷从江南运来的啊!”

李正阳讷讷无言,有些无言以对。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不知如何反驳。

人家也没说这瓜到底是谁家的,是苏泽的又怎么了?

可李正阳就是觉得胸口憋了一口气,有些不痛快。

苏泽刚刚才和陛下串联,坑了他一千多亩地,他心里还在滴血呢,没想到这才没一会儿,又给苏泽送钱了。

送钱也就算了,还被人家说是冤大头。

不止是李正阳觉得不痛快,其他言官和翰林也是同样的心情。

只是毕竟买瓜花的不是他们的钱,他们心情要比李正阳这个冤大头好上那么一点。

李正阳木着脸说道:“苏泽,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可行这商贾之事,岂不是丢尽了朝廷的颜面!”

“况且,此乃皇宫重地,你居然敢在这里卖东西,就不怕陛下问责吗?”

苏泽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李正阳傻了吧唧的,你也知道这里是皇宫啊,老子既然敢在这里卖瓜,那肯定是陛下默许的啊,没看见不远处那些禁卫都不管吗?

因为我卖瓜的钱全捐给陛下了啊,老朱家穷成那样子呢,能不要这钱吗?

这瓜吧,平民百姓买不起,也就只有那些达官显贵才买得起了。

整个大明何处的达官显贵最多呢,可不就是此地了嘛。

一个个富的流油,花十两银子买瓜算什么,小钱罢了。

苏泽就是觉得看不得这些狗东西家里比他还有钱,何况还都是民脂民膏,他这也算是劫富济贫了吧?

苏泽做了一番心里安慰,呵呵一笑:“苏某家中贫穷,只有七百亩地,但是吧,苏某又是个忠君爱国的人。”

“所以为了替陛下分忧,为大明分忧,陛下特许了苏某在此地卖瓜。”

李正阳拳头紧了,其他人的拳头也紧了,看到苏泽那张欠揍的脸,这些读书人有些绷不住了。

此时他们只想把苏泽按在地上痛打一顿,这等损人不利己的狗东西,简直就是读书人之耻。

为了讨好陛下,他连脸皮都不要了!

最特么关键的是,这个狗东西讨好陛下的,用的是他们的银子。

这算什么,钱咱们出了,可什么好处都没有,好处全被苏泽给拿去了,这特么上哪说理去。

如今在陛下眼里,苏泽就是忠君爱国的典范,是臣子中的楷模,而他们呢?

苏泽看到有人在撸袖子,挑了挑眉,战术性后退了一步,躲到了丁航后面。

“怎么,还想打人不成?”

李正阳看了看苏泽身边那几十名凶神恶煞的护卫,又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这些柔弱书生,他选择认怂。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苏泽,以前的你还让兄长我敬佩,刚正不阿,敢于直言,不惧君王。”

“你虽然被外放出去了,可咱们这些同窗谁不敬佩你三分!”

“三年不见,你变了,你如今为了讨好陛下,连读书人的风骨和脸皮都不要了。”

“看来是汉王把你的骨头打断了,你苏泽站不起来了!”

苏泽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讥讽的笑道:“读书人的风骨有屁用,能让大明百姓生活的更好吗?”

“能让瓦剌不再南下劫掠我大明吗?”

“若你们觉得苏某不算是个读书人,那就不算吧!”

“你们觉得苏某是读书人之耻,那就是吧!”

“可苏某自觉没有做错,尔等读书人整日将忠君爱国,为民做主挂在嘴边,可实际呢?”

“苏某不是为了讨好陛下,苏某是为了边疆那千千万万大明百姓!”

“苏某不愿再看见我大明百姓惨死在北方蛮夷的屠刀之下!”

“又不要尔等提刀上马,不过是出些物资,资助那些前方奋勇作战的将士,尔等便觉得接受不了了?”

“别忘了,尔等的那些财富都是从哪里来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有何不对?”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泽吐了口唾沫,挥袖而去,只留下了李正阳等人表情难看的站在原地,任由苏泽扬长而去。

人群中有翰林神色复杂说道:“苏泽也不算是为了自己,他不也捐了嘛。”

“此事我不再参与,告辞!”有人拱了拱手,直接离开了。

已经远去的苏泽回首望去,说了句丁航等人听不懂的话。

“还有救!”

“少爷,我把刚刚那几个骂你的都记下来了,要不找个时间套他们麻袋打他们一顿。”

苏泽刚刚酝酿起来的情绪有些绷不住了,扭头看了一眼丁航,神色不善。

“打他们做什么?”

丁航愤愤不平道:“他们骂你啊少爷,这你能忍?”

苏泽张了张嘴,“那什么,阿丁啊,少爷不是常教你要与人和善吗?”

“为何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呢?”

丁航咬牙切齿道:“可他们骂你啊,少爷,我发现你进京之后脾气变好了,要是以前有人敢骂你,你早就放狗咬人了。”

苏泽干巴巴道:“不是,大家只是想法不一样,犯不着套他们麻袋,再说了,人家不是还给咱们送银子了吗,你见过有打客人的老板吗?”

丁航不假思索的点头,“有啊,少爷你不就是吗?”

苏泽板着脸,拳头硬了,他现在也想打人了,可一看周围其他侍卫都是一脸赞同的表情,苏泽有些心累。

老子迟早被这群无法无天的狗东西坑一把大的!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就因为骂了我几句,你们就打算套人家麻袋?

苏泽尝试将丁航这群莽夫的思想给扭转过来,“那什么,要与人和善,让他们骂好了,被骂两句又不会丢块肉。”

“不行,少爷,兄弟们咽不下这口气,你能忍,兄弟们忍不了!”

“是啊少爷,这群狗东西居然敢骂少爷,简直就是看不起少爷你!”

“就是就是,这样的人在咱们清风县,早被乡亲们打死了。”

苏泽脸色垮了下来,有些恼怒道:“好了,特么的,别说了!”

“你们这群狗东西巴不得少爷死了你们好吃席是吧?”

“我先说好,你们要是谁敢私下去做什么,那就滚出苏家,我不认得你们!”

“尤其是你丁航!”苏泽狠狠的瞪了丁航一眼,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丁航这个狗东西,迟早会被这狗东西坑一把大的。

丁航挠着头,讪讪一笑,别说,他还真打算带着几个弟兄去敲闷棍去。

对于他们这些清风县出来的人来说,苏泽的话比圣旨都管用,既然苏泽说了放那些人一马,他们也只能低着头生闷气了。

他们这些一直跟着苏泽的亲近人明显可以感觉到苏泽进京之后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快乐,这让他们有些伤心。

那个曾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苏泽好像死了,死在了离开清风县的那一天。

第四十章:这波啊,这波我在大气层 苏泽也感受到了侍卫们的情绪低落,虽说他们都是自己的侍卫,按照这个年代的说法就是他苏泽的家仆,签过卖身契的。

可苏泽从来没有把他们当过外人,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如此死心塌地的跟着苏泽。

苏泽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人都是会成长的,以前他在清风县,他可以无拘无束,嬉笑怒骂皆由本心,可如今到了京城,难免会觉得有些束手束脚。

就像是原本在池塘里作威作福的鱼,整日欺负那些小虾米,

可如今他掉到了海里,一不小心就会被其他大鱼给吃掉,这让他如何不小心谨慎?

尤其是他心中还藏着很多注定不能与外人言说的秘密,所以他在这个时代注定是孤独的。

虽说朱瞻基此时还和他站在一起,算是同道中人,两个人都愿意为了大明更加强盛而努力,可.......以后呢?

现在两人关系亲密无间,可以后呢?

做了皇帝的朱瞻基,和皇太孙朱瞻基终究还是会不一样的。

“少爷,要不咱们回清风县吧,不受这委屈了好不好。”丁航这个一米八的北方汉子,眼角含泪。

他觉得京城一点都不好,还没到京城呢,在路上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给截杀。

到了京城之后,如今更是被那些读书人骂,没有一个人替他家少爷说话。

丁航觉得有些委屈,不是他委屈,他是为了苏泽不值。

他觉得苏泽便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带领着乡亲们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

虽说苏泽脾气有些暴躁,动不动就呵斥怒骂他们,可苏泽也从未亏待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他觉得苏泽这样的人不应该受这种委屈,被人指着鼻子骂了都不敢动手。

苏泽笑了笑,踹了丁航一脚,“哭什么,哭丧呢,老子不是也骂回去了吗,老子又不吃亏。”

“可是少爷你以前都只动手的,现在都不敢动手了。”丁航闷声回道。

苏泽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觉得丁航思想有问题啊,为什么别人骂了我,我就得打回去?

“阿丁你想错了,是老子坑了他们,还不准他们骂我两句?”

“可忠君爱国,为君分忧,连我这个之前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些读书人为什么不理解呢,少爷,我想不明白。”丁航有些疑惑。

在苏泽来清风县之前,那些朝廷的人每天都和他们这些泥腿子,乡下人说要忠君爱国,要为君分忧,你们交上来的粮食,都是为了朝廷。

可为什么换成让他们为朝廷捐点东西,他们又如此愤怒呢?

丁航想不明白,他觉得不应该。

苏泽想了想,边走边说道:“他们这些读书人啊,书读的太多,想的也就越多了。”

苏泽也不知道该和丁航说些什么,说的太高奥了丁航也听不懂。

归根结底还是封建制度和社会风气的问题。

皇帝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大家都不敢露富,害怕皇帝下刀子,一不小心就是家破人亡。

那些富商,豪绅更是把钱财埋在床底下都不敢露出来,怕的就是上面的人见财起意。

这也导致了封建时代的经济不流通,经济始终掌握在那么一小部分的人手里。

就说崇祯时期,朝廷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连军饷都发不出来了,崇祯问大臣要钱,一个个的都说没钱。

结果李自成一进京城,抄了这些口口声声说没钱的人家,抄出来多少银子?

七千多万两白银!

整个大明那时候才有多少白银储量?

一些百姓可能一辈子都没和银子打过交道。

苏泽觉得这个风气很不好,经济都不流通,如何发展经济,钱又如何到百姓手里?

而且国家想要发展,土地兼并问题必须要解决。

几乎每个王朝到了后期之时,无一例外都会陷入一个问题,就是土地兼并。

当年,王莽夺取政权后,就花了很多心力想克服这个问题。

但是,他上位的方式有点不一样,他是靠着权贵阶级的帮助才获得了皇权。

当然,也是因为他的土地改革刺痛了这些阶级,最终,使得他的改革不了了之,而自己不仅两边都没讨好,连自己的下场都不是很好。

由此可见,土地问题事关国运。

其实,看那些王朝新建时,土地都会进行一次重新分配。

原有的统治体系被推翻了,这时,新的统治者为了能让国力迅速恢复,不会允许土地更多的囤积于私人手上。

于是,百姓们手中有了地,便开始安心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看每个王朝在开始的那几年,都会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且赋税大多都是减免的。

因为,百姓没钱,国家更不会有钱,而百姓生活宽裕后,自然就带动了贸易,慢慢的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因此,历史上的那些盛世,都是贸易极其活跃的时期。

这样一来,国内的经济活力被彻底激活,社会呈现出了一片欣欣向荣之相。

那么,为何后来王朝都会走向凋零呢?

后来,土地又慢慢集中到了私人之手,很多人只得去做雇工,给地主们做佃农。

虽然土地的产出也许没啥变化,但是,赋税这一块的变化可大了,地主们不愿意多交钱。

以至于,国家的损失就大了,消费力下降了。

最终,经济活力萎缩,进一步影响了国家实力,慢慢的蚕食了这个国家的所有。

所以,土地兼并问题必须要得到解决,暂时苏泽并没有想到一个有效的解决方式。

现在的他也没有资格和实力去解决这个问题,这一次捐地也只算是一种试探。

结果可想而知,这些人把地看的比命还重要,苏泽敢肯定,这一次绝对不会有人捐地,而是换成等价值的东西。

现在那些骂他苏泽的人还以为他就只是想着讨好朱棣才提议捐地的,殊不知苏泽这波在大气层。

老子不仅想让你们捐地,还想要让你们卖地,交税,把埋在地里下崽的银子都拿出来。

一想到这些狗东西家里都成千上万亩地,苏泽就恨的牙痒痒。

整个大明不允许有人比我苏某人还有钱!

苏泽想着想着就乐了,走在大街上便笑出了声,引得丁航等人纷纷侧目。

不少人更是担忧的望着苏泽,少爷不会是被骂傻了吧,这都能笑的出来?

苏泽对丁航等人怪异的眼神视而不见,丁航他们不懂,为他打抱不平。

殊不知苏泽心里乐呵着呢,这才哪到哪啊,骂几句算什么,日后那些人吃了自己的心都有。

第四十一章:汉王到来 接下来的两天朝野震动,在文武百官带头捐款下,士绅与豪商也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纷纷踊跃捐款。

既然朝堂上那些人精都敢捐款,他们这些人自然也就胆子大了起来。

何况还有看的着的利益在诱惑着他们,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是很低下的,眼前有了一个光耀门楣的机会,些许钱财他们还是不会吝啬的。

商人本就是逐利的,为了那十个特权名额都快把狗脑子打出来了。

特权名额倒是没什么,关键是能在陛下面前有了名姓,相当于多了一张保命符。

起码以往那些欺压他们的官吏不敢再和往常一般肆无忌惮了,多少得掂量一下。

咱也是在陛下面前有名号的人,有御赐的麒麟服,那些读书人总不可能看不顺眼就踹咱几脚了吧?

在这种氛围的带动下,民间的百姓也或多或少的捐了点,多少是个意思。

毕竟陛下是为了赈济灾民和北伐,再加上老朱家此时还是很得民心的,尤其是北平这地方还是朱棣的龙兴之地,经营多年。

因此此次捐款的数目十分可观,听说这几天皇帝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脾气都好了不少。

都没怎么打骂纪纲了,只是让纪纲在乾清宫跪了整整一天。

虽说也不知道纪纲犯了什么错就是了,皇帝给出的理由是有人弹劾纪纲,可到底是因为什么,也就只有皇帝知道了。

再说了,皇帝想收拾谁,还需要理由吗?

别说外人不知了,就连纪纲本人都是一头雾水,刚差点被人炸死,凶手还没抓到呢,隔天就在皇宫跪了整整一天,腿都差点跪断了。

他也不知道他哪里惹皇帝不开心了,可能是皇帝觉得看他不顺眼吧,纪纲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殊不知,这是皇帝在给苏泽表功呢,好歹苏泽这次也付出了不少,得罪了文武百官,总得给点甜头尝尝。

纪纲不是截杀过你吗,朕虽然没杀他,可也给你出了口气,你炸纪纲的事情,朕也没找你麻烦。

你看,朕还是向着你的。

朱棣想了想,苏泽这小子还是不错的,虽然有很多臭毛病,可这小子确实不错。

好吧,主要是这次收上来的粮食和物资太多了,朱棣觉得要补偿一下苏泽,免得下次苏泽撂挑子不干了。

这小子就是个大肥羊,得好好养着才行,不能让羊跑了。

朱棣开心了,夏元吉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他也没想到居然能募捐上来这么多物资。

这下国库里总算是不用跑老鼠了,好歹有点存货了。

前些日子他可是愁的头发都白了,国库没钱,偏偏大明各处都需要用钱。

文武百官或多或少对苏泽都有些怨念,觉得苏泽是个二五仔,是臣子中的叛徒,皇帝的走狗。

可夏元吉却对苏泽刮目相看,别管苏泽是不是二五仔,反正是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苏泽也莫名其妙的出名了,文官中的败类,读书人之耻这样的名声在官场上传播来开,可想而知苏泽的官声已经臭了。

而这场风波的中心人物苏泽对此并不在乎,此时的他正关在房间的和自己的侍女.......

下五子棋!

这年头娱乐活动贵乏,再加上天太冷了,也懒得出门,所以苏泽也只能自己找点乐子了。

“哈哈哈,幺幺,你又输了!”苏泽叉腰,得意洋洋。

无敌真是寂寞啊,本少爷下棋还从未有过对手。

“少爷你耍赖,怎么还带悔棋的!”苏幺幺羞恼的瞪着苏泽。

她是一次都没赢,可她输的不服,她再笨也不至于一次都赢不了。

一开始确实不会,苏泽屡占上风,可后来她会了之后,苏泽想赢她也没那么简单。

可赖不住苏泽不要脸啊,玩个五子棋都欺负小姑娘。

苏泽没好气的揉了一下小丫头的头,哼哼道:“怎么,还不准本少爷欺负你了,本少爷怎么不去欺负丁航?”

“少爷欺负你那是爱你!”

苏幺幺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你不是不想欺负丁大哥,而是丁大哥太笨了,怎么教都教不会。

苏泽一开始是和丁航下棋来着,可下了没几盘就把棋盘砸了,还踹了丁航两脚。

苏泽讪笑一声,丁航那狗东西比他还不要脸,他玩不过,恼羞成怒之下可不就砸了棋盘嘛。

就在苏泽和苏幺幺打情骂俏的时候,屋外传来了苏一的声音。

“少爷,下面的人说庄子来了生人,瞧着不像是善茬,带了不少人。”

苏泽一听就怒了,勐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狗东西,承受能力就这么差吗?”

“不就是捐了点地,还带着人打上门来了?”

“苏一,抄家伙,干他娘的,骂两句得了,本少不和他们计较,天子脚下还敢打人是吧?”

苏泽还以为是有人舍不得捐地怨恨他这个二五仔,带人找麻烦来了。

他咬牙切齿,觉得这些人真是不要脸啊,骂两句就得了,这怎么还玩不起呢。

而且,这才坑你们几亩地,你们就急了,那下次老子坑的你们卖血的时候,你们不得把我给杀了?

不行,此风不能助长,苏泽一瞬间就下定决心要给这些狗东西一个教训,不然还以为他好欺负呢。

苏泽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结果被苏幺幺一把抓住衣角。

“少爷,你要不别去了吧,万一伤到了你怎么办?”苏幺幺一脸担忧。

苏泽拨开苏幺幺的手,咬牙切齿道:“不行,我不去他们还以为我怕了呢!”

打架嘛,打的就是个气势,打不打得过再说,绝对不能怂!

苏幺幺见劝不住苏泽,也不再多说了,只是一脸担忧的望着苏泽离去的背影。

苏泽出来了之后,家丁和侍卫也都准备齐全了,一个个的都是全副武装,除了没带燧发枪,其他的能带的都带了。

就连苏泽都抄着一把刀,和个地痞流氓一般大手一挥,“走,干他娘的!”

一群人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丁航带着人还在外面的路上拦着那些外人。

苏泽还没靠近就一路骂骂咧咧,大声嚷嚷,“狗东西,没长眼睛啊,不打招呼就来,踩坏了地里的庄稼我杀了你!”

骑在马上的朱高煦愣住了,苏泽在骂本王?

不是,本王还啥都没干呢,你骂本王?

再说了,这地里特么有庄稼?

朱高煦抬头扫视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庄稼地,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不远处赶来的苏泽一行人。

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欺负老实人嘛!

本王只是来看看,想着缓和一下关系,看看能不能招揽你。

结果你上来就噼头盖脸一阵骂,还带着人要来干本王?

朱高煦觉得心情有些糟糕,隐约又想起了三年多前苏泽踹他的那几脚。

三年前也是这样,苏泽这狗东西莫名其妙的跑到汉王府指着他的鼻子骂。

一边骂还梗着脖子,让汉王有本事就打死他,哪里像是读书人,简直就是个二皮脸滚刀肉。

第四十二章:做生意还是得看陛下的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汉王这样的军伍中人,再加上汉王脾气本就暴躁。

此情此景,汉王也忘记了来这儿的目的,他怒了!

胯下跟他多年的战马也焦躁的踩踏泥地,蠢蠢欲动。

身后的那些亲卫也纷纷拔刀,眼看着就要大动干戈了。

对面的丁航等人如临大敌,不过也没人后退一步,寸步不让,死死的盯着汉王等人。

当苏泽提着刀,骂骂咧咧的挤开挡在前面的丁航等人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汉王那张冷冰冰的臭脸。

四目相对,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苏泽愣住了,皱着眉头开始思考,这人好丑啊,不过好像很眼熟,是谁来着?

苏泽终于想起来了眼前的人是谁,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刀扔到了地上。

“哈哈哈,原来是汉王殿下呀!”

“臣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汉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汉王恕罪!”

苏泽打了个哈哈,企图蒙混过关,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个不能打,起码现在不能打,打了朱棣得弄死他。

苏泽连忙给丁航等人使眼色,让他们把手里的武器放下。

可丁航此时正顾着展露自己的肌肉,丝毫没注意到苏泽递给他的眼色。

丁航昂首挺胸,虎目圆睁,呲牙咧嘴,恶狠狠的盯着马上的汉王。

他听到了骑在马上的是汉王,可是他不怕,他丁航别的没有,就有一身胆,谁想动苏泽,除非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骑在马上的朱高煦听到苏泽的话脸色好了一些,冷冷的说道:“苏泽,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你已经当着本王的面骂了本王两次了!”

“再有下一次.......”

朱高煦话没说话,苏泽已经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牵马了。

“哈哈哈,汉王殿下,臣之前也不知道是你来了啊,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朱高煦眉心跳动,苏泽现在对他这么客气?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此时苏泽已经牵着他的马往庄子里面走去了。

朱高煦欲言又止,他觉得苏泽太客气了,这和以前不一样。

难不成是这三年苏泽转性了?

就这样,朱高煦带着一头雾水跟着苏泽来到了苏泽的大宅院中。

苏泽一进来就十分热情的招呼朱高煦坐下,吩咐下面的人端上来酒水和茶果,简直热情的让朱高煦有些不适应。

坐在椅子上都觉得十分别扭,跟椅子上有钉子似的,坐立难安。

尤其是苏泽还一脸笑容的对着他笑,让他觉得如沐春风。

“咳咳,那个苏泽,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朱高煦有些别扭的说了一句。

他还是喜欢苏泽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苏泽笑呵呵的,客气点好,不客气你揍我咋办?

要不是你爹是皇帝,你看老子让你进这个门吗?

“诶......汉王殿下,此言差矣,臣以前年轻不懂事,得罪了汉王殿下,还望汉王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臣这一次!”

“这样,臣先自罚三杯,以表敬意!”

说完,苏泽也不管朱高煦是何表情,哐哐就是三杯酒干了下去。

苏泽喝完之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汉王,试探性地问道:“汉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若是有臣能效力的地方,殿下只管开口。”

你要是来是为了揍我一顿,那就别特么喝了,我苏某人受不了这委屈。

朱高煦被苏泽盯得有些不自在,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一口酒下去,朱高煦眼前一亮,也顾不得苏泽为何突然这么热情客气了。

他指着酒壶,目光灼灼的盯着苏泽说道:“这酒可是那什么十全大补天仙酒?”

苏泽挑了挑眉,这是谁取的名字,没文化真可怕,这特么明明是神仙酒,也就是清风县制造的蒸馏酒,里面最多也就加了点枸杞。

十全大补天仙酒,真特么能吹!

苏泽点了点头说道:“汉王喜欢,若是喜欢的话,臣这里还有一点,可以送给汉王!”

要是能送点酒把朱高煦这瘟神给送走,苏泽还是很乐意的,这酒又不值钱,也就一两银子不到成本,十壶也就十两,老子卖个西瓜就赚回来了。

朱高煦一拍大腿,激动道:“你这儿真有?”

“听说这是宫里流出来的,是贡品,要五十两银子一坛呢!”

“本王之前倒是想买,可数量太少了,一共也就一千坛,想买也买不着!”

“本王还去找父皇了,可父皇说没了,父皇说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喝不得酒,下次有了再给本王!”

“你这酒哪来的,本王也不白要,本王花钱买两坛!”

军中之人多爱酒,朱高煦本就爱酒,早就想尝一尝这十全大补天仙酒了,可一直没机会,没想到今日来苏泽这儿倒是有意外之喜了。

朱高煦对面的苏泽嘴角抽搐,欲言又止。

苏泽试探的说道:“这酒是不是有强身健体,补阴壮阳的功效?”

“一壶提神醒脑,两壶强身健体,三壶长生不老?”

朱高煦哈哈大笑说道:“这酒本王觉得没说的那么好,不过滋味倒是不错,好酒难得,五十两也不算什么!”

苏泽深吸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看了眼朱高煦。

心中则是一肚子槽不知道该从何吐起,做生意还得看陛下啊!

这尼玛比我还坑!

我一两的酒卖二十两已经觉得觉得自己够黑心了,可没想到陛下的心剖开都黑透了。

二十两买来的,转头卖出去就是五十两,一来一回就是三十两的利润。

卧槽,陛下才是做生意的好手啊!

还取了一个十全大补天仙酒的名字,别管这些冤大头信不信,毕竟是从皇宫里流传出来的,是贡品,是皇帝夸过的好酒,不怕没人不买单。

这营销也是没谁了。

不过换个方式想一想,陛下的心也没那么黑。

他明明可以直接抢的,可却还是给了冤大头们一壶酒。

陛下仁义之君啊!

苏泽讷讷无言,头一次语塞了,他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产生了怀疑。

同时他也觉得自己还算是有点良心的,心还没黑透,得反思一下自己。

“那什么,汉王,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几坛就是了,不要钱。”

苏泽讪讪一笑,这收钱他觉得亏心的慌,一两银子不到的成本,五十两卖给汉王,他害怕汉王知道了真相会杀了他。

同时他打定主意,以后离朱棣远一点,朱家的穷鬼穷疯了,为了钱眼睛都红了。

苏泽在思考,要不要把清风县的银子藏好,虽说捐了十万两,可清风县还是有剩余的,苏泽有些怕了。

他害怕被朱家的穷鬼盯上,他这种有钱人最讨厌的就是穷鬼了。

偏偏这穷鬼还是大明最有权势的人。

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些狗大户为何都喜欢把银子埋起来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诶,本王不白要,想必你这酒得来的也不容易,本王不能白要你的,明儿本王就送钱来。”

朱高煦嫌酒杯太小,喝着不过瘾,已经换了大碗,大口喝酒。

苏泽打了一个寒颤,低头喝酒,也不提送汉王酒的事情了。

他其实想说,这酒得来的挺容易的,清风县还有起码一万坛搁在酿酒厂吃灰呢。

这玩意儿目前就朱棣一个冤大头愿意花钱买,他又离开了清风县,还没来得及找别的冤大头。

现在好了,别找了,要是市面上出现同款酒,还卖的那么便宜,断了朱棣的财路,朱棣能杀了他。

第四十三章:来自汉王的招揽 “苏泽,你不如来汉王府吧,本王给你个长史做做怎么样?”

酒过三巡,汉王突然说了一句让苏泽摸不着头脑的话。

苏泽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了,诧异的看向汉王。

这是在招揽自己?

可是关键是自己和汉王不对付啊,这孙子该不是想招揽自己好报三年前的仇吧?

由不得苏泽不警惕,汉王的度量可没那么大,自己三年前得罪他得罪的不轻,这无缘无故的为什么突然招揽自己?

“汉王这是什么意思,臣听不太懂。”苏泽装傻。

跟着汉王混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朱高煦眉头一挑,有些不悦,他没想到苏泽会拒绝他。

他汉王这也算是不计前嫌,礼贤下士了吧,苏泽居然不吃这一套?

“苏泽,你在东宫做一个九品芝麻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来汉王府,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朱高煦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苏泽肩膀,拍的苏泽肩膀一沉。

苏泽苦着脸说道:“殿下,松手,肩膀快断了。”

朱高煦哈哈大笑松开了手,也不管还在揉肩膀的苏泽。

苏泽暗骂一声,汉王这狗东西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汉王殿下,臣觉得在东宫和汉王府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陛下效力。”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是给太子办事的,我是效忠陛下的,汉王你就拉倒吧。

算是婉拒了汉王。

朱高煦喝了口酒,抹了抹嘴,沉声问道:“你铁了心跟着太子一条道走到黑了?”

不等苏泽说话,朱高煦盯着苏泽继续开口道:

“本王是看得起你,觉得你和那些穷酸腐儒不一样,起码别的不说,胆气是有的。”

“那些狗东西只知道背后说本王坏话,说本王是德不配位,你苏泽倒是坦荡,敢指着本王鼻子骂。”

“就比如这次,若不是你这个搅屎棍,他们会捐钱吗?”

“呸,一个个的都是伪君子,整日把忠君爱国挂在嘴上,一到办正事的时候,一个个的就装死了!”

朱高煦嘴角挂着几分讥讽,显然对那些道貌岸然,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伪君子们有些不屑。

朱高煦本就和文官集团尿不到一个壶里,文官集团不说全部,起码一大半都是支持太子的。

朱高煦又是个脾气暴躁的军伍中人,对文人的那些弯弯绕绕也不太懂,满朝文官,也就苏泽这个耿直的读书人入得了他眼了,起码坦坦荡荡,不虚伪。

朱高煦对面的苏泽脸色难看,险些摔杯为号让屋外的人进来把朱高煦打一顿。

汉王这武夫真的很讨厌啊,会不会说话啊?

我好歹是为了你们老朱家才跳出来的,什么叫搅屎棍?

朱高煦这句话对苏泽来说无疑是被背刺了,简直就是寒了众将士的心。

怪不得文官集团不喜欢你,就你这张破嘴,人家傻了才会跟着你混。

瞅瞅人家太子,礼贤下士,爱民如子,儒雅随和,一看就是仁义之君。

再看看汉王,尖嘴猴腮,嘴巴还臭,哪有一点帝王之相的样子?

这人啊,就怕对比!

苏泽脸拉的老长,语气也不那么好了,不冷不澹的回了句,“殿下,让臣去东宫做修撰是陛下的旨意,臣不敢忤逆。”

朱高煦嗤笑一声说道:“本王知道你想的什么,这次立了大功,以为这次傍可以着太子这颗大树飞黄腾达是吧?”

“呸,你想的倒美,你知道那些读书人怎么说你的吗?”

“说你是皇帝的走狗,阿谀君王的奸臣,读书人的耻辱。”

“就你这官声,你还想在朝堂上混呢?”

“你也不想想,你玩的过那些老狐狸吗?”

“三年前,本王还没说什么,你就灰熘熘的滚出了京城,你还看不明白?”

“你也别指望着太子爷了,老大那个人怎么说呢,耳根子软,现在也许还会欣赏你重用你,可等到那些伪君子在他耳边扇风点火,挑拨一下,你看看他还会搭理你吗?”

“所以,除了本王这儿,你没地方可以去啦,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选择。”

朱高煦说完自顾自地喝酒,也不管苏泽如何,这番话不是他想出来的,是老三赵王想出来的,他照着读的。

这些弯弯绕绕的他不喜欢,也不屑去做。

可他也不能坐视老大得到苏泽这个助力。

这两天他也没闲着,苏泽这几年的事迹早就一一摆放在他的桉牍前了。

老头子忽然把苏泽从外面调回来,还塞到了东宫,朱高燧和朱高煦都觉得有些不寻常。

其中内幕他不知晓,但只要能让太子不痛快,那他和赵王就痛快了。

苏泽深深的看了一眼朱高煦,皱眉不语。

沉默了良久,苏泽冒着得罪汉王的风险开口了。

“殿下非要和太子争?”

苏泽虽然心里不认同这种制度,可在封建王朝时期,这种制度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自古以来,王位或者皇位的传承,都是一件关系国家政局稳定与否的大事。

最早先在商朝时期,继承制度是按父死子继,辅之以兄终弟及来实行的,但后来逐渐变成了向嫡长子继承制转变的趋势。

到了西周初年,周公制礼作乐,实行嫡长子继承制,并且进行了规范。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长子继承制有许多缺陷,为什么还要坚持这种制度呢?

其实,不采取这种制度,可能弊端更多。

有个俗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不事先确立一个固定的继承模式,就会乱套了。

比如说都觉得选贤制比较好,那我们看看古代如果实现选贤制,有什么问题。

嫡长子制度,就是事先确定了唯一候选人,父皇一死,他可以顺利继位。

如果是选贤制呢?

那竞争的人选就多了,竞争的人一多,这里头的事情就更麻烦。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比较出名的便是九子夺嫡了。

封建制度之下,不可能有比较科学的衡量贤明,才能的标准。

谁也说服不了谁,到时候只好凭实力了。

大家都操起兵戈开战,天下顿时就会大乱,到那时最倒霉的就是老百姓了。

有可能打来打去,谁也得不到皇位,朝廷失去控制力,王朝就会解体。

历史上此类事件也出现的不少。

苏泽对汉王也没有恶感,起码现在是没有的。

可他不能坐视有人威胁到朱瞻基的地位,他的命运早在离开清风县的那一刻就与朱瞻基绑定到了一起。

同时他也不想看到历史上叔侄相残的那一幕重演。

虽说汉王嘴巴是臭了一点,脾气也不是那么好,可苏泽觉得汉王不算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况且朱高煦领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海外那么大的地盘,放朱高煦出去打江山好像也不错。

不一定非要盯着大明本土嘛!

念头一起,苏泽起了劝说的心思。

第四十四章:忽悠汉王殖民海外 “汉王爷,恕臣直言,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苏泽给朱高煦倒了一杯酒,开始劝说。

朱高煦阴沉着脸不说话,闷头喝酒,心情不是很好。

“本王凭什么就坐不得皇位?”

“就凭老大比我早出生了几年,这天下就该是他的?”

“这天下,老头子抢的,我也抢的!”

朱高煦喝了两杯酒,脸色涨红,勐地一拍桌子,吓了苏泽一大跳。

苏泽无言,朱高煦这是受了朱棣的影响啊,朱棣奉天靖难,朱高煦这是要有样学样?

朱高煦也许是喝多了,一边喝酒一边喋喋不休的絮叨:“本王十五岁被封高阳郡王,十九岁跟着老头子奉天靖难,是为先锋!”

“20岁率兵击退南军,立下不世功勋!”

“本王哪里不如老大?”

“凭什么你们都觉得老大就该做皇帝?”

“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这话是老头子亲口说的!”

“现在我又样样不如老大了,我尖嘴猴腮,德不配位,没有帝王之相了?”

“本王就是不服!”

朱高煦拎起酒坛站了起来,一仰而尽。

“砰”的一声,酒坛子被朱高煦扔到了地上,碎片撒了一地。

屋外丁航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冲了进来,苏泽挥手示意他退下。

丁航有些担忧,可看到苏泽凌厉的眼神只能不情不愿的关上了门。

苏泽没有被朱高煦癫狂的样子吓到,目光复杂的看着朱高煦,轻声说道:“可你们是骨肉兄弟,一母同胞,都是一家人,谁做皇帝有什么区别吗?”

也许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苏泽觉得朱高煦有些魔怔了。

朱高煦重新坐了下来,声音有些低沉,“你知道吗,以前小的时候,我和老大在应天府,其他兄弟欺负老大长得胖,腿脚不便,都是我护着老大的。”

“那些年我们兄弟二人互相扶持,亲密无间。”

“如果老头子不打靖难这一仗,我和老大是多好的兄弟?”

“我进南京城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们早晚有一个人会死在对方面前。”

苏泽静静的看着自顾自喝酒的汉王,沉默了,巧舌如黄的他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忽悠了。

是啊,皇家无父子,更无兄弟,为了那张椅子,多少父子兄弟反目成仇。

可能正如朱高煦所说的那样,如果没有奉天靖难这一遭,他和太子一定是非常好的兄弟。

可当走进南京城的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他们的老子从燕王摇身一变成了皇帝,成了大明的主人,成了整个大明最有权势的人。

朱高煦和朱高炽兄弟二人的感情也在那一天发生了转变。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的儿子对那张椅子不心动的,朱高煦也不例外。

就连他们的爹,朱棣不也是吗?

奉天靖难到底是不是对那张椅子有念想也只有朱棣自己本人知道了。

也不怪朱棣一直说朱高煦像他,父子两在某些方面确实很相似。

朱棣想要向朱元章证明当初选朱允炆做皇帝是错的,于是有了一场史书留名的靖难之役

朱高炽也想向朱棣证明自己,于是后来又有了一场藩王造反。

只是一个成功了,一个失败了。

历史何其相似。

沉默半响,苏泽还是开口了。

“想要向陛下证明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坐上那张椅子才能证明你比太子厉害。”

“这天下也不是只有大明一土之地,海外还有很多国家,非要窝里横才显得你汉王有本事吗?”

朱高煦没有回答,自顾自的喝酒,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苏泽站起身,走进里屋,取出了他自己绘制的一张世界地图,一挥袖子将桌子上的酒水和菜肴全都挪到一边。

他也顾不得脏,将地图放在了桌子上,指着地图上大明的版图说道。

“殿下请看,这是臣因缘巧合之下得来的世界地图,你看这里就是我们大明。”

“这天下何其之大,大明也不过一隅之地,殿下何不放眼世界,为我大明开疆拓土,青史留名?”

苏泽也不说这地图是从哪里来的,只说是因缘巧合之下得来的,不然不好解释来源。

朱高煦先是狠狠的瞪了苏泽一眼,对苏泽的动作有些不满,可很快注意力就被桌子上的世界地图给吸引了。

苏泽见状松了口气,就怕你朱高煦不上当,既然你来了兴趣,那还不是老子想怎么忽悠怎么忽悠?

苏泽打起了精神,兴致勃勃的开始忽悠。

“殿下你看,大明在这里,而除了大明,这天下还有很多土地,有些土地虽然荒凉,可那上面却是埋藏着数不清的财富。”

“比如这里,这个地方被海外那些蛮夷叫做旧金山,为何叫这个名字,因为此地遍地都是黄金啊!”

苏泽指着旧金山的地方,开始瞎吹,旧金山有没有黄金他不知道,反正就是欺负朱高煦没文化,见识少。

别说朱高煦去不去得了旧金山,就算去了要是到时候没发现遍地黄金,那也不能怪他,他也只是被人骗了嘛。

要怪只能怪给他地图的家伙忽悠他,欺负他没去过海外。

想一想苏泽就觉得生气,该死的狗东西,居然还欺骗老子!

朱高煦有些狐疑看着苏泽说道:“你撒谎,郑和也下过西洋,他怎么没说这里遍地都是黄金?”

苏泽脸不红气不喘,面色如常的说道:“那个不重要,关键是土地啊,你想想,你要是把这一块地打下来,那可是不世之功,堪比太祖高皇帝的功勋了!”

“史书上都得记载你汉王是这个!”

苏泽朝着汉王竖了个大拇指。

朱高煦看不太懂,可他觉得莫名的有些激动,堪比太祖高皇帝的功勋,史书留名?

听起来就让他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提刀上马。

苏泽继续见汉王有些意动,接着忽悠,“汉王殿下,你要是把这半边土地打下来,那可就了不得了!”

苏泽指了指地图的西半球,绕着欧洲大陆画了一个饼。

“知道什么是日不落帝国吗?”

朱高煦摇了摇头,“不知道!”

苏泽一拍大腿,激动的说道:“所谓日不落帝国,便是日月所照之地皆是帝国江山。”

“汉王你想想,到时候,日月照到的地方就是我大明江山,这功勋,史书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你的功绩了!”

“这才是汉王殿下你这种英雄豪杰应该做的千古伟业,而不是和太子争权夺利!”

朱高煦沉默了半响,撇了撇嘴,嗤笑道:“牙尖嘴利,说的好听,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要是真那么简单,你怎么不去做?”

“切,还想忽悠本王,你当本王是傻子?”

朱高煦说完就起身了朝着屋外走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拎起地上的两坛子酒。

苏泽愣住了,满头黑线的看着朱高煦离去的背影,有些郁闷。

汉王怎么知道老子在忽悠他,还有他是心动了还是没心动啊?

没道理啊,对于汉王来说,开疆拓土,青史留名,向朱棣证明自己不是他做梦都想要做到的吗?

莽夫不可怕,就怕莽夫有文化啊!

苏泽长叹了口气,有些想喝酒了。

第四十五章:给永乐一张世界地图会如何? 朱高煦前脚刚走,两日不见的朱瞻基后脚就来了。

苏泽有些意外,又不算是太意外,朱瞻基真要天天往城外跑那才是奇怪。

朱瞻基眉头紧皱,神色有些疲惫。

苏泽挑了挑眉,迎了出来,站在院子门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朱瞻基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别的事情,还不是前些天一场大雪,导致京城附近出现了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民。”

“这两天我父亲忙的脚不落地,就忙活赈济灾民呢。”

苏泽没说什么,领着朱瞻基进了里屋,递给了朱瞻基一杯刚泡好的茶。

“事情不都解决了嘛,为何还如此愁眉不展?”

朱瞻基喝了口热茶,目光被桌子上苏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地图吸引了过去。

“这是什么地图?”

朱瞻基在地图上看到了大明二字,有些的好奇的问道。

地图这东西他自然是看到过的,可苏泽绘制的这张地图与以往他看到的地图有很多不同之处。

郑和最远也就到了占城,爪洼等地,绘制的地图自然没有苏泽绘制的详细。

很多地方是郑和这个大明航海第一人都没涉及到的地方。

苏泽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口茶回道:“刚刚汉王来了,我拿这地图给他开开眼。”

“至于这地图,是我从之前和你说过那个海外蛮夷手里骗来的,他也是因缘巧合之下得来的,听说是这边的人航海远行的时候绘制的地图,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苏泽指了指地图上葡萄牙的位置,也就是麦哲伦的故乡。

历史上,麦哲伦是1517年才从西班牙开始第一次环球航行的。

如今才永乐十六年,也就是公元1418年,麦哲伦还没出生呢。

但这不妨碍苏泽能吹啊,反正又没人验证他说的这话是真是假。

苏泽与朱瞻基的关系比较亲近,因此有些话也不用避讳。

老实说,苏泽现在都没把朱瞻基当成当朝皇太孙,在他心里朱瞻基还是那个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混吃混喝的黄泰顺。

至于他编造的谎话是否站得住脚,这个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也不会有人会劳民伤财去验证真假,毕竟全球航行在这个时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你拿着这地图去问大明航海第一人郑和,郑和也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

这地图虽然与此时的世界地图有些偏差,可大体上还是能对的上的。

至于西半球,郑和都没去过,他自然也不知道真假。

既然不知道真假,那这地图就是真的。

要是朱棣真为了验证这张地图的真假,造大船越过了好望角,那可就好玩了。

苏泽还没穿越之前就在网上看到有这么一个话题,若是给秦始皇一张世界地图,历史将会如何发展?

苏泽没能见着秦始皇,可他见到了永乐大帝,他也有些好奇给永乐一张世界地图将会擦出怎么样的火花。

朱瞻基倒是没对苏泽的话产生怀疑,他这些在清风县见到了很多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苏泽给出的解释都是从海外流窜到大明的蛮夷手中得来的。

至于那个海外来的蛮夷如今在哪里,苏泽给出的解释是问完了海外的事情就给杀了。

潜移默化之下,朱瞻基觉得苏泽能从海外得来一张这样的地图也不是不可能。

殊不知这只是苏泽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不然不好解释一些东西的来源。

朱瞻基听闻汉王来过这里,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悦的问道:“二叔来找你做什么,难不成他还记挂着前些年的事情?”

朱瞻基有些担忧汉王是来找苏泽的麻烦的,因为苏泽以前毕竟得罪过他。

而苏泽又是他的朋友,他自然不愿意看到苏泽被汉王刁难。

苏泽摆了摆手说道:“那倒不是,汉王这次来不是找我麻烦的,他是想招揽我去汉王府做长史。”

“当然,我没答应。”苏泽还是解释了一句,免得引起朱瞻基的误会。

朱瞻基眉头皱的愈发紧了,神色也不是那么好看,有些恼怒。

少年朱瞻基在此时隐约有了一丝帝王的威严,不怒自威。

朱瞻基倒不是对苏泽恼怒,而是对汉王有些不满。

“二叔的手也伸的太长了,明知道你是东宫的人,他也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招揽。”

苏泽再怎么说也挂着太子府修撰的位子,是东宫的人。

身上贴着东宫的标签,汉王这样正大光明的来招揽东宫的人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汉王赵王两人上蹿下跳,在朝堂上十分活跃,朱瞻基也是有了紧迫感才会让苏泽回京城帮他出谋划策的。

朱瞻基根基太浅,身边没有多少能用的人,这才让苏泽回京助他一臂之力。

结果,苏泽才回京城,刚冒了个头,汉王就来挖墙脚了,这让朱瞻基如何平静的下来。

虽然苏泽没有答应汉王,可朱瞻基觉得汉王这是在挑衅东宫,在打东宫的脸。

苏泽见朱瞻基有些失态,连忙安抚道:“你也别生气,觉得汉王是故意针对东宫。”

“我看啊,这背后少不得有人推波助澜。”

苏泽意有所指,他觉得汉王这种人没那么多脑子去想这些阴谋诡计。

朱瞻基有些疑惑的说道:“还请苏兄明示!”

苏泽斟酌了半响才开口道:“汉王就是不服气,总觉得他比太子晚出生了几年,不然这太子之位应该是他的。”

“虽然我不怎么了解汉王,但是依我看来,汉王这种把任何事情都表现在脸上的人其实不可怕,你要小心的是赵王!”

“世人皆知汉王赵王关系很好,赵王也一直以汉王马首是瞻,可你发现没有,很多事情背后都有赵王的影子。”

“起码就我所知,汉王这次来招揽我就是赵王在背后扇风点火,”

“难道汉王对大位觊觎,赵王就不觊觎吗?”

“只是赵王很聪明,藏在后面撺掇汉王,让汉王打前锋罢了。”

“你看看,现在东宫与汉王府关系水火不容,可赵王府其实并没有损失什么。”

点到即止,苏泽也不再多说了,涉及皇家家事,他还是少说为妙。

之所以要多嘴说那么一句,主要还是想给朱瞻基提个醒,别和汉王斗来斗去给赵王捡了个便宜。

当然,就算没有他,赵王也还是捡不到这个便宜,只是说上一嘴,缓和一下朱瞻基和汉王的关系。

免得朱瞻基上位之后就把汉王给烹死。

苏泽还打算忽悠汉王去祸害海外呢,汉王这种莽夫不祸害海外留在大明简直是浪费人才。

给他一支兵马让他去为大明开疆拓土不好吗?

朱瞻基捏着茶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苏泽不说,他还真没注意到这点,此时倒是隐隐有了些想法。

第四十六章:给朱瞻基的考题 苏泽见朱瞻基陷入了沉思也没有打扰的意思,有些事朱瞻基不是看不明白,而是一叶障目了。

一直以来都是汉王在针对东宫,所以朱瞻基下意识的对汉王观感不好,而忽略了赵王。

等到朱瞻基神色放松了之后,苏泽聊起了别的话题。

“太子殿下既然在赈灾,那应当解决了问题才是,为何你还是愁眉苦脸的?”

朱瞻基闻言也不再去想汉王和赵王的事情,听到苏泽提起这个,苦笑一声说道:“问题就在于灾民太多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不止是京城周边出现了流民,其他地方也受了灾,一场大雪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虽说朝廷募捐上来了不少粮草,可国库之前还有很大的亏空,开春又要北征,处处都要用钱。”

“募捐上来的物资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罢了。”

苏泽敲了敲桌子,陷入了沉思,此事的关键在他看来不在雪灾,而在于朝廷。

一场大雪也不至于让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归根结底还是封建制度的弊端。

这些百姓成为流民的不是因为没地方住,而是因为没粮食了,没有粮食可不是就要出去找粮食嘛。

这年头的老百姓,种地种出来,一年到头是没有多少粮食进入到自己肚子里的。

也就是永乐朝还好一点,朱棣还算是体恤百姓,减免了不少赋税。

可即使如此,百姓也就是个温饱罢了,多的余粮是没有的。

当然,没有余粮也不能全归咎于朝廷,一是这时代的农作物产量普遍不高,粮食产量上不来。

二则是北方本就不比南方适宜种植,北方气候偏寒,南方的农作物可以一年两熟,北方只能一年一熟罢了。

士绅,豪商家里自然是有余粮的,可他们也不会白给老百姓,要想要粮只有借,用地抵押。

遍观史书便可发现,每到有大灾害的时候,便是土地兼并最严重的时候。

权贵阶层最喜欢的便是趁人之危,想法设法的把老百姓的地弄到自己手里。

朱元章驱逐元朝之后是分过一次地的,可过了这么些年,还是有士绅豪商把这些地从老百姓手里弄到了自己的手里。

古人,或者说咱们这个民族对于土地都有一种莫名的执念,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卖自家的地的。

要是有人无缘无故的把自家的地卖了,那是会被其他人唾弃的。

崽卖爷地不心疼,事业有成者应当谨记!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才导致了一场雪灾便出现了如此多的流民。

想清楚了这些,苏泽望向侧耳聆听的朱瞻基。

苏泽并不觉得自己比朱瞻基聪明多少,可朱瞻基毕竟受到了时代的局限,思维被局限住了。

他唯一比朱瞻基多的便是二十多年后世的眼界和思维,这也算是他这个穿越者的金手指了。

而他能做的便是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新思想带给朱瞻基,让朱瞻基得到一些启发。

苏泽正襟危坐,难得的多了几分正经。

“太孙,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一场大雪,便能让这么多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光是赈灾是不行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不能总是每次受了灾,朝廷就要去赈灾。”

“一次两次也许还可以,可次数多了,会拖累朝廷和国库的,甚至严重的会影响整个大明的运转。”

苏泽这话也不是信口开河,明朝灭亡的原因其中之一便是土地兼并过多导致的农民起义。

首先是权贵阶层可以通过各种特权免于赋税,而百姓没地了之后又无税可交,所以国家财政大幅度减少,国库没钱没粮。

为了弥补上这个亏空,朝廷只能施展强硬手段给下面增派收税任务。

可权贵阶层依然想法设法的利用特权偷税漏税,昂贵的赋税还是积压在了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身上。

原本不堪重负的老百姓生活更加困苦,这就使得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发,最终演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民。

这些流民又在一些野心勃勃的人的蛊惑之下,演变了成了农民起义军。

没有人生来就想要造反的,若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生活勉强能过的下去,自然不会有人揭竿而起。

可若是都活不下去了,那便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此时朝廷尚有能力施以援手,问题还没突显,只是一些流民罢了,给几口饭吃,度过这场灾便可以了。

可不解决根本问题,长此以往,大明最终还是难逃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命运。

朱瞻基先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听到后面脸色一变,神色郑重了起来。

苏泽说的没错,一次两次赈灾也就罢了,可一有灾害便要赈灾,长此以往国库必然不堪重负。

此次若不是苏泽提了个募捐的法子,别说开春北征了,就连眼前这个冬天都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度不过去。

可朝廷也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才行。

朱瞻基连忙急切的开口:“苏兄可有高见?”

苏泽微微一笑,早有腹稿。

“以工代赈,今年开始朝廷不再无偿赈灾,而是以工代赈。”

“一来是为了减轻朝廷的负担,二来则是让百姓们养成习惯,不能总是依靠朝廷。”

“不能每次受到了灾害便想着有朝廷兜底,开始往京城方向汇聚。”

“流民流窜始终不妥,终会有些危害,天寒地冻,又有多少百姓会死在路上?”

“责令各地官府,以工代赈,做好防范,加固堤坝,改水道,大雪之后,来年便是大水。”

“与其求天,不如靠己。”

“就如清风县一般,人人有工作,通过自己的双手便能换取钱粮,养活一家人。”

“这样就算有了雪灾旱灾,百姓家中多少还是有些钱粮在手。”

“不到走投无路,活不下去,谁愿意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如此一来,麻烦可解!”

朱瞻基若有所思,连连点头,清风县确实正如苏泽所说的那样,没有一个人是吃闲饭的,就算有也被苏泽抓去改造了。

清风县也从未和朝廷叫苦过,让朝廷拨款救助,反而每年交上来的赋税比周边县城加起来都多。

要知道,清风县的人口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万余人出头。

苏泽看着若有所思的朱瞻基有些头疼,这小子该不会以为这样便能让其他地方都变成和清风县一样了吧?

清风县走的是商业路子,再加上有他这个穿越者在,开了外挂才能变得这么富的。

苏泽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以前还觉得朱瞻基是个小肥羊,现在看来是小穷鬼才是,一听到和清风县一样,眼睛都快绿了。

“那个,你别想太多,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要想让大明的百姓都富起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我给你出个题目,你回去好好想想。”

朱瞻基讪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他刚刚确实想的有点远了,主要太馋清风县了,一时之间想入非非了。

若是大明所有地方都和清风县一般富足,皇爷爷和他父亲也不会那么头疼了。

“苏兄请说,我回去了定当好好思考。”

“还是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为何一场大雪,便能让这么多大明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

“慢慢想,不着急,这其中的问题很复杂,不仅仅只是一场大雪的原因。”

第四十七章:海外遍地是黄金 “苏兄,以工代赈倒是个法子,可那些已经来京城的流民又该如何处理?”

“京城也没有什么需要施工的地方,总不能不近人情的赶他们回去吧。”

朱瞻基大口大口嗦着面,一边吃面一边问道。

苏泽同样也端着一个大海碗,两个人毫无形象的嗦面。

碗中的面条上铺满了一层红彤彤的辣椒油,在冬天来上这么一碗面条,怎一个舒畅了得。

辣椒作为一味辛辣的调料,对于驱寒有奇效,还能增加食欲、驱寒暖胃、促进血液循环。

史料记载贵州,湖南一带最早开始吃辣椒,时间在清乾隆年间,而普遍吃辣椒更迟至道光以后。

后中国时期各地普遍栽培,是中国境内最晚传入却用量最大且最广泛的香辛料。

辣椒原长于中拉丁美洲热带地区,原产国是墨西哥,在中国主要分布在四川,贵州,湖南,云南,陕西,河南,河北等地。

尤其是云贵川,简直是视辣如命,一顿不吃辣椒都不行。

至于苏泽从何而来的辣椒,这个还真不是他开外挂得来的,这次真的是从一个胡商那边搞来的。

那商人是做香料生意的,看上了清风县的玻璃,苏泽只用了一颗玻璃珠便换来了上千斤的香料,其中便有辣椒。

苏泽认出是辣椒之后,在清风县广泛种植,如今倒也能自给自足了。

苏泽擦了擦额头的汗,放下手中的碗,开口说道:“陛下同意把西山赐给我了吗?”

朱瞻基被辣的不行,不过他以前也吃过辣椒,倒是没有那么不堪。

辣椒可比朱萸要辛辣的多,朱瞻基第一次吃便爱上了。

他放下手中的碗,往屋外招呼道:“幺幺,麻烦再给我来一碗面。”

砸吧砸吧嘴,朱瞻基才说道:“皇爷爷同意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既然你要你就拿去。”

苏泽闻言挑了挑眉,这么说西山那个聚宝盆以后就是自己的了?

“那这样吧,京城的流民问题就交给我来解决好了。”苏泽拍了拍胸脯将解决流民的这个任务揽了下来。

正愁没人挖煤呢,这不就有了?

朱瞻基接过苏幺幺端上来的面条,先搅拌了一番才看向苏泽问道:“你有何办法?”

苏泽看到朱瞻基的动作眉头皱了皱,他依稀记得朱瞻基以前吃相还是挺好的,现在怎么变得如此粗俗了?

他绝对不会承认是他带坏朱瞻基的,一定是丁航那个粗鄙的狗东西把皇太孙带坏了。

很好,待会儿就打丁航一顿,狗一样的东西,居然把太孙给带坏了,真是可恶啊!

做了一番心里安慰,苏泽也哼哧哼哧的吃起了面,仔细观察一下便能看出来两人的吃相如出一辙。

这要是苏泽说朱瞻基不是被他带坏的,朱棣都不会信!

苏泽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嘛,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京城虽然没有需要修建的地方,但我这边刚好有点事情让这些流民帮忙做。”

朱瞻基问道:“西山?”

苏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这样,现在我还不是没什么正经差事嘛,我就想着在西山找点事情做。”

“西山那地方虽然不适合种植,但是还是能做些文章的。”

朱瞻基点了点头,闷头吃面,吃完了面擦了擦嘴才有些好奇的问道:

“苏兄,你一直说海外富庶,可为何郑和几次下西洋并未给朝廷带来什么实质上的收益?”

“朝中不少人觉得下西洋不妥,是劳民伤财之举,与国无益,若非皇爷爷执意要下西洋,恐怕下西洋一事早就停了。”

苏泽此时也吃饱喝足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听到朱瞻基的这个问题,不慌不忙的回道:“下西洋在我看来不能停,不止是不能停,还应当扩大规模。”

“海外有很多我大明没有东西,就比如这辣椒便是海外的香料。”

“这辣椒不止是香料,更是一种药材,能增加食欲、驱寒暖胃、促进血液循环。”

“北方苦寒,食用辣椒对人的身体大有益处。”

“郑公下西洋也为大明带回来了不少香料,以及各种奇珍异宝,只是由于船队的规模不够大,所以带回来的数量不多。”

“再加上郑公下西洋是为了宣扬我大明国威,并不是奔着获取物资去的。”

“因此朝廷没有收益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不能因为短时间没有收益便鼠目寸光的放弃海外。”

“你也看过那张地图了,天下何其之大也,若是我大明不取,天下其他人难道就不会心动吗?”

“等到其他人发现这些宝地之后,还有我大明的份吗?”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就算我大明不取也不能便宜了海外那些蛮夷!”

朱瞻基若有所思,很多事情他不懂,也是听苏泽说海外富庶,可到底怎么个富庶他说不上来。

苏泽精神振奋,跟打了鸡血似的继续吹,他取来地图铺在桌子上激动的说道:“我大明缺黄金白银,可海外不缺,海外多的是黄金白银,你能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去取吗?”

朱瞻基闻言倒是来了兴趣,香料什么的他不太懂有多少价值,可黄金白银是实打实看得见的好处。

大明此时的货币除了朝廷发明的大明宝钞,便是黄金,白银以及铜钱了。

可大明宝钞由于当时纸质较差,大明宝钞难以耐久,且只发不收,既不分界,也不回收旧钞,致使市场上流通的纸币越来越多,宝钞泛滥成灾,发行当年就通货膨胀,贬值极快,人民纷纷弃之,以失败告终。

所以大明的主流货币还是以黄金白银铜钱这些金属货币为主。

苏泽指着旧金山的地方,拿出忽悠汉王的那套话术说道:“我听说这里,黄金遍地都是,那边的土着丝毫不懂黄金的价值,扔在地上都没人捡的!”

朱瞻基两眼放光,可随即皱眉说道:“可这距离也太远了,想要去到此处不知道要花费多少?”

黄金多倒是好,可总要有办法把黄金弄回大明啊,弄不回来再多有什么用?

苏泽见朱瞻基上钩了微微一笑,果然,对于老朱家的穷鬼来说,什么香料珠宝都是虚的,只有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他们才会心动。

“是,此地是太远了,可倭国不远啊,倭国的白银也很多,把倭国的白银抢回来,咱们大明再也不缺白银了!”

朱瞻基听闻此言有些心动,大明再也不缺银子了?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朱瞻基吞咽了一口口水。

海外真的有苏泽说的那样富庶?

黄金白银遍地都是?

朱瞻基有些不信,可他又希望苏泽说的是真的。

第四十八章:苏泽还是个厨子? 朱瞻基在回东宫的路上,满脑子都是苏泽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

“海外富庶,打下海外,大明就不缺银子不缺粮食了!”

“若是放弃海外,必会遗臭万年,被子孙后代所唾弃!”

“你想想,那地方遍地都是黄金白银啊,扔在地上没人捡的,与其便宜那些土着蛮夷,何不取回来造福我大明百姓?”

苏泽的话就像是梦魔一般在朱瞻基的脑海中不断响起,以前他对海外有多富庶没多大概念。

可经过苏泽的一番忽悠,朱瞻基此时已经觉得海外遍地都是黄金白银了,就和大明路边上的石头一样,扔在地上都没人捡的。

若是真的把海外那些黄金白银给弄回来,大明以后是不是就不会缺钱了?

朝廷是不是也不会如此捉襟见肘,连大军开拔的物资都要问朝臣募捐了?

何况苏泽还说,海外有很多大明没有的粮食,有一种叫土豆的东西能亩产三十石。

要知道,此时大明北方的亩产不过一点五石,不过因为是夏麦秋粟,粮食产量得翻倍,折合三点二石。

南方倒是要比北方多一些,可也不会超过亩产五石。

亩产三十石的粮食在朱瞻基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情。

可苏泽这么说了,朱瞻基还是有些心动。

若是苏泽说的都是真的,那岂不是大明以后再也不会缺粮食了?

苏泽从来没有骗过他,万一这是真的呢?

低头想事情的朱瞻基并没有注意到前方不远处行来的太子妃与朱瑞澄。

此时的他已经沉浸在了苏泽给他画的大饼中。

太子妃原本是领着朱瑞澄去见太子殿下的,没曾想在路上碰到了朱瞻基。

太子妃人未至声先至。

“瞻基,你又去找那苏泽去了?”

“不是母妃说你,你父亲整日忙的脚不落地,你也不知道为你父亲分忧,整日和一个修撰厮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他倒是架子大,每次还让你去城外找他,这是做臣子的本分吗?”

太子妃对从未谋面的苏泽是有些不满的,这些年朱瞻基得空了便离开京城去清风县厮混去了,经常好几天看不见人影。

如今听说那苏泽到了京城,原以为朱瞻基会老实一些留在京城,可没想到朱瞻基还是三天两头的往城外跑。

只是不满归不满,太子和皇上没有阻止朱瞻基,她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发些牢骚罢了。

朱瑞澄倒是对那个见过一次的苏泽很有好感,主要是苏泽长得好看,谈吐不俗。

当然,那都是朱瑞澄看到的表象罢了,只能说她不了解苏泽。

“大哥!”

朱瑞澄是个含蓄的女子,也只有在父母兄长面前才活泼些。

朱瞻基对着太子妃苦笑道:“母妃,孩儿是办正事去的,可不是去玩的。”

“今日是去找苏泽商讨如何安置受灾的百姓去了的,可不是去玩的。”

太子妃听到这里,倒是语气好了一些。

“那你们可有想出法子了?”

“你父亲这两日茶饭不思,就忙活这个事情了呢。”

“你皇爷爷也真是的,把这些琐事都扔给他,老二老三倒是逍遥自在。”

朱瞻基揉了揉朱瑞澄的头说道:“正要去和父亲禀报此事,苏泽已经想出出了解决的方法,父亲不必再为此苦恼了。”

太子妃颔首说道:“常听闻你夸奖那苏泽,可他也不过二甲进士,还被外放了三年,真那么有本事?”

朱瞻基走到太子妃身旁轻声说道:“苏泽此人大才,做县令实在是埋没了人才。”

“今日二叔还亲自去他府上,想要招揽苏泽为他所用。”

太子妃闻言眉头皱起,有些恼怒的说道:“老二这是要逼死咱们家?”

“见着什么好的就想往自己碗里划拉,一点都不将你父亲和皇爷爷放在眼里。”

“我看啊,要是让他上位了,咱们家一个都别想活了!”

“你皇爷爷也是,老二都这么嚣张跋扈了,也不见他出来管管!”

“母妃慎言,人多耳杂,被人听到了传出去还以为母妃你对皇爷爷不满呢!”

朱瞻基眼神凌厉的扫过了周围服侍的太监婢女。

哗啦啦,瞬间周围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抬头。

太子妃翻了一个妩媚的白眼,对朱瞻基的话并不在意。

听到了就听到了,这本就是实话。

既然都立了太子了,为何不打消了老二老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老二老三今日如此肆无忌惮,嚣张跋扈,不把太子放在眼里还不是皇位上那个老人的纵容。

若不是朱棣的纵容,举棋不定,老二老三敢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吗?

她一个妇道人家都明白的事情,那位老人不明白吗?

他明白,可他就这么看着,任由老二老三上窜下跳。

要不是朱瞻基争气,今日这太子之位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想到这里,太子妃拉着朱瞻基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儿啊,你可要争气些,千万不要让你二叔三叔得逞,要不然,咱们一家子真没活路了。”

朱瞻基苦笑的点了点头,他觉得太子妃太过杞人忧天了,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大哥,今天没西瓜了吃了吗?”朱瑞澄不关心这些,眼巴巴的望着朱瞻基。

朱瞻基闻言敲了敲妹妹的头,笑道:“苏泽说了,西瓜吃多了也不好,今日没西瓜吃了!”

朱瑞澄有些失望,她觉得苏泽家的西瓜比皇家的贡品西瓜都要好吃,很甜。

女孩子总是无法拒绝甜甜的东西,不管是甜甜的爱情还是甜甜食物。

朱瞻基见妹妹耷拉着脸,话音一转说道:“不过给你带了面条回来,幺幺说你挺喜欢吃的,待会儿让厨房煮面给你吃。”

朱瑞澄眉梢一喜,仰着脑袋问道:“是那天吃到的面条吗?”

朱瞻基点了点头。

太子妃好奇的看向女儿,戳了戳小丫头的脑袋。

“什么面条让你这么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朱瞻基笑着解释道:“这面条可不简单,是选最好的小鸡雏,放血腊干,涂上十几种调料,然后再磨成粉,和面揉在一块儿,最后再一起压出来。”

“就连配菜的豆芽都是塞满了肉在里面的。”

“吃到嘴里那叫一个香,格外有嚼劲。”

太子妃神色有些异样道:“这苏泽还是个厨子?”

皇家的食物虽然精致,可吃面条了不起用上高汤,也不至于面条都玩出花来。

第四十九章:又麻又辣的火锅 东宫,朱高炽放下碗,挥了挥手,让一旁侍候的宫女将碗端下去。

朱高炽看着朱瞻基笑着说道:“没想到这苏泽还精通厨艺,倒是个奇人。”

朱瞻基带回来的面不少,朱高炽也吃了一碗,这一尝果然和一般的面条不一样。

吃到嘴里那叫一个鲜香可口,面条还十分劲道,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朱瞻基坐在下首,闻言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父亲对苏泽所言海外一事有何看法?”

朱高炽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吟了半响。

刚刚朱瞻基已经把之前苏泽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大体上就是海外富庶,有很多大明所没有的东西,若是大明能将目光投向海外,必定收获不菲,对大明大有脾益。

至于亩产三十石的粮食,遍地的黄金白银,这些话朱高炽是没有当真的。

在他看来这只是苏泽给朱瞻基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大明也不是没接触过海外,郑和几次下西洋带回来的那些香料,珠宝也不算什么,主要是宣威于周边各国罢了。

在朱高炽看来,大明走向海外,那是劳民伤财,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

朱高炽沉吟半响才开口道:“你和你皇爷爷一样,总是想着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恨不得整个天下都是大明的。”

“可你要知道,攘外必先安内,我大明立国才多少年,内政还没处理妥当,就想着开疆拓土,这怎么可能呢?”

“你皇爷爷要打瓦剌,我是不同意的,不仅是没钱的原因,主要是打了这么些年,应当与民休息,不能再起兵戈了。”

“至于海外,宣威即可,大明泱泱大国,岂能行强盗行径?”

“交趾便是个例子,打倒是打下来了,可几次反复,劳民伤财,我大明得到了什么?”

“哦,就图个天朝上国的名声?”

“那些虚名不要也罢,当务之急是要与民休息,打完开春这场仗该停一停了,大明打不起了,百姓也打不起了!”

朱瞻基几次欲言又止,等到朱高炽说完了才开口反驳道:“孩儿觉得苏泽说的没错,海外富有,我大明此时不取,难不成坐视别人捷足先登吗?”

“既然我大明已经占了先机,安能坐视天下财富尽数归于他人之人?”

“听苏泽说,若是我大明此时不主动开拓航路,至多百年,西方那些蛮夷的坚船便会出现在我大明海域,那些野蛮人会粗暴的用火炮打开我大明的门户!”

“到时候,我大明就与海洋无缘了,做什么都得看那些蛮夷的脸色!”

朱高炽不以为意,一切都是苏泽一个人说的罢了,难不成他是先知,还能预知道未来百年的事情?

再说了,海洋没了也就没了,大明还有庞大的地域国土,区区海域算得了什么。

朱高炽拍了拍桌子呵斥道:“危言耸听,苏泽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信口雌黄的?”

“捕风捉影的事情,也能拿出来说道?”

“别的不说,这世上真有亩产三十石的粮食?”

“苏泽逗你玩的你还真信了?”

“读书人就应当本本分分的做学问,辅助君王匡扶社稷,治世安民,整日想着这些莫须有的作甚?”

朱高炽隐隐有些怒意,再加上这几日一直有人在他耳边说苏泽以前的那些劣迹,朱高炽先前对苏泽的那些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了!

在朱高炽这等深受儒教学问影响的仁义之君的眼中,苏泽这种离经叛道的人算不得读书人。

朱高炽眼中的读书人是饱读诗书,报效君王,辅左君王治世经民的。

朱高炽虽然对苏泽了解不深,但他从苏泽的种种行为来看,隐隐就是觉得苏泽与他所认同的读书人不同,说上一句离经叛道也不为过。

“好了,这些日子你就待在府中读书吧。”

朱高炽脸色有些不悦,在小太监的搀扶下站起身,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去。

朱瞻基看着朱高炽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可张嘴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他也有些迷茫了,正如朱高炽所说,一切都是苏泽的一面之词,一切并无实证。

他想反驳朱高炽,可搜肠刮肚下来却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迷茫的朱瞻基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能为他解惑的人。

.......

乾清宫,朱棣正在处理政务,听到朱瞻基来了,那张一直板着的脸难得的多了几分笑意。

“怎么愁眉苦脸的,遇到难事了?”朱棣从御座上走了下来,看到朱瞻基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

朱瞻基喊了一声皇爷爷,行礼之后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此时的他需要一个能为他解惑的人。

而朱棣毫无疑问就是不二人选。

朱棣一直侧耳倾听着,当听到苏泽说海外有亩产三十石的粮食的时候皱了皱眉。

亩产三十石的粮食,简直闻所未闻,海外真有?

若是有,郑和都没禀报上来,他苏泽怎么知道的?

那地图不过是从海外一商人手里得到的,他苏泽怎知真假?

朱棣也和朱高炽是一样的想法,觉得苏泽是在开玩笑逗朱瞻基玩呢。

朱棣想了想,拍了拍孙子的肩膀说道:“若真有那什么能亩产三十石的土豆,你让苏泽进献上来便知真假了,何必苦恼。”

“那竖子不是想要做大官,嫌官小吗?你让他把那什么土豆找到,朕赏赐他一个伯爵。”

“非军功不可封爵,他若是真能找到,朕就破例一次!”

朱棣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又不是朱瞻基这样的毛头小子,被忽悠了几句便热血上头。

既然你苏泽说海外富有,有能亩产三十石的粮食,那你去找来好了,你找来了朕就信。

海外黄金白银遍地都是,那你苏泽去找好了,朕给你一支兵马,你自己去海外玩去。

没看到实物,你说再多都是空的,朕不信!

指望三言两语就把朱棣给忽悠了,那是在想屁吃。

朱棣也现实的很,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那种。

苏泽连朱高煦都忽悠不了,还想忽悠朱棣?

你说的天花乱坠,他都当你是在放屁。

朱瞻基听闻此言眼前一亮,是啊,既然苏泽说了,那他肯定知道如何这种亩产三十石的神物在哪里吧?

要不让苏泽去试试?

朱棣见朱瞻基重新活跃了起来,嗤笑一声,“你少听那小子忽悠,那小子也就长了张嘴了。”

“他整日待在你送他的庄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逍遥!”

“听说他还准备开个酒楼?”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酒楼,是火锅店,和边炉差不多,只是配料不同,里面加了辣椒。”

“孙儿吃过一次,味道还不错,又麻又辣,让人欲罢不能。”

“辣椒是什么?”朱棣好奇的问了一句。

边炉倒是不新鲜,可这辣椒是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辣椒是一种辛辣的香料,和朱萸差不多,不过要比朱萸更辣。”

“对了,这辣椒便是苏泽从海外弄来的,在清风县种植,如今已经能够食用了。”

“那小子怎么什么都是从海外弄来的,为何郑和没弄到?”

“这.......孙儿不知!”

“下次让郑和去找找,带那些珠宝,象牙回来有什么用,中看不中用!”

第五十章:帝临火锅店 苏泽倒是不知道朱棣说找到土豆便封爵,知道了得激动的睡不着。

老朱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土豆,老子真的有啊,清风县种了一两年了,又不是啥稀罕物。

苏泽刚穿越过来没吃的,就兑换了这些食物,为了怕被别人发现端倪,对外的说法一律都是说从海外商人那里弄来的。

除了一些高科技他不敢兑换,怕被人生疑,这些基本物资他还是敢的。

至于那个莫须有的商人,按照苏泽的说法是早就被他宰了,你想找也没找不着,验证不了真假。

反正把锅都扔给海外商人的头上,不关我苏某的事。

若是可以,苏泽其实也不想开外挂,可问题的关键是土豆是明朝万历年间才传入大明的。

原产地在南美洲安第斯山区,1586年英国人在加勒比海击败西班牙人,从南美搜集烟草等植物种子,才把马铃薯带到英国,而后才被华侨从东南亚带回大明。

现在才永乐十六年,西半球那些大鼻子还没开启大航海呢,他到哪儿去找土豆啊?

总不可能真的造个小船跑到南美洲安第斯山区去找吧,那不是要人命呢嘛。

所以苏泽早早的就把这些有用且不那么显眼的基础物资弄了出来,在清风县培育,为的就是日后想要用,不至于凭空变出来,不好解释来源。

此时的苏泽正在京城一家酒楼中验收新装修好的火锅店。

这家酒楼还是朱瞻基给他找的,他花银子盘下来的。

火锅,古称“古董羹”,因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冬”声而得名。

它是中国独创的美食,历史悠久,是一种老少皆宜的食物,其特色为边煮边吃,由于锅本身具有保温效果,因此吃的时候食物仍热气腾腾。

关于火锅的起源,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是在中国三国时期或魏文帝时代,那时的“铜鼎”,就是火锅的前身;

另一种说是火锅始于东汉,出土文物中的“斗”就是指火锅。

可见火锅在中国已有1900多年的历史了,早就有之,只是叫法不一样。

苏泽不过是拾人牙慧,照着后世火锅的样子在边炉的基础上加以改进了一些。

不过这时候的火锅还是以清澹为主,多是羊肉锅,海鲜锅以及其他高汤制作的汤底为主。

苏泽这加了辣椒的火锅可是头一份,没有辣椒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

苏泽开火锅店倒不是单纯的因为嘴馋,而是因为清风县种植了很多大棚蔬菜和水果,正好可以放在火锅店里卖出去。

总指望卖给那些冤大头也不是长久之计,偶尔让那些达官显贵花点银子尝个新鲜还行,真当有钱人傻啊,脑子有泡才会上赶着给苏泽送钱。

火锅餐饮方便快捷的大众化特色被消费者接受和喜爱,尤其北方地区寒冷干燥的天气让火锅市场潜力很大。

所以苏泽对新开的这家火锅店信心十足,觉得肯定能火遍京城。

因为京城里有钱人多,就算是普通百姓消费能力也比其他地方高。

再加上他这独一份的辣椒,以及反季节的蔬菜水果,火锅店火起来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至于火锅店的厨子,服务人员都是从清风县带过来的,随时可以上岗。

今日装修好了,明日就可以开业了!

到时候源源不断地的银子就一股脑地都进了他苏泽的腰包。

总有一天,他会把火锅店开满全大明,不,开满全世界!

正当苏泽站在火锅店门口做着青天白日梦的时候,一张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苏泽有些恼怒的转头望去,想看看是谁那么大的狗胆敢拍他苏某人的肩膀。

可这一转身苏泽傻眼了,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先是恼怒,然后瞬间呆住,下一刻就变为了一脸谄媚的笑容,上演了一出川剧变脸。

“陛下你怎么来了!”苏泽看清来人是谁连忙行礼。

来者正是微服私访的朱棣,他听朱瞻基说苏泽的火锅店今日装修完毕有些好奇。

正好无事,便带着朱瞻基换了一身衣服来看看,看看这火锅究竟有何稀奇。

朱棣放在苏泽肩膀的手微微用力,语气平澹的说道:“朕还是喜欢你之前卖酒的时候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苏泽耷拉着脸,苦笑着说道:“陛下,臣当日不知道是陛下你啊,要是知道,给臣十个胆子也不敢忽悠陛下您买酒。”

朱棣挑了挑眉说道:“哦,你承认当时是忽悠朕买酒的了?”

苏泽连忙摇头,这个可不能认,认了那可是欺君之罪,要被杀头的。

“陛下,臣没骗你,那酒真的能强身健体,若是有假,臣愿以死谢罪。”

朱棣嗤笑一声,也不管苏泽这个东道主,迈步走进了店里。

苏泽紧随其后,狠狠的瞪了旁边的朱瞻基一眼。

朱瞻基一脸无辜,又不是他让皇爷爷来的,是皇爷爷自己来的,关他什么事。

苏泽进了店里之后抢过了伙计的活儿,亲自给朱棣带路到了楼上的包间里。

又十分贴心的给朱棣擦拭桌子和椅子,倒不是他真的这么舔,没有风骨,丢了穿越者们的脸。

主要是朱棣刚刚的话吓到了他,他害怕老朱是来找他麻烦的。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苏泽就是亏心事做多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就这能不怕吗?

要说这大明,他最怕的是谁,那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个笑的很慈和的老爷子了。

尤其是他苏泽屁股后面不干净,整天想的都是怎么坑老朱家一把大的,他实在害怕朱棣找他麻烦,找个由头把他砍了。

他现在这样子,朱棣总不至于找他麻烦了吧,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朱棣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笑吟吟的望着忙前忙后的苏泽。

“好了,别见着朕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朕又不吃人,坐吧。”

苏泽讪笑一声,找了位置坐下,屁股只敢坐一半,他可不敢把朱棣的话当真,不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现在他倒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了,实在是摸不清这个老人的心思。

朱棣饶有兴趣的扫视了一番包房的布局,不经意的问道:“你这店里卖酒吗?”

苏泽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老爷子这是啥意思,你一个皇帝还管我卖不卖酒?

“那个......陛下,臣是该卖酒呢,还是不该卖酒呢?”

朱棣似笑非笑的说道:“当初你卖朕酒的时候可是签了独家供应协议的!”

苏泽了然,懂了,卖酒可以,但不能卖枸杞酒是吧?

合着这生意只能你一个人做,不准我抢生意是吧?

陛下你直说啊,拐弯抹角的干嘛呢!

你要卖酒,我还能和你抢生意不成?

陛下,你太小看我苏某人了,眼窝子也太浅了些!

我做的都是大买卖,区区几十两银子的买卖算什么?

几十两银子扔在地上,我都懒得弯腰去捡的。

再说了,陛下你卖出去了,我也不少赚啊!

我巴不得你多卖一些出去,省的我再去找冤大头了买单了!

你也许会大赚,但我苏某人绝不会亏就是了!

和你签订了独家供应协议的是枸杞酒,又不是人参酒,我换个名字不就得了!

当然,这话苏泽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不敢说出来。

说出来了他怕朱棣这穷鬼惦记他腰包里的银子。

第五十一章:卿家不会为难吧? 包房内的气氛很压抑,房间内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火锅咕噜噜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红彤彤的汤汁在火锅中沸腾着,白色的烟雾缓缓漂浮在火锅上方,桌子上摆满了慢慢一桌子的新鲜蔬菜和切成薄片的羊肉卷。

苏泽低着头装死,闷不吭声,他不知道朱棣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之前他倒是想熘走,可被朱棣留了下来,他也琢磨不透朱棣的心思。

帝王心思,鬼神莫测。

朱瞻基也闷不吭声,只觉得今天要出大事!

先前皇爷爷心思一起便领着他微服出宫,刚刚更是屏退了众人,唯独留下了他和苏泽两人。

此时整个三楼只有他们三人在,其他的侍卫等人全都被朱棣赶到了楼下去了。

皇爷爷把他留下没什么,可留下苏泽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朱棣夹了一快子白菜放到了沸腾的火锅中,打破了房间中的寂静。

“朕只是出来尝尝这火锅,都那么紧张做什么?”

“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动快子啊!”

苏泽讪笑一声,夹了一快子羊肉放入锅中,眼神有些飘忽。

朱瞻基也夹了一快子白菜放入锅里,默默的涮着白菜。

朱棣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倒是觉得有趣。

想当初第一次见到苏泽的时候,苏泽可没有这么老实安静,那张嘴一刻都没停过,今日倒是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朱棣夹起烫熟了的白菜,放在油碟里涮了涮,尝了一口。

入口的一瞬间,一股辣味便涌上了舌尖,朱棣脸色如常,不动声色的将白菜咽了下去。

如果忽略了他那被辣的有些微微泛着红光的脸颊的话,完全看不出异样。

苏泽倒是很贴心的将早就准备好的果汁递给了朱棣。

这果汁是他早就准备好了的,虽然没有榨汁机,有些粗糙,但勉强能够下口。

对于第一次吃辣椒的人来说,辣椒还是有些辛辣还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的。

苏泽为了照顾朱棣已经安排的是中辣了,可朱棣似乎还是有些被辣到了。

朱棣喝了一口果汁,又夹起一块白菜,笑吟吟的说道:“此物倒是新奇,初尝时有些辛辣,可尝了一口还想尝第二口,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辣椒是你从海外得来的?”

苏泽点了点头,“这辣椒是臣从海外一商人手中得来的,臣也是尝了之后才知道此物之美妙。”

“不仅如此,这辣椒还有药用,对于驱寒有奇效,还能增加食欲、驱寒暖胃。”

朱棣闻言倒是对这辣椒上了几分心,若是单纯的香料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药用?

“此物可能广泛种植?”

北方天气寒冷,若是有此物倒是不错,尤其是开春后的北征,若是带上一些辣椒用以驱寒,倒也能让将士们轻松些。

苏泽连忙回道:“此物已经在清风县培育了两年,已经种植了不少,若是陛下需要,臣立马让人送到京城来。”

朱棣一说苏泽就明白了什么意思,老爷子看上这辣椒了呗!

朱棣和唠家常一般继续说道:“你那什么大棚蔬菜可能推广开来?”

苏泽斟酌了一下回道:“暂时还无法推广开来,用的都是玻璃,成本太高。”

朱棣微微皱眉,若是不能推广开来,那这大棚蔬菜倒是没想象的那么好了。

能在冬季的寒冷天气种植出粮食于国于民都算的上是一件好事,可倘若成本太高,那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眼见朱棣皱眉,苏泽连忙补充道:“当然,臣还在想办法压缩成本,日后必定能推广开来!”

朱棣有些不满的瞪了苏泽一眼,这小子说话大喘气作甚,就不知道一口气说完?

不知道老头子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

苏泽讪笑一声,不敢接话,他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好东西当然不能一股脑都掏出来,总得留点看家的本钱。

万一那一天用得着这些东西保命呢?

好在朱棣没有追究苏泽藏私,语气有些凝重的说道:“既然有法子能推广开来,那你就上点心。”

“若是真的推广开来,能让百姓在冬季也能种出粮食,朕不吝赏赐。”

苏泽连忙一口答应了下来,可转过头便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意。

老朱这话就和老板给员工洗脑一样,搁这儿画大饼呢,听听就得了。

他上次带头捐款,为了老朱把文武百官都得罪了,不就得到了一件破衣裳,除此之外一点实质性的好处都没有。

虽然他不在乎什么奖励,可老朱老这么画饼也不行啊,会寒了众将士的心的。

朱棣一看苏泽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没憋着什么好屁,语气加重了些说道:“朕说的话你要信,不信可是会吃苦头的!”

苏泽冷汗刷一下的就下来了,之前朱棣一副和蔼老爷爷的模样让他下意识的忘记了眼前这个老人是大明最有权势的人。

此时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位不是什么和蔼的老爷爷,而是掌握天下权势的帝王。

苏泽意识到了自己的得意忘形,连忙应承道:“臣定当尽力而为,争取三年内,不,一年内便能降低成本,让百姓都能承担得起!”

察觉到朱棣的眼色不善,苏泽连忙改口,再拿乔他害怕朱棣会直接把他给砍了。

苏泽冷汗都快把后背侵湿了,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容不得半刻放松!

朱棣有些意外,他只是觉得苏泽不老实,什么都喜欢藏一手,想着吓一吓苏泽罢了,没成想苏泽居然还真的藏了一手。

朱棣夹了一快子菜放到苏泽碗里,笑的有些慈祥,就像是看见孙子放学回来的老爷爷。

“一年是不是时间有些紧了,卿家不会为难吧?”

苏泽心中暗骂一声,这就叫上卿家了?

刚刚不是还一副要砍了我的样子吗?

“臣一点都不为难,为君分忧乃是臣的本分!”

“陛下需要,臣定当竭力而为,争取让百姓们都能在冬季吃上新鲜的蔬菜!”

心里如何想的不去说,苏泽嘴上怂的倒是很快的。

“嗯,不错,朕果然没看错卿家!”

朱棣嘴角微微翘起,心情十分不错。

臭小子还和老头子藏着掖着,现在怕了吧?

不和苏泽计较是看在苏泽年轻不懂事,再加上看在朱瞻基的份上,所以才对苏泽在清风县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不然,就凭苏泽私造军火这一条,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第五十二章:遇到永乐,幸甚! 朱棣也没想把苏泽怎么着,只是见不得苏泽不太老实,喜欢和他老头子装傻充愣,因此吓吓苏泽罢了。

朱棣扫视了一圈桌子上摆放的碟子,各种蔬菜和各州肉类。

有鸡鸭鱼肉,还有羊肉,还有一些其他野味儿,唯独没有牛肉。

朱棣挑了挑眉问道:“怎么没看着牛肉,你不是在清风县养了几千头牛吗?”

咣当一下子,苏泽屁股底下的椅子被推翻在地。

苏泽吓得都坐不稳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陛下,那都是臣养的耕牛,一头都不敢吃啊!”

“哦?那你县衙里那一沓宰牛书是怎么回事?”

朱棣靠在椅背上,老神在在的看着苏泽拙劣的表演。

你借着演,朕就静静的看着!

苏泽吞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抬头,感觉嘴巴有些苦涩。

啥意思,老爷子派人去清风县抄家了?

特么连县衙里的宰牛书都给翻出来了!

苏泽结结巴巴的说道:“陛下,臣养牛也不是为了吃牛肉,都是养来耕地的。”

“至于那些宰牛书.......”

苏泽眼珠子乱转,开始想办法为自己开脱,这个可不能乱认。

牛肉他是吃了的,宰牛书也是真的,可他不敢认!

古代耕牛是非常重要的牲畜,毕竟古代史农业社会,没有耕牛农业生产就会很困难。

所以古代对耕牛的保护是非常到位的,屠杀耕牛吃牛肉是非常严重的违法行为,甚至可能会被砍头!

历朝历代朝廷都有禁止私宰耕牛的条文规定,到了明朝,由于百废俱兴,关于禁止屠宰耕牛的法律条文更多了。

虽说私下吃牛肉没什么,可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那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过去的了。

朱瞻基想要开口为苏泽辩解一番,牛肉他也吃了。

几千头牛吃个一两头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都是苏泽自己养的,吃了就吃了,皇爷爷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的。

虽说朝廷明令禁止屠杀耕牛,可私下里那些王公贵族牛肉也没少吃,皇爷爷也没追究,怎么到了苏泽这儿就不行了?

朱瞻基还没开口便被朱棣严厉的眼神给打断了,朱棣就是想着吓吓苏泽,免得这小子得意忘形。

朱瞻基见状只能闭嘴,有些同情的看了苏泽一眼。

他是爱莫能助了,苏泽只能自求多福了。

朱棣见苏泽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的借口为自己开脱,也懒得继续吓苏泽了。

“好了,吃了就吃了,朕没有怪你的意思,起来吧!”

苏泽心有余季的重新坐好,乖的和个小学生一样,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朱棣哈哈大笑,指着苏泽笑骂了一声“竖子”!

苏泽求助似的看向朱瞻基,朱瞻基苦笑着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好了,知道敬畏是好事,年轻人要有朝气是不错,可失去了敬畏可不行!”

“你知不知道前些天你在朝堂上冒头之后,文武百官就派人去清风县查你的根底去了?”

“若不是朕暗中拦了下来,弹劾你的奏章都快塞满朕的御桉了!”

“到时候朕还能视而不见吗?”

朱棣拍了拍苏泽的肩膀,一副爷爷看孙子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苏泽抿着嘴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朱棣是在提点他,让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虽说他一直表现得谨小慎危,可他心里还是对皇权不太感冒的,觉得皇帝也不过如此。

之前在清风县做着自己的白日梦,天老大地老二老子老三,谁都不放在眼里。

私造火器,培养私军,贿赂上官,殴打上官,绑架上官家卷,威胁上官,勾结锦衣卫欺上,这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任何一件,他脑袋都得掉。

也就是朱棣看在朱瞻基的份上才没和他多计较。

“之前你做的那些事情呢,有人想查,朕都给拦下来了,你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拿这些做文章。”

“不过啊,你把你的那些小心思收收,别总想着藏着掖着,骗骗别人也就算了。”

“骗朕那可是欺君之罪,你担待的起吗?”

苏泽连忙跪地,沉声说道:“臣万死!”

朱瞻基也连忙跪在地上,想着开口为苏泽求情。

“皇爷爷.......”

朱棣摆了摆手打断了朱瞻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朕都说了既往不咎,那就不会犯旧账!”

“你苏泽也不用一看到朕就和老鼠看到猫一样战战兢兢,装出一副谨小甚微的样子。”

“只要你不辜负瞻基对你的倚重和信赖,朕也不会把你如何。”

“瞻基既然愿意相信你,相信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相信你能给大明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朕也愿意相信你一次。”

“放手去做吧,老头子还活着,还能为你们遮风挡雨,那就放手去做好了。”

“你不是和瞻基抱怨官太小,你苏泽做一个区区九品修撰太屈才了吗?”

“瞻基也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亲卫了,朕准备从禁卫中抽调两千人,新成立一个卫所。”

“这指挥使的位子你来坐好了,先做做看,其他的日后再说。”

“别和朕讲条件,你在清风县弄那么多火器,正好用在这支新建的卫所上面,不然你留着有什么用?”

“你还想造反不成?”

苏泽抬头有些无奈,我没想着讲条件,我就是想问问这以后我算是文官还是武将。

我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出身,这突然去带兵算怎么回事?

朱棣就当没看见苏泽别扭的表情,顿了顿继续说道:“正好,若是日后有人追究,就说是朕让你去做的,免得给人留下把柄。”

“朕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瞻基,若是日后因为你让瞻基遭受到非议,朕是会找你麻烦的。”

“你呢,日后也注意点,一些违法乱纪的勾当就不要做了,以前的就算了,朕都替你擦干净了,不过下一次朕可不会管你。”

朱棣说完站起了身,眼见朱瞻基要来搀扶他,他压了压手,“朕乏了,先回去了,你留下吧。”

“这火锅不错,让人教教御膳房的人,日后在宫里就能吃了。”

“哦,对了,牛肉也给朕送些来,朕也好些年没吃过了。”

“你苏泽倒是会享受!”朱棣打趣了一句,独自往屋外走去。

苏泽转身望去,老人打开门那一刻有些句偻的背影永远烙印在了苏泽的心里。

苏泽这次心悦诚服的拜了下去。

遇到永乐,幸甚!

幸亏是遇到了疼爱孙子的永乐,才会对他那些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换成其他帝王,恐怕早就把他给砍了。

今日朱棣也算是开诚布公了,过往既往不咎。

以前苏泽做什么他不管,也不在乎,日后好好辅左朱瞻基便是。

苏泽转身再对朱瞻基俯身一拜。

遇到朱瞻基,幸甚!

幸亏当时绑回清风县的是朱瞻基,朱棣才会看在朱瞻基的份上放他一马,还让他放手去做。

有了朱棣今日的这番话,也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安心了许多,一些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第五十三章:一出好戏 走出酒楼的朱棣回首望去,在门口驻足了良久,似乎透过了屋顶看到了房间中的朱瞻基和苏泽两人。

这位铁血帝王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柔和的笑容。

若是早些年他遇到苏泽,他会重用苏泽,可现在,不如就留给瞻基了。

在这位帝王的眼中,苏泽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有奇效,用不好就会伤人伤己。

他仔细查阅了这几年苏泽在清风县的所作所为,以及派人去清风县明察暗访调查苏泽的为人。

苏泽就是个离经叛道的读书人,清风县的书院里教授的也不是以程朱理学为主。

即使他苏泽是程朱理学的受益者,依靠着程朱理学鲤鱼跃龙门,可他依然对程朱理学不以为然。

这一点从朱瞻基这些年逐渐开始反感程朱理学,转而对算术,天文,地理,农学等学问倍感兴趣便可以看出来。

苏泽此人在朱棣看来不算是什么好臣子,离经叛道,目无王法,视皇权于无物。

私造火器,培养私军,身为朝廷命官却行商贾之事,威胁上官,甚至是殴打上官,勾结锦衣卫欺上瞒下。

这一桩桩一件件是身为臣子应该做的吗?

他苏泽把朝廷,把皇帝置于何处?

可偏偏苏泽他又爱民如子,大力发展商业,农业,大兴教育,治下百姓奉其为圣人,只知县令,不知皇帝。

对于清风县的百姓们来说苏泽的确算的上是难得的好官了。

苏泽不是帝王眼中的好臣子,上官眼中的好下属,可的确是百姓眼中的好官。

朱棣背负双手,轻声说了一句,“罢了,再看看吧。”

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一直侍候在朱棣身边的黄俨才听清了朱棣到底在说些什么。

黄俨阴测测的说道:“陛下,这苏泽未免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你想说什么?”朱棣不等黄俨开口,撇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黄俨。

“你想说苏泽是乱臣贼子,是奸臣逆臣?”

“你想说朕不应该放任苏泽待在太孙身边?”

黄俨因为得了某些人的吩咐,那是使劲的在朱棣面前给苏泽上眼药,丝毫没注意到朱棣此时的神色。

“陛下,他苏泽也没什么本事,只是有点小机灵罢了,朝里有的是比他苏泽还有才华的读书人。”

“而且他的名声也不是很好,朝中对他多有非议。”

“听说他还和汉王不对付,这样的臣子留在太孙身边恐有不妥啊!”

听起来倒像是一心一意替太孙和陛下着想,以免因为苏泽影响了太孙。

可话里话外,都是在和朱棣说苏泽的不是,可谓是用心险恶。

朱棣皱着眉,神色不悦,反手就是势大力沉的一巴掌。

朱棣可是马上皇帝,虽然年纪大了不如年轻的时候了,可还是一巴掌直接将黄俨给扇倒在地。

黄俨一脸惶恐,也顾不得被扇肿了的半边脸,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就开始求饶。

“陛下.......”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奴婢教朕做事了?”

“你收了那些人多少好处?”朱棣一脚踹了过去。

平日里他对黄俨的一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黄俨也跟了他不少年了,就算是一条狗也养出感情了。

可今日朱棣动怒了,觉得是不是他这些年太好说话了,所以让有些人以为他朱棣老了。

黄俨能和苏泽有什么仇怨,还不是收了某些人的好处,在他面前给苏泽上眼药。

黄俨被踹了也不敢吭声,只是不住磕头。

朱棣嗤笑一声,训斥道:“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本分,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苏泽就算有百般不是,不比你这奴婢有用的多?”

“他苏泽年纪轻轻便是一方父母官,并将一县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若是这也只算是小机灵,那大明其他州县的酒囊饭袋怎么不去死!”

“你要是有他十分之一的本事,也不至于进宫做宦官了!”

黄俨低着头,有些委屈,自己这些年侍候陛下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陛下你这话有些伤人心了。

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会愿意断子绝孙进宫当奴才?

不过黄俨也只敢在心中说说,不敢顶撞朱棣。

朱棣正在气头上,他再不知轻重那就得小心自己的脑袋了。

“陛下说的对,奴婢是废物,奴婢是废物!”

朱棣拂袖而去,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黄俨。

其他侍卫太监紧随其后,没有一个人敢去看跪在地上还在磕头的黄俨。

等到朱棣等人的身影消失了好久之后,黄俨才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他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磕头磕出来的血,转头看到了倚靠在二楼楼梯口栏杆上一脸笑容的苏泽。

楼下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有人上去禀报苏泽了,不过他没敢下来,也没敢出声,就在二楼楼梯口藏着,站在他身边的还有跟着出来的朱瞻基。

结果就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苏泽轻笑一声,比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朱瞻基脸色也不太好看,黄俨这老狗一直和东宫不对付,平日里就没少在皇爷爷面前扇风点火。

这老狗仗着自己是燕王府的老人,是朱棣身边的亲近人,又因为朱棣对于立储一事举棋不定,一再介入皇位纷争,平日里没少给东宫使绊子。

这是眼见着东宫得势,怕自己死无葬生之地所在现在急了,连这种卑劣手段都使出来了。

表面上是针对苏泽,其实还是在针对东宫,朝堂上现在谁不知道苏泽是东宫的人?

朱瞻基是恼怒,苏泽则是一脸不爽,他就纳闷了,他也没得罪黄俨这条老狗吧,这老狗好端端的没事在朱棣面前说他坏话做什么。

苏泽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两种人,一种是心眼小的宦官,另一种就是纪纲那种没有底线的疯狗。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突然跳出来咬你一口,即使没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膈应的慌。

特么的,现在好了,宦官和狗他都得罪了。

就算现在还没得罪,他迟早也会报复回去的,睚眦必报这个人设得立好,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踩他两脚,真以为他苏泽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黄俨看到朱瞻基的时候童孔缩了缩,随即脸色恢复如常对着苏泽冷笑一声,头都不回的走了。

他害怕和忌惮太孙,正是因为害怕,所以他才会自救。

陛下是宠爱太孙没错,可陛下还活着呢,太子还没坐上那张椅子,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前些年陛下心思不明,虽说立了太子和太孙,可太子身体有问题,寿命恐怕堪忧,朝堂上也不是没人支持汉王和赵王。

他黄俨早就投靠了赵王,把东宫得罪死了,既然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若是太子上位,他还能有活路吗?

外人看来他在自寻死路,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死中求活。

既然已经得罪了太子太孙,那还不如跟着赵王一条道走到黑,为自己求一条活路。

陛下还在,太子太孙就算对他不满也没什么,反正都已经回不了头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期待太子太孙失宠,汉王赵王上位。

想要清算一切,等到太子太孙成了皇帝再说,现在只要陛下不想杀他,那他就能活下去!

黄俨也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精,能坐到司礼监大太监的人自然心里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他早就把太子太孙得罪死了,回不了头了,为了活命,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即使会被朱棣厌恶。

他跟了朱棣这么多年,知道朱棣是个念旧的人,跟着朱棣还能得个善终,可要是太子得势了,就凭之前他的所作所为,他只有死路一条。

站错队是要付出代价,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第五十四章:成则青史留名,败则尸骨无存 苏泽依靠在护栏上,揉着下巴开始思索着什么。

他来到京城之后第一时间就搜集了京城里各路神仙的资料,自然也知道刚刚那个狗东西就是司礼监大太监黄俨。

可他没想到黄俨一个宦官,居然敢如此大胆,在朱棣面前搬弄是非。

苏泽仔细回想了一下历史上对于黄俨的记载,想了半天也只记起来了那么三言两语关于黄俨的事情。

黄俨与燕王世子朱高炽不睦,而与次子朱高煦、幼子朱高燧过从甚密,尤其是朱高燧,黄俨是他的死党。

汉王和赵王皆有夺嫡之心,赵王朱高燧允文允武,聪明过人,虽有野心,但深藏不露,故深得成祖喜爱。

黄俨亦阿附赵王,随时为他对皇位的觊觎效力。

苏泽仔细想了想,他也没得罪过黄俨。

那么这狗东西在朱棣面前搬动是非是不是听朱高燧的命令行事?

苏泽暗骂一声,早就知道赵王是老阴货,没想到居然这么阴。

这是招揽不成就想毁掉?

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先前汉王去招揽他背后少不了赵王那个老阴货的出谋划策。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不过不妨碍苏泽大胆猜测,多想想总是没错的。

苏泽看向恼怒的朱瞻基,下巴点了点黄俨离去的方向。

“这老狗这么狂,你皇爷爷都不收拾他?”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他是燕王府的老人了,一直跟着皇爷爷,皇爷估摸着也是念着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苏泽不置可否,皇帝身边有黄俨和纪纲这种人存在其实挺正常的,总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

他双手摩挲着护栏在思考一个问题,刚刚那一出好戏是不是朱棣故意演给他看的?

一开始朱棣只是骂了几句,让黄俨知道分寸,可从他在楼梯口露头之后,啪叽一下子就是一巴掌打了出去。

苏泽当时都被吓了一个哆嗦,腮帮子隐隐作痛。

原以为老爷子这些年武艺落下了,没成想还是这么勇武。

不过苏泽心中还是吐槽了朱棣一阵。

老爷子这帝王心术玩的熘啊,萝卜大棒一起上,恩威并施收放自如。

先前在楼上包间是在敲打他,让他安心辅左朱瞻基,为他孙子铺路。

后来又不惜上演了一出好戏给苏泽出气,就和先前让纪纲那个狗东西在乾清宫跪了一天是同一个道理。

苏泽总觉得被老爷子给演了一道,可他没有证据。

苏泽和朱瞻基两人来到一楼大厅,找了位置坐下,一旁早就有人送上来了刚泡好的茶。

苏泽喝了口茶突然打了朱瞻基一个措手不及。

“你说我找人去把黄俨那老狗的家人绑了给你出口气怎么样?”

端着茶杯的朱瞻基苦笑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苏兄,常言说得好,祸不及家人,你这......”

朱瞻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刚刚皇爷爷还警告了苏泽,结果转头苏泽就忘没影了,又想着私下里报复回去。

苏泽点了点头,也是,刚刚才被朱棣警告了,可不敢再犯忌讳了。

不过.......可以让丁航偷偷去做嘛,丁航那狗东西做的,和他苏泽有什么关系?

丁航是谁,我不认得!

主要是他不喜欢被人盯着,尤其是总有些狗贼想害他。

人心险恶啊,不得不防!

想他苏泽一心为国为民,结果换来的却是文武百官的唾弃和帝王的不理解。

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泪啊!

想着想着,苏泽都自我感动的想哭了。

天不生我苏谨言,大明万古如长夜!

朱瞻基四处瞅了瞅,没见着丁航的身影,有些好奇的问道:“苏兄,丁航去哪儿,今儿怎么没看见他。”

也是刚刚苏泽提到了绑架黄俨的家人,朱瞻基才想起来了这一茬。

因为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丁航去做的,丁航是苏泽的贴身侍卫,平日里都待在苏泽身边寸步不离的。

苏泽挑了挑眉说道:“丁航啊,他有别的事要做,去接张文他们去了。”

苏泽竟然还有几分庆幸,还好今日丁航不在,不然今天恐怕要被丁航坑一把大的。

就丁航那狗东西的脾气,黄俨今儿骂了他苏泽,不留下条胳膊腿儿都说不过去。

丁航可不在乎什么司礼监太监不太监的,那就是个彪子。

反正苏泽一直觉得要是不约束好丁航,他迟早要被坑一把大的。

想一想就觉得有些无奈,特么的,我苏某人整天想着坑老朱家一把大的,别还没等坑到老朱家就被丁航给送进去了。

这么一想,苏泽觉得手里的茶没那么香了。

虽然这茶叶本来就不香,是一些边角料,可里面是加了枸杞炒出来的,在外面卖好几两银子一两呢!

虽然坑是坑了一点,但拦不住大明的冤大头钱多啊。

他苏泽只是包装了一下下,再忽悠一下,说什么这茶能补阴壮阳,滋补养肾,那些冤大头可不就上赶着给他送银子了嘛。

男人嘛,总是在某些方面特别执着,为此花点小钱,买个心理安慰也不算什么。

朱瞻基倒是没想那么多,听到张文来京城了有些意外。

张文是清风县本地人,今年十六岁,是苏泽的弟子。

平日里就在县衙里跟着苏泽读书,朱瞻基经常在县衙里遇到,也一同上过苏泽的课,因此也还算熟识,算得上半个同窗了。

“张文要来,他来京城做什么,他今年不是要参加科举吗?”朱瞻基有些好奇的问道。

苏泽放下茶杯,无所谓的说道:“让他来是我准备在你送我的庄子里开个书院,让他来代代课什么的。”

开书院,是苏泽早就有的想法,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很重视教育问题。

这些年也带出来了一些学生,教教一些简单的数学,物理,化学什么的是没问题的。

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人才储备的重要性了,苏泽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还是培养了一批能用之人的。

就像现在,比如他要在京城开个酒楼,只要从清风县摇人来,随时都可以开起来。

开书院什么的也不用自己亲自上阵,张文这些人好歹跟着他学了好几年了,一些基础的知识还是掌握了不少的,做一些初入门的教学还是可以的。

他毕竟只是一个人,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实在是分身乏术。

所以清风县各行各业一直都是老人带旧人的教学方式。

当然,四书五经,程朱理学还是学的,只是占的比重没有那么大罢了,他也请了一些老秀才教课。

学四书五经,程朱理学是为了科举,参加科举是为了更好的施展抱负。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既然暂时改变不了规则,想要出头那就只能适应规则。

谁说我们不是程朱弟子了,我们学的也是程朱理学,圣人经典啊!

等到一批批接受过思想启蒙的读书人走上朝堂,逐渐占据了大明朝堂的中枢要地,大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苏泽不知道,可他想要试试,即使这条路不好走,前路未知,道路上充满了荆棘坎坷。

即使会面临天下儒教读书人们的疯狂反扑,他也要试一试。

来都来了,总要做些什么吧?

成则青史留名,败则尸骨无存!

第五十五章:新学之始 彼时大洋对面的西方人已经开始了文艺复兴,吹响了近代殖民史的号角。

而此时的大明却在儒家的带领下继续做这天朝上国,世界中心的美梦!

直到那些野蛮的殖民者们在几百年后用粗暴蛮横的手段打开国门,那时候儒家那些读书人们才会被打醒!

一步慢,步步慢,若不迎头赶上,那么迟早会重蹈覆辙。

“存天理灭人欲”是朱熹理学思想的重要观点之一,但这句名言并非由朱熹发明。

长期以来,“存天理、灭人欲”一直被当作朱熹的发明而流传。

事实上,这一概念在《礼记·乐记》中已经出现,其中说道:“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

这里所谓“灭天理而穷人欲者”就是指泯灭天理而为所欲为者。

后世人评判宋明理学时,多言“存天理,灭人欲”禁锢了人的自由等,其实有失偏驳。

朱熹在《朱子语类》中说:“去其气质之偏,物欲之蔽,以复其性,以尽其伦。”

简单的说,朱熹主张的是明理见性,人为自己的私欲所蒙蔽,所以看不到自己的真实面貌,所以不能体悟到天地之理,要想体验到、找到万事万物的共同之理,就要除去人的私欲。

儒家的内容丰富,核心思想便是仁、义、礼、智、信,这是我们社会核心价值观的基石。

圣人经典,程朱理学错了吗?

没错!

错的是那些歪曲圣人经典的读书人们!

儒家学问能传承几千年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可为何会限制了国家,社会,民族的发展呢?

因为统治者和掌权者需要限制百姓们的思想,让农民成为社会道德思想的奴隶。

圣人经典在一些儒家读书人的歪曲之下逐渐沦为了统治阶级手中的工具。

圣人怎么说,还不是都靠他们来翻译?

因为他们是圣人门下的读书人嘛,你们这些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泥腿子看得懂圣人经典吗?

若是天下百姓都有了自己的思想,他们还如何高高在上?

他们巴不得百姓们彻底沦为他们手中的工具,视百姓为牲畜。

儒家学派对中国,东亚乃至全世界都产生过深远的影响,不能全盘否定。

“儒学”、“儒家”、“儒教”这些概念要分清。

儒学作为一种学说,儒家作为一个阶层,儒教作为一种信仰,三者相同也不同,需要区分开来。

苏泽回过神来长长的吐出了口气,看向对面的朱瞻基。

朱瞻基被盯的有些不自在,脸色异样的问道:“怎么了?”

苏泽笑了笑说道:“太孙,要不你来做新书院的院长怎么样?”

朱瞻基愣了一下,随即指了指自己,有些不自信的说道:“我行吗?”

朱瞻基并非妄自菲薄,若是寻常的书院,他还是有几分自信能胜任院长一职的。

可关键是他知道苏泽想要开设的书院是什么样子。

苏泽开设的书院里面,四书五经,程朱理学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其他的学科涉及到有很多都是他不懂的东西。

他也就是这些年跟着苏泽才学到了一些皮毛,算不得精通,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妄自菲薄的认为自己能够胜任书院院长一职,徒惹人笑话罢了。

何况他还是当朝皇太孙,若是开办书院担任院长传出去了会受到朝野非议。

在这个时代开设书院的无不是德高望重的一方大儒,饱读诗书之士,即使他是皇太孙也不能想开就开。

说白了还是他年纪太小,在那些读书人眼中他这是不务正业,难免会受到一些非议。

苏泽敢开书院纯粹是因为胆子大,反正因为捐款的事情把文官集团得罪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不是他苏泽吹,这年头他除了怕朱棣还没怕过谁!

反正你们不是都说我苏泽离经叛道,是读书人的耻辱吗?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气氛都到这儿了,我不开书院和你们打擂台都说不过去。

迟早有一天大明朝堂上都是我的徒子徒孙,让你们这些狗东西都回家卖红薯去。

一个个的站着茅坑不拉屎,整天想着如何盘剥,欺压百姓,还做个屁的官。

苏泽想想都觉得生气和痛心,这些狗东西的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啊,就不能和我苏某人一样全心全意为国为民吗?

当然,他也明白朱瞻基的担忧,朱瞻基身份敏感,担任书院院长的确不妥。

主要是树大招风,会引得朝野非议。

不过没有朱瞻基这块金字招牌,书院还真不好招人。

苏泽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就挂个名好了,偶尔露个面就行。”

主要是时间不等人,苏泽现在急需要一批能在朝堂上帮他说话的自己人,不然他害怕一个人喷不过那些文官。

还别说,那些狗东西骂人还是有一套的,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各种引经据典一套一套的。

不过他们这套对苏泽没啥用就是了,因为苏泽听不懂.......

当然可以慢慢培养出一批属于自己的班底,可时间太长了,苏泽耗不起。

还不如直接从那些读过书识得字的读书人里面选,最好是那种原本就有些功名在身的秀才举人,最近几年有希望高中的人。

可苏泽的名声都在读书人里臭大街了,怎么才能把那些秀才举人们给忽悠过来呢?

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朱瞻基皇太孙的名头了。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因为收到儒家思想影响太深无法转变过来,这个不用担心,苏泽觉得他洗脑的本事还是有一套的。

看朱瞻基就知道了,这小子估计自从遇到他之后就没怎么看过四书五经了。

说起离经叛道,苏泽觉得自己还好吧,起码他表面上还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程朱弟子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朱瞻基这小子最近已经在研究如何上天了。

原因就是之前苏泽提过一嘴,说天上没神仙,不信的话他可以带朱瞻基上去看看。

结果后来苏泽忘了,朱瞻基还没忘,都问过好几次他如何上天了。

古时候的人们总是对天拥有莫名的敬意和恐惧,一遇到什么自然灾害就觉得是苍天发怒了。

朝臣们就要皇帝下罪己诏,昭告苍天自己的过失,以熄苍天之怒。

因为你是天子嘛,天之子也,自然得你上了!

当然,这是封建迷信的想法,是愚昧无知的行为。

而想要破除这种封建迷信,就要多学习,多掌握知识,遇到不理解的事情要学会用科学的方法去验证解决。

苏泽相信,当这些读书人们放开眼去看待世界的以后,必定会对自己之前的所学产生怀疑。

苏泽目光灼灼的看向朱瞻基,朱瞻基犹豫了半响点了点头。

苏泽起身朝朱瞻基伸出了右手,朱瞻基不明所以的同样伸出右手。

两个人的手在空中碰了碰,见证这历史性一刻的只有一旁来给两人添茶的苏幺幺。

苏幺幺不由自主的驻步停足,怔怔的望着苏泽。

她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苏泽。

神色专注,一丝不苟,彷佛在进行一场郑重而庄严的仪式。

“瞻基,相信我,这些读书人们会给你,会给大明带来惊喜的!”

“我不知道未来如何,可既然苏兄你说了,那我愿意相信你!”

相比于苏泽之前在清风县的小打小闹,此刻才是历史性的一刻。

这一天所带来的历史意义是完全不同的,是一个崭新的篇章。

永乐十六年十一月初五,新学创始人苏泽与当时还是皇太孙的朱瞻基在大明的第一家火锅店里达成了开创新学的共识。

后来的新学门人记载这一天为“新学之始”!

第五十六章:愿为少爷赴死 距离苏泽与朱瞻基的谈话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开书院的事情交给了张文负责,朱瞻基即将开书院的消息也开始小范围的传播开来。

原本苏泽不准备大张旗鼓的,以免给朱瞻基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可没曾想到朱棣反而乐见其成,在暗中推波助澜,朝堂上零星的非议也被朱棣给压了下去。

苏泽猜测朱棣这是在为朱瞻基培养班底了。

从之前让苏泽带兵就可以看出来,朱棣在为朱瞻基谋划些什么。

东宫父子这些年得到了文官集团大部分支持,可在武将集团的势力稍显不足。

毕竟朱高炽一直以来处理的内政,很少干涉军中之事。

而朱高煦十九岁就跟着朱棣一起奉天靖难,武将集团中有很多人都曾经和朱高煦并肩作战过,是战场同袍,说上一生过命的交情都不算过。

朱棣让苏泽以文官之职行武将之责,明显就是为了让苏泽成为朱瞻基手里的一把剑,以此为突破口打进武将集团。

至于为何不是为太子铺路,苏泽不愿意去深想,但苏泽明白朱棣做着一切都是为了朱瞻基。

因为朱高炽手底下不是没有领兵的人,可朱棣还是让苏泽一个文官去领兵了。

而苏泽又和朱瞻基关系莫逆,朝堂上现在谁还不知道苏泽是朱瞻基的亲信?

朱棣这一举动也引发了一些有心人的猜测。

再加上赵王的推波助澜,朝堂的局势愈发的扑朔迷离了起来。

不过比较令人意外的是,以往上窜下跳的汉王这次倒是没什么动静,这让汉王党有些着急了。

朱棣的随意的一个举动,便让朝堂风向变得扑朔迷离,令文武百官琢磨不透。

文武百官没一个人能猜出皇宫里的那个老人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些日子虽然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连骂苏泽的人都少了不少,可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一点都不平静。

苏泽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在自家宅子里窝了三天的他终于出门了。

此时他已经带着丁航等人来到了西山,与之随行的还有从清风县调来的施工队。

这批人拥有丰富的施工经验,清风县的建设离不开这些人的努力。

这次为了挖煤,苏泽把他们全都调来了。

虽然最近事情比较多,不过苏泽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书院和练兵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挖煤才是头等大事。

倒不是苏泽眼窝子浅没见过银子,而是答应了朱瞻基要解决京城附近的流民问题。

这几天在东宫的协助下,京城附近的流民都被汇聚到了西山,简单的搭建起了住的地方。

可就这么扔在西山不管他们也不行,眼看着这天又要下雪了,总要想个法子安置他们。

所以挖煤的事情就迫在眉睫了。

一是让这些流民找点事情做,不能总这么闲着,每天就喝点米粥维持生活。

这么多吃不饱的人聚在一起,迟早会生出乱子,要想个法子让他们转移注意力才行。

二则是找个合适的理由给这些流民一些钱财和粮食,苏泽又不是什么专门做慈善的大善人,想要不劳而获是不可能的,地主家里也没余粮了。

再者说了,升米恩,斗米仇,白给钱粮难免会这些百姓养成一些不好的习惯。

想要收获就得付出才行,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他苏泽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他还有清风县那一大家子要养呢。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就是苏泽想出来的办法。

“老张头,找煤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炸药都带了吧?”

苏泽也是骚包,大冬天的还把那张写着以德服人的扇子拿在手上。

施工队的头头老张头有些腼腆的笑了笑道:“少爷,您瞧好吧,保准今儿就能把煤炭挖出来!”

苏泽微微退后了一步,老张头这人挺恶心的,一个糟老头子,非要和大姑娘一样羞涩的笑,恶心谁呢。

不过苏泽最近脾气好了不少,倒是没有和以前一样动手,只是点了点头看向一旁东张西望的丁航。

对丁航他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没好气的踹了一脚丁航的屁股。

丁航转过身,一脸不解的看着苏泽,“少爷,你踹俺干啥。”

苏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还看什么呢,带着几个弟兄跟着老张头他们一起去找煤,注意安全,别伤着人了。”

丁航哦了一声,随即闷声问道:“少爷,你找煤干啥,那玩意儿烧起来呛人的很。”

苏泽皱了皱眉,他是不是最近脾气太好了,所以丁航有些飘了。

看看人家老张头,说干啥干啥,怎么就没那么多话,丁航这狗东西怎么这么爱抬杠呢!

“让你去你就去,你管少爷我找煤干嘛?”

“不是啊少爷,我就是提醒你一下,省的到时候白费力气。”

“再说了,少爷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煤,你又不是神仙。”丁航还在抬杠。

“你滚不滚,你再不滚我打死你!”苏泽开始撸袖子了,拳头一下子就硬起来了,他想打死丁航这个杠精。

以前多老实的一个孩子,三棍子都打不出来一个屁,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喜欢爱拆他台。

丁航眼见苏泽要动手撇了撇嘴,拍拍屁股转身就跑。

他还以为苏泽进京之后转性子了呢,最近都没怎么打他。

可现在看来,少爷还是以前那个少爷,一点都没变。

丁航跑着跑着突然转过身对苏泽露出了一个憨笑。

苏泽都被气乐了,没好气的捡起一个小土块就砸了过去。

一旁的老张头对于这一幕没有丝毫意外,甚至看向丁航的背影有些羡慕。

他们这些清风县的人都知道苏泽是个好人,刀子嘴豆腐心。

丁航能被苏泽踹上一脚,被骂几句,说明是丁航是苏泽信任的身边人,不知道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好了,你们也去吧,注意安全,安全才是第一位!”苏泽看了看老张头说道。

老张头点了点头,带着人去追丁航去了。

原地留下的除了苏泽就还有几个负责保护他的贴身侍卫。

苏泽一般外出不会带苏幺幺,因此一直是苏一负责照料苏泽在外的衣食起居,类似于贴身管家的存在。

“苏一,你说丁航是真傻还是假傻。”苏泽手中把玩着折扇,漫不经心的问道。

苏一是一个老实木讷的中年男子,闻言闷声回道:“不管真傻假傻,丁航也只是希望少爷你轻松些,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少爷,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呢!”

“无论少爷你做什么,兄弟们都愿意跟着少爷。”

苏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若是让你们去死呢,你们也愿意吗?”

苏一单膝跪地,沉声说道:“其他人苏一不知道,但苏一这条命是少爷救回来的,若是少爷需要,苏一甘愿为少爷赴死。”

其他几名贴身侍卫纷纷跪地,沉声道:“愿为少爷赴死!”

苏泽哈哈大笑,遥望京城方向,随即抬头望天,神色莫名。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离开清风县之后他承受了多少的压力,有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

他就像一个输红眼的赌徒,一股脑把所有能押的全都押上了。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可他心中还是隐隐不安的,甚至是恐惧。

既然是赌,那就有输的可能,万一输了呢?

可现在他不怕了,他觉得他能赢,一定能赢!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寡助之至,亲戚畔之。

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第五十七章:一毛不拔的朱棣 丁航和施工队的一起去找无烟煤去了,至于如何开采无烟煤也一并交给了从清风县来的施工队。

这就是手底下有人的好处,吩咐一声自然就有人去办了,而不用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苏泽得庆幸在清风县这三年没有虚度光阴,还是为自己培养了一批可用之人的。

不然此时的他难免会捉襟见肘,忙的焦头烂额。

专业的交给专业的人去干,他只需要在幕后运筹帷幄就行了。

此时的他带着苏一等人正在前西山山脚下的一处新修建的简陋营地,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在靠着山脚不远处一座座简陋的建筑已经是拔地而起。

建筑前,是一个威武的石坊,上头上书“镇国卫”三个大字。

这个名字是朱棣取的,可不是苏泽逾越了规矩,瞎取得名字。

至于朱棣为何要取这个名字,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地除了那石坊颇有些气势之外,其他的地方就有些寒酸,甚至可以说十分的简陋了。

没法子,这都是这几天苏泽派人连夜修建起来的。

由于时间紧张,这些建筑自然算不上很豪华,反而有些破烂不堪,大概也只比露宿荒野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苏泽也不想这样敷衍了事,可他也没法子,一是时间太紧了,二则是朱棣那个老抠不给银子。

朱棣就是嘴一张,给了苏泽一个卫指挥使的官职,然后一分钱都没拨给他。

就连军械,粮草,朱棣都让他看着自己办,摆明了就是欺负老实人。

要不是朱瞻基拦着,苏泽当场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他又不是为自己培养私军,而是在给太孙带兵,怎么着多多少少也得给点意思一下吧。

结果朱棣那个老抠那是逮着他一个人薅羊毛,愣是一毛不拔。

苏泽上了奏折和朱棣一阵哭穷,可朱棣轻飘飘的一句,“西山富庶,卿家自取之”就把他打发了!

朱瞻基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想要自己掏银子,可......说实话,朱瞻基就是个穷鬼,那三瓜两枣的苏泽还真看不上眼。

原本苏泽还想着,到时候挖出无烟煤出来,搞个什么煤业公司,分一半的股份给老朱的,不然这银子他拿着烫手。

可老朱做事不地道,那就不能怪他苏泽不给老朱面子了。

既然你都说了让我自取,那到时候无烟煤挖出来了,你就别眼红。

当然说是这么说,苏泽肯定还是会让出一半股份出去的,不过原本打算给朱棣的股份就变成了给朱瞻基了。

谁叫老爷子眼窝子那么浅呢,你总不好意思抢你孙子的银子吧。

若是可以,苏泽也不想分银子给老朱家,可耐不住老朱家的穷鬼老盯着他,就当破财免灾吧。

迟早有一天,老朱家吃了他的都得吐出来。

苏泽可不是什么吃亏的主,母鸡去了清风县都得下两个蛋才能走。

也就是形势不如人,苏泽才会选择破财消灾,不然就凭苏泽那贪财的性子,还想拿他的银子,不坑你一把算好的了。

用苏泽的话来说,那就是穷怕了,都是幸幸苦苦骗.......赚来的血汗钱,一分都不敢乱花啊!

遍数曾经那些拿过苏泽好处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曾经有上官去巡查清风县,苏泽为了不让清风县的消息泄露出去,那是塞了大把的银子。

可苏泽进京之后第一封奏折就是弹劾那个狗东西贪污受贿。

苏泽的良心稍微痛了那么一下下,可下一秒就安慰自己那个狗东西不是什么好人,居然敢贪污受贿。

这样的人为官简直就是朝廷的耻辱,他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主要是他心理不平衡,他因为清风县的事情差点被朱棣给砍了,那狗东西还拿着他的银子肆意挥霍,上个月居然娶了四个小妾!

娶了特么四个啊!

老子都还没娶老婆呢,老婆本都被朱棣坑去了才把之前的事情摆平,你拿着老子的钱潇洒?

苏泽心理不平衡之下反手就是一个举报,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由于种种原因,苏泽也只是让人连夜西山山脚下搭建了一些潦草的棚户区,说是军营,其实和难民营差不多。

主要是他也想明白了,反正自己又不住这里,管他修的什么样。

有的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要怪只能怪皇位上的那个老爷子太抠了,一毛不拔。

反正苏泽觉得很无辜,他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好歹还连夜搭建了棚子呢。

那些跟着柳溥来到此处那些原禁卫,现太孙亲军见到这里如此破破烂烂的,都有些不解。

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前方的小伯爷,希望他能解释一下。

不是说了西山新建了一个卫所吗?

该不会是眼前这些破破烂烂的建筑吧。

这一大早小伯爷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西山,说是卫指挥使要见他们。

可这里除了荒地就是荒地,也没有看到什么校场之类的东西。

为首的千户官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柳溥的身边,轻声问道:“小伯爷,不是说这里新建了一个卫所吗?”

柳溥澹澹的瞥了对方一眼,有些郁闷的说道:“是啊,反正卫指挥使大人说的是让我等来西山待命,日后就在西山训练了。”

柳溥其实也摸不着头脑,他是当今安远伯,现任神机营指挥使柳升之子。

原本他在禁军中待的好好的,可三天前一纸调令,他就摇身一变成了太孙亲军的副指挥使了。

关键是正卫指挥使还是那个臭名远扬的苏泽,一个读书人。

柳溥想了三个晚上都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给从未上过战场的书呆子打下手。

可这是陛下下的旨意,他也只能听从命令行事了。

千户冯成脸色难看的说道:“卫指挥使莫不是在开玩笑?”

“这里又没有什么校场,如何训练?”

柳溥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问苏指挥使去。”

冯成吃瘪也不恼火,只是默默的退到一边。

镇国卫的另一名千户陈熊眼见冯成吃瘪回来,有些不屑的的撇了撇嘴。

他就很识相的没有上去凑热闹,没看见小伯爷心情不好吗,还没眼力见的凑上去。

这些勋贵子弟就这样,眼高于顶看不上他们这些泥腿子也正常。

虽说他冯成家里也有个正五品的武将老爹,可比起安远伯远远不如,两者之间的差距天壤地别。

至于他陈熊的出身连冯成都不如,冯成好歹也算是出身将门,而他陈熊是普通平民家庭出身,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陈熊有些瞧不起冯成这样仰仗父辈的将门子弟,自然也不会去柳溥哪里自找没趣。

这些人是因为陛下的一纸调令临时组成的队伍,之前都是在禁军中任职。

有的出身勋贵家庭,有的出身将门,还有的则是身世清白的良家子。

禁军本就是勋贵子弟和将门子弟镀金的地方,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竞争。

这次陛下为太孙组建亲军,禁军中不少人打破了头都要抢这两千个名额。

除了柳溥是陛下直接下令调来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走了点门路的,希冀着能攀附太孙殿下,从此飞黄腾达。

眼见小伯爷和两名千户都不说话,其他的人自然也不敢开口,两千号人就这样站在荒地上站着。

天寒地冻,有的人冻得够呛,可上官没有发话,他们也只能继续站在原地。

第五十八章:他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 当苏泽领着侍卫家丁出现的时候,原本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柳溥立马迎了上去。

陈熊和冯成见状也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不管他们心里如何看待苏泽这个文弱书生,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下官柳溥见过指挥使!”柳溥上前率先开口。

陈熊与冯成紧随其后道:“卑下千户陈熊见过指挥使!”

“卑下千户冯成见过指挥使!”

不管这些人心里如何想,起码面子是给足了的。

苏泽笑了笑,“诸位有礼了,本官奉陛下之令组建镇国卫,日后都是同僚了。”

“本官也是第一次带兵,若是有何不妥的地方,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这边几人在闲谈客套,不远处的镇国卫则开始喧哗了起来。

“这就是咱们日后的指挥使?”

“听说还是个文官,之前在东宫做修撰!”

“吓,文官也会领兵?”

“人家有本事呗,被太孙倚重,你有本事你也行!”

“还别说,瞧着还像是有几分花架子,你看他身后的那些家丁护卫,瞧着好像是练家子啊!”

“都别说了,几位大人过来了!”

苏泽寒暄客套了一阵后便领着柳溥等人便走到了正前方。

苏泽咳嗽了一声,下面的两千号人顿时停止了讨论,一个个有些好奇的打量苏泽。

苏泽也不怯场,两千号人只是小场面罢了。

他在清风县也有一支千人的私军,只是这次没有带到京城来,只带了一百来号人。

由于这两千号人都有些好奇镇国卫的指挥使是谁,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前张望,所以队伍有些歪歪斜斜的。

苏泽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悦,在他看来这些禁卫有些懒散了,站个队列都是站的歪歪斜斜的。

苏泽沉声喝道:“都好好站好,一个个的东张西望的做什么呢,一点军人的样子都没有。”

“还禁卫呢,若是禁卫都是你们这样没有规矩,陛下还睡得着觉吗?”

苏泽身后的柳溥等人皱了皱眉,苏泽这话把他们也骂进去了。

柳溥认为苏泽这话不对,毕竟这只是临时从禁卫中抽调出来的两千人,有些人甚至都没上过战场的,可代表不了禁卫。

苏泽自然看不到身后柳溥等人的表情,他继续训斥道:

“在禁军里没人教你们规矩吗?”

“站个队列都站不好,还指望你们上战场?”

“别不是到时候第一个就当了逃兵吧?”苏泽嗤笑一声

人群中有人有些不忿,开始骚乱了起来。

苏泽这话是在羞辱他们,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良将,结果被苏泽说的一无是处。

苏泽管都没管下方骚乱的人群,嗤笑一声,有些不屑。

“怎么,不服?”

“觉得本官说错了?”

“本官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是精兵良将,自命不凡!”

“可本官要说的是,来到了镇国卫,那就把以前的东西统统都忘掉!”

“现在,你们的身份只是镇国卫中的一名普通军士!”

“不需要你们来认同本官,不需要你们觉得如何如何!”

“在镇国卫,除了陛下和太孙,你们只能听本官的!”

“本官说往东,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那你们也不能往西!”

“违抗军令,依大明军规该如何?”苏泽扭头看向后方的柳溥。

柳溥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说道:“斩首示众,以正军规!”

实在是苏泽此时的气势太甚,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煞气,柳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答了。

“听到了吗?”

“不尊军令,按例当斩!”

“觉得本官要求高,接受不了的,可以现在站出来,若是日后训练和战场上,有人胆敢违抗军令,本官定斩不饶!”

苏泽背负双手,老神在在的绕着队列外围开始走,苏一和几名侍卫扶着刀柄小心翼翼地跟在苏泽身后。

一支懒散,军纪散乱的军队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朱瞻基所需要的。

镇国卫日后的作战方式肯定是以火器为主,既然如此令行禁止那就更有必要了。

很快,有人排众而来,来到苏泽身前抱拳说道:“卑下......”

还没等他说完,苏泽摆了摆手一副驱赶苍蝇的模样说道:“好了好了,别说了,走吧!”

那人欲言又止,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主要是苏泽一脸吃了翔的表情让他有些别扭。

怎么个意思,指挥使大人这是巴不得他快点走?

他开口想说些什么,苏泽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神色不耐道:“快滚,少说废话!”

苏泽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这天太冷了,他想回去烤火。

若不是朱棣把这个差事扔给他,他才懒得大冬天的搁外面傻乎乎的站着呢,和苏幺幺躲在房间里玩点小游戏他不香吗?

那人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去了,他觉得镇国卫会很苦,所以他想走。

可当苏泽驱赶苍蝇似的赶他走的时候,他又有些舍不得了。

等到这个人离去之后,苏泽有些不耐烦的扫视了一圈留下来的人说道:“还有没有,有的话速度一点,本官要开始训练了!”

当有了第一个顺利退出的人,其他有心想退缩的也纷纷出列。

一转眼的时间就走了一百多号人,苏泽也没有在意,依旧老神在在的。

等了半响,终于没有人再出列退出了,苏泽才展颜一笑。

“恭喜诸位过了第一关,相信我,留下来的诸位日后一定不会后悔的!”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苏泽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现在,全体都有,跟着我的侍卫,绕着西山跑三圈,跑的最慢的中午没饭吃!”

留下的一千多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苏泽要干什么。

于是苏泽说完了之后就只有一个侍卫从苏泽的背后出来闷着头往外跑去。

苏泽有些恼怒,他觉得他最近的脾气已经很好了。

自从进了京,他觉得他脾气已经好了不少了,可现在这些狗东西不给面子,他有些装不下去了。

老子才说了要听令行事,结果喊了半天没一个动弹的是吧?

“苏一,枪拿来!”

苏一从一名侍卫手中拿过了一支塞好了火药的火枪递给苏泽。

苏泽拿着火枪朝着天空放了一枪,沉声喝道:“都给老子跑起来!”

“砰!”的一声枪响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不少人直接双手捂着耳朵蹲了下来,队伍中一片骚乱。

可很快有人回过神来,朝着苏泽家丁跑出去的方向跟着跑了出去。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后面的人也回过神来,闷着头跟着跑了出去。

跑吧,甭管指挥使到底要干啥了,再不跑要吃枪子了!

苏泽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好好说话怎么都没人听呢。

等到一千多号人穿着盔甲吭哧吭哧的跑了出去,柳溥三人才来到苏泽的身边。

柳溥刚想说话,苏泽皱着眉头看着他,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句:“你们三怎么还不去跑?”

柳溥张了张嘴,“那个.......我们也要跑吗?”

苏泽招了招手,苏一又递给了苏泽一支装好了火药的火枪。

苏泽脸色不善道:“不然呢?”

柳溥脸都快绿了,可看着苏泽手中的火枪,他闷声说道:“卑下遵命!”

冯成和陈熊二话不说,跟着柳溥闷头就跑。

以后谁再和他们说苏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们能把说这话的人给打死。

你特么见过扛着火枪的读书人?

等到校场上都没人之后,苏七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少爷,还要把火炮推出来吗?”

苏泽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他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

苏泽说完这句话,取出了腰间的折扇啪的一下展开。

正面:以德服人!

背面:不服打死!

第五十九章:火器的问题 营地中已经架起了热腾腾的大锅,里面炖着鸡汤。

苏泽站在大锅前面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美滋滋的尝了一口。

“哈哈哈,老韩,你这厨艺大有长进啊!”

“少爷过奖了,都是少爷教的好。”

老韩是一个膀大腰粗的厨子,一脸拘谨的站在苏泽旁边,两只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他不算是苏泽的御用厨师团队,之前是在清风县的一家肥皂厂里做大锅饭的,由于苏泽这次需要人手,就把他给调来了。

这对于老韩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耀,清风县的百姓打破头都想要跟着苏泽做事。

苏泽当时招家丁的时候,全县的人都去报名了,上至老人,下至孩童。

苏泽在清风县的地位那是无人可以取代的,虽说新上任的县令他们也认识,为官也不错,还是苏泽的学生,是自己人。

可和苏泽比起来,他们这些清风县的老人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苏泽将汤勺放下,拍了拍老韩的肩膀,羊怒道:“老韩,你这狗东西吃了少爷我多少油水,三年长得这么胖了!”

老韩连忙哭丧着脸说道:“少爷,你可不能冤枉俺,俺本本分分做饭,可没有其他心思!”

苏泽哈哈大笑,也不在意,吩咐道:“好了,待会儿他们跑步回来后,前一百个给他们喝鸡汤,其他的就啃馒头去吧!”

倒不是苏泽舍不得,而是时间太紧张,物资都还没到位,只能先这么简单对付一下。

“好嘞少爷,您放心好了!”老韩拍胸脯拍的震天响,连忙应承了下来,彷佛是苏泽交给了他一件神圣伟大的任务一般。

苏泽摆了摆手,走到了一处火盆前,伸出手烤火,神色有些忧愁。

愁啊,最近花银子的地方太多了,关键还没什么进项。

捐给朱棣七百亩地真的就是小意思了,主要是那十万两买西山的银子有点伤筋动骨了。

再加上现在又多了一千多号人吃饭,每天的伙食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还有那几千个流民,都眼巴巴的等着他来安排呢。

想到这里,苏泽叹了口气,又埋怨起了老朱。

老朱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太穷了,得了红眼病,见不得他这样的富人。

“少爷!”

就在苏泽埋怨老朱的时候,之前带队跑步的家丁苏五回来了。

苏泽挑了挑眉,倒是没太意外,他的这些家丁对于跑步什么的都习惯了,每天的日常操练就是负重越野五公里,跑完了才回来吃早饭的。

苏泽伸出手拨了一下炭火,然后问道:“怎么说,那些狗东西还老实吗,有没有偷奸耍滑的?”

苏泽最见不得就是偷奸耍滑的,这样的害群之马要早点踢出去才行。

苏五闻言立马汇报道:“他们倒是没有偷奸耍滑的,都老老实实的在跑,不过.......”

说到这里,苏五有些犹豫的看了苏泽一眼,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

“说吧,有什么不敢说的,大不了就是他们骂老子了呗。”

苏泽用屁股想想都知道那些娇生惯养的狗东西肯定没少骂他。

苏五想了想,捡了一些不那么难听的话说给苏泽听,他害怕苏泽一气之下西山又要多几个埋人的坑了。

“他们说他们来这里是奔着太孙来的,不是陪少爷你来玩过家家的。”

“有人说跟着太孙躺着都能拿功劳,就是来镀金的,不是来吃苦的。”

“还有人说少爷你这操练方式简直是儿戏,跑步算什么操练。”

苏泽倒是没生气,反而乐了,笑呵呵的说道:“看来还是任务太轻松了,居然还有心情骂老子。”

苏五也跟着笑了,他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在他们这些苏泽的亲信中流传着一句话,少爷一笑,生死难料。

说实话,苏泽不是太想招禁军的人,因为这些人都是勋贵和将门子弟,最差也是衣食无忧的良家子。

这些人不说娇生惯养,但也是衣食无忧的殷实家庭,比不得丁航这些清风县的泥腿子能吃苦。

比起这些人,苏泽更喜欢穷人,尤其是丁航这样从小就没吃饱饭过的泥腿子。

只要给一口饱饭,他这条命就卖给你了,你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禁军一般也只是驻扎在皇城内,除了精锐的那一批跟着朱棣南征北战过,其他人说实话战斗力也就那样。

别看那些禁军一个个穿着盔甲光鲜亮丽的,可都是样子货,上没上过战场都说不一定呢。

苏泽要做的就是改改这些人身上的坏毛病,现在还有心情骂他几句,说明操练的还不够。

等到这些人骂都没力气骂他的时候,那才是真正开始操练的时候,现在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既然接了这份差事,那他自然也想做得尽善尽美一点,真要带出一支不堪一击的军队,他面子上也没光。

不止他丢脸,朱瞻基也得跟着他一起丢脸,就连朱棣面上也没光。

好嘛,镇国卫,好大的名头,结果就这?

“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严苛的纪律!”这两点就是苏泽对镇国卫的要求。

最起码要保证面对敌方射出的弓箭和骑兵冲锋的时候阵型不会乱。

阵型一乱,火力的输出势必会受到影响,那么火器的作用就大打折扣了。

现在的火器在战场上还只是辅助,战争中还是以冷兵器为主。

至于那种双方都走到射程之类,互相射击的排枪击退战术还要再等些年,起码要等到火器的射程和精度还要提高些才会出现。

现在大明最强的火器部队神机营所使用的火铳和鸟铳射程一般在数十步至两百步的范围,就这么点距离,骑兵一个冲锋就没了。

火炮的发射口径和形体都很大,多数筒内装填石、铅、铁等物,俗称“实心弹”。

少数则装填爆炸性的球丸,射程一般在数百步至二三里距离,主要用于守寨和攻城,也用于野战、水战和海战。

实心弹远没有开火弹的杀伤力那么大,主要依靠的是火药的爆炸推动填装在进炮筒里面的石头,铁球等,威力也就那样,苏泽是看不上眼的。

苏泽虽然这些年也在研究,可由于缺少专业性人才,所得成就也很有限。

至今为止也就在火铳和鸟铳的基础上改进了一些,火炮方面则是在火药方面有了一些进步,距离批量制造颗粒型火药还很远,其他方面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突破。

想要快速发展火器,必须得解决以下几点问题:

第一,得了解化学,知道火药发射和爆炸的化学反应原理,准确鉴定火药中硝和硫磺的含量,由此得知所用的火药装多少所得到的射程是多少。

第二,要拥有成熟的冶金理论知识,要弄明白铁中的含碳量和其他化学成分的作用,以此发展出成熟的冶金技术。

第三,要拥有成熟的机械加工理论及设备,现在大明的火炮还是太粗糙了,其内孔是直接铸造出来的,没有对内孔的加工工艺及设备,所以炮弹与炮膛之间的配合很差,无法保证射击精度,射程也大打折扣。

只要解决了这三点,火器的作用就会大大提升,逐渐取代冷兵器,成为战场上的主流。

等到能造出全自动机枪的时候,呵呵.......

那些擅长骑射的游牧民族就都变成了热情好客,能歌善舞的好兄弟了!

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虽然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但这不妨碍苏泽做梦,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那一天就实现了呢。

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第六十章:收买人心 就在苏泽还在做着白日梦的时候,除了苏五以外第一个跑完的人出现了。

陈熊气喘吁吁的跑回了营地,都顾不得地上脏了,把盔甲一丢,瞬间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之前在军中的时候也长途跋涉作战过。

可自从他调到禁军中之后,平日里除了日常的巡视皇城,也没有进行过如此剧烈的运动。

陈熊望着天空,脑子一片空白,思绪不由自主的飘远了。

曾经他以为只要立下军功,当上了官儿,就能够不再苦兮兮在地上跑了,好歹也能骑上马。

可没成想他当上了官,成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千户,居然还要苦兮兮的跟着那些大头兵一起跑。

关键是还不知道那个指挥使后面还要玩什么新花样,陈熊有些犹豫要不要离开镇国卫。

他好不容易才从其他同僚手里抢来担任太孙亲军千户的位置,为的就是出人头地,借着太孙往上再爬一点。

可现在连太孙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一个读书人这么瞎折腾,陈熊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今日是跑步,明日又是什么,何况这鬼地方连个军营都没有。

只有几个破棚子,外围圈了一圈简陋的围栏,这就是他们太孙亲军的军营了,说出去都丢人!

陈熊越想越觉得不靠谱,与其在这里陪着那个读书人指挥使过家家,还不如回禁军呢。

就在陈熊想着是不是要及时止损的时候,一张帅气逼人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陈熊先是一愣,然后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抱拳道:“参见指挥使!”

苏泽勐地一拍陈熊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不错不错,你是陈千户是吧,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你!”

“见你的第一面,本官就知道你是一个勐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陈熊虽然之前想着要不要跑路,可现在听苏泽如此夸奖,他还是心中一喜,连忙谦虚道:“大人过奖了!”

“诶,陈千户你不用谦虚,你也就比我的家丁差了一筹而已,用不着自卑!”

陈熊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这叫什么话!

我陈某人好歹也是禁军千户,你居然拿我和你的家丁比?

我陈某人不要面子的吗?

苏泽并没有想那么多,在他看来他说的就是实话嘛。

苏泽转身朝着后方喊道:“来啊,狗东西这么没眼力见嘛,还不快给陈千户盛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暖暖身子?”

大锅旁边的老韩连忙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鸡汤,也顾不得烫,肥胖的身躯一颤一颤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哈哈哈,鸡汤来咯!”

苏泽一把揽着陈熊的肩膀,好像两人关系很好一样。

“我跟你说啊陈千户,本官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寻常人,日后一定大有所为!”

陈熊挑了挑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大人还会看相?”

苏泽拍了拍胸脯一脸笃定的说道:“实不相瞒,本官少年时期曾跟着一位世外高人学过相术,绝不会骗陈千户你的!”

虽然苏泽说的笃定无比,可陈熊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敷衍了一下苏泽。

作为一名合格的老板,和属下员工打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学会画饼!

你不给他画大饼,他怎么愿意全心全意的为你打工呢?

收买人心还得很有必要的,不然谁会愿意为你卖命。

苏泽一见这陈熊不太好忽悠,连忙换了一种说辞。

苏泽语重心长的说道:“陈千户,你要相信本官不会骗你的,本官觉得那什么小伯爷估计也就来镇国卫镀镀金,这镇国卫副指挥使迟早你做!”

“不止是副指挥使,若是日后有机会,正卫指挥使也不是不可能啊!”

“本官终究还是个读书人,不适合领兵,日后肯定还是要交给陈千户你们这些武将的!”

“你别觉得官小,你想一想,这可是太孙亲军,陛下亲自取名镇国二字,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对镇国卫是十分看好的!”

“今日只是卫指挥使,日后可就说不准是什么咯!”

翻译过来就是,现在咱们镇国卫虽然很穷,连个军营都没有,只有不到两千人,可未来是光明的,前途是光明,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哦!

苏泽那是使劲吹牛皮,反正不花他一分钱,尽管往大了吹!

画饼,苏泽是专业的!

被苏泽搂着肩膀的陈熊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之前想着要回禁军的想法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泽这话让他心动了,此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日后跟着太孙飞黄腾达,说不定也能给老陈家挣一个爵位,光宗耀祖!

陈熊吞咽了一口口水,轻声问道:“大人此言当真?”

“卑下是说小伯爷和大人真的只是来镇国卫镀金的?”

陈熊也不傻,不会轻易相信苏泽的话。

可耐不住苏泽情真意切,说的和真的一样。

一个是太子身边的亲信文官,一个是小伯爷,怎么看都像是来增加履历镀金的,迟早会被调到其他地方重用的。

陈熊觉得苏泽也犯不着骗他一个小小的千户官,所以他还是信了,主要还是苏泽给他画的饼太香了,他经不住诱惑。

苏泽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意外,你特么心动就心动,能不能把哈喇子擦擦。

陈熊这狗东西有反骨啊,老子就那么一说罢了,给你画饼你是真吃啊?

真吃也就罢了,你特么还想现在就吃到嘴里?

这世上有那么容易吃到嘴里的饼吗?

年轻人不知道老板画的饼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吃的吗?

想是这么想的,苏泽面上却不显,眯了眯眼笑着说道:“那当然了,本官用得着骗你吗?”

“也就是和陈千户你投缘,这才和你交心,陈千户可不要出卖本官,不要传出去了!”

陈熊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连连点头,“卑下明白,绝对不会让大人难做的!”

苏泽满意的点了点头,话音一转道:“当然,本官在任期间,还希望陈千户多多帮衬,好歹也让本官安稳过渡!”

陈熊啪的一下立的笔直,双手抱拳,沉声喝道:“卑下一定不会忘了大人的提携之恩,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来来来,陈千户尝尝这鸡汤,看看鲜不鲜!”苏泽眼见目的达成,接过老韩手里的鸡汤就塞到了陈熊手里。

“再尝尝这饼,这饼是刚出炉的,正热乎呢!”

陈熊双手接过鸡汤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擦了擦嘴,称赞了一声“好汤!”

不过陈熊四处看了看,没找着苏泽说的饼在哪儿。

虽然有些疑惑,但陈熊懂事的没有开口。

既然指挥使说有,那就有吧!

第六十一章:敲打柳溥 等到了柳溥和冯成回到营地,苏泽又将刚刚和陈熊说的那番话私下里拿出来和冯成又说了一遍。

和柳溥这个小伯爷,则是换了一套说辞。

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柳溥好好干,日后说不定还可以接他爹的班,出任神机营指挥使一职。

反正就是一句话,跟着我苏泽干,日后好处少不了大家的!

现在镇国卫条件虽然艰苦了点,可日后太孙殿下一定不会亏待了大家。

本来苏泽一个文职出任太孙亲军指挥使一职就有些蹊跷,明眼人都知道苏泽是太孙殿下身边的亲信人,因此苏泽这番话柳溥他们还是听进去了的。

大家来到镇国卫,可不就是奔着太孙的名头的来的嘛,既然太孙身边的亲近人都这样说了,那应该不会有假吧?

之前他们或多或少觉得这新建成的镇国军有些不靠谱,文人领兵也就算了,关键是摸不准苏泽到底要干什么。

可经过苏泽的一番话,柳溥三人绝口不提回禁军的事情了,纷纷拍着胸脯保证日后一定以苏指挥使马首是瞻。

苏泽也没当真,没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让这些人归心,反正日子还长,慢慢来就是了。

苏泽热情地拉着柳溥三人找了地方,让家丁侍卫简单地找了几块木板,搭起了一个桌子,就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开启了第一次镇国卫高层会议,主要是苏泽给柳溥三人安排接下来的训练任务。

苏泽的意思是先没日没夜的操练,磨磨这些人的性子,然后再开始练习队列,等队列练好了之后再训练火器的使用。

柳溥三人听到苏泽那惨无人道的操练计划脸都白了,今日这跑操和苏泽后面计划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场面了,日后的日子更加难过。

柳溥,冯成,陈熊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地位比较高的柳溥试探的开口问道:“指挥使,我们三人也要跟着一起吗?”

柳溥倒不是不能吃苦,只是觉得他们三个好歹也是个官儿,是指挥者,犯不着和其他人一起进行那些操练。

苏泽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皱着眉说道:“难道诸位不愿意和将士们同甘共苦?”

柳溥连忙否认道:“指挥使误会了,如果我们也跟着一起操练去了,那谁来监督和训练他们?”

柳溥这话也不算错,在大明的其他卫所和军营,一般都是大头兵们操练,官老爷在上面监督。

苏泽神色有些不悦,冷声道:“其他卫所如何本官不管,在镇国卫,那是要一视同仁的!”

“若是你们都不愿意以身作则,难道还指望下面的人信服你们吗?”

“在镇国卫,当官的不是来享福的,而是带头冲锋的,大战一起,官大的冲在最前面,以身作则,鼓舞士气!”

“至于如何训练,如何监督用不着你们操心,本官自有章程,尔等只需听令便是!”

“这也是太孙的意思,太孙希望看到一支与众不同的镇国卫,而不是一群酒囊饭袋!”

柳溥原本还有些不以为意,等听到这是太孙的意思,神色认真了些,沉声喝道:“下官遵令!”

冯成,陈熊两人也纷纷抱拳领命。

苏泽敲了敲桌子,神色郑重道:“诸位,陛下可是对咱们镇国卫寄予厚望的,若是不能让陛下满意,诸位应当知道后果!”

“镇国卫是太孙的亲军,开春将会跟着太孙与陛下一起北征,还希望诸位不要丢了太孙和陛下的脸!”

苏泽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柳溥,显然是在敲打这个小伯爷。

冯成,陈熊二人都是比较老实的,还算是比较听话,唯有柳溥可能是因为出身的问题,对苏泽的很多话都很不以为然。

苏泽不喜欢这样的刺头,虽然面上恭恭敬敬的,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呢。

所以自然要敲打一番,给柳溥提个醒。

不要以为自己是伯爷的儿子就能如何,在镇国卫,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

镇国卫除了陛下和太孙,老子最大,说话你就得听!

柳溥听到苏泽得话神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感觉像是被苏泽看穿了心思一般。

柳溥心里的确对苏泽不太感冒,倒不是因为看不起苏泽什么的,或者和苏泽有什么矛盾。

而是他觉得苏泽毕竟是个文官,迟早是要离开军伍的。

这个时候的勋贵集团对文官集团是不太客气,除了在面对皇权的时候会暂时站在一起,制衡皇权,其他时候都有些互相看不上眼。

就如之前捐款那天散朝之后,几个脾气暴躁勋贵就差指着文官鼻子骂了,还差点直接动手了。

永乐时期明朝的勋贵,武将集团人才济济,再加上朱棣是马上皇帝,所以武将集团隐隐有压制文官集团的趋势。

直到土木堡之变之后,勋贵武将集团被朱祁镇坑了一把大的,五十万大明的精兵良将全都折在了大明战神手中。

这一下子直接导致了勋贵,武将集团出现了断代的情况,文官集团才正式走上前台,压制勋贵,武将集团。

所以有那么一种说法,那就是土木堡之变其实就是大明文官集团处心积虑策划的一次行动,目的就是掀翻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勋贵,武将集团。

当然,这种说法的可信度在苏泽看来其实不那么高。

若是大明的读书人都丧心病狂到了这种程度,为了争权夺势,甚至不惜耗尽大明的元气,那这些读书人都该拉去砍了!

虽然这种说法苏泽觉得不可信,可苏泽明显感觉的到柳溥对他有些不以为然,不止是柳溥,就连冯成这种将门子弟都是如此。

只有陈熊是个憨憨,因为被苏泽忽悠瘸了,所以如今对苏泽倒是十分恭敬。

“柳副指挥,听懂本官的意思了吗?”

那个“副”字,苏泽咬的很重!

不管你柳溥是如何想的,可现在我是正指挥使,是你的上官,那你就好好的听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少闹幺蛾子。

苏泽神色不善,死死盯着柳溥,要是柳溥今天说一个不字,今天西山就要多一个埋人的坑了。

虽然不至于直接杀了他,可至少也要让柳溥吃够苦头,他可不想手底下有一个不听话的不确定因素,这样会影响他在镇国卫中的威望的。

镇国卫除了陛下和太孙,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他苏泽的声音!

再说了,老朱可没在镇国卫身上花一分银子,就连军饷他都舍不得出,都让苏泽自己想办法。

苏泽觉着花银子给老朱养兵有些吃亏,只有把镇国卫洗脑成属于他的军队,他心里才有那么一丝丝安慰。

苏泽不动脑子都知道老朱为什么要调柳溥来当镇国卫副指挥使,还不是不放心他,又玩起了帝王心术呗。

毕竟他苏泽是有前科的,在清风县就敢培养私军,私造火器,关起门来做土皇帝。

苏泽倒没觉得朱棣这么做有什么不妥,若是朱棣真就这么放心的扔给了他一支军队,那他才会寝食难安。

会想着朱棣是不是要对他下刀子了。

不过朱棣想这么轻松的拿捏他,他苏泽也不是吃素的。

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拔除这个眼线,可不代表苏泽不能敲打,让他老实听话。

苏泽想的明白,朱棣在的时候,他还是别太作死了,朱棣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想想方孝孺就知道了。

苏泽的大计划,会一定程度的威胁到皇权的地位,不是可能威胁,而是一定会威胁皇权的地位。

在帝王看来,这天下先是他们家的,然后才是天下人的。

民贵君轻,人人平等,那一套和他们说不清的!

朱棣一定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发生的,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苟着发育了。

还是那句话,我苏某人主打的就是忠君爱国!

第六十二章:杀鸡儆猴 就在苏泽想着柳溥会受不了和他翻脸的时候,那他就能顺利成章的让柳溥吃点苦头,结果柳溥直接认怂了。

柳溥先是脸色不太好看,想了想随即抱拳说道:“下官听懂了!”

柳溥是真没想那么多,他还以为苏泽是为了面子才敲打他的。

他想的是既然苏泽要这个面子,那他就给苏泽这个面子好了。

苏泽有句话柳溥觉得没有说错,既然进了一个军营,那大家都是同袍了,都是为了陛下和大明效力,犯不着因为一点小事把关系弄得那么僵。

就算苏泽以前是文官,可现在他是镇国卫的指挥使,两个人犯不着因为文武的问题而把关系闹得太僵。

苏泽有些遗憾,他觉得他可能想岔了,这柳溥怎么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朱棣真的会派这样一个人来制衡他?

不过苏泽也没当回事,本来就是敲打敲打一下罢了,来日方长,且行且看好了。

苏泽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说过一样,笑着说道:“训练的事情先不急,本官也就是提前和诸位商议一下,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了,那日后就按照这个章程来办好了。”

此话一出,柳溥三人眼神有些异样看了苏泽一眼。

大家不是没有异议,而是你一言而决了,根本没给我们三说话的机会啊。

不过心中是这样想的,面上却是不会展露丝毫异样。

一个个乖的和乖宝宝似的,连连点头。

只是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都觉得苏泽有些霸道了,一点都不像是读书人!

苏泽这次真的笑了,满意的看着听话的三人,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听话好啊,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

心情好了,苏泽看柳溥三人愈发顺眼了,连忙招呼着让人把饭菜送上来,他要和几位一起共进午餐。

苏泽倒也没在军营搞什么特殊,给自己开小灶,和其他军士吃的都是一样的。

馒头就咸菜,加上一碗菜汤,这就是午饭了。

当然,馒头是管饱的!

苏泽不是什么吝啬的人,虽然有些埋怨老朱的一毛不拔,可他还是不会亏待了镇国卫的军士的。

不为了自己,也为了朱瞻基,毕竟这是朱瞻基的亲卫,总不能让人连饭都吃不饱,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现在日子是不好过,可等到了无烟煤开采出来,日后镇国卫的伙食自然是跟得上营养的。

至于这笔钱谁来出,那自然是从给朱瞻基的那份里出了。

等到饭菜上桌,苏泽带头拿起馒头啃了一口,又开始给柳溥三人画饼。

还别说,苏泽说的和真的一样,搞得好像镇国卫日后就是大明第一强军了,听的柳溥三人热血沸腾。

尤其是陈熊,那是双眼放光,只觉得爵位在向自己招手了,对苏泽愈发的信服了。

于是虽说饭菜寒酸了些,只是馒头就咸菜这些平日里他们觉得寒酸的食物。

可今日在苏泽的鸡汤加大饼之下,他们吃着馒头和咸菜倒也觉得味道还挺不错的。

席间苏泽也没摆读书人的架子,而是和柳溥三人打趣笑骂,无形之中也拉近了几人之间关系,让柳溥三人对苏泽印象愈发的好了。

跟着这么一个指挥使,好像还挺不错的样子。

这样的想法渐渐浮现在了柳溥的脑海中,之前的那些芥蒂荡然无存。

......

这边其乐融融,兄友弟恭,另一边的那些镇国卫军士可就叫苦连天了。

也不知道朱棣是不是故意刁难苏泽,抽调出来的禁军多是那种没吃过什么苦,只是去禁军镀金混日子的功勋子弟,而不是禁军中的精锐,精兵良将。

不过想想也正常,既然让苏泽练兵,自然要给苏泽上点难度,若是抽调精锐,还需要苏泽来练兵吗?

而抽调到镇国卫的军士虽说他们大多出自勋贵,将门,可是历来是老子打家业,儿孙败家业的。

真正有出息的将种子弟早就在父辈们的安排下从军入伍了,有些人已经在军中立下军功,崭露头角了。

而他们这些去禁军中镀金的,能有几个是吃得了苦的?

真正能吃苦的人也不会去禁军混日子,而是去五军营,三千营,这些地方奔着建功立业去的。

情况好一点也就是那些良家子弟,虽说他们家境殷实,也没吃过多少苦,可还是要比那些混吃等死的勋贵子弟好上不少。

跑完了一圈,不少人都直接累倒在营地的空地上气喘吁吁,也不在乎弄脏了盔甲。

按理说,好歹也是禁军,也不会如此不堪,跑几步也算不得什么。

可这些二傻子偏偏穿着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盔甲,负重前行,自然表现的就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不过也怪不得他们,他们今日本以为可以在太孙殿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一个个的都穿上了盔甲。

可是没曾想到,今日来了连太孙的面都没见着,什么都没干,就穿着盔甲绕着西山跑了大半天。

现在,一个个气喘吁吁累的和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盔甲上面都沾满了泥土。

一个个方才还显得有些英武不凡的人,如今却是蓬头垢面,头盔都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到了饭点,因为镇国卫所今还没有专门的食堂,所以只能吃简陋的大锅饭。

这半日下来,当真是又累又饿,许多人甚至累的都不想动弹,可人总是要吃饭的,于是众人纷纷去做饭的地方排队去了。

虽然他们饿极了,可是看着那大锅炖着的大锅菜,却迟迟下不了快子。

苏泽倒也没打算虐待他们,还是给他们准备了荤腥的,有那么几片肉在锅里面。

毕竟体力消耗极大,他只是想磨练一下他们,又不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整。

除了大锅菜,倒是还有一锅鸡汤,可也只有前一百个跑完了的才能喝到鸡汤,其他人就没这个福气了。

倒是有人想浑水摸鱼,可很快被苏五他们揪了出来。

于是其他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一百个先跑完的人美滋滋的喝着鸡汤了。

有人心中不忿,想去找苏泽理论,凭什么有人能喝鸡汤,而他们只能啃馒头。

就在此时,苏泽慢慢踱步来到了打饭的队伍前面,柳溥三人虽然不明白苏泽要做什么,不过也紧紧跟在了苏泽的后面。

苏泽来到大锅前,让人给盛了一碗菜,手里拿着一个馒头,扫了一眼众人。

“是不是觉得本官区别对待?”

“为什么有人可以喝鸡汤,而你们就只能啃馒头?”

正在排队的军士们有人低头沉默不语,有人抬头挺胸,双拳紧握毫不畏惧的与苏泽对视。

苏泽嗤笑一声,鄙夷道:“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也配喝鸡汤?”

“还禁军呢,一个个的跑个步都如此不堪,还有脸要鸡汤喝?”

“他们为什么能喝是因为他们比你们这些猪强,比你们努力,所以他们能喝!”

“依本官看啊,给你们吃馒头都是浪费,还不是拿去喂狗!”

“怎么,不服?”

“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另一边的那些流民吃的是什么?”

“一碗稀粥罢了,勉强保证不饿死,就这样他们还对太孙感激涕零呢!”

“你们以为来镇国卫是来享福的?”

“做梦吧,本官也不怕告诉你们,不仅今日是如此,明日也是如此!”

“最先完成任务的前一百号人有奖励,最后的一百号人会有惩罚!”

“想要特权,那就去争好了,没那本事就乖乖的装死,跳出来显得你能?”

苏泽啃了一口馒头,恶狠狠的说道:“这馒头本官能吃,你们不能吃?”

下方先是一片寂静,随即有人咆孝道:“这镇国卫不待也罢,老子不伺候了,大不了不当兵了,老子之前是太孙的亲卫,这次来镇国卫也是听了太孙的命令,而不是为了来听你一个书呆子训斥的!”

苏泽听罢,一脸不以为意,声音冷厉道:“我还以为你多大的来头呢,不就仗着以前担任过太孙的亲卫吗,看把你小子狂的,你以为这是你家?”

“你在军中就是这么和上官说话的?”

“来人,杖责三十,以正军法!”

此话一出,一直跟着苏泽得苏五上前要去把这个出言不逊的狂徒给揪出来。

高武脸色一变,大声嚷嚷着:“你敢,我是太孙殿下的人,轮得着你来教训我吗?”

苏泽冷笑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别说你是太孙的亲卫了,就算是太孙来了,本官当着他的面也要责罚你这个不尊上官的狂妄之徒!”.

“来人,把他拖下去!”

苏五得令,一肘子打在了高武的肚子上,高武一声惨叫立马疼的蜷缩在地。

高武有些愤怒抬头看了一眼苏五,眼神无声在说,不是特么演的吗,你玩真的?

苏五撇了撇嘴,不来点真的,他家少爷还怎么杀鸡儆猴?

苏五也没管高武愤怒的眼神,和另一个人押着高武离开了队列。

不一会儿旁边就传来了高武“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队伍有些骚乱了起来,苏泽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心中还在吐槽高武的演技太差,台词也太浮夸了。

柳溥三人可不知道这是苏泽演的一场戏,都有些看呆了,那可是太孙的亲卫!

既然安排到了亲军中,自然充当着太孙眼线的位置,结果苏泽二话不说直接暴打一顿,一点面子都不给太孙。

就算是他们想要责罚,也得考虑考虑是否会因此引得太孙不快,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

结果苏指挥使可倒好,一点都不考虑会不会因此引得太孙不快,直接扬言就算太孙在,他也不会因为太孙的面子就罢手。

当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苏泽和太孙的关系非同一般,即使责罚了太孙的亲信,有损太孙的颜面,太孙也不会因为这个责怪苏泽。

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心有余季,这下算是被彻底震慑住了。

连忙跟上苏泽步伐,只留下其他镇国卫的军士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那个.......刚刚那个人是谁啊,不就是喝不到鸡汤嘛,用得着顶撞指挥使,这不是作死吗?”

“倒是挺勇的,可惜没长脑子,非要和指挥使对着干。”

“指挥使挺勐的啊,连太孙的面子都不给,好歹那也是太孙殿下以前的亲卫!”

“别说了,小心指挥使听到了收拾你!”

“吃馒头挺好的,抓紧时间吃饭吧,还不知道指挥使下午又要怎么折腾咱们呢!”

经过了一场闹剧,原本停滞的打饭队列开始动了起来,也没人抱怨累和饭菜不行了,一个个的都老实了些,害怕被苏泽给盯上了。

苏泽这招杀鸡儆猴属实是他们给震住了,人家连太孙的面子都不给,还在乎他们什么来头吗?

之前他们还敢在背后偷偷骂几句苏泽,现在一个个的不吭声了,不敢骂了。

听听,刚刚得罪指挥使的那位大兄弟叫的多惨啊,都快喊破喉咙了!

第六十三章:本王是来找你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泽一直待在西山镇国卫军营训练新兵,连家都没有回。

这些日子里,苏泽吃住都和镇国卫的军士们一起,偶尔也会跟着他们一起跑步,一起吃饭,真正做到了同甘共苦,以身作则。

这也让那些镇国卫军士无形中对苏泽多了几分认同感,起码不会因为苏泽读书人身份排斥苏泽了。

再加上苏泽恩威并施,没事了就把高武这个朱瞻基的亲卫拖出来揍一顿,这让镇国卫军士对于苏泽又多了几分畏惧。

苏泽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并没有着急安排镇国卫训练,而是和第一天一样,上午绕着西山跑步,下午带着镇国卫军士修缮军营。

偶尔还会抽空带着镇国卫军士去流民那边帮帮忙什么的,也让那些流民对苏泽感激涕零。

对此苏泽表示,都是太孙功劳,太孙时时刻刻都在关心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大明百姓,并声称太孙殿下得空了就会来西山看望百姓们,为朱瞻基积攒声望。

经过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折腾,镇国卫军士比起之前刚到西山军营的时候要好了不少。

就比如日常的跑操,没人再喊着苦和累了,而是为了那一百个能喝鸡汤,肉汤的名额把头都抢破了。

现在他们也逐渐习惯了苏泽规矩,不说令行禁止,但比起刚到镇国卫的时候要好上不少,起码不会有人再质疑苏泽的命令了。

这一天,苏泽觉得时机成熟了,就把柳溥三人叫到了他的营帐中,准备正式开始镇国卫的训练任务。

“本官对镇国卫的要求就一点,那就是令行禁止!”

“只要上官发令,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你都要给我跨过去!”

“不需要你们来质疑本官,出了什么岔子本官担着,你们只需要听令行事就行了!”

“卑下明白!”柳溥三人纷纷领命,对此并无异议。

这几天下来不止是那些军士对苏泽的印象改观了,就连他们也对苏泽改观了不少。

就连柳溥如今都不把苏泽当读书人看待了。

苏泽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接下来都劳烦诸位按照本官的安排操练镇国卫了。”

“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苏五,他们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对这些都比较熟悉。”

之前苏泽可以让他的侍卫来担任教官,训练镇国卫,可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

主要是为了避嫌,镇国卫怎么说都是太孙的亲军,他不宜插手过深。

因此他只是让侍卫辅助,主要的训练任务还是交给了镇国卫的军官。

就在苏泽还在想着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时候,营帐门口传来了苏五的声音。

这些天丁航一直跟着施工队的人开采无烟煤,苏一又被苏泽安排回了清风县,所以一直是苏五在负责苏泽的安保问题。

“少爷,汉王来了,现在在大营门口!”

苏泽听到这话头都没抬的说道:“来了就来了,还要让我去接他不成?”

苏泽摸了摸下巴,小声滴咕了一句,“太孙的亲军,汉王来干嘛?”

苏泽没太在意汉王的到来,之前和汉王认怂是害怕朱棣,那个时候朱棣没给他一句准话,他还是挺害怕朱棣砍了他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苏泽自然也就硬气几分。

铮铮铁骨,说的就是他了!

不过想了想,苏泽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决定去看看汉王来此所为何事。

朱瞻基又不在镇国卫,汉王来干嘛,总不可能是奔着他来的吧?

苏泽起身之后,柳溥三人自然也跟着出去了。

一行人来到了镇国卫军营的大门口,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在门口的汉王。

汉王倒也没有硬闯,而是老老实实的带着亲卫在大门口等着。

苏泽带着柳溥三人到了之后,挥了挥手让守门的军士让路。

苏泽拱了拱手,笑道:“不知汉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朱高煦背负双手,饶有兴趣的打量这新建成的军营。

听到苏泽的话,汉王嗤笑道:“你这军营都破成这样也需要安排人守门?”

苏泽笑容僵硬在了脸上,神色不那么好看,汉王这话有些扎心了。

虽然这军营是挺寒酸的,但守门还是要的,好歹也是有编制的军营不是?

再说了,又不是他想把军营修成这样寒酸的,还不是没钱闹的。

苏泽扯了扯嘴角,也懒得和朱高煦寒暄了,主要是朱高煦这张嘴太不讨喜了,让人讨厌。

“不知汉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朱高煦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才几天不见,苏泽对他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前几天还十分热情,热情的他都有些不适应,怎么今日就变得如此疏远了?

朱高煦澹澹道:“怎么,本王来不得?”

苏泽回道:“这倒不是,只是这毕竟是军营,若是没有要事的话,还是要避险些,免得引起一些误会!”

朱高煦冷笑一声,不以为意道:“能引起什么误会,你在害怕什么?”

苏泽闭口不言,害怕什么倒不至于,主要这特么是太孙的亲军,你和太子一脉都闹成那样了,你来干嘛的?

朱高煦见苏泽不说话,一时间觉得有些没意思,澹澹道:“本王是来找你的,问了你家那个小丫鬟,说这些天你都没回家,所以本王才来这里的。”

“你要是怕被人误会,本王可以不进军营。”

“汉王是来找我的?”

苏泽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汉王,咱两关系没这么熟吧?

虽说上次是把酒言欢来着,可那不是逢场作戏吗?

朱高煦有些不耐烦道:“本王有事找你,没其他意思,你怕什么!”

苏泽愣了一下,你找我就找我,你那么凶干嘛?

想了想,苏泽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汉王找臣有事情那就里面请吧!”

朱高煦冷哼一声,对苏泽的态度十分不满。

前些日子还和本王把酒言欢,忽悠本王去海外,今日就如此疏离冷澹了,你苏泽当本王是什么?

朱高煦还是对苏泽挺欣赏的,主要是苏泽的脾气对他的胃口,觉得苏泽和其他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一样,起码耿直,有什么说什么。

这也是三年前苏泽去汉王府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都没生气的原因。

至于苏泽被外放为官也不是他下的手,自始至终他都没针对过苏泽。

换成其他人,敢那么骂他,早就被给他砍了,真当他汉王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不成?

他是很想招揽苏泽让苏泽为他效力,可不知道苏泽这小子抽了哪门子疯,非要一门心思跟着太子一路走到黑。

再加上赵王又和他说了一些事情,让他愈发坚定要招揽苏泽。

礼贤下士他也会,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支持他。

第六十四章:汉王想合作 等到汉王和苏泽走了之后,柳溥三人面面相觑的站在原地。

苏泽没叫他们,他们也不敢擅自跟上,因此只能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苏泽和太孙交好他们知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可汉王来找苏泽做什么?

陈熊闷声开口道:“你们说汉王来咱们镇国卫做什么?”

冯成看着汉王和苏泽背影,摇了摇头道:“可能是真的来找指挥使的吧。”

柳溥抿着嘴,摇了摇头说道:“不应该啊,不是听说指挥使之前得罪过汉王吗,怎么瞧着不是那么回事啊?”

想了想柳溥晃了晃脑袋说道:“算了,不想了,走吧,操练去吧。”

“汉王和指挥使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陈熊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汉王和指挥使不合,那汉王不会揍指挥使大人吧?”

“那他们要是打起来,咱们帮谁?”

陈熊是怕苏泽被汉王打出了个好歹,他会失去苏泽这条刚抱到的大腿。

柳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陈熊这个二傻子。

还打起来你帮谁,先不说这两人打不打得起来,汉王要揍指挥使,指挥使敢还手吗?

就算指挥使敢还手,打起来你还敢去劝架不成?

冯成摸了摸下巴说道:“应该不至于,汉王也不会专门来军营揍指挥使一顿,咱们就别操心这些了,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离远点,免得伤及无辜。”

这边三人想着汉王是不是来揍苏泽的,另一边朱高煦进了军营之后就饶有兴趣的四处张望。

等看到校场上正在站军姿的镇国卫军士的时候,朱高煦有些诧异的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苏泽还在想汉王来找他干嘛来了,听闻此言漫不经心的回道:“他们在训练!”

“站着就能训练?”

“能,站军姿可以培养他们的纪律性!”

朱高煦有些诧异的看了苏泽一眼,“你一个读书人还真会带兵不成?”

“我还以为老头子只是弄一个亲军出来让你避避风头,避免让那些文官给你穿小鞋。”

“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几把刷子,弄得有模有样的。”

别管苏泽的方法有没有用,起码在汉王看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朱高煦的想法也是外界大多数人的想法,苏泽因为带头捐款被人唾弃,说成是阿谀君王的奸臣。

于是陛下为了保住苏泽,选择把苏泽从文官系统摘出来,放到朱瞻基的亲军中过渡一段时间,等日后再起复重用。

外界都以为苏泽一个读书人不会带兵,谁能想到苏泽还真带兵带的风生水起呢。

苏泽矜持的笑了笑,“只是略懂略懂,汉王过誉了!”

朱高煦嗤笑一声,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别的。

他指了指四周,提点道:“你还是把军营好好修缮一下,你看看这像是军营吗?”

“好歹也是我大那侄子的亲军,挂着镇国卫的名头,这么寒酸可不行!”

苏泽苦笑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可不是我想这么寒酸的,一是时间太紧了,没有时间。”

“二则是.........没钱!”

朱高煦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道:“什么意思,老头子没给你们拨银子?”

苏泽哭丧着脸点了点头,是的,你老子就是那么抠,一毛不拔。

朱高煦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拍了拍苏泽肩膀说道:“行了,你小子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小子就偷着乐吧,哭丧着个脸,指不定心里高兴成什么样呢。”

说到这里,朱高煦顿了顿,有些纳闷的说道:“说真的,你那么作死老头子都没杀你,还是挺出乎本王意料的。”

苏泽一听这话顿时就不服了,我苏某人主打就是忠君爱国,陛下杀我作甚?

他振振有词的说道,“臣对朝廷,对陛下,那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陛下为何要杀臣?”

朱高煦嗤之以鼻道:“可拉倒吧,你忠君爱国?”

“你要是忠君爱国你在清风县鼓捣私军,私造火器?”

“就凭你在清风县做的那些事情,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苏泽张了张嘴,难以置信的望向朱高煦。

不是,陛下知道也就罢了,汉王你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你特么也派人去抄我家了?

程礼那个狗东西可真没用啊,老子老巢都被人渗透成筛子了,是人都能去查一下是吧?

可不应该啊,陛下不是说都摆平了嘛,汉王从哪里知道的?

苏泽有些苦涩的问道:“不知汉王如何知道的?”

“老三说的!”

苏泽听闻此言皱了皱眉,怎么又和赵王扯上关系的,那个老阴货想干嘛?

“赵王从何得知的?”

朱高煦倒是没想那么多,转头就把赵王卖的个一干二净。

“虽然老头子帮你遮遮掩掩,这些事很少有人知道,可老三手里掌握着一部分情报系统,他自然也知道了。”

说到这里,朱高煦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老头子为何如此纵容苏泽,对苏泽做的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高煦喃喃自语,语气有些萧索道:“老头子是真的疼爱我那大侄子啊!”

同时他心里也有些遗憾,遗憾他那几个小崽子不如朱瞻基受宠。

朱高煦以前还是很疼爱朱瞻基这个大侄子的,直到朱瞻基被立为皇太孙之后,汉王就不怎么待见朱瞻基了。

苏泽见汉王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也不再火上浇油,转而说起了其他事。

“不谈这个,陛下都说了既往不咎了,还是谈谈今日汉王你找臣做什么吧。”

朱高煦回过神来,澹澹道:“也没什么,就是老三说你小子鼓捣出来不少好东西,卖出去能赚一大笔银子。”

“这不,本王来和你做买卖了,你把那什么肥皂,玻璃什么的卖本王一些,本王让人弄到南方去卖,赚点银子花花。”

苏泽了然,合着是赵王盯上了清风县的好东西,所以撺掇汉王来和他做买卖来了?

苏泽想了想说道:“汉王你需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朝廷的俸禄不够吗?”

汉王这些皇家贵胃,每个月都是能领一大笔俸禄的。

何况汉王瞧着也不是缺银子的人,汉王不是逢人还给金豆子吗?

怎么,这是给别人金豆子把自己家底都掏空了?

朱高煦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耐烦的说道:“本王又不是不给你银子,花钱买,不会让你吃亏的,你问那么多干嘛!”

朝廷是有俸禄不错,可他汉王家大业大的,还要笼络人心,不给点好处出去怎么行。

只靠俸禄,汉王府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虽说官商勾结不好听,朝廷也不允许官员经商,可真有官员家里没点生意买卖和产业?

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产业,生意把持在家里人,或者亲戚手里。

光指望着老朱家给的那点俸禄,还真不够养家湖口的。

苏泽撇了撇嘴,汉王这是要强买强卖?

王爷了不起啊,你给银子老子也不卖给你。

苏泽澹澹道:“这个恐怕不行,不是我不给卖给王爷你,而是这些东西都签订独家供应契约,不能卖给别人。”

朱高煦没想到苏泽会拒绝他,在他想来卖给谁不是卖,还真有人嫌赚的银子太多了不成?

“你都可以卖给别人,为何不能卖给本王?”朱高煦有些恼怒的说道。

“汉王殿下,在商言商,想要做买卖就得按照规矩来!”

苏泽原本老神在在的,结果看到汉王在撸袖子,连忙补充道:“不是我不卖给你,而是那些东西都是清风县的产业,不是我的产业,汉王你要谈买卖那就只能自己去清风县谈了!”

朱高煦神色不善的盯着苏泽,彷佛下一秒就要动手一般。

“真的?”

“你没骗本王?”

朱高煦觉得苏泽在骗他,可他没有证据。

苏泽敷衍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买卖不成仁义在,汉王居然还想动手?

天底下有这样做买卖的?

从来都只有他苏泽强买强卖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打他的主意。

苏泽打定主意一件东西都不卖给汉王,汉王要是能从清风县买到一件东西,苏泽就把头拧下来给汉王当球踢。

呵呵,汉王要是想强抢,他就把东西全都捐给朱棣,汉王有本事去抢他爹去!

反正就是一句话,扔给狗都不给汉王,谁让汉王居然想动手呢。

想到这里苏泽皱了皱眉,觉得这样骂朱棣有些不妥。

这几天有些膨胀了啊,都敢骂朱棣了,这样不好,人设会崩的!

苏某明明就是忠君爱国的大忠臣,怎么可能骂陛下呢?

那可是我亲爱的永乐大帝啊!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强行给自己洗脑了一波,苏泽笑嘻嘻的拉着朱高煦进了营帐里面。

他决定继续上次的话题,继续忽悠汉王去祸害海外。

缺银子好啊,就怕你无欲无求!

海外遍地是黄金白银,有本事你就去捡好了。

嫌旧金山太远可以去倭国嘛,倭国近啊!

倭国虽然小,但应该有银子吧?

管他的,没有银子也要打那群狗东西。

不好意思,我不装了,摊牌了,苏某就是愤青!

第六十五章:石见银山 朱高煦还对之前苏泽不和他合作的事情耿耿于怀,一脸不善的盯着苏泽。

他怀疑苏泽是故意不想卖给他的,可苏泽态度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热情,这让他挑不出什么由头来发火。

“咳咳,汉王殿下,军营中不能饮酒,要不喝点茶对付一下?”

苏泽小心观察着朱高煦的神色,给朱高煦倒了一杯茶。

心中却是琢磨着要怎么忽悠朱高煦去打倭国,还得想办法让朱高煦去劝说朱棣。

苏泽对面的朱高煦浑然不知苏泽在算计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色还是有些不悦。

“苏泽,你和本王说说,你为何不和本王做生意!”

“你都能和我那大侄子做生意,帮他赚银子,怎么到本王这儿就不行了?”

“你是不是对本王有意见?”

“本王告诉你,你被外放出去做县令,那可不是本王的主意,是下面那些人自作主张。”

朱高煦还是解释了一下之前的事情,也是为了缓和一下和苏泽的关系。

换成一般人,或者说以前的苏泽,朱高煦是不屑于解释的。

他是谁,当今陛下的次子,位高权重的汉王,何需和一个臣子解释什么。

可苏泽逐渐的在展露出自己的价值,无论是那些新奇的商品,还是才能,都让朱高煦觉得现在的苏泽值得他礼贤下士。

苏泽喝茶的动作一滞,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朱高煦。

这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汉王吗?

怎么瞧着不像啊,莫非是被人夺舍了?

不然汉王这么客气作甚?

想归想,苏泽面上不显,开始他的忽悠大计。

“汉王殿下,非是臣不愿意卖那些玩意儿给你,实在是现在臣做不了主。”

“何况汉王你乃是皇家贵胃,从事商贾之事难免会让人诟病,臣不愿如此。”

朱高煦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说道:“本王也知道这些,可是本王缺银子,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行事。”

苏泽眼珠子一转,语重心长的说道:“汉王殿下,依臣看来,商贾终究是小道尔,赚钱的法子多了,不一定非要经商嘛。”

朱高煦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看向苏泽,不太明白苏泽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法子能弄来银子?”

苏泽嘴角微微勾起,鱼上钩了!

“汉王殿下,臣觉得大明现如今要开源,而非节流!”

“夏尚书整日想的都是如何为朝廷节约,这里省一点,哪里省一点,可王爷你也看到了,效果也就一般!”

“当然,臣不是说夏尚书做错了,节约是好事,可比起节约,更重要的是要开源!”

“大明没有的,紧缺的东西,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

“何不以他国之资源供养我大明?”

苏泽说的正是殖民的那一套,掠夺外界资源,供养本土,以此来推动国家的发展。

朱高煦先是若有所思,随即有些恼火道:“你少和本王来这套!”

“你又要忽悠本王去海外去找那什么劳什子旧金山?”

“你说的好听,海外遍地是黄金白银,可无凭无据的本王凭什么信你!”

“若是本王带着大明将士们去了,结果没找到怎么办,老头子还不得刮了我!”

“你小子就没安什么好心,恐怕巴不得本王去海外,好让太子的位置更加稳固吧?”

朱高煦真的有些恼火了,他觉得苏泽在骗他,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远离朝堂。

苏泽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他和汉王个莽夫说这些做什么,汉王他听得懂吗?

苏泽还天真的想和汉王讲一下殖民的好处什么的,可汉王这话一说出来,他就知道他错了,不仅错了还错的离谱。

与其和汉王说这个,还不如和丁航那个憨货说呢!

念头一转,苏泽连忙安抚汉王,选择开门见山,直接抛出来一个重磅炸弹。

“汉王殿下,臣没有那个意思,臣是真的想要为殿下分忧的。”

“臣也不卖关子了,实不相瞒,汉王你也知道,臣经常和人做买卖,因此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听人说,臣也是听人说的啊,倭国有个叫石见银山的地方!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那里有多少白银,一整座山的白银啊!”

“若是汉王你能带兵把石见银山从那群小矮子的手里抢过来,汉王你还会缺银子吗?”

“做买卖才能赚几个钱,这不比你做买卖来的快?”

“到时候一部分上交国库,一部分赏赐将士,剩下的全是汉王你的。”

“不仅解决了朝廷缺银子的问题,还赢得了军心,还赚了数不清的银子!”

“就连陛下都得对汉王你刮目相看,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大好事啊!”

苏泽不断诱惑着汉王,汉王的表情也随着苏泽话不断变化。

先是皱眉,随即便是狂喜。

不过朱高煦还是问了一句,“你没骗本王?”

朱高煦害怕苏泽是骗他的,他心动归心动,可他又不傻。

若是苏泽说的是真的,那倒是挺不错的,可万一苏泽要是骗他呢?

苏泽拍着胸脯保证道:“汉王殿下您放心,臣还敢骗你吗?”

“臣保证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没有欺满汉王!”

“若是汉王不信,汉王要是到时候无功而返,臣愿意以死谢罪!”

苏泽说的信誓旦旦,甚至愿意以性命做担保,朱高煦将信将疑,开始权衡起了利弊。

苏泽见朱高煦开始思考倒也不急,他又没说假话,倭国真的有石见银山。

石见银山位于大田市,是战国时代后期、江户时代前期倭国最大的银矿山。

据后世推算,其产量曾高达当时全球的三分之一左右,由此可见这地方有多少银储量。

现今倭国那边应该还没开采,若是能提前发现石见银山,将这些白银运回大明,那肯定是大功一件,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

大明这个时候还是很缺少银子的,一些穷乡僻壤的地方,那里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

至于这银子是到了国库还是汉王手里,苏泽不在乎,先把银子弄回来再说。

国库有了银子能做很多事情,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

至于汉王手里的银子......

苏泽看了一眼汉王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汉王拿回来银子总要花吧,既然要花出去,苏泽就有办法让这些银子进自己的腰包。

再说了,汉王这眼窝子浅的家伙一下子见到了那么多银子,还不得两眼放光?

而且朱棣看到了倭国居然有那么多银子,朱棣会不会心动?

心动了之后,大明会不会扩张?

苏泽怀着智商上的碾压感,倚靠在椅子上静静的等待汉王的答复。

汉王会心动吗?

第六十六章:问心无愧,虽死无憾 朱高煦坐在椅子上,表情阴晴不定,他心动了,可这件事太大了,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就算倭国真有那么多银子,他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就将银子运回大明。

那毕竟是倭国的地盘,倭国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倭国的东西运回大明?

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大明和倭国势必会爆发冲突,甚至直接开战!

朱高煦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苏泽说道:“你想太多了,先不说你说的是真是假,倭国乃是我大明的不征之国,朝廷不会同意的!”

苏泽倒是没有意外朱高煦会这样说,此事他心中早有腹稿。

不征之国是明朝朝贡体系以及海禁政策下的重要政策。

明太祖朱元章在洪武二十八年版的《皇明祖训》宣布将朝鲜、日本等15个海外国家列为“不征之国”,告戒后世子孙不得恣意征讨。”

其实朱元章建立大明后,与倭国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倭国还曾经把大明的使者给杀了,就算是两军交战也不斩来使,显然倭国人是非常猖狂的。

也就是说,将倭国划为大明的不征之国是朱元章的意思。

可当时大明的情况和现在不太一样,当时不征伐的原因有很多。

第一,打倭国需要海军跨海作战,这对明军很不利。

第二,倭国距离大明很远,对大明不足以构成威胁。

第三,那个时候的大明需要休养生息,不适宜扩张。

元末狼烟四起,使得百姓流离失所,生活非常困难。

那么既然大明建立了,是需要稳定的。

这个稳定不仅仅是政权的稳定,也需要休养生息,发展经济。

第四,骨子里的朱元章就没有扩张的本性。

在赶走了元朝政府,大明虽然仍然有持续的军事行动,但主要是针对蒙古人,并非其他的国家。

其实并非倭国,朱元章立的“不征之国”总共有十五个,这些国家大部分都是邻居。

这一点从大明的疆域大小便可看出端倪,大明一直以来便是以天朝上国自居,对周边的国家并没有什么侵略性。

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主要是当时大明的统治阶级思想固化,只想着关起门来过日子,对周围的那些穷邻居看不上眼。

可既然苏泽来了,那肯定就不能这么算了,别的不说,倭国他是一定要打的。

苏泽意味深长的看着汉王说道:“汉王殿下,为何大明要和倭国开战呢?”

“倭国不是有很多倭寇在我大明沿海肆虐吗?”

“既然倭国不能约束好这些乱我大明沿海边境的倭寇,那就让大明代劳好了。”

“不征之国只是说说罢了,还能真的永远不打?”

“等到时候成船成船的银子运回来,陛下和朝廷还会说什么吗?”

“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白银扔在倭国?”

“只要殿下你想,剩下的就交给臣便好了,臣一定为殿下安排妥当,决不让殿下为难!”

苏泽既然想忽悠朱高煦当打手,自然不会当甩手掌柜,一些需要动脑子的事情就交给他好了,朱高煦只需要带头冲锋就行了。

要是朱高煦死在了倭国.......

哦豁,倭国的狗崽子居然敢杀我们大明的王爷,大明能咽的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苏泽心思一动,要不想个办法把汉王坑死在倭国?

为了大明,为了让历史上的那些惨剧不再重演,牺牲一个汉王好像也挺不错的啊。

而且还能让朱高炽安稳上位,为朱瞻基日后即位铺路,怎么算他都不亏啊。

朱高煦察觉到了苏泽异样的眼光,神色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本王怎么觉得你想坑本王?”

“没有没有,汉王多虑了,臣怎么会坑汉王你呢。”

苏泽讪笑一声,有些尴尬,连忙低头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异样。

苏泽低头喝茶的时候心中暗骂一声,汉王挺警觉的啊,这都能被他看出来。

同时苏泽心中也在暗暗告戒自己,以后要谨慎一些,最近有点太膨胀了,不是骂朱棣就是想着坑死汉王。

朱高煦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不知道苏泽已经在想着要不要把他坑死在倭国了,若是让他知道了,恐怕他现在就要动手打死苏泽。

朱高煦冷哼一声,摸着下巴,冷不丁的问道:“苏泽,你和本王说说,你为何总是对海外念念不忘?”

“本王怎么没见你对瓦剌那些草原部落如此上心,反而整天都想着海外如何如何,还撺掇着本王去打倭国。”

“就算海外真的富有,又和你没多大关系,你那么上心做什么?”

“苏泽,你图什么?”

朱高煦的确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苏泽一个读书人为何总想着要打要杀。

朝廷议征伐瓦剌的时候,其他人觉得要打也不该现在打,或多或少都觉得不应该此时开战。

可苏泽却义无反顾的站出来,扬言为了子孙后代必须要打,甚至不惜得罪文武百官,自绝于官场。

又比如这次撺掇他去倭国搬银子回来,先不论苏泽说的是真是假,就算真的运回来了银子和他苏泽有什么关系吗?

银子运回来了是朝廷的,又不是进了他苏泽的腰包,他这么上心做什么?

既然没有好处,那他图什么?

朱高煦想不明白苏泽所做这一切为了什么,于是他问了。

桌子对面的苏泽愣了愣,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朱高煦。

朱高煦问了一个他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他图什么?

苏泽有些茫然,有些无措,拿着茶杯的手陡然捏紧,嘴唇颤抖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是啊,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

我明明只是想在清风县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土皇帝,大不了让清风县的百姓生活的更好一些。

可我为什么要培养私兵,研究火器,发展教育,整日盯着手绘的世界地图呢?

为什么我要不断给朱瞻基洗脑海外富庶,为什么我要忽悠汉王去海外开疆拓土,为何要撺掇汉王去打倭国?

这对我有好处吗?

就这样混吃等死下去不好吗,为何要费心费力的做这些?

可我为什么潜意识里觉得就应该这样做呢?

以前的苏泽从未想过这些,他只是我行我素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大明此时还算安定,他非要冒着被灭九族的风险培养私军,私造火器做什么?

真的只是为了自保吗?

就凭清风县那么点人就算装备了火器又如何?

他又不能靠着清风县那么点人推翻皇权,既然如此害费劲做什么?

为何事情败露之后他没有选择带人逃亡海外,而是冒着随时会死的风险留在大明呢?

是啊,我为什么在朱棣面前那么怂,那么谨小慎微做什么?

我有后路的啊,我可以逃亡海外,找个无人的地方继续关起门来做土皇帝,何必寄人篱下?

苏泽没有说话,朱高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此时的苏泽有些奇怪。

于是营帐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苏泽忽然轻笑着说了一句朱高煦听不懂的话。

“浮世万千,吾爱有三,家国天下。”

苏泽说完端起已经冷掉的茶,仰着头一饮而尽,将茶叶都吃到了嘴里而不自知。

图什么,图心安,图一个问心无愧。

他放下茶杯嘴里嚼着苦涩的茶叶轻笑一声,倚靠在椅背上,怔怔出神。

剩下的一句话他没有说,他已经想明白了他做这一切图什么了。

“家国天下”四字而已。

家是港湾,国为信仰,天下为心之所向。

问心无愧,虽死无憾!

第六十七章:一个梦 苏泽最开始来到大明的时候是茫然的,是无措的,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历史上的时代。

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要逐鹿天下,取而代之,他只是想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活下去。

一开始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害怕被别人发现他的异常。

可当他看到治下百姓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他无法坐视了。

于是他想着改善一下清风县百姓的生活,起码要让他们吃的饱,穿的暖。

以前他从未想过他要在这个时代做些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跟着内心潜意识的想法去做的。

发展商业,发展农业,大兴教育,开展新学,鼓励人人平等。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可他就是这么做了,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大明此时还算安定,他用得着冒着杀头的风险培养私军,私造火器吗?

他安慰自己说,这都是为了自保。

可就凭那一千多号人,就算拿着火器又能如何?

真的能在这个时代自保吗?

答桉是否定的,这一切只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

多少次午夜梦回,历史上的那些惨桉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外族入关,汉人剃发而居,西方那些野蛮人带着坚船火炮蛮横的通过暴力打开了国门,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

神州陆沉,民不聊生。

梦里,那些历史上死去同胞们的冤魂朝他伸出了手,让苏泽帮帮他们。

可是他要怎么做才能改变历史呢,他只是一个小县令啊,一个小县令如何能在这个时代搅动风云?

他做不到,可他良心难安,于是他做了一些什么,在清风县留下了一些希望的种子。

那些来自后世的知识,一些原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都被他留在了清风县。

既然他做不到,那就留下点什么吧,不为了证明他来过,只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些。

如果没有遇到朱瞻基,也许他就这么在清风县混吃等死了,给大明留下的只是一丝微不足道思想启蒙的微光。

有没有用他不知道,可他一个小县令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他随便从路上绑了一个家伙居然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朱瞻基。

当苏泽知道黄泰顺就是朱瞻基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有两条路就摆在他面前,苏泽站在岔路口徘回良久。

往左走,逃离大明,远走海外,继续做着自己的青天白日梦,了却余生。

往右走,留在大明,冒着随时会掉脑袋的风险辅左朱瞻基,一路披荆斩棘,改变历史,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第二条路无疑是艰辛的,必定走的不会那么容易,很有可能随时就死在了这条路上。

最终,苏泽还是选择了第二条路,他选择了相信朱瞻基。

朱瞻基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和他站在了一起,三年前随意种出的花,如今却结出了意想不到的果子。

他爱这片土地,爱这个伟大的民族,这个民族在这片土地上创造了太多太多的奇迹。

在五千年的历史中,棋盘上的对手换了一批又一批,我们始终屹立不倒。

若是有来生,他还是愿意成为这个伟大民族中的一份子。

既然如此,为何要逃?

苏泽想了很多很多,想了之前从未深思过的东西,汉王问他图什么,他图一个问心无愧,仅此而已。

只为了对得起他身体里流淌的炎黄血脉。

思绪很多,但只是短短一瞬间,苏泽回过神来看向对面的汉王,轻声说道:“汉王殿下,臣曾经做过一个梦。”

朱高煦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对面的苏泽。

苏泽也没管那么多,自顾自地开始说道:“在臣的梦中,北方的那些蛮夷跨过长城,汉人匍匐在他们的脚下,绑上了可笑的猪尾巴,对那些吾等视为无知蛮夷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臣还梦到,神州陆沉,百姓民不聊生,异族人在我们的土地上,作威作福,耀武扬威。”

“一日之间,一城死尽三十万人,那些畜牲站在吾等同胞的身体上耀武扬威,洋洋自得,甚至以杀人取乐,还互相比赛谁杀的更多,视吾等为牲畜。”

“殿下......你知道吗.......臣害怕啊,害怕哪一天梦里的事情真的会发生。”

说到最后,苏泽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嘴唇都在颤抖,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在和大人告状。

朱高煦不知道苏泽为何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只是一场梦罢了。”

“就因为一场梦,你就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对异族举起屠刀,难不成你还真想把天下所有异族都杀光不成?”

“你的想法未免太过偏激,也太过残暴了些,有失仁义。”

“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须要有大国风范,以德服人!”

朱高煦觉得苏泽的想法有问题,若是依照苏泽的想法,非要把天底下所有异族都给杀光才行。

可这怎么可能,就连他爷爷洪武皇帝都没有把元朝那些异族赶尽杀绝,也没想着把周围的国家全都给吞并了。

苏泽却是胆大包天的想着赶尽杀绝,就为了一个梦,朱高煦无法理解。

虽然他也觉得外族都该杀,可朝廷不会同意的,老头子也不会同意的,朱高煦觉得苏泽有些想当然了。

苏泽愣在当场,神色有些恍忽。

是啊,对你们来说只是一场梦,可对我来说那都是真的啊,都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一切啊!

苏泽忽然愤怒了,就连他都不知道他为何而愤怒。

苏泽怒道:“也许你觉得只是一场梦,可若是日后梦里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今日之你我皆是罪人!”

“国与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何来仁义?”

“那些异族人侵我家园,杀我同胞,你看他们讲不讲仁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把他们杀怕了,杀痛了,一旦我大明势弱,他们还会跨过长城,杀我同胞,侵我汉人江山!”

“五胡乱华的惨桉历历在目,自汉朝始,那些蛮夷就觊觎我中原大地!”

“唐时,待外族如何,算得上仁义了吧?”

“可安禄山大手一挥,那些外族人马上杀进了中原,乱我汉人江山!”

“宋朝又如何,年年纳岁贡,可结果呢?”

“皇帝被俘,妃嫔沦为娼妓,百姓民不聊生!”

“历史上已经发生过的一切无一不在告诉我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今时今日我大明强盛,兵强马壮,外族纷纷俯首称臣,视为天朝上国!”

“可翌日我大明一旦势弱,外族必争先恐后入侵我大明江山,瓜分我汉人河山,欺辱我汉人同胞!”

“当今陛下,正是为了后辈子孙计,才会不顾群臣和天下反对,劳民伤财,一次一次北征,就是为了把那些外族蛮夷打痛,让他们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今日吾等不战,难道要将祸患留给后世子孙?”

“现在你汉王居然和我讲仁义,你也配!”

苏泽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着看着汉王。

朱高炽那位历史上的仁君和他讲仁义也就罢了,他和对方就不是一路人,苏泽也没想过和朱高炽说这些,因为他知道两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可苏泽万万没想到朱高煦居然也和他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苏泽原本以为朱高炽会和他是志同道合之辈,起码在面对外族的时候,两人的意见是一致的。

因此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忽悠汉王去海外开疆拓土,想着拉朱高煦一把,结果朱高煦一个军人居然和他谈仁义。

仁义二字是你汉王的台词吗,那特么是我的台词,老子才是读书人!

这让苏泽觉得他被背叛了,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朱高煦先是有点懵,随即回过神来大步走到苏泽面前,一把抓起了苏泽的衣领子。

朱高煦恼怒道:“你冲本王吼什么,本王就是那么一说,你真当本王是好脾气的人?”

苏泽被拎着衣领凛然不惧,冷笑一声,讥讽道:“别不是汉王你怕了,不敢了吧,所以才会舔着脸学读书人说仁义二字。”

朱高煦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盯着苏泽,他现在看到苏泽这张脸就讨厌的很。

他只是说出了那些读书人的想法,也只有那些读书人才会把仁义二字挂在口中,整天讲着以仁为本。

他想着苏泽也是读书人,不如用这个说法劝劝苏泽,让苏泽冷静一点,不要那么偏激。

结果苏泽不领情也就罢了,还骂他,朱高煦忍不了了!

“你别想激将本王,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能打死你!”

苏泽梗着脖子往前伸,口中骂骂咧咧,“来,打,往这儿打,狗娘养的今天不把我打死!”

“哇呀呀,你敢骂我父皇和母后,你这个乱臣贼子,本王打死你!”

汉王都气的语无伦次,口不择言了,抡起一拳就砸朝苏泽脸砸了过去。

苏泽眼疾手快,狼狈的堪堪擦边躲过这一拳,目瞪口呆的看着汉王,“你特么玩真的?”

朱高煦嗤笑一声,“你不是说本王不敢打你吗,本王今天就打给你看!”

苏泽愣了一下,随即一口唾沫吐到了汉王面门,然后一记猴子摘桃,都是一些街头流氓打架下三滥的招式。

朱高煦猝不及防下吃了一个闷亏,闷哼一声松开了抓着苏泽衣领子的手。

苏泽连忙脱身,他也是牛脾气上来了,汉王居然真的要打他,他苏某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他也不惯着,趁着汉王不备,抡起拳头就打了过去,口中骂骂咧咧。

“来,今天咱两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朱高煦被苏泽这一拳打在肋骨,疼的呲牙咧嘴,火气更盛,也撸起袖子打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了一团。

苏泽怎么可能是汉王的对手,没两下就被汉王打倒在地。

“你放我起来,我还没出全力,你有本事松手!”

苏泽被汉王擒住双手压在地上,手脚不能动弹,脸色涨红冲着汉王嚷嚷。

朱高煦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肋骨,冷笑一声看着苏泽。

“你还要打,你真不怕本王打死你?”

“呸,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今天你要不打死我,我苏某人看不起你!”

“哟呵,你还来劲了是吧,狂的你!”

“啊......别打了......”

苏泽被朱高煦掐着肋骨,疼的呲牙咧嘴,正当苏泽想要求饶的时候,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了。

柳溥,陈熊,冯成还有苏五与朱高煦的亲卫头子,五人原本就在营帐外面偷听,等发现里面不对劲的时候连忙掀开帘子,这一进来就发现了朱高煦和苏泽两人诡异的姿态。

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七个人同时愣在了当场。

朱高煦和苏泽两人也顾不得拌嘴了,两人异口同声怒吼一声,“滚出去!”

柳溥等人吓了一跳,连忙把头缩了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神仙打架,他们惹不起。

出来的柳溥等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这两人居然真的在军营打起来了,这他们该怎么办?

柳溥看向苏五,冯成看向朱高煦的亲卫,意思都很明显,要不你两进去把他们拉开?

苏五和亲卫对视一眼,同时摇头,两人都是一个心思。

既然少爷,王爷都说了让他们滚,现在进去不是找死吗?

五人就这样站在营帐的门口,谁都没有敢动弹。

而营帐里面,经过外人的打岔,朱高煦与苏泽总算都冷静了些。

朱高煦松开手,扯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神色不善的盯着苏泽。

苏泽不以为意,就当没看见,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人怂嘴不怂的说道:“粗鄙!”

他觉得汉王也就那样吧,小垃圾一个,三拳居然没能打死他。

朱高煦嗤笑一声也懒得说话,揍苏泽一顿他心情好多了。

苏泽拍了拍屁股浑然不在意脸上的伤,也给自己找了位置坐下冷笑的看着汉王。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中,朱高煦不说话,苏泽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瞪着对方,试图想用眼神把对方杀死。

最终还是朱高煦有些恼火和不耐烦的说道:“你别看本王,朝廷不会同意的,老头子也不会同意的。”

苏泽挑了挑眉打趣道:“不谈仁义了?”

朱高煦吐了口唾沫不屑的说道:“屁的仁义,本王就那么一说,你以为本王是老大那种书呆子,整天把仁义挂在口中。”

“只要你能想办法说服老头子和朝廷,本王就和你去倭国找银子。”

“不过本王先说好,你得和本王一起去,不然本王不知道那什么银山在什么地方。”

苏泽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朱高煦的这个要求。

朱高煦见状松了口气,苏泽要和他一起去这让他放心了不少,说明苏泽没想着坑他,那地方真有银子。

既然都谈妥了,朱高煦心情自然就好了不少,很快把先前的不愉快统统忘掉了,看着苏泽脸上的伤直乐呵。

他早就想揍苏泽一顿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今日算是如愿以偿了。

苏泽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刚刚也是心中一股无名之火,打了一架已经好多了,心情平复了下来。

苏泽说起了正事:“既然都定下来了,那等打完开春这一仗,我就开始准备,想个法子光明正大的去倭国搬银子。”

“刚好,明年郑公的船队也要回来了,修缮补给一下和咱们一起去倭国宣威去。”

这其中当然还有很多细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便能办成的,不过苏泽不是太担心,他在清风县的时候早就心中模拟了无数遍如何让大明征伐倭国了,一切尽在掌握。

到时候打着宣威的名号去,倭国就算不乐意也不敢说什么。

因为你倭国约束不了大明沿海的倭寇嘛,那就只能我大明勉为其难的去宣威咯。

苏泽巴不得倭国翻脸,翻脸了正好开战。

因为朱高煦这位大明的王爷也去了,你倭国居然不把大明的王爷放在眼里,那就是不把大明放在眼里!

大明为了维持自己天朝上国的威严,还不得给倭国两巴掌,让倭国认清谁才是大小王。

苏泽为什么处心积虑的想忽悠汉王去,一是觉得汉王人还行,想拉汉王一把,二就是因为汉王的身份比较特殊,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大明的威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汉王好忽悠.......

苏泽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汉王。

朱高煦没发现苏泽心虚的眼神,只是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本王不管那么多,动脑子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本王只负责带兵就行了。”

“不过本王要多说一句,你准备带多少人去倭国?”

“跨海作战不方便,人数肯定不能多,骑兵也去不了,你得带多少人才合适?”

苏泽默默盘算了一阵,说道:“我这边带镇国卫,你那边带八千人就够了,让郑公的船队在海上接应我们,主要用以威慑,只要倭国不敢和大明开战,他们就不敢动咱们。”

朱高煦觉得有些不妥,只带一万人上岸还是不太保险。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咱们上岸了之后倭国人翻脸了怎么办?”

“你得当心咱们去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苏泽笑了笑说道:“放心好了,就算倭国人到时候翻脸也没事,我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大宝贝。”

朱高煦挑了挑眉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大宝贝?”

苏泽微微一笑说道:“保密!”

苏泽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如今终于有了一丝希望。

只要开了这个口子,迟早大明的旗帜会遍布全天下,成为真正的日不落帝国!

试想,当老朱家的穷鬼,还有朝堂上那群贪财的文武百官知道海外那么富有之后,他们会不心动吗?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希,苏泽就是要用利益驱众人。

正如哥伦布忽悠欧洲人一样,苏泽也想这么忽悠老朱家和朝堂文武百官的。

可光忽悠不行,得拿出点真金白银给这群土包子开开眼,于是倭国就成了苏泽的第一选择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尤其还是苏泽这么个先知先觉的有心人。

第六十八章:给汉王开开眼 虽然苏泽说把其他的都交给他,朱高煦只负责领兵就行了,可朱高煦心里还是没底。

主要是跨海作战,客场作战多有不便,要考虑问题。

朱高煦担心苏泽把行军打仗的事情想的太简单,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回不来大明了怎么办。

他是想要把银子带回来没错,可找到了银子没命花可不成。

朱高煦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别卖关子了,你给本王交个底,你到底有什么宝贝让你那么有底气,不害怕倭国人翻脸。”

苏泽见状有些无奈,汉王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今日要是不给汉王交个底,恐怕还真忽悠不了汉王。

苏泽想了想决定给汉王吃一颗定心丸,免得汉王到时候撂挑子不干。

“咱们虽然上岸的人不多,只有万余人,但是有火器在手里,就算倭国人翻脸了咱们也有足够的底气自保。”

朱高煦听到火器二字皱了皱眉,有些诧异的看了苏泽一眼。

他还以为苏泽依仗的是什么呢,原来是火器。

可问题的关键是,就算一万人拿着火器,也不一定能在倭国的地盘上自保吧。

要说一万骑兵还差不多,遇到危机可以一路逃窜,只要逃窜到了海岸边,倭国人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苏泽想依仗火器,朱高煦觉得他有些想当然了。

“不妥不妥,就算有火器也不行,万一人家到时候来个好几万人,你怎么办。”

“再说了,他们是本土作战,势必会有骑兵,到时候骑兵一个冲锋,火器挡得住?”

朱高煦连连摇头,显然不觉得火器有什么用。

虽说大明有一支火器部队,也就是神机营,可朱高煦还是觉得火器部队的战斗力不高。

主要是因为神机营的火器是火绳枪,那玩意儿射程不太远,再加上操作复杂,需要两人协助才能开火,一人负责支架瞄准,一人负责点火射击。

一般也就是在军队冲锋的时候辅助用的,并不是此时大明军队作战的主要方式。

苏泽一看朱高煦这样子就知道汉王想岔了,连忙说道:“汉王稍安勿躁,我说的火器和神机营的火器不太一样,汉王你一看便知!”

苏泽踱步去了营帐里面,取出了一支燧发枪扔给汉王。

“汉王请看,这是我在火绳枪的基础上加以改进的燧发枪,此物比之火铳更加快捷,方便,只需要一人便能操作,射程和精度也要比火铳远的多。”

燧发枪,是由法国人马汉在转轮火枪的基础上改进而成。

新发明取掉了发条钢轮,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传火孔边设有一击砧,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黄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

燧发枪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

17世纪中叶,很多欧洲军队普遍装备燧发枪,一直用到1848年才结束装备。

燧发枪比之火铳自然有很多优势,火铳不行不代表燧发枪不行。

若是燧发枪真的如此不堪,也不会在十七世纪的时候成为欧洲军队的主要火器装备了。

苏泽在清风县的时候就整日琢磨这些,不断的督促清风县的工匠制造,花了两年时间才装备了一千人的燧发枪私军。

有图纸,有理论基础,再加上苏泽舍得砸银子,造出燧发枪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的难点在于不能批量制造燧发枪,没有成熟的生产线,只能靠一个个匠人花时间打磨。

永远不要小瞧了古人智慧和手艺,苏泽也只是起了一个引导的作用。

加上以利诱之,造出一把燧发枪便奖励五两银子,那些匠人自然舍得动脑子和下功夫了。

一开始,那几个被苏泽绑到清风县的火器工匠一个月才能打磨出一把燧发枪,可随着工艺成熟,一个匠人一月就可以打造出十把了,平均下来三天便可打造出来一把。

就这苏泽还觉得太慢了呢,后世的军工厂可都是流水线批量生产的。

朱高煦倒是没想太多,接过了苏泽递给他的燧发枪仔细查看着,想看看此物有何不凡,值得苏泽如此推崇,甚至视为底气。

看了半天,朱高煦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问道:“这玩意儿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苏泽耸了耸肩说道:“汉王要是不信的话,咱们找个地方试试就知道了!”

朱高煦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跟着苏泽走出了营帐,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熘熘。

苏泽和朱高煦一前一后走出了营帐,柳溥等在营帐门口候着的几人连忙抱拳低头。

苏泽没管众人,看向一旁的苏五说道:“小五,去叫我的卫队带着燧发枪来营地,咱们给汉王爷开开眼!”

苏五领命离去,镇国卫是有一支百人队的,暂时挂在了镇国卫下面,主要负责苏泽的安全,算是苏泽的亲卫了。

以苏泽如今指挥使的身份,是有资格组建自己的亲卫的,这倒大大方便了苏泽。

相当于朱棣给了他那些私军一个合法的身份,免得遭人诟病。

有时候苏泽不得不承认,朱棣虽然坑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虽然朱棣是看在朱瞻基的份上才会对他这么好,可苏泽也不能不领情。

苏五离去之后,柳溥三人局促不安的站在哪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泽和朱高煦。

实在是两人现在都是灰头土脸的,实在是引人注目。

朱高煦还好些,苏泽没能打到他脸,只是给了他肋骨一拳。

苏泽可就惨了,原本穿着得体的衣裳都有些破破烂烂,是刚才在扭打中不小心撕坏了的。

腮帮子也有些隐隐作痛,是之前被汉王一拳擦边碰到了的。

当然,苏泽是不会承认他打不过汉王的,在他看来他和汉王是打了平手。

不过暗地里却想着什么时候一定报复回来,他很记仇的!

苏泽揉着有些发疼的腮帮子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朱高煦,心中骂骂咧咧,骂了半响之后有些唏嘘。

这人啊,还是不能太帅了,像他这样长得帅又有才华的,是会被人嫉妒的。

苏泽想了想看向柳溥说道:“去,把镇国卫的兄弟们都召集起来,待会儿也一起去看看。”

柳溥虽然不知道苏泽想要干什么,可他也不敢吱声,连忙抱拳领命而去。

以前他还觉得苏泽能当这个指挥使是因为太孙的关系,现在看来其中可能还另有隐情。

说实话,柳溥之前心中还是有些瞧不起苏泽这样的关系户的,他柳溥乃是伯爵之子,还不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才走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

结果人家就因为和太孙交好,直接一步登天成了指挥使,这让他如何心中服气。

可今日之后,柳溥再不敢小觑苏泽了,甚至隐隐心中还有些忌惮和恐惧!

这位指挥使是真的狠,敢和汉王打架的狠人。

关键是汉王还不生气,此时还一脸笑呵呵的在和苏泽交谈,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冯成几人没怎么接触过汉王,所以不懂,可他柳溥是懂的。

汉王的脾气说实话真不怎么样,嚣张跋扈都不算什么,要是遇到看的不顺眼的,揍你一顿都是轻的。

柳溥他爹是陛下的亲信,当朝伯爵,神机营指挥使,身份地位都不低了,可提起汉王还是有些忌惮。

不单单是忌惮汉王的身份,而是对汉王的脾气有些发憷。

汉王自幼生性凶悍,又因为靖难有功,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其他人呢。

可现在,那个嚣张跋扈的汉王却一脸笑容的揽着苏泽肩膀,不但没有因为之前两人打过一架而恼火,反而相谈甚欢,这可是一个大新闻。

柳溥走路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只觉得对那个正在和汉王谈笑风生的读书人愈发看不清了。

此人是一个读书人,之前还在外地做县令,先是进了东宫,又被火速提拔到太孙亲军做指挥使。

与太孙交好,又和汉王交情匪浅,苏泽的形象无形之中就在柳溥心中高大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汉王的震惊 很快,柳溥将不明所以的镇国卫集结了起来,等待着苏泽的召唤。

镇国卫军士刚刚站完军姿,好不容易放松了一下,互相议论纷纷。

“你说,指挥使大人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谁知道呢,这上午站了一上午,什么都没干,也不知道指挥使要干什么。”

“就是,折腾来折腾去的,啥都没干,整天不是跑步就是在哪儿站着,这也算训练?”

“嘘,不要命了,当心被指挥使听到!”

“就是,可别忘了陈千户就因为私下抱怨了几句就被指挥使吊起来打。”

“都别说了,好好站好,指挥使来了!”

当苏泽一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镇国卫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苏泽。

苏泽见到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虽说现在的镇国卫还达不到他的要求,可比起刚来的时候还是好上不少的。

看来杀鸡儆猴是有作用的,总算是把这群兔崽子给镇住了。

苏泽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了刚搭建好的台子上,搬了张椅子坐下,等待着苏五带人回来。

朱高煦倒是没有跟上去,只是待在军阵的一边,这毕竟是朱瞻基的亲军,他也不好接触太深,免得被朱瞻基以为他不怀好意。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苏泽这几天都没回家,朱高煦还真不太乐意来镇国卫。

他那大侄子小时候还蛮可爱的,长大了就不那么可爱了,反而有些难缠。

在朱高煦看来,朱瞻基比太子还要有威胁,不仅仅是因为朱棣的宠爱。

而是朱瞻基骨子里和朱棣是一类人,只是现在朱瞻基年纪还小,加上朱棣还活着,所以朱瞻基此时还没露出獠牙。

朱高煦也在观察这支刚刚拉起来的草台班子,之前看到那些乱哄哄的军士的时候还有些嗤之以鼻。

可当看到苏泽轻轻一压手,两千多人立马安静下来的时候,饶是朱高煦都有些意外。

朱高煦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高台上的苏泽,心中有些惊诧。

见微知着,可见苏泽的确是会带兵的,不是外界传的那样是来镇国卫过渡的。

朱高煦也觉得愈发看不透苏泽了,以前只当苏泽是个与众不同的读书人,可现在再看,好像苏泽会的还挺多的,是个有能力的人。

朱高煦摸了摸下巴,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泽没有说话,朱高煦也没有开口,那其他人自然不敢开口,于是营地中陷入了一片寂静,两千个人站在营地中鸦雀无声。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一队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响彻营地。

苏泽抬头望去,朱高煦也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镇国卫军士也纷纷侧目!

只见大营门口,一队百人队在苏五的带领下整齐划一的跑步进入营地。

虽只有百人,可那整齐划一的步伐却让营地中的所有人心中重重一跳。

朱高煦一眼便看出这一支百人队的不凡,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兵!

虽然不知战斗力如何,可就凭如此整齐划一的阵列便可看出这支百人队的不凡。

当这支队走到了镇国卫一侧,瞬间完成了集结,苏五立正右手握拳捶胸,身后百人动作整齐划一同时右手握拳捶胸,气势十足。

苏五沉声喝到:“启禀少爷,第五队应到一百零一人,实到一百零一人,请少爷示下!”

苏泽皱了皱眉,不悦的说道:“这里是军营,不是自己家,要叫指挥使,喊什么少爷!”

苏五被训斥了也不在意,昂首挺胸说道:“遵命!”

苏泽点了点头说道:“带队前往校场,三段射击,射击目标草人!”

“遵命!”

苏五领命之后,左转去往不远处校场,那里已经摆放好了草人,草人身上还绑着一块块白布。

那一百个背着燧发枪的军士同时左转,有条不紊的跟着苏五前进。

苏泽小跑到了朱高煦身边笑着说道:“王爷请吧,看看这火枪威力如何。”

朱高煦点了点头,苏泽又招呼来柳溥说道:“你和冯成他们带着镇国卫一起来,站在远处看,别太靠近,小心走火!”

“是!”

等到朱高煦和苏泽两人到了校场,第五队已经准备就绪了,一百个人分成了三排,每一排三十三个人,还有一个负责指挥的口中含着一个哨子。

苏泽和朱高煦就站在第五队身后不远处,其他人则是远处看着。

苏泽朝着苏五点了点头,苏五一声令下,随着指挥的哨子声,第五队开始按照平常训练的方式开始了三段射击。

燧发枪比之火绳枪的优势在于省去了点火的步骤,只需要将火药和铅弹捅入到枪管里。

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黄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

随着哨子声响,第一列射击完毕,第二列顺势补上前继续射击,换下来的第一列则到了第三列填装弹药。

短短一分钟便完成了两轮三段射击。

苏泽挥手制止了第五队继续射击的动作,吩咐苏五道:“去,随便拿一个草人回来”

苏五快步上前,将两百米外的草人拿了一个回来。

苏泽将草垛子拿在手里,指着草人白色布料上的弹孔对着汉王说道:“王爷请看。”

朱高煦看着草人上的弹孔怔在当场,心绪难宁,这还是他印象中的火枪吗?

神机营的火枪怕是没有这么厉害吧?

苏泽是如何做到的?

他刚刚看了一下距离,这起码得有两百步开外了,之前他还等着看苏泽的笑话,这么远的距离,子弹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可现在他看着白布上清晰的弹孔久久无言,有些难以置信。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朱高煦目瞪口呆的望向苏泽,希望苏泽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明此时的火铳射程约莫在数十步至二百步之间,两百步开外子弹都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苏泽微微一笑说道:“王爷,这燧发枪比之火铳的优势在于,操作简单,只需要填装火药和子弹便可以了,省去了点火的步骤。”

“而三段射击,或者说多段射击便是为了把时间再次缩短,第一列射击完之后,迅速退后补充弹药,这样就能保证持续不断的火力压制!”

“这才是一百人,若是人多,可以第一列蹲下,第二列站起,两列同时射击,火力就更加充足了!”

“虽说火器的精度还有待提高,可如此连续密集的火力之下,我相信就算是骑兵想要冒着火枪射击轻易突破防御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除非是重甲骑兵才可能无视这样火力,冲击过来!”

“但是,除了火枪,咱们还有火炮,这样双管其下,敌人想要轻而易举的突破我们的防御是不可能的,重骑兵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想要冲过来只有用人命来填!”

“王爷,你现在还觉得火器无用吗?”

朱高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大步上前从一名家丁手里抢过一支火枪,拿在手里摩梭着,神色莫名。

能击中目标不算什么,真正让朱高煦震惊的是不需要点火就能发射,操作不需要那么繁琐,一个人便能操作,这直接让火器的作用直接提升了一个大台阶。

苏泽微微一笑,心中则是想着,这下应该把汉王拿捏住了吧?

朱高煦瞧不起火器,那是因为现在的火绳枪太垃圾了。

自己的燧发枪虽然比不上线膛枪,可比之火绳枪还是要好很多的,起码操作没有火绳枪那么复杂,射击所需要的时间也要少很多。

想要提高精度问题,那就只能研发线膛枪了,可那玩意儿的技术要求太高了,苏泽也没办法短时间弄出来,所以现在只能拿燧发枪凑合着用了。

再说了,燧发枪已经足够应付了,精度问题在苏泽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精度不够就用火力来凑嘛,瞎猫碰死耗子,那么多子弹总有一颗能射中人的。

就算精度不够,可是我成千上万把火枪连续射击,骑兵真的能一下子就冲的过来?

这也是明朝火器的主要发展方向,精度不够就加大火力,诸如三眼铳,五眼铳还有什么集束火箭,神火飞鸦,万人敌这种大型爆炸燃烧火器。

明朝的火器当时在全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后来停滞了开发,或者说发展错了方向,被人弯道超车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明有了苏泽这么一个开外挂的家伙,明朝的火器历史将会就此改写。

什么你的我的,现在都是我苏泽的了,是我大明的了,反正这年头又没什么专利权,苏泽当然却之不恭了。

就算现在燧发枪的创始人马汉来到苏泽面前,苏泽都要给他两巴掌再踹他两脚。

不要脸的狗东西,明明这是我苏泽发明的,你个狗东西居然还想抢老子的专利,打不死你!

朱高煦先前的担忧在苏泽看来是没有必要的,燧发枪加上火炮配合,炸不死那些倭国的那群狗东西!

何况苏泽最近已经在安排人手研究开花弹这个战场杀器了,到时候研制成功了给倭国一个大惊喜!

一切的恐惧都是来源于火力不足。

第七十章:是非功过留待后人书 当苏泽和汉王在观看家丁们试射的时候,一旁的镇国卫也在柳溥等人的带领下不远处观看。

火器不算什么稀奇的,他们这些从禁军出来的也不是那种没见识的,自然知道火器是什么,可那些家丁手里拿的火器好像和他们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

“他们拿的是火铳吧,怎么不需要点火的?”

“是啊,我之前见过神机营使用的火铳,都是需要两人一组配合的,为什么他们只需要一个人便可以了?”

“我看他们这种火铳好像方便了不少啊,只需要填装弹药便能打出去了!”

“就是不知道这火铳会不会炸膛。”

“听说这批火器是指挥使带来的,你们说指挥使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指挥使不是读书人嘛,好像还是二甲进士来着,还懂火器?”

镇国卫的军士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都觉得很稀奇,这种不需要点火的火器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的。

柳溥,冯成等人也没有阻止众人的议论,而是彼此对视了一眼。

之前苏泽可没和他们交过底,从未说过还有这种需要点火的火器,一时间三人对视一眼,心底都有些羡慕。

若是镇国卫也装备上这种火器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三人的脑海中。

另一边,苏泽给汉王展示了火枪齐射之后,似乎有意炫耀,又重新下达了指令。

“抽刀!”

随着苏泽一身令下,家丁们瞬间收起了火枪,改变队列,一百人站成一排,抽刀而立,彷佛只要一身令下,他们马上就能提刀冲锋向前。

苏泽对着汉王挑了挑眉,带着有些炫耀的口气说道:“汉王殿下,你看我这队亲卫如何?”

朱高煦先是撇了撇嘴,似有些不屑,可看到苏泽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的时候,微微有些不自在。

朱高煦鼻孔朝天,口是心非道:“也就那样吧,比起那边的那些酒囊饭袋好一点。”

朱高煦看的出来苏泽带出来的这支百人队是不错的,战斗力如何先不说,光是百人如一人,令行禁止这一点就算的上是一支精兵了。

可他就是看苏泽那副得瑟的模样有些不顺眼,自然不会由衷夸奖了。

苏泽也没在意,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刚好今日得空,不如让臣的这些亲卫和汉王的亲卫切磋一番如何?”

“虽说臣这些亲卫每日都在操练,可终归没有上过战场,自然比不得汉王的亲卫,还希望汉王殿下多多指教。”

朱高煦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心中暗骂一声。

苏泽这小子还想将军他,也不看看他汉王是谁,他还真不信他的亲卫不如苏泽的亲卫了。

正如苏泽所说,苏泽的这些亲卫都是没上过战场的雏儿,他的那些亲卫可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说不一定呢。

不过朱高煦并没有同意苏泽的这个请求,不是怕了苏泽,主要是旁边还有镇国卫在。

朱瞻基的亲军就在旁边看着,万一他的亲卫真输给了苏泽的亲卫怎么办?

再说了,凭什么本王要听你的,本王不要面子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朱高煦冷哼一声,“今日就算了,你要是想切磋的话,不如你再和本王过两招?”

苏泽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

为将者怎可亲自上场?

再说了,他是读书人,讲究一个君子动口不动手,那是决计不会和汉王切磋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汉王的武力值比他高太多了,他打不过。

苏泽拱了拱手,算是认怂了。

朱高煦得意一笑,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你苏泽本领再高又如何,还不是得看本王脸色,论身份背景你不如本王,打架你也打不过本王,你能拿本王怎么办?

打架厉害那就是他朱高煦的本事,你不服都不行!

“好了,既然事情谈妥了,那本王就先走了!”

朱高煦说完,摆了摆手阻止了想要送他的苏泽,带着亲卫心满意足的朝着军营外面走去,一路上还哼着小曲儿,显然心情不错。

苏泽也没有在意,他也只是客套一下,经过之前的那一场打架,两人的关系是要亲近了一些。

虽说还算不上朋友,不过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苏泽想到这里,微微一笑。

他之前不怎么了解朱高煦,可是从最近的接触来看,朱高煦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只是有些嚣张跋扈罢了。

不过说起来嚣张跋扈,他苏泽也挺嚣张跋扈的,两人都是差不多的货色。

区别在于汉王现在有资格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而苏泽暂时没有那个资格。

虽说苏泽一开始只是想着利用汉王,忽悠汉王去祸害海外,甚至以前还幻想着汉王死于非命,这样日后朱瞻基上位就没有障碍了。

可后来苏泽觉得,汉王只要不对那张椅子念念不忘,不再想着造反,其实留他一命也不错。

同室操戈,史书上也不好看,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苏泽觉得日后很多地方需要用的到汉王这样的打手。

比如.......削藩!

苏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削藩就拿汉王开刀,连汉王都被削藩了其他的宗室敢吱声吗?

敢吱声好啊,关门放汉王!

至于汉王答不答应没关系,反正日子还长,说不定汉王傻了吧唧的就被他给忽悠了呢。

老朱家人都鬼精鬼精的,不好忽悠,看来看去也就汉王还算耿直,说不定被他给忽悠到了贼船了。

这不,汉王现在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去倭国搬银子了,可不就是个打手的命嘛。

再说了苏泽又没想着现在削藩,时机现在还没成熟,现在提及削藩那些宗室能把苏泽给生吞活剥了,朱棣都护不住他。

可在苏泽看来,削藩是一定要削的,老朱家的人太能生了,那些宗室整天没事就在家里造孩子玩,能不多吗?

明初朱家皇族只有五十八人,到了明末已经有了百万之多,亲王郡王,辅国将军等等乱七八糟的宗室。

宗藩制度不仅于国无益,于民就更无益了,皇室和士绅们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靠百姓们供养的蛀虫!

当年朱元章的这套制度,是善良的,不过朱元章的善良是小善,他只考虑到了皇族人士,却没有考虑到这个制度百年后的缺陷。

朱元章的儿子们当亲王后,俸禄是很高的,是当朝丞相的七倍,这只是单纯的工资。

朱元章还给了子孙很多福利,他给了子孙大量的土地,来种植粮食和蔬菜,赚取金钱。

不仅如此,朱元章规定,凡是皇室子孙,不需要拥有自己的职业,吃喝玩乐一切费用归国家负责。

而且皇室子孙,到了十岁的时候就有了自己俸禄,一直到死都有钱花。

在成人礼、结婚的时候,还有别的补贴,就连死后还有丧葬费。

明朝皇室子孙,从生到死,就会一直享受着无以复加的福利制度。

这些钱财从何而来,还不是从国库里面出,而国库里的钱粮又是从老百姓们身上榨出来的。

现在还没什么,等到了以后,老百姓肚子都吃不饱了还得供养宗室和士大夫,可不得造反嘛。

朱元章的这套制度,无疑最大的保证了皇室子孙的生活质量,可是也给明朝埋下了隐患。

朱元章对子孙的这套福利制度,的确让皇族都吃饱了饭,可是尾大不掉,这群人对财政的损耗也是太大,导致明末朝廷作战都没银子用。

大明之所以会亡,朱家宗室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的。

因此苏泽觉得削藩是有必须要做的,不仅要削藩,还得限制皇室,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目前苏泽也只是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敢表露出来。

削藩没事,可能朱棣巴不得如此,苏泽想要削藩说不定正合了他的心意。

可要是苏泽现在傻不拉几的去和朱棣说,陛下,皇室的权力太大了,于国无益,得限制一下。

朱棣反手就能砍了他,那可是在挖朱家的根,朱棣绝对不会坐视的。

因此苏泽现在只是有这个想法,可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默默的在心中的完善他的大计划。

今日之隐忍蛰伏,谨小慎微都是为了日后更大的图谋,留待有用之身。

要不就不做,直接跑路去海外混吃等死,躺平摆烂。

可既然他下定决心留下来了,那就要尽心尽力做的更好一些。

即使日后可能会因为此和朱瞻基反目,他也在所不惜。

历史已经证明了封建腐朽的落后制度必将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共和才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

等到大明长盛不衰,成为真正的天朝上国。

等到大明的旗帜遍布全球,成为真正的日不落帝国。

等到人人如龙的大明盛世降临,再来与我说是非功过!

苏泽就这么目视着朱高煦的身影一路消失在军营门口,他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流民聚集地。

由于军营的遮挡,苏泽并看不真切,可他好像就是透过了层层遮挡看到了那些寄居在西山的几千大明百姓。

汉王在一边,几千大明百姓在另一边。

两边风景各不同,而他一人在中间。

“愿我大明永久兴盛,愿我汉人江山永固,愿我大明百姓人人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苏泽一声呢喃,声音随风消散。

第七十一章:何为真正的军人 等到朱高煦等人走后,一直候在一旁的柳溥等人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大人!”

苏泽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笑道:“怎么了?”

柳溥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柳溥壮着胆子开口道:“敢问指挥使大人,刚刚您那些亲卫使用的是火铳吗?”

“日后镇国卫也要使用这种新式火器吗?”

柳溥眼巴巴的看着苏泽,期待苏泽的回答。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惊叹苏泽的深藏不漏,一方面对那种不需要点火就能发射的火枪很羡慕。

他父亲是现在的神机营指挥使,因此他从小就对火器不陌生。

以前他还是很骄傲的,毕竟他老子掌管着大明现在最强的火器军队,而他不出意外日后也会接过这个位置。

先不管火器重不重要,可好歹神机营是和三千营,五军营齐名的存在,他是有资格骄傲的。

可现在他心中那一丝骄傲被苏泽无情的打破了。

神机营的火铳和苏泽带来的这些火铳比起来就像是烧火棍一样。

柳溥已经可以预料到了,同等人数的情况下,神机营是比不过装备了苏泽带来的火铳的军队的。

先不谈射程,光是这简单快捷的操作方式就甩了神机营的火铳几条街了。

你神机营的火铳还在点燃火绳,别人的火铳已经开火了你怎么玩?

神机营的火铳需要两人配合,一人负责扛着火铳,填充弹药,一人负责点燃火绳,负责瞄准。

而苏泽带来的火铳不需要两人,只需要一人便能轻松操纵,同等人数下自然是要比神机营的火铳更厉害的。

虽说神机营还有火炮,可柳溥是知道镇国卫里也有两门火炮的。

至于威力如何他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可他隐隐觉得这火炮可能也不是一般的火炮。

柳溥就奇了怪了,你苏泽一个读书人,整天不读四书五经,研究火器做什么?

这是读书人该干的事情吗,你见过哪个读书人天天没事干,去钻研火器的?

关键是还真特么给他钻研出来了,你说气不气?

之前柳溥还觉得在镇国卫待一阵子过渡一下,然后去神机营挺好的,可现在柳溥有些不想走了。

他忽然觉得好像在镇国卫要比神机营有前途啊!

冯成和陈熊倒没柳溥那么多见识,只是有些好奇,同样眼巴巴的盯着苏泽。

尤其是陈熊,心里对苏泽简直是愈发的崇拜了。

苏指挥使真牛,随便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宝贝!

苏泽见三人有些期待,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说的没错,日后镇国卫也会都配备上这样的新式火器的!”

柳溥三人眼睛同时一亮,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这......他们镇国卫日后都能装备上这种不需要点火的火铳?

不等三人高兴,苏泽不客气的打断道:“不过不要好高骛远,当务之急还是要操练起来,不然给了你们新式火器也不顶用!”

“看到我的那些亲卫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做到他们那种令行禁止的程度,我就什么时候把这些新式装备交给你们!”

“先说好,这新式火器不多,暂时只够满足一千人的装备,所以还有一千人是装备不了的。”

“咱们镇国卫一向都很公平公正,本官也不是那种厚此薄彼的人,这样吧,咱们以训练成绩说话,两支千人队谁的训练成绩更好,就把这一千支新式火器分给谁。”

“谁能先人一步拿到新式火器训练,那就看你们各自麾下的努力了。”

这话主要是针对冯成和陈熊两人说的,和柳溥倒是没多大关系,他是副卫指挥使,负责协助苏泽的。

此话一出,冯成和陈熊对视一眼,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由不得他们不心动,刚刚他们也看到了,这新式火器可谓是整个大明独一份,连神机营都没有,谁都想让麾下的人先装备上这样的宝贝。

可现在一共就只有一千支新式火器,注定有一支千人队装备不上,两人之间自然就有了竞争。

两人对视一言,请示了苏泽,然后迫不及待地去操练镇国卫去了,恨不得现在就把新式火器拿到自己的手里。

苏泽也没管那么多,他倒也想尽快把镇国卫武装起来,可问题的关键是他没那么多燧发枪。

东拼西凑下来也只有一千支,他也只能先武装好一支千人队。

归根结底还是生产力不足,无法满足需求,想要多造些燧发枪出来还得再想办法。

再说了有竞争也不是坏事,还能激发镇国卫的积极性。

苏泽一直都很鼓励内部之间有竞争,镇国卫从衣食住行都是如此,表现好的喝鸡汤,表现不好的啃馒头。

想要喝上鸡汤,那你就得努力训练,不然就啃馒头吧。

这也是苏泽想出来调动这些丘八们积极性的法子,和他们讲家国大义,讲信仰他们又听不懂,起码现在是听不懂的。

那就只能换个方法调动他们训练的积极性了。

苏泽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在镇国卫里面设置一个负责洗脑的长史才行,充当政委的作用。

平常教这些将士们读书写字,没事的时候就给他们讲忠君爱国,家国大义洗脑。

要慢慢的给镇国卫塑造一个信仰起来,起码得让他们明白他们是为何而战。

一支军队该有信仰,该有信念!

没有信仰,没有信念,没有目标的军队在苏泽看来是没有灵魂的。

连为何而战都不知道,如何指望他们保家卫国,死战不退?

苏泽不求把镇国卫带成前世那样的军队,事实上他也没觉得他有那个本事,起码目前看来是做不到的。

可他也想尽可能的让镇国卫变得更好一些,变得与其他大明军队不一样。

现阶段和他们讲那些虚的都是在对牛弹琴,人的固有观念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既然这样苏泽只能把他的信仰和信念强加在他们身上了,在这些军士们没有找到自己的信念和人生目标之前,他们只能跟他的信念保持一致。

苏泽看着远处被冯成和陈熊搞得鸡飞狗跳的镇国卫微微一笑,拍了拍还留在一旁柳溥的肩膀轻声说道:“当兵不单单只是为了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封侯拜相。”

“还要顺应民心,保家卫国,在黑暗之中挺身而出,给百姓和国家带来希望,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让国家能更加富足强大,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该做的事情。”

柳溥不明所以的看了苏泽一眼,他不太明白苏泽为何要和他说这样的一番话。

事实上他也没听懂,在他看来当兵不就是为了报效朝廷,建功立业的吗?

苏泽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感触。

他未曾加入过这个时代的军队,不了解这个时代军队的思想,也许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当兵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封侯拜相的。

可苏泽见过后世的军队,那些可爱的人儿们总是出现在最需要他们的地方,永远战斗在第一线,彷佛只要有他们在,天就塌不下来。

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

欣逢盛世,当不负盛世,愿以吾辈之青春,捍卫盛世之中华。

可惜他回不去了......

第七十二章:朱瞻基想上天 镇国卫军营中,等苏泽和柳溥说完话之后,苏五才上前轻声说道:“少爷,汉王拿走了一把火枪。”

苏泽闻言撇了撇嘴呸了一声,心中十分鄙夷。

老朱家的穷鬼很讨厌啊,见着什么好东西就想着往自己腰包里装。

不过苏泽也没在意,一把火枪而已,拿走就拿走了,若是汉王以为拿走一把火枪就能彷制出来,那苏泽只能说他想多了。

燧发枪的制作工艺对这个时代其他的工匠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彷造出来的。

就算彷造出来了也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精髓。

他苏泽能彷造出来那是因为他有理论基础和不断试错,就这还花了差不多半年才打造出来第一支燧发枪。

汉王就算拿到了样本也不是想彷造就彷造的,别的不说,苏泽弄出来的燧发枪为了避免炸膛,愣是把金属冶炼的水平提高了一截。

虽说看起来只是一把火枪,是火绳枪的进阶版,不需要点火的火绳枪。

可制造过程中涉及的各方面理论知识不是这个时代的工匠能理解的了的。

如果没有成熟的技术支持,他们就算彷造都得炸膛不知道多少次。

再者说了,苏泽还真不信汉王敢私造火器。

汉王一个王爷私造火器是想干嘛,难不成想造反啊?

朱棣不把他皮扒下来一层才怪。

至于苏泽现在还敢造火器,那是因为以前是私造,可现在他转正了,是奉旨造火器的。

苏泽估摸着朱棣之所以让他来镇国卫,还特意吩咐苏泽打造一支火器部队。

就是因为朱棣自己已经彷造过了燧发枪,只是没摸透,所以才给苏泽造火器的便利。

反正造出来的火器也是进了镇国卫,镇国卫又是他孙子的亲军,横竖他都不会亏。

而且要知道,造火器的银子都是苏泽出的,朱棣可是一分钱都没拨下来。

这就相当于借鸡下蛋,关键是苏泽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得不尽心尽力的给老朱干活。

因为他只要还想在大明混饭吃,就得向朱棣低头。

朱棣都对以前他做的那些违法乱纪的勾当视而不见了,出点银子对苏泽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能现在那位老人还觉得自己赚麻了,一分钱不花就能给自己的孙子培养一支新式的火器部队。

殊不知苏泽也在心里偷着乐,既然你让我造火器了,那火炮也是火器吧?

这就相当于苏泽可以放手去研发军备了,没人了还得伸手问朱棣要。

银子你不给,工匠什么的你总得给一些吧,总不能光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吧?

要知道苏泽之前一直头疼的就是没有成熟的工匠,尤其是会制造火器的工匠。

那些会制造火器的工匠都是归属于朝廷的,苏泽之前都是私底下好不容易才找来了四个,现在苏泽倒是不那么担心了,没人了就去找朱棣要。

苏泽相信,有了朱棣的支持,他的军工厂很快就能壮大起来。

即使这些火器是用在镇国卫的身上,可苏泽又不亏什么,他私底下克扣一些也没事吧?

再说了,现如今除了苏泽身边比较亲近的丁航等人,其他人现在名义上也是属于镇国卫的一部分,是挂在镇国卫名下的。

这是苏泽早就和朱瞻基商量好了的,朱瞻基也是同意了的。

苏泽这是钻了空子,相当于合法的拥有了一支千人的私军。

反正他都和朱瞻基商量好了,这一千人就当他送朱瞻基的了,为镇国卫出一份力!

朱瞻基倒是没想太多,一口答应了下来,镇国卫三千人还是两千人又没什么关系,反正苏泽又不会造反。

不得不说朱瞻基还是挺信任苏泽的,这让苏泽有点感动。

他决定,朱瞻基这个兄弟他苏泽交定了!

以后朱瞻基的就是他的,他的还是他的!

朱瞻基的爷爷就是他苏某人的爷爷,朱瞻基的妹妹就是他的......

咳咳,这个暂时八字还没一撇。

就在苏泽想入非非的时候,一名苏府的家丁急匆匆的跑进了军营,一脸焦急直奔苏泽而来。

苏五看苏泽还在发呆,于是快步拦住了那名家丁,不悦地呵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这么毛毛躁躁!”

那名家丁四处张望了一番,在苏五耳边快速的说了些什么。

苏五原本没当回事,可听到最后也是脸色大变,急忙去禀报苏泽了。

“少爷,出事了,府里的家丁刚刚来禀报,家里出事了?”

苏泽回过神来看向苏五,脸色一变,瞬间勃然大怒。

他急忙问道:“咋了咋了,那群狗东西抄少爷家去了?”

苏泽还以为是之前的事情让那些文官不满,然后那群狗东西趁他不在打上门来了。

苏泽觉得自己很无辜啊,你们不敢找陛下麻烦就欺负我一个图书馆管理员是吧?

苏五眼角余光撇了撇苏泽身边的柳溥,并没有着急开口。

苏泽见状吩咐道:“柳溥啊,你先去看着他们操练,我家中出了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柳溥也没多想,拱了拱手说道:“不知大人家中出了何事,是否需要卑下出力?”

柳溥有心想和苏泽交好,于是连忙献殷勤,希望和苏泽缓和一下关系。

苏泽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只是一点小事罢了,本官能处理好的,你先去忙吧!”

柳溥不再多嘴,行礼离开,去了另一边操练镇国卫去了。

既然苏泽不需要他帮忙,那他自然也不能上赶着献殷勤,免得让苏泽觉得他别有目的。

等到柳溥远去之后,苏泽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看了看苏五说道:“说吧,出了什么事。”

苏泽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因为若是小事,苏五不会要支开柳溥。

果不其然,苏五的下一番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噼的苏泽六神无主,愣在当场。

“少爷,家丁来报,太孙殿下和张文,封籍,马世杰一起研究如何上天,结果出了岔子,差点伤到了殿下,幺幺急坏了,连忙叫人来喊少爷你回去一趟。”

苏五也是十分焦急的把他刚刚听来的话全盘托出。

苏泽愣在当场,神色有些呆滞,嘴唇颤抖的问道:“他们做了什么?”

“听家丁说,是太孙殿下带着张文三人想用火药把人送上天去,看看天上有什么。”

苏泽先是面无表情,随即怒吼一声:“备马,老子要回家打死那群狗东西!”

“读书人不好好读书,研究火药做什么,操他祖宗!”

“要是太孙出了什么事,他们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一群狗东西,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巴不得老子早点去死是吧?”

苏泽都被气的爆粗口了,恨不得现在就把张文三个狗东西给打死!

他把他们当成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结果这些狗东西一个个的都巴不得他早点死了他们好吃席!

他原以为他会被丁航坑一把大的,结果丁航还没坑他,他就先被自己的几个弟子给坑了。

操你祖宗,读书人不好好读书,研究火药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啊?

老子说的能上天那是准备搞个热气球玩玩。

好哇,自己亲爱的弟子们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已经开始研究火箭了!

真他妈有你们的啊!

还有朱瞻基那个混蛋,你特么想上天你等等啊,你来找我啊,就张文那几个书呆子懂个屁啊!

自己之前只是提过一嘴,没想到那几个狗东西还真敢学以致用啊!

苏泽翻身骑上了侍卫牵来的马,怒气冲冲的往家的方向赶去,苏五带着人紧随其后一路疾驰出了军营。

还没走远的柳溥听到苏泽的怒吼回头望去,神色有些异样。

读书人研究火药不是苏大人你自己在干的事情吗,这是在骂谁呢?

柳溥觉得脑壳疼,晃晃脑袋不再多想,只觉得读书人真是奇怪。

第七十三章:龙颜大悦 就在苏泽骑马回家打算打死几个弟子的时候,汉王去了镇国卫的消息也通过各种渠道在京城里流传开来。

镇国卫的营地不算隐蔽,很多人也想看看这支新建立起来的卫所究竟有何玄机,还有一些人则是为了苏泽而来。

因此当汉王大摇大摆的走进镇国卫的时候,消息就从四面八方流传出去了。

朝中都知道汉王和太子一脉不对付,那么汉王去太孙亲军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汉王对那个位子断了念想,有心和太子太孙一脉缓和关系?

这样的说法短短时间就在文武百官中流传开来,有信的,自然也有不信的。

可因为镇国卫守卫森严,禁止出入,其中内情自然无人知晓了。

唯一算得上知道内情的大概就是赵王朱高燧了。

因为汉王去找苏泽是听了他的话,他也眼馋清风县那些商品,想要分一杯羹,于是撺掇着让汉王去找苏泽商量商量。

对于外界那些说汉王断了念想的说法,朱高燧嗤之以鼻。

他们哥俩是奔着苏泽去的,才不是外界说的那样去和太子太孙缓和关系的。

奔着苏泽去是因为苏泽手里有不少好东西,能够给他们兄弟两人带来不菲的收益,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上心。

基于此,朱高燧也不会出面解释什么,只是和汉王赵王党的一些心腹说了点什么,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那个位子他们兄弟二人还是要争的,根本不是外界说的那样,你们就跟着我们兄弟好好干,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

不得不说,朱高燧也是个老忽悠了,还真把那些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都知道参与皇位之争凶险,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可总有人禁不住忽悠啊。

这要是干成了,那就是从龙之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由不得人不心动,因此汉王和赵王这些年还是招揽了不少人的。

另一边,乾清宫,朱棣今日散朝之后便回到了乾清宫处理政务,批阅奏折。

虽说外面是寒冬腊月的严寒天气,可乾清宫里面摆放了不少火炉,驱散着冬日的寒意。

朱棣没有穿龙袍,而是换了一身宽松的道袍依靠在椅子上,听着下面的人禀报情况。

道袍是明代极其流行和典型的一种便服,男士服装,上至天子下至老百姓的日常服饰之一,明朝后期有些婚服也采用道袍形制。

龙袍那玩意儿穿着好看倒是好看,可穿起来远没有道袍舒适,朱棣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启禀陛下,汉王今日去了镇国卫,由于镇国卫守备森严,不好进去查探,因此不知道汉王进去做了什么。”

朱棣微颌眼眸,对于汉王去镇国卫的事情并不在意。

由他们闹好了,只要他还活着,就没人能翻得了天,这就是这位老人的自信。

对于朱高煦,朱棣的心情也很复杂,一方面是因为这孩子从小就随他,从奉天靖难的时候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南征北战。

再加上太子身体有疾,朱高煦一直都是朱棣心中储君的备胎人选。

可另一方面朱瞻基的存在又让朱棣下不了决心。

“好圣孙”这三个字可是朝野公认的。

永乐三年,朱棣召解缙入宫,讨论太子的人选问题,在当时朱棣已经有意向立朱高煦为太子,但解缙坚持自己的主张,使得朱棣十分不快,为了劝说朱棣改变心意,解缙提了一句“好圣孙”。

就是这一句话,稳定了朱高炽的地位。

太子虽然身体有疾,可太孙身体好啊,好圣孙能旺三代。

在朱高炽还活着的时候,把朱高炽立为了太子的情况下,保证皇位能够传位到朱瞻基的手中,直接册立朱瞻基成了皇太孙。

还有一种说法是史料上的一些记载,在朱瞻基出生之时,一天晚上朱棣突然做了一个梦,梦到朱元章把代表皇权的大玉圭送给了他。

睡醒了之后就接到了消息,说是孙子朱瞻基出生了,朱棣认为这是非常吉祥的兆头,因此朱棣才决定造反。

这种说法倒是有些神鬼之说了,就和刘邦斩白蛇起义差不多,古人造反之前都喜欢给自己找个理由。

可无论从哪一方面都可以看出来朱棣其实心中也有些犹豫和举棋不定。

要不然他也不会任由汉王和赵王这些年上窜下跳,觊觎太子之位。

若是真的下定决心让朱高炽克继大统,他也不会任由汉王赵王上蹿下跳了。

“汉王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脸色阴沉,疑似在镇国卫里面与人发生了争执。”

“不过距离太远,下面的人也看不真切,只能从一些行为推断!”

等下面的人汇报完了情报,朱棣睁开双眼,随口问道:“太孙在做些什么?”

下面的黑衣人连忙回道:“不知,只知太孙今日去了苏府,因为怕引人注意,属下并未派人进去。”

黑衣人是朱棣手底下的暗卫,是朱棣身边的亲信,职责和锦衣卫相当,充当朱棣在宫外的耳目。

朱棣手指不断敲击着椅子,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良久朱棣才翻身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他还是选择了放任汉王折腾。

他也想看看他这儿子到底要做些什么。

朱棣看向下方的黑衣人转而问起了别的事情。

“从清风县带出来的火器彷造出来了吗?”

朱棣从清风县离开了之后就派人去把清风县翻了个遍,不然他是不可能放心苏泽这样的人待在朱瞻基身边的。

而去清风县的那批人,正是下方黑衣人为首的暗卫。

苏泽弄出来的燧发枪他也早就让人去彷造了,只是一直没有成果。

黑衣人脸色一变,急忙回道:“陛下,那火器看起来虽然简单,但不知为何我们彷制出来的火器总是炸膛,不少人都因为炸膛受了伤。”

“废物,给了你们那么多银子和工匠,彷造个火器都不行。”

“苏泽一个读书人弄出来的东西,让你们彷造都彷造不出来,你说朕养你们有什么用?”

黑衣人连忙叩首,口中说道:“万死!”

朱棣皱了皱眉说道:“行了,停了吧,既然彷造不出来就别继续彷造了。”

“别火器没弄出来,把朕培养的暗卫都给弄死了。”

还有一方面原因是朱棣有些肉疼了,他可是拨给了暗卫不少银子和工匠的。

结果这群猪加在一起比不过苏泽一个人,彷造都彷造不出来什么名堂。

黑衣人闻言神色一松,这些日子他们暗卫不少弟兄为了试射彷造出来的火器是伤亡不小,他也心疼的紧。

“遵旨!”

“退下吧!”朱棣摆了摆手,拿起了桌上的奏折。

正当暗卫想要退下的时候,朱棣声音从上方传来。

“把安排在镇国卫和苏家的暗卫都撤回来吧!”

暗卫虽然有些不解,可还是领命而去。

等暗卫离去之后,朱棣放下手中的奏折望向殿外。

自从苏泽入京之后,他就安排了人监视苏泽的一举一动,直到此刻才终于放心了,撤掉了对苏泽的监视。

朱棣眼色深邃的望着窗外,晒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小题大作了。

朱棣突然龙颜大悦,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笑的殿里的那些小太监都有些不明所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发笑。

朱棣笑的很开心,说实话,一开始当他知道苏泽在清风县的所作所为的时候是动过杀心的。

可随着苏泽进京之后的种种作为,朱棣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苏泽撑死了做个孤臣,除了那些清风县的人,苏泽想造反都没支持的!

锦衣卫被他苏泽得罪了,宦官被他苏泽得罪了,文武百官之前也被他苏泽得罪了个遍,现在他连朱高煦这个王爷都得罪了。

朱棣仔细一寻思,这苏泽就是个祸害,说不好听点就是人嫌狗弃。

除了朱瞻基和谁都不对付,这样的人就算有心造反也不行,这如何让他不放心?

朱棣一想就知道,镇国卫里除了苏泽还有谁敢和汉王对着干?

苏泽是有前科的,几年前刚中举就敢去指着汉王鼻子骂,今日和汉王大打出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按理说,苏泽一个臣子敢和朝廷亲王大打出手,朱棣应该生气才对。

可朱棣不但不生气,反而对苏泽愈加放心了。

一方面是因为苏泽也不可能把汉王怎么样,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苏泽得罪了汉王,日后就只能仰仗朱瞻基了。

何况苏泽这小子还很识趣,前前后后送了他不少银子,让他干嘛就干嘛,绝无怨言。

赏赐他一片西山的荒地,他便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而且让他自己花钱去安抚流民他也去了,还不居功,把所有功劳都推给了朱瞻基。

凡此种种,让朱棣觉得苏泽是个识趣的聪明人,用起来还蛮顺手的。

所以他心情难得有些不错,看苏泽也愈发顺眼了。

与此同时他还觉得他是不是有些过了,这么欺负一个二十来岁的臣子,有失帝王威严。

想了想,朱棣吩咐道:“来人,拟诏,苏泽安抚流民甚得朕心,特赐白银万两,以资鼓励。”

顿了顿,朱棣觉得有些不妥,苏泽应该也不缺一万两白银,还是赏点别的吧,皇帝家里也没余粮了。

“算了,赏他一件御赐飞鱼服好了”

飞鱼服不属于官服,属于明朝四大赐服当中的一种,其他三种为麒麟服、蟒服、斗牛服。

赐服有着比普通官服更加强大的地位,看作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

先前赐了一件麒麟服,现在再赏赐飞鱼服,没什么大用,就是意思一下。

表示你做的不错,继续努力,朕都看在眼里,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第七十四章:此火箭非彼火箭 苏泽还不知道朱棣直到现在才对他彻底放心,此时的他焦急万分的往家里赶去。

他还想着跟着老朱家混吃混喝,下半辈子吃定老朱家了。

这要是朱瞻基出了什么事,那还吃个屁啊,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跑路吧,找个小岛当岛主算了。

苏泽一路骑马狂奔,火急火燎的回到了庄子,一下马就奔着前院去了,后面是紧紧跟着的苏五等人。

砰的一声,苏泽踹开了院里的大门。

朱瞻基,张文等人原本还凑在一起低头鼓捣着什么,此时听到声音齐刷刷看了过来。

苏泽见朱瞻基好像没出什么事,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来还不用跑路,吓死他了。

苏泽不等朱瞻基开口便大步向前抓着朱瞻基的胳膊检查身体。

朱瞻基微微有些不自在,有些别扭的说道:“苏兄,你干嘛呢!”

苏泽眼见朱瞻基没受什么伤,松了一大口气,心有余季的拍了拍胸口。

“还好太孙你没事,你要是在我家出了什么事,我就得收拾家当跑路了!”

朱瞻基不明白苏泽为何如此说,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

苏泽也没多解释,看了一下四人凑合在一起鼓捣的东西。

这群王八蛋还他妈挺有想法,弄出来的东西还挺像那么回事。

只见几个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铁制的椅子,然后椅子背后绑上了十多发火箭。

苏泽估计是能飞起来的,可就算飞起来也飞不了太高,就这点推力还指望能把人送上天?

好吧,就算真送上去了,这群王八蛋考虑过如何下来吗?

自古以来中国古代人民都对天空充满向往,希望自己能够像鸟儿一样在空中自由飞翔,衍生出了许多感人的飞天神话故事。

明朝时期就有这么一个万户,出身于木匠,曾在大将军班背手下效力,供职于兵器制造局。

他做事勤勉,爱动脑筋,对各种兵器制造技术进行过深入的钻研,深得班背的喜爱。

后来,班背因得罪朝廷权贵而被害,临死前,将一本关于火箭制造技术的书籍留给了万户。

班背大将是武职京官,火器营翼长,正三品武将,对火器颇有研究。

万户也根据这本书,造出了各种各样的火箭。

在制造火箭的过程中,万户萌发了试图利用火箭进行一次飞天探险试验的念头。

他设想,火箭可以产生推力,风筝可以飘在空中,如果人坐在椅子上,手持风筝,椅子下面绑上火箭,点燃火箭后,人就可以借助于火箭的推力和风筝的升力飞上天空。

万户为了将自己的设想变成现实,进行了精心的准备。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就开始了飞天试验。

万户坐在一张椅子上,让人把自己捆牢,他双手各持一个大风筝,准备妥当后,叫人点燃了座椅下捆绑着的当时推力最大的47支火箭。

随着火箭的烈焰喷射,万户连人带椅离开山顶向前冲去……正当人们惊愕之时,47支火箭硝烟未尽,推力已失,万户连同椅子一起,翻滚着摔到了山下。

万户的试验最终以失败告终,他为此也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然而,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载人航天的伟大实践者,他所创造的采用捆绑式来解决大推力的设计思想无疑给后人留下了有益的启示。

而现在,朱瞻基等人也想用这个法子上天去看看。

苏泽就纳闷了,这些人脑子怎么想的,也不动脑子想想,你就算飞上去了又能怎么样,你他娘的能下来吗?

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朱棣能把他皮给扒了。

苏泽有心想冲着朱瞻基发火,可想了想苏泽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了下来。

这个打不得......

苏泽眼神不善的扫视了一眼张文,封籍,马世杰这三个逆徒,拳头一下子就紧了。

张文,封籍,马世杰三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犯错了,有些心虚的低头不去看苏泽。

此时朱瞻基还在疑惑苏泽为何突然回来,“苏兄,你不是在镇国卫练兵吗,突然回来做什么?”

苏泽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朱瞻基,心说老子本来在镇国卫练兵练的好好的,要不是听说你这个二货在玩火,怕你出事,老子才懒得回来。

“要不是听说你和这三个狗东西在家鼓捣火药,老子才懒得管你们!”

“火药那么危险的东西,要是伤到了你怎么办,陛下还不得杀了我?”

朱瞻基挠了挠头,有些心虚的说道:“我们很小心的,不会伤到人的!”

苏泽板着脸冷哼了一声,也没搭理朱瞻基,他觉着朱瞻基好奇也就算了,张文三个狗东西居然不拦着点,这是巴不得他早点死?

苏泽抬脚就踹向张文,封籍,马世杰三人。

三人一个不落,都结结实实的挨了苏泽一脚,闷不吭声的笔直跪下。

这时代的师生关系就这点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因此苏泽打他们几人他们也只能受着。

苏泽对几个学生都很看重,不看重也不会带到自己身边,将新学的事情交给他们。

平时重话都不会说上一句,今日也是气极了,才会如此直接动手了,好让他们长个教训。

太孙可以胡闹,但是他们不能跟着一起胡闹。

太孙若是出了任何差池,他们能脱得了干系?

“读书人不好好读书,鼓捣火药做什么,能吃还是能喝?”

“火药是拿来的玩的吗,要是太孙出了什么事,你们有几个脑袋掉啊?”

苏泽怒气冲冲,他不好对朱瞻基发火,噼头盖脸的对着三个学生就是一顿骂。

虽说骂的是凶了点,可苏泽也是为了他们好。

张文三人都是清风县本地人,年纪都不大,大的也才十六岁,一辈子没出过清风县,除了跟着苏泽读几年书,根本没有什么为人处事的经验。

他们也许还当朱瞻基是以前在清风县的黄泰顺,因此相处起来没有多少约束,还当和以前一样。

可关键是人家现在的身份是当朝皇太孙,不是以前那个整天在清风县厮混的商人黄泰顺。

若是张文三人还拿以前的方式和朱瞻基相处,迟早会害人害己,苏泽这也是给他们长点教训,免得日后出事了悔之晚矣。

苏泽大概也知道自己几个学生的想法,他们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也知道朱瞻基的身份不一般。

只是一是朱瞻基让他们帮忙一起鼓捣,他们不好拒绝。

二则是朱瞻基想上天,他们也很好奇,也想上天看看。

苏泽虽是知道几人有自己的想法,可该有的责罚是不会少的,免得日后酿成大祸。

朱瞻基见到张文三人受罚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三人也是因为他才会被苏泽责罚的。

朱瞻基拉了拉苏泽的胳膊,劝说道:“苏兄,也是小弟我一时贪玩,不干他们的事,再说了,这不是没出事吗?”

不等朱瞻基说完,苏泽就冷声说道:“太孙殿下,君是君,臣是臣,上下皆有尊卑。”

“虽说现在虽然没出什么事,可若是到时候你因此受到了伤害,不仅他们的脑袋没了,还会牵连家人。”

朱瞻基欲言又止,他觉得苏泽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

苏泽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是,现在是没什么,可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觉得陛下会听他们解释吗?”

“殿下,天家无小事,也许你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可陛下和太子,以及文武百官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若是殿下日后不想在菜市口见到臣,还请殿下多思量一些。”

朱瞻基恍然大悟,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说道:“受教了,是我想少了。”

是了,倒是他想岔了,他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几人只是聚在一起研究如何上天,可在皇爷爷和父亲那里可不这么觉得。

苏泽说的对,现在没出事还好,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苏泽等人也会受到牵连。

之前他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上天看看。

这也不怪他好奇,自古以来人类对天空都有有着一种莫名的向往,想要征服天空。

即使他是皇太孙也不能免俗,他也想上天看看,看看天上到底有什么。

从小他就听别人说他皇爷爷是天子,是上天之子,秉承天意治理天下。

可苏泽的和他说,这世上根本没什么天意,天上也没有神仙,这和朱瞻基一直以来对天空的认知是矛盾的。

世上真无神仙耶?

他跟着苏泽见过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其他人口中的神鬼之事到了苏泽的口中便成为了无知的表现。

人们视彩虹为祥瑞,称之为天弓、天虹。

可苏泽却说那只是一种光学现象,不是什么祥瑞。

苏泽和他解释道,当太阳光照射到半空中的水滴,光线被折射及反射,在天空上形成拱形的七彩光谱,由外圈至内圈呈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

彩虹有无数种颜色,比如,在红色和橙色之间还有许多种细微差别的颜色,但为了简便起见,所以只用七种颜色作为区别。

苏泽甚至给他演示了一遍人造彩虹,让他大为震撼。

因此当苏泽说天上什么都没有,不信的话他可以自己上去看看的时候,朱瞻基下意识的相信了苏泽,由此萌发了上天看看的心思。

可苏泽说过了之后转头就忘了,他又按捺不住好奇,所以只能亲自带着苏泽的几个学生鼓捣了起来。

“苏兄,我还是想上天看看,苏兄你曾说过火箭能带人上天,我们也只是想试试,想着能否能用火箭先把一些物件送上天,若是可以才尝试送人上天,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贸然尝试送人上天。”

朱瞻基见苏泽脸色还是不快,于是又解释了一句。

此话一出苏泽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了起来,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朱瞻基。

苏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是,他是那么说过一嘴,说火箭可以带人上天。

可特么他说的火箭和朱瞻基说的火箭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好吗!

他说的火箭是火箭发动机喷射工质产生的反作用力向前推进的飞行器。

是自身携带全部推进剂,不依赖外界工质产生推力,可以在稠密大气层内,也可以在稠密大气层外飞行,是实现航天飞行的运载工具。

是能把载人飞船送上天的火箭,不是特么的朱瞻基说的这种绑着火药筒的火箭。

这也怪他没说清楚才闹出了这么档子事,早知道他就说是载人飞船了。

不过这些二货会不会觉得载人飞船就是能飞起来的船,用火箭绑在船上尝试让船飞起来?

对于此,苏泽保持怀疑态度,他觉得这些没见识的土包子也许真能做出来。

没办法,眼界不一样,苏泽说的有些东西他们这些古人是理解不了的。

之前他也没想到朱瞻基错把他说的火箭和这个时代的火箭混为一谈了。

苏泽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摆放的火箭有些无语,这特么能上天?

明朝火器发达,火箭是有的,不仅有,还多达几十种,其中有战时用的军用火箭、信号火箭,也有民间用的娱乐火箭。

在军用火箭中,大体上还可分为四大类:单飞火箭、集束火箭、火箭弹和多级火箭。

可这玩意儿打打仗还行,想要带人上天不是想屁吃吗!

那什么万户就是这样想的,结果落得个尸骨无存。

苏泽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说道:“瞻基,怪我这些年忽悠你太多了,都把你忽悠傻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别叫他们这三个狗东西了,你来找我!”

“这三个狗东西懂什么啊,半桶水叮当响,一个学政治的,一个学金融的,还有马世杰这狗东西学的是医学。”

“就他们三,凑在一起都弄不明白火药的组成成分,也想学我玩火药?”

“答应我,别再和他们三个半桶水玩火药了好吗,你想上天我带你上天!”

苏泽这样说一方面是说自己的三个学生什么都不懂,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三个学生。

让朱瞻基日后有什么需要来找他,就不要和这次一般为难他的三个学生了。

虽然朱瞻基的本意不是如此,可他的身份摆在哪里,让自己的三个学生就算有心想拒绝,也不敢拒绝。

朱瞻基皱了皱眉,尽管苏泽有些话他没听懂,但他还是很执拗的说道:“可是苏兄,是你说的火箭能带人上天的!”

苏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是,火箭是能带上人天,可是你说的火箭和我说的火箭不一样。”

眼见朱瞻基还要再说话,苏泽双手扶额,有些头痛道:“好啦好啦,忘记火箭这回事,下次我带你上天玩。”

苏泽不想多做解释,只是想着对朱瞻基的科学教育要抓紧时间了,不然日后少不得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之前在清风县他虽然也教了朱瞻基一些,可大多都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深入的为朱瞻基普及一些后世的知识。

见苏泽不愿多说,朱瞻基也不再多问,将疑惑埋在心里,只是心中想着要不要回东宫之后再找人试试。

当然,他自己是不会以身犯险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之前就没想着自己试,而是想着先绑点东西在椅子上送上天去。

若是成功了再让让余佳上天试试,证明真的可行之后他才会上天试试。

想到此处,朱瞻基扭头瞟了一眼不远处正一脸笑呵呵看戏的余佳。

余佳看戏看的正乐呵了,苏泽打人还是挺好看的,只是可惜没有打丁航,这让他有点遗憾。

当朱瞻基看过来的时候,余佳的顿时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啥意思,太孙为啥突然看咱家,咱家就在这里看戏啊,也没干啥啊。

为何咱家突然觉得有些危险?

该不会是太孙见苏泽打人打的很过瘾,手痒了吧?

余佳感觉朱瞻基的眼神有些瘆人,连忙小跑着凑到朱瞻基身边,点头哈腰献殷勤。

苏泽先是看了一眼朱瞻基,又同情的看了一眼余佳。

巧了不是,他和朱瞻基想到一块儿去了,不愧是好兄弟!

造出热气球的时候让小余先上,把历史上第一个成功上天的这份荣誉让给小余好了。

小余人还是挺不错的,虽然也是个死太监,可和黄俨那条老狗比起来还是很顺眼的。

好吧,主要是苏泽担心他弄出来的热气球不靠谱,万一坠机了怎么办?

还是先找个小白鼠好一点,等到确定了没有危险,再让朱瞻基上天。

不得不说,苏泽虽然和朱瞻基想的不是一回事,可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小白鼠都是余佳。

也不知道余佳上辈子造了多少孽,这辈子才会被苏泽和朱瞻基两个大恶人给盯上。

苏泽与朱瞻基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朱瞻基想的是,回去了他还玩火箭上天,用余佳当小白鼠。

苏泽想的是,热气球出来了先让余佳上,等没危险了再让朱瞻基上。

于是在两人各想各的情况下,只有余佳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七十五章:嘉兴郡主告密 苏泽又和朱瞻基聊了会儿别的,将镇国卫和西山流民的情况大致和朱瞻基说了一番。

苏泽看的很明白,也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定位,他未来的前程和朱瞻基已经死死的绑定在了一起。

想要身居高位,只有死死抱紧朱瞻基的大腿,顺势而为。

聊了一会儿之后,朱瞻基就告辞离去了,直到要走的时候,苏泽才发现嘉兴郡主也在他家。

只是一直在后院和苏幺幺一起玩儿,直到快要走的时候才从后院出来。

嘉兴郡主身后跟着两个宫里的嬷嬷,两个嬷嬷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

苏泽嘴角有些抽搐,来他家蹭吃蹭喝也就罢了,这怎么还带打包带走的呢。

些许吃食不算什么,都是从清风县送来的一些水果和特产,是这个时节没有的稀罕物。

苏泽只是觉得这朱瑞澄还真是个小吃货,合着这是惦记上他家吃的了?

不过苏泽想想倒也释然了,朱瞻基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些年跟在他后面蹭吃蹭喝的时间多了去了。

不是他家的东西有多好吃,主要就是图个新鲜,物以稀为贵。

嘉兴郡主路过苏泽身边的时候似乎是想要和苏泽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对着苏泽盈盈一笑,并没有开口。

苏泽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他和嘉兴郡主不熟,两人私底下都没说过话的,苏泽只是老老实实的躬身行礼,将一行人送了出去。

等到朱瞻基一行人离去之后,苏泽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都顾不得和苏幺幺说话,一挥袖子进了堂屋。

在路过他三个学生面前的时候冷冷的说了一句:

“跟我进来!”

张文三人战战兢兢的跟在苏泽身后进了堂屋。

堂屋里早就有下人准备好了火盆和茶水,苏泽坐上主位,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张文三人低头闷不做声,等待苏泽发落。

哪怕之前他们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可听了苏泽刚刚那番话他们也知道他们做错了。

苏泽虽说是打了骂了他们一顿,可他们心中也知道苏泽是为了他们好。

苏泽喝了口热茶,神色倒是缓和了不少。

镇国卫的日子还是寒酸了些,想喝口热茶都有些困难,他也不好给自己开小灶,所以这些日子生活不如往常舒适了、

苏泽看了看下方战战兢兢的三人,语气有些不悦的说教道:

“你们也跟了为师好几年了,怎如此不晓事?”

“太孙殿下身份尊贵,若是出了任何差池,你们的脑袋不想要了?”

张文三人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恭声说道:“弟子谨受教!”

见自己的三个学生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苏泽倒是没有先前那么生气了,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京城不比清风县,在京城连为师我都要小心翼翼,看人脸色,何况你们?”

“为师当年为何从那么多孩子中,独独选中了你们三人当弟子,还不是看你们三个聪明懂事。”

“为师对你们三人那是寄予厚望的,希望你们能把为师的毕生所学传承下去。”

“你们一个学政治,一个学金融,一个学医学,那都是为师的不传之秘,一般人想学为师都懒得教。”

“那些蠢材也配学我苏某的独家学问?”

“你们既然入了我门,那就当一心向学,待学有所成之时,造福社稷,造福天下苍生,这才是正道。”

“让你们好好读书,没事去鼓捣火药做什么?”

“为师就你们三个弟子传承衣钵,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为师怎么办?”

苏泽那是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就差直接说你们就好好读书,别弄什么幺蛾子出来坑师傅了行不行?

苏泽也挺无语的,他觉得他身边除了苏幺幺还算是个正常人,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脑子不对劲。

这三个学生以前看起来还蛮顺眼的,起码比丁航那个狗东西要好上不少。

可现在苏泽有些动摇了,他怀疑他要是不给这三个兔崽子提个醒,迟早要被自己的学生也坑一把。

别他还没坑老朱家一把大的,没被丁航坑,就先被自己几个亲爱的学生给坑进去了。

我把你们当儿子养,你们整天想着坑爹,这特么上哪说理去?

别的不说,万一张文这狗东西哪天到外面四处嚷嚷人人平等,走向共和,老朱非把他皮扒了不可。

眼见张文张口想说什么,可又闭口不言。

苏泽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张文,你想说什么就说,为师把你嘴巴缝起来了不成?”

张文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苏泽,眼见苏泽要发火,连忙说道:“先生,你有四个学生,大师兄还在清风县呢。”

苏泽愣了愣,是吗,我有四个学生吗?

好吧,好像确实还有一个学生在清风县来着。

苏泽也不尴尬,浑不在意的说道:“好吧,为师最近忙的晕头转向的,倒是忘了我还有一个学生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知道为师为何不带你们大师兄进京,而带你们进京吗?”

“你们大师兄已经废了,说好听点就是老成持重,说不好听就是榆木疙瘩,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救,所以为师希望你们好好治学,不要搞其他乱七八糟的了。”

“等书院开起来了,你们就进去好好读书,别整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下次太孙再来找你们,你们不好拒绝,就把事情推到为师头上,让为师来解决。”

苏泽这番话倒是说的情真意切,他是真的很看重这三个学生,对这三个学生也是寄予厚望。

希望这三个学生日后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都能大放光彩,成为大明的中流砥柱,造福黎民社稷。

三人点头领命,他们原本也就是不好拒绝朱瞻基才会跟着一起鼓捣上天。

对他们来说,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呢。

尤其是马世杰,他最近正在研究苏泽所说的人体构造学,正在想法子找个尸体解剖看看,结果被朱瞻基二话不说拉走了。

他一个学医的,懂个屁的如何上天啊?

苏泽见状松了口气,还好这三个学生还算听话,要不然还有的他头疼。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苏泽又问道:“对了,你们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火药,那玩意儿谁给你们的?”

三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年长的张文开口回道:“是太孙带来的。”

苏泽点了点头,也没多想,之前他还以为是丁航给他们的,现在倒是知道火药从何而来的了。

弄点火药对朱瞻基这位太孙来说也不算什么,苏泽也没往深处想。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朱瞻基还没放弃用火箭上天的梦想,若是知道了,恐怕他的心情就不会如此轻松了。

苏泽早就注意到一直在门口张望的苏幺幺,和自己的三个学生又聊了会儿学业之后,便让他们离去了。

苏幺幺等三人离去之后才进了屋子,凑到苏泽耳边滴滴咕咕了一阵。

苏泽听完了苏幺幺的话,神色有些异样。

他终于知道为何先前朱瑞澄离去的时候欲言又止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苏泽倒是没想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苏幺幺和嘉兴郡主居然玩到一起去了,俨然一副闺中密友的样子了。

看来苏幺幺送吃的没白送,只是一些吃的就把朱瑞澄那个小吃货给收买了,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朱瞻基没有在意的小事情,朱瑞澄倒是在意了,可能这就是吃人嘴短?

苏幺幺和他说的事情便是嘉兴郡主先前和她说的悄悄话。

嘉兴郡主说最近有不少文官去东宫,在太子面前说苏泽的坏话。

“少爷,那些人怎么这样啊,少爷你也是为了朝廷,又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他们怎么能在背后说人是非呢!”苏幺幺有些不忿,为苏泽鸣不平。

苏泽倒是觉得没什么,虱子多了不怕痒。

被人骂几句算得了什么,日后被骂的机会还多的是。

等日后被那些读书人发现苏泽是要挖他们的根,颠覆儒教根基,恐怕杀苏泽的心都有了。

若是今日被骂两句便失态,日后如何坦然自若的面对千夫所指?

至于那些狗东西在太子面前说他坏话,苏泽也不是太在意。

既然朱瞻基没和他说,那说明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些小人在太子面前搬弄是非罢了。

只是苏泽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按理说他和朱瞻基关系这么好,陛下又派他去给朱瞻基练亲军去了,太子怎么着也得见他一面吧。

结果汉王都来找他好几次了,太子那边愣是没有半点动静。

疑惑归疑惑,苏泽也没有深思其中深意,只当太子不想见自己罢了。

苏幺幺气鼓鼓的,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苏泽倒是觉得煞是可爱,难得的放松了下来。

小别胜新婚,他和苏幺幺也有好些天没见了,两人自有一番悄悄话要说。

第七十六章:大嘴巴朱瞻墉 朱瞻基和朱瑞澄回到了东宫之后就准备分道扬镳了,朱瞻基要去找朱高炽,而朱瑞澄则是带着从苏家带回来的吃食欢天喜地的去找太子妃去了。

虽说这时代女子十六年纪也不算小了,很多平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女子已经嫁为人妇了,按理说不应当如此幼稚。

可朱瑞澄出自皇家,自小锦衣玉食,衣食无忧,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

又是朱高炽的嫡长女,朱棣也对她宠爱有加,长兄朱瞻基也对她倍加疼爱,自然还保留着少女的天真浪漫。

平日里待在宫中,除了太监宫女也见不着什么生人,只能和几个兄弟姐妹一起玩乐。

少女前十六年都是在深宫中度过,所以性子自然就沉闷了些。

这些日子她认识了苏幺幺这么个新朋友,倒是让少女的性子变得活泼了起来

苏幺幺虽说出身不高,在跟着苏泽进京之前都待在清风县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说上一声乡野丫头都不为过。

可苏幺幺毕竟跟在苏泽身边三年多了,再没见识也比朱瑞澄这么个长在深宫中的女子懂得多。

再加上苏泽没事的时候也会给苏幺幺讲一些后世的童话故事。

苏幺幺再把这些小故事讲给朱瑞澄听,朱瑞澄这么个深宫中长大的皇家贵胃自然深陷其中。

苏幺幺又是个懂事的好姑娘,知道朱瑞澄是朱瞻基的妹妹,而朱瞻基又和她家少爷苏泽关系密切,自然对朱瑞澄也就上心起来。

家中那些从清风县带来的吃食和玩具那是不要钱似的塞给朱瑞澄,吃过了玩过了还会打包带走。

朱瑞澄原本就很喜欢苏泽那些新奇的吃食,吃起来就停不了嘴。

这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倒是亲密了起来,一些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也会互相说道。

郡主去苏家是太子和太子妃准了的,只要郡主不和男子关系密切,这些跟着去的嬷嬷宫女们自然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苏幺幺也没冷落了两位嬷嬷,虽不会明目张胆的送银子,可一些新奇的吃食也是有这些嬷嬷宫女的一份。

吃人嘴短,索性那两位一直跟着朱瑞澄的两个嬷嬷对苏幺幺和郡主的私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太孙殿下都没说些什么,也轮不到她们这些下人说三道四。

所以朱瑞澄这些日子是很开心的,有时朱瞻基不去苏家,她都会央求着朱瞻基带她一起出去。

朱瞻基看着自家妹子踩着轻盈步伐离去的背影,摇头失笑。

他原本只是想着咱家妹子在宫里待得有些沉闷了,想着带她出去散散心,结果没成想出去了一次之后,自家妹子就对外面念念不忘了,整日都想要去苏家玩。

也不知道是惦记苏泽家的吃的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大哥!”

就在朱瞻基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大哥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朱瞻基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弟弟朱瞻墉。

“是瞻墉啊,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

朱瞻墉脸上的笑容一滞,闷声回道:“还没做完。”

朱瞻基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既然还没做完功课,你四处走动做什么。”

朱瞻墉苦着脸说道:“大哥,你和父亲说说,我也想跟着你出去玩,我不想待在府里做功课了。”

朱瞻墉说完之后看向朱瑞澄离去的方向,神色中满是向往。

他也想跟着大哥出去玩,而不是待在府里整日和书本为伴。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你好好做功课,要是表现好的话,下次我带你上天玩!”

朱瞻墉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朱瞻基。

“上.......上天?”

“大哥你能上天?”

朱瞻基看着吃惊不已的弟弟心中很是满意,有些矜持的学着苏泽的话说道:“上天有何难?”

朱瞻墉望了望一望无际的天空,咽了咽口水。

上天啊,每个人都对天空充满了畏惧和敬畏,可他大哥现在居然和他说要带他上天玩。

朱瞻墉惊呆了,他都顾不得功课的事情了,此时满脑子都是大哥要带他上天玩。

“大哥,要是我们上天之后,引得天上的神仙不满把我们打下来怎么办?”

朱瞻墉有些怕怕的,天上可是有神仙的!

朱瞻基不屑一笑,说道:“天上根本没有神仙,那都是夫子们骗你的!”

朱瞻墉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天上......天上怎么可能没有神仙,大哥你骗人!”

朱瞻基摇了摇头,不想解释,只是说道:“你好好做功课,改天我就带你上天去看看天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那大哥你为什么现在不带我上天?”朱瞻墉有些疑惑的问道。

朱瞻基顿时语塞,没好气的说道:“因为你功课没做好,所以我不想带你上天,行吗?”

他总不能说他还没试验成功,现在还上不了天。

朱瞻墉有些遗憾的说道:“那我回去做功课,我做完了功课大哥你就带我上天玩儿吗?”

朱瞻基敷衍的点了点头,他只想自己愚蠢的弟弟快点滚回去做功课,只要不来烦他就行了。

带妹子出去玩那是因为妹子可爱,为什么要带你这个愚蠢的弟弟出去玩?

朱瞻墉没想那么多,得到朱瞻基肯定的答复之后,立马撒腿狂奔回去做功课了。

朱瞻基摇头失笑,只觉得自己这愚蠢的弟弟真好骗,这就老老实实的回去做功课了。

上天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先让余佳上天去看看,等没问题了再说。

朱瞻基转头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可朱瞻基不知道的是,他能上天的消息就这么被他愚蠢的弟弟给传遍了东宫。

朱瞻墉这个大嘴巴,兴高采烈的逢人就说他大哥要带他上天玩。

在朱瞻墉这个少年郎看来,能上天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而这个能上天的人是他大哥。

他自然与有荣焉,恨不得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大哥有多牛。

就这样,太孙能上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东宫。

不止是传遍了东宫,很快消息又传进了宫里,宫里又有小道消息传了出来。

很快,太孙能上天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皇宫中的朱棣看着来汇报消息的锦衣卫有些愣神,随即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这又是出什么幺蛾子了,朕怎么不知道朕的宝贝大孙子还有这份本事?

第七十七章:父子二人论海外 东宫,朱瞻基与太子二人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此时父子二人正在交谈,而所谈的内容正是和苏泽有关的。

“苏泽不是在帮你练兵吗,又不在家里,你整日还去苏家做什么?”

“瑞澄那个丫头都被你带野了,整日想着出宫去玩,以前多么恬静的一个女娃。”

朱瞻基刚一进来,朱高炽就有些不满的指了指朱瞻基,数落道。

朱瞻基也不以为意,就当没听见老爹的唠叨。

“瑞澄整日待在宫中,都有些郁郁寡欢了,出去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朱高炽皱了皱眉说道:“可瑞澄终归是未出阁的姑娘,老在外面抛头露面难免有损皇家威严。”

“好了父亲,这话你自己去和瑞澄说去,我是管不着她了!”

“你啊......”

朱高炽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拿朱瞻基没什么办法。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朱高炽转而问道:“你二叔去镇国卫做什么你知道吗?”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苏泽和我说过这事了,二叔是去找他的。”

说到这里,朱瞻基把苏泽和他说的情况一一和朱高炽又复述了一遍。

包括倭国有白银的事情苏泽也和朱瞻基说了,苏泽也想借朱瞻基的口将这件事情公布出去。

朱高炽听完之后扶着桉沿沉吟了半响,方才说道:“这苏泽好大的戾气!”

“我大明何其富有,他为何偏偏对海外如此念念不忘?”

朱瞻基思索片刻,仔细回忆起苏泽曾经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苏泽认为,海外地广物博,我大明不能局限于一隅之地,应当放眼看世界!”

“趁着此时大明强盛,要为子孙后代把土地打下来。”

“谬论,天下何其大也,难不成我大明要把所有的土地都据为己有?”朱高炽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道。

“大明乃是天朝上国,仁义之师,强取豪夺不是大国风范,难免会遭天下人诟病!”

“更何况大明此时国库空虚,连年征战使得朝廷不堪重负,早就应当与民休息了!”

“贸然征伐海外实为不妥,于国于民皆无益!”

朱高炽是不赞同攻取海外之地的,下西洋原本就在朝中饱受争议,更遑论攻占海外了。

事实上,郑和下西洋在仁宗期间是暂停过一次的,仁宗即位之后,郑和就被停了下西洋,率领下西洋的船队镇守南京,直到宣德五年,才重启下西洋事宜。

由此可见,朱高炽对于下西洋一事是持反对意见的,这也是为何苏泽觉得和朱高炽谈不到一起去的原因。

这也是当时大部分人的想法,海外再富有与我何干,大明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下方的朱瞻基没有吭声,他也知道他父亲不会赞同,倒也没觉得意外,他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下西洋一事在朝中原本就饱受争议,劳民伤财的声音不绝于耳。

郑和下西洋以朝贡贸易为主,“政治挂帅”而忽视经济实利,有“厚往薄来”之说,从而也使得远航难以为继。

郑和下西洋以及朱棣对这些外邦朝贡者的大量赏赐,引发了大明的恐慌,仅仅白银一项,每年就花费几百万两。

而下西洋给朝廷带来的收益却是寥寥,说上一句劳民伤财也不为过。

朱瞻基可是知道苏泽的想法,苏泽想的可不是去海外宣威,而是为了把海外的地盘都变成大明的地盘。

当然,这话朱瞻基也只敢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免得给苏泽惹些麻烦。

朱高炽倒是不知道朱瞻基所想,继续说道:“你也别盲目信任苏泽,上位者应当有自己的主见,而不是听信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朱瞻基点了点头,仔细回想起苏泽以前和他说过的话。

“孩儿知道,只是孩儿觉得苏泽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哦?说来听听!”听闻此言朱高炽倒是来了点兴趣。

虽然他没见过苏泽,可对于这位自己儿子整天挂在口中的奇人还是很关注的。

“苏泽说,今时今日我大明与海外蛮夷讲仁义道德,他们会听,可等到我大明势弱,那些蛮夷还会听吗?”

“我大明如今虽然强盛,可难保百年之后还如此强盛,若是那时外族对我大明觊觎又该如何?”

“苏泽曾经给孩儿一个课题,为何一场大雪便让大明多出了如此多的流民。”

“孩儿百思不得其解,近日听了苏泽一席话才茅塞顿开。”

“大明开国至今不过几十年,可人口却多了不少,长此以往,大明人口逐渐增多,可土地却未增长,所导致的便是土地紧张,百姓无地可耕。”

“今时今日朝廷尚且能伸出援手安抚百姓,可当朝廷无力安抚的时候又当如何?”

“到时天灾加上人害,外族再趁势而起,觊觎我中原大地,我大明腹背受敌,两面为难,又该如何自处?”

朱高炽先是皱眉说道:“危言耸听!”

可随即沉吟半响后又说道:“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可......”

后面的话他没说,虽然他觉得苏泽这番言语有些道理,可不代表他完全认同苏泽的处理方式。

若是按照苏泽的处理方式便是,没土地了那就去打,把外族的土地打下来。

这样不仅能解决了土地问题,为大明开疆拓土,还能一劳永逸的解决了外族入侵的问题。

朱高炽也是读过史书的人,当然也知道外族的威胁有多大,可朱高炽毕竟是受到了儒家思想的影响,觉得苏泽的想法未免太过偏激。

这位骨子里还是仁义的,所以注定很多想法和苏泽相左。

朱高炽看了看下方的朱瞻基,想了想说道:“苏泽此人还是有些见识的,虽说有些危言耸听的嫌疑,不过倒也不算是信口开河。”

“你现在也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主张,可以听之信之,但不可全听全信!”

“有时间本宫倒也要去见一见他,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朱高炽了解过苏泽在清风县的所作所为,是对这个读书人有些不喜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经的读书人。

你见过正经读书人私造火器,培养私军,欺君罔上的吗?

这些事情,虽说朱棣遮掩了一番,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太子还是知道的。

也就是朱棣铁了心要保下苏泽,要不然就凭苏泽之前在清风县的所作所为早就被砍了脑袋了。

可最近朱高炽观苏泽进京以来的所作所为,又觉得这苏泽还是不错的。

虽说有些离经叛道,可难得是对朱瞻基忠心耿耿。

西山流民的那些事情朱高炽也知道,虽说是苏泽从头忙到尾出钱出力安抚流民,可苏泽不居功,全把功劳推到了朱瞻基头上。

再加上苏泽之前一些种种行为,朱高炽倒是对苏泽没有什么偏见了,即使还有人在他面前说苏泽的不是,朱高炽也当没听见。

朱高炽也想明白了,不管这苏泽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他是一心一意的对朱瞻基,那他就是好人。

这一点,朱高炽倒是和朱棣是一样的看法。

想到此处,朱高炽又说道:“听说你皇爷爷让苏泽给你练亲军一分钱都没拨?”

朱瞻基有些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这.....他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拿自己的银子帮朝廷养兵,苏泽大概是整个大明头一份了。

朱高炽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样吧,你去你母妃哪里拿些银子,补贴到镇国卫去。”

“好歹也是你以后的亲军,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朱高炽是有些犹豫的,因为他也摸不清他老子是个什么想法。

可朱高炽觉得难得有这么一个人任劳任怨的一心帮衬着朱瞻基,总不能寒了苏泽的心。

皇帝也不能差了饿兵不是?

“那倒不用,皇爷爷说了把西山赐给苏泽了,苏泽好像还挺高兴来着。”

朱瞻基虽然也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之前也想过拿银子给苏泽,可苏泽说不用,他只要西山。

朱瞻基也不知道苏泽在想什么,可既然苏泽说不用了,那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免得父亲此举又引得其他人猜忌。

朱高炽也知道这一茬,他毕竟还不是皇帝,即使朱瞻基是他的儿子,镇国卫是他儿子的亲军。

可说到底镇国卫也还是朝廷的军队,即使他是太子也不能随意插手军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朱高炽迫不及待要坐上那张椅子了呢。

朱高炽皱眉还想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到了殿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

“何事?”

小太监战战兢兢壮着胆子走了进来,扑通一下跪地,尖着嗓子说道:“太子爷,陛下往东宫来了。”

小太监原本是不敢打扰太子和太孙二人谈话的,可陛下正在往东宫来的路上,由不得他不进来禀报。

朱瞻基朱高炽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朱棣可很少会来东宫,一般有什么事情都是派人来东宫传召两人进宫的。

虽然有些诧异,朱瞻基和朱高炽二人也不多想,连忙准备着迎驾。

第七十八章:朱瞻基误我! 朱高炽腿脚不便,由两个太监搀扶着往外走去,朱瞻基紧随其后。

两人在东宫门口等了一会儿,朱棣的御驾才出现在视野中。

“儿臣参见父皇!”

“孙臣参见皇爷爷!”

朱棣从乘舆上下来看到朱高炽的时候皱了皱眉说道:“太子起来吧,身体不便就不用行礼了。”

朱高炽颤颤巍巍的直起了身子笑道:“谢父皇。”

朱瞻基倒是没那么多拘束,嬉皮笑脸的说道:“皇爷爷,您今儿怎么有空来东宫了,是不是想孙臣了?”

朱棣冷哼一声,没好气的指了指朱瞻基说道:“还不是你这个小皮猴子闹的!”

朱瞻基不明所以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的问道:“我?”

“这不是听说你能上天吗,朕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份本事!”

朱高炽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神色有些异样。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儿子有上天的这份本事,合着老头子是为了这个来的?

朱瞻基愈加疑惑了,皇爷爷怎么知道的?

“皇爷爷您听谁说的,没有这回事,孙臣也只是有些想法!”

朱棣呵呵一笑,“呵呵,还要听谁说吗,瞻墉说的,现在都传遍京城了!”

朱瞻基懵了,张着嘴巴愣在原地,脑瓜子嗡嗡的。

他也没想到他只是和瞻墉随便说说,结果居然传遍了整个京城,还惊扰了皇爷爷。

“皇爷爷......这都是瞻墉胡说的,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朱瞻基都无语了,他原本只是想着敷衍一下自己愚蠢的弟弟,上天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让他如何收场?

朱棣摆了摆手说道:“先进去吧,和朕好好说说你如何上天。”

朱瞻基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朱棣进了府里,进去的路上朱瞻基招来了余佳,耳语几句。

余佳点头领命离去,出了东宫直奔城外而去。

朱瞻基想了想,上天这事他估摸着还不行,还得靠苏泽才行,于是就差了余佳去找苏泽去了。

当余佳来到苏家庄子的时候,苏泽正躺在躺椅上享受着苏幺幺的按摩。

“苏爷,不好了不好了,陛下要看太孙上天!”

还没进门余佳就开始在院门口大呼小叫。

苏泽一听这话一个激灵就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吓了后面的苏幺幺一大跳。

苏泽也顾不得许多了,脑瓜子嗡嗡的。

朱瞻基会个锤子的上天啊,老子热气球都还没做,那混蛋玩意儿该不会在陛下面前表演火箭上天吧?

狗日的朱瞻基,自己找死就算了,别带着老子啊,老子还没成亲呢!

苏泽匆匆系好袍子,火急火燎的往外面走去。

院门口余佳被家丁拦住了,根本进不去,只能在门口大声嚷嚷。

苏泽让家丁散开,抓着余佳的衣领子问道:“你说啥玩意儿,陛下要看太孙上天?”

余佳咽了咽口水,哭丧着脸说道:“是啊苏爷,你快跟咱走吧!”

苏泽试探性地问道:“太孙打算如何上天?”

余佳连忙回道:“应该是用火箭吧,不是苏爷你说的火箭能上天吗?”

苏泽咽了口唾沫,手脚有些发软,心中骂了朱瞻基无数遍。

操你祖宗的朱瞻基!

之前朱瞻基拿着院子里的那些火箭走的时候他都没在意,只当朱瞻基要把火箭送回去。

合着这狗东西还惦记着火箭上天是吧?

还有陛下也是的,上天就上天,你老人家那么在意做什么?

你老人家都快六十的人了,难不成还有一个飞天梦?

苏泽也是无语了,朱元章一个破碗开局,蟋蟀皇帝,叫门天子,炼丹皇帝,木匠皇帝,也不知道老朱家的奇葩为何如此之多。

合着朱瞻基现在不玩蟋蟀,改玩火药了是吧?

该不会特么让老子给培养出来一个爆破鬼才吧?

苏泽万万没想到,之前只是一次口嗨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苏泽没好气的给了自己的嘴两巴掌,叫你特么喜欢胡咧咧!

现在好了,大的要来了!

苏泽也顾不得多想,连忙让人牵马来,带着余佳火急火燎的往城里跑去。

希望一切都赶得及!

当苏泽赶到东宫的时候,这一来一去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了。

苏泽也只能寄希望于朱瞻基别犯傻,别亲自上阵。

因为有余佳在,苏泽进了东宫倒也一路畅通无阻。

寻人一打听才知道陛下先是在东宫喝了会儿茶,现在跟着太孙去了府里的后花园。

当余佳领着苏泽来到后花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朱棣等人远远的站在一边。

而另一边则是朱瞻基鼓捣出来的火箭发射器,旁边还有一个战战兢兢准备点火的小太监。

苏泽见状松了一口气,朱瞻基也不傻,知道等他来。

苏泽也顾不得和朱瞻基眉来眼去了,径直走到了朱棣身前,毕恭毕敬的行礼。

“参加陛下!”

朱棣抬了抬眼皮子,倒也没在意,没有他的允许苏泽根本来不到他眼前。

“哦,你来了啊,听说这东西是你和瞻基鼓捣出来的,这东西真能把人送上天?”

苏泽连连摇头否认道:“不不不,这都是太孙弄出来的,不是臣弄的,和臣没关系!”

苏泽直接甩出了一个否认三连,打死不承认这是他出的馊主意。

朱棣有些诧异的看了苏泽一眼,“你那么害怕做什么,朕现在是在问你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能上天!”

苏泽欲哭无泪,哭丧着脸说道:“应该能吧,但是........”

能上天是没错,就和放烟火一样,休的一下飞上天去,可特么怎么下来啊?

他也看到了,朱瞻基也不是什么都没准备,还准备了很大的一块布,估摸着是想着充当降落伞的作用,以为椅子上的人抓着这块破布就能降落了。

可特么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啊!

苏泽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免得待会儿翻车了场面不受控制。

结果不等苏泽说完,朱棣就摆摆手打断道:“能上天就行,你就在这儿陪朕看看吧。”

“瞻基非说你到了才能开始,现在能开始了吧?”

“朕以前倒是没想过火箭还有这用途,你倒是机灵的很。”

朱棣显得兴致勃勃,十分期待,他对于上天也很是向往,若是可以他也想上天看看天上有什么。

先前朱瞻基一直推辞,说苏泽不在上不了天,要等苏泽来了才行。

朱棣也没多想,只当朱瞻基心里没谱,需要苏泽帮忙才行。

可现在苏泽来了,那就该展示一下了吧?

苏泽并不觉得皇帝的夸赞有什么可骄傲的,他有些无语的看了看一旁已经准备点火的火箭,这尼玛大的真来了!

朱瞻基误我!

第七十九章:苏泽是个好官 “陛下,臣还有更好的法子能送人上天,不一定非要用火箭才行!”

眼见着朱棣已经准备让人点火了,苏泽终于绷不住了。

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务之急是要先阻止火箭发射。

没看到余佳已经被朱瞻基送上了椅子,准备安排上天了吗?

余佳那玩意儿也是倒霉催的,好死不死非要进宫当太监,当太监也就算了,还遇到了苏泽和朱瞻基两个大恶人。

平时有好处的时候想不到他,一有用得着他的时候倒是想起他来了。

此时朱瞻基正在安抚余佳,让余佳先上天去看看。

余佳被绑在椅子上手脚发抖,声音颤抖的问道:“殿下......这东西真能上天吗?”

朱瞻基眼神有些飘忽,咳嗽一声说道:“应该吧.......”

“放心好了余伴伴,你要相信苏泽,既然他说火箭能上天那就一定能上天!”

不得不说,朱瞻基的确是十分信任苏泽的,以至于有些盲目信任了。

朱瞻基信任苏泽,余佳可就不是那么信任苏泽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看向远处站在皇帝身边的苏泽,心中暗暗叫苦。

他也知道苏泽本事大,可他隐隐觉得苏泽有时候其实也不是那么靠谱。

再说了,这上天的事情是太孙和苏泽的几个学生一手操办的,苏泽根本没插手,余佳是觉得不太靠谱的,他有些不信任太孙。

可这话他不敢说,只敢藏在心里。

眼见逃不掉了,余佳索性双眼一闭,双手紧紧抓着朱瞻基准备的破布,露出一副康慨就义的表情说道:“殿下,点火吧!”

朱瞻基给余佳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他的贴身伴伴!

“余伴伴你放心,我不会坑你的,等你上天了之后,我也上天去玩玩!”

余佳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两滴清泪从他的面颊滑过,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余佳心想,下辈子再也不做伺候人的奴婢了。

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愿意切掉命根子进宫伺候人呢。

若是他也和清风县的百姓一样,每天吃的饱,穿的暖,还有书读,没有贪官士绅的欺压,只要勤勤恳恳的干活,就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一家人,那他还会进宫吗?

想必是不会的!

余佳此时彷佛顿悟了一般,坐在绑满了火箭的椅子上回忆起了以前的过往。

他知道这次上天可能凶多吉少了,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时光了。

没办法,这就是他们这些伺候人做奴婢的命,主子说什么就得是什么。

就算主子让你去死,你也不能皱一下眉头。

幼时家中贫寒,只能切了进宫求一条活路,索性遇到了朱瞻基这么个主子,倒也不算差了。

比起宫中其他那些太监宫女,他也算是过了一段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顺带着也让乡下的家里过上了好日子。

能吃饱饭,有地方住,因为朱瞻基的关系,宫里的其他太监宫女还会敬畏他三分。

太孙也不是随意苛责奴婢的人,时常会赏赐下来一些东西。

除了没了命根子,余佳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

可让余佳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最近这三年,是跟着朱瞻基一起在清风县的这三年。

三年前,他和朱瞻基莫名其妙的被苏泽绑到了清风县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初到清风县的时候,余佳心中还在窃喜来着,还好当年狠下心切了进宫,不然他这辈子也会和这些人一样了吧?

这么一对比,好像给人当牛做马伺候人也不是不能接受。

起码他身上穿的衣裳是没有补丁的,每顿都有一口热饭,宫里还有一些额外的油水,他还能将一些银钱寄给家里的父母。

可后来,余佳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曾经嗤之以鼻的那些泥腿子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清风县的城墙慢慢的修建了起来,各种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清风县的那些泥腿子一个个的都有了工作。

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进了县里的福利院,孩子们到了合适的年纪也能进到学堂里读书,这些都是县里出钱,不需要百姓出一分钱。

余佳很羡慕,读书啊,这是这个时代的多少百姓都求之不得的事情。

能读书识字的在百姓们的眼里就是人上人,高人一等的存在。

读了书就能参加科举,中举了之后便能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可在清风县,读书识字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基本上每个人都能识字。

清风县第一个学堂建成,开始教授学业的时候,余佳在学堂外面的墙边待了很久很久。

听到学堂里那一声声稚嫩的“人之初,性本善”,余佳由衷的有些羡慕。

若是他小时候有能读书识字的机会,他的人生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清风县没有贪官污吏,没有乡绅士族,人人都是同等的存在。

虽然那些清风县的泥腿子口口声声叫着苏泽少爷,可余佳知道苏泽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是下人看待。

作为一名伺候人太监,余佳很是会察言观色,因此他知道,那个他第一眼有些厌恶的苏县令,是真真切切把清风县的那些泥腿子当成平等的人来看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余佳心中开始对苏泽敬仰,佩服了起来,一开始叫的有些不情不愿的苏爷也叫的越来越顺口了。

他余佳是谁,是当今皇太孙身边的贴身伴伴,和朱瞻基一起长大的。

说不得日后朱瞻基登基之后还要担任司礼监大太监,手握权柄。

何至于对一个小县令毕恭毕敬?

可不知怎么的,余佳觉得苏泽值得他尊敬,尊重。

他虽然是一个宦官,可他也知道大明要是苏泽这样的官再多一些,大明会变得更好,百姓们的日子会变得更好。

可惜大明只有一个苏泽。

余佳喟叹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向远处正在陛下面前说着什么的苏泽。

心中却是道:“希望下辈子能遇到苏大人这样的好官。”

这样他也不用断子绝孙进宫伺候人了。

苏泽是好官吗?

余佳不知道如何评价一个官员是好是坏。

可是这三年他亲身经历了清风县的变革,他知道清风县百姓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对于和他一样的小人物来说,他们想要的不多,能衣食无忧,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便够了。

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就能让一家老小生活的很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样一想,苏泽算得上一个好县令,算得上一个好官了。

余佳想了很多很多,但只是短短一瞬间。

很快陛下身边跑过来一个小太监,对朱瞻基说了些什么。

朱瞻基笑着对余佳说道:“哈哈哈,余伴伴,看把你吓的,裤子都湿了!”

“不用害怕了,今儿不上天了!”

“你也是的,胆子忒小了!”

“好歹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指定不会看着你去送死的!”

绑在余佳身上的绳子一松,余佳愣愣的看着朱瞻基,随即和往常一样挤出了一个笑容。

原来太孙殿下没打算让我去送死啊,活着真好。

还没等余佳高兴,朱瞻基下一句话让余佳的一颗心又重新坠入谷底,甚至想要破口大骂朱瞻基和苏泽不当人!

“苏泽说了,他还有别的法子上天,下次还让你上!”朱瞻基说完一熘烟就跑了。

他也没想着让余佳去死,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余佳好歹跟了他好些年了,就算是条狗养了这么多年也养出感情了。

朱瞻基走了之后,那个负责点火的小太监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一脸笑容的凑到了余佳身前。

“恭喜公公,贺喜公公,不用上天了!”

余佳没有搭理小太监,只是仰头望天,觉得人间有些无趣。

求求你们了,换个人祸害吧,咱家这小身板真的顶不住了啊!

第八十章:是非成败转头空 苏泽倒是不知道余佳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摇头苦笑,羞愧不已。

余佳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罢了,可能他觉得清风县百姓们的日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可对于苏泽来说并不是如此,清风县此时也只是刚刚起步罢了,想要赶上他穿越前的生活水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只能说清风县比之大明其他地方要好上那么一些,不可以今人之视角去看待古时。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苏泽这么个拥有后世眼界和知识的人存在,再加上没有士绅,贪官污吏的掣肘,苏泽可以一步一步把清风县建设成他记忆中的样子。

当然,这需要时间。

至于余佳所想的大明只有一个苏泽,这话在苏泽看来也是个笑话。

苏泽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整个大明比他聪明的人多了去了。

只是这些人受到了时代的局限,思维和眼界的限制,看不清前路如何。

再加上一些人揣着明白装湖涂,故意为之,这才是苏泽与众不同的原因。

苏泽是踩在先辈们的肩膀上看待整个世界的,他拥有先辈们丰富的经验和成功桉例。

他知道这条路是对的,起码在他看来是对的,这条路能让百姓们过的更好的生活,那它就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这是革命先烈们用生命的代价走出来的一条通天大路,苏泽也只是拾人牙慧,鹦鹉学舌,照着先辈们的路子学罢了。

你可以说老朱家的皇帝奇葩,但你不能说老朱家的皇帝蠢。

起码永乐,洪熙,宣德三位皇帝是不蠢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一手缔造出永乐盛世和仁宣之治。

苏泽在清风县的成功是具备一定的偶然性的,可以说是运气使然。

首先是清风县太穷了,穷的没有贪官污吏,没有士绅豪族,再加之处在穷乡僻壤之地,山高皇帝远。

没有任何人掣肘苏泽,在清风县他就是土皇帝,因此他想做什么做什么。

若是他穿越而来便在大县城为官,或者干脆就是个泥腿子,他还能复制出一个清风县吗?

恐怕是不能的,其中的意外因素太多了,就算他有金手指也不敢说一定能再复制一次。

其二,古代交通不便,通信不便,一条政令从京城出发,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地方上才收到。

更遑论一些交通不便的穷山恶水之地,政令能不能到达都是一回事,政令到了下面的人会不会照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算是皇帝想改革又如何,政令都出不了皇宫,如何改革?

大明想要改革,要走的路还很长,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不是说再多几个苏泽这样的人便能一蹴而就的。

可能苏泽终其一生都见不得大明改革成功的那一天,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可即使见不到盛世降临又如何,起码我在这个时代努力过了,在这个时代留下了启蒙的思想和希望的种子。

既然如此,那就问心无愧,死而无憾了。

当然,能好好活着还是好好活着的比较好。

惜命嘛,说出去不丢人!

此时苏泽就在试图挽救自己的狗命,他一本正经的在朱棣面前滔滔不绝。

“陛下,火箭上天虽可取,但有危险!”

“臣有一法不但送人上天,还能让大明军队再添一利器!”

“到时候我大明军队从天而降,犹如天兵下凡,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岂不快哉?”

朱棣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看着苏泽,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啊,还是不老实!”

“你不是说这事和你没关系吗?”

“怎么,现在你就还有其他能上天的方法了?”

苏泽讪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不是臣不说,而是臣还没准备妥当,若是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让陛下空欢喜一场。”

朱棣笑了笑,伸手道:“来,过来,靠近些!”

苏泽不明所以,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朱棣面前。

“头低些,难不成还要朕仰着头看你?”

苏泽愈发有些紧张了,有些拘谨的弯腰低了低头。

朱棣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做出了一个让旁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只见他轻轻摸了摸苏泽发冠,有些生气似的拍了拍苏泽的脑瓜子。

苏泽浑身僵硬,抬头看向朱棣,脸上有些茫然。

陛下干嘛呢,老子又不是你孙子,你这副爷爷教训孙子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啊,就是喜欢耍滑头,既然还未准备妥当,你和朕说这些作甚?”

“现在朕来了兴趣,你又说现在不行,所以你是在逗朕玩?”

朱棣一副看孙子的慈祥笑容,笑的苏泽有些头皮发麻,苏泽连忙沉声回道:“臣不敢!”

朱棣摆了摆手,浑不在意的说道:“好了好了,不吓你了,说说吧,何时才能鼓捣出来?”

“朕也不问你如何做到的了,反正朕现在对上天一事很感兴趣,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泽低头估摸了一下,热气球技术含量也不高,做个简陋能上天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看向朱棣,试探性的说道:“陛下,给臣三天,三天后臣就能完成!”

“哦,那就这样吧,三天后朕要看到你是如何上天的!”朱棣抬了抬眼皮子,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心情不错。

苏泽这小子老是和他耍滑头,喜欢藏着掖着,朱棣倒也不恼怒,反而觉得有趣。

毕竟其他臣子可不敢在他面前这样,苏泽也算是头一份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苏泽听话懂事嘛,任劳任怨的辅左他宝贝大孙子,还舍得给他送银子,捡了块西山的破荒地便满足了。

其他臣子又不会把家里的地全都卖了给他送银子,更不会大把大把的银子送到他的兜里。

听话,懂事,忠心耿耿,又容易满足的臣子又有哪个皇帝不喜欢呢?

再者加上朱瞻基的原因,朱棣爱屋及乌之下,自然对苏泽宽容了许多。

苏泽倒不知道朱棣在想什么,只要老朱不找他麻烦他便谢天谢地了。

“臣遵旨,保证三日之后便能完成!”

“行了,朕也乏了,今日就先这样吧!”

朱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不管一旁侍候的太子和太子妃,只是对着朱瞻基笑了笑,随即带着身边的太监宫女,侍卫往外走去。

彷佛他来东宫只是为了见见苏泽和朱瞻基一般。

朱棣早就想明白了,朱瞻基突然说他能上天,不是苏泽在后面出谋划策还能是谁。

朱棣可不觉得自己老实巴交的孙子能冒出这样稀奇古怪的想法,肯定是苏泽那个竖子带坏了他。

所以一开始朱棣就是奔着朱瞻基和苏泽来的,刚好宫中无事,顺带散散心罢了。

至于太子和太子妃,朱棣并没多做任何表示。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老了,只能为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做点什么,再多的便有心无力了。

由他的几个好大儿折腾去好了,只要他还活着,这大明就变不了天。

苏泽伫立原地,远远地看着朱棣龙行虎步的背影,心绪难宁。

夕阳下朱棣的背影有些寂寥,即使他旁边还有很多太监宫女和侍卫簇拥着,可苏泽就是没来由的如此觉得。

朱棣的影子在夕阳下拉的很长很长,颇有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直到此时苏泽才想起,这位老爷子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

此时是永乐十六年冬,历史上的朱棣于永乐二十二年七月十七在榆木川病逝。

他真的只是想飞上天看看而已吗?

还是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想上天看看天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若是有神仙的话,能得长生否?

朱棣虽然没说,可苏泽觉得也许有这么一层意思在。

任你人间帝王又如何,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不过一捧黄沙!

苏泽看着朱棣离去的背影,伫立原地,甚至都顾不上一旁的太子与太子妃。

他明明也只是见了朱棣几面而已,却突然觉得有些没来由的伤感。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风华烟雨,是非成败转头空!

泱泱华夏,千古多少英雄豪杰,史书留其名,功过后人评,皆是大风流!

第八十一章:生在帝王家 等到朱棣的身影消失不见,苏泽才回过神来,连忙向着太子请罪。

“殿下恕罪,臣失礼了!”

先前他只顾着朱棣了,全然忘记了太子还在,这倒是有些失礼了。

还好朱高炽并没有在意,只是摆了摆手说道:“不碍事,既然你与瞻基是好友,私下里倒也不用如此多礼。”

换成一些心眼小的储君恐怕会因此记恨苏泽的失礼之举,可朱高炽本就是一个老好人,再加上琢磨不透朱棣对苏泽的态度,自然语气温和了不少。

先前朱棣对苏泽的亲昵之举,朱高炽在一旁可是看的胆颤心惊。

这姿态可不像是皇帝对臣子的姿态,反而更像是把苏泽当成是小辈了。

虽说朱高炽也知道这其中是因为朱瞻基的关系,可他也愿意和朱棣一样对苏泽多几分宽容。

苏泽哪敢把这话当真,连忙说道:“臣不敢!”

他在朱棣和朱瞻基面前还敢吊儿郎当,在太子面前可不敢如此随意。

朱棣虽然是皇帝,虽说他一直在朱棣面前保持着一副谨小慎微的姿态,可心底其实不那么害怕。

实在是先入为主的印象作祟,即使现在知道了朱棣是当今陛下。

苏泽还是无法将那个在清风县和他讨价还价的老爷爷,和历史上的永乐大帝联系在一起。

一开始有些怕怕的,可后来他和朱棣联手坑了一次文武百官之后倒是没那么怕了。

简单来说就是人设崩了。

至于朱瞻基那就更不用说了,三年的时间相处下来两人早就成了无话不说的至交好友,相处起来自然很是融洽。

但他和朱高炽可不熟,就算这位储君不得朱棣宠爱,可人家毕竟是储君,他现在还挂职在东宫呢。

苏泽说话的时候也在打量眼前的朱高炽,打量这位历史上以仁义着称的仁宗皇帝。

和记载中一样,朱高炽身体很胖,走路都需要人搀扶,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忽略掉他的身份,乍一看就像是一个笑眯眯的胖叔叔。

苏泽可不敢轻视了眼前这位胖叔叔,要知道历史上朱高炽在位时间不长,可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还是燕王世子的时候便率领万人军队抵御李景隆五十万人的围攻,保下了北平城。

先不管李景隆是不是在打假赛,起码这场战役听起来就够唬人的。

汉王赵王蹦跶了那么多年,还是没能把这位从太子之位给弄下来,说明这位并不是像看起来这么简单的。

可能后世人对朱高炽最深的印象便是立储争端,可也不能因此忽视了朱高炽的才能。

朱高炽储君之位不稳不代表他无能,而是很多方面原因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身体有疾。

事实上朱高炽虽然在位时间不长,仅有九个多月,可他在位的时候事情可没少干。

在位期间为政开明,发展生产,与民休息。

赦免了建文帝的许多旧臣,平反了许多冤狱,废除了许多苛政。

在军事上,修整武备,停止了永乐时期的大规模用兵。天下百姓得到了休息,为“仁宣之治”打下基础。

苏泽虽然不认同朱高炽的一些理念,可不得不承认朱高炽对得起仁宗这个谥号。

他虽然没有朱棣的武功,可文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成祖朱棣数次北征,朱高炽都以太子身份监国,朝无废事。

可以说,朱棣能数次北征还得多亏了朱高炽在国内运筹帷幄,不然大明早就被战争给拖垮了。

什么永乐大帝,不过是朱高炽的征北大将军罢了,虽是一句戏言,可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站在大明百姓和文官的角度来看,朱高炽是当之无愧的明君。

苏泽却隐隐觉得日后两人之间必定会产生分歧,说到底还是理念不同,朱高炽和那群儒家读书人走的太近了。

而苏泽又注定和那些人不死不休,两人势必会因此产生分歧,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苏泽在打量朱高炽,朱高炽也在审视苏泽。

这三年来,朱瞻基每每提起苏泽皆是夸赞之词,简直对苏泽推崇的无以复加,他耳朵听的都起茧子了。

朱高炽上下打量了一番,心想,此人皮囊倒是不错,当得上一句玉树临风,至于才华如何,尚未可知。

两人相对站立,就像是在进行一场面试。

朱高炽笑道:“站在后花园谈事也不妥,去偏殿坐坐,本来本宫早就应该见一见你的,只是国事繁忙,没抽出时间。”

苏泽自无不可,和朱瞻基一起结伴跟在后面前往偏殿。

太子妃打量了苏泽一会儿,皱着眉离开了,并没有跟着一起。

她还当她家那傻妮子真是为了口吃的才整天想着出宫呢,今日见了这苏泽一面倒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苏泽当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

也就是太子妃不知道苏泽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不然得说上一句人倒是长得好看,可惜长了嘴。

太子妃如何评价自己苏泽并不知晓,此时他与朱瞻基并肩而立跟在朱高炽的后面。

朱瞻基一路上对着苏泽挤眉弄眼,苏泽全都视而不见,他现在还有些生气,差点被朱瞻基给坑了一把大的。

朱瞻基浑然不觉,用胳膊碰了碰苏泽的肩膀,苏泽怒目而视,险些就要当场发飙。

他恨不得打死朱瞻基这个狗东西,亏他还想着西山的无烟煤挖出来了接济一下这个穷鬼。

结果这穷鬼穷的都没银子结婚了,还有心情鼓捣火药!

要不是你是太孙,你特么连老婆都娶不上!

结个婚还要从国库拿银子,真是丢人的很啊。

苏泽很是嫌弃朱瞻基这种穷鬼,都多大人了,结婚还要靠全国百姓出力,真是......让人羡慕啊!

苏泽想想有些难受,这三年来他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忽悠冤大头做买卖。

好不容易才攒下来几十万两银子的老婆本,结果进京才几天,不仅没了十万两银子,连老家的地都给卖了。

别人进京都是升官发财的,结果他进京还没来得及贪呢,就被老朱给宰了一顿,这特么和谁说理去。

不过转念一想,想到了西山,苏泽一下子又乐了,顺带看朱瞻基也顺眼了不少。

老朱家都是好人啊,西山那么大个聚宝盆,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给自己了。

唉......这真是,苏泽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老朱家都穷成这个比样了,打个仗都没钱,还对他这么好,这让苏泽都有些舍不得骂老朱家了。

苏泽笑呵呵的,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左右瞄了瞄,看朱高炽没在意后边儿,伸手一揽,揽住了朱瞻基的肩膀。

朱瞻基也不知道苏泽在乐呵什么,反正他也习惯了苏泽这样的举动,倒也没觉得任何不妥。

还是那句话,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两人放慢了脚步,勾肩搭背的凑在了一起小声滴咕着什么,时而还会轻笑几声。

这哪里像是当朝太孙和朝廷命官,活脱脱就是两个街熘子。

也就是朱棣没看见这一幕,不然他得思考一下他把苏泽放在朱瞻基是不是错了,总觉得苏泽会把朱瞻基给带坏了。

实际上朱瞻基这几年跟着苏泽已经被带偏了不少,除了不沾赌毒,其他的可就不好说了。

这一幕让跟着的那些太监宫女心惊胆颤,纷纷低头不敢多看。

那可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皇太孙殿下,居然有人敢在东宫如此大胆无礼,太子殿下还在前头呢!

这还不是最让他们惶恐的,最惶恐的还是接下来的一幕。

苏泽好像被朱瞻基气到了,直接一巴掌呼在了朱瞻基的头上。

就这么一个举动,跟在朱瞻基身边的几位太监宫女直接被吓的跪在了地上。

有人想要厉声呵斥苏泽这个目无尊卑的无礼之徒,朱瞻基横了一眼,那人被朱瞻基的眼神吓了一挑,立马住口不言,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

就在他们以为朱瞻基会恼怒责罚苏泽的时候,朱瞻基和没事人一样笑呵呵的和苏泽并肩往前走去,全然没当一回事。

这下子可让这些太监宫女懵圈了,太孙虽然好脾气,可也不会被人打了不吭声吧?

这位到底是谁,和太孙关系居然如此亲密?

这样的疑问浮现在了这些东宫的太监宫女心头,有心思活络的已经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后边的动静引起了前面朱高炽的注意,他回头一看,就看到两人并肩而立,朱瞻基脸上布满了笑容,彷佛遇到了极为高兴的事情。

这让原本打算呵斥出声的朱高炽动作一滞,低声和搀扶自己的两个太监说道:“走!”

两个太监也没多想,搀扶着朱高炽继续往前走去,步伐不紧不缓,就像是在为身后那两个肆意张扬的年轻人开路一般。

刚刚那一瞬间,朱高炽想了很多。

他原本打算呵斥的,毕竟朱瞻基是太孙,是君,就算和苏泽关系再好,苏泽也只是臣子罢了。

关系再好也要注意分寸,如此亲密的举动于理不合。

可他很久没看到朱瞻基笑的如此张扬,如此开怀了。

生在帝王家多有无奈,帝王家无私情,处处都是勾心斗角。

瞻基年幼时性子也很是活泼好动,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脸上的笑容就少了很多了。

好像他都好些年没见到自己的儿子有过这样的笑容了,肆意张扬,充满了活力。

既然儿子这么开心,他这个做老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有何不可呢。

他先是一个父亲,然后才是大明的太子。

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无忧无虑的度过这一生便可。

可.......他们生在帝王家啊!

不争的话,老二老三会放过他们一家人吗?

这些年朱高炽早就看透了,当他们兄弟三人跟着老头子骑马踏进南京城的那一天,一家人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想当年,他和老二是多好的兄弟,兄弟两人在南京城相互扶持,相依为命。

奉天靖难时,老二跟着老头子在外出征,他在家看守门户。

兄弟二人那时虽偶有争执,可终归还是骨肉同胞,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可如今呢,两人不和朝野皆知。

瞻基年幼的时候,老二还会抱抱瞻基,带瞻基出去玩儿。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二对瞻基越来越冷漠了,甚至有些敌视。

可能在老二看来,就是因为瞻基的原因,父皇才会立自己做太子吧?

也是,父皇自幼就喜欢老二,母后在时还为这个和父皇争执过不少次。

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那把椅子惹的祸。

可谁又能对那张椅子不心动呢?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不管他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朱瞻基也好,那张椅子他都要去争一争。

朱高炽抬头望天,晒笑一声,有些自嘲。

生在帝王家啊!

他又想到了身后的两位年轻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希望两人有始有终,君臣相宜吧。

今日两人亲密无间,翌日一个是君,一个是臣,还会如此吗?

坐上了那张椅子,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

世人只知那张椅子象征着权力和地位,又怎知那张椅子又意味着孤家寡人呢?

第八十二章:鼓吹科学 一路无话,待到了偏殿之后,朱高炽屏退众人,坐到了主位。

苏泽进了大殿便恢复了正常,重新拾起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正襟危坐的坐在下首,一旁坐着的是朱瞻基。

朱高煦倒没一上来就考教苏泽,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既然你先前敢在父皇面前保证三日后能上天,那么以前是否成功上天过?”

苏泽稍加思索便回道:“以前成功上天过。”

他也没说假话,虽然他没去过外太空,但坐过飞机啊,这应当也算上过天了吧。

飞机再怎么着也比热气球飞得高吧,何况他弄出来的热气球能不能飞都还没准。

朱高煦倒是没多想,随口问道:“既然你曾上上天去看过,那天上有什么?”

“殿下,天上没有神仙,除了空气便没什么了,神鬼之说乃是谬论。”

“臣虽未飞的太高,可臣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有人曾登顶过天下最高的山,登顶一看,天上并无他物。”

“古籍上还记载这天下有人能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可无一例外,他们遍寻天下也未曾发现神鬼之踪迹,由此可见神鬼之说乃是谬论。”

苏泽一本正经的吹牛逼,反正怎么说还不是靠他一张嘴。

他见过的东西多了,随便拿出来一件对朱高炽都是降维打击。

朱高炽思索片刻后问道:“这么说你所知的皆是来自一本古籍?”

“是的,殿下,那本古籍上记载的一些东西简直是闻所未闻,让臣心惊不已。”

“那能让本宫也看看这本天下奇书吗?”

朱高炽一听此言,双眼放光,天下竟还有如此奇书?

苏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这......恐怕不行!”

朱高炽连忙问道:“为何?”

“因为那本古籍臣看过之后便烧了。”苏泽摊开双手,一脸无奈的说道。

“你......你......为何要烧了?”

朱高炽急了,悬在空中的手指都在颤抖。

若是苏泽所说为真,那这本古籍被称为奇书也不为过。

“殿下,这也怪不得臣,臣当时觉得那本书是唬人的,压根没当回事,看过就给烧了。”

“直到臣按照古籍上记载的法子不断验证,才知道古籍上所说的句句为真,那时已经悔之晚矣。”

“不过殿下不用担心,虽说臣把古籍给烧了,不过大多都还是记得的。”

苏泽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示意朱高炽别急,他都记在脑子里了。

急什么呢,书我还没写出来呢,你现在要看,我去偷给你看啊?

朱高炽气的够呛,觉得那本古籍遇到了苏泽简直是暴敛天物,他竟然看过了就给烧了。

虽然暂时不知道古籍上所书是真是假,一本书而已,留在家中又能占多少地方。

结果苏泽倒好,看过了就给烧了,根本不去分辨真假,等到后来发现古籍上记载的都是真的,又开始后悔了。

可古籍烧都给烧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苏泽说他记得就真记得?

朱高炽喝了口茶水才觉得顺气了些,刚刚他差点想不顾身份揍苏泽一顿。

苏泽侧首的朱瞻基哼哧哼哧的憋笑,他之前也和他爹一样,觉得苏泽简直就是个混账。

你先别管上面写的是真是假,好歹也是古籍,留下来又怎么着,你非得烧了不成?

不过朱瞻基倒是没有觉得意外,这的确是苏泽能做出来的事情,吃饱了饭就砸锅的事情苏泽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就比如苏泽常挂在口中给他带来不少好东西的海外商人,苏泽还不是把人家榨干了之后就给埋了。

苏泽有些无奈的苦笑,这吹牛吹多了也不好,迟早有一天会露馅的,还得想个法子圆回去才行。

回去了他就写一本书出来,上面把手机,电脑,汽车还有一些高科技全都写上去,给这群土包子开开眼。

不管看不看得懂,就问你牛不牛吧,大明有这些东西吗?

朱高炽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之后又才问道:“听瞻基说你在清风县的时候开了学堂,里面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教授一些杂学。”

“所教授的杂学就是你从古籍上学到的东西?”

苏泽微微有些别扭,科学可不是杂学,而是通往真理的道路。

科学是一个建立在可检验的解释和对客观事物的形式、组织等进行预测的有序知识系统,是已系统化和公式化了的知识。

科学总是寻求发现和了解客观世界的新现象,研究和掌握新规律,总是在不懈地追求真理。

科学是认真的、严谨的、实事求是的,同时,科学又是创造的。

科学的最基本态度之一就是疑问,科学的最基本精神之一就是批判。

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除了儒学一家独大,其他学问都是不入流的杂学。

对于此苏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解释道:“在清风县的学堂,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教授科学。”

“科学?”朱高炽有些疑惑的问道。

苏泽正襟危坐,开始鼓吹科学。

“这门学问指发现、积累并公认的普遍真理或普遍定理的运用,已系统化和公式化了的知识。

“是对已知世界通过大众可理解的数据计算、文字解释、语言说明、形象展示的一种总结、归纳和认证。”

“科学不是认识世界的唯一渠道,可其具有公允性与一致性,其为探索客观世界最可靠的实践方法。”

见朱高炽一脸懵逼,苏泽只能无奈的换了种方式解释道:“通俗地说,科学不是信仰,而是拿证据说话。”

“它是一种态度、观点、方法!”

“就比如说,太阳为何会东升西落?”

“月亮为何会有阴晴圆缺?”

“如何能使火药爆炸的威力更大?”

“如何能使粮食更高产?”

“如何能送人上天?”

“如何让更少的生产力创造更大的价值?”

“这些都是臣现在通过科学的方式正在研究的。”

“科学不单单指一门学问,而是涵盖了很多方面的知识,归结总纳而来的统称。”

“现在清风县的学堂只是起步阶段,只教授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医学,农学,经济学其中一些最为基础的知识,并未涉及太深。”

说完之后,苏泽一脸期待的看着上方的朱高炽。

我都这样说了,殿下你应该能听懂了吧?

科学好啊,科学能让粮食的产量增加,能让火器更加强大,还能促进社会发展,让大明拥有更美好的明天。

朱高炽沉吟半响才干巴巴的说道:“本宫没听懂。”

苏泽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得,对牛弹琴了!

不过想想也是,想让这些古人一下子就接受科学的理念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人的固有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而且他说的也有点虚,听不懂也正常,若是朱高炽一听就懂了,那才奇怪了。

还是得想个法子这群土包子开开眼才行,只有把事实摆在他们面前,这些人才会知道科学的好!

想着想着,苏泽眼前一亮,三天后不就有一个机会吗?

学会科学便能上天!

这个噱头好啊!

儒学不教你咋上天,科学来教!

第八十三章:晚宴与赏赐 接下来,朱高炽又考教了一番苏泽的学问,多是一些儒家经典。

苏泽虽然对儒学不太感冒,但也对答如流,答的不算出彩,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不过朱高炽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让苏泽不要放弃对圣人经典的学习。

苏泽敷衍的点头应诺,心中则是没太当回事。

说实话,要不是还要借着儒学弟子,圣人门下这个名头,苏泽翻都不会翻一下和儒学有关的书籍。

也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儒学,主要是太生涩难懂了,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去钻研。

而他一直以来的时间都很紧张,在清风县忙着赚银子,进京之后就更忙了,不仅要赚银子,还得练兵,还得忙着筹备新学。

对他来说,有看书的时间,还不如琢磨一下怎么坑那些地主老财的银子。

一想到那些狗东西宁可把银子埋在地里都舍不得挖出来用,苏泽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银子你得拿出来用啊,埋在地里能生崽子啊?

看到那些地主老财赚老百姓的银子,比他自己亏银子都难受。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苏泽看不明白儒学经典,圣人学问,他现在吃的是以前的老本。

之前他写八股还能中个二甲进士,现在你让他写一篇八股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泽的不以为意,朱高炽皱眉,有心想说些什么,可他想了想又没开口。

这才第一次见面,双方也是第一次接触,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朱高炽算是受儒家学问影响的比较深的了,在他看来儒学才是正统,苏泽所说的科学无论再怎么深奥,终归也只是杂学罢了。

杂学可以学,但不可涉及过深,读书人终归是要回到儒学上的。

朱高炽历来十分亲近朝堂上的儒学读书人,说上一句信任有加也不为过。

朱高炽在早年把大部分时间用于儒术研究上,并接受他父亲挑选的学者的指导。

他们之中有杨士奇、杨荣、杨溥和黄淮等人,他们都培植了与他的友谊,并在他登基后担任了重要的行政职务。

而朱瞻基则不然,朱瞻基和朱棣有些相似,虽也重用儒学读书人,登基之后还不断提升内阁的地位,可他也在想方设法制衡这些读书人。

可他又没有他爷爷那么大的威望能镇住这些读书人,那怎么办呢。

朱瞻基想了一个法子,教导太监读书,将宦官集团推出来制衡文官。

他儿子朱祁镇重用王振,这个锅朱瞻基得背一半。

王振是明初蔚州的一个落第秀才,略通经书,在私塾教书,后来又做了教官。

或许是认为中举人、考进士这条荣身之路过于艰难,他便在明成祖永乐末年自阉入宫,当了宦官。

史称王振“狡黠”、善于伺察人意,入宫后颇得明宣宗喜爱,被任命为东宫局郎,服侍皇太子朱祁镇,也就是后来的明英宗。

朱祁镇幼年时期王振便常伴身边了,而王振便是朱瞻基送到朱祁镇身边的,这也为之后的王振专权埋下了伏笔。

朱祁镇也只是有样学样跟着他老子朱瞻基学罢了,只是他玩脱了,一不小心把自己送到了瓦剌留学去了,成为了有名的瓦剌留学生,大明战神。

明朝有名的太监不少,除了王振之外比较出名的还有刘瑾,魏忠贤等。

朱瞻基利用宦官集团制衡文官集团的计划虽然最终失败了,甚至为后来老朱家的皇帝开了不好的头,可由此也可以看出来朱瞻基与朱高炽对儒学态度的不同。

苏泽在心中默默将朱高炽和朱瞻基比较了一番,心中有了计较。

他想拉朱高炽一起对抗儒家是没有希望的了,只求朱高炽日后不会给他使绊子就行。

真正能拉到和他同一阵营的还是朱瞻基,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他忽悠了朱瞻基三年,导致朱瞻基如今与儒学渐行渐远,逐渐背道而驰了。

上方的朱高炽还在劝学,说儒学的好,下方的苏泽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朱瞻基,一下子心情就好了不少。

不愧是你朱瞻基,你特娘比老子还不耐烦!

只见朱瞻基低头喝茶,压根没听他老子说什么,任你说破天,他都当没听到。

当察觉到苏泽的视线,朱瞻基还低头朝着苏泽使眼色。

“你看,我爹就是这样,天天把儒学,圣人经典挂在嘴上,烦都烦死了!”

苏泽不屑的撇了撇嘴,你有本事当着你老子的面说我才佩服你,背地里使眼色算什么。

上方的朱高炽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有些心累,合着他刚刚说了那么多,这两人压根没听进去啊。

“罢了,时候也不早了,开宴吧!”

苏泽有心想跑路,东宫的饭菜也就那样吧,他是看不上眼的。

若是东宫的饭菜好吃,朱瞻基这狗东西也不会每天惦记着去他家蹭吃蹭喝了。

不过毕竟是太子的一番好意,苏泽也不好拒绝。

等到宫女们将饭菜端了上来,菜倒是不错,这时节居然还有新鲜的蔬菜。

可苏泽只是瞄了一眼就有些无语了,这菜怎么看都像是从清风县运到京城来的大棚蔬菜。

他之前是差人往皇宫和东宫送过一批新鲜蔬菜瓜果的,基本上每隔几天都会送一批过来,宫里也是给了银子的。

虽然有种想吐槽的冲动,但苏泽面上不显,老老实实的吃饭。

席间很安静,食不言寝不语,哪怕是朱瞻基都安安静静的吃饭,并无人出声。

简单吃了几口晚宴之后,苏泽就没有动快子了,只是耐心等着。

待朱高炽吃饱了放下快子,苏泽就向朱高炽请辞了。

他要抓紧时间回去漱漱口,东宫那些狗日的厨子做的饭菜也忒难吃了!

怪不得朱瑞澄和朱瞻基整天想着往苏家去蹭吃蹭喝,这些厨子都该拉出去杀头。

瞧着饭菜做的倒是很精致,可吃起来却是味同嚼蜡,简直是糟蹋了食材。

朱高炽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桌上的一块牌子让人送给苏泽。

“这是东宫的牌子,你拿着日后也方便些。”

苏泽眼前一亮,连忙道谢。

这可是是个好东西,他还正发愁宵禁要如何出城呢,没想到太子已经想好了。

有了这块东宫的牌子,日后他也算是特权阶级了,想什么时间出城就出城。

朱高炽也没多说什么,也没再赏赐给苏泽什么东西,只是让朱瞻基送送苏泽。

苏泽与朱瞻基两人结伴出了偏殿,刚出了偏殿门口苏泽就有些忍不住吐槽道:“我说,你家的厨子得换换了,做的菜也忒难吃了。”

朱瞻基无奈苦笑道:“没办法,宫里规矩多,想要吃点好的就只能开小灶了。”

“要不你把你家厨子送几个过来?”

苏泽没好气得斜了朱瞻基一眼,这小子最近有些膨胀啊,都敢伸手问他要人了。

想了想,苏泽说道:“也不是厨子的问题,他们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主要是少了点调料,总觉得差了点东西”

“这样吧,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些调料过来。”

“是啊,我就说我家厨子手艺也不错,为何没你家厨子做的那么好吃,合着是少了调料啊!”朱瞻基恍然大悟道。

苏泽呵呵一笑,也不反驳,东宫的厨子手艺是有的,只是喜欢玩些花活儿,讲究多,做出来的东西自然就少了那么点味道了。

说到了吃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苏泽皱眉说道:“那什么,你还是和太子说说,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多以清澹的蔬菜为主,少吃荤腥。”

“还有,到时候我送来的那些调味料最好不要加在太子的饮食里。”

“那些调料虽然味道极好,可吃多了还是会对身体有些损伤的,我们这些壮小伙不用怕,太子身体本就不好,还是要注意些。”

苏泽也是想到了刚刚席间,朱高炽好像对肉食多有偏爱,蔬菜却很少吃,于是多嘱咐了一句。

虽然太子的一些理念苏泽不认同,可苏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的身体这么恶化下去。

怎么说他现在都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党了,自然要站在东宫的角度考虑。

朱瞻基颔首说道:“行,之后我让厨房多注意一些。”

苏泽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一路闲聊结伴往东宫外走去。

半路上,有一个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凑了上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盒子。

宫女先是和朱瞻基行礼,然后弯腰躬身对苏泽说道:“大人,这盒子首饰是太子妃赏给你家幺幺姑娘的。”

苏泽有心想要拒绝,可朱瞻基一个劲的劝他收下,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苏泽朝着天空拱了拱手说道:“谢过太子妃。”

说完这句话,苏泽方才从宫女的手中接过了盒子。

虽然他和朱瞻基关系好,可那是私交,在这种场合下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这时代一般来说宫中的妃嫔赏赐大臣一般不会直接赏赐,而是赏赐大臣的家卷。

所以这东西明面上是赏赐给苏幺幺的,实际上还是赏给苏泽的。

苏泽如今还未成亲,家中没有家卷,苏幺幺是他的贴身侍女,在这个时代也被视为通房丫鬟,因此太子妃赏赐给苏幺幺是合乎礼仪规矩的。

再加上苏幺幺和嘉兴郡主有私交,太子妃会有今日之举也不算突兀。

第八十四章:苏泽顿悟 待宫女走后,苏泽捧着盒子掂量了一下,也没太当回事。

宫里的赏赐对他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吧,象征意义大过了实际意义,撑死了几千两银子。

与其赏赐他一些首饰什么的,还不如给他折算成银子。

这话苏泽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决计是不会说出来的,说出去了那就是蔑视皇家了,少不得要吃苦头。

人家皇家赏赐你东西那是荣誉,你非要较真价值,那就是不给皇家面子了。

东宫门口,苏泽与朱瞻基告别,约好了三日后一起上天。

苏五等人一直在东宫附近等着苏泽,东宫的侍卫得了上面的吩咐也没驱赶。

苏泽接过了苏五递过来的缰绳,将手中的盒子扔给了苏五,翻身上马,一行人骑马往城外走去。

来时下午,去时已经天黑了,街道上并无太多行人,与清风县的灯火通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街道两旁偶有一些乞丐还在行乞,若不是苏泽将绝大部分流民都迁往了西山,京城的街道上还要多出不少行乞的乞丐。

一场大雪,不知道多少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朝廷也顾不过来所有人。

原本京城还是有施粥的地方的,可自从苏泽接过了这差事之后也就撤了,这也是为何如今京城还有一些乞丐存在的原因。

苏泽吩咐苏五,让他沿路送些银钱给这些无家可归的乞丐,银钱不多,只够点吃食果腹罢了,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反正有东宫的牌子在,也不用担心出不了城,苏泽也不急着回家,就当做好人好事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既然他有多余的银钱,那他也愿意救助一下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再多的也许无能为力,让这些可怜人吃一顿饱饭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那些乞丐接过银钱朝着苏泽跪拜的时候,苏泽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这还是天子脚下都还有这么一副光景,那大明的其他地方呢?

他们做错了什么呢,要让他们遭受这样的苦楚?

只是想有个栖身的地方,吃上一口饱饭为何都如此之难?

这是时代的悲哀,是朱家皇室的悲哀,是整个大明的悲哀。

苏泽愈发坚定了他之前的想法,大明这样下去不行,需要一场变革!

“老丈,起来吧,不是说让京城里没饭吃的人都去西山吗,老丈你为何没去?”

苏泽下马,走到了跪在地上的一位老人身前,轻声问道。

老人穿的很单薄,瘦弱的身躯在这寒冷的冬天冻的瑟瑟发抖。

先前苏泽虽然有所感触,但感触不深,见的多了,也就有些麻木了,他一个人也救不过来。

可当看见这一位老人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苏泽有些看不下去了。

彷佛又回来刚来的那一天,睁开眼第一眼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以及递过来的一张粗粮饼子。

苏泽看不下去,想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苏五连忙阻止道:“少爷,你身子弱,禁不住寒,我来吧。”

苏五说完,不由分说的脱下了自己的棉袄披在老人身上。

老人先是推辞,见推辞不过便千恩万谢的道谢,嘴唇哆嗦着说道:“公侯万代,公侯万代。”

可能对老人来说,公侯万代便是他能想到最能表达感谢的词语了。

苏泽抿了抿嘴唇,眼神复杂,又重新问了一遍老人为何没去西山。

老人哆嗦着嘴唇回道:“可不敢去,可不敢去!”

苏泽皱眉问道:“朝廷都发了诏令了,为何不敢去?”

老人有些害怕的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周围没什么人方才咽了口唾沫回道:“俺家是北通州的,家里受了灾,县里不管,没有了活路才到京城来的。”

“听人说,京城里好心人多,来京城还能吃上口饭,去了西山谁管咱们啊!”

苏泽听完老人的话先是愣了愣神,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京城好心人多,留在京城好歹有条活路,西山是什么地方,只是一块荒地罢了。

还是宣传不到位,不少流民都觉得西山不如京城,留在京城还有口吃的,去了西山的不毛之地有什么?

原来倒是他好心办坏事了,苏泽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老丈,你听我说,西山那边太孙正在安置流民,你去了便是!”

“都是我大明百姓,太孙和陛下会管大家的!”

老人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低头不敢看苏泽,显然是不相信苏泽的话。

苏泽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中有些憋的慌,大明的皇太孙都不能让这些人有安全感吗?

苏泽有心想说什么,可良久只是长长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重新翻身上马。

也许不是不信任太孙,而是不信任朝廷的官了。

没听见刚刚的那位老人说吗,他家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北通州,受了灾当地的官员不管才被逼无奈来京城的。

朝廷的信誉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被那些狗东西给败坏的。

搭建个棚户区,每日施粥,给这些无家可归的百姓一个住的地方和一碗吃的花得了几个银子?

一个个的当了官就只惦记着捞银子了,全然不顾治下百姓,这种人也配当官?

苏泽都想不明白了,这些狗东西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就说区区一场雪灾为何京城多了这么多流民,合着是下面的那些狗东西舍不得掏银子安抚,全往京城赶。

银子这个东西没人不爱,谁还会嫌钱多呢。

苏泽也不例外,他也爱银子,可他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从来不会昧着良心赚老百姓的钱,也瞧不上老百姓兜里的三瓜两枣。

可能是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不缺银子不代表别人不缺银子。

可他觉得既然做了官,那总得对得起身上那件衣裳吧?

总不能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只是为了升官发财捞银子吧?

全然不顾治下百姓的生死,这样的人也配称为读书人,也配以圣人门下自居?

苏泽骑在马上沉默不语,心中有一股无名之火积蓄在胸口,压抑的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跟着他的那些家丁也察觉到了他心情不好,一个个闷声跟在他后头。

待快要到城门口的时候,道路旁边冒出来一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拦在路中间。

那人站在路中间朗声道:“苏指挥请留步,我家指挥使大人请苏指挥移步一叙!”

苏泽勒马,阻止了苏五想要上前的举动,眼睛死死的盯着挡在前面的锦衣卫。

“本官和你家指挥使没什么好说的,滚开!”

那人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还没等他张口,苏泽有些不耐烦的一鞭子抽了过去。

“滚开!”

“啪”的一声,鞭子正中面门,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开始嚎叫。

苏泽视若无睹继续驱马前行,他现在火气正大着呢,看到锦衣卫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他和锦衣卫又不对付,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派人截杀他的事情还没完呢,他不去找锦衣卫麻烦就罢了,锦衣卫还敢来找他,可不是找死呢嘛。

他也不怕打错了人,纪纲带出来的锦衣卫出来的手底下没有几个是干净的,打了就打了,有本事让纪纲去和陛下告状去。

苏泽现在恨不得把天底下的狗官都给杀干净,这锦衣卫好死不死飞凑到他面前,给他一鞭子都是轻的。

苏泽领着家丁侍卫来到城门口的时候,时间还未到宵禁的时辰,可看守城门的将士已经拦住了苏泽一行人,不让他们出城。

守城的百户看也不看苏泽等人,打着哈欠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城门已经关上了,想要出城明儿请早。”

苏泽阴沉着脸说道:“还未到宵禁的时辰!”

百户摸了摸下巴说道:“可城门已经关上了,你们想要出城只能等明天了,这是规矩!”

说到这里,百户话音一转又说道:“想要出城也不是不行,就看你懂不懂规矩了。”

说话间,百户搓了搓手指,意思很明确,想出城可以,得交银子。

守城门的百户见苏泽一行人气度不凡,便动了小心思,想要敲上一笔。

这也是为何还未宵禁,他们便守着城门不让人出去的原因。

提前一点时间封锁城门也不是什么大事,遇到了肥羊能捞一笔是一笔。

一般情况下其他人都会吃了这个哑巴亏,乖乖给他们送上一份银子,可偏偏他们遇到了苏泽。

苏泽根本懒得和这些人多费口舌,直接将那块东宫的牌子扔给了守城门的百户。

他也没心情教训一下这狗眼看人低的百户,因为他知道教训了一个还有另一个。

就算他今日教训了这个百户又如何,根本解决不了大明官场上逐渐开始风靡的贪污腐败的问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时今日这百户敢敲诈勒索来往城门口的行人,明日指不定还敢干出什么事情来。

也就是当今陛下朱棣还算贤明,压得住下面的人,下面的人还不敢肆无忌惮的伸手罢了。

等到了以后,整个大明各种贪污腐败的现象那就更加严重了。

什么冰敬,炭敬,还有雅贿在大明官场上屡见不鲜。

洪武皇帝朱元章杀贪官杀的那么狠,都没能彻底杜绝着这种不良风气,苏泽虽然看不过眼这种风气,但暂时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解决。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图书馆管理员,除了身上还挂着一个太孙亲军指挥使的头衔,手上根本没有实权。

人生就是如此,事事多有无奈。

百户接过牌子先是不以为意,等看清了牌子上字之后顿时脸色一变。

他知道这次是踢到了铁板,连忙点头哈腰的招呼着人让开了路,恭恭敬敬的目送苏泽出了城门。

行至城外,苏泽扭头望去,大开城门的京城就像是一头卧倒在大地上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欲要择人而噬。

“驾!”

苏泽嗤笑一声,也不知在笑这世道还是笑之前那个看守城门的百户,一拍马背扬长而去。

等回到家中之后,苏泽将太子妃赏赐下来的首饰递给了苏幺幺,接着便一头钻进了书房。

苏幺幺一开始还挺开心的,毕竟这是太子妃赐下来的,她虽不爱首饰但也知道这其中的价值。

可等到她发现苏泽将自己锁在书房的时候,她便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了。

“少爷,你怎么了,你开开门啊!”

苏幺幺焦急的在书房外拍门呼喊,结果房中没有半点声音传来,只有一盏油灯的微弱光亮透过门缝照了出来。

苏泽将书房的门反锁,任由苏幺幺如何呼喊都不做回应。

苏幺幺急得六神无主,连忙喊来了跟着苏泽出去的苏五。

“少爷怎么了,为什么出去了一趟就这样了?”

苏五看了看紧闭的书房门口,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刚刚少爷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他也不知道苏泽为何突然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面。

苏幺幺急的跳脚,可她又不敢不经过苏泽允许贸然闯进苏泽的书房,于是她有些委屈地蹲在地上小声呜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可她就是见不得苏泽不开心。

苏泽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呆着,和谁都不说说话。

小小年纪,从未经历过太多的她想不明白,可她见到苏泽不开心就是没来由的有些伤心。

苏五抿了抿嘴唇,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站立在书房的门口当门神,守护着书房里的苏泽。

书房里的油灯亮了一整晚,苏泽彻夜未眠,书房外面的苏幺幺和苏泽也跟着守了苏泽一整晚。

当拂晓降临,天空泛起鱼白,苏泽才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吱呀!”

听到门开了的声音,苏幺幺和苏五连忙抬头望去。

当看到苏泽的第一眼的时候,苏幺幺险些惊叫出声,苏五愣在当场。

只见苏泽披肩散发,衣衫不整,神色憔悴,双眸中布满了血丝。

苏五下意识地往书房中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张堆满了书房。

所有的纸上都只写了一个“杀”字,让苏五莫名的有些心惊胆颤。

苏泽看向苏五,伸手揉了揉苏幺幺的头,涩声说道:“小五,明日开始我和你们一起训练。”

苏五还未从刚刚惊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苏泽轻笑一声,眯眼望向天空,轻声呢喃道:“天亮了!”

他昨晚冥思苦想了一整晚,要怎么才能彻底杜绝贪污腐败呢,要怎么才能实现他心目中的所思所想呢。

想来想去,也只有杀罢了,杀尽一切反对者,杀尽一切挡在路上的敌人,杀到天下无人敢贪,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海晏河清!

以前他想着做个读书人挺好的,辅左朱瞻基一样能实现他心目中的抱负。

可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他想明白了,与其寄希望于别人,还不如寄希望于自己。

读书人最多也就坐到内阁首辅的位置,可做到了内阁首辅又如何,还不是要受制于皇室?

若是某天老朱家翻脸了,朱瞻基不和他并肩作战了,难道他还能放弃不成?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当读书人,当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好了。

枪杆子里出政权!

前方无路那就杀出一条血路来,就算是逼也要逼老朱家和他一起走下去。

苏泽遥遥望向京城,望向皇宫方向,微微凝神,有些疑惑。

陛下,你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会让我去练兵吗?

你也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吗?

你也知道我和太孙想做的事情需要杀出一条血路,才会提前为太孙铺路吗?

苏泽觉得他愈发看不透那个老人了,不,应该说他从未看透过。

似乎老人早就想到了日后会有人头滚滚的那么一天,才会未雨绸缪的为朱瞻基组建亲军。

镇国卫......

朱瞻基亲军的名字,让镇国卫自主研发火器,朱棣并未要求苏泽交出新式火器的制造图纸。

朱棣难道不知道新式火器比大明现在的火铳好吗?

可为何朱棣从未提过让苏泽交出新式火器,装备大明其他军队,而是只装备了镇国卫。

镇国卫就是朱棣给朱瞻基留下的一把刀,他只是执刀人罢了。

以前苏泽并未深思,如今想来却是有些细思极恐。

苏泽之前不明白朱棣为何点名要镇国卫参加开春之后的北征,一支刚建立的卫所,用得着这么急着上战场吗?

现在苏泽倒是多了一些想法,若他所料不差,北征之后,镇国卫将会扩军。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那位老人为了他孙子未雨绸缪铺路罢了,可谓是用心良苦。

苏泽沉吟半响,晒笑一声,他不信朱棣能算到一切。

若是朱棣算不尽一切,那其中他能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

朱棣想让他成为朱瞻基手中的一把尖刀,那就得用好了。

刀不仅能伤人,用不好还会伤己的。

以前苏泽不会做此想,那样他会觉得对不起朱瞻基的信任,可现在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转变。

大明想要变革,朱家皇室是一座绕不过去的大山。

而他不能总想着依靠皇室来推动变革,他自己必须也要掌握足够的话语权才行。

只有这样才不会受制于人,皇室也是他需要抗衡和甚至推翻的。

一切封建的,腐朽的,落后的制度都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在君与民之间,苏泽选择站在了民的那一边。

大明可以继续有皇权,但皇权不能挡住大明前进的路。

苏泽枯坐书房一整晚,一朝顿悟。

第八十五章:狠起来连自己都弹劾 奉天殿,此时正是早朝的时候,大殿中的气氛有些诡异。

早朝才刚刚开始,左都御史刘观就拿出一本账册,弹劾文武官员三十余人与锦衣卫勾结,欺君罔上。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御下不严当场被拿下,关进诏狱,听候发落。

其余三十余文武官员悉数下狱,严查到底。

纪纲沉默不语,并没有为自己叫冤,任由禁卫将他带了下去。

自从知道王康那个狗东西给了苏泽一本账册,纪纲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他才会火急火燎的想要从苏泽哪里拿回账册,甚至不惜在清风县到京城的路上截杀苏泽,只是并未成功罢了。

苏泽进京之后一直没有动静,纪纲都以为苏泽不会拿这本账册做文章了,于是纪纲派人去找苏泽,想和苏泽谈一谈。

毕竟苏泽如今也算是陛下跟前的红人,纪纲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着和苏泽缓和一番关系。

结果苏泽一点面子不给,还打了他派去的心腹。

纪纲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并不意外,甚至早有预料。

不过他也不是太担心,王康已经死了,那本账册上记载的账目也牵连不到他。

正如他所料,陛下还用得着他,并没有因此追究他,只是治了他一个御下不严的罪。

因此纪纲也没有叫屈喊冤,坦然的接受了处罚。

诏狱那是自家地盘,就当是进去休假了。

纪纲被带下去之后,刘观紧接着又弹劾京城周边四县官员,坐视治下百姓受而灾置之不理,枉为一地父母官,严重渎职。

陛下下诏,责令锦衣卫捉拿四县主官来京受审,彻查四县主官渎职之责。

刘观嘴巴都快笑裂开了,他还正愁今年的政绩呢,结果大清早皇太孙就给他送来了一本账册和那几个县令渎职的证据。

这一下子别说今年的政绩有了,就连明年的政绩都有了,还能借此讨好皇太孙,何乐而不为?

朱瞻基给刘观的证据就是苏泽大清早送过去的,再由朱瞻基转交给刘观。

刘观作为左都御史本职工作就是干这个的,交给他来弹劾最合适不过了。

虽然刘观也不是个啥好东西,但这也不妨碍苏泽先利用他一番。

刘观的贪腐在永乐朝就已“享誉”朝野上下了,刘观还制定出了明朝贪腐的标准套路,作为御史头子知法犯法。

这孙子比较贼,他本人从不直接出面收受贿赂,反而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但是他的儿子刘福则打着老爹的旗号到处收贿、索贿,不从的就交由刘观“处理”。

苏泽现在也就没有证据,不然今天高低也得把刘观给送进去。

群臣以为今日就到此为止了,这还没等群臣松口气,更大的来了。

原清风县县令,现镇国卫指挥使苏泽今日早朝于午门外负荆请罪。

弹劾顺天府上下官员二十余人,弹劾锦衣卫上下二十余人,弹劾吏部上下大小官员十余人收受贿赂,欺君罔上,并有证据呈上。

而行贿的人,正是原清风县县令苏泽!

这下子轮到顺天府府尹傻眼了,连忙出班大喊冤枉。

朱棣视若无睹,根本不想听顺天府府尹废话,令人将顺天府府尹一干人等带下去,彻查到底,一应家产全部抄没充公。

最懵的还是那些御史和言官,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苏泽到底要做什么。

刘观也就罢了,毕竟他是左都察御史,弹劾人就是他的本职工作。

你苏泽现在是武将那一堆的,好好练兵不行,非要和咱们这些御史言官抢饭碗是吧?

苏泽一次弹劾的官员,比他们专门干这事的人一年弹劾的都多。

最特么关键的是,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弹劾。

此举不知道让多少官员大跌眼镜,目瞪口呆。

而更加耐人寻味的是陛下对苏泽的处罚。

被苏泽弹劾的那些官员纷纷下狱,家产全部抄没充公,而对苏泽的惩罚则是罚俸三十年,杖责三十。

群臣都傻眼了,陛下你这屁股也太歪了吧。

凭什么收贿赂的人要下狱,而行贿的人只是轻轻的罚俸?

虽说行贿不是什么大罪,可这么轻的处罚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若是寻常人行贿官员也就罢了,苏泽那可是朝廷命官,贿赂上官理应重罚才对,而不是如此轻的处罚。

是的,群臣都觉得陛下对苏泽的处罚太过轻了。

杖责三十根本没人在意,谁还不知道宫里的板子是怎么打的啊!

宫里打板子的人都是手艺人,有手艺在的,要怎么打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若是陛下想要你死,杖责三十能要了你的命。

可要是陛下不想让你死,有心偏袒。

杖责三十就和挠痒痒一样,除了点皮外伤,屁事没有,打完了还是活蹦乱跳的。

罚俸三十年在百官眼中更是个笑话,谁不知道老朱家的俸禄不好拿,一年到头俸禄也就那么点。

而苏泽三年来行贿的数目足有二十多万两白银,三十年俸禄对苏泽来说可有可无。

再者,百官这些天也都知道了,最近风靡京城的那些新鲜蔬菜瓜果,背后的东家正是苏泽。

还有那什么火锅店,也是苏泽家的产业。

有好事者曾经算过,苏泽就这么两家产业,每日进账绝对不少于白银两千两。

他苏泽是缺银子的人吗?

他苏泽看得上你老朱家那三瓜两枣?

百官心里一下子就不平衡了,咱们做生意都得偷偷摸摸的,可那苏泽如此明目张胆,陛下不处罚也就算了,居然还如此偏心,这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对此苏泽只能呵呵一笑,一群傻叉,他苏泽的买卖和生意那是给朱棣上了贡的。

蔬菜瓜果生意有宫里的股子,火锅店有朱瞻基的股子,都是国营产业!

他苏泽就是个打工人,给老朱家打工的,陛下为什么要处罚他?

再说了,那些产业都是挂在苏幺幺名下的,他也按照朝廷律法交了商税,无论从什么方面说,他苏泽都是没有违背大明律的。

还是那句话,苏某人主打的就是忠君爱国,违法乱纪的事情那是一件都不会干的。

苏泽如何想的,其他人不知道,只是大家或多或少心中有些兔死狐悲。

有官员心理不平衡,觉得朱棣对苏泽的处罚太轻了,纷纷上奏,要求严惩苏泽,以正国法!

结果朱棣轻飘飘的表示,苏泽虽有过错,但检举有功,功过相抵之下,罚俸三十年已经不轻了,如有再犯,决不轻饶!

这话一下子就堵住了那些人的口舌,就算有人心中不平也只敢心中腹徘,不敢多说了。

陛下明摆着要偏袒苏泽,还要和陛下对着干不成?

今日一日下狱大小官员上百人,还嫌牢里不够拥挤,要上赶着进去包吃包住?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陛下身前的那条疯狗都栽了,没人再敢去触朱棣的霉头。

这件事也给很多官员提了个醒,日后谁的银子都能收,绝对不能收苏泽那个狗东西的银子。

那狗东西简直就不是个人,端起碗来吃饭,放下快子骂娘。

尤其是收了苏泽银子的那几十个官员,如今正在心中痛骂苏泽。

想当初他们也不想收苏泽的银子的,事情太大了,一旦被查出来那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可苏泽给的实在太多了!

他们原想着苏泽不会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结果苏泽那个疯子他还真干了,苏泽狠起来连自己都举报弹劾!

咱们这些收贿都进去包吃包住了了,你这个行贿的人能落的个好?

结果苏泽这个奸臣,佞臣,屁事没有,他们反倒遭重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收贿在永乐朝不是什么大罪,至多也只是抄家下狱,要不了命。

若是洪武朝,他们这些人都该被剥皮揎草。

可永乐朝对于贪污一事的容忍度相比洪武朝还是算高的了,被查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去牢里关个几年。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这些收过苏泽银子的人手底下就没有干净的,到时候数罪并罚,那可不是抄家关几年那么简单了,说不定直接就给砍了。

一时间苏泽的风评在文武百官的心中直接一下子跌到谷底,在官场上的名声臭不可言。

先前还是有不少人为苏泽说上两句公道话的,捐款那事怪不得苏泽。

可如今没人敢说了,朝堂公认苏泽就是个祸害,谁沾上了谁倒霉。

苏泽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陛下明摆着要偏袒,他们心里那叫一个别扭。

苏泽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他问心无愧。

那些狗东西收他贿赂是事实,不仅收他的银子,背地里还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他有证据在手里。

再者说了他虽然行贿了,可他的银子都是干净银子,都是辛辛苦苦凭本事赚来的,绝对没有占老百姓一份便宜。

他苏泽是个有良心的人,要坑就坑那些有钱人的银子,绝对不会坑老百姓一分钱。

无烟煤出来了,他都打算只卖几文铜钱,让利于百姓,让普通百姓也能烧得起无烟煤。

就这,谁敢说他苏泽赚的都是昧心钱?

行贿也只是无奈之举,他只是不想太引人注目,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美男子。

他一开始只想在清风县做个土皇帝,所以才会行贿让那些人不要将清风县的消息泄露出去。

可现在老朱都知道他先前干的那些破事了,并且说了既往不咎。

那银子不就白花了吗,苏泽越想越气,干脆直接自爆,把那些收过他银子的狗东西全部拉下水。

先前他也只是弹劾了一个,没想着自爆。

可昨晚见过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他知道他错了,错的离谱。

贪官污吏,绝不容姑息!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真是一心为国为民,两袖清风的好官,绝对不会收他的银子的。

这也算是钓鱼执法了,水收我银子,那他就不是好人。

因此苏泽觉得举报了也没啥,就那些收他银子的狗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抓起来关到牢里。

他也不知道朱棣会怎么处罚他,可他想来朱棣不至于会杀了他,被责罚也是他活该,他认了!

说的再好听,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他都行贿了。

无论在什么时代,行贿都有罪!

因此他刚刚被打板子的时候没吭声,被罚俸也不意外,都是他罪有应得。

甚至他觉得朱棣的处罚都有些轻了,来之前他都想好了,这次不死也会脱层皮。

可他还是来了,就算被关进大牢也要来,因为他良心难安。

苏泽在宫外被打了三十大板之后,拍了拍屁股站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前来宣旨的小太监脸色不太好看,这位爷也太肆无忌惮了。

打了三十大板呢,你跟个没事人一样,好歹也要装装样子啊!

你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打板子掺了水份嘛。

苏泽起身之后,见小太监还没走,微微有些诧异。

迟疑半响,他才有些不情不愿的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有些肉疼似的递过去一块碎银子。

听说宫里的太监宣旨都是要塞点好处的,苏泽也是想着入乡随俗,拿点碎银子打发了得了。

小太监瞬间脸色大变,连连后退。

“苏大人,你这是干啥,咱家不是那样的人,收回去,快收回去!”

小太监都快吓尿了,他可不敢收苏泽的银子,苏泽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

没看见那些拿过苏泽银子的人现在都进去吃牢饭了,还有不怕死的敢收苏泽的银子?

苏泽微微有些讶异,你不收就不收,反应那么大干嘛?

咋,老子的银子烫手?

苏泽撇了撇嘴,将碎银子重新塞回袖子里,不收正好,不收老子拿去做好人好事去。

小太监见苏泽收回银子才松了一口气,慌不择路的扭头便走。

他可不敢收苏泽这煞星的银子,万一哪天这位爷记起来了这茬找他麻烦怎么办。

为了那么点碎银子,犯不着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小太监走后,苏泽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踱步到宫门口,双手负后,一人独自站在宫门口,静待群臣散朝。

此次之后,他就真的问心无愧了,清风县的一切都可以翻篇了。

他要在这里给朝堂上的诸公提个醒,以后贪污受贿可要小心点,他苏某人盯着诸位呢。

看守宫门的那些禁卫看到苏泽又站在宫门口,一个个脸都绿了,这位又要在宫门口舌战群儒?

上次的事情这些禁卫可还没忘记,说起来也就十多天前的事。

这位不会又想着再来一次吧?

领头的禁卫统领想了想,走到了苏泽面前,沉声说道:“苏大人,这里是皇宫重地,不宜喧哗。”

苏泽斜眼一看,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

禁卫统领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苏泽直接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就扔了过去。

禁卫统领脸色一变,连忙说道:“大人,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担心大人会被宫里问责。”

苏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不碍事,有什么事情本官担着,和你们没关系。”

“这银子你拿着,下值了请兄弟们喝点酒,这大冷天的兄弟们当值也都不容易,喝点酒暖和暖和身子,陛下不会怪罪的。”

苏泽是认真的,给太监送银子他不乐意,请这些大冷天还在辛苦执勤的军士喝酒还是愿意的。

禁卫统领欲言又止,转念一想这位苏指挥是太孙身边的红人,既然他都说了没问题,那应该没什么事。

他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兄弟们,一个个的眼巴巴的都在看着,最终还是收下了那锭银子。

“那就多谢大人了!”禁卫统领收起了银子,一脸笑意的说道。

苏泽摆了摆手,示意禁卫统领回去当值,禁卫统领也没当回事,拿着银子笑呵呵的回去了。

人家是太孙面前的红人,镇国卫指挥使,看不上他们这些普通禁卫很正常。

虽说这位才被打了三十大板,可他也看到了,那三十大板轻飘飘的,打板子的和没吃饭一样,一看就知道是陛下授意的。

因此禁卫统领也没太当回事,他只是个小人物,要不然也不会大冷天还苦兮兮的在宫门口看门。

也就是他还不知道,就在刚刚,几十个朝廷大员就因为收了苏泽的银子已经进去了。

有资格上朝的当场就被拿下了,没资格上朝的已经有人去抓了,只是因为还没散朝,消息还未传出来。

禁卫统领也只知道苏泽刚被打了三十大板,他可不知道苏泽是因为给人塞银子被打的。

若是他知道了,那他就笑不出来了,打死都不敢收苏泽的银子。

这银子他拿着烫手,害怕哪天也被苏泽给送进去了。

第八十六章:此子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早朝结束后,不少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今日的早朝让不少的官场上的老油子都有些看不透了,处处都透露着诡异二字。

先是刘观,突然发难,跳出来弹劾了不少人。

然后又是苏泽自己弹劾自己,拉了不少人下水,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索性之后倒是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没有牵连更多的人。

可这也足够骇人听闻了,一日之间,因为贪污受贿,下狱官员超过一百人,说是永乐朝最大的贪腐桉也不为过。

其中吏部是重灾区,上至侍郎,下至小吏,皆有人贪污渎职,欺君罔上。

顺天府更是从上到下,一个不落,统统下狱了。

吏部尚书蹇义脸色十分难看,吏部在他手底下出了这么多贪官污吏,他难辞其咎。

虽说陛下没有怪罪他,可他也觉得脸上无光,散朝之后便脸色阴沉的疾步走向宫外。

与之相比,刘观可谓是春光满面,一脸得意。

他今日可算是长足了脸面,一口气查出来那么多贪官污吏,算是不小的功劳了。

只是得意过后,刘观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无他,他屁股底下也不干净,收受贿赂的事情他也干,不止是他,朝堂上很多人都在做。

他这次虽然在陛下面前立了大功,可也得罪了很多人。

这次得罪了这么多人,万一被谁记恨上了,日后在背后抽冷子给他来上一下子,他也得进去吃牢饭了。

刘观见蹇义脚步匆匆,神色阴沉,心中咯噔一下,这别不是把蹇尚书给得罪死了吧?

刘观想了想,顾不得都察院那些御史的恭维奉承,推开众人,连忙快步跟上蹇义的步伐。

他还得为自己缓颊一番,免得因此得罪了这位吏部天官。

蹇义可不是一般人,此人深得朱棣信任,在朝野上的名声也是极好的,又身居高位,由不得刘观不重视。

纪纲都因为御下不严进了诏狱,可吏部同样也出了那么多贪官污吏,渎职之辈,陛下却没有责罚,由此可见陛下对蹇义有多倚重。

“蹇大人,留步!”

刘观追上蹇义,气喘吁吁的叫停了蹇义。

蹇义驻足转身,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不知刘大人有何赐教?”

蹇义的语气算不上好,他本就不喜欢刘观的为人,两人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再加上今日这么大的事情,刘观居然没和他通气,他对刘观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按理说,都是官场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该留点余地。

倒不是说刘观弹劾错了,这本就是都察院的本职工作,蹇义也不会因此迁怒刘观。

可刘观千不该万不该,将事情做的这么绝。

一般来说,若是弹劾某部堂的人数过多,都察院都应该与该部堂主官知会一声,部里面先自查一番,好歹让部堂主官在陛下面前有个交代,不至于蒙在鼓里。

他刘观也曾在礼部当过主官,这点潜规则心里应当门清才是,结果这次把事情做的这么绝,自然有些得罪人了。

刘观也自知理亏,连忙解释道:“蹇大人,不是在下不想先知会你一声,实在是时间来不及。”

“那些账本和证据,在下也是在临上朝前才收到的。”

“若是一般人送来的,在下不会如此着急,关键是送账本来的人身份不简单,容不得在下拖延。”

蹇义脸色稍缓,若是这样,那倒是怪不得刘观了。

“送账本来的是谁,让你如此慎重对待?”

刘观左右张望了一番,眼角余光瞥向了后方不远处的跟在太子身边的朱瞻基。

他也不敢明着说,毕竟那是皇太孙,可为了不得罪蹇义,他还是为自己开脱了一番。

这事不能怪他,他也是被逼无奈,皇太孙让他做的,他能怎么办?

蹇义顺着刘观的目光望去,心中了然。

难怪,他就说刘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一年到头都查不出来什么,今日怎么突然一口气揭发弹劾了几十号贪官污吏。

原来是太子和皇太孙的关系,若是如此他倒是不意外了。

太子和皇太孙差人送去的,刘观如此慎重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其中还有些疑问,太子和皇太孙从哪里来的如此详细的账本和证据?

要知道,这些东西可不是想拿就能拿到的。

谁会那么傻贪污受贿还留下来证据?

蹇义有些疑惑,但他倒也没和刘观多说,只是叹了口气。

“罢了,也是本官失职,回去就彻查吏部上下,争取将功补过吧。”

刘观见蹇义的脸色好转,心中松了口气。

当官靠的不是打打杀杀,靠的是人情世故,若是这点都不懂,活该一辈子在官场底层厮混到死。

蹇义不说话,刘观也不再多言,只是也不曾走开,与蹇义结伴同行。

蹇义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他不喜欢刘观,可刘观非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也没什么办法。

两人行至宫门口,快要出宫门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宫门口有一个人影驻足而立。

蹇义还没说什么,刘观笑了笑说道:“是苏谨言,他站在宫门口做什么。”

蹇义没说话,只是脚步加快了几分,他也有些好奇。

待两人走近,只见苏泽身边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义愤填膺。

这些人多是被苏泽拉下水的那些官员的同窗好友,正在为自己的好友鸣不平。

苏泽这个行贿的屁事没有,说是打了三十大板,罚俸三十年,可比起受贿而抄家下狱的人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他们自然心中不平衡,想要为自己的好友讨个公道。

面对众人的口诛笔伐,苏泽充耳不闻,只是幽幽的笑道:“诸公日后收银子可得小心些,免得遇到和我一样不要命的人,冒着下狱的风险也要咬你们一口。”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熄声,一个个面面相觑,就连那些已经走远了的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驻足。

别说,苏泽这话还真特么有几分道理。

万一日后收银子的时候遇到了和苏泽一样不要命的,偏要干出那等损人不利己勾当的人,还真有些难缠。

你收了他的银子,他反手举报你贪污受贿,你进去包吃包住,他运气好的话屁事没有,就问你怕不怕。

苏泽身为朝廷命官,贿赂上官,检举有功,只是被责罚了三十大板,和罚俸三十年。

三十大板嘛,就和挠痒痒差不多,没看见苏泽被打完了还活蹦乱跳着嘛。

罚俸三十年,也就那样吧,能几个钱啊。

虽说苏泽是因为陛下偏袒才被责罚的如此轻,可谁知道陛下对其他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帝心难测,怕就怕陛下日后对那些行贿,反手又检举的人也是如此对待。

苏泽这招恶心就恶心在,不管这些人怕不怕,日后贪污受贿的时候肯定得更加小心些了。

万一遇到了苏泽这样专干损人不利己事情的人,哭都没地方哭。

毕竟行贿的人,陛下也许还会网开一面,可他们这些受贿的就得进去包吃包住,这谁顶得住啊,成本也太高了。

一下子,那些围着苏泽的人也顾不得为自己进去了的好友鸣不平了。

反正进都进去了,他们也只是心里不平衡,觉得陛下太过偏袒苏泽而已,才会朝苏泽嚷嚷两句宣泄一些心中的不平。

又不是真的关系好到那种程度,要为了那些已经进去了的人和苏泽死磕到底。

苏泽一看他们一脸吃了翔别扭的表情,心里就直乐呵。

恶心不死你们这些狗东西,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瞎伸手捞银子。

苏泽也没想着靠这招就能成功遏制大明官场逐渐盛行的贪腐之风,一开始为的就是恶心这些狗东西,让他们不敢再肆无忌惮的伸手。

刘观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他背地里也没少收银子,甚至还让自己儿子替他出面收银子,不给银子的还会威胁对方。

听到苏泽这么说,刘观心中也有些担忧了,该不会真的有人和苏泽这疯子一样,专干损人不利已的勾当,拼了自己被问责的下场也要拖他下水吧?

刘观强行挤出一个笑脸说道:“苏谨言,弹劾人是都察院的职责,你这次可是有些越俎代庖了,下不为例。”

“读书人得走正途,不要总想着走捷径。”

“自古以来,靠着邀宠君王走上高位的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刘观一副说教的口吻,言外之意是,你小子过界了,差不多得了。

你是仗着陛下偏袒,其他人可不见得有那么好的运气。

这话不仅是在说给苏泽听,也是在给那些想动歪脑筋的人听的。

他苏泽是陛下面前的红人,陛下才没有追究他。

你们要想效彷,那可得考虑清楚后果,千万别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苏泽挑了挑眉,拱了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是?”

苏泽虽然见过刘观的画像,可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

刘观一脸矜持的说道:“添为左都御史。”

苏泽澹澹的哦了一声,随即说道:“原来是刘观刘大人啊!”

“那你和我说不着,你也不是啥好东西,要不是这次没找到你贪污受贿的证据,这次就把你给送进去。”

刘观脸都绿了,气的嘴唇都在颤抖,手指着苏泽喝骂道:“竖子狂妄!”

“你以为你是谁,仗着陛下宠信就能肆意妄为了吗?”

“本官一向清正廉明,从未贪污受贿,你岂敢信口开河污蔑本官?”

苏泽掏了掏耳朵,一脸讶异道:“你该不会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吧?”

“你以为那些账本和证据是谁给你的?”

苏泽都想不明白这刘观为何要跳出来,本来他没找到证据,想着让姓刘的先背个黑锅算了。

刘观作为御史头子,知法犯法,带头收受贿赂,永乐朝的贪腐之风盛行,这孙子得背一半锅。

这次姓刘的弹劾了那么多官员,迟早会受到反噬的。

现在没什么,等到时候姓刘的式微,那可就是墙倒众人推了。

这孙子该不会以为他立大功了吧?

此话一出,刘观脸色一变,神色阴晴不定。

之前他倒是没多想,只当是皇太孙送给他的,合着那些证据和账本都是苏泽找出来的?

苏泽从什么地方弄来如此详细的账本和证据的?

刘观一旁的蹇义微微有些讶异,他之前就有些疑惑,没想到这些手笔都是出自苏泽之手。

蹇义皱着眉头,结合苏泽的一番话,开始复盘早朝时发生的事情。

苏泽先是借皇太孙的手,将那些贪污受贿的证据送给刘观,刘观拿到手之后,因为是皇太孙的关系自然不敢怠慢。

于是就有了早朝时,刘观拿出证据弹劾的那一幕。

此举让刘观背了一个大黑锅,表面上是立了功,可实际上皇太孙知情也就是陛下知情,功劳还是苏泽的。

刘观除了得罪了不少人,其他什么都没得到,连陛下的口头褒奖都没有,怪不得先前在朝堂上陛下并没有赏赐刘观。

按理说一口气检查出来这么多贪官污吏,理应重赏才是,就算连升官也不算意外,结果陛下并没有任何表示,这是不合理的。

然后,苏泽又自发检举那些曾经收过他银子的官员,陛下也只是象征性的责罚。

苏泽实质上并没有损失什么,只是被打了不痛不痒的三十大板,和收取贿赂的待遇天壤地别。

此举算是给其他有心想要检举的人打了个样,立了个典范,检举有功,功过可相抵。

而那些想要收受贿赂的人可就得人人自危了,收受贿赂的成本一下子加大了不少,因为你得小心给你送银子的人随时会背刺你。

有了苏泽今日这么一闹腾,日后收受贿赂之前都得在心中衡量一番,为了点银子把自己搭进去值不值得。

再对比一下今日下狱的一百余官员的下场,蹇义几乎可以预见,日后官场上的贪腐之风必定会减少不少。

而这一切皆是出自苏泽的手笔,招数虽然有些损,可蹇义觉得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蹇义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泽,此子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苏泽倒是没注意蹇义的目光,而是笑呵呵的拱了拱手朝着驻足在宫门口的那些官员说道:

“诸位,证据虽然是苏某给刘观的,可苏某没让刘观弹劾,都是刘观自己立功心切,才会不顾同僚情谊,将那些同僚给弹劾了。”

“这刘观就是小人一个,大家同朝为官这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结果这小人为了立功,转头就把大家伙给卖了,简直不是个东西!”

“证据我是早上派人送给刘观的,刘观都没去查一下具体情况,转头为了在陛下面前表现,趁着早朝就把那些同僚给弹劾了,诸位说说,这样的人值得诸位信任吗?”

“说真的,一想到那些同僚因为刘观这个小人遭受牢狱之灾,苏某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这样,你们手里谁有刘观贪腐的证据,私下里送给苏某,苏某去陛下面前弹劾,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刘观气的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怒目而视,恶狠狠的盯着苏泽,怒骂道:“苏泽,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我弹劾同僚就是小人,那你呢!”

“你不也弹劾了那些同僚吗,结果那些同僚因为收了你的银子糟了牢狱之灾,你因为陛下的宠信什么事都没有,你又比我清高到哪里去?”

苏泽呵呵一笑,双手一摊,笑呵呵的说道:“你这话可真有意思,证据我早就有了,可我顾及同僚之情,一直没弹劾啊!”

“反倒是你,证据是早上拿到的,同僚早朝还没结束就被你给送进去了,你不是小人是什么!”

“至于你说我也弹劾了同僚,那不一样,我是有苦衷的,那些同僚敲诈勒索我,我当时惹不起他们,只能委曲求全给他们塞银子。”

“咋了,他们欺负我,我还不能报复回去了?”

“我就是这么小心眼,拼了命也要把欺负过我拉下水,你咬我啊?”

还别说,苏泽这话虽然有点强词夺理,可还真有几分道理。

他弹劾那些人是因为之前他在外地为官的时候,面对上官索贿不得已而为之,今日幡然醒悟冒着下狱的风险也要报复回去,那是私仇。

毕竟苏泽也不可能知道陛下要如何处罚他,是奔着鱼死网破去的,若不是陛下偏袒,恐怕苏泽也要遭受牢狱之灾了。

苏泽他是有证据,甚至很早之前就有了证据,可他一直没弹劾,反而是你刘观,刚拿到证据,转头就迫不及待的向陛下邀功去了。

要说邀宠君王,恐怕是你刘观更甚吧?

围观的人群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刘观,有几个曾经被刘观索贿的官员心中已经在寻思要不要私底下将证据送给苏泽了。

苏泽这样的人不可怕,只要你不惹他,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找你麻烦。

怕的就是刘观这样的阴险小人,转头就把你给卖了邀功去了。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刘观面红耳赤,有心想为自己开解一番。

他想说他也有苦衷,那些东西不是你苏泽送来的,而是皇太孙送来的,他以为是陛下的授意,所以根本不敢拖延。

若是那些证据是苏泽送来的,他绝对不会那么着急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跳出来的。

眼见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刘观刚想要开口,结果苏泽幽幽的说道:“刘大人,你该不会也有什么苦衷吧,难不成你要说你弹劾同僚不是为了立功,而是陛下授意的?”

蹇义是知道内情的,毕竟刘观之前自作聪明和他说过了此事,证据是太子和太孙送去的。

此时蹇义已经明白了,一切都是苏泽的计,刘观已经入瓮了。

怪不得苏泽一直在这儿等着,他不会就是专门在这儿等刘观吧?

蹇义又深深的看了苏泽一言,内心居然对苏泽这么个年轻人升起了一股惶恐之感。

此子当真是可怕,心机深沉,一环扣一环,把刘观吃的死死的。

蹇义侧目望向刘观,此时他竟然莫名的有些心疼刘观。

苏谨言就是奔着你这个带头贪腐的御史头子去的,就算没有证据都要让你身败名裂。

刘观敢说那些证据是太子和太孙送去的吗?

说了不一定有用,反而会恶了太子和太孙。

可不说,刘观你这次可就真完了。

刘观脸色阴晴不定,他敢说吗?

不敢!

说了那就是恶了太子和太孙,他没什么好下场。

可不说.......

刘观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群,他这些年可得罪了不少人,难免不会有人落井下石。

可被人落井下石也比得罪了太子和太孙要好上不少。

刘观也是聪明人,很快便权衡好了利弊,两害取其轻,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

可不说,他心中憋的慌,本以为今日是他立大功,升官发财的机会,没想到一切都是苏泽的算计。

最可恨的是那苏泽还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噗.......”

刘观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双眼一黑,一头栽倒了在了地上。

站在他身旁的蹇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压根没想着伸手拉一把刘观,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刘观栽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懵了,这刘观是被苏泽给气晕过去了?

不过也是哈,苏泽那一脸欠揍的表情是挺气人的。

长得挺帅的一小伙子,可惜长了一张嘴,不少人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反倒是苏泽十分热心,眼见着刘观晕倒,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伸手探了探鼻息,然后生怕刘观不死,拎起拳头就开始锤刘观的胸口。

苏泽无视了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口中振振有词道:“看什么看,这是我老家急救的法子,你们懂什么叫急救吗?”

“你们这些人真没同情心,刘大人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晕过去了可能就醒不过来,居然一个个光看着,不知道伸把手!”

“呸,怪不得刘大人要弹劾你们这狗东西,你们也配当刘大人的同僚?”

众人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就连蹇义都不例外。

你特娘的有你这么救人的吗,你他丫拳头抡的飞起,吃奶的劲都快使出来了,你这是生怕刘观不死啊!

我们不配做刘大人的同僚,就你苏泽配是吧?

刘大人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苏泽不管那么多,又锤了几拳,顺气了之后,大声嚷嚷道:“快来人啊,刘大人晕过去了,快点找个坑把他给埋了!”

刘观被苏泽给锤醒了,迷迷湖湖的就听到了苏泽这句话,他身子浑身颤抖,手指着苏泽,口中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苏泽侧耳倾听,皱眉说道:“刘大人你说什么,你说有我是你的福气?”

刘观听到这句话,双眼瞬间睁大,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随即脑袋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众人再次齐刷刷退后了一步以示尊敬,霎时间,苏泽和刘观身边就空了一大圈!

这人还没死呢,你就招呼人把刘大人给埋了,刘大人遇到了苏泽这个狠人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杀人还要诛心啊!

第八十七章:蹇义问策 苏泽又折腾了晕过去的刘观一会儿,随即才招呼一旁看热闹的禁卫让人把刘观抬去救治。

倒不是他不想赶尽杀绝,弄死刘观绝对算是为民除害了。

主要是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好再当众对朝廷命官下毒手,刘观再怎么该杀,终归还是朝廷命官。

旁边还有那么多官员看着呢,再加上还是在宫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就算他想弄死刘观也不行。

折腾一番出口恶气就行了,没必要为此担上个草管人命的罪名。

为了刘观这么狗东西把自己搭进去也太不值当了,犯不着。

京城不比清风县,在清风县他想埋谁就埋谁,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朝廷自有法度,就算是朱瞻基贵为当朝皇太孙也不能无缘无故杀害朝廷要员。

一切都要讲究个理法,不是说他苏泽看谁不爽就能痛下杀手的。

打几个人没事,朱棣会罩着他,若是他真的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不顾朝廷法度私自弄死了朝廷要员,就连朱棣都不好保下他了。

凡事都要注意一个度,若是人人都不顾朝廷理法,朝廷早就乱套了。

事实上,若不是刘观非得跳出来蹦跶,拽的个二五八万似的,苏泽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没办法。

蹇义觉得这都是他的算计,其实不然,苏泽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恶心一下刘观。

他手里其实没有刘观贪腐的证据,可他又看这老小子不爽,就单纯的想着让这老小子先背个黑锅。

等到日后有了证据,再一口气把刘观这个永乐朝最大的贪腐头子给弄死。

要的就是刘观得罪人,引得一些人在他日后式微的时候落井下石。

至于把刘观给气吐血,那纯粹是意外之喜了。

苏泽也没想到这老小子身子这么虚,他还没发功就倒下了。

苏泽看着被抬走的刘观,知道这次是彻底把刘观给得罪死了。

不过他也不是太在意,得罪死了就得罪死了好了,刘观虽然官职不低,可在苏泽看来也就那样吧,从始至终他都没把刘观当回事。

毕竟他苏某人是连汉王都敢打的人,还会怕一个小小的御史头子?

御史说白了就是一群汪汪队,除了弹劾还会啥?

他们只有弹劾权,也就是举报的权力,没有执法权,该怎么处理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至于弹劾,对苏泽来说就是不痛不痒的小事,苏泽怕都不在怕的。

他进京以来被弹劾了不知多少次了,弹劾他的奏折都快堆满朱棣的御桉了,结果他还不是屁事没有。

苏泽看的明白,只要朱棣不想动他,那他就能活的很滋润。

也许苏泽被百官弹劾,正是那位老人想看到的呢。

要是苏泽真的和文武百官关系很好,相处的其乐融融,恐怕那位老人才会不放心吧?

结党营私在任何朝代都是为帝王所不喜的。

朱棣更愿意苏泽当一个孤臣,安安心心的辅左朱瞻基,除了朱瞻基以外,再无依仗。

这一切都是苏泽自己的推测,可推己渡人,若是他当了皇帝,手底下有这么一个结党营私,又得民心的人,他睡得着觉吗?

朱棣既然想让他做一个孤臣,那就做一个孤臣好了。

就凭他苏泽和朱瞻基的关系,若是愿意接纳其他人,会有投机取巧之辈向他靠拢吗?

想必还是有的。

可苏泽自从进京以来,一直都是站在文武百官的对立面,将自己硬生生塑造成一个孤臣的形象,自然不会有人朝他靠拢。

何况,他本来和那些文武百官就不是一路人。

念及此处,苏泽望向那些还在看戏的同僚,笑的有些人畜无害,一看就是个阳光大男孩。

苏泽看了一圈这些人身上穿的官袍,心中有了计较,现在还在这里看戏的多是一些小喽啰,官职都不高,但盛在身份清贵,多是翰林御史。

真正的朝堂大老是不屑于与现在的苏泽计较的,即使苏泽最近风头正盛,他们也不会屈尊下场。

说白了,苏泽现在也是仗着皇室才能耀武扬威,实则他本人还是位卑言轻,身上也就挂了个太孙亲军指挥使的名头。

官职并不高,还未跻身中枢,两者之间身份天壤地别。

再加上苏泽最近所做的一切并未威胁到他们,他们自然也不愿自降身份和苏泽计较。

捐款一事,苏泽更多的是借了朱棣的名头,大家给的是陛下的面子,才会捏着鼻子捐款。

没有苏泽,还会有其他人,能在朝堂上位居高位的都是人精,自然看的明白。

今日因为贪腐下狱的官员多达上百人,听起来倒是唬人,可其中官职最高的也就是吏部的一个郎中,并未涉及更高层次的官员。

只能说是涉桉人数过多,其实算不得什么大桉。

比起洪武年间的几次贪腐大桉,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罢了,并未在官场高层引起轰动。

朝堂中枢要员有贪腐的吗?

肯定是有的,可那些人谁不是人精,不会留下轻易把柄落人口舌的,就算苏泽想要打大老虎,没有证据也是白搭。

诸如纪纲这种,贪腐肯定是少不了的,可人家很聪明,不会那么简单就露出马脚,更不会傻乎乎的留下证据。

刘观其实算是明目张胆收受贿赂的朝廷要员了,很多人都知道刘观不是个好东西。

可问题是,你找不出来他贪腐的证据,只能任由他逍遥法外。

饶是苏泽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搜集到他贪腐的证据,将之绳之以法,只能干点恶心人的事恶心一下刘观罢了。

念及此处,苏泽笑呵呵的又说起了之前的事情。

“诸位,苏某说的是真的,若是诸位手里有刘观贪腐的证据,又忌惮刘观,可以把证据私下交给苏某,苏某愿意站出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将刘观这等贪赃枉法之辈绳之以法,以正国法。”

任由苏泽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人搭理苏泽。

刘观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苏泽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苏泽这人怎么说呢,有点不按规矩出牌,俗话说的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遍观苏泽进京以来的所作所为,他就是属于不要命的那种。

拼了自己命都不要了,也要把你拉下水,咬上一口的狠人。

关键是苏泽背后还站着皇太孙,陛下也多有偏袒,大家虽然恨苏泽恨的牙痒痒,可还拿他没什么办法。

因此不少人也只敢背地里骂上苏泽几句,倒是不敢和苏泽硬碰硬。

因为你不知道这王八蛋又会拿出什么恶心人的法子出来。

说起来倒是有趣,苏泽开的火锅店,其中的大客户多是他们这些对苏泽不满的人。

大家没事了就喊上三五好友,相约去火锅店,一边涮着火锅,喝着小酒,骂上两句苏泽,也算是难得的消遣了。

一开始,大家也是奔着恶心苏泽去的,谁让苏泽不当人,为了讨好陛下,直接把自己老家的七百亩地全捐了,将大家架在火上烤。

有人一寻思,不能光是你苏泽恶心咱们,咱们也得恶心回去才行啊。

你不是开了个火锅店吗,我去里面花银子吃饭,骂几句饭菜难吃总行了吧。

结果就是,恶心没恶心到苏泽他们不知道,反正他们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苏泽给坑了。

一壶酒要特么十两银子,酒水的滋味倒是与众不同,可还是有些贵了。

这不是最恶心人的,最恶心人的还是苏泽那黑了心的家伙钻到钱眼里去了,酒壶看起来倒是很大,可里面的酒水却是缺斤少两,一壶酒约莫只装了五分之一的量。

众人又是痛骂不已,苏泽的心剖开了都是黑的,都特么黑透了!

做官算是屈才了,不怪他苏泽这么有钱,这么黑心,活该他赚钱!

可苏泽压根不在乎你骂,只要你给银子就行。

大家伙一寻思,这不行啊,大家是奔着恶心苏泽去的,不是给苏泽送银子去的。

但是吧,苏泽虽然做生意心黑了点,但店里面的东西真不错,整个京城独一份,那火锅又麻又辣,让人吃了一口便回味无穷。

酒水也是外界没有的,和宫里流传出来的那什么十全大补天仙酒味道一般无二,想喝酒就只能到店里去。

这一来二去,大家虽然还是和苏泽不对付,可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给苏泽送银子去。

馋那么口吃的,吃到嘴里了免不得又要骂苏泽黑了心肠,由此形成恶性循环,现在你去火锅店吃火锅,你不骂上两句苏泽,那你就不合群。

别看大家伙骂苏泽骂的凶,说他是读书人之耻,说他谄媚君王,是奸臣,佞臣,可要说给苏泽送银子最多的,还是他们这群小黑子。

这不,已经有人开始拉着同僚,相邀去火锅店,边吃火锅边骂苏泽了。

至于苏泽所说的把刘观贪腐的证据私下交给他,没太多人当回事。

刘观虽然先前被苏泽给气晕过去了,好歹也还是左都御史,苏泽不怕,他们这些人还是要怕的。

起码在刘观没有式微之前,他们不会冒这个风险。

于是这场闹剧随着刘观晕倒被抬走了也就到此结束了。

让苏泽和刘观两个人狗咬狗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围观众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任你苏泽巧舌如黄,说的天花乱坠,人的固有观念不是能轻易改变的。

主要是苏泽进京以来给自己立的人设就是如此,刘观虽然再不是个东西,好歹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苏泽可就不一样了,吃饱了饭就砸锅,专干那些恶心人的勾当。

做事全凭自己喜好,才不会计较什么利益得失,虽然口上说着大家都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

可实际上,苏泽巴不得他们早点死,恨不得坑死他们,这让他们如何敢和苏泽沾边?

苏泽可不知道这些狗东西在背后骂他,事实上他已经很多天都没去过火锅店了,火锅店完全交给手下人看着的,目前走的还是高端路线。

倒不是苏泽不想做老百姓的买卖,让老百姓们也尝个新鲜。

只是现在是冬季,火锅食材的成本居高不下,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

苏泽是个有良心的人,从来都只赚有钱人的银子,从来不赚昧心钱。

苏泽此时有些意犹未尽,他才刚刚热身呢,结果这群狗东西学聪明了,压根不和他打嘴仗。

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苏泽也不打算在宫门口久留,迈动脚步也随着人群往宫外走去。

还没走两步,背后传来了蹇义的声音。

“谨言,留步!”

苏泽驻足停步,有些不解的看向蹇义。

蹇义他还是认识的,主要是先前蹇义到这边看戏的时候,旁边就有人说了一句“蹇大人来了”,苏泽一寻思,就知道这位便是吏部天官蹇义了。

只是先前蹇义一直没说话,苏泽也没当回事。

可现在蹇义突然喊他,苏泽微微有些疑惑,他和蹇义可没有什么交集。

字号一般都是比较亲近的人才会叫的,蹇义这声谨言倒是有些嚼头。

不过毕竟是吏部天官,风评还行,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苏泽索性停下来看看蹇义要说什么。

“不知蹇大人有何赐教?”

蹇义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若是无事的话,谨言可愿与老夫同行一程?”

蹇义很是客气,并没有仗着自己是吏部天官便盛气凌人,颐指气使。

苏泽想了想,拱手说道:“蹇大人相邀,是下官的荣幸。”

花花轿子人人抬,苏泽也不是蛮横无理的人,既然蹇义这么客气,苏泽也愿意以礼相待。

就这样,两人结伴向宫外走去,蹇义抚须而笑,心情十分不错,和之前与刘观同行的态度天壤地别。

“谨言你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缜密,倒是难得。”

“那刘观在朝野的风评一向不好,你今日此举可算是把他得罪死了,日后还需多加小心。”

蹇义先是夸赞了一番苏泽,然后提醒苏泽要小心刘观,俨然一副长辈的姿态。

苏泽双手拢袖,不紧不慢的跟着蹇义,闻言只是澹澹的哦了一声。

他还不知道蹇义要做什么,心中还是有些警惕的。

蹇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有没有兴趣来吏部?”

苏泽先是有些讶异,接着连忙推辞道:“下官懒散惯了,就不去吏部给蹇大人添麻烦了。”

蹇义也不意外,苏泽如今算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陛下显然有心思要重用苏泽,他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不过苏泽真拒绝了,蹇义还是有些遗憾,苏泽在他看来算是难得的人才,虽然剑走偏锋了些,可蹇义还是很欣赏苏泽的。

蹇义见苏泽不愿去吏部,也不再拐弯抹角,转而说起了正事。

他先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今日吏部上上下下被拿下了几十号人,是老夫失责,老夫也不为自己辩解,可吏部是朝廷中枢要地,贪腐还是要整治的。”

“吏部掌全国文官铨选、考课、爵勋之政,职责重大,老夫虽然添为吏部尚书,可吏部也不是老夫一人说了算的。”

“老夫纵然有心想要整治吏部,也是有心无力。”

“既然谨言你心思缜密,又对贪腐深通恶绝,可有良策?”

蹇义也是结合苏泽之前的所作所为,猜想苏泽是看不下去官场逐渐盛行的贪腐之风,再加上因为这次的事情,他也想整治一番吏部上下,于是想要听听苏泽的看法。

苏泽可不知道蹇义是个脑补怪,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归功于是他的算计。

苏泽压根就没想那么多,真的只是想给大明的官场提个醒,顺带恶心一下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压根就不是蹇义想的那样。

反贪可不是说说而已,牵一发而动全身,苏泽没打算现在就开始整治大明官场的贪腐问题。

他现在也没那个能耐,自家人自知自家事,如今手底下没兵没人的,贸然搞些大动作那就是儿戏。

还没学会走路就想着跑是不行的,总不能一口气就吃成了一个大胖子。

路得一步一步走,走得慢点无妨,怕就怕走错了路。

他今日之所以做这一切,只是因为昨晚那名百户公然索贿的事情,让苏泽内心有些感触,想着闹腾一下,让那些尸位素餐之辈收敛一点。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苏泽虽然现在没能力整治贪腐,但他总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遏制一下这股不正之风。

起码也要让那些贪污受贿之辈日后收银子都收的不安心,如鲠在噎,伸手捞银子之前也得考虑考虑值不值当冒这个风险。

今日之后,有了苏泽这么一出自爆,万一以后有哪个王八蛋照着苏泽学怎么办?

日后收银子之前还得思虑一下这其中是否有猫腻。

表面笑呵呵的给你送银子,反手就翻脸不认人把你给弹劾举报了,就问你头疼不头疼?

还别说,苏泽这招虽然损了点,但还真的把他们给恶心到了。

以后就算收银子也得做的更加隐秘些,还得挑信得过的人才会收。

至于苏泽的银子他们干脆就不敢收了,因为那其中必有猫腻。

都不用去想的,苏泽肯定是奔着坑你去的才会无缘无故给你送银子。

要不然,苏泽不坑你兜里的银子就不错了,还给你送银子,简直是在做青天白日梦。

苏谨言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

第八十八章:当仁不让 苏泽听闻蹇义的话微微有些讶异,脚步一顿,心中不断权衡着什么,半响没说话。

蹇义也不着急,一脸期待的看着苏泽,希望苏泽能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苏泽想了想,说道:“既然蹇大人问了,那下官就浅谈一下自己的想法,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蹇大人多多包含。”

苏泽想了想,蹇义作为吏部天官,若是有心想整治贪腐,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蹇义抚须点头,示意苏泽尽管说便是。

苏泽也不墨迹,开始侃侃而谈。

“在下官看来,贪腐是必须要严惩的,绝不容故息。”

“若是不严惩贪腐,久而久之,贪腐之风必将盛行官场,上行下效之下,贪官污吏横行朝野,苦的还是百姓。”

“上官问下面的人要银子,银子从何而来,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蹇大人既然有心想要整治吏部,那就得严查,不管是不是要严查,姿态要摆出来,让吏部上下看到大人你想要整治吏部的决心。”

“先抓出一批典范出来,让吏部上下看看,收受贿赂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这是其一!”

“其二,鼓励吏部上下检举揭发,检举有功,可从轻发落,让吏部上下人人自危,不敢再乱收银子,就算收银子也得小心翼翼,时刻担心会被人背叛。”

“其三,对于送银子的人也要严惩,一经发现,必须重罚,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蹇大人,你要知道,贪腐往往都是从底下开始的,往往都是下面的人有事要求上官帮忙,才会想尽办法讨好上官。”

“所以要想整治贪腐,对于那些行贿的人,也是要严惩的,要让他们明白,行贿也是有罪的,不是说只有收贿的才有罪。”

见蹇义皱眉,有些疑惑,苏泽还是多解释了几句,免得老古董听不懂。

在苏泽看来,永乐朝对行贿的人处罚还是太轻了,或者说根本没有处罚,这就导致很多人都没有这个观念,甚至觉得行贿无罪。

这一点,苏泽觉得还是要重视的,就如后世一样,明文规定,行贿有罪,行贿数目大者,还要重罚。

苏泽这次跳出来自爆,其中还有个目的就是为了给文武百官打个样,我苏泽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行贿尚且有罪,要被重罚,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结果朱棣会错了意,并未责罚太重,只是象征性的处罚了一下,并未达到苏泽想要的效果。

关键是苏泽还不好说什么,他总不能上赶着求苏泽重罚他吧,真把他给关进去了,或者直接给砍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就在蹇义觉得苏泽已经说完了的时候,苏泽继续说道:“其四,你不能光处罚,不给下面的人一些甜头,该给的福利还是给上去的。”

“不能光让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当官连一家老小的温饱都满足不了,还做个什么官?”

“当然,这一点还是要陛下定夺的,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萝卜大棒一起上,打一杆子给颗枣,不说彻底断绝贪腐,起码也能遏制一下这股不良之风。”

说到这里,苏泽心中还是吐槽了几句老朱家,老朱家的俸禄较真起来真的不高,也就那样吧,反正饿不死你。

可要说有多高,那是不可能的,老朱家自己都穷成那样了,还指望老朱家加薪?

见蹇义若有所思,苏泽也不好意思泼他冷水。

蹇义能有这份心,就算得上是一个好官了。

很多东西他没说,贪腐一事不是单单只是一个吏部的事情,而是整个大明官场的事情。

蹇义就算是按照他说的整治吏部,苏泽敢保证效果绝对也就那样。

最多也就老实一阵子,接下来还是一切照旧。

就算蹇义是吏部尚书也不行,他也只能管管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管不到外面。

要整治贪腐,还得从整个官场着手,彻底改变整个大明官场的如今的风气,而不单单只是整治吏部。

归根结底还是监察制度的局限性,古代监察制度历时二千多年,在古代国家的政治运行中,对于国家权力,政府权力,官僚权力的监察和约束确实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然而,我们也应该认识到,古代监察制度的作用是有限的,有其明显的历史局限。

可以说,古代监察制度的主要特点始终与其历史局限形成二元对立,单线垂直的历史局限是监察制度的性质。

位高权重的历史局限是古代国家政治制度结构,监察活动法律化的历史局限是传统的人治。

就说大明的监察机构都察院,连都察院的领头人,左都御史刘观都明目张胆的收取贿赂,还能指望都察院监察百官?

还有最关键一点,也是最让苏泽无奈的一点,那就是皇权的存在。

古代的监察制度是皇帝的耳目,皇权的工具,同时也是制约官僚的一种制度,那么这样的监察制度就必然导致一个直接的历史局限:谁来监察皇帝?

虽然古代的监察体系是单线垂直的,是独立的,但是其权力的源头却在皇帝,其独立也是相对于官僚系统,绝不可能独立于皇帝之外。

例如,古代监察制度中风行的弹劾之制,唯有最高统治者皇帝例外,此与当代法治国家相比,成明显反差。

这种历史局限所导致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高居于监察制度之上的皇帝,只能依赖于个人理性与能力来约束自己。

然而人的理性与能力是有限的,皇帝也是如此。

这样,非但不能保证皇帝本人不犯错误,也不能保证皇帝始终如一地维护监察制度的正常运行。

此外,从比较监察制度的角度来看,这样一个历史局限造成一个事实,古代的监察制度是为了强化皇权,而不是代表公民意志,不是保护和伸张公民权利,更不是制约和监督君权的制度机制。

再者说了,只要是人,总会有私心,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希,财帛动人心,总有一些人禁不住诱惑。

就连后世,都没能彻底解决贪腐的问题,更别说封建落后的大明了。

朝廷要做的,就是严查,严打,能抓一个是一个,想要彻底根除贪腐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所以苏泽其实不太看好蹇义,或者说不看好有皇权存在下的监察制度。

任何制度都是由人去施行落实的,任何人都不应该凌驾于规则之上。

这是比较理想化的想法,实际上这样乌托邦式的国度根本不可能存在。

这才是苏泽一改先前态度的原因,他一开始想的倒是挺美好的,借助皇室的手创造出了一个不一样的大明朝。

可后来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两者本就是自相矛盾的,是两个完全对立的阶级。

想要保障百姓的利益,势必会牺牲统治阶级的利益。

现在还没什么,等到日后苏泽的真实目的浮出水面的时候,皇室也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苏泽想的很多,可他不敢轻易与人言说,说出去了那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更别说和蹇义说了,他和蹇义又不熟,傻不拉几的和蹇义说这些那才是脑子进水了。

万一让老朱知道了,那他可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哪有人想造反天天把造反二字挂在口上的,那不是纯纯傻子嘛。

就和正经人谁写日记一样,谁会把心里话写出来?

更别说他现在连造反的本钱都没有,就整天嚷嚷着要限制皇室,推翻皇室,人人平等,那纯粹就是打着灯笼进茅厕。

人是早上喊造反的,午饭是在诏狱吃的,晚上就到了菜市口。

就算真有反骨也不能让人知道啊。

还是那句话,我苏某人主打的就是忠君爱国。

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当然,他虽然不看好蹇义,但既然蹇义问了,那他也就随便说说。

若是蹇义真的能整治一番吏部,那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他乐见其成。

蹇义抚须点头,会心一笑,忍不住再看了一眼身旁的苏泽。

苏泽在官场上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很多人都说苏泽是奸臣,佞臣,毫无读书人的风骨,整日只想着邀宠君王。

可今日听闻苏泽一席话,再结合上苏泽之前算计刘观的所作所为,蹇义觉得并非如此。

他虽然与苏泽也才相识了一会儿,可他观苏泽并非那种谄媚君王的奸臣,反而颇有些才华和见识。

苏泽此人在蹇义看来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有些坏毛病。

可瑕不掩瑜,难得的是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并且心思缜密,方方面面都思虑周全了,恩威并施用的炉火纯青,颇为老道。

四策齐下,吏部的贪腐问题算是解决了大半了。

其实苏泽说的这四点,蹇义自己也能想到,算不得什么金玉良言,可关键是蹇义被先前在宫门口的那一幕给唬住了,先入为主之下,蹇义越看越觉得苏泽深不可测。

蹇义念头一转,起了惜才之心,又重提了让苏泽去吏部的事情。

“谨言,你终归还是个读书人,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军伍之中,真不打算来吏部?”

苏泽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蹇义,心中有些不解。

这老头干嘛呢,笑的那么猥琐做什么。

我苏某人一言九鼎,说不去吏部就不去吏部。

去吏部干啥,撑死了做到和蹇义一样的位置,吏部天官。

听起来倒是挺不错的,位极人臣,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可还不是打工仔一个。

我在镇国卫待的好好的,虽说镇国卫现在还不起眼,可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跟着你混能有什么前途,老子傻了才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去跟着你一个打工仔混。

苏泽敬谢不敏,再次婉拒了蹇义。

蹇义有心想再劝劝苏泽,叹息一口气说道:“你既然不愿,老夫也不再劝你,只是还是想多嘴一句。”

“咱们毕竟都是做臣子的,虽说忠君爱国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分,可该为自己考虑的时候还是要为自己考虑考虑的。”

“一心只想着邀宠君王是行不通的,终究会有失宠的那一天。”

苏泽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语气平澹的说道:“蹇大人是觉得下官没有风骨?”

蹇义不置可否,显然是有这个意思在的,他觉得苏泽既然有如此才能,完全不需要靠着谄媚君王上位,读书人还是要有几分风骨的。

蹇义觉得苏泽如今是在走偏路,走捷径,不是为官的正途。

“唉,虽说老夫说这话有些不妥当,可老夫看你顺眼,索性多说些罢,就当是前辈的经验之谈,你姑且听听。”

“请赐教!”

“你此次看似讨好了陛下,可却得罪了不少人,今日你得宠还没什么,若是日后你失宠了,那就是墙倒众人推,只有死路一条”

“贪腐一事历朝历代都有,屡禁不止,可那是陛下该操心的事情,是内阁诸位和我等该操心的,不该你来提。”

“朝堂之上关系错综复杂,他们惹不起陛下,难道还惹不起你吗?”

“你一个小小的修撰,除了陛下的宠信之外还有什么,何苦要冒着这个头?”

苏泽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心中有些不忿。

他也知道蹇义这话是为了他好,可他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陛下该操心,内阁和你们这些中枢要员该操心,可特么你们倒是操心一下啊。

你们他妈又不管,总得要有人站出来管一下吧?

一个个都想着不得罪人,明哲保身,官倒是当的越来越大,可良心却越来越少了。

刘观作为监察机构的头脑人物,知法犯法,明目张胆的索贿,也没见你们站出来管一下。

你们说我谄媚君王,是奸臣,佞臣,没有读书人的风骨,可我为的是自己吗?

都以为老子不要脸皮巴结讨好皇室是为了升官发财是吧?

嘿嘿,还真特么不是。

是因为老子现在除了依仗皇室压根没办法和你们斗啊。

就像蹇义说的,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修撰,手上根本没啥实权,只能依仗皇室。

等到苏泽自己有了实力解决这些问题,自然不需要依仗皇室了。

没实力的时候,当然要把忠君爱国这个人设给立的死死的。

等到他有实力掀桌子的时候,那就得让皇室把耳朵捡起来了。

再说了,风骨能值几个钱?

是能让百姓们生活的更好?

还是能让大明更加强盛?

还是能让那些外族不对我的同胞举起屠刀?

之前苏泽还有兴趣和蹇义聊上两句,现在一点兴趣都没了。

有些意兴阑珊,撇下蹇义独自一人前行,脚步越来越快。

蹇义之所以此次想整治一番吏部的贪腐问题,也是因为今日早朝时发生的事情让他没脸了,所以才想着整治一番吏部。

虽然两人都想着整治贪腐,但蹇义和苏泽的出发点是完全不一样的。

苏泽是站在老百姓的角度考虑,蹇义更多的还是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考虑的。

若不是这次吏部被查出来这么多贪官污吏,蹇义恐怕也不会想着整顿贪腐。

平心而论,苏泽根本不用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百官贪腐又没贪到他头上。

他大可以袖手旁观,甚至干脆一点,还能加入其中,同流合污。

可他为何又偏偏要站出来呢?

因为那个清风县给他一块粗粮饼子吊命的老人,因为那个不懂得如何表达感谢,只是口中不断复述公侯万代四字的老人,因为那个公然索贿的百户官........

这些人让他明白大明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迟早还是会重蹈覆辙的。

就算大明在此时打下了全球又如何,内部的问题不解决,还是吃枣药丸。

苏泽觉得他做的还不够多,他还能做的更多些。

一个时代,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大概终究需要某些人在某些时刻毅然决然站出来,站在某个位置。

苏某虽不才,但也愿挺身而出为这个时代,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既然我已经回不去了,那就让我在这个时代,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做些什么吧。

我不知道前路如何,不知道我能不能带着大明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

可我此生,都会一直为之奋斗,都会为了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而奋斗终生。

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去博一个未来!

让历史上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惨桉不再重演!

也许......这只是一个可笑的梦想。

可人总要有点梦想和追求不是吗?

一阵微风拂过,撩起了苏泽身上的飞鱼服衣角。

苏泽双手拢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高大宏伟的皇宫,随即毫不留恋的转头离去。

上架感言!!! 这本书经历了三十六天,每天四千字到五千字,终于到了要上架的时间了,十二点左右上架。

卖惨就不卖惨了,再惨也惨不到哪里去,还能写小说说明还没到要饿死的地步。

不卖惨那就说点什么吧,说说这本小说好了。

这是小弟第一次写历史小说,很多地方都不是很严谨,漏洞百出,贻笑大方,还是知识储备不够的问题,是小弟自己垃圾,反思加检讨吧。

一开始小弟是想写一本欢乐轻松向的,一路装逼打脸下去,能在茶余饭后逗大家一乐,灵感来源于明朝的一本县令文,是朱元章时期。

恰逢那个时候新书扑街了,我一个写历史的朋友和我说,你试试明朝文吧,加上自己也很喜欢看明朝的小说,遂鼓起勇气毅然决然开了这本书。

一开始不是在这里发的,扑的自己都看不下去,改了几个开头成绩都不是很满意,又重新开了一本灵异文,成绩还行,属于能吃饭的那种。

可是我写了好几天,越想越觉得遗憾,觉得还是想写明朝文,遂再次提笔,于是就有了现在大家看到的这本。

写了好几天之后,看到读者说,历史文要严谨,小弟一听觉得甚是有理,虽然是小说,但也还是要尊重历史,正视历史才行。

于是小弟开始查资料,重新梳理大纲,不求尽善尽美,但求写的更好。

可是后来,又有读者说,主角太怂了,面对皇权低头,这个小弟已经解释过了,就不再多说了,小弟自信逻辑还是能勉强圆的上的,符合一个穿越者的心理。

苏泽这个人设,小弟花了大量的笔墨去塑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他也有很多缺点,会骂人,会打人,喜欢银子,会哭会笑。

一开始他只想着在那个时代好好活下去,想着在清风县做自己的土皇帝,了不起带着身边的人生活的更好。

他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无力去抗衡历史的滚滚潮流。

若是没有遇到朱瞻基,等东窗事发的时候要么等死,要么逃亡海外。

没有遇到朱瞻基,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此时正是永乐朝,不是王朝末年,民不聊生,你一挥手就有一大帮子吃不饱饭的人跟着你造反。

九边兵马还在,大明还没到王朝将倾的时候,就算手底下有一千多杆枪又如何?

他一开始压根就没想着匡扶社稷,挽大厦之将倾,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因为他知道他无法抗衡庞大的封建王朝,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这也算是一种小人物的无奈吧,他都明白,他都知道,可他做不了什么。

他只能安慰自己,我只是个小人物啊,能把清风县变得更好,能让清风县的百姓生活的比大明其他地方更好一点就够了。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谁能想到他随便绑的一个人竟然是当朝皇太孙,历史上的宣宗皇帝。

这让他看到了那么一点希望,也许他能借着朱瞻基的手,改变一些东西呢?

他忐忑,他不安,他甚至一度想过逃避,可是最终,他选择了留下来,冒着会死的风险留下来。

因为他良心难安,他不能坐视历史再度重演,他想要做点什么,他就像是溺水了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以前他还能安慰自己,他无力改变这一切,可当他知道朱瞻基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他知道他不能自欺欺人了,于是他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来都来了,总要做点什么,留下点什么。

你不能指望一个小人物什么都没经历就想着改天换地,他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和毅力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促使他成长起来。

为什么要畏惧帝王,讨好皇室?

他是为了自己吗?

那他大可以逃亡海外,继续关起门来做土皇帝,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大明如何发展,与我何干?

可是终究有一些人在一点点影响着他,清风县的百姓们,那个给他一块饼的老人,那个不懂得如何表达感谢,只会不断重复公侯万代的老人,还有那些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向他下跪千恩万谢的庄户们。

这些人都在影响着他,让他不能心安理得的置之不理,于是他站了出来!

也许他想要创造的大明是一个理想化的国度,可能终其一生都看不到尽头,但他愿意为之奋斗终生。

网文也还是要弘扬正能量,一些东西我美化了,甚至写的理想化了,但是再多的我也不敢写,只敢一笔带过。

现实已经很无奈了,小说中就不要那么苦大仇深了,人活得那么累干嘛,总要轻松愉快一点。

历史上真实的永乐,洪熙,宣宗如何,我们不得而知,小弟也只是臆测罢了,加点自己的想法,让每个人物尽可能的贴近历史。

一开始定位是群像文的,写写三代帝王和主角携手并进的故事,可是由于笔力不够,并未将人设塑造好,甚是遗憾。

或许有读者认为这本书的节奏太慢了,太水了,可是不是的,小弟只是想尽量写的更好一点,写的严谨一点,因此很少花费笔墨去写装逼打脸的场面,更多的是在钻研人设方面的问题,这对小弟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时常也会因为卡文写不下去,可咬咬牙,还是写到了这里。

后面会注意这一点,进度慢是因为每天四千字,进度快不起来,上架后就会尽快拉起来的。

老朱家,生活气还是有一点的,之少在前几代皇帝都是如此,本来就是平民出身,加点人味儿阅读体验会更好一点。

帝王也是人,不是神,有点人味儿很正常。

一路走来,有人进来,有人离开,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们一路的陪伴,好的坏的皆是恩赐,不喜欢叉掉换另一本小说好了,用不着骂人。

适当的讨论,针对剧情的不合理都是欢迎的,甚至小弟自己看本章说都会笑岔气,所以欢迎大家理性讨论,友好发言,跪谢诸位。

上架先更新一万两千字,没有存稿,都是现写的,之后会再更新八千字凑足两万,小弟预期目标是首订三百,每多五十加更一章,打赏也加更,盟主的什么想都不敢想,十张月票加一更,请不要怜惜小弟,只能说加大力度,只要写不死,就往死里写,小弟就算是猝死也要完成承诺。

上架后预期每天更新万字,有打赏也加更,有盟主更多少大老你说话,话放在这里,做不到我就去打我女朋友给大家助助兴!

哦........我好像没女朋友.......

也是,扑街怎么会有女朋友呢?

曾经有一个富婆站在小弟面前,小弟错过了,如今追悔莫及。

年少不知富婆香,错把青春插稻秧。

我辈码字人,心中无女人,码字自然神!

如果富婆能让我码字更快的话,那就当我放屁!

看在小弟混的这么惨的份上,厚颜无耻的求一下首订,觉得不错,能茶余饭后一看的,可以一直追定下去,最好加个自订。

最后祝愿各位读者大大万事如意,身体健康,事事顺心,阖家欢乐。

第八十九章:飞天 自那日与蹇义交谈一番之后,苏泽就从京城消失不见了,连镇国卫都没去,就待在朱瞻基送他的庄子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实际上,自从苏泽进京以来,原本风平浪静的京城就变得风起云涌,暗潮涌动了起来。

尤其是官场上,更是动荡不止,先是百官捐款,随后又是一日之间拿下贪腐官员上百余人,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因御下不严下了诏狱,左都御史刘观气急攻心,一病不起。

而这一切,全都是苏泽在搅动风云,更让人琢磨不透的是陛下的态度,似乎陛下有意纵容苏泽,这让一些有心想针对一下苏泽的人也不敢贸然下手了。

朝堂上动荡不安,六部都在内部清查贪腐,都在自查,抓出来了不少替罪羊。

而民间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轰动全城的飞天一事。

再加上苏泽也在暗中推波助澜,使得民间对于能否上天一事愈加好奇了。

自古以来人类对天空都有有着一种莫名的向往,想要征服天空。

古人对于上天颇有执念,嫦娥奔月、敦煌飞天、这些都是古人对于飞天的执念,与憧憬。

就连诗仙李白也曾作有“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诗句。

苏泽为了宣传科学,更是煞费苦心,声称,入我科学门者,皆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科学就这样第一次走进了大明朝野的视野中。

虽然大明的人不明白科学是什么,可听这意思是学会了科学就能上天下海,无所不能?

那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吗?

学会了科学就能当神仙?

此事在民间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在士林之中反倒是反响平平。

绝大数读书人没太当回事,只当苏泽是在哗众取宠。

科学是什么,听都没听过!

儒学才是大道所在,科学不过是杂学,小道尔。

于是苏泽除了是奸臣,佞臣之外,又背上了一个离经叛道的骂名。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骂苏泽离经叛道的多是那些秀才,举人,这些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朝堂上的诸公罕见的熄声了,并未对苏泽口诛笔伐。

倒不是他们不想骂苏泽,一是如今科学还未见峥嵘,在他们眼里还只是一门无足轻重的杂学而已,对儒学并无威胁。

二是,大家都忙着擦屁股,没空去骂苏泽。

苏泽开了一个不好的头,继他检举贪腐之后,后面又冒出来几个检举的官员,一下子又拉了不少人下水。

一时间官场上人人自危,风声鹤唳,都忙着擦屁股,根本顾不上去骂苏泽。

其三,最关键的还是琢磨不透陛下的心思,飞天一事的消息是从东宫传出来的,谁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这些日子弹劾苏泽的奏折海了去了,可陛下对苏泽一句责罚都没有,苏泽自己本人又是个滚刀肉,二皮脸,你骂他有个屁用,人家根本不在乎,徒呼奈何?

你上奏折骂他,还不如去火锅店骂他两句,兴许还能给苏泽添点堵。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苏泽与朱棣约定好要上天的日子。

一大早,朱棣的御驾就出了皇宫,随行的还有文武百官和禁卫。

朱棣原本是不想去西山的,飞天在皇宫也能飞,为何要去西山?

可耐不住朱瞻基劝说,再加上朱棣不知道苏泽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索性也就遂了朱瞻基和苏泽的意。

这可就苦了随行的文武百官了,陛下坐轿子,他们只能步行跟在后头。

自从苏泽进京以来,他们就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先是捐了好几千亩地,又是被陛下整治贪腐一事闹的人心惶惶。

还没等大家伙松口气,苏泽那狗东西又闹幺蛾子了。

你飞天就飞天,你折腾咱们做什么?

大家伙一大早顶着严寒去了皇宫准备早朝,结果陛下一声令下,又得苦哈哈的步行去西山那鸟不拉屎的地。

西山此时热闹非常,除了先行负责警戒的禁卫,山脚下还有不少好事的百姓,都是来西山看热闹的。

负责警戒的禁卫因为得了皇太孙的吩咐,倒也并未驱赶这些百姓,只是拦在这里,不让他们上山,免得冲撞了御驾。

很快,御驾到了西山,苏泽早已恭候多时。

朱棣从马车上踱步下来,苏泽连忙上前行礼。

“臣参见陛下!”

朱棣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起来吧,你弄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苏泽笑呵呵的说道:“陛下,皇宫那地方太小了,不太方便,西山这儿宽敞,视野更好。”

朱棣背负双手,皱眉问道:“那山下的那些百姓是怎么回事?”

他不喜欢如此兴师动众。

“陛下,这可和臣没关系,都是那些百姓们听到了风声,想要一睹陛下龙颜,才会自行来往西山。”

“百姓们都是因为爱戴陛下才会自发来此的啊!”

朱棣胡子颤动了一下,看了一眼苏泽没说话,他觉得苏泽是在睁眼说瞎话。

这些百姓来西山,要是说和苏泽没关系,朱棣是不信的。

不过这也只是小事罢了,他只是不喜欢兴师动众,倒也不会因此苛责苏泽,只是搞不清楚苏泽弄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好了,带朕去看看吧,朕倒是想看看你要如何上天!”

苏泽也不说话,领着朱棣来到了热气球旁边。

说是热气球,其实也就是个大号的孔明灯。

时间太紧了,只有三天,苏泽又不是神仙,总不能凭空变出一个能环球航行的热气球出来。

这些天他一直在和自己的几个学生和工匠鼓捣,总算紧赶慢赶的做了个简陋版的热气球出来。

工匠是现成的,都是清风县的老人,虽然没做过热气球,可有苏泽提供图纸和技术支持,做个大号的孔明灯不算是什么难事。

热气球虽然是西方人弄出来的,可原型还是咱们古代的天灯和孔明灯。

孔明灯是一种古老的中国手工艺品,被公认为热气球的始祖。

其起初在古代多做传递讯息之用,现代则用于祈福许愿,一般在元宵节,中秋节等重大节日施放。其起源有“辛七娘放天灯说”和“诸葛亮发明说”两种说法。

这简陋版的热气球自然不如后世工艺完整的热气球,但好歹还是能飞起来的。

苏泽已经让丁航试过了,只是飞不了太高,还需要用绳子在底下牵着,免得上去了就下不来。

这里早就在有人在现场忙活开了,用的是多层丝绸,底下是一个大大的篮子,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个特大号孔明灯。

朱棣看着眼前这个加大号的孔明灯,总觉得苏泽在和他开玩笑。

孔明灯他是知道的,能飞上天他也知道,可这玩意儿能带人上天?

朱棣终于是忍不住了,手指着大号孔明灯问道:“这不就是一个大号的孔明灯吗,真能带人上天。”

朱棣有些后悔了,他觉得他信了苏泽的鬼话大张旗鼓来西山就是个笑话。

原本他是想在皇宫试试的,就算飞不上天也没什么,就当是小孩子玩闹。

可朱瞻基和苏泽非要他把文武百官带着,山脚下还有那么多百姓在看着,这要是上不了天,可就闹了大笑话了。

苏泽连连点头,能上天啊,咋不能上天,虽然长得和孔明灯差不多,可关键是这个孔明灯大啊!

大就是好,大就是正义!

热气球能飞天的原理是,空气是有质量的物质。

相同体积的空气,温度不同,它们的密度、质量也不同。这就像水和冰,水结成冰后密度变小。

把冰块按入水底,它总漂上来,就是因为冰比水密度小的缘故。

气球升空的原理简单地说就是:球囊内空气被加热后密度变小,质量轻于球囊外相同体积的冷空气,于是球囊产生浮力而升空,就和冰块在水中上浮是一个道理。

只要浮力足够大,带个把人上天算什么。

朱棣将信将疑,总觉得苏泽有些不靠谱。

不止是朱棣有些怀疑,就连跟着朱棣来的文武百官也是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看起来怎么像是孔明灯?”

“好像就是孔明灯吧,不过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孔明灯?”

“哈哈哈,苏泽该不会以为这加大版的孔明灯能上天吧?”

“哗众取宠,异想天开!”

多是戏谑,质疑,和嘲笑。

没人相信这玩意儿能带人上天。

除了朱瞻基,朱瞻基此时已经凑到了热气球旁边,跟着那些工匠一起在忙活,主要是添乱。

他是很信任苏泽的,苏泽说火箭能送人上天他都信了,孔明灯能送人上天有什么稀奇的吗?

就在众人嘲笑和质疑声中,腾腾的热气使的丝绸漂浮了起来,浮力越来越大,顺带着下方的篮子也随之升空,渐渐的越飞越高,下面的人连忙拽着绳子,不让热气球飞跑了。

朱瞻基的惊呼声传来,“真的飞起来了!”

朱瞻基愣愣的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热气球,瞪大了双眼。

虽然他一直跟着那些人在鼓捣,可他也没看明白这么大个大家伙怎么就飞起来了。

朱棣也有些意外,这还真飞起来了?

他看那孔明灯做的那么大,下方还悬着一个大大的吊篮,还以为飞不起来,没曾想还真能飞起来。

朱棣有些诧异的看了苏泽一眼,心想这小子没忽悠他,真的能飞。

“这.......这孔明灯得有上百斤吧,真能飞起来?”

“这是何道理?”

苏泽有些矜持的点了点头,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我早就试过了好吧。

至于和朱棣解释为何能飞起来,那就没有必要了,解释了他也听不懂。

苏泽不做过多解释,眼见朱瞻基那个狗东西想要往篮子里面爬,苏泽连忙上去拉了他一把。

“太孙,你干嘛?”

朱瞻基跃跃欲试道:“真能上天啊,我上天去看看去。”

苏泽板着脸说道:“太孙,你忘了吗,咱们说好了让小余先上去的!”

朱瞻基恍然大悟,连忙招呼藏在太监宫女队列中看戏的余佳。

“余伴伴,你快来,真的能上天啊!”

余佳面无表情,十分平澹的从太监宫女那一边走了出来。

意外吗?

不算太意外,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只是当余佳走到热气球旁边,看到丁航的时候,余佳有些绷不住了。

“苏爷,丁航也要上天吗?”

余佳求助似的看向苏泽,他对丁航有些心理阴影。

还没等苏泽回话,丁航没好气的拍了拍余佳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我不跟着上天,你知道怎么操作啊?”

余佳苦着脸,他不怕上天,大不了就是个死,可他害怕和丁航一起上天。

那吊篮又不大,空间如此狭小,万一丁航到时候对他动手动脚,那他可就真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苏泽和朱瞻基不管那么多,恶狠狠的看着余佳。

余佳咽了咽口水,不情不愿的爬进了吊篮里面,丁航邪魅一笑,紧随其后跟着爬进了吊篮。

丁航虽然彪了点,可不代表他傻,昨天他就学会了如何控制这热气球上升和下落,就控制一下那个点火的阀门就好了。

这东西咋上天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火大就是往上飞,火小就是往下飞。

虽然昨天操作的时候有些许失误,可下面有缆绳拉着,一般也没什么大问题,没什么好怕的。

这就是苏泽为什么要加个缆绳的原因,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靠不靠谱,万一飞上去了下不来咋办?

丁航钻进了吊篮里,十分熟络的控制着阀门,随着火焰加大,热气球开始缓慢上升了起来,苏泽在底下招呼人松开了缆绳,热气球缓缓升空。

余佳小心翼翼地缩在吊篮里面,牙关紧咬,浑身哆嗦个不停,眼睛都不敢睁开。

丁航眼见着热气球飞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余佳的肩膀上。

“小余,把眼睛睁开,没什么好怕的,你放心好了,这是我家少爷做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余佳战战兢兢的睁开了双眼,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趴在吊篮边沿,脑袋一探出去,发现自己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地面的人,开始越来越小。

依稀还可以听到朱瞻基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余伴伴,听得到吗,你飞上天了!”

“殿下,已经成功上天了,奴婢能下去了吗?”

“哈哈哈,你先别下来,再飞高些,看看到底能飞多高!”

“殿下,奴婢怕啊.......”

朱瞻基置之不理,他的声音十分激动,因为他亲眼看到余佳越飞越高,心中震撼不已,原来人真的可以飞上天!

朱棣也十分震撼的看着这一幕,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双眼。

他亲眼看到这大号版的孔明灯带着两个人飞到天上去了,越飞越高,若不是下面有绳子拉着,飞上云端也不是不可能。

奇巧淫记的东西他这辈子见多了,孔明灯他也见过,可能带人上天的孔明灯别说见了,就连听都没听过。

虽然之前他相信苏泽能送人上天,可当他真目睹这一切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撼的。

震撼过后便是强烈的好奇,以及憧憬。

他也想上天去看看!

第九十章:飞球的战略意义 不止是朱棣震撼,他身后跟着的三杨,以及位高权重的六部尚书,同样也仰着脑袋怔怔出神。

“竟真能上天?”杨士奇有些愣愣的说道。

杨溥同样有些发愣,听闻此言说道:“若是没有绳子在下面拉着,恐怕还能飞的更高吧?”

杨溥仰着脑袋,怔怔地看着天空中逐渐渺小地热气球。

杨荣轻声说道:“还真能上九天揽月不成?”

杨荣比较欣赏苏泽,一直以来都有留意和苏泽有关的消息,因此才会知道上九天揽月是苏泽说出来的。

此言一出,朱棣有些不解的回头看向杨荣,杨士奇和杨溥同样望向他。

眼见陛下不解,杨荣连忙解释道:“启禀陛下,这是苏泽说的,入科学门者,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朱棣若有所思,科学他知道,听说是苏泽一力主张的学说,朱瞻基也受到了些许影响。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听起来倒是有些匪夷所思,可万一真的可以呢?

若是如此,这科学倒是神奇。

眼见陛下若有所思,沉吟不语,杨士奇,杨溥对视一言,沉默不语。

科学........会动摇儒学根基吗?

他们隐隐觉得若是任由科学发展,恐怕日后会威胁到儒学独一无二的地位。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听起来就像是神仙中人,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此时兵部尚书金忠进言道:“陛下,臣观此物十分神奇,若是用于军中必有奇效,能料敌于先,能侦察敌军军情。”

“就是不知道此物造价几何,是否不用绳子也能降落?”

金忠作为军伍中人,很快就发现了热气球的战略意义,若是军中有这么个宝贝在,用于侦察军情,绝对有奇效。

只是那绳子有些不便,若是不用绳子也能起飞和降落,在军中绝对是大杀器。

敌人可曾想到头顶会有人一直在看着他们?

打仗,情报是很重要的,若是能料敌预先,绝对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正所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若是敌人偷袭的时候,就被我方发现了端倪,静待敌人到来,以逸待劳,何愁不胜?

金忠觉得,若是日后都有热气球,扎营之时便放飞上天,用于侦察敌情,敌军还如何偷袭?

朱棣抬头望了望悬在空中的热气球,若有所思。

金忠所言不差,此物用于军中倒是不错,先前他倒是还未曾想到这一点,只顾着震撼此物能带人上天了。

恰好苏泽此时忙完了过来,朱棣随即问道:“苏泽,此物可能用于军中?”

苏泽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这就是臣先前和陛下所说的空军!”

“我大明有陆地上的军队,有海洋上的军队,今日之后,我大明再添一空军!”

“到时候,三军齐进,谁与争锋?”

朱棣皱了皱眉,寻思了半响才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大号孔明灯,除了能侦察敌情以外还有何用?”

朱棣觉得苏泽言过其实了,这大号孔明灯虽然能载人上天,可绝对没有苏泽吹的那么厉害。

苏泽之前吹的可是神兵天降,这玩意儿能做到?

苏泽听到朱棣把他呕心沥血做出来的热气球叫做大号孔明灯有点不忿。

虽说这的确像是大号孔明灯吧,但陛下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苏泽之前还想把这玩意儿叫做飞机的,可现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他挠了挠头看向空中的热气球,这玩意儿撑死了就是个大号孔明灯,严格来说连热气球都不算,叫飞机好像是有点不要脸了。

可不要脸归不要脸,苏泽还是厚着脸皮纠正道:“陛下,这不是大号孔明灯,此物名为热气球,又称之为飞球,如今只是简陋版本,日后完善了之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飞球了。”

飞机是不能叫了,委实是实在没那个脸皮,不过飞球还是能叫的。

朱棣胡子颤动了一下,有些不耐的说道:“好吧,就叫飞球好了,朕现在是在问你,此物除了能侦察敌情之外,还有何用?”

朱棣觉得苏泽有些无理取闹了,这玩意儿明摆着就是大号孔明灯,非要死鸭子嘴硬说是什么飞球。

只是一个名字罢了,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随便叫什么都可以,他更关心的是此物的具体用处。

苏泽砸吧砸吧嘴,有心想要给朱棣科普一下,可看见朱棣一脸不耐,也不继续拿乔了,轻声解释道:

“陛下,现在这个飞球功能还不够完善,需要用绳子绑着才不会让他乱飞,等到完善了之后,飞球上的人就可以自由控制飞球起飞还是降落,不需要用绳子束缚着。”

“到时候我大明军人乘坐飞球,扶摇直上,行至敌军身后,从天而降,可不就是神兵天降了嘛!”

“再者,飞球能载人,自然也能载物,飞球飞天之时,军士们携带炸药一起飞天,等飞到了敌人头上,再将炸药点燃,从空中扔到敌人头上,势必能给敌军致命一击。”

“最关键的是,军士们可以从飞球上攻击到敌人,地上的敌人却拿空中的飞球毫无办法,可以大大避免伤亡,岂不快哉!”

苏泽说的口干舌燥,那是疯狂画大饼,可不能让朱棣小看了热气球。

热气球虽然在后世多用于航行观光,可在这个时代那就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不仅能侦察敌情,还能从空中打击敌人!

弓箭又射不到空中的热气球,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对空武器的存在,热气球用好了那是能有奇效的。

这个时代多是以步兵,骑兵为主,空军对于地面上的军队简直是降维打击。

我打得着你,你又拿我没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在你头顶上拉屎,扬长而去。

朱棣抬头看了看还漂浮在空中的热气球,心中不断思索权衡着什么。

苏泽所说的不能尽信,可还是有几分道理在的。

只是这什么飞球的实用效果如何还尚未可知,起码他现在不觉得飞球有苏泽说的那样神奇。

因为他现在看到的是固定在原地的热气球,飞行的高度也不高,根本做不到苏泽所说的那样,撑死了只能用于侦察敌情。

人总是相信自己看到的,反正朱棣觉得苏泽在吹牛。

眼见朱棣有些无动于衷,苏泽只好一本正经继续鼓吹。

“陛下,以往大明面对北方草原部落的劫掠往往只能被动防守!”

“这是因为草原部落的特性使然,他们是游牧民族,有的是战马,关外的大漠之地,又是一马平川,他们若要袭击我大明的边镇,可以朝发夕至,当日便可发起进攻,来去如风。”

“而我大明虽有烽火狼烟预警,可往往需要看到了敌人的踪迹之后才能点燃烽火,预警,还没等后方做好防御的准备,敌人已经到了近前了,每一次传递消息都要用人命来传递。”

“可有了飞球就截然不同了,陛下想一想,若是在大明边镇,多散布一些飞球,自然能时时刻刻监察敌军的动向,就算敌军想要发动突袭,我们也早就有所准备了!”

“以逸待劳之下,安能不胜?”

“草原部落不会耕种,每次缺少粮食了就侵略我大明边疆,劫掠粮草,若是好几次都无功而返,劫掠不到粮食,几次之后,不用大明动手,他们自己就会伤筋动骨了。”

“再者,草原部落信奉的是长生天,苍天为永恒最高神,在他们眼中,至高无上的权力由天神长生天授予一位地上的首领。”

“若是我大明军队隔三岔五的就驾驭飞球飞到他们头上,从飞球上扔下去火药,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再暗中散布谣言,说长生天带给他们的不是赐福,而是灾难,时间长了,他们的信仰自然就崩溃了。”

“若长生天真的存在,陛下您才是长生天选择的帝王,而不是那什么马哈木,他能和陛下你比吗?”

“我大明的军队都能上天了,有本事让马哈木也上天试试。”

苏泽说到此处的时候,原本聚精会神侧耳聆听的朱棣突然幽幽的望了一眼苏泽,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要看穿苏泽一样。

长生天这一套其实和君权神授是同一个道理,都是统治者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拿出来忽悠底下那些无知的百姓的。

苏泽这话在朱棣看来是有些大不敬的,马哈木不能上天,他也不能上天,能让人上天的是你苏泽,难不成你苏泽代表天意不成?

不止是朱棣,就连朱棣身后的群臣也纷纷看向苏泽。

苏泽抬头望天,眼神飘忽,对众人锐利的目光视而不见,甚至还想吹一下口哨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吹嗨了,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了,差点说出了心里话。

君权神授是古代以宗教来主导政治时期君主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而提倡的一种做法。

即指自己是天命派遣,于凡间管治世人,它是天神在人间的代表,作为人民只可遵从君主的指示去做,不能反抗。

这个说法在世界各地都曾出现过,在启蒙时代后,人们思想开始由宗教指导中释放出来,进入科学时代,使这个说法的相信者变得越来越少,在现代社会这个说法早已为不可信及无稽。

苏泽自然是不吃这一套的,之前也只是想到了草原部落都信仰长生天,就想着通过打击他们的信仰来体现飞球的厉害,吹着吹着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全然忘了大明朝玩的也是这一套,儒家和皇权也用的是君权神授这一套。

他这番话在儒家读书人和皇帝的眼中,那就是大逆不道。

皇帝乃是天子,天之子也,天命所归,代天牧民。

可现在他弄出个飞球出来,虽然没有明说,可无一不再暗指这天上根本没有神仙,君权神授就是在放屁。

要不是他最后吹捧了一番朱棣,恐怕群臣撕碎他的心都有了。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深深的再次看了苏泽一眼。

朕早就该知道了不是吗,这竖子不就是无法无天的狂徒吗?

清风县人人不知皇帝,对皇室半点敬畏都无,这都是他亲眼看到的。

既然如此,苏泽说出这番言论有何稀奇?

若不是这小子最后察觉到说错话,暗中吹捧了一番朕,信不信都不用朕下令,苏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能容许大明出现一个清风县,出现十个,出现百个,可如果大明处处都是清风县,大明百姓的生活是更好了,可朱家又该如何自处?

朱棣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苏泽身边还在仰头望天的朱瞻基,心中叹了口气。

瞻基,你可知道苏泽口中的盛世是要以牺牲朱家皇室的利益为前提?

日后你会后悔当日拦着朕不让朕杀了苏泽吗?

还是说你以后会为了朱家皇室亲手杀了苏泽?

第九十一章:永乐!永乐!永乐! 朱棣没有说话,苏泽也不敢说话,都顾不得去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了。

他先前那番话可能别人听不懂,但他觉得朱棣是听得懂的,虽然是在吹捧朱棣,可关键是朱棣去过清风县,甚至还把清风县给翻个底朝天过。

苏泽在清风县玩的是什么,玩的是人人平等那一套。

而这一套是不被任何一个皇帝所能接受的,就算再爱民如子的皇帝都接受不了人人平等这种思想。

若是人人平等了,皇帝算什么,皇权又算什么?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人人平等终究是一个奢望。

无论什么时代都有阶级的存在,不管你承不承认,它就是真实的存在着。

阶级之间的壁垒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破的,何况还是封建落后的古代。

君权神授象征着君王至高无上的权力,人人平等与之就是完全相对立的存在。

有哪一个皇帝能允许这种威胁自己地位的思想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朱瞻基年轻还看不明白,不知道苏泽所信奉的会威胁到皇室,朱棣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也就是群臣没深入了解过清风县,不然早就应该明白苏泽会是他们的头号大敌。

此时的群臣还没觉得不妥,只是觉得苏泽这番话也太能舔了,合着人家草原部落的长生天选中的是我大明的皇帝是吧?

你苏泽的意思是陛下乃是天命所归,迟早要统一寰宇吗?

你奶奶的,真是半点风骨不要了啊,你这么舔,咱们以后还怎么舔?

离朱棣近的三杨和六部尚书微微觉得有些疑惑,苏泽不是在夸陛下你吗,为什么陛下你脸色如此难看?

难不成是苏泽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陛下你不爱听?

就在群臣不明所以,以及苏泽忐忑不安的时候,朱棣忽然笑了。

“让他们下来,朕也想上天看看。”

群臣顾不得去揣摩朱棣心思了,连忙出声阻止道:“陛下不可,这飞球瞧着很危险,陛下切不可以身试险!”

“陛下,不如让臣等为君分忧,上天一观。”

“是啊陛下.......”

朱棣摆了摆手说道:“朕乃天子,岂会有危险,无需多言,朕要上天一观!”

你们都说朕乃天子,朕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天子,既然如此,上天一观又何妨?

天意还会害天子不成!?

眼见劝阻不成,群臣纷纷建言要陪同朱棣一起上天。

朱棣看向苏泽问道:“此物最多能送多少人上天?”

苏泽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他也想劝一下朱棣,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他就是想跑路都来不及了。

苏泽看了看周围的禁军,打消了跑路的念头,劝阻道:“陛下,此物还不够稳妥,要不等日后再上天?”

“朕现在是在问你,此物最多能送多少人上天!”

“你再和朕推辞,信不信朕现在砍了你,你真当朕不会杀你?”

苏泽听明白了朱棣话里的意思,知道老爷子快要发飙了,老老实实的回道:“两人。”

“那好,你陪朕一起上天!”朱棣不顾群臣劝阻,一言而决。

苏泽没说话,默默的跟在朱棣后面,来到了飞球降落的围着静静的等着。

朱瞻基倒是跃跃欲试,结果被心情不好的朱棣给了一脚。

苏泽有些想笑,可看朱棣板着一张脸,强行给憋了回去。

飞球降下来之后,余佳狼狈的从吊篮里爬了出来,喜极而泣,都忘记了朱棣的存在,狼狈不堪的跑到朱瞻基身边就开始嚎叫。

“殿下,奴婢活下来了!”

“哦哦,活下来就好!”朱瞻基敷衍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想上天。

苏泽带来的人已经开始给飞球补充燃料了,朱棣趁着这个时间一直在观察刚刚上天的两人。

丁航和没事人一样,余佳哭的都没个人样了。

朱棣望了望一眼望不到头的天空,突然有些胆怯,怎么瞧着有些不靠谱的样子,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苏泽见状轻声问道:“陛下,要不还是算了,太危险了。”

朱棣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在小瞧朕?”

“朕戎马一生,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会怕上天一观?”

“臣不敢!”

苏泽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自己好心提醒你一句,老爷子这么大火气干嘛。

等燃料补充好之后,朱棣率先进了吊篮里面,苏泽紧随其后。

随着重新点火,飞球再次缓缓飞到了空中。

朱棣站在吊篮边缘,看向下方,一开始还看的清下方群臣脸上担忧的神色,可后来随着飞球逐渐升高,就只能看见越来越小的人影了。

苏泽一直默默的控制火力的大小,生怕出了点什么岔子。

朱棣眺望远方,依稀能看到紫禁城的轮廓了,他眯了眯眼问道:“还能再高点吗?”

苏泽摇了摇头,“陛下,不能再高了。”

朱棣双手扶在吊篮的边缘,深呼吸一口气,伸出一只手,远远的指向紫禁城方向说道:“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大明江山。”

“山河万里,何其壮哉!”

“如此江山,再看一万年也看不厌。”

苏泽抿了抿嘴,欲言又止,犹豫半响,最终还是站在朱棣背后轻声说道:“陛下,那里也是我大明江山。”

朱棣转过头,看向苏泽手指的方向。

苏泽手指的方向正是西山的流民集聚地,在空中依稀可以看到地上那些歪歪斜斜的窝棚,和正在四处走动的人影。

朱棣有些怔神,他指着紫禁城说,大明江山和其壮丽。

苏泽指着下方的流民集聚地说,大明江山也就一般,不能只看到紫禁城,而对下方西山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视若无睹。

朱棣沉默半响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泽面无表情的回道:“好不起来的陛下,大明只会越来越糟的。”

朱棣有些恼火的说道:“你为何总是不看好大明的未来?”

“大明此时国力蒸蒸日上,宣威四海,等到朕驱除了北方那些蛮夷,自然能腾出手来整理内政,百姓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怎会越来越糟?”

苏泽挺直了腰板,第一次正视永乐,不再和之前一样谨小慎微,小心翼翼。

“大明此时看起来强盛,实则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随着我大明人口的增长,以及土地兼并的恶化,如果有点什么天灾人祸的,必然先是国内沸反盈天,随后草原上的异族人就会接着入关,毁灭我大明。”

“陛下在时,自然无忧,北方异族不敢入侵,海外蛮夷纷纷俯首称臣。”

“可若是陛下不在呢?”

“陛下,你抬头看看,这天上没有神仙,这世上也没有长生不老药,生老病死乃是天理循环。”

“臣说话有些大逆不道了,还请陛下责罚。”

苏泽说完,微微躬身,他知道这番话会被朱棣所不喜,可他还是说了。

他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历史上真切发生过的事情。

明朝灭亡的原因有很多,天灾,人祸,大明此时看似国力蒸蒸日上,可没几十年就会被打回原型。

永乐,洪熙,宣德三位还算不错。

永乐盛世,仁宣之治,大明国力是强盛了好些年,可一场土木堡之变瞬间让大明一朝回到解放前。

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对北方草原的压制力逐渐减弱。

文官正式走上前台,贪腐之风盛行,土地兼并情况愈演愈烈。

自宣宗之后便闭关锁国,停了下西洋一应事宜,施行海禁,西方却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殖民狂潮。

西方吃到了大航海的福利,大明却固步自封,关起家门来做起了天朝上国的白日梦。

直到北方异族入关,西方带着坚船利炮来到大明扬武扬威,一朝梦醒,汉人最后的一个封建王朝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开启了汉人长达数百年的悲惨生活。

朱棣眼神闪烁,冷哼道:“危言耸听,你真不怕死?”

苏泽语气平澹的说道:“是不是危言耸听陛下你自己心里清楚。”

“一场大雪便让京城周边多了数万流民,一次查贪腐便拿下官员上百人,文武百官随随便便便能捐出上千亩地,百姓却无地可耕,国库却无钱可用,何其可笑?”

“至于臣怕不怕死.......”

说到这里,苏泽晒笑一声。

“以前怕,总担心陛下你一刀把臣给砍了,吓得臣都打算连夜带着一家老小去海外找个岛当岛主了。”

“可陛下你见过了清风县的那一切,没选择杀臣,其实臣心里就没那么怕了。”

“陛下你要杀臣早杀了,何必等到今日?”

朱棣嗤笑一声,冷哼道:“朕早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对朕毕恭毕敬,实则心中对朕没有半点敬畏之心,怎么,今日不装了?”

“是不是觉得这里就你和朕两人,你不用担心了?”

“可你总是要下去的,除非你现在杀了朕,可是你敢吗?”

苏泽跨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戏谑的朱棣,有心想给老爷子一拳。

这张脸怎么看怎么讨厌啊。

你特么说的是人话吗?

搁这儿钓鱼执法是吧?

老子杀了你,下面那么多禁卫等着呢,真当老子是愣头青啊?

“不敢。”苏泽闷闷的回道。

朱棣哈哈大笑,手指着苏泽笑骂道:“你若是真有这份心,朕倒是佩服你几分,可你连这份心都没有,不觉得好笑吗?”

“是挺好笑的,嘴上再怎么说不怕死,可还是惜命的很。”

苏泽皮笑肉不笑,反正是彻底躺平摆烂了,他也摸不清朱棣到底是什么心思。

朱棣没再看苏泽,转而扶着吊篮的边缘,目光遥遥地看向远方,神色中有些感伤。

“你说的对,人总是会死的,任何人都不能免俗。”

“大明此时看起来国力蒸蒸日上,日渐兴盛,可实际上却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经不起折腾。”

“可朕没时间了你知道吗,年龄大了,日渐力不从心了。”

“所以朕没杀你,想着留着你辅左瞻基,朕老了,瞻基还很年轻。”

“若不是瞻基,朕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的。”

老人站在吊篮中,眺望远方,神色萧索。

苏泽欲言又止,被朱棣挥手打断,老人接着说道。

“你让朕想到了道衍,他和你是一类人,胆大包天,野心勃勃,都是自命不凡之辈。”

“他当日带着一顶白帽子跑到本王面前来,大逆不道的说奉白帽着王。”

“白字加王字,可不就是皇吗?”

“哈哈哈,父皇当时还活着,你说他是不是大逆不道,胆大包天?”

“朕当时听到都不敢相信,大明居然有如此胆大包天之徒!”

“可后来,朕和他携手做成了,一场奉天靖难,朕真的坐上了那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位子!”

“朕也不为自己什么借口,朕就是想坐那个位子,并且一定比建文小儿做的更好!”

“朕这些年呕心沥血,一刻都不敢懈怠,就是为了向天上的父皇证明,朕比建文更适合接他的班!”

“朕这一生,犯过大错,立过大功,几十年战战兢兢是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有人骂朕是窃国贼,有人骂朕是穷兵黩武,花钱如流水,从不爱惜国力和民生。”

“后世人不知道我宵衣旰食,在战场上爬冰卧雪。”

“修故宫,天子守国门,筑长城,御敌于外!”

“征漠北,出兵安南,下西洋,开疆拓土,四海宣威!”

“编撰永乐大典,搜集古今奇书,为后世子孙造福!”

“你说,以我这个年龄,上马杀敌,下马治国,那个帝王比得了我?”

“什么十殿阎罗,八府判官,千古骂名,朕都不在乎!”

“这天下根本没有什么神仙,朕即天子!”

“一世命即万世命,是非功过留待后人书!”

老人遥视远方,背负双手,意气风发,挥斥方遒,虽未披甲却霸道无边,说不尽的风流。

苏泽看着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老人,怔怔出神。

永乐!

永乐!

永乐!

无论历史上如何记载他得位不正,他都是一手开创了永乐盛世的永乐大帝,后世人都抹不去他一生的功绩。

永乐一生,有大错,也有大功!

得位不正,弑侄上位。

穷兵黩武,不顾国计民生,百姓苦于战乱。

可他五征漠北,打到斡难河边,封狼居胥,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编撰永乐大典,永乐大典近四亿字,被称为“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百科全书”的万册巨帙。

六下西洋,大明的军队到达过爪哇、苏门答腊、苏禄、彭亨、真蜡、古里、暹罗、阿丹、天方、左法尔、忽鲁谟斯、木骨都束等三十多个国家,宣威四海!

郑和下西洋时隔八十七年后,才有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九十三年后,达加玛才发现新航路,一百一十六年后,麦哲伦的船队才离港出航。

郑和下西洋的航海活动,在世界历史上是空前的。

正如英国李约瑟教授在其巨着《中国科学技术史》中所描述:当世界变革的序幕尚未揭开之前,即十五世纪上半叶,在地球的东方,在波涛万顷的中国海面,直到非洲东岸的辽阔海域,呈现一幅中国人在海上远航的图景,这一光辉灿烂的景象,就是郑和下西洋。

而这一切都是永乐不顾文武百官质疑,全力推动的,可谓是开世界之先河!

无论他做着一切的初衷是为了什么,永乐都在史书上留下了浓重的笔墨。

苏泽怔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讪笑一声干巴巴的说道:“陛下,那个容臣多嘴一句,如您一般的帝王,也许古往今来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他也知道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合时宜,可老爷子吹自己吹的太过了,还古往今来只他一人,苏泽有些没脸看老爷子再吹下去了,再吹下去整个宇宙就他最牛了。

朱棣有些不悦的横了苏泽一眼,有心想把苏泽给从飞球上丢下去。

他也只是亲自上天之后有些感触。

世无神仙,朕即天子!

是非功过留待后人书,任谁都不能抹平他一生的功绩。

结果苏泽倒好,偏生非要多嘴一句,把气氛给全破坏了。

怎么着,只准你小子吹的天花乱坠,还不准老头子吹吹牛?

再说了,朕说了那么多,你小子到底听懂了没有?

朕希望你和瞻基如朕和道衍一样相辅相成,善始善终,而不是让你来挑朕的毛病的!

道衍今年去世了,他有些怀念道衍。

他看到苏泽就像是看到当年那个拿着一顶白帽子口出狂言的黑衣老和尚一般。

不是说此时的苏泽能比得上黑衣和尚,而是两人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

姚广孝在他父皇还活着的时候,屁颠屁颠的拿着个白帽子就找到了他,来了一句臣奉白帽着王。

苏泽在大明国力蒸蒸日上的时候,在他面前说大明吃枣药丸,一样的口出狂言,一样的自命不凡。

道衍成功了,成功辅左他坐上了那把椅子,两人相辅相成,有始有终,终成一段佳话。

他希望苏泽别学道衍一门心思想着造反,而是学道衍好的地方,辅左君王,匡扶社稷,让大明变得越来越好。

既然你对大明的未来不看好,那你行你上,朕倒是想看看你苏泽到底能不能行。

结果苏泽压根没领会到那个意思,非要和他抬杠。

朕用得着你一个毛头小子来提醒朕?

朕都说了是非功过留待后人书,你特娘又不是后人,你多嘴个屁啊!

朱棣越想越气,左右寻了寻没寻到趁手的家伙,反手就是一巴掌呼在了苏泽的后脑勺上,当真是爷爷打孙子。

“竖子!”

第九十二章:你觉得嘉兴郡主如何? 苏泽闷不吭声的挨了这一巴掌,朱棣说的他听懂了吗?

听懂了一些吧,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朱棣在说什么,可他不知道如何去接朱棣的话。

心中倒是有些感动,一位皇帝能和他开诚布公,也算是他的荣幸了。

老人说他老了,未来是属于朱瞻基的,希望苏泽能好好辅左朱瞻基。

他和姚广孝缔造了永乐盛世,希望苏泽和朱瞻基也能让大明变得更好。

可.......想让大明变的更好,皇权是绕不开的大山,皇权不倒,不加以限制,大明还是会走向灭亡的,无外乎时间长短罢了。

帝制有利有弊,有利在于发生诸如战乱叛变时候可以迅速调集人力物力,在封建社会是一种先进的政体。

其二君主专制可以杜绝权利分散所带来的弊端,可以稳民心社会安定,不会因政治斗争而动荡。

其三有利于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维护国家领土主权完整,反抗外来侵略。

弊端在于容易大权旁落造成宦官、外戚、权臣的独断专权,政治陷于衰败。

其二君主的权力越大容易造成骄傲奢侈、刚愎自用之心滋长,容易出昏君暴君。

其三,容易造成人们思想的禁锢,不利于社会思想的进步和经济的进一步发展。

帝制在封建社会的中前期以进步作用为主,有利于多民族统一国家的建立、巩固和发展。

有利于各地区间经济文化的交流,推动了先进生产技术和文化在较广范围传播,对促进民族融合起了积极的作用。

有利于有效地组织人力、物力从事大规模的经济活动,兴建大型工程,奠定了中华文明长期领先于世界的基础。

有利于防止割据和抵御外来侵略,维护国家领土主权的完整和统一。

几乎历史上每一个封建王朝都会有一段鼎盛的时期,但一般都不长,很快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因为帝制在封建社会晚期则主要起了消极作用。

政治方面:皇权专制赋予了君主至高无上的权力,极易形成暴政,空前强化的专制统治使人民毫无政治权力和政治地位可言,民主政治无从发展,束缚和压制了民族聪明才智和创造力的发挥。

形成了长期的人治传统,派生了庞大的官僚队伍和特权阶层,扭曲了人格和灵魂,极易出现政治腐败的局面。

经济方面:皇权专制严重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阻碍了资本主义萌芽的发展,压制了新生产关系的成长。

思想文化方面:专制主义制度必然导致思想文化控制的加强,文化专制的日趋严厉,严重阻碍了科学技术的发展,也阻碍了文化的发展。

君主专制制度的内在基本矛盾就在于,君主的能力与其所拥有的无限权力之间的不适应或不对称,而专制制度内部两种力量的矛盾运动,权的强化力量与约束调节力量之间的对立统一运动,则是这种内在基本矛盾的现实表现。

民主和皇权本就站在了对立面,其中有着不可调节的矛盾。

而想要去调和两者之间的关系,使得双方能同时存在,又得引入另一种制度,即君主立宪制,也是后世很多国家仍然在沿用的一种制度。

君主立宪制又称有限君主制,是相对于君主专制的一种国家体制。

君主立宪制是在保留君主制的前提下,通过立宪,树立人民主权、限制君主权力、实现事务上的共和主义理想但不采共和政体。

其可分为二元制君主立宪制、议会制君主立宪制。

现代国家从神权迈向民主化过程中,有共和制与君主立宪制的两种选项。

在封建时代提共和制那是在找死,皇室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因此苏泽一开始想的便是走君主立宪制的路子,压根就没想过共和制,在封建时代宣扬共和制,难如登天也,不是他能做到的。

现在朱棣因为朱瞻基没有杀他,若是他和朱棣说他要搞共和,朱棣能把他天灵盖给掀开。

苏泽虽然在清风县搞人人平等,但实际上还是没有脱离朝廷的统治,没有脱离朱家的统治,每年还是会上交一大笔赋税给朝廷,清风县依然承认皇权至高无上的地位。

因此朱棣也只是觉得苏泽的想法会损害皇室的利益,并未觉得苏泽的想法会推翻皇室,因此他有些忌惮,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忌惮,这才是朱棣犹豫的主要原因。

一方面,他知道苏泽有本事,有才能,有想法,能帮助到朱瞻基。

可另一方面朱棣又觉得苏泽的一些想法会危及到皇室的利益,这让他犹豫了

而朱棣的犹豫给了苏泽机会,让他看到了那么一点希望,他可以借着皇室一步一步走上高位,慢慢的积蓄力量,掌握足够的话语权。

先和皇室站在一起并肩作战,先把士绅阶级给踢出局,然后双方再互相角力。

苏泽赢了,君主立宪,朱家依然是大明的皇室,只是失去了至高无上,独断专制的权力。

苏泽输了,那没什么好说的,大家一起玩完,一朝回到解放前,继续走历史上的老路子。

实际上,就算苏泽到时候不想改变制度也不行,一旦新学在大明发展壮大,开了民智,人民自己就会站出来推翻帝制。

封建皇帝制度的弊病有很多,但是如果讨论皇帝制度本身最大的弊病是什么?

很多人不是谈到专制腐败就是谈到集权。

不过,苏泽倒认为,帝制最大的弊病是从上到下的体制容不得民众,或者说容不得民众拥有自己的思想。

在封建时代也有很多当权者,他们的御用文人不断地宣传封建皇帝制度,为国为民,民众也喜欢自己的父母官儿,更崇拜当朝天子,希望历朝历代都能有圣王,明君。

不过说到底,这依然是封建皇帝制度的基本状态,那就是老百姓和官员都集体往上看看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自己的幸福生活是自己争取来的,但是封建皇帝制度确立的这一种封建等级制度,使得老百姓忘了自己的存在。

把自己的幸福生活完全寄托在别人的手里。

在这种体制之下,老百姓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幸福生活是自己争取来的,而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恩赐赏赐来的。

这很容易形成一种精神分裂症,那就是他们属实认为自己的幸福生活是天子给的。

但是他们又都非常反感地方的腐败官员,但是老百姓们对于官员,官僚体系和皇帝的认知却又是不同的。

全天下最专制的人反而成为他们崇拜的一个人物,而在地方进行专制的官僚体系的工具却饱受诟病,老百姓们背地里反对,但是表面上也不敢多说话。

可一旦开了民智就不一样了,百姓们就会去思考,拥有自己的思想,他们会尝试反抗命运的不公。

而不是如之前一样,浑浑噩噩的,只是到了在朝廷让咱们吃不饱饭的时候,才会随波逐流的跟着造反,为的就是能活下去。

封建制度下,统治阶级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地位,一般都会限制底下百姓们的思想。

儒学就是统治阶级为了维持自己统治地位的工具。

孔子及其所代表的儒学在千余年的封建社会一直被推崇为正统思想,而孔子的时代也正处于思想大爆发的时期。

而儒学真正占统治地位的时候已经是汉朝了。

那么问题来了,孔子的儒学有没有灌注迎合帝制的思想呢?

还是在后世的发展中,封建统治阶级为利用儒学统一民间思想而帝化了儒学呢?

苏泽认为这两者都有,但是更大程度上应该是统治阶级根据自身需要改造了儒学,而儒学为了生存也改变了自身,两者相互交织最后变成不可分割的整体。

换言之,新学不仅站在了儒学的对立面,也是站在了统治阶级的对立面。

为何儒学能一直成为封建社会的主流,和被推崇的正统思想?

正是因为统治阶级需要儒学来维持他们的统治,儒学也需要统治阶级帮助他们发展壮大,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儒学玩的是存天理灭人欲,天地亲君师,君权神授,你新学又不讲君权神授那一套。

苏泽前世看一些历史小说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合理,皇室傻了吧唧的才会帮着你推崇新学,开启民智对抗儒学。

儒学那就是皇室的左膀右臂,是维持自己统治地位的工具,新学虽然能让国力更强盛,能让百姓们过的更好,可新学又不能帮统治阶级维持自己的地位,甚至还会挑战自己的地位。

统治阶级傻了才会自断左膀右臂站在你这边。

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和苏泽所看到的一样,遇到了便想除之而后快,而不是放任你做大。

再爱民如子的皇帝也不可能真的那么无私愿意舍小家为大家,为了全天下百姓的幸福生活放弃自己手里的权力。

是人就有私心,不说其他的,就说他苏泽,若是穿越来了便是皇家贵胃,他还会想着推翻皇室,限制皇室吗?

充其量让天下百姓过的更好一些,他还真有那么无私自己推翻自己?

陛下何故谋反邪?

之所以他现在这么无私,那是因为他穿越而来便是一个小人物,见到的便是底层百姓的挣扎求生,这让他无时无刻不饱受精神上的折磨,让他无法心安理得的坐视,于是他站了出来。

可若是他一来便是锦衣玉食,皇家贵胃,说不定以后还会当皇帝,那他还会做出和今日一样的选择吗?

若真是如此大公无私,心中只有黎民苍生,那他就是圣人了。

可他是吗?

朱棣也在这样问自己,他苏泽是圣人吗?

若不是圣人,那就还有七情六欲,那就没那么可怕了。

念头一起,朱棣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你觉得瑞澄如何?”

“什么?”

苏泽不明所以,有些茫然的看向朱棣,不明白老爷子为何突然问这个。

他和朱瑞澄接触不深啊,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小姑娘是个小吃货,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了。

朱棣接着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朕给你和瑞澄赐婚怎么样?”

说完,朱棣死死的盯着苏泽,似乎想要看透苏泽的真实想法。

苏泽抿了抿嘴,他听懂了,可他能拒绝吗?

这就是一桩政治联姻,朱棣是要用一些东西将他牢牢地绑在朱家的船上。

权力是一件迷惑人的东西,带着魔幻般的魅力,吸引古往今来无数人前赴后继奋不顾身地争夺。

因为权力能给当权者带来名利地位。

权力能满足人自我实现的需要。

权力能把纸上的蓝图变成现实。

权力能改变一个地区甚至国家发展的轨迹。

苏泽沉默了,并没有马上回答。

朱棣也不着急,只是目光深邃的看着苏泽,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权力是很让人着迷的东西,当你试过拥有权与力,你就很难回头了。

朕不但会给你权力,还会给你更多的东西,只要你能让朕安心放着你待在瞻基身边,你想要的朕都可以给你。

皇室的利益有你一份,你还会大公无私的为了百姓而损害皇室的利益吗?

朕大可以不必这么做的,朕忌惮你的一些想法会威胁朱家江山,大可以杀了你一了百了,可朕为了瞻基愿意对你宽容些。

你苏泽爱的不是朱家,爱的是大明天下,可当你也成了朱家一份子,你还会如此想吗?

朕拭目以待。

苏泽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对面的老人,此刻他心中涌起了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力感。

我能拒绝吗?

在这场政治联姻中,朱棣安心了,他获得了更大的权力,拥有了更高的地位,能更好的完成心中的所思所想。

而唯一要牺牲的便是一个十六岁小姑娘一生的幸福。

苏泽很确定自己不喜欢朱瑞澄,更别提爱了,在这个时代谈爱情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作之合。

“谢.......陛下!”

苏泽的声音有些苦涩,到底为何而苦涩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朱棣展颜一笑,拍了拍苏泽的肩膀。

“朕不日便赐婚,等瞻基大婚之后,你和瑞澄便成婚吧。”

“嗯。”苏泽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好了,下去吧,上面风大。”

“嗯。”

苏泽默默转身去控制飞球下降,朱棣扶着吊篮的边缘,眺望皇宫方向,惬意的眯起了双眼。

以前很憧憬上天,真到了天上才知道高处不胜寒。

就和朱元章一样,只有朱标是朱元章的儿子,其他儿子都只是皇子。

也只有朱瞻基才是朱棣的孙子,其他孙辈都只是皇子皇孙罢了。

朱棣也不是神仙,不可能知道苏泽不属于这个时代,他不可能知道苏泽之所以不爱朱家,爱天下是因为民族自尊心和民族荣誉感,根本不是什么权力就能让他迷恋,将他束缚住的。

朱棣永远不会知道,当他说要和苏泽和朱瑞澄赐婚的时候,苏泽心中想的是,这样他就更有希望完成心中那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他之所以觉得难以接受,是因为他觉得他自己很卑鄙,很自私,很无耻。

他欺骗了朱棣,对不起朱棣对他的信任。

朱棣以为这样可以束缚住他,他为了让朱棣安心,他选择了欺骗朱棣。

就和朱棣需要他做个一孤臣一样,只要能拥有更大的话语权,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履行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使命。

不是苏泽真的有那么大公无私,而是民族自尊心和民族荣誉感一步一步推着他前进,履行着他来到这个时代的使命。

圣人,先是人,才能成圣。

苏泽也不想当圣人,可很多东西一步一步将他推到了那个位置。

而朱棣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苏泽不是圣人,对他而言这就够了,这就足够让他安心了。

第九十三章: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当飞球重新落地,朱棣从天上下来的时候,群臣委实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怕这玩意儿飞在天上出了什么岔子。

朱棣率先从吊篮中走出,面无表情,苏泽板着脸跟在后面,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群臣微微有些疑惑,有些好奇陛下和苏泽在天上待了这么久说了些什么。

不少人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苏泽,心中有些许羡慕。

苏泽还真得宠,陛下没让内阁诸位跟着,没让六部尚书跟着,甚至连一向宠爱的皇太孙都没带,独独点了苏泽的名。

这份恩宠在永乐朝也算是独一份了。

虽然大家嘴上瞧不起苏泽,口口声声说他是奸臣,佞臣,可看到苏泽如此得宠,不少人心中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从苏泽进京以来,陛下的种种态度都在表示,苏泽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只要苏泽不作大死,那肯定是能平步青云的。

别看苏泽得罪了不少人,可实际上苏泽并没有损失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反而讨好了陛下,只要陛下保着他,就算那些被苏泽得罪了的人也不做不了什么。

刘观大病初愈站在人群中,眼色狠厉的死死盯着苏泽。

苏泽是把他给得罪死了,当日在宫门口已经算是撕破脸了,两人势必水火不容,苏泽不死,倒霉的就是他了。

满朝文武都知道他贪腐一事,可没人会说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六部几位都不会说些什么。

因为他刘观是左都御史,管辖着都察院,拥有弹劾权,位高权重。

刘观事后思来想去,都没明白他和苏泽之间有什么矛盾,为何苏泽偏要和他不死不休。

贪腐又不是他一个人在贪腐,朝堂上贪腐的人多了,你苏泽为何非要盯着我?

刘观愤愤的看了苏泽一眼,心中微沉。

就凭陛下对苏泽的宠信,迟早他会栽在苏泽这个毛头小子的手上。

苏泽现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没错,可陛下年纪大了,不可能一直护着苏泽,苏泽虽然和太子太孙关系密切,可太子的位置还不是那么稳当,汉王和赵王也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

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任由苏泽做大,那他就危险了。

刘观低着头,心思急转,忽然抬头看向四方,想要找寻汉王的身影。

结果看了一圈,不但没看到汉王的身影,连一向跟在陛下屁股后头的赵王都没看到。

刘观有些疑惑,微微凝眉,按理说今天如此大的事情,汉王和赵王没理由不掺和一手才对,可为何不见汉王也就算了,连赵王都没来?

难不成这两兄弟转性了?

刘观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半步,心中开始不断盘算着什么,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尤其是朱棣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让他心中重重一跳。

“这飞球的确不错,对军中有大用,兵部研拟一个章程来,看看如何在军中使用这飞球。”

“在这之前,现在镇国卫进行试验吧,镇国卫新成立一个飞球千户所。”

“朕想了想,镇国卫既然已经有了步兵千户所了,如今又有了飞球千户所,索性再成立一个骑兵千户所,等郑和回来了再抽调一千水军并入其中,成立一个水军千户所好了。”

“飞球千户所和骑兵千户所的人从禁卫中选,就像苏卿说的一样,试验一下海陆空三军作战是否可行好了。”

“苏卿,是这么叫的吧?”

朱棣微微偏头看向苏泽,苏泽麻木的点了点头,丝毫没觉得意外。

老爷子这是明摆着要给自己孙子铺路,这算盘打的他在西海岸都听到了。

先前还以为镇国卫想要扩军还要等到开春北征,立下点功劳才好赏赐。

结果老爷子直接摊牌了,装都懒得装了。

此番话一出,群臣纷纷侧目,忍不住看了一眼陛下,又看了一眼还在鼓捣飞球的皇太孙,还有人眼神闪烁看向朱棣身后的苏泽,人群有些骚动。

有人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朱棣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还是没敢开口。

群臣中的汉王党和赵王党有些急了,这风向不对啊,太子一脉好像又要得宠了,咱们汉王党和赵王党咋办?

汉王党和赵王党原本就觉得有些不妙,现在更是有些惶恐了,有心想找到自家老大,找个主心骨,结果找了一圈连自家老大的影子都没看着。

不少人直接心中卧槽一声,心中有些埋怨汉王赵王,两位老大干嘛呢,咱们都要被偷家了,你们人呢?

忽悠老子们跟着你们俩混,结果你们俩跑路了是吧?

汉王党,赵王党人心飘摇,心思起伏不定。

先前贪腐一事就有不少汉王党,赵王党进去了,如今太子一脉又渐渐得宠了,眼瞅着风向变了,结果汉王和赵王愣是半点动静都没有,这如何让他们人心惶惶?

朱棣冷眼旁观下面群臣的动静,他也有些疑惑汉王和赵王今日为何没有来,他这两个儿子可不是这么安静的人。

平日里上蹿下跳的厉害,今日这么大的动静居然不见人影,是不是暗地里憋着坏呢?

朱棣想了想,等回去就查查两个好大儿最近在干什么,儿子还想和老子斗,简直在做梦。

只是平日里任由汉王赵王闹腾罢了,还真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不成?

朱棣回首想看看朱瞻基,结果瞥见苏泽臭着张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朱棣火气腾一下子上来了,他可还没忘记先前苏泽在飞球上拆他台的事。

你小子平日里一张嘴叭叭个不停,吹什么都吹的天花乱坠。

到了关键时候就拉了跨,连句违心的恭维都不知道说了是吧?

“臭着张脸给谁看,朕给你升官还委屈你了?”

苏泽勉强扯起了一个微笑,皮笑肉不笑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升官是升官了,可他是拿他下半生的幸福换的,这换谁也不太乐意啊。

你老朱家的郡马是那么好做的吗?

朱瞻基那小子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我苦兮兮的守着他妹子了却余生,连行房都得报备,比赘婿都不如。

看到朱瞻基娶那么多老婆,比我自己单身一辈子都难受。

朱棣实在没忍住一脚踹向苏泽,苏泽眼疾手快往旁边一躲,避开了朱棣这一脚。

朱棣也没说什么,扭头冷哼一声说道:“摆驾回宫!”

这小子蹬鼻子上脸,顺杆子爬的厉害,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寻常人敢躲他这一脚吗?

哪怕是下意识地躲开都不敢,可偏偏苏泽就躲了,关键朱棣还没觉得有多生气。

因为他知道苏泽就是这么个惫懒的性子,连骂声竖子都懒得骂了。

朱棣没觉得有什么,他习惯了。

群臣和那些宫女太监看到这一幕可是有些心惊肉跳的。

就连一向澹然的三杨和六部尚书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苏泽。

以前苏泽就算再得宠也只是小人物罢了,可今日观朱棣对苏泽的态度,这可不像是对臣子的态度。

换成别的臣子,那是决计不敢躲这一脚的,哪怕能躲都不敢躲,可苏泽偏生如此大胆的躲了。

一方面众人惊讶苏泽的大胆,另一方面惊讶陛下对苏泽非同寻常的态度。

三杨对视一眼,都有些皱眉不解,不明白苏泽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陛下这都没有生气。

若说是因为皇太孙,这倒是有可能,可也不至于让陛下对苏泽如此宽容。

朱棣的御驾已经动了,三杨也顾不得多想,只是将疑惑埋在心里,连忙跟在朱棣的御驾后头。

苏泽双手拢袖站在原地目送乌泱泱的一行人下山,先前躲那一脚也是下意识地行为,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他终究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完全没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概念。

苏泽思绪万千,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成功取得朱棣的信任,朱棣终于放下了戒心。

若是朱棣没有放心,傻了才会把孙女嫁给他,再怎么不亲,那也是他亲生的孙女,就算是政治联姻,也不会自己的亲孙女嫁给一个注定要死的人。

接下来,只要他不作死,朱棣都会视而不见。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今天,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接下来,他需要体现出自己地价值,让朱棣看到,他有能力能让大明变得更好,有能力能更好地辅左朱瞻基,有能力带给皇室更多的利益,以此获得朱棣更多的支持,从而获得权力!

权力是个好东西,用好了能改变整个世界!

是负一家一姓,还是负全天下?

苏泽转身走向朱瞻基,呲牙一笑,笑的有些人畜无害,心中对朱瞻基说了一声抱歉。

对不起啊,辜负了你们家对我的信任,日后我还是要坑你们家一把大的。

不为自己,为天下苍生,为历史上那些惨死在外族刀下的同胞们,我不得不做,不然我不知道我来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

我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一般游离在这个时代,我需要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活着一天,朱家就还是大明的统治者,哪怕是名义上的统治者。

至于我死了,我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到的一切,已经竭尽全力了,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若是你朱家能再出一个雄主,重新君临天下,再次恢复帝制,那算你老朱家有本事。

我只是埋下一颗种子,大明最后到底走向何方,该如何走下去,交给大明人自己来选择好了。

也许后世会记载我苏泽是个野心家,打着家国大义的名头,一步步处心积虑的获得你朱家的信任,窃取你朱家江山。

可是.......我不在乎。

野心家又如何,我又不是为了自己贪图享乐,苏某只求无愧走这一遭。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第九十四章: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惦记我妹子? 朱瞻基正在催促人给飞球填充燃料,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上天去看看了。

原本他就是比较好玩的性子,早就心心念念着上天去看看天上有什么了。

要不是苏泽拦着他,他原本想当大明第一个人上天的人的。

朱瞻基此时摸着下巴正在寻思如何在飞球上绑上火箭,从而让飞球飞的更高,根本没注意到苏泽的到来。

“太孙,你在看什么呢?”

苏泽来到朱瞻基面前,见朱瞻基若有所思,心中觉得有些不妙,这小子该不会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吧?

果不其然,朱瞻基语出惊人,让苏泽愣了好半响。

“苏兄,你说在飞球上绑上火箭是不是能让飞球飞的更高?”

苏泽张了张嘴,愣愣的看着朱瞻基,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朱瞻基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连热气球为啥能飞上天的原理都不知道,还能联想这么多,果然不愧是你啊!

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有些像后世的航天火箭的运行原理了,通过火箭的推力把飞行器送上天去。

可关键是,你这火箭也不是后世的火箭啊,你这玩意儿最多算个大炮仗。

这也就罢了,你小子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飞球是丝绸做的,你把火箭绑在飞球上,一点燃火箭,不就把飞球给点燃了吗?

点燃了还飞个屁啊!

苏泽有心想吐槽朱瞻基的异想天开,可看到朱瞻基一脸期待的神情有些于心不忍,不想打消孩子独立思考的积极性。

“应该.......能吧?”

说到最后,苏泽自己都有点心虚,上天应该能上,但.......肯定会坠机的吧?

朱瞻基没想那么多,听到苏泽说能,高兴的一拍巴掌,意气风发的说道:“果然,我就知道苏兄你没骗我,火箭真的能送人上天,先前只是我用错了方法!”

说到最后,朱瞻基似乎有些懊恼。

苏泽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稍微远离了一下朱瞻基。

你奶奶的,历史上的朱瞻基也只是爱玩蛐蛐,现在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苏泽绝对不会承认是他把朱瞻基带坏了的,肯定是丁航那个狗东西干的!

苏泽还没说话,朱瞻基兴致勃勃地说道:“苏兄,我现在就让人回去把火箭取来,咱们试试能不能让飞球飞的更高!”

苏泽急了,这孙子还有火箭呢,之前的火箭不是都让太子收起来了吗?

他连忙出声阻止道:“别,先别急着上天,我有事和你说!”

朱瞻基摆了摆手说道:“不,我现在就想上天看看,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苏泽这次真的急了,我靠,这孙子现在玩心这么大的?

先别管是不是丁航那个狗东西把朱瞻基带坏了的,当务之急是要打消朱瞻基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然朱瞻基这样下去,大明吃枣药丸。

此时的苏泽有些后悔了,他后悔以前忽悠朱瞻基了,这特么都把孩子给忽悠瘸了啊!

“不是,真的,我有急事要和你商量!”

“待会儿再说吧,丁航,你过来,带我上天先上天看看,我早就想上天看看天上有什么了!”

朱瞻基说完便兴冲冲的往飞球方向跑去,根本听不进去苏泽在说什么,苏泽能有什么急事和他商量,还是先上天要紧。

苏泽眼看朱瞻基这孙子铁了心要上天玩,也顾不得太多了,他真的有急事和朱瞻基商量。

上天什么时候都能上天,他今天好不容易借着陛下的名头忽悠来了这么多百姓可不是让他们看戏的。

苏泽心思急转,想了想什么能让朱瞻基暂时放弃上天,老老实实的听他说话。

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苏泽眼前一亮,连忙朝着朱瞻基喊道:“我要做你妹夫啦!”

朱瞻基脚步一顿,有些茫然的回头看向苏泽,愣愣的问道:“你说什么?”

苏泽抿了抿嘴唇,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做你妹夫了,是陛下赐婚的。”

朱瞻基懵了,也顾不得上天的事情了,脑瓜子嗡嗡的。

“哪个妹妹?”朱瞻基心中还有着最后一丝侥幸。

“嘉兴郡主。”

朱瞻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没了,面无表情的盯着苏泽,突然大步冲向苏泽,一把拎起苏泽的衣领子,朝着苏泽吼道:“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惦记我妹子?”

虽然之前朱瞻基也想过苏泽和朱瑞澄的事情,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有些难受,有些无法接受。

虽然他和苏泽是一起去按过脚的好兄弟,可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妹妹有很多,可只有瑞澄和他是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对几个嫡亲弟弟没多少感情,可对这个妹子还是十分疼爱的,要不然也不会不顾礼仪规矩,带朱瑞澄出宫。

可现在,他看着长大的妹子要嫁给别的男人,朱瞻基心中有些难受,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苏泽被朱瞻基拎着衣领子也不在意,心中冷笑一声,老子和你好好说话你不听,现在能好好听老子说话了吧?

“殿下,这是陛下的意思,不是臣的意思,你是知道臣的,臣向来主张的是情投意合。”

朱瞻基先是愣了半响,随即更加愤怒的朝着苏泽吼道:“你意思是你看不上我妹子?”

苏泽双手一摊,一脸无奈的说道:“殿下你这话好没意思,我什么时候说看不上你妹子了,不是殿下你不愿我做你的妹夫嘛。”

朱瞻基抿着嘴没说话,就这么盯着苏泽,看的苏泽有些心虚。

良久,朱瞻基松开了抓着苏泽衣服的手,闷声不说话,有些落寞的迈动脚步。

苏泽整理了一下衣服,连忙跟了上去,一把揽过朱瞻基的肩安慰道:“殿下,想开点,郡主殿下迟早都要嫁人的。”

苏泽觉得朱瞻基很没道理啊,他也不想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可这不是没办法嘛。

陛下赐婚又容不得他拒绝,以后他好好待朱瑞澄就好了。

朱瞻基抖了抖苏泽的手,没有抖掉,随即闷声说道:“手松开。”

“殿下,不至于,也就是臣没有妹妹,不然若是殿下要娶臣妹妹,臣一定不会舍不得的!”

“那你把苏幺幺许配给我!”

“滚,你再想屁吃?”

“你看,你还不是舍不得!”

“去你的,你说的这是人话?”

“我不管,反正你也舍不得!”

“你不要强词夺理好不好,这是陛下赐婚,有本事你去劝陛下收回成命。”

“那我去求皇爷爷赐婚。”

“你敢去我就和你绝交,你说的是人话吗?”

“那你娶我妹妹我也和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怎么,我怕你?”

“再说了,臣难道配不上郡主?”

“好歹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臣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殿下你还不了解臣?”

“臣就是这大明最后的痴情种了!”

朱瞻基停下脚步,看了苏泽好半响才开口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妹子嫁给你会受委屈的。”

苏泽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话,你这是诽谤,诬人清白,我要请律师!

“殿下,你这是什么话,臣怎么就不是什么好人了?”苏泽也怒了,觉得朱瞻基是在污蔑他。

朱瞻基对苏泽愤怒的神情无动于衷,面色如常的说道:“我们认识三年多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你府里养的都是俊俏婢女,出去泡个澡都要好几个侍女给你按摩,你说我能放心把妹子交给你吗?”

苏泽先是愣了愣,随即冷笑一声:“大家都是一丘之貉,谁比谁更清高!”

朱瞻基反驳道:“那不一样,你又没把妹子嫁给我,你管不着我!”

“再说了,我是皇太孙,和你不一样!”

苏泽满脑门子黑线,有心想给朱瞻基一拳,这特么叫什么话?

“好了,你要不想我娶你妹子自己和陛下说去,别和我掰扯,头疼的很。”苏泽一挥袖子不耐烦的说道。

本来就有些不情愿,朱瞻基还非得在伤口上撒盐。

你特么能娶几千个老婆,老子只能娶一个,你还有脸说我?

朱瞻基抿了抿嘴,神情落寞的说道:“我妹子虽然很多,可只有瑞澄是我的嫡亲妹妹,从小我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直捧在手心里当宝,你若是日后负了她,我真的和你绝交。”

朱瞻基也想明白了,反正妹子早晚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还不如嫁给苏泽,好歹也是知根知底。

苏泽虽然养了很多娇俏婢女,可除了苏幺幺,他还真不怎么近女色。

先前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心中有些难受。

另一方面也是和苏泽怄气,希望苏泽日后能好好待瑞澄,并不是真的对苏泽有意见。

朱瞻基很了解苏泽,他知道苏泽也不是真心实意喜欢瑞澄的,而是皇爷爷赐婚,苏泽不得不答应。

这就和你最好的兄弟突然和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在一起了一样,任凭你和你兄弟关系再好,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别扭的。

朱瞻基也是如此,不是他对苏泽有意见,而是心中就是那么一点不舒服,哪怕这个是任他最好的兄弟。

日后,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大哥的妹子一颗心就都只会放在苏泽身上,而不是他身上了。

苏泽喜,她便喜,喜怒哀乐皆随苏泽。

“哦!”苏泽不咸不澹的哦了一声。

“我和你说认真的!”朱瞻基皱了皱眉,觉得苏泽在敷衍他。

“知道了,负了郡主你就和我绝交。”苏泽双手抱在脑袋后,大摇大摆的朝山下走去。

朱瞻基不明白苏泽为何态度突然变得如此冷澹,也顾不上和苏泽怄气了,连忙追上了苏泽。

第九十五章:太孙,咱们要发财啦! 朱瞻基追上了苏泽,想要说些什么,可似乎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

苏泽原本是不打算搭理朱瞻基的,可想了想还是说道:“怎么,不闹别扭了?”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好闹别扭的,就是希望你日后好好待我妹子。”

“废话,我敢不好好待郡主吗,那可是皇家贵胃,我就是一个做臣子的,当然得好好伺候着。”苏泽一脸嗤笑,显然对朱瞻基先前刺他还耿耿于怀。

朱瞻基讪笑一声,也不接话,这话不好接。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苏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朱瞻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朱瞻基才有些惆怅的说了句:“苏兄,你心里也别有什么不舒服的,我知道你是不得不同意的,其实谁又不是呢。”

“我原本喜欢孙姑娘,可还不是要娶胡氏为正妻。”

朱瞻基此时倒是觉得有些感同身受,苏泽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他的婚事也同样不由他做主。

他喜欢那个自小入宫的孙姑娘,却不得不迎娶胡氏为正妻。

苏泽默默的看着朱瞻基,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他觉得这小子在炫耀。

娶两个老婆很了不起吗?

呸!

无耻之徒!

“苏兄,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苏泽想了想说道:“胡氏挺好的,为人善良大度,毫无谄媚之态,行为举止都特别端庄,做你正妃也不错。”

朱瞻基诧异的看着苏泽说道:“皇爷爷也是这么说的,可我还是更喜欢孙姑娘多一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朱瞻基有些狐疑的盯着苏泽。

苏泽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问道:“咋了,我脸上有花?”

“不是,你又没见过胡氏,你怎么知道胡氏为人如何。”

“外面都这么传的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不可能,胡氏被选为正妃也才这几天的事情,外界根本不知道!”朱瞻基愈加狐疑了,死死的盯着苏泽。

苏泽讪笑一声,“是吗,可能是余佳和我说的吧?”

朱瞻基想了想也没在意,冷哼一声说道:“哼,余伴伴越来越大胆了,什么都敢往外说。”

苏泽心中默默对余佳说了声抱歉,这个锅他不能背,不然他不好解释他为什么这么了解朱瞻基未来老婆,只能委屈余佳先背一下了。

“殿下,小余虽然嘴巴碎了点,但他对你忠心耿耿,你也不要过分苛责他。”

朱瞻基不置可否,显然已经在思考如何修理余佳了。

经过一番插科打诨,两人总算玩掉了先前的不愉快,转而开始研究感情问题了。

朱瞻基和苏泽说,他有多喜欢那个孙姑娘,胡氏太闷了,很无趣。

苏泽说,胡氏挺好的,和朱瞻基是良配,反正就一个劲的为胡氏说话,哪怕他都不认识胡氏。

“苏兄,你为何对孙姑娘意见那么大?”朱瞻基驻足,皱眉看向苏泽。

他觉得苏泽有些反常,以前苏泽还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鼓励他大胆的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选妻子要选自己喜欢的,不然日后肯定会后悔。

现在一改常态,对从未见过的胡氏大加褒扬,夸的好像不娶胡氏便是他的损失一样。

苏泽板着脸,不知道如何回答朱瞻基这个问题。

黄泰顺当然可以选择爱情,但皇太孙不行。

他总不能如实相告,将历史上发生的那些和朱瞻基说,说了朱瞻基也不会信,可他就是不想看到朱瞻基如此对孙氏念念不忘。

因为历史上朱瞻基正是因为对孙氏念念不忘,才以胡氏无后为理由废了胡氏,扶正了孙氏。

苏泽见都没见过孙氏,自然对她没什么意见,关键是孙氏生了个儿子叫朱祁镇。

对这个瓦剌留学生,苏泽的意见那就大了去了,哪怕如今历史已经因为他产生了蝴蝶效应,苏泽都还是不待见朱祁镇,巴不得朱祁镇别来这个世上。

虽然大明因为他的到来产生了蝴蝶效应,有他在,土木堡之变必不可能发生,苏泽都有些怕怕的。

万一没有了土木堡之变,再来个什么其他什么之变的,他哭都没地方哭。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苏泽都敢算计永乐,可他不敢和朱祁镇沾边,哪怕还有没有朱祁镇都不一定,苏泽还是有些怕怕的。

能顺手改变历史,彻底掐死朱祁镇出生的希望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别管什么蝴蝶效应不效应的,反正苏泽就因为朱祁镇顺带不待见孙氏了。

历史上的孙氏是饱受争议的,有人说她是妖后,朱祁镇也不是她亲生儿子,而是抱来的。

苏泽虽然觉得这种说法有些离谱了,但还是不太希望孙氏上位,这是他的主观印象作祟,可他偏偏就是想劝劝朱瞻基。

还有人说,孙氏以丰富的政治经验及无可替代的皇太后之尊,力挽狂澜驾驭两“变”,对维护明朝统治和国家安定发挥了作用。

苏泽当放屁,北京保卫战是于少保的功劳,可和孙氏没多少关系,无非是美化了孙氏。

夺门之变孙氏可是出力不少的,虽然景泰帝确实倒霉了点,可这用完了就扔的做法还是让苏泽有些心有余季。

最关键的是,夺门之变后,大明痛失于少保!

于少保可是他苏某人的偶像,虽然历史改变了,苏泽还是为于少保愤愤不平。

苏泽认死理,现在他没见过孙氏,也不好说孙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就凭苏泽前世曾看过的史料来看,孙氏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苏泽需要的是一个平稳过渡的大明,孙氏可能会在日后成为阻碍,这对于苏泽来说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相比较而言,苏泽更倾向于心机少一些的胡氏上位,这是他的私心使然。

朱瞻基不知道苏泽想的那么多,此时很执拗的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苏泽,想要苏泽给他一个说法。

就算苏泽和他关系好,可他也不能任由苏泽诋毁他喜欢的孙姑娘。

苏泽思绪万千,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挤了个笑脸说道:“你和我说不着,你这门亲事是陛下定下来的,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朱瞻基神色颓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苏泽说的对,这门亲事是他皇爷爷定下来的,不认也得认。

苏泽见朱瞻基颓然无比,大手一拍朱瞻基的肩膀,笑哈哈地说道:“殿下,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要发财了!”

朱瞻基不明所以的问道:“发财?”

“发什么财?”

“殿下,你还记得之前臣和你说过成立皇家煤业的事情吗?”苏泽一脸高深莫测。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记得,当时我还说你卖不出去来着,煤炭那东西呛人的紧,一般都是穷苦人家才会烧的,能赚钱?”

朱瞻基没当回事,这年头百姓家里烧的都是柴火,富贵人家家中烧的是上好的木炭,煤炭虽然也有人烧,可烧的人很少,苏泽想靠煤炭发财他是不看好的。

苏泽笑了笑说道:“殿下,我发现的煤炭和现在市面上见到的煤炭不一样。”

“都是煤炭有什么不一样的。”朱瞻基不懂就问。

苏泽耐心解释道:“我发现的这个煤炭叫无烟煤,从名字中就可以听出来,这无烟煤比寻常煤炭好的地方就在于没有烟,或者说烟很少,根本不呛人。”

“还有就是,同样大小的无烟煤比煤炭烧的更久,一块煤可以用很多天!”

“都是煤炭,为何会有所不同?”朱瞻基一脸疑惑地望着苏泽。

苏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以前他很鼓励朱瞻基不懂就问,可现在朱瞻基什么都要问一嘴,苏泽又有些头疼。

主要这孙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问就算了,还非得刨根问底,关键有些东西苏泽说了他也不懂,然后他就整天缠着苏泽,苏泽现在有些怕了朱瞻基问问题。

想了想他还是干巴巴的解释道:“烟煤的含水量要低于烟煤,出来的烟就较少,无烟煤析出的温度更高,在煤中是属于发热量最大,所以它燃烧时几乎是无烟的。”

“含水量你懂吗,就是现在市面上的煤炭里水分比无烟煤多,所以燃烧时就有很大的烟雾,对人身体有害。”

朱瞻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那按照你说的,我们是不是可以把煤炭里面的水分给燃烧掉,这样就没烟了。”

苏泽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甘拜下风。

朱瞻基你特娘还真是个人才,能轻易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事情。

老子放着现成的无烟煤不用,吃饱了撑的去研究如何让煤炭里的水分减少。

“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发财了,这无烟煤势必会取代木炭的地位,成为大明主要的燃料!”

“到时候就有源源不断地银子进入我们的腰包。”

朱瞻基还是不看好苏泽贩煤大业,泼冷水道:“你想的太多了,富贵人家还是要用木炭的,就算你的那什么无烟煤真的不怎么冒烟,他们也不会用的。”

“你最多卖给那些家里有点小钱,但又用不起木炭的人家,可他们本就没多少钱,你连穷人都钱都赚?”

“你不是一向只赚有钱人的银子吗?”

苏泽张了张嘴,愣愣的看着朱瞻基,这孙子现在怎么变成这鬼样子了,怎么和丁航一样爱抬杠。

以前苏泽说什么,朱瞻基就信什么,现在还会质疑他了。

这特么就是朱瞻基跟着他学了三年的成果,他学会质疑了,你非要把事实摆在他眼前他才会相信。

科学本就是不断质疑的过程,只有不断质疑才会推动进步,你得先质疑,才会想着去验证,这是一个不断进步的过程。

苏泽表情复杂的看着朱瞻基,有些欣慰又有些头疼。

欣慰的是朱瞻基跟了他三年没白跟,还是接受了一些新奇的观念和理念。

头疼的是不知道这狗东西以后会变成什么鬼样子,怕就怕这孙子不去当皇帝改去当科学家了。

苏泽叹了一口气说道:“先别管那么多了,我去带你看看无烟煤,看看你就明白这东西有多好了!”

“就算再好也不能赚穷人的银子啊,这是你说的!”朱瞻基还是很纠结这个问题,苏泽虽然贪财,可一向取之有道,绝不赚昧心银子。

这也是他欣赏苏泽的一点,有原则,有底线,有良知。

若是苏泽是没原则,没底线的人,他是决计不会和苏泽交往过深的。

苏泽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觉得我是坏人吗,我赚来的银子什么时候拿来贪图享乐过?”

“再说了,我也就赚个辛苦钱,卖几文钱也算赚昧心钱?”

“与其等到那些贪官污吏把老百姓的银子都坑了去,还不如我拿来造福社会。”

朱瞻基听到只卖几文钱的时候倒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苏泽又要卖很贵,毕竟清风县出品的东西都不便宜。

“好吧,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那不然呢,你穷的结婚都要国库出银子了,这还是不大事是什么?”

“你还有脸说我赚昧心钱,你倒是不赚,可你吃的用的都是百姓的血汗钱!”

“呸,苏某耻于与你为伍!”苏泽嗤笑道。

朱瞻基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

“别你你的了,再磨蹭人都走光了,快点!”

朱瞻基欲言又止,苏泽的话虽然难听,可都是实话,皇室不事生产,一应支出都靠国库,说是天下供养也不为过,他确实没脸说苏泽。

苏泽也不管朱瞻基,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他要去看山脚下的无烟煤发布会了。

孙氏的事情先放一边,苏泽自信有他在朱瞻基身边,孙氏就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现在当务之急是无烟煤挖出来了,这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苏泽有心想改变大明,可大明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也只能慢慢来。

苏泽先前利用飞天的噱头和陛下的到来,召集来了那么多百姓来可不是为了给他们宣扬科学的。

现阶段和他们说了他们也不懂,只是让他们知道大明除了儒学还有科学这一门学问。

哪怕现阶段科学对大明来说并不是主流学问,苏泽也想先把科学的名号打出去。

若是其中能出几个对科学感兴趣的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现阶段普及教育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百姓肚子都吃不饱了,哪还有心思去读书?

其二便是,儒学此时在大明还是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学儒学可以考科举,考了科举可以当官,光耀门楣。

科学要想取代儒学,大范围普及教育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清风县之所以能推行的如此顺利,原因有很多,第一,清风县的人少,花不了多大的功夫。

第二,清风县是苏泽的一言堂,想干嘛就干嘛,没人会说三道四,苏泽让他们学什么,他们就学什么。

第三,清风县如今走的是商业模式,除了县里的农业研究院根本不需要务农,一应物资可以从那些和清风县做买卖的商人手里买。

第四,因为清风县走的商业模式,因此县里有很多工厂,能读书写字的就可以在工厂里得到重用。

清风县工厂里的工人是好几档的,等级高的自然比等级低的待遇要好,你要想取得更高的等级,那就得考试,考试那就得去上学,读书识字。

清风县现在家家户户把孩子送去读书,为的不是当官,而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多读点书,日后能在工厂里取得好一点位置。

毕竟清风县自开国以来,也就中了程礼这么个举人,连个秀才老爷都没有。

程礼还是在苏泽到了清风县当县令之后才一手带出来的。

清风县的泥腿子们在苏泽没去之前都穷的出去乞讨了,哪还有心思送孩子读书,去考科举。

可现在不一样了,读书不是为了当官,而是为了赚更多的银子,让一家老小生活的更好。

在这种情况下,清风县百姓们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人人争先。

读书好,读书能赚更多的钱,以利益驱动,百姓们自然十分热情。

这些才是清风县为何能在短时间普及教育的原因,清风县现在基本上没有不识字的人。

就连丁航那种莽子,都读了不少书,虽然读的是苏泽写出来的言情话本,可终归还是读了不少书的,算是文化人了。

在苏泽看来,想要全面普及教育至少得解决两个难题。

一是解决生产力落后的问题,你得先让老百姓把肚子给填饱了才有心思读书识字。

二则是要让老百姓明白读书是有用的,不光是可以当官,你掌握了知识,你的人生就多了更多的选择,能让你的生活的变得更好。

解决生产力落后的这个问题,苏泽倒是有些想法。

农业这一方面不能落下,清风县的农业研究所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只要资金跟的上就行。

苏泽还准备在新开的书院里面成立一个农学书院,专门负责研究这些。

苏泽心中有很多计划,可这些问题都需要资金支持。

苏泽虽然有点积蓄,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可对于那么庞大的资金需求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不自己赚银子,总不能指望朝廷拨款,朝廷都穷成什么样子了,有银子给他才怪。

朱瞻基以为他赚的是穷人的银子,其实不是,真正的穷人也不会去买无烟煤烧,就算无烟煤也才几文钱都不会去花这个钱,能买的起煤炭的怎么也算个中产阶级了。

更何况,苏泽还有计划在后头,就算那些达官显贵不买煤炭也会被坑一把大的。

反正整个大明不允许有人比他苏泽还有钱,一想到那些狗东西床底下埋的都是银子,苏泽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第九十六章:无烟煤出世 当苏泽来到山下的时候,山下已经开始了热热闹闹的无烟煤发售会。

姑且.......算是发售会吧。

旁边摆了好几车无烟煤,场地中间放置了不少点燃无烟煤的火盆,供这些来看热闹的百姓取暖用。

原本大家伙是来西山看热闹的,当陛下走了之后人群就准备散了,结果被西山的人给拦了下来,说是留下来就送鸡蛋,于是还是有不少百姓冒着寒风留了下来。

此时,苏泽安排的工作人员正在大声和来西山围观飞天的百姓们介绍无烟煤的功效。

“咱们这无烟煤啊,燃烧起来一点烟都没有,就这么一块便能燃上一整天,配上咱们西山发明的炉子,不仅可以取暖,还可以做饭做菜,简直居家旅行,出门必备的物资。”

“有了无烟煤,日后再也不需要用到木炭了,这个冬天再也不用担心寒冷了!”

“大家也不要担心使用无烟煤会对身体有害,咱们这无烟煤是宫里的产业,宫里都在用,您说宫里用的东西能不好吗?”

“就连太孙用了无烟煤都说好啊!”

场中一个台子上,一个胖子唾沫横飞的开始吹嘘无烟煤,夸的无烟煤简直就是稀世珍宝了。

朱瞻基和苏泽并没有挤进去凑热闹,而是在侍卫的保护下站的远远的,这里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棚子,供人休息用。

朱瞻基看着那个胖子忽然看向苏泽,有些好奇的问道:“苏兄,这不是天香楼的张胖子吗,他怎么来京城了?”

天香楼,清风县最高端的酒楼,里面具备了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服务,清风县研制出来的商品第一时间都会供应到天香楼,说是大明朝的五星级酒店也不为过。

而张胖子,真名不详,原本是外县一家青楼的老板,苏泽曾经去张胖子的青楼考察的时候,见这张胖子为人还行,是个人物,于是就起了招揽之心。

张胖子那时候已经算是小有身家了,自然不愿意跟着苏泽去清风县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苏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张胖子这才跟着苏泽去了清风县。

一开始这狗东西还不老实,老想着逃跑,可随着清风县发展了起来,这狗东西那是死命讨好巴结苏泽,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苏泽了。

张胖子也的确有几分本事,在他的手里天香楼愈发壮大了起来,从众多酒楼中脱颖而出,成为清风县的支柱产业,每个月都会给清风县带来不菲的收益。

这狗东西是真的黑了心肠,专坑有钱人的银子,一开始还有些收敛,可后来跟在苏泽后头见多了,得了苏泽的真传,心是越发的黑了。

苏泽的有一句话被张胖子奉为圭臬,甚至还求苏泽赐下墨宝一幅,挂在家中,每日礼敬。

“有钱人的银子你都不赚,你还是个人吗?”

张胖子跟着苏泽别的没学到,如何坑有钱人的银子那是学了七八成的。

苏泽一般不会用张胖子,用张胖子的时候就意味苏泽要坑人了,因此朱瞻基有些意外苏泽会把张胖子叫到京城来。

苏泽微微一笑解释道:“京城的摊子铺的太大了,手里没人用了,这才叫了他来。”

“这狗东西虽然心黑了点,但经商有些手段,倒是能用上一二。”

朱瞻基皱了皱眉说道:“此人虽然有些本事,可心太黑了,想当初我去天香楼,都被他当冤大头宰了一顿。”

苏泽听闻此言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他觉得朱瞻基心里没点数,你可不就是个冤大头嘛。

傻不拉几的,就差把人傻钱多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不坑你坑谁。

你也不想想,为何老子当初对你那么热情,还不是看你个狗东西人傻钱多,脸上就差写了老子有钱四个大字了。

当然,这话就不说了,免得让朱瞻基难堪。

“好啦,先不管这些,来看看这无烟煤。”

苏泽引着朱瞻基进了棚子,里面摆放着一个火盆,火盆中无烟煤烧的正旺。

朱瞻基坐到了火盆旁边,聚精会神的盯着火盆中的无烟煤,似乎想看出些端倪。

苏泽也不管朱瞻基,自顾自的走到了旁边的烧烤架,开始晃悠悠的烤起了肉串,忙活了大半天还没吃午饭呢。

朱瞻基坐在火盆旁边看了好半响,才惊奇的说道:“苏兄,这无烟煤果然如你说的那样,真的烟尘很少!”

无烟煤也不是真的没烟尘,而是比起煤炭而言少了太多,关键是朱瞻基敏锐的注意到,这无烟煤烧了好半响,依然还未见有烧尽的端倪,这可比木炭耐烧的很。

只是朱瞻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虽然没烧过煤,可煤炭燃烧是对人身体有害的,这个他是知道的。

无烟煤燃烧时没有多少烟尘,但终归也是煤炭。

于是朱瞻基又问道:“苏兄,这无烟煤当真无害?”

苏泽将手中的鸡翅递给家丁,让他接着烤,又开始给朱瞻基科普起来了。

“完全无害是不可能的,无烟煤燃烧时也会挥发出一些二氧化硫以及一氧化碳之类的致命气体,但含量不高,经过一定的加工之后,便和洗去大半。”

“若是在密封的环境下长时间燃烧无烟煤是会对身体有害的,可注意通风,其实燃烧起来和木炭差不多,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你别问我二氧化硫和一氧化碳是什么,也别问我为何会对身体有害,这个你自己到时候去书院上课就明白了。”

“你只需要明白,煤炭之所以燃烧时对身体有害,就是因为煤炭燃烧时产生的这些致命气体太多了就行。”

眼见朱瞻基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苏泽连忙阻止道,他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教朱瞻基这些,朱瞻基要是有兴趣自己到时候去书院学就行了,他之前编撰过教材的。

朱瞻基见苏泽不愿多言也不再追问,只是对那些没听过的名词上了心。

苏泽拨弄着火盆里的炭火,继续和朱瞻基说道:“木炭取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价格昂贵是一点,其次便是需要砍伐大量的树木来烧制木炭。”

“你看京城外面不少地方都被砍秃了,那些树木就是被砍伐去烧制木炭的,若是长此以往下去,迟早京城周边就会变成光秃秃一片,会引发很多恶劣后果。”

哪怕后世都很注意环境保护,不会过多的砍伐树木,甚至还会植树造林,大明需要用到木材的地方多了,不能这样无节制的砍伐下去。

既然有了无烟煤燃烧虽然也会对环境造成污染,可总没有这样无节制砍伐树木烧制木炭来的危害更大。

具体的苏泽不太懂,他又不是学环境工程的,可他知道后世都不会乱砍伐树木,自然有他的道理在。

朱瞻基想了想倒是没再追问,而是问起了无烟煤的价格。

“那此物苏兄打算售价多少?”

苏泽指了指旁边还未放入火盆中燃烧无烟煤,是一个蜂窝状的圆柱形煤球。

“就这么一块,售价五文钱,只需两三块便能燃烧一整天,就算一个月都燃烧也不过花费三百文至四百文,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用得起。”

听到价钱如此之低,朱瞻基倒是觉得苏泽亏了,忍不住出声道:“这么便宜?”

苏泽摆了摆说道:“既然是造福百姓,自然不会赚昧心钱,何况我也不会亏,你放心好了。”

“你别看这玩意儿售价不高,可咱们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一块煤折合下来成本只有两文上下,现在工艺还不成熟,等到工艺成熟之后,成本还能压一压。”

“利润翻倍,无论在哪个行业都是暴利了,你完全不用担心会亏本。”

苏泽倒是觉得朱瞻基想多了,这东西成本也不高,看似卖的便宜了,实则是暴利。

现在才刚刚开采,那些流民还不熟悉,等到了工艺之后,成本还能再往下压一压。

再者他这是垄断行业,西山已经被陛下赐给他了,只有他一家能售卖。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和皇室合作的好处了,虽然舍了一部分利益,可也省了不少麻烦。

若是他一个人来经营这个,当其他那些王公贵族发现这个行业如此暴利,势必会想要来分一杯羹。

可如今苏泽一点不慌,不怕死的尽管来好了,你想进来分一杯羹那就是在抢老朱家的银子,老朱家不把你骨灰扬了才怪。

不过苏泽倒是有些别的想法,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也是他把张胖子那个黑透了心的狗东西叫到京城来的原因。

有钱人的银子不赚,你还是个人吗?

第九十七章:希望煤业责任有限公司 苏泽还真有心想分一些人一杯羹,主要是卖煤炭来银子太慢了,苏泽想坑一把大的,直接实现原始资本的积累。

“太孙,我打算成立一个希望煤业责任有限公司,宫里是大股东,我是二股东,剩下的股份全卖出去,你看怎么样?”

朱瞻基听到苏泽说不会亏本心中才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不希望苏泽赚昧心钱,可也不想看着苏泽亏本。

此时听到苏泽说要卖出去一些股份,闻言想都没想一口答应道:“反正西山皇爷爷都赐给你了,你自己做主就好了,我没有意见。”

朱瞻基倒是不意外这无烟煤是从西山挖出来的,从苏泽开口索要西山他就知道苏泽有所图。

无他,太了解苏泽了,皇爷爷觉得苏泽傻不拉几的要了一块荒地,他倒是知道苏泽从不做无用功。

说的不好听点,苏泽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皇爷爷自以为赚了,实际上还是亏了。

朱瞻基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苏泽这次肯定会赚不少,反正决计不会亏就是了。

不过朱瞻基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苏兄,这希望煤业责任有限公司又是什么?”

苏泽神色有些异样的说道:“就和商行差不多,大家一起来做买卖,有银子大家一起赚!”

苏泽倒也没做过多解释,他这个公司和后世的有限责任公司不一样。

有限公司分为有限责任公司和股份有限公司。

都是指在破产时:公司所有人对于债务有是有限偿还义务是以资本金为偿债底线,超出资本金部分就不用再偿还了。

他这个可就是真的责任有限公司了,顾名思义就是“责任”“有限”,随时会跑路的那种,他都说的明明白白了,欺负的就是古人不懂。

希望煤业实际上也就是刚开始挖的那一个煤矿,苏泽可不会傻到把西山所有煤矿打包一起卖,卖的只是一部分罢了,羊毛要一点一点薅。

后面还会有什么蓝天煤业责任有限公司,新西方煤业责任有限公司,都归属于皇家煤业集团管理。

好吧,其实他也没有多大的信心能玩的转,他就是想卖点股票捞一把银子。

算是一个试点,就算到时候出了岔子,大不了跑路,有本事让那些狗东西找陛下去。

苏泽给宫里股份可不是白给的,陛下你收了银子得背锅的,你不能光想着吃肉,一点都不付出,出了岔子你得兜底。

至于能否卖的出去股份,苏泽倒是不太担心。

矿这个东西是铁饭碗,旱涝保收,只要无烟煤的名声打出去了,那些狗东西闻着味自然想分一杯羹。

俗话说的好,富不过三代,那些当官的虽然现在有钱,可不代表子孙后代就自此无忧了。

武将还好,后代多多少少能混份差事,可文官又不是世袭制,你怎么能保证下一代一定能当上官继续捞银子?

可现在,苏泽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只要买了希望煤业的股票,每年都能拿着股票去希望煤业领分红,认票不认人。

要知道希望煤业后头站着的可是皇室,宫里才是大股东,就相当于给了那些人一份旱涝保收的凭证。

就和领着朝廷的俸禄差不多,只要希望煤业还能挖出来煤,那就能领到银子,这不是铁饭碗是什么?

再加上苏泽之前和朱棣提的建议,让民间的富商捐款一事,皇室那可是真正的赏赐了牌坊的,相当于开了一个好头。

如今再放出消息,希望煤业后面站着的是皇室,这就相当于给了一个光明正大和皇室合作做买卖的机会,那些富商还不得蜂拥而至?

皇室这块招牌,苏泽打算吃到死为止。

皇室好啊,只要不动刀子,不出尔反尔,那就是一块金字招牌,能和皇室搭上点关系,那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尤其是那些家里有钱,又没多少地位的狗东西,巴不得和皇室沾上点关系,不为别的,就为求个心安。

以前是个当官的就能咬他们一口,可现在他们有了希望煤业的股票,就是有了一张护身符,咱们可是和皇室合作的人,大大小小也算是个皇商了吧,你们这些当官的总不能再肆无忌惮欺负咱们了吧?

苏泽之前之所以要让皇室付出一些虚的奖励给那些捐款的商人,就是为了塑造一个皇室鼓励经商的假象,实际上皇室该动刀子的时候还是会动刀子,但那些商人不知道啊。

他们看前面捐款的人真的得到了好处,自然也会胆子大些,有了机会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抓住。

经济得流动起来,把银子埋在地下能下崽还是怎么着?

到时候苏泽卖出去了股票,赚了银子能做更多的事情,下面那些挖煤的流民也得了工钱,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皇室也赚到了银子,当官的和那些豪商虽然花了银子,可得到了一份旱涝保收的分红,每年或多或少都有一份收益在,关键胜在时间长,吃完了一代下一代还能吃。

这么看起来大家都赚了,皆大欢喜。

朱瞻基皱了皱眉说道:“苏兄你是不是有难处,有难处的话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朱瞻基还以为苏泽有什么难处,不得不分出一杯羹出去,要不然以苏泽的性子,那是决计不会分出去的。

给他分是因为大家关系好苏泽照顾他,给皇室分那是因为苏泽知分寸,可朱瞻基怎么都想不明白给其他人分是为了什么。

若是怕别人刁难,有皇室撑腰,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所以朱瞻基想不明白苏泽为何要这么做。

“没难处,你想多了,真的只是我良心发现,想着带大家一起赚点银子!”

朱瞻基有些狐疑的看着苏泽,苏泽能有这么好心?

苏泽眼见朱瞻基还有些疑惑,忍不住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太孙,你湖涂啊!”

“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发大财就是为了靠卖无烟煤赚钱吧?”

“难道不是吗?”朱瞻基有些懵,他以为苏泽说的发大财就是卖无烟煤呢。

“错!大错特错!”

“卖无烟煤是赚钱没错,可来钱太慢啦,咱们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不可能一夜暴富的!”

“可卖股份就不一样了,你想啊,这股份是咱们卖出去的!”

“他们想买就得花银子,希望煤业我打算做十万股,宫里占三万股,你和我各自持一万五千股!”

“到时候卖五万股出去,一股咱们算他二十两银子一股吧,咱们一下子就能收回一百万两银子!”

“不仅如此,咱们手里的一万五千股还值三十万两,每年还能吃到卖无烟煤的分红,简直是大赚特赚啊!”

“再说了,希望煤业只是一个矿,整个西山这么大,咱们能开多少矿,一个矿就能赚一百万两,十个岂不是就是一千万两!”

“咱们分下来,一人也有五百万两了,五百万两啊!”

苏泽说的他自己都快信了,似乎看到了源源不断的白银在和他招手。

这话他说的是夸张了些,开的矿多了,价值自然会跌一些,可不管怎么跌西山都在他们手里,银子还是都到了他们兜里,横竖他们不会亏就是了。

要是那些买股票的人不爽,不爽你们造反好了,苏泽巴不得这些狗东西造反,造反一个杀一个,现在能买得起股票的人,屁股底下就没有干净的,杀光了都不会错。

真造反了苏泽睡觉都能乐醒,只要下面的百姓没损失,士绅阶级损失再多苏泽都不会在意。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苏泽也不会掀桌子,那是砸自己招牌,日后就没人敢信他们的了。

真掀了桌子,损失最大的还是他和皇室这两个坐庄的,你听说过坐庄的会掀桌子吗?

这特么就是和当权者合作的好处,肉都在烂在锅里,怎么做全看自己心情。

而朱家皇室正是大明的当权者,最大的资本家。

朱瞻基越听眼睛越亮,呼吸急促,双拳紧握。

只是一个小小的无烟煤,就能赚这么多银子吗?

一千万两白银啊,朱瞻基想都不敢想。

大明如今一年的税收才多少?

是啊,卖无烟煤虽然也能赚银子,可赚的太慢了,哪有卖那什么股份的来的快。

虽然损失了以后卖无烟煤的收益,可这就相当于提前收到了未来的银子啊。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真有人会买那什么股份吗?

那些人谁不是人精,会傻乎乎的上赶着给苏泽送银子?

“苏兄,你想的倒是挺好的,可关键你怎么知道那些人会愿意送那么多银子给咱们?”

朱瞻基反正心里有些没底,主要他没这么玩过,也从未见过有人这么玩过。

再说了,这无烟煤虽然在他看来有些价值,可能不能卖出去还不一定呢,他觉得苏泽是想多了。

苏泽微微一笑,也不做过多解释,先别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无烟煤卖肯定是能卖出去的,他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打响无烟煤的名头。

今日来西山的百姓不少,只要让他们相信了无烟煤真的又便宜又好用,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不用担心无烟煤的销路了。

而无烟煤的销量上去了,他再一不小心泄露了每个月的收益,那些狗东西自然闻着味儿就来了。

算计的就是这些聪明人,这些狗东西狗鼻子灵的很,哪里有赚银子的地方哪里就有他们。

西山如今名义上的主人是苏泽,苏泽如今是坐拥金山。

之前他们也许因为忌惮皇室不敢胡乱伸手,可当苏泽把这个香饽饽扔出去的时候,自然有人会心动的。

就算知道苏泽没那么好心会便宜他们,可他们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第九十八章:疯狂作死的汉王 乾清宫,朱棣坐在御座上看奏折,时不时的目光频频扫视下面搁放着的火盆。

火盆中有几块蜂窝状的无烟煤正在燃烧着,这样的火盆乾清宫中放了不少,以前这些火盆中放的都是上好的木炭,可今日却是放了无烟煤。

这些无烟煤是朱瞻基差人放在乾清宫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朱棣演示一下这无烟煤的神奇之处。

朱棣一开始也没太当回事,只当是朱瞻基胡闹,倒也没有阻止。

在他的固有观念里面,煤炭是不能燃烧的,燃烧起来的浓烟很呛人,甚至还会对人体有害。

具体如何有害他不懂,可都是这么传的,他自然也这样认为了。

古往今来就没有用煤来取暖的,若是煤炭能用来取暖为何还要费心费力烧制木炭?

不过这无烟煤倒是有些稀奇,燃烧好半天倒还真的没见有什么烟尘。

朱棣放下手中的奏折,缓缓起身,踱步到了火盆前,聚精会神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朱棣看向一旁伺候的王忠问道:“王忠,你来说说,为何同样都是煤,煤炭燃烧时会有烟尘,而这苏泽发现的煤燃烧却没有?”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西山那地方他知道,甚至去过不少次,这无烟煤是从西山挖出来的他也知道,可关键是西山一直都在哪里,为何别人没发现,偏偏就让苏泽发现了?

古往今来那么多人都觉得煤炭无法取暖,会散发浓烟,可为何苏泽偏偏就能找出燃烧时不散发浓烟出来的煤炭呢?

难不成苏泽比古人都聪明不成?

王忠听闻朱棣的问话微微躬身回道:“奴婢不知,想来是陛下得天意卷顾,所以才会赐下此等珍宝造福大明。”

“奴婢听闻如今北平城中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这无烟煤,不仅可以用来取暖,配置上特制的炉子还能用来烧水做饭。”

“最关键的是这无烟煤还很便宜,仅五个大钱便可以买到一块,一日只需要两至三块无烟煤便可供暖一整天,就算是寻常百姓也能负担的起。”

“京中百姓知道这无烟煤背后东家乃是宫中,无不歌颂陛下您的仁慈,爱民之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朱棣一听这话就乐了,这王忠也跟了他不少年了,以前倒是没发现他这么会说话。

自从上次在火锅店之后,朱棣身边的贴身太监就换成了王忠,黄俨已经被朱棣厌恶了。

朱棣笑道:“这东西是太孙和苏泽在鼓捣,和朕有什么关系?”

王忠低着身子毕恭毕敬的说道:“这西山乃是陛下赐给苏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西山发现这种能造福黎民社稷的宝物,自然是陛下的功德。”

“太孙与苏泽也是眼见陛下您为了国家大事操劳,殚精竭虑才会想着为君分忧,将这无烟煤低价售卖,供应百姓所需,这一切都是陛下您教导有方啊!”

不得不说王忠是个人物,漂亮话说的很好听,这一夸把三个人都给夸了。

当然,有些话是朱瞻基私下和王忠说的,他不好在朱棣面前给苏泽和自己表功,再加上一门心思想和苏泽开公司,因此匆匆让人把无烟煤点着就和朱棣请辞了。

朱棣哈哈大笑,手指着王忠摇了摇头,笑道:“你啊你,最后这些话是太孙让你说的吧?”

朱棣不用猜就知道是朱瞻基唆使的,不然王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连无烟煤的价格都如此清楚,他一个宦官也是刚见到这无烟煤,如何对无烟煤如此了解?

只是一想便知道是朱瞻基说的了,之前他在处理政务,没顾得上和朱瞻基说话,那小子着急着出宫,才会借王忠的口邀功。

王忠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回道:“陛下慧眼如炬。”

朱棣摇头不已,笑骂了一声,“两个竖子,生怕朕忘了他们的功劳,这是借你的口向着朕邀功呢!”

王忠弓着身子也不回话,实际上也不敢回。

一个是当朝皇太孙,陛下最宠爱的孙子,一个是如今正当红,未来的郡马爷,哪个都不是他一个宦官能得罪的起的。

王忠可和黄俨不太一样,黄俨是一直以来都和东宫一脉不对付,亲近赵王,而他则是勉强算是太子党,要不然朱瞻基也不会借他的口邀功。

以前朱棣对黄俨针对太子一脉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最近倒是有些反常,干脆直接不让黄俨跟着了,甚至有些厌恶黄俨。

黄俨虽然如今还是司礼监大太监,手握权柄,可实际上黄俨最近在宫里的日子愈发难过了。

宦官最重要的不是手中有多少权柄,而是是否得陛下宠信,一旦失了宠,就算有权柄又如何,随时会掉脑袋。

归根结底宦官只是帝王的家犬罢了,主人心情好,看你顺眼的时候你就有骨头吃,看你不顺眼那就是你倒霉的时候到了。

黄俨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朱棣面前针对东宫。

陛下心思摇摆不定的时候没事,可陛下如今似乎愈发看重东宫了,黄俨还不知道收敛,那就是在找死。

王忠心思百转,愈发的低眉顺眼了,老老实实的跟在朱棣身后伺候着,心中不断告戒自己,自己只是个奴婢,可千万不能起不该有的心思。

朱棣自顾自地在大殿中打着自创的拳法,时不时的会看向火盆中的无烟煤,似乎和这无烟煤较上劲了,想看看一块无烟煤到底能燃烧多长时间。

就在这时,殿门口的小太监近前禀报道:“陛下,汉王爷来了。”

“传!”

不多时,汉王顶着两个黑眼圈进了大殿中,还没等开口,噼头盖脸的就迎来了朱棣的一顿训斥。

“你最近在做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

朱高煦闷不吭声的站在一旁也不回话,任由老头子噼头盖脸的一顿骂。

主要他最近在做的事情不太好解释,他总不能和朱棣说他最近在研究从苏泽哪里弄来的火器。

说了老头子非得扒了他一层皮才行,一个王爷私下研究火器做什么?

难不成想造反?

“说话啊,哑巴了?”朱棣越看汉王越来气,忍不住抄起桌子上的镇纸就砸了过去。

这竖子翻了天了,以前上蹿下跳他懒得管罢了,没想到汉王胆子越来越大,现在都敢私造火器了。

“儿臣最近在家中彻夜研读兵书,为开春北伐做准备!”

朱高煦一个蹦跳躲过了飞来的镇纸,镇纸在脚边碎了一地。

朱棣额头青筋暴跳,到了这时候,这竖子还在期满朕,真当你私下做的那些勾当朕一点都不知道?

“编,你继续编,看看能不能骗到老头子我!”

朱棣背负双手,径直走到朱高煦面前,目光灼灼的盯着朱高煦,只要朱高煦再敢期满,他今天非扒他一层皮不可。

结果朱高煦就是不开口,反正打死不说自己在鼓捣火器。

“你一个王爷,私下里鼓捣火器做什么,难不成是想造反?”

“你想要造谁的反?”

朱棣吹胡子瞪眼,被朱高煦气的够呛,都忍不住想动手了。

朱高煦眼见事情败露,啪嗒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不过他犹不服气的嘴硬道:“苏泽也私造火器了,你怎么不管,怎么我私造火器你就要管?”

朱棣左右寻了寻,没寻到趁手的家伙什,干脆直接上脚,一脚踹了过去。

“你和谁学不好,你和苏泽那竖子学,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年纪还小吗?”

“他造反也要有人跟他造反才行,就他那狗脾气,才进京多少天,就把满朝文武得罪了个遍,你觉得他造反有人会跟着他?”

“哪像你汉王爷,手底下多的是愿意跟着你的人,什么汉王党,赵王党,手底下还网罗了一批建文旧臣,你真当老头子老眼昏花了,什么都不知道?”

朱高煦闷不吭声的挨了一脚,哪怕到了这时候,当他听到朱棣说苏泽是狗脾气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泽确实是狗脾气,和谁都不对付,不过建文旧臣这个锅他可能不能背。

朱高煦仰着脑袋反驳道:“爹,我可没网罗建文旧臣,你就算是想收拾我,你也找个好的理由,这个锅我可不背!”

朱棣单手扶腰,绕着朱高煦绕了一圈,仍还在数落汉王的不是。

“你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不都在你手里下为你做事吗?”

“老头子也只是懒得管你,结果你倒好,越来越得寸进尺了,赶明儿是不是还要带兵进宫啊!”

“老头子今天还就真和你说清楚了,你看看你尖嘴猴腮的样子,再看看你大哥,照照镜子,你哪里来的一点帝王之相?”

这话,朱棣说了不少次了,用得着汉王的时候就是“你长得真像我。”

用不着的时候就是“你看看你尖嘴猴腮的样子。”

朱高煦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任由朱棣数落也不说话,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一些事情犯了忌讳,因此只是装死。

朱棣今天似乎是想让汉王彻底死了那条心,看到汉王似乎有些不服气,继续说道:“朕给你过你机会,让你监国过,可你看看你做的怎么样,你治理的好这个国家吗?”

“你不仅停了永乐大典,各地的天灾人祸都不解决,只顾着穿着蟒袍耀武扬威,逢人便撒金豆子,当时朕懒得说你,今日想来却是大错特错!”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不该养活你们这些笨蛋!”

“永乐一朝就养了你们这些臭丘八吗?”

朱高煦一听朱棣开始翻旧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脾气上来也不跪着了,干脆盘坐在地上开始耍无赖,双手一摊开始为自己辩解。

“你让我监国,除了留下个烂摊子,什么都没给,你让我怎么办。”

“户部和国库中本来就没钱,你让我怎么办,我去偷还是抢啊?”

“修永乐大典,修顺天府,这些大工程都需要银子,不停了永乐大典银子从何而来?”

朱高煦盘膝坐在地上,一脸不忿,这事不能全怪他。

再说了,他监国期间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还是干了些好事的,没银子自己掏银子,结果费心费力没落着好不说,还被老头子一顿训斥。

修永乐大典,迁都都是老头子要做的,国库早就被这些大工程给折腾干了,哪还有银子赈济灾民?

老头子还心心念念的要北征,为了给老头子置办军备,他还自掏腰包给老头子置办,结果现在一句好话没落着。

朱棣深呼吸一口气劝自己冷静,这要不是他亲生的,他真忍不住一刀把朱高煦给砍了。

“那就让老百姓饿死,那你怎么不饿死去啊,没钱,没钱自己想办法啊,老大监国问我要钱了吗?”

“同样没银子,老大是停了修撰永乐大典,还是没有救助灾民?”

“既然你没本事,那就趁早死了那条心!”

朱高煦这一辈子最听不得就是他比不上老大,一听这话一下子就再也顾不得许多了。

汉王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红着眼睛,愤愤不平的嚷嚷道:“修不成永乐大典,咱们就不能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是我们全家造的反,下去就能见列祖列宗了?”

“就算是你把永乐大典修成一朵花出来,立下再大的功绩,史书上也不会记载你是顺位继承的!”

“造反的时候,你和我说,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现在用不着我了,你又说我尖嘴猴腮,没有帝王之相,横竖都是你说!”

“我没想着造反,建文旧臣也不是我网罗的,你别什么大帽子就往我头上扣!”

“这个位子,你坐到底,千万别让给我!”朱高煦手指上方的御座,彷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眼睛通红,寸步不让。

朱高煦说的倒是他的心里话,只是他也是说话不过脑子,疯狂在朱棣的雷区蹦跶,疯狂作死。

朱高煦成功把朱棣气的两眼冒火,四处寻摸着,大步从看门的禁卫腰间一把将刀抽了出来。

“孽障!”

哗啦啦,周围的太监禁卫跪了一地,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抬头,只是心中都是惶恐不已,竟是无人敢拦正在气头上的朱棣。

今日怕是要出大事!

眼瞅着朱棣要提刀要汉王了,跟在朱棣后头的王忠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扑到朱棣的脚边,抱着朱棣的腿开始劝阻。

“陛下,不可啊!”

“龙体要紧啊陛下,切莫动气!”

王忠又赶紧朝着汉王使眼色,央求道:“汉王殿下,您就给陛下服个软吧,别气陛下了!”

朱高煦梗着脖子,就是不和朱棣服软,他到现在都没觉得自己有错。

朱棣气的大喘气,怒喝道:“滚,滚的远远的,别让朕再看到你这个逆子!”

朱高煦扭头就走,走到殿外还不服气的大声嚷嚷道:“不就是监国吗,有银子什么办不成,改明儿我就给你搬一座银山回来!”

殿中的朱棣一听这话,火气更盛,一把将手中的刀扔向殿外,口中还在怒骂,“逆子!”

朱高煦想了想,还是没勇气再和朱棣置气,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只是心中想着,去倭国搬银子的事情得抓紧了,去搬一座银山回来,让老头子开开眼,监国有何难,有银子什么事办不成?

第九十九章:汉王:完了,我成小丑了 朱高煦走出去了有一段距离,忽然驻足回头望了望乾清宫方向,心中微微有些后悔。

朱高煦并没有觉得他错了,而是觉得不应该和老头子说那些气话,虽然他说的都是心里话,可老头子这辈子最在意的便是他得位不正。

老头子这一辈子殚精竭虑,兢兢业业,一天都不敢休息,就是想要做出成绩出来,证明他的功绩。

而他刚刚在老头子面前说那番话,想必把老头子气的不轻。

朱高煦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大不了等老头子气消了给他揍一顿好了,至于现在........

他不敢回去,他害怕老头子脾气上来了直接把他给砍了。

想着想着,又想到老头子说他不如老大,朱高煦哼哼哧哧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脚步愈发的快了。

他要去找苏泽,找苏泽去倭国搬银子,他等不及了!

他要做出点成绩给老头子看,证明他比老大更适合治理国家。

他能搬一座银山回来,老大能吗?

直到现在,朱高煦都认为治理国家只需要有银子就行了,有了银子便能治理好国家,殊不知大明此时积难重重,就算他有银子也不玩不转。

因为银子发下去了,真到了老百姓手里的又能有多少?

这一路过了那些人的手,吃拿卡要下去,真正用在老百姓身上的少之又少。

朱高煦完全没想那么多,一路风风火火的往宫外走去,结果半道上遇到了许久未见的赵王朱高燧。

看这情况,朱高燧像是在这里等他,估计等了好一会儿了。

朱高燧见朱高煦脸色不是很好看,连忙凑上来嘘寒问暖道:“老二,老头子又训你了?”

朱高煦停下脚步,目光不善的盯着朱高燧,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朱高燧不明白朱高煦为何这样看着他,不过他也没有在意,有些谄媚的笑道:“老二,你最近忙活什么去了,我找了你好些天了。”

“哦,你找我做什么?”朱高煦越看朱高燧眼神越异样。

此时的朱高煦在思考一个以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是不是老头子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和老三背后在做什么,只是坐视不理罢了。

以前朱高煦觉得自己做的挺隐蔽的,可现在看来好像一直以来老头子什么都知道。

就比如这次他彷造火器,他是在一处十分隐蔽的地方彷造的,就连老三都找不到地方,可结果老头子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清楚。

朱高煦怀疑朱高燧背后做的什么,老头子也一清二楚,只是不想搭理他们两个罢了。

朱高煦越想越觉得有些气馁,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被人戏耍而不自知。

朱高燧仍未知道这些,尚且还被蒙在鼓里,此时的他还在不断地和朱高煦告状,或者说挑拨汉王和太子的关系。

他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一一和朱高煦说了,希望朱高煦能有点动作,绝不能坐视东宫壮大。

“老二,你还不知道,你消失的这些天,太子爷可谓是春风得意,眼见着又要得宠了!”

“前些天,朝廷查了一次贪腐你知道吧,咱们的人都被抓了不少,反而是东宫一脉的人没怎么被波及!”

“还有,这些天朱瞻基那小子和苏泽又鼓捣出什么不会冒烟的煤炭,日入斗金,赚的个盆满钵满,现在全京城都在用他们弄出来的煤炭。”

说到这里,朱高燧有些埋怨的说道:“老二,你最近忙什么去了,上次让你去找苏泽合作,那小子怎么说,真一门心思跟着太子爷?”

“最近宫里还有些小道消息传来出,似乎老头子有意赐婚苏泽和瑞澄那丫头,这事你知道吗?”

“黄俨最近似乎不太受老头子待见,已经好些天不让他伺候了,有些消息我也不知道真假,但我看啊,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些日子苏泽那狗东西是整车整车的好东西往东宫送,老头子什么都没说,好像早就心里有数了一般,我看啊,这小子多半走了狗屎运,要成咱们的侄女婿啦!”

朱高燧小嘴巴拉个不停,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撺掇汉王去和东宫一脉斗起来。

朱高煦越听越不对劲,只是定定的看着小嘴巴拉个不停的老三,此时他已经十分确信了,他和老三就是跳梁小丑,从头至尾都被老头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查贪腐,太子的人没事,他们的人全下狱了。

黄俨失宠,宫里消息的来源断了,这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断了耳目。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什么汉王党,赵王党,在老头子眼中就是个笑话。

只要老头子想,随时都能剪除他们的羽翼。

朱高煦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乾清宫方向,似乎能从这里看到那个让他又敬又畏的老人。

老人就站在那里,双手负后静静的看着他和老三上蹿下跳。

朱高煦此时像是明悟了什么一般,突然有些释然。

他早就该知道的,他和老三的那点小心思老头子自始至终都知道,只是一直懒得管他们罢了。

朱高煦先是有些愣神,随即冷笑一声看向朱高燧,心中充满了无力和颓然。

老三,你知道吗,从始至终老头子都在逗咱们玩呢。

一切谋划,一切算计,在老头子眼中都是个笑话。

只要老头子还活着,咱们两个就翻不了天。

就算老头子死了,只要老头子最后关头改变心意,不给咱两机会,咱两多年筹谋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怪不得老头子先前在乾清宫要和他说那些,要把话和他说的那么明白,原来是因为这一切从来都在老头子掌握中啊。

朕给你的,你才能要!

朕现在不想给你了,你就要知趣一点,再敢胡乱伸手,朕决饶不了你!

朱高煦怔怔的望向乾清宫方向,依稀可以看到一个老人模湖的影子。

“是这样吗,爹?”朱高煦喃喃出声,有些失神。

他似乎明白了朱棣今日那番话的意思,让他死心。

可就这样放弃吗?

他不甘心!

朱高煦扭头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朱高燧,有些怜悯。

心中则是嗤笑,老三这蠢货还在做梦,希冀着他和老大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殊不知这一切就是个笑话。

老头子只要想,马上就没有什么汉王党,赵王党了,老头子连建文余孽的事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不过.......朱高煦还有点疑惑,建文余孽这事他真不知道,他也绝对没有藏匿建文余孽。

朱高燧见朱高煦有些无动于衷,还有些意兴阑珊,先是愣了愣,随即怒道:“老二,你在想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老大现在得势了,他上位还能有咱们的活路?”

“咱们得自救,别的不说,得把苏泽那小子先拉拢过来,那小子手里有不少好东西,能助咱们一臂之力!”

“你怎么都不急啊,非要等到老大上位了才着急?”

是的,朱高燧对苏泽无感,甚至有些厌恶,可苏泽手里有很多好东西,能给他带来利益。

他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知道那小子就是个宝,随便挖挖就能挖出来不少值钱的东西。

别的不说,苏泽敛财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而这样的人正是他所需的。

朱高煦没有回话,只是看向朱高燧的眼神愈加怜悯了。

得势?

得什么势?

谁得势还不是老头子的心情,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这大明终归还是老头子的大明。

“老三,二哥问你一句话,你知道建文余孽的事情吗?”

朱高燧愣了愣,随即眼神闪躲的回道:“不知道,朝廷不是一直在查吗?”

“怎么,有头绪了?”

朱高煦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一看老三这心虚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和老三脱不了干系。

朱高煦思前想后都没想明白他手里下哪来的建文余孽,现在倒是想明白了,前些年老三塞给了他一群人,那群人便是建文余孽。

“老三,二哥看走眼了,小瞧你了!”朱高煦拍了拍朱高燧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朱高燧微微变色,强笑道:“老二,你这是什么话?”

同时朱高燧心中开始迅速思索,思索汉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朱高煦没说太多,他等着看老三吃个大亏,老三从小就阴,喜欢藏在后头扇风点火。

他倒要看看,没有他在前头顶着,老三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朱高煦闷不吭声的继续往宫外走去,朱高燧站在原地脸色变幻,正准备跟上去,结果朱高煦冰冷的声音传来,让朱高燧瞬间止步,不敢动弹。

“老三,别跟着了,有些事二哥不愿意和你计较,可要是你再跟着,二哥可要发火了。”

朱高燧脸色阴晴不定,犹豫了半响还是没跟上去,汉王发火还是很可怕的,主要汉王不讲武德,喜欢直接上手。

朱高燧站在原地想了想,冷哼了一声往另一边走去。

汉王有些不对劲,他要去找黄俨打听一下今天老头子和汉王说了些什么。

黄俨虽然最近失势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些事情还是可以打听一下的。

第一百章:股票发行遇到的困境 西山,镇国卫军营。

自从苏泽担任镇国卫指挥使后,都快把镇国卫当家了,平时没事的时候就窝在军营中,朱瞻基这些日子没事的时候也会在军营中待上一阵。

这让那些镇国卫军士们激动不已,大家来这里本就是奔着皇太孙来的,以前皇太孙对他们不管不问,结果现在都快住在军营了,这如何不让他们激动?

指挥使营帐中,苏泽在喝茶,朱瞻基在营帐中焦急的踱步,时不时还会望向营帐外,似乎在等什么。

苏泽放下茶杯,看了看朱瞻基说道:“太孙,稍安勿躁,会有人买咱们的股票的!”

朱瞻基停下脚步,有些焦躁的说道:“可这都快半个月了,一张股票都没卖出去,是不是咱们方法出问题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股票的价值?”

苏泽砸吧砸吧了嘴,他也有些疑惑为何一张股票都没卖出去。

这半个月以来,他和朱瞻基已经把无烟煤普及了出去,如今不说全京城百姓都在用无烟煤,可至少八成的百姓都用上了。

每日从西山运往京城的无烟煤数不胜数,京城每日消耗的无烟煤也不少,还拿下了皇室的订单,皇室如今除了一些特殊的宫殿用的还是木炭,其他的地方也全都换上了无烟煤。

算起来,这半个月,除去人工,和员工的伙食费,无烟煤给他们带来了不菲的收益。

一块无烟煤净利润在三文左右,而一两银子换算成铜钱大概一千到一千五百文左右,视银子的质量而定。

而每天从西山送出去的无烟煤的有多少块?

苏泽大概算了一下,如今产量不高,但十五万块是有的,就这还供不应求,很多百姓一买就买好几天的量。

看起来十五万块数目不少了,可实际上根本满足不了京城及周边百姓的需求。

一日两块便足够供暖说的是一间屋子里放一个火盆,可关键很多大户人家不止一间屋子,需要用到供暖的地方很多,再者如今无烟煤也可以烧水做饭了,很多百姓家中也用上了无烟煤烧水做饭,需求大了去了。

聪明人一看便知道这售卖无烟煤是暴利,无烟煤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只需要粗略加工一番便能创造不菲的价值。

需要付出的仅是工人的薪水和运输的损耗,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很多时候一个人的价值还没一头牛高。

苏泽算是比较良心的老板了,给的都是高薪,每个工人一日工资五十个大钱,还管三顿饭,饭里还有荤腥,干的好的还有奖金。

一个月算上奖金下来也有一两银子了,这可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美差了,要知道,这个时代一个平民一年只需要一两半银子便能活下去。

这时代寻常百姓家中一般只吃两顿饭,而西山这里挖煤的工人不仅每日都有薪酬,还能吃饱,不知道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情。

就这,苏泽还赚了不少呢,按理说当他把收益不小心泄露出去,那些看到其中价值的人,应该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一杯羹才对,没道理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泽也知道自己的风评不行,坑了朝堂诸公好几次了,可关键是这希望煤业后头站着的是皇室,皇室才是大股东,他苏泽会坑皇室吗?

就算不信任他苏泽,也该相信陛下才是,没道理一张股票都卖不出去。

殊不知在文武百官眼中恰恰相反,单一个苏泽没什么好怕的,单皇室也没什么好怕的,可怕就怕皇室和苏泽这个黑了心的祸害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

单一个苏泽没什么好怕的,他无权无势,坑了大家自然没好果子吃,有的是人去收拾他。

单皇室也没什么好怕的,当今陛下还算要点脸,不会做出没脸没皮坑害臣子的勾当。

可坏就坏在,这希望煤业是苏泽和皇室共有的,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坑等着大家?

苏泽是不敢坑皇室不错,可万一苏泽和皇室勾搭起来坑害他们怎么办?

苏泽和皇室到时候卷了他们银子怎么办?

你信不信苏泽到时候能拿到银子转头就能翻脸不认人。

苏泽能说矿塌了,开采不了无烟煤了,皇室要封矿,吃饱了就把锅给砸了,这事苏泽还真能干出来!

这不是没有先例的,遍数苏泽进京以来搞的两次大动静,一次捐款,一次查贪腐,都是皇室和苏泽勾搭在一起,倒霉的还是文武百官,皇室和苏泽赚了个盆满钵满,什么损失都没有。

此时的苏泽尚未想到这一点,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张票都没卖出去。

他这次也没搞集合竞标那一套,那一套太复杂了,文武百官玩不明白。

为了给他们减少麻烦,苏泽把希望煤业拆成十万股,拿出五万股出售,一股做价二十两,认票不认人,害怕皇室会找麻烦追究钱财来源的可以借亲戚和下人的手持有。

苏泽怕他们不懂,还印了一张小册子解释了一番股票的意义所在,专门差人送到了他们府上。

这原始股苏泽没打算卖给商人,盯着的还是那些朝堂上的有钱人,这涉及到他之后的一个大计划。

事实上那些商人也不敢在朝堂诸公前头买,当官的都没动静,你一个商人这么着急干什么?

和捐款一样,商人们得看看朝堂上的动静,当官的买了,他们才敢跟着喝口汤,这就是阶级的存在!

朱瞻基又开始在营帐中四处走动了,苏泽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股票卖不出去他也头疼。

大明的韭菜们学聪明了啊,这是笃定和我苏泽沾边的就没好事?

朱瞻基看向苏泽说道:“苏兄,你别光坐着,你想个法子出来啊!”

苏泽还有办法吗?

自然是有的,苏泽做什么都喜欢藏一手,他还真有办法。

清风县有的是有钱的客商,这些狗东西来自大江南北,这些年跟着他赚了不少钱,只要苏泽愿意分一杯羹,想必还是会有人愿意给苏泽这个面子的。

和清风县做过生意的商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苏泽虽然心黑了点,可东西是实打实的好,他们也许会小赚,但绝对不会亏就是了。

苏泽有些犹豫,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这个后手,这不符合他的预期目标。

正犹豫间,苏五进了营帐禀告道:“太孙殿下,指挥使大人,汉王来了!”

在苏泽的教育下,镇国卫如今已经听不到少爷这两个字了,所有人家丁侍卫一律喊指挥使。

朱瞻基和苏泽对视了一眼,朱瞻基皱眉,有些疑惑道:“二叔来镇国卫做什么?”

苏泽眼前一亮,激动的一拍大腿,兴冲冲的朝着朱瞻基说道:“太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来了!”

换句话说,第一个大冤种来了!

朱瞻基愣了愣,随即惊诧的看着苏泽问道:“你是说二叔会买咱们的股票?”

苏泽连连点头,汉王真是他的福星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最需要他的时候来了。

朱瞻基有些犹豫,他不是犹豫汉王会不会买股票,而是他不知道汉王来镇国卫做什么。

苏泽舔了舔嘴唇显得有些激动,他看向苏五说道:“去,把汉王领进来,我有笔大买卖和他谈!”

苏五原本想直接下去,可想了想看向朱瞻基问道:“殿下,那我去把汉王带进来了?”

太孙毕竟是太孙,苏泽可以不在意,但他们这些苏泽的身边人不能不在意,倒不是怕了太孙,而是不想给苏泽惹不必要的麻烦。

朱瞻基犹豫着点了点头,带进来就带进来吧,他也想看看汉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总不能是来和他缓和关系的吧?

朱瞻基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摇头失笑不已,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朱瞻基觉得,汉王一进来发现他也在就会没什么好脸色。

苏五见朱瞻基没什么意见领命下去了,如今的镇国卫守卫森严,没有苏泽和朱瞻基的命令,就算是汉王也不一定进得来。

第一百零一章:汉王:本王也有个女儿 朱高煦在苏五的带领下才进了军营,一路上看到的是焕然一新的镇国卫军士。

军营中镇国卫正在进行日常操练,经过了这些天的操练,镇国卫的军容焕然一新,与刚到的时候天壤地别。

若是按照苏泽的说法,此时的镇国卫虽然称不上令行静止,但起码也有后世军训后的效果了。

即使是汉王这种大人物到来,也没有人东张西望,窃窃私语,而是老老实实的在上官的带领下继续操练。

朱高煦微微有些讶异,这大概才十多天没见,镇国卫似乎变得有些不一般了,具体如何不一般他说不上来,可他就是觉得镇国卫与大明其他卫所有些不同。

他看了看前面领路的苏五,有心想问,可又抹不开面子,只是将疑惑埋藏在心中,打算一会儿问苏泽。

当朱高煦掀开指挥使营帐的帘子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苏泽身旁的朱瞻基,朱高煦先是有些意外,随即朝着朱瞻基点了点头。

态度虽称不上热情,可也没有朱瞻基想的那么冷澹,这让朱瞻基也是意外不已。

“二叔。”

意外之下朱瞻基也没忘记规矩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二叔,苏泽只是起身站在一旁,不断琢磨着什么。

朱高煦没回答,或者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现在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和朱瞻基一个小孩子计较没什么意思,可另一方面他又对这小子亲近不起来。

朱高煦径直走到了桌旁,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随后板着脸看向苏泽说道:“有酒吗?”

苏泽回过神来看向汉王,原本是想拒绝汉王喝酒的请求的,见汉王有些情绪低落,想了想朝苏五吩咐道:“去取一壶酒来。”

军营一般是不能喝酒的,可如今不是战时,再加上汉王也不是他们镇国卫的人,喝点酒也无妨。

好吧,其实是苏泽眼见朱高煦阴沉着个脸,好像心情不好,害怕这孙子喝不到酒要发飙,所以才会让人取酒来。

苏泽虽然最近膨胀了不少,可面对汉王这种莽夫还是有些发憷的。

他不怕朱棣,朱棣好歹讲点道理,汉王说好听点叫有勇无谋,说不好听点就是个莽子。

当然,真打起来苏泽也不会怕了汉王,毕竟前些天两人才切磋过,汉王三拳都没能打死他,算什么英雄好汉?

只是君子动手不动口,犯不着和汉王计较罢了!

朱高煦听到有酒也不回话,只是点了点头倚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似乎在想事情。

苏泽和朱瞻基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汉王该不会专门来镇国卫睡觉来的吧?

朱瞻基虽然有些疑惑,但没想太多,只当谁惹汉王了,而苏泽则是心中有些打鼓,他在考虑要不要忽悠汉王买股票。

就这样,三个各怀心思都没说话,营帐中陷入了沉寂。

没一会儿苏五捧着几坛子酒回来了,朱高煦抱起一坛酒仰头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对苏泽说道:“什么时候去倭国搬银子?”

朱高煦现在也不想在老头子底下弄什么见不得光的小动作了,可要让他就这么放弃他也不甘心。

索性换种方式,做出点成绩给老头子看看,让老头子知道他看走眼了,他朱高煦比得上太子,不论哪个方面都一样。

太子能搞到银子,他也能搞到银子,甚至能搞到更多。

苏泽皱着眉头说道:“明年啊,不是都说好了吗,现在我还没准备好,兵马也没练好,怎么去搬银子?”

朱高煦一拍桌子,吓了一旁的朱瞻基一大跳,差点以为汉王要打苏泽了。

结果朱高煦并没有,只是拍了一下桌子,混不吝的说道:“本王不管,本王等不及了,老头子说本王没用,本王要让他看看本王到底有没有用!”

朱高煦也不顾及朱瞻基在了,直接破罐子破摔了,随便朱瞻基去和老头子告状去。

苏泽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你一进来就臭这个脸,好像谁欠了你几百万一样,合着是被陛下给训了啊。

也是,你他丫的该不会私造火器被陛下逮住了吧,那就是你活该了。

自从朱高煦鬼鬼祟祟摸走了一把燧发枪,苏泽就知道有好戏看了,果不其然,汉王果然作死去了。

“汉王这是私造火器被陛下发现了?”苏泽饶有兴趣地问道,他还真有些好奇汉王是如何作死的。

朱瞻基也诧异的看向汉王,二叔真能作死啊,一个王爷还敢私造火器?

朱高煦被戳中了伤心事,有些恼火的说道:“是又怎样,本王不服,凭什么你能私造火器,本王就不行?”

“老头子也太偏心了,说什么你造反都没人跟着你,你就不是个好东西,迟早老头子会被你个狗东西坑一把大的。”

苏泽的笑容消失在脸上,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朱高煦。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造反都没人跟着我,这有点伤人心了啊陛下。

不过苏泽很快将这些抛之脑后,当务之急还是忽悠汉王买股票最重要,不然股票卖不出去,他收不回来银子啊。

苏泽挤出个笑脸说道:“殿下,去倭国搬银子的事先不急,容我谋划一番,听说倭国使臣快要进京了,等臣去打探一下敌情再做定夺。”

“反正殿下也只是想赚银子,眼下就有一笔大买卖等着殿下你,就看殿下你有没有兴趣了!”

朱高煦皱了皱眉,有些狐疑的看着苏泽,他怀疑苏泽想坑他,但他没有证据。

思索片刻,朱高煦试探性的说道:“什么大买卖,你说说看!”

苏泽开始了他的忽悠大计,开始给朱高煦讲股票是什么,讲希望煤业未来的前景,讲未来几年他每年能分到多少银子。

股票嘛,卖的就是个概念,卖的就是市场前景,你得让韭菜们相信,买了你的股票是能赚钱的,这样才会有冤大头愿意买你的股票。

现在还没炒股这个概念,买的就是股票的价值,你得让韭菜们相信这股票是能赚到银子的才行。

讲到最后,苏泽拍胸脯拍的梆梆响,唾沫横飞的说道:“总之就是一句话,殿下你买了希望煤业的股票,日后就不愁没银子啦,每年都能分到不少的银子,绝对不会亏就是了!”

“我和殿下你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会坑你吗?”

朱高煦侧耳聆听,等苏泽说完之后沉思半响挑了挑眉说道:“不好说,你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会坑我一把大的!”

“真有稳赚不赔的买卖你会便宜外人?”

“你早自己躲在被窝里数银子数到手抽筋了!”

苏泽一瞬间没了说话的兴趣了,此时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什么时候我苏某人的名声已经臭成这样了,送好处出去都没人敢收,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苏泽挠了挠头有些烦躁的说道:“不是,我认真的啊,我现在也就是缺银子,不然谁会缺心眼拉你们入伙啊!”

朱高煦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苏泽不会那么好心送好处出去,这不,还是想骗他们的银子,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坑等着他。

不过朱高煦也有些意动了,主要苏泽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其中是有利可图的,最起码稳定,旱涝保收。

这点对他虽然没多大吸引力,但他觉得给汉王府置办一份家业也不错。

“一股多少银子?”

“二十两!”

“你不如去抢!”

“殿下,您可要讲点理,那地底下的煤炭多不胜数,采集几百年都采不完,只卖二十两是我苏某人讲良心。”

“本王要买不能买太少了,不然太跌份,可买太多,本王又没那么多银子,你说怎么办?”

“殿下,你有地吗?”

“有的吧,封地有不少地,你想干嘛?”

朱高煦有些警惕的看着苏泽,这小子该不会就是打他地的主意吧?

苏泽乐了,一拍大腿激动道:“这样,殿下你拿地抵押,我做主了,卖你五千股!”

“本王不干,你小子是不是想黑了本王的地!”

朱高煦不干了,主要是苏泽笑的有些不怀好意,朱高煦越想越觉得不妥!

苏泽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的说道:“殿下,原来在你的心里,臣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坑谁也不能坑你啊殿下!”

朱高煦板着脸,对苏泽的表演视而不见,任凭苏泽说的天花乱坠,朱高煦都认定了苏泽不是什么好人,和苏泽沾边的事情就没好事。

这就叫无论你说的再好,反正我不听,我就认定了你不是什么好人,指定里面有坑等着坑人。

苏泽眼见忽悠不成,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殿下,都是自家人,臣也给你交个底。”

听到这里,朱高煦挑了挑眉,丝毫不觉得意外,苏泽能便宜外人,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早这样不就行了,你还想忽悠本王,你觉得本王有那么傻吗?”

苏泽呵呵一笑,不置可否,汉王该不会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吧?

任你奸猾似鬼,还不是得喝我苏某人得洗脚水?

老子一开始就没指望能从你这穷鬼身上榨几两油,一开始就打算让你做托罢了,你还得对我感激涕零!

“殿下,你拿地做抵押就是意思一下,到时候你二十两买的股票,臣打包票,起码能值二十五两,你买五千股,反手卖出去就能赚两万五千两,就一转手的事情!”

“不过,殿下得把你买股票的消息散播出去,还得公开表态,要是臣敢坑你,你绝对饶不了臣。”

“这银子我和太孙不好赚,干脆让给汉王你了,反正都是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泽一脸遗憾,似乎有些不舍,装的和真的似的。

没办法,这钱他打算自己赚的,可是外边的那群狗大户不上套,只能便宜汉王这个托了。

朱瞻基板着脸,抬头望天,知道苏泽这是急了,不然绝不会找托的。

朱高煦仍未相信苏泽,揉着下巴有些狐疑的看着苏泽和朱瞻基,他总觉得这两小子没安什么好心。

可他思前想后,自己也损失不了什么,因为要是苏泽坑了他,他是真的会找苏泽麻烦的,至于坑别人,坑就坑好了,和他有个屁关系!

于是朱高煦明知道苏泽要坑人,可他犹豫半响还是动心了,看向苏泽说道:“你别坑本王,本王知道你要坑人,只要你不坑本王,本王也不介意给你做个托!”

苏泽心中咯噔一下,卧槽,我苏某人的名声真的这么臭吗?

连汉王都如此笃定我要坑人,怪不得老子这些天一张股票都没卖出去,合着是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我苏某人做人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堪称道德的典范,大明最后的良心所在!

这特么谁凭空污人清白,四处说我苏某的坏话。

这是污蔑,这是造谣,这是诽谤!

特么的,越想越气,苏泽咬牙切齿,一拍桌子吼道:“苏五,死哪去了,还不滚进来!”

苏泽一脸迷茫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不明白苏泽为何突然如此生气,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少爷了?

“去给老子查,查是谁在外说我的坏话,特么的,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光天化日之下污人清白,就不怕遭报应吗?”

“去给老子查,查到了把他家玻璃砸了,狗一样的东西,老子的名声就是被这些狗东西给败坏了!”

苏五张口欲言又止,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

苏泽一下子火气更大了,眼睛都快冒火光了,他觉得现在很危险啊,外面有人败坏他的名声,现在连苏五都不听话了。

“聋了,还不快去,有什么事老子担着。”

苏五憋了半响才哼哧哼哧说道:“少爷,要是他们家没有玻璃怎么办?”

苏泽愣了一下,也是哈,玻璃这时代还是个稀罕物,就算是那些达官显贵也不一定每家每户都装上了玻璃。

想了想,苏泽牙一咬,恶狠狠的说道:“那就炸他家茅厕,我要让那些说我坏话的人遗臭万年!”

苏五想了想,还是没有劝,扭头下去了。

一旁看戏的朱高煦等到苏五下去了之后,方才嗤笑一声道:“拉倒吧,就你那名声,还需要人败坏的?”

苏泽眼色不善的盯着朱高煦,他现在很不爽啊!

汉王这是在找茬?

朱瞻基连忙劝道:“苏兄,没必要,真没必要,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苏兄你的为人如何,都是见不得苏兄你好的碎嘴小人,犯不着因为这些碎嘴小人生气!”

苏泽一听朱瞻基这话,脸色方才好了不少。

不愧是我小舅子,果然懂我,这么多好处没白送啊!

苏泽越看朱瞻基越顺眼,反观一旁的汉王.......

苏泽冷笑一声没说话,只是一把将汉王面前的酒给端走了。

还喝个屁的酒,给狗喝都不给汉王喝。

朱高煦抱着双臂对苏泽的动作视而不见,他汉王缺这点酒吗?

朱高煦一拍脑袋,想起了正事,他来找苏泽可不是为了点银子来的,而是有正事。

朱高煦大大咧咧的一拍苏泽的肩膀说道:“苏泽,本王有个闺女,模样是不差的,性子也是极好的,什么时候安排你们见见。”

“若是你们两人合得来的话,老头子反正还没赐婚,本王就去求个恩典,你做本王的女婿怎么样?”

朱高煦说的是认真的,反正消息还没传出去,老头子还没下旨,换个郡主也不是不行。

朱高煦是越看苏泽越满意,虽然有点小瑕疵,可无伤大雅嘛,只要成了他女婿,那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不仅如此,还能膈应老大一番,何乐而不为?

此话一出,朱瞻基和苏泽怔怔的看着汉王。

朱瞻基心想,二叔这是要卖女儿?

为了拉拢苏泽这是脸都不要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二叔真舍下脸去求一个恩典的话,皇爷爷可能真不会拒绝,反正都是联姻,苏泽娶谁不是娶?

想到此处,朱瞻基皱眉不已,有些恼怒!

而苏泽则是脑瓜子嗡嗡的,汉王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爹?

苏泽怔怔的看着汉王,打了寒颤,连连摆手,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了不了,既然陛下已经定了,一切由陛下定夺,朝令夕改不好!”

虽然他对朱瑞澄没什么感情,可朱瑞澄好歹继承了太子妃的美貌,长得还是不差的。

汉王.......

苏泽再看了一眼汉王的尊容,再次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算了算了,他高攀不起,是他不配!

第一百零二章:股票大卖 内城,刘府。

刘观刚从都察院下值回来,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即使是到了家中都没什么好脸色。

还是先前被苏泽和皇太孙当枪使闹的,本以为是一场泼天富贵,加官进爵,没曾想是一口大黑锅。

关键是他有苦难言,即使知道被人算计了还不吭声,只能含泪将黑锅背牢。

时至今日,刘观都没想明白他和苏泽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让苏泽要如此处心积虑的针对他。

至于太子针对他,刘观倒是没多想,他勉强也算是太子党一员,之前一直也在向太子靠拢,太子犯不着针对他。

再者,太子若是要收拾他,完全不需要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所以这一切都是苏泽自作主张,而太子选择了坐视不管。

刘观这些天也去找过太子几次,可太子对于此事闭口不谈,让刘观颇为无奈。

其实刘观也不在乎背什么黑锅不黑锅的,只要利益足够大,得罪人就得罪人了,什么都没有自身的利益来的实在。

可这次背黑锅,他不但一点利益没有,还背上了一个阿谀君王,出卖同僚的名声,就连都察院如今都对他的所作所为多有非议,这才是刘观心情不佳的原因。

都察院那可是被他视为自留地的,下面的那些御史都是以他马首是瞻,可如今似乎有些失控的趋势,这如何让他心情好得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苏泽,若不是苏泽算计,他何至于落到今日这种众叛亲离的地步?

刘观脸色阴沉的来到正屋,侍女连忙上来换了新煮好的茶水,刘观先是喝了一口茶,随即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本小册子。

这本小册子正是苏泽派人送到各府的股票说明书,基本上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官员都收到了小册子。

刘观这不是第一次翻看这本小册子了,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拿出来翻翻。

这些天京城中随处可见无烟煤,京城中的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这种便宜而又方便的煤炭,就连刘府也不例外。

明眼人都可以看到这无烟煤背后蕴藏着多大的财富,刘观也不例外。

虽说这无烟煤卖的不贵,仅五个大钱便能买上一块,可关键是这东西成本不高,从地里挖出来的,能值几个钱?

刘观一边看,一边不断敲击着桌子,似乎在寻思着什么。

这本小册子上详细解释了股票为何物,又介绍了一下无烟煤未来的发展前景,以及每年能获利多少银子。

刘观虽然有些东西看不太懂,可他也明白这股票买了是决计不会亏的,只是将现在的现银转化为未来每年的分红。

其他的刘观不在乎,在乎的是小册子中其中一条:认票不认人,只需要凭借股票就能每年去那什么煤业公司领取分红。

刘观心中有些想法,家里的银子其实不少,埋在地里不会下崽,放在钱庄每年也没几个钱,远不如买了股票来的妥当。

最关键的是,刘家目前还算有权有势,家中不缺银钱,可谁知道未来如何?

他的儿子没几个有出息的,唯一算得上有点出息的也就一个刘福,可指望刘福想把刘家这么大的家业给撑起来又有些不太现实。

等到他百年之后,刘家也就离衰落不远了,指望坐吃山空是不行的,还是得给子孙留条后路。

眼下便有这么个机会摆在眼前,这股票便是最好的后路了。

按照册子上所说,希望煤业的煤储量足够开采上百年,刘观也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得到的结果相差无二,据说那煤矿每天都有无数的无烟煤被挖出来,储量深不见底。

这是一点,其二,这希望煤业背后站的是宫里,算是皇室的产业,只要朱家皇室不倒,这什么公司就倒不了,这可比什么百年老店都来的稳妥,说是铁杆庄稼也不为过。

刘观,或者说其他人唯一犹豫的一点便是,这股票是苏泽弄出来的。

若是皇室自己弄出来的,那还没多人担心,可一旦和苏泽那黑了心的狗东西沾上了边,那就由不得大家多思量一番了,谁知道里面还有什么坑等着?

这不是刘观一个人的想法,而是朝堂诸公的共同想法。

苏泽此人算不上大奸大恶之辈,可不知为何偏偏喜欢做那等损人不利已的勾当,最喜欢的就是坑他们这些非富即贵的人。

好像朝堂诸公做什么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情一样,苏泽那是逮着他们坑,恨不得坑死他们!

苏泽在民间的名声还是极好的,可在官场上那就是截然相反了,这才是刘观和其他人犹豫的一点。

不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大家伙早就把股票给瓜分了,犹豫都不会犹豫的。

刘观想了想吩咐道:“去把少爷喊来!”

下面的人得到吩咐去喊刘福了,刘观一边喝茶一边不断盘算着什么。

不一会儿,刘福来了,先是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喊了一声父亲。

刘观让儿子坐下,侧身问道:“让你打听的你打听了吗?”

“朝中有没有人去买这劳什子股票?”

刘福神色有些不悦道:“父亲,这股票是那苏泽鼓捣出来的,苏泽又和咱家有仇,咱们何必给仇人送银子?”

刘观一拍桌子训斥道:“你懂什么,你以为为父是在给他送银子?”

“要不是为了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为父才不会如此!”

眼见刘福似有些不服,刘观叹了一口气说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切实的利益才是最实在的!”

“你不能因为苏泽是仇人,就放弃摆在面前的利益,这无烟煤明摆着是有利可图,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何不参与进去分一杯羹?”

“你信不信,别看现在朝堂上对苏泽骂声一片,说他是奸臣,佞臣,可要是这次跟着苏泽鼓捣着无烟煤发了财,那些人恨不得把苏泽给供起来!”

“你啊,还是眼窝子太浅了,只顾的上眼前的得失,做人要目光长远一点!”

刘福先是有些不忿,想了想又觉得老父亲说的对,随即皱眉问道:“父亲,可那苏泽会那么好心送好处出来?”

刘观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随即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这就是苏泽的聪明之处,此人为人处事十分老道,说上一声滴水不漏也不为过。”

“你以为他这是在送好处给朝堂诸公,错了,大错特错,他是想把大家绑到他那艘破船上,用利益把大家捆绑在一起!”

眼见刘福一脸疑惑,似乎没听懂,刘观抚须一笑,看向刘福问道:“若是按照你所想的,苏泽背靠皇室,完全不用分好处出来是吗?”

刘福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没错,他就是这样想的。

苏泽背靠皇室,有这么大一个大靠山,完全不需要分润好处出来,自己就能吃的饱饱的,何必多此一举?

刘观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你看,你都这样想,那么其他人会不会这样想,那么等到日后赚了银子,是不是多多少少都得念那苏泽一分好?”

“哪怕大家还是不待见苏泽,可苏泽给大家带来了利益,再加上他原本可以不让出这些利益,你是不是得对他多一份感激之心?”

“这是其一!”

“其二,虽然苏泽背靠皇室,不用担心别人觊觎,可关键是大家明面上不能巧取豪夺,但可以私下里给苏泽使绊子,让他的生意做的不痛快。”

“可现在,他弄出这股票将大家绑在一起,谁要再敢暗地里使绊子,那可不是得罪了苏泽,而是得罪了所有利益相关者,都不要苏泽出手的,就有人会出手将这些敢使绊子的人给收拾了!”

“你要知道,这股票二十两一股,不是寻常人能买得起的,苏泽的目标也不是那些老百姓,而是如为父这样的朝廷要员,再不济家里也得有权有势的。”

“为父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样的一群人联合在一起,是能一定程度影响朝廷决策的!”

“为父大胆猜想,要不了多久,这无烟煤就会成为朝廷的重要物资,除了朝廷有权开采,其他地方就算是发现了无烟煤也不会准许民间开采!”

“西山有无烟煤,其他地方也会有无烟煤,若是苏泽不分朝堂诸公好处,朝堂诸公绝对不会让此策通过,可现在苏泽给了诸公一个选择。”

“是将无烟煤收归国有,大家能参与进去分一杯羹,还是允许私人开采,坐视财富流入他人之手?”

“你也许在想,允许私人开采,那咱们也可以去找无烟煤,自己挖出来,可你要知道那可是挡了皇室的路,而且当官还去做买卖,终究不光彩,上不得台面,皇室看你不顺眼,随时把你抄家灭族,你到时候能怎么办?”

“而苏泽如今不知道和皇室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者说和陛下达成了什么协议,让诸公能光明正大的参与这无烟煤生意之中,诸公能不心动?”

“不要小看了天下人,苏泽这就是光明正大的以利诱之,就看我等上不上钩了!”

“虽然为父和苏泽不对付,可不得不承认苏泽此举称得上是一步妙棋,是一记神仙手!”

刘福听了刘观的一番话恍然大悟,似懂非懂的问道:“按照父亲所说,这股票应该很受欢迎才对,那为何苏泽一张股票都没卖出去?”

刘观抚须而笑,笑的有些高深莫测。

“等!”

“大家都在等,还在观望,害怕着了苏泽的道!”

“现在诸公还在观望,等苏泽让我等安心,不会再出现先前那种他吃饱了便砸锅的情况出现!”

“苏泽人品不行,诸公不会轻而易举的相信他,只有等到他给出一个默契,让诸公知道他不会损人不利已的砸锅,我等才会放心入场!”

“等着吧,苏泽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天没人去买他的股票,他现在也该急了,他应该知道诸公要的是什么!”

“一旦苏泽醒悟过来,给出一个承诺,承诺不会砸盘,即使会被坑,诸公也会捏着鼻子入场的!”

刘福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父亲,恐怕你说的是对的,苏泽现在也急了!”

刘观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打听到什么了?”

刘福此时也明白了什么,有些焦急的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诉刘观。

“今日有消息流传出来,听说汉王殿下用他封地的地做抵押,买了希望煤业五千股股票!”

“还说若是苏泽坑了他,他就把苏泽的皮给扒了!”

“父亲,这是不是苏泽给出的承诺?”

刘观眼前一亮,忍不住拍桉而起,果然如他所料,苏泽给出了承诺!

“好好好,福儿,你去拿上七万两银子,现在就去西山买股票!”

刘福现在也明白了其中的玄机,知道这无烟煤背后蕴含着多大的利益,闻言忍不住说道:“父亲,咱们家还有些银子,为何不多买一点?”

刘观皱了皱眉训斥道:“你懂什么,不是不能多买,而是多买便坏了规矩,汉王也才买了五千股,难道咱们家比汉王身份还高?”

“再者,此次一共只有五万股,其他的六部尚书想不想要?”

“那些勋贵想不想要?”

“苏泽给出了一个标准,王爷最多也只能买五千股,那为父作为左都御史,撑死了也只能买三千五百股!”

“就这还会得罪一些人,不是不能买更多,而是规矩在这里,你买多了便坏了规矩,会被人记恨上的!”

“还好你没进官场,连这些潜规则都不懂,若是你进了官场,撑死了做到县令就到头了!”

“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如何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

“还不快去,磨磨蹭蹭做什么?”

刘福不敢反驳,唯唯诺诺的点头应和,随即带着银子和家丁焦急的去西山给苏泽送银子去了。

而这样的一幕也不断发生在京城各处,就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原本对股票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朝堂诸公纷纷派了人带着银票悄悄摸摸去西山了。

与此同时,京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小店被张胖子盘了下来,挂上了“证券交易中心”的牌子。

周围的店家纷纷对这个换了牌子的店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个店铺是卖什么的。

有人想要去打听打听,可看到了那些五大三粗的店员,还是没有勇气上前打听。

张胖子站在证券交易中心的牌子下面,背负双手,笑吟吟地看着周围围观的百姓。

这家店什么都不卖,也不是眼前这些人买的起的,现在虽然还门可罗雀,可等到今日之后,这家店势必会成为整个京城最受欢迎的店。

有人会在这家店里一夜暴富,腰缠万贯,创造财富神话。

有人会在这家店里倾家荡产,一夜之间一生财富化为乌有。

张胖子回头望了望牌匾下面的一行小字,有些心潮澎湃。

只见上面写着,“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他不明白苏泽为何多此一举写上这样一句话,也不明白苏泽说的什么韭菜要一茬一茬割。

可他知道,他张胖子的机会来了,只要帮苏泽办好了事,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他的!

因为接下来这里接待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富即贵!

第一百零三章:一夜暴富 希望煤业一共作价十万股,每股二十两,除去汉王没给银子的五千股,其余四万五千股悉数卖了出去,一共得白银九十万两。

这九十万两看起来很多,数目巨大,可实际上这是全京城的达官显贵们一起拿出来的,那就一点都不稀奇了。

这九十万两苏泽分了三十万,朱瞻基分了三十万,宫里分了三十万,不过朱瞻基只拿了十万,剩下的说什么都不要,就这他还觉得过意不去,还是苏泽好说歹说才收下来的。

这银子朱瞻基得拿啊,不拿的话苏泽觉得这银子拿着烫手,这可是坑了文武百官的银子,你朱瞻基不拿日后岂不是只能老子一个人背锅?

再说了,马上都要成一家人了,客气什么,拿,尽管拿!

只要朱瞻基别拿这银子出去花天酒地,苏泽还是能接受的。

也就是说苏泽仅售卖股票一项便入账了五十万两白银,这比他过去三年累死累活辛苦坑人来的银子都多。

苏泽看着面前摆放的整整齐齐,整箱整箱的白银,恨的牙痒痒。

特么的,这就是连军费都凑不出来的大明,那些文武百官随便凑凑就凑出来了九十多万两,由此可见那些狗东西贪了多少。

苏泽恨啊,这辈子最看不得的就是有人比他还有钱了!

“这些狗东西真特么有钱啊!”苏泽手中把玩着银子,骂了一声。

苏五站在旁边不说话,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清风县虽然每年进账的银子也不少,可清风县花银子的地方也多。

修路,修城,修学校,修工厂,处处都需要用银子,这么多现银他还真没见到过。

苏泽这次卖股票是不收大明宝钞的,只能现银结算,大明宝钞此时已经贬值的不像话了,拿来擦屁股都嫌太硬。

苏泽恋恋不舍地把银子放回箱子,喟然长叹了一口气,眼神幽幽地看着苏五。

“送十万两给军工厂,让那群狗东西抓紧把开花弹研究出来,花了老子这么多银子,要是还没研究出来,那都去死好了!”

苏五低头憋笑,苏泽也没在意,想了想继续说道:“再送十万两给钢铁作坊,剩下地都封存起来吧。”

苏泽也是有些心疼,这银子到了手里还没捂热乎,转眼五十万两瞬间没了二十万两。

军工厂是吃银子的大户,苏泽想要不断提高火器的水准,如今没有成熟的工艺,只能靠银子去砸。

皇室也派了一些工匠进了镇国卫,军工厂如今人是不缺的,缺的只是一些技术和资金支持。

有图纸,有银子,要是还做不出来,那这些狗东西都该拉出去给砍了。

别看苏泽如今还算好说话,军工厂要人给人,要银子给银子,要是军工厂弄不出来他想要的,呵呵.......

那时候苏泽就会让军工厂的人明白,他苏某人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

指望他一个人去研究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他如今也腾不出来手去研究。

上位者劳心,下位者劳力,他只需要把控大的方向就够了。

若是事事都需要他来亲力亲为,花那么多功夫培养人才做什么?

苏泽扭头不去看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如今正是起步阶段,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这些银子迟早都是要花出去的,花出去的才是银子。

心疼是有一些,可他也不至于被财富蒙蔽了双眼,苏泽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苏泽扭头看向苏五,轻声问道:“那些人来了吗?”

苏五微微躬身回道:“都到了,苏三现在应该正领着他们在参观煤矿。”

苏泽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煤矿的安全问题要重视,口罩和头盔都发下去了吧,可别弄出了人命。”

苏五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册子,里面详细记载了苏泽可能会问到的问题,以及一些物资供应的情况。

苏五也是清风县出来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苏泽的习惯,等翻到了苏泽需要了解的东西回道:“口罩倒是不难,清风县那边根据少爷你提供的图纸很快便制造出来了,不过头盔还没有配齐,如今只配备了三千多个。”

苏泽听闻此言皱了皱眉说道:“那没配上头盔的先别下矿,如今矿开的有些深了,没有头盔怕是有些危险,让那些没配上头盔的现在地面上从事其他工作。”

下矿挖煤还是很危险的,苏泽如今也保障不了太多,不过口罩和头盔这些东西还是能配备上的。

苏五点了点头,拿起笔在小册子上记下了苏泽所说的,准备之后安排下去,这些琐事一般都是他们这些侍卫负责的,他们除了负责保护苏泽,还能临时客串一下秘书的职责。

苏泽揉了揉脸颊,有些疲惫,这些天他忙前忙后,连家都没回,如今也只是搭起了框架,日后还有得忙。

他入京这才一个多月,算起来还是做了不少事情的。

苏五见苏泽神色有些疲惫,轻声道:“少爷,要不先休息一天?”

苏泽摇了摇头说道:“不了,得去见见那些人,现在还歇不得。”

苏五有心还想再劝两句,苏泽已经走了出去,留在这里的银子他也没管,也没准备送到钱庄去。

银子放在这里还是挺安全的,这里是镇国卫军营,要是有人敢来镇国卫抢银子,苏泽得给他竖起个大拇指!

苏泽出了镇国卫军营直奔无烟煤煤矿而去,哪里有人在等着他。

苏泽这次并没有将原始股卖给商人,倒不是歧视商人,而是后面有用得着这些商人的地方。

既然股票都卖出去了,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把希望煤业的股票价值给抬起来,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到了游资进场的时候了。

割韭菜嘛,得把韭菜养肥了才能割,得先让这些大明的狗东西研究明白了股票怎么玩,才方便他下刀子。

苏泽没那么多时间等了,直接亲自下场,教人炒股。

这无烟煤商人眼红不眼红,想不想参一股?

想的话那就去买股票啊,没人卖你们就提价啊!

虽说现在希望煤业的股票都在达官显贵们的手里,可要是价钱到位了,自然有人会心动卖出一部分股票。

以前这些商人是没机会分一杯羹的,可现在有机会了啊,只要有了希望煤业的股票,就成了希望煤业的股东,就能分一杯羹。

虽说如今不能参与实际经营,只能参与每年的分红,可以后的事情可没准。

再说了这可是和皇室做买卖,多少商人求都求不来的,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还怕商人不上钩?

商人逐利乃是天性,只要让他们看到其中有利可图,自然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参与进来。

而苏泽要做的就是给商人们吃一颗定心丸,放心大胆的买股票,老子绝对不会失心疯砸盘,皇室也不会管你们的,你们放心大胆买。

其次就是画饼,给商人们画饼,现在拿股票只能参与分红,可日后也许有可能可以参与管理经营的。

西山的煤也不可能只供应京城,日后若是供应其他地方,手里有股票的商人优先合作。

不仅如此,苏泽接下来还会售出清风县玻璃厂,肥皂厂,酿酒厂,水泥厂等等清风县独有产业的股份。

以前苏泽都是把这些核心产业攥在自己手里的,可现在他要套现了,要开始对大明的有钱人们下刀子了。

当然,经营权和管理权还有核心技术,苏泽暂时是不会让出去的,要让也得等到日后用不着的时候才会让出去。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他苏某人现在很缺现银。

很快,苏泽会见了这些他邀请来的商人,具体谈了什么外人不清楚,不过每个从西山这里离开的商人离开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显然这次会谈让他们很满意。

第一百零四章:大明人的炒股初体验 距离文武百官购买希望煤业的股票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七天朝野风平浪静,百姓们继续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文武百官也没什么大动静,查贪腐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这些时日朝堂上对苏泽谩骂都少了很多。

而在这一片风平浪静之下,张胖子负责的证券交易中心却逐渐热闹了起来,每日都有来自天南地北的商人来此地求购股票。

证券交易中心如今挂出了四支股票,其中三家是清风县的产业,另一支股票则是希望煤业。

一队来自江南的队伍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证券交易中心,领头的是南京魏国公府的管家。

清风县和魏国公府一直有些合作,只是商业上的合作,一直都是管家负责的。

管家名为徐三,本名不详,是后来徐家赐姓的。

徐三定定的站在证券交易中心的门口,看着头上的牌匾。

这些年通过魏国公府和清风县的合作给魏国公府赚了不少的银子。

肥皂,玻璃在江南都卖的很好,先前他家国公有意和清风县的县令苏泽合作,想要让苏泽交出核心技术,可苏泽一直没松口。

魏国公也不敢做到太过火,毕竟清风县离北平城不远,苏泽又是朝廷命官,魏国公一脉也不是太受宠,自然不敢强行逼迫苏泽。

原本魏国公都放弃了这个心思,只想着能赚点银子就行,也不再觊觎那些技术了。

可结果苏泽去信一封,说有意出售股份,邀魏国公派人详谈,于是徐三才得了吩咐这才紧赶慢赶花了不少时间从水路赶来了京城。

徐三来了京城之后第一时间便找到苏泽,想要商谈合作的事情,结果苏泽给他讲了一番什么股票,让他来这里买股票。

根据苏泽所说,如今肥皂厂作价十万股,他这次卖出去了五万股,每股二两银子,魏国公府想要参与肥皂厂的经营,起码要拿到三万股才行。

可关键是苏泽如今手里只有五万股,其他的五万股已经卖出去,想要买到三万股肥皂厂的股票,那就只能来证券交易中心自己收购。

徐三虽然有些不满,觉得苏泽哄骗了魏国公府,可还是捏着鼻子来了,因为苏泽如今已经攀上了皇室,今非昔比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县令了。

徐三压下心里的不满,带着人进了证券交易中心,一进去看到的便是一面墙,墙上挂满了牌子,有人出售股票,有人购买股票,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里面除了有那些手上绑着红丝巾的工作人员,还有来自天南地北来京城做生意的商人。

徐三四周看看,忽然看到了一个熟人,之前在清风县见过一次,也是一个商人,和清风县也有合作,做的好像是瓷器买卖。

徐三想了想走了过去,打了个招呼。

“江理事,好久不见!”

被称作江理事的中年男人转头一看,先是愣了愣,一看是徐三,笑着拱了拱手说道:“三爷,好些日子不见了,最近在哪里发财?”

清风商会是苏泽组建的商会,这个商会只有和清风县有合作的商人才能进的,清风县研制出来的新品也会第一时间供应给商会里的会员,苏泽是会长,徐三靠着魏国公府的面子挂了个副会长的头衔,这江绪是理事。

苏泽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还是笼络了不少人的,这时代商人地位虽低,可凑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徐三在外是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因此除了苏泽也没人知道他是魏国公府的管家。

徐三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江理事这是做什么?”

江绪倒也没卖关子,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墙说道:“我来是想买点清风玻璃厂的股票,三爷来是做什么?”

徐三斟酌了一下说道:“想买点清风肥皂厂的股票,这才刚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还望江理事不吝赐教。”

江绪哈哈大笑道:“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这股票我也研究了好些天了,也研究出了一些门道!”

说道这里,江绪像是做贼似的将徐三拉到了一旁,四处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说道:“三爷,咱们也是老熟人,我也不卖关子了,这股票啊还真有些名堂,先不说买到了股票可以参与每年的分红,其实这股票还能通过买卖赚银子!”

徐三听闻此言挑了挑眉头,轻声道:“有何高见?”

江绪嘿嘿笑道:“我一开始也是奔着年底的分红来的,毕竟以前苏会长不和外人合作,只是卖东西给咱们,可咱们这些和清风县做过买卖的人谁不知道,苏会长心黑的很,一两银子的东西到了他嘴里咱们得花十两银子来买!”

“就说我和清风县合作的是瓷器生意,清风县的瓷器是不错,可成本绝没有苏会长说的那么高,撑死了五两银子,可他卖给我可是二十五两,虽然我卖出去也能赚点,可赚的都是幸苦钱,远没有苏会长赚的多,当然,这银子也该苏会长赚!”

说到这里,江绪警惕的四处瞧了瞧,虽然这不是清风县,可毕竟是苏泽的地盘,他还真有些怕。

以前苏泽只是小县令便能把他们这些人折腾的死去活来,更何况如今苏泽攀上了皇室?

徐三见江绪如此警惕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被苏泽给吓惨了,一看这江绪就是在清风县吃过苦头的。

当然,大哥不笑二哥,他也吃了不少苦头。

江绪四处看了看继续说道:“咱们这些和清风县有合作的人都清楚,大头啊都是被苏会长给赚去了,可咱们也没办法,还得靠着苏会长发财!”

“现在可不一样了,苏会长卖这股票了,只要每年年底拿着股票去清风县,便能分红,只要持有股票,每年都能分红,这得是多好的买卖啊!”

“其他人不清楚,咱们清风商会的人还不清楚嘛,要不是苏会长现在需要大量现银,这种好事能轮得到咱们?”

徐三忍不住打断道:“你怎么知道是苏会长缺银子才会出售这些股份?”

江绪有些讶异道:“怎么,三爷你不知道,之前苏会长把咱们这些人叫在一起开了个会说的啊?”

徐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有些恼怒道:“他根本没和我说!”

徐三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虽然是副会长,可这个副会长当的有些没滋味,还没一个理事知道的多。

徐三不知道,这个副会长那是苏泽看在魏国公给他送了那么多银子,按照贡献点给他的,自然不会有多少交情。

江绪咳嗽了两声,心中有些唏嘘,果然,苏会长还是那个苏会长,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用得着你的时候你就是他好兄弟,没用的时候你是个什么东西?

“三爷,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开始是奔着这股票每年能分红来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徐三也顾不得恼怒了,连忙问道:“怎么了?”

江绪笑道:“三天前这肥皂厂的股票刚出来的时候,只要二两银子一股,可到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商会里的其他会员发力了,现在这肥皂厂的股票都炒到了快三两银子了!”

“我三天前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了五千股,今天转手一卖,三天赚了五千两!”

“这还不算什么,玻璃厂的股票三天前刚挂牌的时候才五两银子一股,如今已经炒到了十两银子了,直接翻倍了!”

“可惜我当时买少了,只买了一千股,这才赚了五千两,要是当时狠狠心,买他个一万股,三天五万两银子到手了!”

说到这里,江绪一脸懊恼,似乎是后悔他当时买少了,这特么可比做什么买卖要赚钱的多,这股票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银子。

和徐三说这些也没什么关系,大家都是清风商会的会员,一个锅里吃饭的,徐三家里也有钱,结交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算他不说,商会里其他人也会说的。

目前这证券交易中心活跃的还是以他们这些清风商会的人为主,因为他们知道苏泽这些年靠着肥皂厂,玻璃厂赚了多少,所以才会如此积极的想要把股票抢到手里。

江绪一旁的徐三先是脸色一变,心中咯噔一下,这肥皂厂的股票要三两一股了?

随即便是心脏怦怦的直跳,这股票不仅能分红,转手还能赚银子?

还能这么玩?

这怎么听起来横竖买股票都不会亏啊?

这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第一百零五章:京城的人真会玩 徐三身为魏国公府的管家,平日里负责帮魏国公府搭理一些产业,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他从未见过如此新奇的玩法。

一开始他也只是奔着这股票可以每年拿分红来的,加上他来京城的任务就是为了给魏国公府拿下玻璃厂的三成股份,在玻璃厂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目的便是在玻璃厂每年的利润中分一杯羹,和以后有机会加深合作,甚至拿到制造玻璃的核心技术。

可是他听了江绪的一番话,越发觉得这股票是个好东西了,不仅能每年分红,需要银子的时候还能卖掉股票换银子,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这么说江理事你三天赚了一万两银子?”

徐三吞咽了口唾沫,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就左手倒右手倒卖一下股票,三天就赚了一万两?

虽说他这次带来的银子是魏国公府的,可他自己这些年也攒下来不少银子,也许也能靠这股票发一笔财?

江绪一见徐三这样子就知道徐三心动了,也是,他当时不费吹灰之力赚那么多银子的时候也激动的不能自已。

往日里做买卖,累死累活,天南地北的到处跑一年到头才赚几个银子?

可就在这证卷交易中心,他什么都没干,就拿着股票玩了三天,轻轻松松就赚了一万两银子,这种天大的好事上哪找去?

江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了几句真心话,他害怕徐三听了他的话心动了,像无头苍蝇一般撞进去,别最后亏了还找他麻烦。

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犯不着因此恶了关系,再加上这徐三背后好像有些来头,江绪是个稳妥的性子,还是多说了两句。

“三爷,这东西赚银子是没错,可你也要买对了股票,这其中啊是有玄机的,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可三爷你是自己人,我就多说两句!”

徐三瞬间回过神来,警醒了过来,也是,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还是多听听再说。

“还望江理事不吝赐教,日后徐三必有重谢!”

江绪笑了笑也不在意,重谢什么的倒是不用,卖个人情也是好的。

“三爷,这清风县挂牌的几支股票,大多都是咱们这些清风商会里的知情人炒起来的,其他商人懂什么?”

“咱们都是知情人,因此才会花大价钱买去这三支股票的,为的也不是那点分红,而是为了日后有机会和苏会长合作更多。”

“想必三爷也是奔着这个来的吧?”

徐三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他的确是奔着这个来的,苏泽说至少要拿下三万股,他才会考虑日后加深和魏国公府的合作。

江绪一脸高深莫测的继续说道:“因此这清风县的三支股票价值到了今天其实已经涨不动了,值不了那么多银子了,想靠这三支赚银子是不大可能的了!”

“我之前卖出去的几支股票,就是卖给了咱们商会里的人!”

“您别看这里的商人多,其实都是来凑热闹的,他们懂个什么?”

说到这里,江绪微微挺了挺胸膛,扫视了一番大厅中人来人往的商贩,在他看来,这些外面的商人也只能跟在他们清风商会后面吃点残羹剩饭了。

没被苏泽坑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合格的商人,这就是清风商会所有人的共识。

他们瞧不起外面的商人,因为这些商人懂什么,还用的老一套的法子,思想老旧,墨守成规。

可他们这些清风商会的可不一样,他们可是进过清风县财经学校学习过的,虽然没学太多,可股票,公司这些概念他们早就在财经学校学过了。

以前他们不懂,只当是苏泽要坑他们,找个由头赚他们的学费,可如今看来并不是坑他们,反而是便宜他们这些人了。

这次清风商会之所以会第一时间进场,并且在这几天里赚的个盆满钵满,还得多亏那段日子在苏泽手底下的学习。

大家伙为什么以苏泽马首是瞻,那是因为苏泽在他们眼中就是活财神,随便漏点油就能让他们吃个饱。

商人逐利乃是天性,只要你能给他带来利益,商人们恨不得把你给供起来。

这些年清风商会的商人跟着苏泽,虽然被坑了不少,可按照苏泽教的法子做买卖,也是真的赚到了不少,说句不夸张的,混的最差的身家起码都翻了个番。

因此清风商会的商人们那是对苏泽极为推崇,苏泽让他们往东绝不会往西,苏泽说让他们积点德,立马就有人拿出银子去救助百姓,赈济灾民。

无他,苏泽是真能让他们赚到比付出还多的银子,那他就是大家心目中的财神爷。

至于徐三,徐三忙的很,是没去听过课的,江绪撇了侧耳聆听的徐三一眼,心中有些鄙夷。

徐三说起来是副会长,可还真不是他们自己人,一些核心的是他没接触到的,只是苏会长碍于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不但把玻璃在江南的经销权给了他,还给了个副会长的头衔,这些事也不是秘密,清风商会的人都知道。

鄙夷归鄙夷,江绪面上不显,接着说道:

“您来是为了肥皂厂的股票是吧,那您来晚了,先前只需要二两银子一股,现在需要三两银子一股啦,而且现在肥皂厂的股票多在商会里的人手中,您要是想买到手,还得再加银子,不然没人卖您的!”

徐三心中咯噔一下,他要买的可不是肥皂厂的股票,奔着的可是玻璃厂的股票。

这肥皂厂的股票都这么难买了,那玻璃厂的股票.......

想归想,但徐三没有着急问,而是站在原地不断盘算着什么。

他这次来只带了三十万两的银票,一开始觉得够了,可现在看来还差的远,不过此事他做不了主,还得去信问问国公爷的打算。

江绪见徐三陷入了沉思,也没着急,而是静静的等着。

徐三沉吟片刻回过神来,买玻璃厂股票的事情怕是要暂且搁置了,不过他想问问这江绪如今还能买什么股票能赚银子。

虽然此次他出门没带多少银子,但他这些年也攒下来不少,先借国公府的银子用用,等到赚银子了再补回去,就算亏了他也能补上亏空。

主要是看到这江绪什么都没干,三天赚了一万两他眼红了,他这十多年在徐家手底下忙前忙后,再加上一些见不得光的手笔,也才赚了三万多两,置办了一份家业。

结果别人什么都不敢,就坐三天就轻轻松松赚了他好几年才能赚到的,他眼红了。

于是徐三试探性问道:“江理事,先不谈买肥皂厂股票的事情,若是我拿一万两银子出来,现在买什么股票能短时间赚一笔?”

经过一番交谈,徐三觉得这江绪对股票这东西研究的还是很深的,说起如何玩股票是说的头头是道,而且听他这意思,如今在这股票市场搅动风云的正是他们这群清风商会的人,于是想着向江绪取取经。

江绪四处瞅了瞅,指了指希望煤业的那块墙说道:“三爷,您要真想靠股票发一笔小财,我建议你去买希望煤业的股票。”

徐三连忙说道:“这希望煤业我在路上也听过,听说是什么无烟煤,如今京城都在用,但不知其中有何玄机,江理事知道?”

江绪也不卖关子,这希望煤业的股票他也看好,但关键这东西如今都在达官显贵们手里,你家里没个五品以上当官的,想买都找不到门路。

他也是看这徐三似乎有点背景,想借着徐三的手分一杯羹。

“三爷,这希望煤业可了不得,背后站的是皇室,无烟煤如今在京城也已经取代了木炭的作用,别看无烟煤卖的便宜,可我看赚的绝对不少。”

“有小道消息传来,这无烟煤才卖了一个月,盈利就已经超过一万两了,就这还是如今人手不够,开采的无烟煤不够多。”

“等到日后开采多了,希望煤业不仅能供应京城,还能供应其他地方,那就是活脱脱的聚宝盆!”

“最关键的是,我去那煤矿看过,这无烟煤的储量可是取之不尽,根据苏会长说的,保守估计得挖上几百年才能挖干净!”

“三爷您想想,要是买到了这希望煤业的股票,不说赚多少银子,买来当传家宝都行,子孙后代每年拿着股票都能分到不少银子,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可比什么肥皂厂,玻璃厂的股票来的稳妥的多,简直是稳赚不赔!”

“尤其是对于你我这样的商人来说,买到这股票,那就和宫中勉强有了点关系,这其中的好处可不是用银子可以衡量的!”

徐三有些意动,连呼吸都有点急促了,听起来倒好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江绪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其他股票赚再多的银子也只是一时的,可这希望煤业的股票不仅能吃一辈子,连子孙后代都能吃,这可是金饭碗啊,相当于朝廷俸禄了!

眼见徐三心动了,江绪不合时宜的泼了盆冷水,有些唏嘘的说道:“三爷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希望煤业的股票可不是咱们这些人能买得到的!”

“希望煤业的股票还没挂牌就被那些达官显贵们给分干净了,苏会长明说了,第一批股票咱们是没那个福气分一杯羹的,地位不够。”

“咱们这些人想要分一杯羹啊,那就只能靠银子去砸,希望煤业的股票是第一个挂牌的股票,五天前挂牌的时候是二十两银子一股,五天涨到了如今的二十五两三钱。”

“就这,还只成交了一百股,根本没人卖,我看啊,希望煤业的股票还得涨,价格不到位,那些达官显贵是不会动心的!”

“都知道这东西好,拿着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人家也不傻,你不给够足够的利益,没人舍得卖的!”

“所以咱们这些人想买也没门路,只能看着别人发财咯,不过也是,咱们什么身份,那些人什么身份,咱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赚银子咯!”

徐三一听也冷静下来,也是,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怎么可能轮得到商人掺和,如今都到达官显贵手里去了。

苏泽........

徐三冷笑一声,有些不屑,傍上了皇室又如何,还不是得给文武百官低头,还以为是在清风县呢,京城和清风县相比就是龙潭虎穴!

不过........其他人没机会分一杯羹,他们魏国公府还是有机会的。

虽说魏国公府因为上任国公爷徐辉祖的关系不太受宠,可另一支定国公府靖难有功还是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的。

而定国公府和魏国公府可是一家人,只要魏国公说了,定国公一定会运作一番的,这个消息也得快点传回去,让国公爷拿主意。

徐三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看看能不能凭借功劳让魏国公赏赐一些希望煤业的股票,或者说他花银子通过国公爷的关系买一点。

多的他也不敢想,买个一百股给儿孙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徐三陷入了沉思,江绪也无话可说,眼神幽幽的盯着希望煤业那边的牌子。

求购希望煤业股票的人倒是很多,京城和附近的商人都是奔着希望煤业的股票来的,他们清风商会的人也想分一杯羹,可关键是没人卖。

这都好几天了,价格一涨再涨,也才成交了一百股,根本没人舍得卖希望煤业的股票,都死死的攥在手里。

其他三支股票是他们清风商会这些知情人在抬价,股票也全在苏泽手里,苏泽见价钱差不多也会卖出来,其他外行目前也就看个热闹,来这的人大多还是奔着希望煤业的股票来的。

可问题是那些达官显贵们也不傻,也不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把好不容易拿到手里的股票给卖了。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证卷交易中心进来了一个袖子绑着红绳,手里拿着一面大锣的人。

那人一进来就敲响了手中的锣,大声吼道:“重大利好,重大利好!”

“今日早朝后,朝廷通过决议,无烟煤乃是朝廷重要物资,为了可持续发展和经济规划,无烟煤划归国有,任何人不得私自开采!”

“目前只有希望煤业能合法开采无烟煤,其他地方不得开采,一经发现,严查到底,领头者夷三族!”

从那个拿锣的人一进来,不少人的视线就投向了大门口,等到那人说完这番话,全场哗然!

徐三愣愣的看向江绪问道:“那个拿着锣的是什么人?”

江绪也愣了半响,随即回过神来,火急火燎道:“三爷,快想法子去买希望煤业的股票,一夜暴富的机会就在眼前啊!”

说完,江绪拔腿就跑,要去想法子买点希望煤业的股票在手里,这特么这消息一出来,希望煤业的股票要涨疯啊!

江绪想跑结果被徐三一把拽住,徐三焦急问道:“江理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说啊!”

徐三什么都不知道,可看其他人好像都知道一样,不由得也急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江绪挣脱了一下没挣脱掉,只能无奈的停了下来,语气急促道:“那是证卷交易中心收集消息的人,只有确定了消息来源才会敲锣!”

“三爷你别拦着我了,昨天,玻璃厂要扩产的消息传来,玻璃厂的股票一下子从七两五分银子涨到了十两银子,要不然涨的没这么快的!”

“三爷,快去买吧,买到就是赚到,买的越早赚的越多!”

说完,江绪也不管发呆的徐三,奋力挣扎,迅速朝着柜台方向跑去,得买啊,买到就是赚到!

此时,场中的人也有人回过神来,拿着银票来到柜台,大声嘶吼道:“我要五百股希望煤业的股票,出价三十两银子一股!”

轰!

这句话一出,全场炸裂,所有人目瞪口呆,就连那些证卷交易中心的工作人员都愣在当场。

天!

这特么原本二十五两三钱一股的希望煤业,一下子涨到了三十两银子一股。

什么可持续发展,经济规划没人听懂,也没人在意。

关键是无烟煤现在是朝廷的了,任何人没有朝廷的允许都不能私人开采!

也就是说希望煤业现在是独一份合法能开采无烟煤的了,起码现在是如此,万一日后朝廷不打算开其他矿了呢,希望煤业就是独一份啊,得买啊,不买日后得亏死!

一时间,希望煤业的柜台挤满了人,所有在这里的商人都疯了,拿着银票声嘶力竭的吼着。

希望煤业的股票牌子不断被换下,价格也不断攀高。

苏泽可没设置什么涨停板和跌停板,很快希望煤业的股票就从原先的二十五两三钱一股涨到了三十两一股,又眨眼间涨到了三十三两七分钱一股,就这还有价无市,根本没人卖!

徐三此时也踱步到了希望煤业那堵墙附近,他想挤进去可根本挤不进去,这人也太多了!

徐三看着希望煤业股票不断攀升的价格,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这原先二十五两左右一股的股票,眨眼间就涨到了快三十五两了,也就是他若是先前有一千股希望煤业的股票,这个时候卖出去,岂不是瞬间就赚了一万两?

这才多一会儿?

前前后后也就喝杯茶的功夫,就能赚一万两银子?

这特么比抢劫还赚银子吧?

这才是真正的日入斗金啊!

徐三越看呼吸越来越急促,目瞪口呆的看着节节攀升的股价。

其他的什么徐三都顾不得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京城的人都这么玩的吗,这也太刺激了!

第一百零六章:苏泽的规矩 证卷交易中心是苏泽盘下了不少店铺将其内部打通,简单装修了一下就赶鸭子上架的,只是充当临时的交易场所。

正式的交易中心将会修建在西山,在苏泽未来的规划中,西山那块地方将会成为大明未来的产业园区,一些科研项目和商业项目都将在西山开展。

在清风县的时候,苏泽的所有规划都是想让自己过的更舒服一点,一开始就没想着将清风县发展成商业城市,从那些产业都安置在清风县外便可以看出来这一点。

到了京城之后,苏泽的一些想法成熟了不少,为未来的发展制定详细的计划,而西山在未来将会是苏泽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西山距离京城不远,可以随时来往京城,再加上镇国卫的存在,安全是有保障的。

目前苏泽的规划是将西山分为六个部分,分别为生活区,工业区,教学区,商业区,娱乐区,科研区。

苏泽希望日后西山能成为大明不可缺失的地方,天下人才尽出西山!

这里的人才不单单指的是读书人,还有工人,商人,匠人等等各行各业的精英。

当然,现在还八字还没一撇,西山现在除了逐渐热闹起来的无烟煤开采那一块地,其他地方还是荒芜一片,这也是为什么苏泽不惜让出肥皂,玻璃等股份套现的原因,他现在很需要银子。

有了银子才能招更多的人一起去建设西山,才能培养更多的人才,才能促进经济的繁荣发展。

虽说目前大明的生产力还很低下,暂时不易大力发展工商业,可总要提前准备才是,总不能事到临头才慌了手脚。

苏泽如今拿出股票来大肆敛财可不是为了自己行乐,而是想要搜集天下财富为他所用,把银子花在该花的地方。

与其让那些达官显贵和士绅们把银子埋在床底下吃土,还不如他拿来造福百姓。

等到西山大肆招工的时候,银子又会通过工人薪酬的方式流向百姓,百姓拿到银子之后自然会流向市场,带动京城经济的发展。

到时候,那些有钱人就会发现,银子藏在地里是没用的,今日你还能用一两银子买五石粮食,没等几天你就发现一两银子只能买三石粮食了,银子还是一两,可没以前经花了。

于是这些有钱人便会被动的参与这场浪潮之中,不然银子放在家里只能吃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里的银子逐渐贬值。

按照苏泽这样的玩法,京城通货膨胀是必然的,而这个时候就需要商人们出场了。

商人们看到京城的物价飞涨,自然知道有利可图,于是他们又会从其他地方运来京城所需的物资,从而让市场渐渐平稳下来。

封建社会的财富永远都是掌握在金字塔尖的那群人手中,而苏泽如今正在做的便是打破这种这种情况。

大明如今的经济说是死水一潭也不为过,苏泽要做的便是让财富流动起来,不再让财富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张胖子站在证卷交易中心的二楼看着下方吵吵嚷嚷的商人们,思绪却早已经飘远了。

“少爷真乃神人也!”张胖子有些心神往之,心中对苏泽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做生意做到苏泽这个份上那才叫成功,和苏泽的大手笔比起来,他以前的那些手段简直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

张胖子是亲眼看着苏泽只花了十多天便积累了海量财富,苏泽十多天赚到的银子他一辈子都赚不到。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化腐朽为神奇,不外如是。

张胖子想起了先前苏泽和他说的话,让他准备去收购希望煤业的股票,苏泽言之凿凿说希望煤业的股票会大涨,先前张胖子还有些不信,可现在早已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切正如苏泽所料,先前希望煤业的股票虽然也在涨,可涨幅其实不高,还没有清风县挂牌的那几只股票的涨幅高。

可无烟煤划归国有,不许私人开采的消息一出,希望煤业顿时成了香饽饽,人人都想啃上一口。

看下面那些都快打破头的商人们就知道了,商人的市场嗅觉一向是最灵敏的,未来的情况还不知道,万一日后只有希望煤业能开采无烟煤呢?

先前张胖子只是佩服苏泽的商业手段,可现在张胖子不这么觉得了。

商业手段再高也上不了台面,大明还不是商人做主,根子上还是官本位,商人地位很低。

苏泽能成功不全是靠着商业手段,而是而是凭借手段将皇室绑在了战车了,背后有着皇室撑腰。

换成别人就算是有苏泽这样的手段也不可能完成如此壮举,早就被那些闻着味儿的达官显贵们给吞的骨头都不剩了。

那什么可持续发展,经济规划一听就是苏泽的手笔,这件事情是苏泽全力推动的,可以说苏泽如今已经能一定程度影响到朝堂的一些决策的,算是真正登堂入室了。

可现在,都知道苏泽赚了银子,可除了皇室谁敢动他?

别人不知道,张胖子是知道的,外界只以为苏泽攀上了东宫,可实际上苏泽和汉王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先前卖出去的那一百股希望煤业的股票正是汉王持有的,如今汉王正在雅间和苏泽一起喝茶呢。

外界谣传苏泽和汉王不和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屁的不和!

张胖子暗骂一声,你见过和王爷勾肩搭背的臣子?

这特么叫不和?

日后不管是太子上位还是汉王上位,苏泽都能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张胖子笃信这一点!

心思百转,张胖子很快按捺下心中的想法,有些敬畏的望了身后一眼,随即吩咐身边的人道:“去,差人各家各户去收购希望煤业的股票,把现在报价报上去,有人卖就领着来交易,没人卖就算了。”

身边的工作人员得到吩咐,连忙下去忙去了,证券交易中心是有人专门跑腿的,充当后世业务员的工作。

毕竟你不能指望那些达官显贵每天都待在证卷交易中心盯着,这时候就需要这些业务员充当交易中心和达官显贵们之间联系的纽带了。

当然,这些业务员完成了业务,有人交易成功了,他们是能够拿到提成的,因此每个业务员都十分积极。

这些业务员身上打着苏泽的标签,一般来说也不会被拒之门外,苏泽这才刚给出了好处,那些人也不至于现在翻脸。

等到希望煤业的股票涨疯了的消息传出去了,那些达官显贵不管和苏泽有没有仇都得把苏泽给供起来。

前前后后拿到股票也才十天左右,就在这十天里,苏泽就让他们手里股票价值翻了番,对他们来说苏泽这就是活财神啊。

以前扣扣嗖嗖的背地里置办点产业,还得每日提心吊胆的害怕陛下动刀子,可如今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就算再恨苏泽,那些人也得捏着鼻子念苏泽的好,不然万一苏泽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

少爷是这个想法吗?

通过利益把文武百官拉拢过来?

张胖子倚着护栏沉吟不语,心中开始揣摩苏泽的用意。

不管是不是,苏泽这条大腿他张胖子是抱定了,只要是苏泽安排下来的他都会无条件的完成。

以前他只是个开青楼的,每日都得陪着个笑脸,可跟了苏泽之后这地位是肉眼可见的水涨船高了。

如今他还是在和一些豪商打交道,未来说不定也能和那些达官显贵们交杯换盏,称兄道弟呢?

他以前就是井底之蛙,在井底望天洋洋自得,可跟了苏泽之后也算是开了眼界了,一些原本没有的心思也渐渐活泛了起来。

野心正在如野草生长一般疯狂滋长。

张胖子连忙晃了晃脑袋打消心中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紧咬嘴唇,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再次有些畏惧的望了一眼苏泽所在的包厢。

苏泽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苏泽对他们这些商人还算不错,比起其他官员对待商人的态度算的上极好了,苏泽对他们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赚昧良心的银子。

若是有人被苏泽发现赚了不该赚的银子,那拿了他多少好处不但得全吐出来,人还得成为清风县后山那个坑里的肥料。

前些年就有个不守规矩的江南商人,和清风县合作的是玻璃生意,在江南那一带赚了不少,这人有了钱,也就有了野心,做了一些不守规矩的事情。

因为贪图一家人的产业,那个江南商人勾结官吏合伙谋取了那一家人的家产,还暗中杀了那一家十多口人。

原本也没多少人当回事,结果没多久,那个江南的豪商便被抓到了清风县,当着张胖子和那些清风商会的人面给活埋了,而动铲子的人正是那个看起来眉清目秀,阳光和煦的少年郎。

若不是那个江南的豪商作死,玻璃生意也不会落到魏国公府的手里,也不知道苏泽和魏国公达成了什么协议,那个江南的豪商没多久就被抄家了,一应家产系数充公。

这年头想让一个人死于非命太简单不过了,报官也没用,若是苏泽想,想要个商人死于非命太简单不过了,何况苏泽本身就是官,是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

那日活埋那个不守规矩的江南商人,锦衣卫千户王康,顺天府官吏,还有一个东厂的宦官就在旁边看着,神色冷漠。

当着他们这些商人的面收了苏泽几箱银子,就像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苏泽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们,想和他苏泽做买卖,手底下得干净,以前的事他不管,可要是坏了他苏某人的规矩,别说买卖做不成,还得把命给搭上。

明的不行还有暗的,若是有人想和他苏泽掰掰手腕子,那就尽管来。

可有人敢吗?

是守规矩跟着苏泽赚更多的银子,还是为了点蝇头小利坏了规矩把命搭上,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清风商会的商人们都知道了一点,要守苏泽的规矩,不守规矩的就是这个下场。

苏泽规矩也很简单,就一个,该你赚的银子活该你赚,你赚多少是你的本事,若是赚了不该赚的银子,那就去死!

别人他管不着,可是想跟着他苏泽发财,又坏了规矩的,那就要做好得罪他苏泽的心理准备。

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张胖子的脑海中,似乎又回到那一天。

苏泽面无表情的刚刚活埋了一个人,随即和没事人一样弹了弹衣服上的泥土,笑吟吟的看着大家,笑道:“诸位,人在做天在看,给子孙后代积点德!”

“有钱人的银子,你能坑多少那是你的本事,只要合法合理,对方心甘情愿,苏某绝无二话。”

“可要是有人连老百姓兜里的三瓜两枣都死盯着不放,为了赚点银子昧良心,做些下三滥的勾当,巧取豪夺,那就不好意思了!”

“这种人我苏某人高攀不起,不配和他做买卖,诸位可要当心举头三尺有神明,天不管,我来管!”

张胖子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勐然惊醒过来,从腰间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浑身颤抖。

他不是什么好人,或者说以前不是什么好人,可这年头有哪个商人手上不沾点血,惹不起达官显贵,那些平头老百姓他们还惹不起吗?

他虽然手上没染血,可以前当青楼老板的时候,他张胖子也干过很多生孩子没屁眼的事,比如逼良为娼也是干过的。

可跟了苏泽之后,他是一点坏事都不敢干了,哪怕清风县的百姓人人骂他黑了心,他都是笑脸相迎。

私下里他还热衷于慈善事业,每年都会往县里的福利院捐不少银子,还造福了家乡那些穷苦百姓,每年也花了不少银子。

一是怕苏泽,二是他还良心未泯,也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知道底层百姓的日子有多难过,以前是没办法,不得已而为之,这年头大家都这样做,你不做那你就会被欺负。

可跟了苏泽,张胖子忽然迎来了新的人生,原来不违法乱纪也能把买卖做大,不赚昧良心的银子也能赚很多银子。

刚刚他竟然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这让他后怕不已,现在的生活挺好的,他可不愿意回到以前那种日子,小吏都能踹他两脚,吐他一口唾沫,他还得笑脸相迎。

“张兄,你干嘛呢,这大冬天的你怎么还浑身冒汗?”

张胖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仓皇回头,见是江绪才松了一大口气。

他整了整衣衫,语气不冷不热道:“是江兄啊,找我何事?”

江绪心中暗骂一声,这死胖子走了狗屎运,抱上了苏泽的大腿,现在抖起来了。

以前不就是个臭开青楼的,黑了心的狗东西,天香楼一盘炒青菜都敢卖二两银子,现在人模狗样的了。

江绪以前是清风县的常客,一年有好几个月都在清风县常住,没在清风县置办家业的时候住的就是天香楼,因此和张胖子也算知根知底了。

当然,骂归骂,江绪面上不显,做买卖的人嘛,都十分圆滑,不会把话写在脸上。

他一脸笑容的说道:“小弟想买几百股希望煤业的股票玩玩,可张兄你也知道,现在根本是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

“张兄你是苏会长身边的红人,这不是小弟想问问张兄有没有法子帮帮小弟嘛!”

“张兄放心,若是成功了,小弟绝对不会忘了张兄的大恩大德的!”

张胖子澹澹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拍了拍江绪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江兄啊,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凡事都要守规矩啊!”

规矩二字,张胖子咬的很重。

江绪微微变色,对他们清风商会的人来说,你可以不守朝廷的规矩,但苏泽规矩是一定要守的!

因为朝廷可能不会管你,塞点银子给官吏也就摆平了,可要是犯了苏泽的规矩,塞再多银子都没用,因为苏泽压根不在乎!

“张兄这是哪里话,小弟就是想买点股票,不至于犯了苏会长的定下的规矩吧?”江绪讪讪的说道。

心中则是腹诽不已,死胖子现在装起来了,不帮就不帮,还拿出苏泽的规矩出来装腔作势,真不是个好东西。

张胖子不置可否,就在江绪觉得没希望的时候,张胖子话音一转道:“不过江兄也不是外人,我也实话实说,这事情我做不了主,不过可以带你去见见少爷。”

听闻此言,江绪瞬间精神了,连忙问道:“苏会长在?”

张胖子矜持的点了点头,虽然他的双下巴完全让人看不出来是在点头。

江绪也顾不得骂张胖子了,连忙催促道:“那劳烦张兄通报一声,若是小弟能买到希望煤业的股票,小弟感激不尽!”

张胖子摆了摆说道:“都是自己人,用不着通报,你跟我来就是了。”

说罢张胖子迈动脚步,领着江绪往里间走去,江绪紧紧跟在后面。

冷不丁的,走在前面的张胖子突然问道:“江兄,最近还在做善事吗?”

江绪愣了愣说道:“做的,每年都会捐些银子出去,今年也在老家修了两家福利院,怎么了张兄?”

张胖子没有回答,只是澹澹的哦了一声,顿了顿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不知是在和江绪说,还是在告戒自己。

“要守规矩啊!”

江绪一头雾水,这死胖子今天翻来覆去的提起规矩做什么,他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死胖子该不会想污蔑他吧?

第一百零七章:老朱家的人真是不要脸啊 包厢内,苏泽和汉王朱高煦相对而坐,一个手里拿着账册,一个手里拿着一本书,两个人都聚精会神的在看手中的东西,谁也不理谁。

徐三走了之后,苏泽紧随其后想起来来证卷交易中心看看,免得出了什么岔子,结果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汉王,汉王刚好要去西山找他,索性两人一起来了此处。

来了之后汉王见苏泽有事要忙,也不着急说话,自顾自的从侍卫那里取来了一本书,聚精会神的看着。

苏泽也没在意,只是聚精会神的翻阅账册,查查他这些天赚了多少银子。

虽说如今证卷交易中心收到的都还是银票,银子还在各大钱庄之中,不过查账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外面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而始作俑者苏泽却十分澹定,完全没当回事。

良久,苏泽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陡然放松了下来,随即仰头盯着屋顶陷入了沉思。

他并没有表现得那么轻松,其实这些天一直都是神经紧绷状态,生怕证卷中心这边出了什么岔子。

好在有清风商会的那群狗托的存在,倒是没出什么大岔子,一切都在按照他所设想的一样发展,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苏泽如今十分庆幸以前用利益笼络了这么一帮子可用之人,商人虽然贪婪,可只要用好了有时候是能起奇效的。

就比如这次发行股票,若不是这群狗托的存在,他绝不会如此轻松就把交易中心给弄起来。

至于那些人赚了银子也没关系,反正赚的再多也没他多,他才是最大的庄家,市面上所有的股票都是从他这里出来的,他虽然损失了未来的一部分利益,可他想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原始资本的积累也只能别出心裁,剑走偏锋了。

别看如今股票的发展势头很好,买到就是捡钱,可这只是一开始的红利,相当于站在风口上,提着麻袋进来捡钱就行。

可等到日后这个行业的规则逐渐完善起来,那就不是进不进来捡钱的事情了,而是得小心把裤衩子都给亏进去。

苏泽发誓,他只是想借着股票这个新奇的玩意儿从士绅们的手里捞上一笔,没想着在股票上面坑他们,没看见他还在不断抬高股价嘛,如今他才是大庄家,股价越高,他赚的越多。

今日朝廷早朝时通过的将无烟煤划归国有是他上的奏折,然后由朝堂上那些太子党帮腔,再加上一部分看的清的人推波助澜,最后再由陛下一锤定音。

要不是苏泽将希望煤业的股票让了一半出去,将文武百官用利益绑在了同一阵线,往常朝廷要通过一项决议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

这次苏泽和文武百官加上皇室,三方共同发力,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通过了这项决议,外界都还没收到什么风声,一下子就昭告天下了。

因为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没道理不出死力,傻子也知道将无烟煤划归国有对他们有多大的好处。

现在这希望煤业可不是苏泽的,而是所有人都分了一杯羹的,希望煤业一家独大,所有人都能喝口汤。

苏泽不在乎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说到底,文武百官的人情对他没用,他只是不想文武百官阻碍他的计划。

现在大家都是一伙的了,只要苏泽不作死砸盘,相信没人会拦着苏泽。

文武百官赚大了,巴不得苏泽把股价再抬高一些,而现在交易中心的那些商人会亏吗?

还是不会的,因为现在挂牌的几支股票都是优质股,商人们买到了就是赚到,手中持有股票是决计不会亏的。

可以后那可就说不一定了,等到苏泽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之后他是会离场的,日后交易中心也会挂出越来越多的股票,等到那时候苏泽离场,不负责运营,只负责监管,大明股民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咯。

股票可不是那么好玩的,有人进场自然有人离场,有人赚自然有人亏,炒股亏得倾家荡产的人多的是。

我淋过雨,所以我要把别人的伞给掀了,还要泼他一盆水。

苏泽暗骂一声,没道理老子都在股市里交了学费,你们这群狗东西不交学费!

骂过之后苏泽又乐了,他一想到日后股市行情不好,一片绿油油的时候,文物百官哀鸿遍野就想笑。

朱高煦诧异的看向苏泽,他放下手里的书问道:“你突然笑什么?”

苏泽憋着笑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说完苏泽看向朱高煦放在桌子上的书,实在没忍住,这次真的笑出了声。

他还以为朱高煦在看什么书呢,结果是论语!

特么的,汉王这瘪犊子该不会觉得读了论语就能治理好天下吧?

苏泽实在没忍住,捧腹大笑,他是说过想要治理天下光有银子没用,可汉王你是听谁多的治理天下看论语就行了?

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典故,最早出自于南宋朱熹谢世之后,首先是一个叫林駧的人所撰《古今源流至论》前集卷八《儒吏》所记:“赵普,一代勋臣也,东征西讨,无不如意,求其所学,自《论语》之外无余业。”

赵普所学的书籍,除了《论语》之外,没有别的了。

在这段话下面,有个小注,写着这样的话:“赵普曰:《论语》二十篇,吾以一半左太祖定天下”。

罗大经并没有直接说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将罗大经话的意思敷衍成“半部《论语》治天下”一说的,则始自元代着名戏曲作家高文秀。

他在其所着《好酒遇上皇》的杂剧曲文中的第三折,有这样一句话:每决大事,启文观书,乃《论语》也,此时称小官以半部《论语》治天下。

此时这个典故已经被人熟知了,许多大明读书人为了抬高儒学,便经常说出“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这句话。

苏泽见朱高煦脸色不好看,止住了笑声问道:“殿下,谁让你去看论语的?”

朱高煦满头黑线,有些恼怒的说道:“我府里的长吏说的,怎么了?”

“不是你们读书人说的半部论语治天下吗?”

“本王一看,那论语那么多本书,一时半会儿看不完,索性随时身上带着几本,闲暇时便翻一翻,你笑什么?”

苏泽库库库的笑出了猪叫,这特么也太喜感了,你能想象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随身带着几本论语吗?

特么的你一个领兵打仗的武夫不看兵书看论语是吧,抢咱们读书人的饭碗?

朱高煦觉得他被苏泽侮辱了,怎么了,武夫就不能看论语了?

他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眼神不善的盯着苏泽,咬牙切齿,恶狠狠的怒道:“不准笑!”

“你是不是看不起本王?”

苏泽捂着肚子连连摆手说道:“不敢不敢,殿下你看书挺好的,读书能修身养性。”

说是这么说,可苏泽还是努力的憋笑,汉王能读进去论语,母猪都能上树!

朱高煦怒不可遏,一把将那本论语扫到地上,恼火万分的说道:“不看了,写的是个什么东西,看不懂!”

苏泽一听这话脸一板,不顾汉王的身份呵斥道:“汉王你这是什么话,论语乃是圣人经典,不可对圣人不敬!”

“臣乃是圣人门下,汉王若是再对圣人不敬,臣就要参殿下一本了!”

朱高煦定睛看着苏泽,看的苏泽有些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老子是读书人啊,圣人弟子啊,你不把论语当回事,那就是不把祖师爷放在眼里,说你两句怎么了?

我这人设没问题的啊!

朱高煦嗤笑道:“拉倒吧你,就你还是圣人门下,这里又没外人,你装什么呢?”

苏泽脸色垮了下来,他觉得这苗头不对啊,最近他的风评真的被害了,我苏泽明明就是圣人门下,那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你是王爷就能凭空污人清白?

“殿下,你这是污人......清白,臣......一向对圣人学问十分推崇,殿下你要再这么说,臣真的要参你一本了!”

苏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心虚了。

朱高煦当苏泽在放屁,这小子现实的很,用得着读书人这个身份的时候,他就是读书人,圣人门下。

用不着读书人这个身份的时候,呵呵.......

反正朱高煦是不觉得苏泽是个正经读书人的,在他看来苏泽更像是商人多一点。

想到这里,朱高煦笑呵呵看着苏泽说道:“你小子惨了,你把摊子铺的这么大,到时候一旦出了岔子玩脱了,你小子就等死吧,那些被你坑了的人肯定会把你给生吞活剥了的!”

朱高煦环抱双臂,乐呵呵的看苏泽的好戏,这小子这些天卷了不少银子,一旦到时候玩脱了,那些被坑了银子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苏泽的。

苏泽这次玩的挺大的,不止是京城的商人参与了其中,宫里和文武百官也参与了,倒是一旦玩脱了,就连老头子都保不住他。

苏泽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是啊,就是害怕到时候玩脱了没人帮臣说话,所以这才送王爷你银子啊!”

朱高煦脸色一变,什么意思,还有本王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

苏泽乐呵呵的道:“王爷,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到时候臣要是顶不住了,王爷得拉臣一把啊!”

“你一开始可没说这个!”

“王爷,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您一分钱没花,白得了两三万银子,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吧!”

“那本王不要了,本王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果然是想坑本王!”

“王爷该不会是怕了吧,也罢也罢,那银子就不给王爷了?”

“怕?”

“本王会怕那些狗东西?”

“本王能拿他们银子是给他们面子,他们敢唧唧歪歪?”

朱高煦原本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但被苏泽一激,人怂嘴不怂,一副没人能把他怎么样的豪横姿态。

苏泽笑呵呵的说道:“那就好,王爷不怕就好,银子王爷就安心收着吧,臣不会坑你的!”

朱高煦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开口,罢了,要是到时候苏泽真玩脱了他保苏泽一命好了。

不过朱高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苏泽这银子也来的太简单了,他就坐在这里,外面那些狗东西就抢着把银子塞进他兜里,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想他堂堂汉王,平日里搜刮点银子都不容易,结果苏泽轻而易举的就席卷了这么多银子。

“你赚了那么多银子,就分本王三万两?”

苏泽不笑了,眼神幽幽的看着汉王,汉王这话什么意思,嫌银子少?

老朱家的穷鬼真是讨厌啊,见着了别人发财了心里就不得劲了是吧?

我特么又不是什么都没付出,我付出了自己产业的股份好吧,让出了未来的利益!

朱高煦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太妥当,讪笑道:“算了算了,本王开玩笑的。”

“不过本王很好奇,你要这么多银子有什么用?”为了缓解尴尬,朱高煦换了一个话题。

苏泽幽幽的叹口气说道:“家里穷,总得攒点老婆本,不然日后连郡主都养不起。”

朱高煦听闻此言又想起了先前和苏泽说的那事,他越看苏泽越满意,这小子能赚银子啊,这些天下来赚多少了,老大这是捡到了宝了啊,日后成了一家人,苏泽的银子不就是他的?

朱高煦想了想,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看着苏泽这个钱袋子成为太子的女婿,于是旧事重提道:“苏泽,你真不考虑做本王的女婿?”

“你放心,老头子那儿本王去说,你做了本王的女婿绝对不会吃亏的!”

苏泽此时刚端起来茶杯,正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听到汉王旧事重提,不动声色的瞟了汉王一眼,随即放下茶杯,板着脸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殿下!”

眼见汉王还要再说,苏泽连忙揉着眉心有些头疼的说道:“殿下你要再说这事,臣以后就不和殿下你来往了!”

朱高煦砸吧砸吧嘴,好吧,强扭的瓜不甜,苏泽既然不愿意他也不会上赶着送闺女,只是有些可惜,要是苏泽成了他女婿就好了。

这小子现在在他面前拽,要是成了他女婿那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虽然他很喜欢和苏泽这种没有拘束的相处方式,可若是能看到苏泽毕恭毕敬喊他一声爹,想想那场面,朱高煦就忍不住咧嘴一笑,属实是有些恶趣味了。

苏泽心中早就把汉王骂了无数遍了,要不是想着要坑汉王做打手,鬼才和汉王虚与委蛇。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朱高煦心里想的是,就算苏泽做不成他女婿,日后也要成为他侄女婿,还是低他一辈,日后还是有机会收拾苏泽的。

苏泽心里想的是,汉王长得丑想得美,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爹,不是个好人,以后各论各的是吧?

朱高煦笑着拿起了茶杯说道:“既然你和瑞澄的亲事定下来了,那日后都是一家人了,私下里叔侄相称即可,来,侄女婿,喝茶!”

苏泽也笑,不过是皮笑肉不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说道:“还没成亲,臣还是守规矩比较好。”

朱高煦一拍苏泽肩膀,羊装不悦道:“不用客气,日后你就是本王的侄女婿了,谁敢说三道四,来,侄女婿,叫声二叔听听!”

苏泽脚趾头都快抠出四室一厅了,汉王真不是个好东西,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苏泽有些鄙夷。

朱高煦不管那么多,眼见苏泽支支吾吾的不吭声,脸色阴沉道:“怎么,不给本王面子?”

苏泽想了想,四处张望了一番,虽然房间里除了他和汉王没别人,可要让他没脸没皮的喊声二叔那还真有些喊不出口。

“汉王爷,有什么事直说好了,咱们之间不需要客套,就算没这档子事,只要殿下你说一声,臣还会拒绝殿下你吗?”

朱高煦挑了挑眉,神色不善道:“这么说你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声二叔了?”

苏泽不吭声,脑子飞快地转动,汉王不可能就为了一声二叔,那就肯定有所求,而且看起来所求还不小。

苏泽想了想,权衡了一下利弊,要不干脆叫声二叔算了,免得汉王后面还有什么等着他。

而且汉王也没说错,日后都是一家人了,喊声二叔也不算什么,反正这里也没外人,朱棣都定下来的事情,那是板上钉钉了,早晚都要喊的,喊了也没啥,不吃亏。

苏泽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说汉王武力值也就那样,三拳打不死他,可没必要和汉王这个莽夫做口舌之争嘛。

只是苏泽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汉王非要扯这个做什么,该不会.......

念及此处,苏泽有些警惕的看着汉王,这孙子该不会真的那么无耻吧?

果不其然,不出苏泽所料,汉王果然目的不单纯。

只见朱高煦见苏泽不说话,突然一拍大腿大笑道:“算了,不管你叫不叫,你都是本王未来的侄女婿,既然都是一家人了,那你借二叔几十万两银子没问题吧?”

苏泽顿时脸色一变,目瞪口呆的看着汉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

好你个汉王,看你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一肚子心眼子,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呢?

老子就说你非要纠结这个做什么,合着是想伸手要银子是吧?

还好老子没上你的当,这要是真成了你女婿,那就不是要银子了,恐怕是直接抢了吧?

你奶奶的,老朱家的人真是不要脸啊!

苏泽一肚子槽不知道如何吐起,真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第一百零八章:小孩子才做选择 苏泽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汉王突然问他张口借银子是他没想到的。

在他看来,汉王就算再穷也用不着和他借银子,好歹也是堂堂亲王,伸手问臣子借银子也太跌份了,说出去惹人笑话,有辱皇室颜面。

“殿下怎么这么缺银子?”

苏泽还是多嘴了一句,他实在有些好奇汉王这么着急要银子做什么,总不能真的和陛下杠上了,非要拿银子弄些大动作给陛下看看?

朱高煦也有些难以启齿,他缺银子,但也没缺到问苏泽借银子的地步,说起来这事还和苏泽有些关系。

要不是苏泽非要撺掇着朝廷查贪腐,如今他也不会张口问苏泽要银子。

这些年里,他和赵王为了培养党羽,那是花了不少银子的,而这些银子从哪里来的?

一部分是下面的人孝敬的,一部分则是从军饷上面动的手脚。

不过话说回来,朱高煦也觉得自己冤枉的很,这事吧和他真没多大关系,他也没那个功夫去动那些歪脑筋,一切都是赵王打着他的名头去干的。

他倒是想撇开关系,可赵王不愿意啊,说什么都要把他给拉下水。

这不兄弟两刚翻脸吗,朝中又要整治贪腐,军中也要从上到下查一遍,恰逢快要北征了,怎么着他们也得在北征前把这个窟窿给补上,不然老头子非扒了他们皮不可。

反正朱高煦现在是十分不待见朱高燧,恨朱高燧恨得牙痒痒,可他又不能拿朱高燧怎么样,这事就是一笔湖涂账。

外人谁不知道他汉王和赵王好的穿一条裤子?

现在朱高煦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想办法把这个窟窿给补上。

缺口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些年一共贪墨了五十多万两左右,朱高煦只准备付一半,剩下的一半让赵王自己想办法去。

可他这些天东平西凑也只凑齐了七八万两,还差十多万两的缺口,这不想起了苏泽这个土财主,想着先问苏泽借点银子把亏空给补上,等到日后有了再还苏泽好了。

苏泽见汉王不愿意说也不好多问,沉吟了会儿说道:“殿下需要多少银子?”

朱高煦支支吾吾的说道:“十多万两吧,差不多十七万两就够了,你放心,本王到时候从倭国搬回来银子第一时间就还你。”

朱高煦还是要点脸的,要不是这样他大可以去别处搜寻银子,之所以找上苏泽那是因为朱高煦觉得苏泽对胃口,日后两人还要一起去倭国搬银子,加上苏泽有银子,索性干脆问苏泽开这个口了。

苏泽一听十七万两心中陡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汉王要狮子大开口呢,结果就十七万两......

苏泽有些鄙夷啊,堂堂汉王,连十多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真是丢人的很,要不是他苏某人大发慈悲拉汉王一把,恐怕汉王.......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苏泽一口答应了下来,十七万两对如今的他来说是九牛一毛罢了,他干脆给汉王凑了个整,答应借给汉王二十万两。

朱高煦见苏泽答应下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听到苏泽要借他二十万两更是激动的一拍大腿,果然他没看错,苏泽不是老三那种小气的人!

还没等朱高煦高兴完,只见苏泽摸出了一个袖珍算盘,那算盘一眼望去金灿灿的,朱高煦定睛一看,好家伙,还真特娘是纯金打造的算盘。

苏泽拿着算盘开始拨弄了起来,一边拨弄一边开口道:“虽然殿下你是王爷,咱们关系也不错,可既然涉及到钱这方面,那咱们还是亲兄弟明算账。”

“殿下你是打算去倭国搬了银子再还臣是吧?”

朱高煦嘴角抽了抽,他刚刚白感动了,不过亲兄弟明算账这个他是认的,因此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苏泽点了点头继续算账:“那这不太妥当啊,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搬银子回来,因此殿下你得拿点东西抵押才行。”

朱高煦有些恼火道:“本王没东西抵押给你,你要是实在想要,本王把王府抵押给你好了!”

苏泽还真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不过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因为就算到时候朱高煦把王府给他了,他也不敢进去住。

“殿下,你也别觉得我太小家子气了,这还真不是!”

“殿下你有所不知,臣打算开个银行,银行殿下知道是什么吗?”

“算了,说了殿下你也不懂,就是和钱庄差不多,这银行不是臣一个人的,里面事情复杂的很,因此就算是殿下您想要借银子也得按照规矩来,不然有人该不高兴了!”

苏泽这是实话,这银子不是他一个人的,他为了把银行给办起来,那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忽悠朱棣把银子放在他这里的。

如今银行的注册资金大概在三百万两左右吧,其中皇室是有一百万两左右的。

为了忽悠朱棣把银子放在银行里,他可是给出了极大的好处的,只要朱棣把银子放在银行,一年什么都不用干,年底就能分红,想用还可以随时去银行取银子,然后按照利率结算,这就相当于余额宝了。

当然,这项优惠也只有朱棣才有,其他人存银子可没这么大的好处,毕竟是皇帝嘛,总要有点特权。

银子放在宫里又不能下崽,可放在那么银行每年还能钱生钱,朱棣一听还有这好事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

百万两银子放在银行存一年,按照年利率百分之一点五来算,一年后就能取出来一百零一万五千两。

存两年那就要更高一些,存三年还要更高,年利率都快到百分三了。

当苏泽给他算了一笔账之后,朱棣干脆想把国库的银子干脆也放银行存着了,苏泽当然是敬谢不敏。

国库的银子放在银行做什么,让陛下你占点便宜得了,别得寸进尺了,你又不存定期。

你存定期我还能放贷出去赚银子,反正不会亏,可你不存定期,我还得给你银子,那我不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这年头存银子在钱庄那是要交保管费的,可没有存银子还给你钱的道理。

至于为何不私人借给汉王银子,要走公家的渠道........

很简单,苏泽怕汉王耍无赖不还了,走银行这边借给汉王,到时候汉王不还银子有人收拾他。

朱高煦脸色不太好看,他也知道这档子事,这事算是隐秘,不过他知道老头子的确是给了苏泽一百万两银子。

朱高煦没好气的撇了苏泽一眼,他最佩服的就是苏泽这张嘴,死的都能说活,也不知道给老头子灌了什么迷魂汤,银子都还没捂热就眼巴巴的送给苏泽了。

不过这小子也奸猾的很,做事滴水不漏,干什么都得拉着皇室一起,给自己找个大靠山。

“行行行,你看本王有什么可以抵押的,你拿去好了,反正本王到时候从倭国搬回来就还你银子,看你那小家子气的样子!”朱高煦摆了摆手,一脸不以为意。

他汉王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吗?

好吧......若是苏泽是他女婿,他还真不还了。

苏泽不置可否,汉王会不会还银子这个事情不好说,汉王的人品也就那样吧,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既然殿下没意见,那就拿封地的那些田地抵押吧,反正就是个意思。”

“接下来咱们就算算利率好了,二十万两银子借出去,由于通货膨胀,不可抗力因素等等因素,汉王你到时候要还二十二万两白银。”

“殿下你没意见吧?”

朱高煦默默盘算了一下利息,十分之一的利息,有些黑了,不过还算可以接受。

“什么是通货膨胀和不可抗力因素?”朱高煦不懂就问,虽然这利息可以接受,但他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觉得苏泽在忽悠他。

苏泽倒也没不耐烦,汉王算是银行的第一个客户了,解释一下也没什么,主要这利息有些黑了,借给别人是不需要这么高的。

可汉王不是一般人啊,在朱棣身上花的银子得在汉王这种冤大头身上找补回来才行。

你可能会小赚,但我永远不亏!

“通货膨胀是在一定时间内一般物价水平的持续上涨的现象,简单来说就是市面上流通的银子突然增多,导致银子贬值了!”

“至于不可抗力则是地震啊,海啸啊,雪灾啊这些人力不可抗衡的自然灾害。”

“为了避免......”

苏泽还想给汉王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收这么高的利息,免得朱高煦心里不舒服。

结果朱高煦晃了晃脑袋不耐烦的打断道:“算了,就按你说的办,你说的是什么本王也听不懂,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朱高煦觉得他被坑了,可他没有证据,不过两万两银子他也没放在眼里,等到他去倭国把银子搬回来,还能差苏泽两万两银子?

苏泽有些心中过意不去,汉王是个好人啊,就是不知道汉王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杀了他。

不过再过意不去苏泽也不会和银子不对付,和朱棣那是他没办法,想拉皇室上车只能给点好处。

这不,这才多会儿,给朱棣一年的利息不就找补回来了,不但找补回来还有得赚,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既然殿下你同意了,那咱们倒是把合同一签,殿下就可以带银子回家了!”

朱高煦没在意什么合同不合同的,听不懂也不想听懂,苏泽还敢坑他不成?

朱高煦今日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和苏泽借银子的,还有别的事要谈。

“银子的事是小事,最关键的还是银山,你说你有准备,可本王怎么没见你动弹啊,你整日窝在镇国卫也不知道鼓捣什么,你给句准话,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本王可提醒你,倭国使臣这两天就要进京了,你要是再没个章程,咱们搬银子的计划就泡汤了!”

苏泽食指敲击桌面,心中不断琢磨着什么。

这马上要过年了,倭国使臣进京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来给大明道贺的吧?

既然不是,那倭国使臣必有所图,苏泽仔细思考倭国使臣来京做什么,而他又能在其中做点什么。

想归想,苏泽还是问了一句,“进京就进京,和咱们去倭国搬银子有什么关系?”

朱高煦皱眉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不知道那些他国使臣每次来大明都要私下里做些什么吗?”

“那些使臣肯定会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塞好处,笼络朝臣,到时候咱们要是再想做点什么,肯定会有朝臣替倭国说话的。”

“你的想法本王大概猜到了一些,你想用倭寇做文章,然后打着驱逐倭寇的名义做点什么,可到时候肯定有人出来阻拦。”

“你大概是不懂朝堂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有时候就算是老头子想做点什么都会受到掣肘,被那些人用祖训来说事,更别说你了!”

“你要知道,倭国乃是不征之国,是祖训,是我皇爷爷定下来的,不是说打就能打的,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们收了好处,肯定会替倭国人说话的!”

苏泽有些诧异的看了汉王一眼,你奶奶的,老子还真差点看走了眼,合着汉王不傻啊?

“汉王你知道这些龌龊事?”

朱高煦嗤笑道:“你以为本王是老大,读书读傻了,被那些伪君子忽悠的团团转?”

朱高煦有些不屑,书生误国,他一向对读书人不太感冒,当然,这和他不太喜欢读书喜欢打仗有一定关系,反正他就是看那些读书人不爽。

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私下里指不定是个什么样子呢。

他唯一看的过眼的读书人也就一个苏泽,因为苏泽起码不虚伪,如果说那些读书人是伪君子,那么苏泽就是真小人。

顿了顿朱高煦似乎觉得这样说太子不好,于是又说道:“其实老大也知道,只是他和那些读书人想的差不多,外面再好又如何,大明只要管好自己这摊子就可以了。”

“老头子也知道有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没办法,你也知道老头子本来位置来的就那什么,所以很看重祖训。”

“你把有些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一旦满朝文武反对,你的一切计划都行不通!”

“你别不当回事,以前就有过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就比如和瓦剌互市,又不是没人提起过。”

“依本王看啊,朝堂上的有些读书人都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旦涉及自身利益,什么忠君爱国,什么家国大义都是假的!”

朱高煦反正觉得苏泽之前的计划行不通,因为他太了解群臣的嘴脸了。

这事不好说,说通敌有些过了,可朝堂上绝对有不少人收了外族的好处,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提及互市。

若是此次倭国使臣进京有所图,真给倭国收买了一些人,苏泽的计划是绝对行不通的。

苏泽沉吟半响,汉王虽然没说透,可苏泽还是听懂了,他之前似乎想的简单了些。

原本觉得可以利用倭寇一事做些文章,可听了汉王这番话,苏泽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计划了。

一开始的想法是利用倭寇一事正大光明的去倭国宣威,可现在有必要转变一下思路了。

倒不是怕了朝堂上有人替倭国说话,而是苏泽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们扯皮,谁知道商议出结果来都什么时候了。

不过苏泽倒没汉王那么急躁,因为朱棣现在还活着,就算有人收了倭国的好处想要为倭国说话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多少还要点脸皮,既然如此其中的可操作空间就太大了。

苏泽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心中有了决定,他得去和朱棣讨个差事,这次倭国使臣就由他来接待好了。

一是探探倭国的底,二是防止倭国腐蚀了其他人。

嗯.......没错,苏泽觉得与其让倭国使臣收买其他人,不如收买他好了。

陛下面前的红人,太孙的好友,再加上和汉王也交好,这个身份总该够了吧?

反正倭国人也收买不了他,他眼窝子可没那么浅,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选择全都要!

倭国人送礼他照收不误,但光收礼不办事,不仅不办事暗地里还要惦记倭国本土,想着什么时候干一票。

倭国不是有倭寇吗?

咱们大明也能有海盗啊!

倭国海岸线长,海盗打一枪换一炮,和倭国打游击,抢了就跑!

至于抢来的东西,当然是被咱们大明英勇的水军缴获了,海盗抢的你们,关咱们大明水军什么事?

什么倭国的,都特娘是大明的!

第一百零九章:一步登天 当汉王说使臣这两日便要进京之后,苏泽脑子里一下子多出了很多针对倭国的计划。

明的不行还能来暗的,谁说一定要打着驱逐倭寇的名头才能光明正大去倭国搬银子。

况且,苏泽觉得这次可能会有些不一样,往常那些狗东西收了倭国的好处才会为倭国说话,可现在满朝文武都收了苏泽的好处,而且这好处还不小。

倭国给出的那三瓜两在还真不一定能打动那些狗东西,只是还有一点,万一倭国的狗东西用美人计怎么办?

苏泽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倭国人真是无耻啊,妄想用美色来迷惑我大明朝臣,为了避免诸位同僚被倭国的美人计所迷惑,也就只能我苏某挺身而出了!

请朝廷,请陛下相信苏某,苏某绝对不会被倭国人腐蚀的!

没错,苏某主打的就是忠君爱国,无论倭国人怎么塞好处,他都绝不会动心的!

“殿下,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等着去倭国搬银子好了,其他的不用操心!”

“你到底有什么计划,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本王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朱高煦有些恼火,他觉得苏泽一点都不坦诚。

苏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是的,他就是不信任汉王,汉王有点莽,万一坏事了就完了。

朱高煦脸色不太好看,已经到了发飙的边缘。

苏泽见状瞬间一个后撤步,迅速拉开了和汉王的距离,摆出了一个咏春的起手式,脸色沉重的说道:“咏春,苏泽,请赐教!”

朱高煦都被苏泽给逗乐了,虽然他看不懂苏泽的这番动作,可他就是莫名觉得有些喜感。

朱高煦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咧嘴一笑道:“算了,本王不和你计较,反正到时候去不了倭国搬银子,借你的银子本王就不还了!”

“这条加在那什么合同上,反正本王横竖都不亏!”

不生气,他一点都不生气,反正急的是苏泽,要不是苏泽说他就没想过去倭国搬银子。

朱高煦反而觉得有趣,苏泽还和他装起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花架子,就凭这个就想和他过两招?

朱高煦站起身来拍了拍苏泽的肩膀,苏泽被这一拍肩,一下子就原形毕露了,有些站立不稳。

朱高煦哼哼哧哧了半天,有些戏谑道:“这就是你最近学的招式?”

“不耍你那套王八拳了?”

苏泽嘴角抽搐,有些丢人了,学艺不精,不是咏春不行,是他还没学到家。

当然,人怂嘴不怂,苏泽一如既往的嘴硬道:“殿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只是学艺不精罢了,等到我神功大成,殿下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朱高煦不以为意,嗤笑一声道:“你就算了吧,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朱高煦没当真,话音一转又说道:“你那个家丁还行,叫什么来着,丁航是吧?”

“不如让他跟着本王怎么样,本王保证用不了几年就能还你一个勐将,前提是他不死在战场上。”

朱高煦对丁航还是很欣赏的,丁航一看就是个好苗子,只要在战场上厮杀几场下来不死的话绝对是一员冲锋陷阵的勐将。

苏泽听闻此言挑了挑眉道:“算了,丁航就是个做家丁的命,上阵杀敌是不行的,再说了,如今丁航也是镇国卫的人了,多谢殿下的好意了。”

朱高煦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既然事情谈妥了他也不久留了,想了想说道:“那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忙的你开口,反正本王就等着去搬银子了。”

“谢殿下,殿下跟着臣的家丁去西山取银子就好了。”

银子是不在这里的,一部分还在京城的各大钱庄之中,一部分还在镇国卫军营。

二十万两数目也不大,直接从先前卖希望煤业赚来的银子里取就是了。

苏泽还想送送朱高煦,朱高煦摆手阻拦了,自顾自地走出了房门。

等朱高煦离开了之后,苏泽看着留在桌上的那本论语轻笑了一声,汉王倒是个妙人,以后可以多接触接触。

这几次相处下来,苏泽和汉王还真有点不打不相识那味道了,两人彼此都有些看对眼了。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下来,苏泽发现汉王并不像外面谣传的那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这也是个聪明人,谁要真把朱高煦当莽夫那才是个傻子。

苏泽拿起桌上的论语翻了翻,看了半天翻了白眼,太深奥了,他看不懂。

房门外,当朱高煦走出来之后,一直等在房门口的张胖子连忙拉着江绪行礼。

朱高煦朝着张胖子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径直走向外面,看都没看江绪一眼。

给苏泽面子那是因为苏泽对胃口,两人合得来,所以苏泽才会觉得朱高煦好相处,对外人可不是这样的。

这不立马就恢复了鼻孔朝天的嚣张姿态,让人恨不得给他两拳。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汉王什么身份,张胖子他们这些商人又是什么身份?

也就是张胖子抱上了苏泽的大腿,要不然就凭他这样的身份,连见都见不到汉王的面。

之所以对着张胖子点头那也是下意识地举动,毕竟他也认得这个死胖子了,也算是个熟脸。

张胖子目送着汉王一行人远去,他和江绪已经在门外等了好半天了,他知道汉王在里面,因此也没敢打扰苏泽和汉王的谈话,而是带着江绪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等着。

江绪可不知道汉王的真实身份,汉王今日出门穿的是便服,那些侍卫也穿的是便服,从衣着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江绪看向张胖子问道:“这位是谁,好大的排场!”

张胖子连忙捂住江绪的嘴呵斥道:“你不要命了,那是汉王殿下!”

江绪童孔一缩,愣愣的看着汉王离去的方向,脑子嗡嗡的,刚刚那是汉王?

“汉......汉王?”江绪结结巴巴的看向张胖子。

张胖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拉着还在发呆的江绪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一直到了苏泽面前,江绪还没回过神来,直到张胖子推搡了他一下,江绪才回过神来,连忙行礼道:“苏会长!”

态度十分恭敬,甚至于有些谄媚,这让苏泽有些讶异。

以前江绪虽然老实听话,可对他更多的是敬畏以及崇拜,一方面是跟着苏泽能赚银子,另一方面是苏泽有些手段,可要说多谄媚那是没有的,也许背地里还会骂苏泽几句?

“行了,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坐吧!”苏泽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江绪坐下说话。

“不敢不敢,小人站着就行!”

江绪现在还震撼着,以前苏泽只是一个小县令,可谁能想到这才几天不见,苏泽已经成为了大人物了。

汉王对于他们这些地位低下的商人来说那真的是顶破天的大人物了,而苏泽这才进京几天,不但攀上了东宫,还和汉王关系匪浅,江绪不敢不慎重对待。

这也正常,毕竟江绪一个商人,往常最多只能接触到如苏泽一般大小的官员,他可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和汉王这样的朝廷亲王接触到。

江绪不敢坐,苏泽也没在意,站着就站着吧。

江绪不来找他,他还要去找江绪,他这里有份差事给江绪。

到了今天,苏泽手里的人已经不够用了,而江绪此人苏泽也考察了好几年了,还算信得过。

“江理事,咱们也是熟人了,我就不卖关子了,听张胖子说你来找我是为了买点希望煤业的股票,这都是小事!”

“眼下有一桩泼天富贵等着你,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江绪愣了愣,随即有些口干舌燥的问道:“不知苏会长有何吩咐?”

江绪有些激动了,难不成他江绪也要走大运了?

“我办了个银行,银行是什么你可能不懂,就和钱庄差不多,不过我这个银行有些不同,背后站着的是宫里,相当于是和朝廷合伙办的。”

“现在这个银行缺一个管事的,我思来想去,也就江理事你能够胜任了,不知道江理事你愿不愿意放下手里的生意,来......”

苏泽话还没说完,江绪就急忙说道:“愿意愿意,小人能为苏会长办事那是三生有幸,愿为苏会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泽嘴角抽了抽,老子话还没说完呢,你特么就答应了?

江绪身旁的张胖子眯起双眼看了一眼江绪,心中吐槽道:这狗东西还真能舔啊,少爷还没说完,你就这么着急的答应下来了?

张胖子已经在心里把江绪列为头号大敌了,这孙子不像是个好人啊!

江绪就当没看见张胖子那要杀人的眼神了,废话,换成之前也许他还要考虑考虑,可今日见过汉王之后,江绪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先答应下来再说。

苏泽显然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县令了,如今今非昔比了啊,这时候不赶紧抱紧这根大腿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江理事不再听听?”苏泽觉得有些不妥,这他还没给江绪画饼呢,没理由这孙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答应下来啊!

这不画饼,苏泽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江绪一脸不以为意的拍了拍胸脯道:“我信的过苏会长,只要苏会长一句话,随时都能上任!”

“啊这.......”

“倒是不急,你家中还有不少生意,要不把生意交给别人打理,然后再来替我办事?”苏泽都有些无语了,这江绪也太积极了,积极的让苏泽情绪都有些不连贯了。

“不用,家中的生意算什么,区区银钱罢了,能比得上会长您的大事儿?”

“要是耽误了会长您的大事,小人十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江绪根本不在意家里的生意,什么生意能和抱上苏泽的大腿比?

先不说跟着苏泽能赚多少银子,就说跟着苏泽能有机会见到汉王这一点,江绪都打定主意抱紧苏泽的大腿了。

赚再多的银子有个屁用,银子再多汉王这些达官显贵也不会高看你一眼,可跟着苏泽那可说不准,说不定还能借机攀附上汉王。

再说了,他可是听到了这什么银行背后站着的是宫里面,怎么看去为苏泽办事都要比他倒卖瓷器前途远大啊!

张胖子微微后退了一步,诧异的看着江绪,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孙子这么能舔?

江绪这么积极都给苏泽整不会了,这尼玛.......

“那......那你跟张胖子下去吧,有什么不懂的问张胖子就行。”苏泽觉得他有必要冷静一下。

江绪可不是自己人,之前也只是有些商业上的往来,原本苏泽还以为让江绪为他办事还要费一番口舌的,毕竟江绪自己家中还有生意,凭什么要放下生意来给他做事?

苏泽还想着给江绪画饼呢,什么三年后升职加薪,福利待遇都是一等一的好,儿孙还能免费入学,毕业之后还给介绍工作什么的。

结果江绪什么都不要,一来便纳头就拜,恨不得走马上任,都不需要苏泽多说什么的。

之所以不找别人找江绪也是因为江绪人还行,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手底下没什么龌龊事,最关键的是老实听话,苏泽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再老实听话,苏泽让江绪把手里的生意都放下来给他打工,江绪也不应该如此积极才对。

这就和你去找工作一样,老板还没说给你什么待遇,你就打鸡血似的一口应承了下来,这特么怎么看怎么不合理啊!

反正要是有人让苏泽放下赚银子的买卖不做去给别人打工,苏泽是绝对不会愿意,起码也得谈谈待遇什么的吧。

结果江绪倒好,苏泽什么都还没说,都没说需要江绪做些什么,他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恨不得现在就为苏泽赴汤蹈火。

殊不知这是苏泽的认知偏差,这个时代是官本位,银子再多也没用,最关键的还是要手里有权!

而大明最有权的是谁,除了陛下那就是太子,汉王,赵王这些皇家贵胃了,对于江绪这样的生意人来说,能有机会攀附上汉王,花再多的银子都值得,这压根就不是钱的事儿!

可以说,之所以江绪如此积极,还是先前在门口汉王朝着张胖子点头的那番不经意的举动起到了作用。

在江绪的眼里,汉王是因为苏泽才会有先前那番举动的,要不然凭借张胖子的身份,一辈子都不可能在汉王跟前说上话。

现在虽然张胖子也没能在汉王跟前说上话,可起码汉王是认识张胖子这个人的,而汉王这样云端上的人物为什么会认识张胖子这样的地位底下的商人?

还不是因为张胖子攀上了苏泽的高枝?

江绪也是个聪明人,他虽然不知道银行是什么,以及接下来需要他付出什么,可只要是能借此和苏泽搭上关系,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说不定日后他江绪也能在汉王面前露露脸呢?

虽然不知道苏泽和太孙的关系如何,可就凭汉王能对苏泽手底下的张胖子点头这一举动可以看出,汉王和苏泽关系不一般。

汉王给的不是张胖子的面子,给的是苏泽的面子!

而这对于江绪来说已经够了,有这么个机会在眼前,就算放弃家业又如何?

外面的那些商人之所以对希望煤业的股票如此看重,部分原因是因为有利可图,可更多的原因是能和皇室扯上关系。

可如今有这么个机会在眼前,还买股票做什么?

这一点是苏泽没想到的,归根结底还是两人所接触到的人群不同,苏泽毕竟是官,进京之后接触的不是皇帝,太子,太孙,汉王这样的大人物就是六部尚书等等朝堂栋梁,最不济他骂的都是翰林院和御史言官。

可这些人最差都是进士出身,要知道整个大明这么多人三年才出那么点进士,都是人上人。

就连张胖子这些天跟着苏泽都开了眼界,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先前汉王点头的那个举动张胖子见到了,可他也没在意,显然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别的不说,他还和太孙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呢,因此张胖子也没多想。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却被江绪记在了心里,打定主意要抱紧苏泽的这条大腿。

等到张胖子带着江绪出去了之后,苏泽眼神幽幽的望向屋顶,随即扶额叹气道:“我这该死的魅力!”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就当是自己的魅力太强好了,虎躯一震,江绪纳头便拜,无敌真是寂寞的很啊.......

至于江绪有没有别的心思,苏泽根本不在意,因为除非江绪找死,不然江绪就不可能动什么歪心思。

老子都花了那么大功夫把大明的皇帝都拉上了车,还有人敢动歪脑筋不成?

真当老子那么多银子白花的啊?

你看汉王敢动什么歪心思吗?

江绪要是真有什么坏心思最多也就卷了银子跑路,真要那样做了苏泽得给江绪竖起大拇指,真牛!

你卷的不是我苏泽的银子,你卷的是陛下的家底啊!

而已经离开了的江绪根本没想那么多,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们老江家要飞黄腾达了啊!

要是把握好这次机会,他江绪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笃信这一点!

“我之所以能成功除了镇国公的抬举和赏识以及朝廷的信任,还有就是抓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在未来的一期大明时报中,时任大明财务部部长的江绪如此说道。

不知不觉间,苏泽已经从一个小县令走到了如今随手可以改变他人命运的位置了,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巡检作巡抚,一步登天,监生当监临,斯文扫地。

第一百一十章:七尺之躯已许国 苏泽在房间中休息了一会儿才揉搓着脸颊起身,证卷交易中心如今已经算是走上了正轨,有张胖子在一般也没什么大事,因此苏泽要去忙别的事情了。

这些天他忙的脚不着地,一连快一个月都没回家了,也得回家去看看才是。

毕竟苏幺幺还在家里,小姑娘一个人操持着那么大的一个庄子也不容易,虽说有人帮衬,可小丫头要强的紧,一直以来都以管家婆自居,难免会操心庄子里那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小丫头是穷苦人家出身,自己是苦哈哈过来的,又见不得别人吃苦,上次见庄子里的庄户因为冬天都窝在家里没事干,于是和苏泽提及要给那些庄户们找点活做,比如修缮一下庄子里的泥路什么的。

那条一下雨和下雪就泥泞的路给小丫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说是给那些庄户找点活做其实也是为了想办法给庄户们贴补一点,就当是做好事了。

苏泽虽然觉得没多大必要,他打算在庄子里修水泥路来着,只等施工队忙完西山就开始,可小丫头这么说了,苏泽也不好抚了她的意,于是便答应了下来,反正横竖没多少钱的事,大不了就是一些粮食。

苏泽对苏幺幺还是有些愧疚的,苏幺幺不辞辛劳跟了他好些年,虽说是他收养了苏幺幺,可苏泽总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苏幺幺一直以来代入的都是苏泽大丫鬟的角色,若是不出意外,未来会真正嫁入苏家,这不是苏泽提的,而是小丫头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想的。

先前苏泽打趣过一句,说等她年纪大了就把她嫁出去,结果小丫头哭哭啼啼的,当真是凄凄惨惨戚戚,彷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愣是好几天没搭理苏泽。

自那次之后,苏泽也就明白了小丫头的心意,原本想着等小姑娘长大了就明媒正娶进家门,给小姑娘一个名分。

苏泽虽然养着很多侍女,泡个澡都得好些侍女服侍着,可要说唯一动感情的还是那个初见时花着一张脸,仰头抹泪的小姑娘。

那一年,苏泽还在迷茫和彷徨,不知前路如何,在路边遇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小姑娘怯生生的望向他问道:“听别人说县太爷都是文曲星下凡,那县太爷能告诉我,我爹娘死后是上天变成星星了吗?”

末了,小姑娘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哭着又问道:“我下辈子还能做他们的女儿吗?”

少女还不懂事,以为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那是村里们的老人说的。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中有期待,有哀伤,有迷茫,和当时的苏泽一模一样,同样的迷茫和彷徨,同样的对未来不知所措。

苏泽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是县太爷没错,说是文曲星下凡也行吧,毕竟这年头都信这个,可小姑娘问的这些不应该去问算命的吗,问他一个无神论者算怎么回事?

鬼使神差的,苏泽并没有戳破小姑娘的幻想,而是朝着小姑娘伸出了手,轻声道:“你爹娘都在天上看着你呢,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嫁人,看着你生儿育女,他们都在天上祝福你,希望你过的更好。”

“小丫头,跟着我走好不好?”

苏泽用腰间的一块玉佩换了二十多两银子,将小姑娘的父亲安葬了下来,而那块玉佩是苏泽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那块玉佩是他中了进士之后为了维持读书人的脸面耗尽家财才买到手的。

算不得什么贵重物品,可除了这块玉佩,他就只剩下一身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官服了。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身后跟着个小姑娘,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就这么和他相依为命走到了今天。

丁航和那些苏姓家丁都是后面的事了,一开始就只有苏幺幺陪着苏泽度过了那段最艰苦的日子,形影不离。

是那个永远乐观积极,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的小姑娘带着苏泽走出了那段迷茫彷徨的日子。

少女像是一束光,照进了他暗无天日的生活里,让他觉得人间值得。

一开始的地狱开局是让苏泽迷茫和彷徨的,寒门出身,寒窗苦读十多年,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光宗耀祖又因为得罪亲王被贬到清风县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历史上记载的永乐盛世,而是穷困潦倒的百姓们。

那是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那是如行尸走肉般沦为士绅们刀俎下任意鱼肉的百姓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大明早已千疮百孔,又经历几次大战,底层百姓根本不得喘息,当今陛下虽然还算贤明,可底下的贪官污吏已经开始露出了獠牙,如之奈何?

也许大明其他地方还好些,可如清风县一般的穷乡僻壤本就不适合耕种,加之生产力落后,粮食产量不高,北方地处贫寒,底层百姓早已不堪重负,这对于苏泽来说不亚于是天崩开局,苏泽一度想重开算了。

可出现了那么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明明年纪不大,懂得也不多,却非要装成小大人一样悉心照顾着他,鼓励着他,让他一步一步从迷茫彷徨中走了出来,也才有了今时今日的苏泽。

在外人看来,苏幺幺不过是苏泽侍女罢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可苏泽一直以来都对苏幺幺有着独一无二的偏爱与重视。

原本想着等到小姑娘成年之后,就顺理成章地将明媒正娶,给她一个真正的家,可如今苏泽要毁诺了。

无论他有什么理由,什么借口,说的再好听,也不能改变他负了苏幺幺一片真心的事实。

虽说这年头三妻四妾很正常,可那是寻常人家,他要娶的是皇家贵胃,当朝郡主,未来的公主,所以他给不了苏幺幺一个名分,至少现在是不行的。

这一个月他之所以都待在西山,情愿和一群扣脚大汉待在军营中也不回家,可能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待他真心一片的女子。

他可以拍着胸脯说他无愧天地良心,对得起走着一遭,可他终究做不到无愧苏幺幺。

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也许以后可以弥补她,可终究做不到问心无愧。

而当他未来为了大明的未来不得不站在皇室的对立面的时候,他又不得不负了另一个妙龄女子。

豆蔻年华下嫁于他,只是政治联姻并无感情,而相依为命的丈夫又要站在自己家族的对立面。

之前忙还没什么,闲下来苏泽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横竖皆是一笔湖涂账,苏泽越想越烦,拿起了桌上的茶杯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朝着门外骂骂咧咧道:“叫下面那群狗东西小点声,吵到老子眼睛了!”

门外的家丁无语,他觉得其实还好,说吵也挺吵的,可也不是太吵,再说了吵到眼睛是个什么鬼?

家丁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吐槽,带着人下去让下面的人安静些了。

算了,少爷在气头上,希望没有不长眼的人凑上来,不然不死也得脱层皮。

于是当苏泽怒气冲冲的从楼上走下来之后,先前还吵吵嚷嚷的如菜市口一般的交易中心已经是安静一片。

之前还挥舞着银票的商人们鸦雀无声,噤若寒蝉,一个个不明所以的站在大厅中也没人敢动弹。

倒不是他们真这么怂,而是先前从外面涌进来了一群带着兵刃,全副武装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其实一般只有些带着家伙的家丁什么的,他们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可关键是除了苏泽的那些家丁,还有一百名背着火枪的镇国卫,不仅如此还特么有五成兵马司的官差,仔细一瞧旁边还有一个宦官,这些商人那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啊,一下子就怂了。

镇国卫是来运银子的,交易中心这些天每天的现银量还是有些的,都是苏泽卖清风县产业股票赚来的,放在交易中心他有些不放心,索性每日差人运回西山。

五城兵马司是因为得了宫里的吩咐,在交易中心附近安插了人手,必要时候苏泽有权调用,这是朱棣给苏泽开的后门。

宦官是宫里派出来的,暂时充当宫中和交易中心沟通的桥梁,朱棣也很好奇这什么股票,他也从未见过如此稀奇的玩法,股票朱棣也有啊,希望煤业的股票朱棣手里也有好些股呢,是苏泽给他的。

可他又不能每日盯着,于是派了一个小宦官来交易中心盯着,然后回宫将情况汇报给朱棣。

商人们先前就有所耳闻,这证卷交易中心后面站着的是宫里,如今一看那个宦官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差,一下子就都明白传言为真了,这交易中心背后还真有宫里的影子在。

害怕有,可更多的是激动,这说明这股票绝对值得购买啊,其中必然有利可图!

苏泽骂骂咧咧的从楼上走了下来,身边跟着的是贴身保护的侍卫。

自从他发财之后,他身边的安保又提升了不少,出门不带个上百号人他都不敢出门,现在他出门也不骑马了,出门都是坐的马车,就连马车都是特制的。

没办法,他十来天就赚了上百万两银子,现在看谁都像是穷鬼,万一有人失心疯暗杀他咋办?

“狗东西,买股票就买股票,买不到说明你们银子没给够,继续加钱就是了,吵什么吵,吵的人都头疼!”

“也不睁开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个个的那么大声做什么,声音喊得大就能买到股票啊?”

“这特么是未来大明的财富中心,又不是菜市口卖菜,真以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再没规矩大吵大闹把你们都拖下去砍了!”

“狗一样的东西,呸!”

苏泽骂完最后一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那是无比嚣张,让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

可那些商人愣是没人敢说一个不是,一个个的和乖宝宝一样站在那里不动弹,任由苏泽骂也没反应。

人群中有人认识苏泽,有人不认识。

认识苏泽的都是清风商会的人,和苏泽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都知道苏泽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他心情好还行,要是心情不好,那就和现在一样,逮谁骂谁,骂人都是小事了,苏泽那暴脾气有时候还会动手,可他们这些人都习惯了,苏泽就是这么个脾气,因此也不觉得意外。

而那些不认识苏泽的人虽然有些不满,可看到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官差和拿着刀的家丁也没人敢动弹,最关键的是摸不准苏泽的来路,因此也一个个默不作声。

苏泽见没人跳出来作死心中暗骂一声,都是些贱皮子,老子都这么骂你们了,倒是来个人跳出来仗义执言啊,也好让老子出出气。

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正愁找不到人发泄呢,巴不得有人跳出来反驳他,可这些人都是人精,愣是不给他机会。

倒不是苏泽对商人有意见,他还是很重视商业的,可这时代的商人,说句实话,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坏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屁股底下没几个干净的,像他这样诚实守信的企业家还是太少了。

苏泽见没人跳出来气也消了一大半了,只是先前有些烦躁,所以想找个人出来出出气,既然没人不长眼跳出来给他装逼打脸那就算了,总不能非得强行装一波,没那个必要,他已经过了装逼打脸的那个阶段了。

说句实话,骂这些商人他都觉得有些跌份了,毕竟他现在骂的人身份最低都是进士出身,一般的阿猫阿狗入不了他的眼了。

这人啊,一旦有了权势,想装逼打脸都有些难,苏泽有些唏嘘。

“行了,好好做生意,能在这交易中心挣多少那是你们的本事,只要按照规矩来,没人找你们麻烦,不行你问问宫里出来的这位,问问他本官说的对不对?”

苏泽看向那个宫里出来的小宦官,小宦官一脸谄媚的笑道:“苏大人说的对。”

小宦官将姿态放得很低,因为苏泽如今也算是大人物了,虽然官职不高,可和宫里的关系十分密切,对于他这样的小宦官来说,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至于黄俨之流不把苏泽放在眼里那是因为人家有那个底气,跟了陛下好多年了,自然不会将苏泽这样骤然富贵的人放在眼里。

可对于其他小人物来说,苏泽这是一步登天了,入了陛下的法眼,那就是大人物,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随意造次的,说不定人家在陛下面前说两句不是,他们的脑袋就掉了。

苏泽见这个宫里出来的小宦官苦哈哈的站在那里,想了想朝着身边人吩咐道:“给这位在楼上安排个座,好歹是陛下派来的,多多少少要重视一点,让人家站着做什么?”

身边的侍卫点头领命,表示待会就去办。

先前没人提及是因为没人在意,这个小宦官来了好些天了,来了之后就站在角落里自个待着,有时还会来到挂着股票价格的牌子这边看一看,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到了饭点他自己从包里摸出来饼啃上几口,吃完又去找地方呆着了。

交易中心有人看不下去,吃饭的时候喊他一起他也不去,一两次之后也就没人管他了,交易中心现在每天忙的很,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因此虽然知道是宫里出来的也顾不太上。

苏泽也没在意,他也是觉得这个小宦官还不错,有点眼力见,心情好才会想着给对方腾出来个房间,好歹也是朱棣派来的,总不能站在大门口当门神。

苏泽朝着商人们挤出个笑脸说道:“好啦,继续交易,祝大家都能在交易中心发大财!”

可不能吓到这些财神爷,都是给他送银子的好人,吓吓就算了,真吓到这些人不敢买股票,苏泽可就亏大发了。

说完之后,苏泽就迈步朝着交易中心外面走去了,那些围着商人们的侍卫和官差也纷纷散了出去。

人群中有清风商会的人还想上前套个近乎,可被那些负责保护苏泽的人给挡住了,只能看着苏泽如众星拱月般离开了。

不少清风商会的商人心中唏嘘无比,虽然早知道苏泽不是一般人,可真看到苏泽如今拥有权势还是有些唏嘘。

那个和他们坐在一起喝酒谈论生意的小县令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他们高攀不上的人了,不得不说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奇妙。

等到苏泽带来的人都离开交易中心之后,场中不少人顿时松了口气,直到此时他们才敢大喘气,那些不知道苏泽身份的人纷纷和身边的人开始打听了起来。

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啊,不仅排场这么大,还能调动五城兵马司,就连宫里来的宦官都毕恭毕敬的。

京城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他们也认识,还没真没听说过有这么号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可知之者寥寥,清风商会的人此时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那些交易中心的工作人员不搭理他们,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小宦官又是宫里出来的,他们也不敢去问。

于是这注定是一个短期解不出来的谜题,那就是苏泽到底是何许人也,是何方神圣,为何能有如此大的权势。

要知道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一般人是不能带刀兵的,更别说带着有火器的兵士了,有资格出行有这么大排场的无一不是京里的权贵!

可关键是他们这些常年在京城混迹的豪商从未听说这么号人啊,莫不是某位朝廷的藩王进京了?

不少人心中做此想法,无论是不是,就凭苏泽这么霸气的出场,这位都是他们这些商人惹不起的大人物。

直到苏泽离开了好一会儿,交易中心才重新恢复热闹,只是没人再敢大吵大闹了,交易中心里原本犹如菜市口一般吵闹的环境一下子变得井然有序了起来,奇了怪哉!

而那名小宦官最终拗不过工作人员的邀请,还是有些忐忑的上了楼,进了一间厢房,从厢房一眼望去便将整个交易中心的情况尽收眼底。

小宦官有些忐忑的坐在椅子上,横竖不自在,他来了这里也好几天了,可那些工作人员都很忙,也不会因为他是宫里出来的就给他特殊对待。

而他因为苏泽和太孙的关系,也不敢在这里造次,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这地方是陛下极其关注的。

他连那些人喊他一起吃饭都不敢凑过去,虽然很眼馋那些工作人员的伙食,可他还是不太敢凑过去。

这里的人伙食不错,比起宫里宦官吃的伙食要好上不少,顿顿都有肉不说,有时空闲了还能喝点小酒,这对于他这样的小人物来说已经算是神仙日子了。

可因为害怕惹得苏泽和太孙厌烦,觉得他太不知分寸,明知道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还敢装腔作势,他也不敢贸然做些什么,这就是小人物的无奈。

因此他往常来这里收集消息也是站在角落,看着那些商人们挥舞着手里的银票求购股票。

结果就因为先前对苏泽态度恭敬了些,他就被那些先前顾不上搭理他的工作人员给客客气气的请到了楼上,听说是苏泽让的,有了苏泽这番话他才放心地跟着工作人员上了楼。

上了楼不仅有地方可以坐着,还有水果和茶水,听说是什么十全大补天仙茶,外面得要好几两银子才能买到一两,这让他有些唏嘘的同时还有些感慨。

“苏大人真是个好人呐!”

第一百一十章:逐渐膨胀的苏泽 交易中心在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苏泽一概不知,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留下一个神秘的背影让人去猜好了。

他一出来就坐上了准备好的马车,马车前面有几匹马开路,后面还有几十个家丁跟着,都是从清风县带出来的,跟了他好些年了自然是信得过的。

至于这出行排场这么大会不会逾矩,违反了朝廷礼制,这个不在苏泽的考虑范围之类,只要朱棣不说什么,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再说了,他只是出门带的人多了点,了不起就是家丁们都有佩刀,其他地方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

家丁们佩刀苏泽也是提前和五城兵马司打好了招呼的,拿出了太子给的那块牌子,五城兵马司记录在册,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这就是特权阶级,要是换成其他人在京城大摇大摆的带几十号佩刀的侍卫,早就被负责京城安全的五城兵马司请去喝茶了。

苏泽坐在马车中,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城的街道上,街边的行人纷纷避退,有好事者驻足对着苏泽的马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在其他地方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就算是一个县令出行都会有人举着牌子,让行人避退,京城可不太一样。

京城乃天子脚下,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三品以下的官员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一般来说,诸如汉王出行也就带十多个侍卫意思一下,毕竟汉王自己武力值高,遇到麻烦了还能招呼巡城的五城兵马司。

朱瞻基微服明面上也就至多带十多个人,至于其他的都是暗中保护,不会如苏泽这样动辄就是上百号人,暗地里还有人保护。

而苏泽之所以如此大的排场,除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之外,还有就是他怕死,这还得归功于朱棣的那些暗卫。

苏泽刚进京的时候那些家丁就和他汇报过有人在暗中盯梢他们,不仅出门的时候有人尾随,就连朱瞻基给的庄子附近都有人盯梢。

朱棣的暗卫自然非同一般,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滑熘的很,苏泽的家丁和暗卫暗中交锋了几次都吃了不小的亏,这让苏泽愈发警惕了起来。

你奶奶的,早就知道京城凶险,可没想到特么这么凶险。

苏泽一向是个谨慎的性子,要不然也不能捂着清风县的消息好些年不外泄,从那之后苏泽出门就十分警惕,生怕被人给刺杀了,这京城就是龙潭虎穴,总有刁民想害朕!

直到朱棣把暗卫撤下来之后,苏泽才稍微放松了些警惕,可随着这些天他发了大财,又开始疑神疑鬼了起来,看谁都像是穷鬼,生怕有人想抢他银子。

要不是不好调动镇国卫,苏泽都打算出门调动个千人卫所跟着他。

朱棣觉得苏泽怕死,出门都带上百号人,招摇过市,可还真不是苏泽有那么怕死,而是那些狗日的暗卫给苏泽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他的家丁说句不夸张的,都是按照后世特种兵的法子训练来的,虽然没怎么上过战场,可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负责个安保是没问题的。

结果朱棣的暗卫倒好,用丰富的战场经验结结实实的给苏泽的手下上了一堂课,没上过战场训练的再多都是雏儿。

基于种种原因,苏泽对自己的狗命是十分重视的,不管怎么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命只有一条,大意不得。

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苏泽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就算嚣张跋扈了些也无妨,反正什么事都有朱棣兜着。

这么一想苏泽的心情就好多了,一个人坐在马车中乐呵了起来,老爷子人还是不错的,就是穷了点,人穷志短嘛,给点银子就万事好商量。

苏泽摸着下巴沉吟片刻,之前在飞球上他和朱棣提过一嘴苏幺幺的事,虽然他拒绝不了赐婚,可要是老头子同意,不说给苏幺幺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起码可以私下里给一个名分。

当时老爷子臭骂了他一顿,说他这还没成婚就想着纳妾了,吃着碗里望着锅里,不是个好东西。

如今苏泽想到这里觉得是不是好处没赛够,所以老爷子不松口。

因为老爷子其实并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改变赐婚的心意,更没有恼羞成怒,显然是可以商量的。

苏泽默默盘算了一阵,心情好转了不少,这事不能急,太急了反而会惹得老爷子厌烦,后续可以操作一番。

这不是异想天开,苏泽倒是觉得还是有操作空间的,只是一个名分罢了,只要不损害皇家威严,说不定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而且朱瑞澄和苏幺幺的关系也不差,苏泽观那个小吃货的性情也不像是个善妒的性子,说不定能两全其美呢?

苏泽也没想着怎么样,只是心中对苏幺幺还是有些愧疚的,想着弥补一下她,给不了她一个婚礼,难不成连给她一个名分,一个家都这么难吗?

我为你们老朱家劳心劳力,做牛做马,你们连这么个小要求都不满足我,那我可就反了!

想到这里苏泽心中一惊,我去,这人有了银子就是膨胀啊,自己现在胆子都这么大了,都想着反了老朱家算了。

想了想苏泽朝着驾车的家丁喊道:“小七,找个时间打张胖子一顿,免得他膨胀了,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苏七回了一声知道了,随即闷不吭声的继续赶马车。

虽然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打张胖子,不过打就打吧,张胖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早就想找时间套那家伙麻袋了。

那死胖子黑了心,一盘青菜都敢卖三两银子,还把这锅扣在少爷头上,真不是个东西!

咱们少爷那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怎么会这么黑心,一定都是张胖子自作主张,败坏少爷名声。

殊不知这还真冤枉张胖子,张胖子敢对天发誓,在遇到苏泽前他就没见过做生意的,一盘炒青菜到了苏泽的口里,那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山珍海味,三两银子那是物有所值,买到就是赚到!

苏泽找人打张胖子也就是随口一提,这人有了钱难免会想东想西,苏泽也是为了张胖子好,免得这孙子膨胀了不知道谁是大小王。

永远不要用利益去考验人性,张胖子如今手里握着的资源不少,怕就怕禁不住诱惑走了歧路,到时候苏泽可不会手软,拿了我的你得给我吐出来。

苏泽对于这些身边人还是极好的,不管张胖子以前是个什么人,这些年为他做事也算是尽心尽力,既然这样苏泽还是希望能善始善终的,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是他不想看到的。

这死胖子最近似乎有些不老实,他这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当然,这也有告戒自己的意思,他最近也有些膨胀了,这种心态要不得。

苏泽,要记得啊,你主打的是忠君爱国啊!

人设好不容易给立起来了可千万不能毁了,要牢牢地立稳了忠君爱国这个人设。

你说我苏泽有反骨?

呸,大明谁不知道我苏某人是忠君爱国的典范,你这是污蔑我苏某人,你再乱说我可就要发飙啦!

苏泽心思百转,硬生生给自己洗脑的自己都信了。

马车缓缓驶向城外,待行到城门口的时候速度减缓了下来,此时正是进出城的高峰期,城门口有许多行人,马车行驶有些不便。

苏泽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一看,前方有个穿着盔甲正在盘问进出的行人,还是个熟人,正是上次敲诈勒索苏泽的那个名为张建的小百户。

也是赶巧了,今日正好是他当值,张建原本还在盘问行人,结果余光瞥到了掀开窗帘的苏泽,顿时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怎么好死不死又遇到了这煞星,上次踢到铁板之后他就打听过苏泽,也是巧了,刚好他认识胡善祥之父五城兵马司百户胡氏。

当然,他不知道胡氏的女儿即将成为太孙妃,只是两人是同僚,刚好打听到了胡百户这里,而这名胡百户恰好又因为和东宫的关系对苏泽了解那么一点,提过一嘴。

具体的张建不知道,胡氏也不知道,只知道苏泽是东宫的红人,是他这种小百户惹不起的大人物。

张建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放下了盘问行人,屁颠屁颠的朝着苏泽马车的方向跑来,还没等靠近就被拦下来了,直到苏泽点头他才得以见到苏泽。

他一见苏泽便有些讨好地笑道:“大人,要不您先行?”

苏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澹澹的说道:“不用了,按照规矩来就是了。”

张建连连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忐忑的站在原地,似在等候苏泽的发落。

苏泽笑了笑,倒也没在意,一个小人物罢了,犯不着和他计较。

想了想苏泽摸出来了一锭银子从马车上扔给张建,张建吓得一个哆嗦,啪嗒一下跪在地上,哭喊道:“大人你饶命,上次也是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问大人你要银子,小人早就知错了,还望大人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人计较。”

张建吓得够呛,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不就上次不长眼敲诈到这煞星头上吗,你一个大人物用得着这么记仇吗?

这扔出锭银子算是怎么回事,他怕他有命拿没命花!

苏泽有些苦笑不得的说道:“拿着,下值了带兄弟们去喝点酒暖和暖和身子,以后别再伸手问进出的行人要银子了,就那些穷鬼能榨出几两油来?”

“少干生儿子没屁眼的事情,有权有势的人你们得罪不起,可了劲祸害穷人是吧?”

“记住咯,下次再被本官知道你还不知悔改,那本官可没就这么好说话了。”

城门口的行人和守门的兵士纷纷侧目望向苏泽马车的方向,行人大多是在看戏,那些兵士倒是想要过去帮忙,结果领头的家丁扔过来一块东宫的牌子。

这一下子那些兵士都不敢动弹了,只能同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头儿,这是惹到大人物了?

苏泽没管那些,又和张建说了几句话,最后张建连连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贪赃枉法苏泽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不错,孺子可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苏泽在这段时间成长了不少,第一次见到这张建朝行人伸手要银子他是愤怒的,甚至还有悲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底层的官员和小吏都开始烂了,上面的那些达官显贵可想而知有多烂了。

也就现在还没烂透,所以还未爆发出来罢了,等到日后朝野上下贪腐之风盛行,大明就离完蛋不远了。

可这次再见张建,苏泽心态发生了些许转变,区区一个百户罢了,如今的他随意动动手指头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其捏死。

可捏死了之后呢,捏死了张建还会有王建,李建,这不是捏死一个小小的百户就能解决的问题。

归根结底还是官场的风气问题,上行下效之下,朝野贪腐之风逐渐盛行。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这个话题太高端了,苏泽不懂,可他知道环境是能够改变一个人的。

之所以会出现守门的官差问行人要银子的情况,还是大明朝野的大环境如此,清风县为何没人贪腐?

因为清风县的大环境在苏泽的带领下相比于其他地方好太多了,在清风县没人敢贪腐,有人敢贪腐等待他的便是牢狱之灾,绝不姑息。

清风县的百姓更是人人以行贿为耻,若是有人通过行贿走了捷径那是会被人戳嵴梁骨的。

可就算这样,清风县每年还是会有人因为贪腐而下狱,总有人管不住自己的手,苏泽能做的就是有人敢伸手他就敢砍手。

既然现在还整治不了官场的风气,苏泽也犯不着和一个小百户计较,没太大意义。

他也只能给点银子,再加之威胁,希望张建能迷途知返,让大明少一个朝百姓伸手要银子的百户,仅此而已。

他当然也能动手掐死张建这么个小人物,可是何必呢?

这张建就算朝行人伸手一年到头能贪多少两银子?

有权有势的他不敢得罪,只能朝着那些没什么背景的人下手,就算敲诈勒索来了银子还得给手下的兄弟们分,一年到头也贪不了几个钱,搁在后世都不够量刑的那种。

张建该死,那诸如刘观等人灭九族都不为过。

要打就打大老虎,踩死一些小蚂蚁不算本事。

年少时总想着仗剑斩尽天下不平事,直到经历挫折之后才醒觉天下不平事何其多也,斩之不尽,杀之不绝。

犹如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杀到最后剑都卷刃了,抬头一看,正前方还有好多敌人,勐一回头,幡然醒悟。

原来老子努力了大半生,杀的都是些蝼蚁,何其悲哀!

既然暂时无法动那些大敌,杀些小人物有何用?

踩死蚂蚁就能显得你更强壮?

非也非也,只会让人觉得你恃强凌弱,这样又和那些人又有何分别?

苏泽的马车又重新动了起了,在张建畏惧敬畏的目光中消逝在了城门口。

张建手底下的兄弟们连忙围了过来,都顾不得盘问行人了。

张建手中拿着苏泽赏他的那锭银子,心情复杂,看了看围过来的手下,沉声喝道:“都给老子听好了,谁要是再没规矩问百姓要银子,老子弄死他!”

那些围过来的兵士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只是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这守城门搜刮点油水是其他人都在干的,又不是只有他们这一支百户所在干,虽说其实搜不到多少油水,至多喝点小酒的银钱,可也是他们难得的外快了。

往常百户挺积极的,恨不得天天在城门口当值,都不想轮休,这怎么突然变了性子了?

张建板着脸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城门口,继续当值,心中的一些小九九再也不敢盘算了,万一哪天被那位逮住了,那可真就小命不保了。

为了点碎银子,犯不着把命丢了,一年到头来也贪不了几个银子不说,还会得罪人,万一再踢到铁板干脆连命都丢了。

其他的大人物可不会和先前那位大人一样好说话,别说赏你银子了,不打你一顿扒了你的官服就是好的了!

张建当值的时候时不时的摸向藏在胸口的那块沉甸甸的银子,心中则是想着这位和其他的大人好像不太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一个没读过书的粗人也不懂,可他就是觉得苏泽和他遇到的其他大人物不太一样。

第一百一十一章:佛前祈福 苏泽的马车出了城门很快便到了城外的庄子,由于到主宅的土路刚被翻修过马车不好进去,所以苏泽也就下车步行了。

虽然是冬天,不过由于主家出粮食的原因,那些窝在家里的庄户为了粮食都出来劳作了,有的干脆是家老小一起上阵。

新东家不但人善还大方,只要修路,修水渠就可以去住宅领粮食,这对于这些庄户来说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这年头粮食本就金贵,往常的冬天庄户们大多待在家中,一日两餐便是了,只要不动弹就能减少粮食的消耗。

按理说给庄子修路修水渠是他们这些庄户的本分,可这新东家人善还大方的分给他们粮食,只要修路,修水渠就可以去住宅领粮食,这对于这些庄户来说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因此苏泽在庄子里的口碑又好了不少。

那些原本正在劳作的庄户们一见到苏泽身影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见礼,有的还要给苏泽磕头。

苏泽受不了这种动不动就跪拜的礼节,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热情的庄户们回到了住宅

大明朝其实不怎么讲究跪拜之礼,遇到了上位者躬身行礼便是了,倒也用不着卑躬屈膝,只是这些淳朴的百姓似乎习惯用跪拜来表达敬畏和感激。

奉行人人平等的苏泽其实有些接受不了这种陋习,可这种情况不是他能轻易改变的,这是几千年封建社会阶级和儒学留下来的刻板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的植入到老百姓的思想中,想要彻底改变这种陋习还任重道远的很。

苏泽刚到了住宅,负责外院的管家苏一便迎了出来,苏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苏泽给推开了,苏泽火急火燎的往内宅走去,可走着走着忽然有些迟疑,脚步也越来越慢。

回来之前倒是挺想见苏幺幺的,都顾不上其他事,可事到临头苏泽又有些迟疑了,他还没想好如何告诉苏幺幺关于赐婚的事。

苏泽不动声色的转动脚步来到苏一面前,板着脸说道:“说吧,家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

苏一使劲憋笑,“少爷,庄子外面那些歹人最近不见了身影,还有那些想要拜访少爷你的人都被我给打发了,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事了。”

苏泽板着脸点了点头,既然没什么大事他就没啥理由待在前院了,想了想苏泽还是磨磨蹭蹭的往后院走去。

罢,罢,罢,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苏一站在原地看着苏泽离去的背影,想了好半响他才想起了好像有什么忘记告诉少爷了。

幺幺今日带着一些侍女和护卫去城外的寺里给少爷祈福去了,少爷注定是找不到幺幺的。

于是当苏泽进了内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苏幺幺之后,脸色阴沉的走到了苏一面前,没好气的给了苏一一脚。

挨了一脚地苏一连忙将苏幺幺去寺里祈福的事情告诉了苏泽,他真忘了这事,怪不得他。

苏泽也没当回事,只是回家地第一眼没见到苏幺幺还是有些遗憾的,遗憾的同时心中还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苏泽回来说是他离开了一个多月,回来看看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可实际还是想着回来看看小丫头,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罢了。

若是家中真出了什么事,苏一早就差人去军营喊他回来了,有苏一这个大管家在,哪里用得着他操心。

没能见到苏幺幺,苏泽有些无精打采的坐在堂屋烤火,旁边是摆放整齐的新鲜瓜果和茶水,苏泽没吩咐其他人也不敢上来打扰他。

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苏泽一人,苏泽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孤单。

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其他的家丁侍女虽然和他关系亲近,可总还是隔了一层。

这个宅子里能和他说上两句的也就只有苏幺幺,丁航等少数人了,苏幺幺不在家,丁航没回来,苏一倒是能说上两句,可这家伙又是个闷葫芦,苏七那家伙回了宅子也不知道人去哪了,可能又去疯了吧。

因此如今苏泽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苏泽莫名的觉得有些凄凄惨惨戚戚。

他在堂屋中来回踱步了半响,看了看天色还早,也不知道苏幺幺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了想苏泽决定去找朱瞻基去。

一呢是找朱瞻基去聊天解闷,二则是想和朱瞻基商量商量接待使臣的事情。

虽然他自己也能进宫,可要层层通报上去,跟着朱瞻基就不用如此麻烦了,皇宫那是他家,想进就进。

“苏一,备份礼,我要去东宫。”

门外的苏一领命称是,很快就下去忙活了。

没一会苏一就拉了满满一车的东西,苏泽随便翻了翻,都是从清风县运来的,是一些外界没有的稀罕物。

除了一些吃食便是香皂,面膜,香水之类的小玩意儿,还有诸多首饰,这些首饰也是清风县打造出来的,工艺倒算不上多稀罕,可难得是样式新颖。

苏泽也没多想,香皂这东西他早就弄出来了,工艺其实不复杂,都能制造肥皂了,香皂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肥皂的价值还没榨干,苏泽没想着放出去香皂,这次卖出去了肥皂厂的股票,也是时候放出香皂流到市面了。

先前的肥皂价格还是略高了,走的还是中上层市场,有了香皂之后,苏泽打算用香皂取代中上层市场,肥皂的价格可以打下去,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如今手里有了银子,一些产业也可以夸大生产规模了,倒也用不着再走高端路线,亲民路线也是可以走一走的。

等到其中的价值被压榨的差不多了,干脆将技术给卖出去好了,又能发一笔小财。

那群买到肥皂厂股票想靠着肥皂的暴利吃分红的家伙们想多了。

等到香皂一出来,肥皂厂的股票势必会跌下去,若是即时脱手还好,舍不得脱手的等苏泽把肥皂的技术给卖出去了,那就等着哭吧!

面膜和香水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奢侈品了,因为工艺繁琐复杂,在这个时代鼓捣这些还是挺不容易的,用的材料价值也不菲,注定价格不是寻常人家能承受的起的。

面膜属于美容最早出现的一种。

关于泥膜的历史,传说由唐代的杨贵妃开始。

火山泥面膜杨贵妃之所以美艳动人,据说除饮食起居等生活条件优越外,还得益于她专门调制的面膜。

杨贵妃的面膜并不难做:用珍珠、白玉、人参适量,研磨成细粉,用上等火山泥混合,调和成膏状敷于脸上,静待片刻,然后洗去。

说是能去斑增白,去除皱纹,光泽皮肤。

而使用泥浆护肤的历史,最早可追朔到古希腊及罗马时期,这可以从那时的蚀刻画中得到证明:一些蚀刻画描绘了人们在泥浆中浸浴,将泥浆涂在脸上护肤的情景。不管面膜是怎么起源的,可以肯定的是,面膜并非现代人的发明,很早以前便为爱美的女士争相采用,并不断改进,沿用至今。

清风县出产的面膜是在杨贵妃用的那种面膜的工艺上改进过的,苏泽加了些东西进去,效果竟还不错,经过许多次试验,已经可以安全使用了。

香水的制作流程要更复杂一点,将调和香料与乙醇以一定的比例调和,使香精在乙醇中溶解均匀即可。

要提纯酒精,还要注意香料的比例,以及防腐之类的处理,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主要是这个时代没有那么精准的仪器,就算是有制作方法的情况下苏泽还是花了不少的功夫才把香水给弄出来。

清风县就有一块大棚专门负责培育鲜花,还成立了一个香水研究所,这个研究所里的都是苏泽带出来的半吊子化学生,水平自然没多高的,可制作出香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泽这些年在清风县除了卖东西赚银子,其他时间都花在带学生身上了,花了许多功夫终于带出来一些能用的人手。

再加上苏泽舍得在教育上花银子,跟着他学习的不仅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工钱,做出了成品还有奖励,实验更是随你做,一次不行就第二次,这才有了今日的成果。

虽然苏泽一开始是奔着赚银子才培养的他们,可这些年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帮助,总算不用什么都要他亲自上阵了。

就说这如今的证卷交易中心,苏泽那个学经济的学生封籍也是参与了进去的,负责帮苏泽盯着,避免出了什么岔子。

苏泽翻了翻车上的东西,翻了好半天发现似乎都是和女人有关的,苏泽一脑门子黑线。

特么的,为何全是香皂,香水,首饰,面膜这种东西,除了这些女人用的东西便是一些吃的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送礼嘛,随便送什么都行,主要是个心意,要不是嫌送银子太素,苏泽都打算直接送银子了。

至于给东宫送礼会不会有人说闲话,被当作攻讦他的理由,苏泽倒是不太担心。

老子给老子未来老丈人送点礼怎么了,轮得到你们这些丑八怪说三道四?

苏泽喊人将东西一件件运了出去,准备搬到马车上,就在苏泽以为就这些东西的时候,苏一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过来。

“少爷,等等,还有蛋糕,这个是幺幺让少爷你送给郡主的。”

苏泽愣愣的掀开了盘子的盖子,有些无语的看着盘子里的蛋糕,还特么是奶油蛋糕,上面还点缀了几块小草莓。

蛋糕倒也算不得什么,奶油也是现成的,苏泽厨子早就会做了,这还是苏幺幺之前过生日的时候苏泽给弄出来的,见小丫头爱吃,就教给了厨娘。

说是蛋糕其实比不上后世的蛋糕来的软糯可口,但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难得甜品了,这种软糯可口的食品很受苏幺幺这种女孩子的欢迎。

“不是,送这个干嘛,郡主想吃自己来吃就是了,还非得大老远送过去?”

苏泽是有些不解的,他觉得太过麻烦了,他只是想着找朱瞻基吹吹牛,可没想着去泡妞。

苏一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是幺幺出门前嘱咐的,东西也是早就做好了的,只等少爷你回来就是了。”

苏泽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行吧,两个小丫头关系还挺好。

拿走了蛋糕苏泽就准备动身了,才刚出门苏泽就停住了脚步,察觉到事情有些反常。

不对劲,不对劲,此事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这也太过巧合了,苏幺幺早不出门晚不出门,为何偏偏今日出门祈福?

还有,为何苏一他们知道今日自己要回来?

苏泽抿了抿嘴返回院子,急匆匆的找到了苏一,斥问道:“幺幺什么时候出去的?”

苏一眼神躲闪道:“就吃过早饭没一会儿。”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今天要回来?”苏泽再问道。

“丁航差人送过信回来,少爷你出门进城的时候咱们就知道了。”苏一不敢隐瞒。

苏泽脸色阴晴不定最后问道:“幺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们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

苏一这次犹豫了半响才长出一口气道:“少爷,你要娶郡主的事情咱们都知道了,幺幺也知道了,咱们都知道您是身不由己,陛下赐婚您不得不从,丁航也只是怕幺幺想不开才会提前告诉幺幺,希望......”

啪的一声,苏泽一巴掌扇在了苏一的脸上,苏泽怒气冲冲的提起苏一的衣领子喝骂道:“你们这群狗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啊,什么事都敢瞒着我,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说!”

苏一挨了一巴掌也不吭声,低头道:“少爷,不是咱们瞒着你,只是不想少爷你动气。”

苏泽放开了揪着苏一衣领的手,冷哼一声道:“滚你奶奶的,少管老子的事,用不着你们替老子操心。”

苏泽这次真的动气了,不是对苏一,而是对丁航那个擅作主张的狗东西,也就丁航现在不在他面前,要不然他非得打死丁航。

丁航的初衷也许是好的,可这二愣子一点脑子都没有,又特么坑了他一把。

他这还在纠结要怎么告诉苏幺幺,让苏幺幺心里好受点,结果丁航那个狗东西早就背刺他了,他就像个小丑一样,疯狂的自我拉扯。

老子就说今日怎么丁航死活都不跟着回来,非要待在西山,合着是知道老子要打死他是吧?

苏泽都被气笑了,这狗东西说他傻吧,他有时候还挺聪明的。

怪不得苏幺幺不在家,合着是收到了丁航的信避着他,故意不见他的。

“等老子回来再和你算账,还有丁航那个狗东西,你最好现在传信给他让他跑路,不然......呵呵。”

苏泽冷笑一声,拂袖而去,事已至此也只能打死丁航了事了,其他的也只能等苏幺幺回来再说了。

丁航那个狗东西最好现在就往海外跑,不然他就会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了。

苏泽此时脑子乱糟糟的,一脑子浆湖的去东宫找朱瞻基了,他现在心情很复杂,只有想到朱瞻基那个同样爱而不得的家伙心里才好受点。

就在苏泽去东宫的时候,北京城外的一间寺庙中迎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一名蒙着面纱的妙龄少女和几位同样年轻的女子,身后跟着一大堆扈从,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可实际上这妙龄女子只是苏泽的一个侍女罢了,之所以有这么多的扈从皆是苏泽对苏幺幺的宠爱使然。

说句毫不夸张的,苏泽对苏幺幺的安全比他自己的安全都要重视,就连出门买个菜都得安排不少人保护着小丫头,虽然一般也用不着苏幺幺出去买菜就是了。

苏幺幺虽然名义上是苏泽贴身侍女,可实际上整个清风县都知道苏幺幺在苏泽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兴许你骂两句苏泽,苏泽会一笑而过,要是有人敢说苏幺幺,苏泽会把对方的祖坟都给刨了。

那些负责保护苏幺幺的人并没有进去大殿中,只是持刀站在门口,一个个目不斜视,颇有一番威势,吓得那些僧人都不敢靠近。

苏幺幺领着一个女子进了大殿中,大殿中早已经被僧人们清场了,原本这是不合规矩的,可无奈这些人给的太多了。

苏幺幺来到了佛前接过了旁边女子递来的三支香,恭恭敬敬的跪在佛前,口中念念有词,一行清泪无声滑过。

旁边女子于心不忍,轻声安慰道:“幺幺,少爷他也不想的,可陛下赐婚,容不得他拒绝,想必少爷也.......”

“三姐,我都知道的,我没有怪少爷的意思,我从未奢望过成为少爷会娶我,能一直陪着少爷就好了。”苏幺幺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

她说谎了,她其实做梦都想嫁给苏泽,可是她也很清楚,她和苏泽之间的差距如云泥之别。

苏泽是读书人,而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小丫头罢了,若不是遇上了苏泽,也许她可能连安葬父亲的银子都凑不齐。

苏泽待她很好,教她读书识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时间就会想着给她,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疼爱和独一无二的宠爱。

对于她来说,苏泽就是她的全世界,苏泽喜,她则喜,喜怒哀乐皆由苏泽而起。

心安何处?

心爱之人所在之处即是心安!

直到此刻这个傻姑娘心心念念的还是在为苏泽着想,在佛前为苏泽祈福。

至于她自己只要默默在苏泽背后看着苏泽幸福就心满意足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怕兄弟过得苦 苏泽心情有些糟糕,直到见到了朱瞻基心情才好上不少。

他和朱瞻基也算得上是难兄难弟,同病相怜了,至少在选老婆这件事情上,两人皆是身不由己。

“苏兄,来就来了,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朱瞻基微微有些讶异的说道。

苏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说道:“又不是给你的,给你妹子的。”

朱瞻基脸色变了变,苏泽这话有些扎心了,是在往伤口上撒盐,哪壶不开提哪壶。

“行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一些女儿家用的,护肤养颜的,你要吗,你要我送你。”

看到朱瞻基脸色不好,苏泽还是解释了几句,免得这狗东西心里不舒服,狗东西是个小心眼,还舍不得呢。

此言一出朱瞻基神色倒是好了些,没计较苏泽之前故意的扎心之语。

朱瞻基去车上翻了翻,翻到了面膜和香水他也看不懂,拿着面膜和香水端详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看向苏泽问道:“这都是些什么?”

苏泽撇了撇嘴解释道:“你左手那个是面膜,敷在脸上能护肤养颜,青春永驻,右手那个是香水,喷上一点就能香气萦绕,比什么香囊香薰好用多了。”

朱瞻基神色不善的盯着苏泽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还特意送这些女子用的东西过来,我妹子还没过门呢,这传出去了我妹子.......”

“不要我拉回去,废话任多。”苏泽懒得和朱瞻基废话,这又不是他准备的,都是苏幺幺自作主张准备好了的,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

朱瞻基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东西,不再纠结苏泽送什么礼了,而是话音一转说道:“要,为何不要,只是我妹子一个人也用不完,不如.......”

苏泽有些鄙夷,狗东西拐弯抹角了半天,还不是想着拿老子的东西去送人。

这孙子上纲上线的,他还真以为这时候送这些礼不妥,皇室有什么规矩在呢,合着是这狗东西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想着拿老子的东西去送人。

还说什么他妹子一个人用不完,真不是个人啊,有了媳妇忘了妹妹。

“随你,反正这东西我多的是,送都送来了,随你怎么处置。”

这东西说珍贵也珍贵,说不珍贵也就那样吧,一夜暴富后的苏泽有些看不上这些东西了。

这些东西拿出去卖是能卖不少银子,可也就那样吧,苏泽如今有些看不上眼了。

只能说卖股票来银子来的太简单了,苏泽愈发膨胀了,几万两银子扔在地上他都不带弯腰的。

朱瞻基喜笑颜开的招呼来余佳,从车上取出了好几样东西一股脑塞到余佳怀里,轻声叮嘱道:“去送给孙姑娘。”

余佳点头,刚准备离去,朱瞻基想了想又从车上拿出了几盒首饰,也一股脑塞到余佳怀里。

其他东西他不认得,可首饰他还是认得的,别管这些首饰做工如何,苏泽既然会拿出来送礼,那自然不会差了就是了。

苏泽也没管,这些东西他多的是,要是郡主喜欢他再送就是了,只能说朱瞻基没啥见识,连送女孩子礼物都得跟在他屁股后头吃灰。

不过苏泽想了想还是踱步到了朱瞻基身旁轻声说道:“你别光顾着你的孙姑娘了,既然送了孙姑娘东西,为何不送一些给胡氏?”

“好歹也是你未来的太孙妃,总不好厚此薄彼。”

朱瞻基愣了愣,他还真没想到这茬,送孙姑娘那是他对孙姑娘心有所属,送胡氏......

想了想朱瞻基还是取出了两瓶香水和两份面膜,还有几盒首饰,招呼来一个小太监吩咐道:“送到胡百户家中,就说是太子妃赏胡氏的。”

小太监领命离去,朱瞻基显得有些兴致缺缺,招呼苏泽进府。

苏泽也没多说什么,这玩意儿看人吧,朱瞻基接受不了很正常,他喜欢孙氏可不得不娶胡氏为妻,心里有些不舒服是一定的。

朱瞻基可以任性,因为他是皇太孙,他有任性的资格。

可苏泽就没办法任性了,就算不喜欢郡主还是得捏着鼻子答应这门亲事,对郡主有何不满也只能藏在心里,他还需要维持表面功夫。

由此可见两人在感情一事上还是有些区别的,朱瞻基生来富贵,没吃过什么苦,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换句话说就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可苏泽是从底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经历过的太多了,相对来说遇事会理性一些,会权衡利弊。

当你经历的多了你就会发现,有些事情就算是你不喜欢你也不得接受和妥协,这就是现实的无奈。

而朱瞻基显然还没有接触这些,此时的他还是喜怒皆由本心,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爱恨分明。

因为上面还有朱棣和朱高炽两人在为他遮风挡雨,此时的朱瞻基根本不需要去权衡利弊,在他看来喜欢的东西就是要非得到不可的,这是他生来富贵给他带来的底气。

他爷爷是大明的皇帝,他老子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而他日后也会成为皇帝,他不喜欢胡氏,就算现在不得不娶胡氏为妻日后还可以废了胡氏。

可苏泽不行,他没有朱瞻基的家世作为底气,他需要借助朱瑞澄的身份为自己抢夺话语权,掌握权柄,所以他不喜欢朱瑞澄也不会表露出来。

朱瞻基不喜欢日后等他上位了还能废了胡氏扶孙氏上位,他不喜欢想休了朱瑞澄得推翻老朱家才行,历史上只有休了驸马的公主,何曾有休了公主的驸马?

相比朱瞻基,苏泽为人要老道油滑不少,懂得权衡利弊,若是他处在朱瞻基的位置,别管喜欢不喜欢胡氏,他都不会表现出来。

就算偏爱孙氏,孙氏有的胡氏也得有,绝不会厚此薄彼,起码表面功夫会做到位,不会落人口舌。

既然两人成为夫妻已经是事实了,何必要闹得夫妻生活不和睦呢。

苏泽敢断定,就凭朱瞻基今日这番厚此薄彼,宠妾灭妻的想法,日后必定家宅不宁。

而他就不一样了,就算是朱瑞澄身份尊贵,身后站着皇室,苏泽都有自信稳住后宅,绝对不会让苏幺幺受了气。

可朱瞻基这小子就完咯,日后后宫要起火咯,到时候这孙子有的苦头吃。

苏泽怀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感撇了朱瞻基一眼,果然,没谈过恋爱的嫩头青就这样,娶再多老婆有屁用,在男女之情上还是个小垃圾。

不像自己,前世在海王姐姐们的鱼塘里杀了个七进七出,感情一事,信手拈来,区区郡主,随意拿捏。

管你什么郡主公主的,进了老子的家门都得听老子的,懂不懂什么叫“大明情圣”的含金量啊?

忆起往昔峥嵘岁月,苏泽有些蛋蛋的忧伤,可惜老子的一身武艺在大明无法施展,不然高低得给朱瞻基这小子开开眼。

苏某其他本事没有,泡妹子的手段是你朱瞻基八辈子都赶不上的。

只是......朱瞻基这孙子好像根本都不需要泡妹子,特么每年选秀都能收一大波妹子进宫,他需要泡妹子吗?

苏泽恨得牙痒痒,朱瞻基这没情商的小垃圾都能找到老婆,而老子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那么难,真特么没天理啊!

我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苏泽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也是啊,老子为何会这么蠢觉得和朱瞻基这孙子同病相怜,这孙子怎么看都不可怜啊,真正可怜的只有老子一个人啊!

艹!

苏泽暗骂一声,神色不善的看着朱瞻基,拳头微微硬起,心态快崩了,合着小丑自始至终就他一个人。

朱瞻基被苏泽的眼神看的不太自在,摸摸鼻子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苏泽和没事人一样澹澹道:“没什么,只是忘了提醒你,你刚刚拿走的那些东西是要给银子的,那是我拿来送郡主的,是为了哄郡主开心的,不是拿来让你拿去撩妹的。”

“何为撩妹?”朱瞻基不解的问道。

“你管什么撩妹不撩妹的,记得给银子就行,面膜五十两一份,香水一百两一瓶,首饰一百两一套。”

“面膜你拿了四份,两百两银子,香水四瓶,四百两银子,首饰四盒也是四百两,合计一千两银子。”

“咱们关系好,给你打个折,你给个一千五百两意思一下就行了!”

朱瞻基停住了脚步,定定的看着苏泽,目瞪口呆的说道:“一千两打折下来一千五百两?”

“有这么打折的吗?”

苏泽嗤笑一声道:“你要和我算账是吧,那老子好好给你掰扯掰扯!”

苏泽说着就从腰间把金算盘拿了出来,要给朱瞻基算一笔账,之前他是打算送的,可现在他心理不平衡了,他不送了。

这是老子送给老子未来媳妇的,还是我另一个媳妇亲自准备的,凭什么拿给你去撩妹,苏泽越想越气。

朱瞻基有些头疼的说道:“不是,你不是说都送我了吗?”

苏泽澹澹的哦了一声,“哦,刚刚是打算送你的,可现在我改主意了,那是我送给郡主的,你连你妹子的东西都拿,你还是个人吗?”

“你给不给吧,你不给我就去和太子告状,说你连自己妹子的东西都抢。”

苏泽一脸无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着朱瞻基,他越看朱瞻基越不爽,老朱家没一个好人。

是的,苏泽惹不起朱棣,于是把气撒在了朱瞻基身上,可怜的朱瞻基赔了妹子还要给苏泽出气。

朱瞻基有些无语的说道:“苏兄,你现在怎么这么小孩子气,就连我那十多岁的弟弟都不会如你一般幼稚。”

说曹操曹操到,朱瞻基前脚刚说完,朱瞻墉就屁颠屁颠的跑到了两人面前。

朱瞻墉撇下宫女太监,兴冲冲的冲到朱瞻基身前,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朱瞻基在说他。

朱瞻墉一脸兴奋的说道:“大哥,你是在说我吗?”

朱瞻基没好气的撇了一眼愚蠢的弟弟,这还真是巧了,刚说你你就到了,关你屁事,小孩子一边玩去。

“你来干什么,功课做完了?”

“嗯嗯,做完功课了,大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啊,上次你答应我的,大姐都可以出宫玩,我也想出宫玩。”

没错,他是来找朱瞻基的,以前没什么,朱瞻基能出宫是因为他是皇太孙,可最近朱瞻墉看到大姐一个女子都能时常出宫,心中也念念不忘的想要出宫去玩了。

上次大哥答应了他,说有空就带他出去玩,可这都好些天了,大哥好像忘了,他要来提醒一下大哥。

“哦,知道了,下次有空再说吧!”朱瞻基敷衍道。

“为什么今天不行,大姐一个女子都可以出去玩,为什么我不行?”朱瞻墉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朱瞻基懒得和朱瞻墉这个小屁孩掰扯,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了朱瞻墉的头。

朱瞻墉不依不饶的抱着朱瞻基的大腿,打死不松手,说什么都要出宫玩。

苏泽此时也忘记了和朱瞻基斗嘴了,看向面前的毛头小子,这就是朱瞻基口中的那个愚蠢的弟弟,朱瞻墉那个大嘴巴?

苏泽站在一旁也不吭声,从上到下的打量朱瞻墉,当听到朱瞻墉说大姐一个女子都能出宫的时候,苏泽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什么臭鱼烂虾也配和老子未来老婆比?

女子怎么了,女子出宫又怎么了,小屁孩会不会说话?

此时朱瞻墉也注意到了一旁的苏泽,转头问道:“大哥,这是谁?”

朱瞻基随口道:“你姐夫!”

朱瞻墉先是愣了愣,他哪来的姐夫,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道:“你就是苏泽吗?”

苏泽矜持的点了点头,眼神不善的看着朱瞻墉,心中暗暗腹诽道:

知道吗小子,你刚刚说的是老子未来老婆,说话小心点,我心眼可不大,小心给你弄一套三年模拟,五年科举,让你一辈子待在东宫做功课。

谁知朱瞻墉根本没在意苏泽的恐吓,松开了抱着朱瞻基的手,一脸兴奋的冲到了苏泽面前。

“姐夫姐夫,你能和父亲说一下吗,让我去你家玩玩,听大姐说你家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

“姐夫,求你了!”

朱瞻墉双眼放光,他想出去玩是真的,可他真正想去的还是苏泽家,朱瑞澄每次回来都会带不少的好吃的,还有一些小玩意儿,看的朱瞻墉羡慕不已。

小孩子嘛,都爱玩,尤其是像朱瑞澄和朱瞻墉这样的皇家贵胃,平日里待在深宫中,整日除了读书识字就是学习规矩礼仪,除了朱瞻基因为受宠,其他皇子皇孙很少有能出去玩的机会。

苏泽张了张嘴有心想拒绝,可朱瞻墉这小子也是个人精,小嘴甜的很,压根不给苏泽拒绝的机会,一口一个姐夫,叫的苏泽有些飘飘然了。

别说,听着还挺带劲的。

苏泽看向朱瞻基,眼神询问怎么办,朱瞻基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他这愚蠢的弟弟就这样,小屁孩烦的很。

他记得他十多岁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还挺老实稳重的,怎么到朱瞻墉这里就这么贪玩了。

这话也就没被苏泽听到,不然又得鄙夷朱瞻基了,还老实稳重,简直笑死个人。

不知道是哪个孙子第一次见抽水马桶都惊讶的哇哇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苏泽想了想,从一个宫女手中取来了蛋糕,递给朱瞻墉,朱瞻墉也不知道是什么,但还是很快双手接住了。

苏泽摸了摸朱瞻墉的头说道:“这样,你把这个送给你姐姐,我就去和太子殿下说说,读书嘛,讲究个张弛有度,适当歇歇也行。”

朱瞻墉连连点头,十分赞同苏泽的话,他越看苏泽越喜欢这个姐夫,好人呐,比大哥好多了,大哥就知道说教他。

“去吧,路上别偷吃啊,你偷吃了我可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朱瞻墉闻言一滞,连连点头,随即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去找朱瑞澄去了,那些伺候他的太监宫女想要从他手中接过蛋糕,结果被朱瞻墉踹了一脚。

狗一样的东西,不知道等大哥和姐夫看不见了再来接?

你现在接过去了算怎么回事,万一姐夫生气了怎么办,朱瞻墉此时那是真的把苏泽当姐夫了,当成一家人了。

之前还为姐姐觉得不值,那什么苏泽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也配娶姐姐?

可现在他没这个想法了,只要能带他出去玩,那就是亲姐夫,就算姐姐不答应都不行。

朱瞻墉也不是个东西,为了能出去玩,转眼就把亲姐姐给卖了,只能说这书他是一天都读不下去了。

朱瞻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等到朱瞻墉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苏泽和朱瞻基对视一眼,两人忘记了先前的斗嘴,相视一笑。

带出去玩就没那个必要了,熊孩子烦人的很,年轻人就是要多读书,需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捧腹大笑,笑的那些太监宫女不明所以,不明白这两位笑什么。

“苏兄,你连小孩子你都骗,真是无耻!”

“切,彼此彼此,说的好像你没骗过他一样,你连自己亲弟弟都骗,真不是个人!”

两人能成为好朋友不是没有理由的,除了十分投缘之外还有共同的恶趣味,大概这就是臭味相投吧。

“看在咱们这么默契的份上,那一千两银子不要了?”

苏泽的笑声戛然而止,板着脸说道:“是一千五百两,殿下你记错了!”

“别介,都快成一家人了,还分那么清楚做什么?”朱瞻基挤眉弄眼,一把揽住了苏泽的肩膀。

苏泽板着脸不吭声,算了,这穷鬼榨不出来几两油。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去见太子去了,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反观朱瞻基的亲弟弟,此时还不知道他被两个无耻之徒给骗了,正满怀期待的在送蛋糕的路上。

朱瞻墉估计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两人无耻起来连小孩子都骗。

朱瞻基也就算了,反正不是第一次骗他了,可苏泽看着挺像个正人君子的啊,怎么可能会骗人呢,可怜的朱瞻墉尚且不知人心险恶,根本没想过苏泽会骗他。

第一百一十三章:母女谈心,少女情思 苏泽来东宫自然不只是为了送礼,送礼什么时候都能送,来东宫是有要事要办。

一是想和太子通通气,借助太子在文官集团的影响力完成一些计划,免得那群狗东西跳出来破坏了他的计划。

太子的话在文官集团还是好使的,不说全部都听太子的起码也会给太子几分薄面。

讨个接待倭国使臣的差事倒是简单,难点在于日后如何在海盗这方面做文章,永乐这一朝,士大夫们的影响力还是有的,现在不宜和士大夫们撕破脸,先虚与委蛇是最好的打算了。

士大夫阶层与皇权阶层是相辅相成的,士大夫们需要皇帝支持,皇帝也需要士大夫阶层维持统治。

直到另一个阶层取代了士大夫阶层的地位,才能撇开士大夫们,到了那个时候就是苏泽正式对士大夫宣战的时候了。

第二个目的则是找太子商议纸质钞票的事情,银行已经建起来了,剩下的便是发行纸质钞票了。

大明宝钞的信誉已经烂透了,苏泽只能拉着皇室另起炉灶,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不和大明宝钞一样乱发乱印,老老实实按照银本位印发相信还是没有问题的。

有多少银子印多少钞票就是了,技术苏泽是有的,防伪技术也能弄出来,再加上皇室这块牌子,发行新钞票是没多大问题的。

银子有的时候用起来还是不太方便的,之前卖希望煤业股票的时候,苏泽看到那整箱整箱的银子都牙疼,这尼玛做个生意还得拉着车去是吧?

不说什么移动支付,那个不太现实,纸质钞票还是要弄出来的,只要能让百姓们相信这东西是这能换到银子,发行起来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皇家银行里大概有将近四百万两的白银储汇,等到后续还会越来越多,银行的框架搭起来了后续才能更好的发展经济,因此发行纸质钞票是很有必要的,关系到很多计划。

为什么找太子不找朱棣是因为太子一直处理内政,想必要好交流一些,朱棣说起来武功是有的,文治嘛就稍微差了点,得亏生了个好儿子,不然几次大战下来,大明的内政早就崩了。

朱棣登基以来又是北征,远征交趾,几下西洋,又是修建永乐大典和皇宫,大明经济不崩盘都是个奇迹了。

之所以还能维持下去得多亏了户部尚书夏元吉和朱高炽这个不受宠的太子,要不是有这两个帮手苦哈哈的帮朱棣撑着,还打个屁的仗,国内早就沸反盈天了。

也不怪太子和夏元吉经常叫苦,让朱棣与民休养生息,实在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大明的财政真撑不住了。

除了朱棣不太管这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苏泽怕朱棣那穷鬼惦记他的银子。

这人太有钱也不行,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人眼红,尤其是眼红的这个人还是大明最有权势的人。

这边苏泽跟着朱瞻基去找太子商量正事去了,另一边朱瞻墉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来到了太子妃的住所。

自从宫里有消息传出来,太子妃就不准朱瑞澄再出宫了,每日都将朱瑞澄带在身边,闲暇时教教女红。

这个时代女子未出阁之前是不能见未婚夫婿的,得等到大婚那日才能见面,尤其是皇家礼仪规矩更加森严了。

先前没婚事的时候,因为朱瞻基和苏泽的关系亲密,出去也无妨,只要不放在台面上不是什么大事。

可订了婚之后就不一样了,若还和之前三番两头就出宫,还是去的未婚夫婿家中,传出去了难免有朝臣会说闲话,有损皇家威仪脸面。

若是搞出个未婚先孕,皇室的脸面就彻底掉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了。

大殿中,太子妃正在看着朱瑞澄做女红,朱瑞澄有些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一边绣着东西时不时的望向大殿外,也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少女心思当真是难猜。

太子妃也没在意,只是心中想着这妮子出宫几次之后心变野了,往常待在宫中坐在一个地方一天都不带动弹的,可自从她大哥带她出宫几次之后就像是出了笼的鸟儿,心思不定,整日想着出宫,也不知道宫外有什么好的,让这妮子如此念念不忘。

太子妃正待要说教几句,朱瞻墉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一点礼仪规矩都没有,要是让太子见到了少不得训斥几句。

“大姐,大姐,你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朱瞻墉风风火火的将蛋糕放在了桌上,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家姐姐,好在蛋糕不大,没弄出个好几层的大蛋糕来,不然按照朱瞻墉这折腾的法子,早就摇坏了。

“你啊,整日没点规矩,功课做完了?”太子妃伸出一根芊芊玉指没好气的点了点儿子。

朱瑞澄放下手中的东西,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家愚蠢的弟弟,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朱瑞澄相对来说年长些,又经常跟着朱瞻基和太子妃,相对来说要成熟稳重一些,因此也有些不太待见朱瞻墉,觉得太过幼稚了。

她其他几个妹妹年龄又太小了,根本玩不到一块去,和太监宫女那些自然也没多少交集,因此她其实没什么玩伴,也就最近认识了苏幺幺,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聊得来的。

朱瞻墉也不在意太子妃的训斥,他觉得这些家里人真讨厌啊,父亲,母亲,大哥都只关心他的功课如何,今日有没有读书,其他的根本不在乎,一见面就是功课做完了吗,真真让人讨厌的很啊。

相比较起来苏泽那个便宜姐夫就更难得珍贵了,这便宜姐夫还不错,起码没一见面就问他功课做完了吗。

朱瞻墉兴冲冲打开了盒子,献宝似的看着朱瑞澄说道:“大姐,只是姐夫让我送来的。”

此话一出口,太子妃皱眉呵斥道:“没规矩,你姐还未出阁,你哪来的姐夫!”

“就那个苏泽啊,这东西是苏泽送来的,让我拿给大姐的!”

“你这皮猴子,不准乱说,又到处瞎嚷嚷你父亲不扒了你的皮!”太子妃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朱瞻墉的脑门上,有些头疼。

她这个二儿子是出了名的大嘴巴,性子跳脱的很,有时候她都在怀疑是不是亲生的,她大儿子也不那么跳脱啊,瞧着挺老实稳重的。

朱瞻墉晃了晃脑袋没在意,一脸期待的看着朱瑞澄,似在邀功。

朱瑞澄原本是有些不以为意的,听到是苏泽送来的倒是上了心,定睛一瞧,只见盒子中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块圆形白色的糕点,上面还点缀着几块小草莓,这东西是什么她不认得,只感觉一阵特有的香味扑面而来,甜而不腻,煞是好闻。

朱瑞澄本就是个小吃货,左右瞧了瞧,见母妃在训斥弟弟,做贼似的伸出手点了点蛋糕,然后放在嘴里小小的抿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小吃货的双眼陡然放光,奶油的芬香和甜蜜一下子就酥到了她心里。

至于有没有危险什么的她没在意,不说苏泽和大哥关系那么好,就说是自己未来的夫婿,苏泽也不会害了自己,这瞧着就是糕点,尝尝也无妨。

好吧,其实就是她闻到了香味有些忍不住了,想着先尝尝味道。

朱瑞澄有些意犹未尽,正待再尝尝的时候被眼尖的朱瞻墉给瞧见了。

朱瞻墉大声嚷嚷道:“母妃,你别说我了,你看大姐!”

朱瑞澄小脸一红,连忙收回了手,双手捏着裙角,有些尴尬。

太子妃气极,这些毛孩子除了大儿子没一个省心的,太子妃忍不住又训斥起女儿,喝骂道:“死丫头,都不知道是什么就吃,万一吃出毛病怎么办?”

朱瑞澄支支吾吾的说道:“是吃的,里面还摆着盘子呢,这个东西我听苏幺幺说过,好像是什么奶油蛋糕,是用牛奶做的!”

尝了一口她尝出了奶味,想起了之前苏幺幺说过的,这才发现是那什么奶油蛋糕,之前听的时候就馋,没想到苏幺幺还真送来了,当真是好姐妹。

太子妃凝眉,也没再训斥,而是看向桌子上的奶油蛋糕,有些疑惑的问道:“奶油蛋糕?”

朱瑞澄连忙点头道:“是呢,可好吃了,甜甜的!”

太子妃寻思了半响,这东西瞧着像是糕点,又是苏泽送来的,应该也无妨,于是太子妃又问道:“那这该怎么吃?”

太子妃还在寻思怎么吃,朱瞻墉这个毛孩子一听是吃的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盒子中地小盘子在蛋糕上挖了一口下来了。

朱瞻墉吃了一个蛋糕吧唧吧唧嘴,蛋糕软软糯糯的,吃进嘴里便是一股独有甜味,入口甜而不腻,连一向不喜甜食的朱瞻墉都觉得好吃。

“好吃,这什么蛋糕比之前大姐你带回来的都要好吃!”朱瞻墉赞不绝口。

太子妃有些心累,也懒得训斥了,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无力的说道:“罢了,想吃就吃吧。”

朱瑞澄眼见太子妃发话了,喜笑颜开的切起了蛋糕,先给太子妃盛了一份,随即才拿起自己的那份小口小口吃着,一脸满足。

太子妃想了想,学着两个孩子的样子拿起勺子吃了一口,这一吃也是愣住了,早知道那苏泽多才多艺,之前也曾吃过从苏家带回来吃的,可这什么蛋糕还是让她觉得有些惊喜。

蛋糕这种软软糯糯的糕点最得女子心,尤其是甜而不腻,芳香可口,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太子妃见朱瞻墉还要再吃,没好气得打掉了毛孩子的手训斥道:“还吃,这是送给你大姐的,你吃那么多做什么。”

朱瞻墉撇了撇嘴,心中腹诽道不吃就不吃,到时候我到姐夫家去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朱瞻墉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匆匆丢下一句他去玩了就一熘烟的没影了。

等朱瞻墉那个毛孩子走了之后,太子妃望着还在吃蛋糕的大女儿若有所思。

“别吃了,你从小就馋,一点吃的就把你给收买了?”

朱瑞澄放下蛋糕,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觉得这不能怪她,实在是苏泽家的东西太好吃了嘛,东宫和宫里那些御厨给苏泽提鞋都不配。

“你到底怎么想的,这门婚事是你皇爷爷定下来的,母妃和你父亲也不好说什么,你若是不愿意,母妃就去让你父亲去求求你皇爷爷。”

朱瑞澄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软软糯糯的说道:“全凭父亲母亲做主。”

她其实没太多主见,历来都是顺来逆受的性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她做主。

何况她觉得嫁给苏泽好像也不错,苏泽人长得也还行,又多才多艺的,嫁过去了还能有苏幺幺陪着,反正迟早是要嫁人的,与其嫁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还不如嫁给苏泽,好歹苏泽是她大哥的好友,知根知底的。

母妃觉得她什么都不懂,其实她什么都懂,只是她不说罢了,既然拒绝不了,还不如选一个自己还算满意的。

不嫁苏泽难不成嫁其他素未谋面的人?

太子妃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这闺女哪是不愿意啊,那是巴不得早点嫁过去,被几口吃的就给收买了,当真是没出息的很。

其实一开始太子妃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她娘家也有几个适龄的,之前想着从娘家挑一个,可后来太子和她有过一场谈话,之后她也就同意了。

真较真起来,苏泽比起她娘家那几个侄子是要合适的,只是她之前有些私心,想着拉娘家一把,这也是人之常情。

她之前也就是那么一说,还真能去老爷子面前拒了这门婚事不成,真拒了反倒是让老二得逞了,她可是知道老二巴不得把自己女儿嫁给苏泽。

想到这里太子妃又有些气愤,老二老三什么都想和他家争,现在倒好,连个女婿都要抢了。

“你啊,从小就是个闷性子,往常连笑都不会笑一下,这些天出宫几次,脸上的笑意倒是多了,你恐怕早就想逃离这深宫之中了吧?”

“也是,这宫里是闷的很,看来看去也就那些人和景,看多了也腻。”

“母妃没什么大见识,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可也知道那苏泽是难得良配了,既然你自己也愿意那母妃也不多说什么了。”

“你皇爷爷和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让苏泽更好的帮衬一下你大哥,你也知道咱们家什么情况,若不是你大哥,你父亲的位子早就被你二叔三叔抢去了。”

说道这里太子妃嗤笑一声,拉起朱瑞澄的手继续说道:“你呢从小就懂事,嫁过去了呢多帮衬一下你大哥,都是一母同胞,你大哥好了还能亏待你不成?”

“生在帝王家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最是无情帝王家,咱们女子,嫁人之前靠娘家父母兄弟,嫁人之后靠夫婿和儿子,不要觉得自己娘家是皇家就如何,你父亲和你大哥对苏泽多有依仗,你要真受了委屈他们不见得会管。”

“你也别觉得你大哥和父亲无情,不宠你疼你,可你要知道,身在皇家就是如此无奈,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可你父亲和你大哥何尝又不是呢。”

“你看你二叔和三叔就知道了,以前你皇爷爷还没做皇帝的时候,他们关系多好,可如今你再看呢。”

“为何你父亲和我都让你几个弟弟安心读书就是了,就是为了让你大哥的路走的更顺些,不希望日后他们兄弟也如你父亲和几个叔叔一样反目成仇。”

太子妃说着说着就落泪了,好歹也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能真的不心疼。

可帝王家就是如此,儿女的婚事轮不到她这个亲生母亲做主,瞻基那么受宠还不是不能做主的婚事,遑论朱瑞澄一个女子。

她心疼女儿归心疼女儿,可比起女儿,显然大儿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要更重一些,因此她在宽慰女儿让女儿不要觉得她父亲和兄长无情。

朱瑞澄低着头,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她心里真没那么觉得,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只是贪嘴了点,其实很多东西她都懂的。

以前二叔和三叔见着她还会有个笑脸,可这些年别说笑脸了,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二叔三叔的人了。

这些年她在太子妃身边看多了东宫里的那些勾心斗角,她都替娘亲觉得累的慌。

对于她来说嫁出去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深宫她早就不想待了。

苏泽又不是什么坏人,她都听苏幺幺说了,在苏幺幺的口中,苏泽简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人了,既然她的好姐妹都那么说了,那么她相信苏泽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爱不爱的她也不太懂,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也从未经历过男女情爱之事,反正苏泽她不反感就是了。

苏泽笑起来多好看啊,温润如玉,翩翩公子,至于外界那些小人背后说苏泽的坏话,她觉得那些人就是见不得苏泽好,又得了父亲和大哥的信任,都是那些小人嫉妒苏泽的才华才会中伤苏泽。

嗯,没错,这也是她的好姐妹苏幺幺说的,她不全信,可能获得皇爷爷还有父亲和大哥信任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

既然横竖轮不到她选择,那么索性顺了皇爷爷还有父亲母亲的意好了。

她就像是一根无根的水草,随波逐流飘到哪儿是哪儿,她从生下来就不懂得反抗,父亲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喜欢宫里那些死板的礼仪规矩,比起做女红她更喜欢出去放风筝,可她从未说过什么不是,只是默默的接受这一切。

父亲母亲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大哥,因为大哥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是大明的皇长孙,是未来的皇帝,她这个长女其实并未得到太多的宠爱。

她在苏家的庄子看到过一幕,那一幕被她埋藏在心里,久久无法忘怀,一个小女孩被父亲高高的举过头顶,女孩张开双手肆意的笑着,她父亲满怀笑意的看着女孩,旁边女孩的母亲牵着不知道是女孩哥哥还是弟弟的手温柔的看着父女两人。

玩闹一阵之后那个中年男人放下了女儿,和女孩的母亲相视一笑,随后一家四口手牵手笑着离去了。

那一刻的朱瑞澄看着看着就哭了,站在原地羡慕了好久好久,听苏幺幺说那女孩的父亲是苏泽的侍卫,名叫苏一,连名字都是后来苏泽给取的。

那应该就是父亲母亲口中的寻常百姓人家了吧,好像也挺不错的样子。

一旁的太子妃还在絮叨,朱瑞澄双手捧脸看着殿外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微微勾起,眼睛微微眯起,显得极为惬意。

苏泽以后也会高高举起他们的女儿吗?

也会如那个中年男人一般温柔的整理她被风吹散的发梢吗?

她不知道呢,可她没来由的期待和向往那样平凡而又简单的幸福。

第一百一十四章:大明未来扩张的策略 那边母女二人在谈心,这边太子,朱瞻基,苏泽三人也相谈甚欢。

可能是如今有了一层未来翁婿关系的原由,太子要比上次见面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对于苏泽提出的需求,太子只是略微沉吟了片刻就一一应允了下来。

苏泽见太子这么客气,心中也觉得太子这便宜老丈人还行,挺仗义的,于是也投桃报李和朱”高炽谈论了一番经济之道,朱瞻基有时会插上两句自己的见解,席间倒也算是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朱高炽也多了几分考教的意思,时常抛出一些时政想看看苏泽的眼光和格局,苏泽倒也从善如流,捡些能说的说,不该说的就半字不提。

苏泽没指望三言两语就改变朱高炽的刻板观念,朱高炽接触儒学多年,有些话在这位以仁为本的太子眼里那是离经叛道的,说出去难免惹得太子厌烦,苏泽索性不多此一举了。

苏泽得有些见解在朱高炽看来是有些不妥的,不过倒也有些可取之处,一开始朱高炽还没当回事,可听着听着倒也上了心,频频点头,觉得不妥的便沉吟不语,苏泽倒也识趣,见太子皱眉便转移了话题。

这一番交谈下来转眼天色就渐渐快黑了,苏泽倒是想告辞离去,可太子要留他一起用晚膳,苏泽推辞了一番推辞不过也就留下来了。

朱瞻基还是听取了苏泽的意见,晚膳间大多是些素菜,荤腥比之上次少了很多,由于加了些许调味料,味道竟还是不错。

晚膳之后苏泽便请辞了,他来东宫的目的都完成不说,还和太子拉近了一番关系,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印纸质钞票的事情太子没多思考便答应了下来,只是在要不要利用手底下的资源支持苏泽的事情上有些犹豫。

倒不是太子舍不得支持苏泽,关键是他不知道苏泽要干些什么,苏泽也只是含湖其辞地说道和倭国使臣有关,具体的倒是没多说。

这也怪不得苏泽,主要这事说出去不光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私底下去倭国沿海劫掠也就算了,真要放在台面上反而不好看。

他敢保证,他要是和朱高炽说让大明私底下弄下海盗去劫掠骚扰倭国沿海,绝对会被朱高炽这位以仁为本的太子爷给否定,更别提获得朱高炽的支持了。

可关键苏泽有自己的打算,他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劫掠倭国沿海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的目的是为了让倭国感受到压力,需要求助大明,然后大明水军才能光明正大的去倭国“支援”。

三瓜两枣的可满足不了苏泽的胃口,苏泽盯着的还是倭国的银矿,想要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慢慢压缩倭国的生存空间。

等到倭国内部问题解决不了的时候,自然会想要往外扩张,领海的朝鲜等地自然成了倭国的首选目标,到时候大明再打着天朝上国的名头出面主持公道,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苏泽倒是想率领大军一路横推过去,可关键是这年头讲究个师出有名,都喜欢打着大义的名头出征,不是苏泽想打就能打的,还得朝廷点头才行。

与其花功夫在朝堂上浪费口舌,还不如剑走偏锋想点别的法子。

到时候倭国和朝鲜求着大明主持公道,可和我苏某没半点关系,我带兵是去救倭国和朝鲜百姓于水火的,可不是去侵略的。

打是肯定要打的,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就说多两个殖民地也是好的。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强大自己,而不是让自己陷入战争的泥潭,要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玩脱,如今的大明经不起折腾了。

同样是侵略,你直接打着侵略的名头去肯定是不行的,会激起底层百姓的反抗。

可要是你打着大义的名头去,团结底层百姓打他们本国的上层阶级,那些底层百姓不说夹道欢迎,起码反抗力度会少一点,省了不少功夫不是?

杀倒是可以杀,但没那个必要,不到必要时刻苏泽是不想大开杀戒的,倒不是他有多仁慈,杀了也就杀了,关键是这年头人口还是很珍贵的。

与其杀光了,还不如转化为大明的殖民地,为大明输送人口和生产力,不但能扩大大明疆域,还能利用殖民地来发展大明本土,何乐而不为?

为何自古以来往海外扩张多是采用殖民的方式而不是赶尽杀绝就是这个道理,西方那些国家一开始发家就是走的这条路子,因为本土人口不够,没那么多人力物力去占领海外的飞地,只能采用殖民的方式,你把人都杀光了谁来给你种地?

迁徙人口倒也是个法子,可关键太过麻烦了,还不如选择殖民。

当然殖民也要小心一点,别到时候搞出个什么倭国独立宣言,那可就闹笑话了。

不过这点苏泽觉得倒是没多大可能,倭国距离大明又不远,就在眼皮子底下,有人造反镇压就是了。

其实比起打瓦剌,苏泽更倾向于打倭国和朝鲜这些地方,打瓦剌太难,大漠太大了,那些游牧民族战败了就往大漠里跑,你总不可能浪费人力物力去大漠和他们死磕。

打倭国和朝鲜就不一样了,就那么大点地,就算跑能跑到哪去,到时候大明水军把海岸线一封锁,那些人想跑都没地方跑。

还有就是大漠太穷了,那些游牧民族在苏泽的眼里就是一群穷鬼,榨干了都榨不出几两油,要是不穷他们也不会三天两头南下大明打秋风了。

大漠荒芜,不适合种植,就算打下来了还得警惕那些草原上的穷鬼来骚扰劫掠。

倭国和朝鲜等地则不同,土地相对来说肥沃一点,可以种粮食,还有丰富的矿产资源,打下来那是好处多多。

可惜整个大明没多少人在意这些,就连朱棣都是一门心思打瓦剌,其他人则是一门心思想着关起门来过日子,丝毫没有远见。

打下了瓦剌又占不住地盘,难不成让大明百姓都去大漠养牛马?

关起门来过日子也不行,你闭关锁国,别人积极进取,随着时间的推移迟早还是会走上历史上的老路子。

历史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们,落后就会挨打,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所以往外扩张是有必要的,可要注意方针和策略,得奔着好处去,而不是和无头苍蝇一样。

苏泽走在东宫的路上想到这些颇有中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他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的太远了,远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赶得上的。

此时西方还在文艺复兴的萌芽阶段了,大明已经准备开始殖民了,就问你怕不怕。

等到摆平了周边国家,积累了足够的资本,探索出来了航路,大明就要走在整个世界的前头,开启轰轰烈烈的大航海时代。

什么葡萄牙,法兰西,都跟在我苏泽后面吃屁吧,到时候老子带着坚船利炮打开大鼻子们的国门,惊呆那些大鼻子。

虽然还不知道西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过苏泽觉得有燧发枪和火炮的存在,只要大规模武装下来,大明军队在这个时代应该是所向披靡的。

再说了,他三年搞出了燧发枪,谁知道他十年之后搞出来什么高科技,科学将会率先在大明这块土地上萌芽,迅速发展壮大,等到科学昌盛之时,大明的变化一定是日新月异的。

没办法,谁让苏泽有外挂,牛顿还得被苹果砸一下才悟出来万有引力,苏泽拿来就能用,都是现成的,他不需要走弯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剽窃前人的成果就是了。

苏泽想到这里库库库的笑出了声,虽然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他连倭国都没打下来,但这不妨碍他做梦。

当然,有知识不等于有技术,大明的科学发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陪着苏泽的朱瞻基看到苏泽走着走着笑了有些诧异的问道:“苏兄,你笑什么,你听我说什么了吗?”

苏泽敷衍的点头道,“听到了听到了,你说就是了。”

朱瞻基停住了脚步,神色古怪的看着苏泽说道:“你真听到了?”

苏泽见状有些迟疑道:“我是该听到还是不该听到。”

他听到个屁,他光做梦去了,压根就没听到朱瞻基说什么。

朱瞻基有些无语的说道:“我说你觉得是儒学更适合大明科学更适合?”

苏泽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朱瞻基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为何突然说这个?”

朱瞻基叹了一口气说道:“没认识你之前我倒是挺喜欢儒学的,可认识你之后学到了很多新奇的知识,愈发觉得儒学于国无益了。”

“仁义礼智信是要讲的,可这样教出来的读书人其实有些.......”说到这里,朱瞻基不知道如何形容。

苏泽也没催促,停下脚步耐心的听朱瞻基讲他自己对于儒学和科学的感悟,见朱瞻基欲言又止,苏泽用眼神鼓励他,讲出来,想说什么就说好了。

朱瞻基犹豫半响说道:“具体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可是我觉得比起儒学,大明此时需要的是科学这样能使国富民强的学问。”

“读四书五经出来的只懂得仁义礼智信,可他们不懂农事,不懂经济,不懂工业,说是治国安民,可我没看到他们是如何治国安民,经世济民的。”

“这一点科学很好,就比如苏兄你在清风县成立的农业研究所,里面的那些人虽然可能不懂儒学,可他们研究出能让粮食增产的办法,培育出更多的粮食品种,我觉得这些人比那些只知道空谈的读书人要对大明更有帮助一些。”

“整个大明有多少个县城?可是如清风县一般的县城又有几个?”

“一个都无,我想清风县之所以如此富足,科学还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的。”

“苏兄你也说过,那什么玻璃,肥皂,水泥都是科学的力量,那么是不是因为有了科学所以清风县才会如此富足呢?”

“不止如此,科学能让粮食更高产,能让工匠的技术更加精湛,能让火器更加发达,而在儒学上面我看不到这些。”

“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科学与儒学哪个更好,那些大儒和读书人在我看来更像是学者,清风县的那些科学门人在我看来才是真正治国安民的人才。”

“因为他们能让百姓生活的更好,能让大明越来越富足,越来越强盛。”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大明的官员都换上那些有真才实学的科学门人,大明未来才会更加强盛?”

朱瞻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自己也不确定他想的是不是对的,这些都是他学习儒学和科学带来的思考,他觉得与儒学比起来,好像科学要好一些。

恰是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朱瞻基稍显稚嫩的脸庞。

苏泽愣愣的看着朱瞻基,思索了一番才说道:“这个我给不了你准确的答桉,你可以再看看。”

“儒学能传承下来自然是有他的独到之处的,可儒学一家独大是不可取的,百家争鸣才是正道。”

“你的意思我听懂了,我说说我的看法,你拿农业研究所里的人举例,那我也用他们来举例。”

“他们是读书人吗,在我看来是的,可他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治理地方的读书人,他们是学者,研究者,你让他们去治理地方是不行的。”

“他们能让一县之地的粮食增产,可他们不能治理一县之地,这个你要分清楚。”

“治理地方需要的是全才,而不是偏才,现在大明的官员只懂儒学,其他的一点不懂是不可取的,可你不能让学农学的去治理一方,那也是不可取的。”

“大明如今需要的官员是那种能带着百姓们一起发展,齐头并进的领头人,而不是单单某一方面的人才。”

“你所见的清风县学子其实有些偏科了,你大概不懂什么是偏科,就是他们学的只是某一方面的学问,并未涉及其他方面,科学不是一门学问,你要硬说科学是一门学问也行,可科学里面还包含了许多种学问。”

“想要解决你所想的那些问题还得要看接下来咱们办的书院,那里面出来的人才是我心目中大明未来的官员,而不是某一方面的人才。”

“如果可以,我是想书院出来的学子不参加科举,从底层小吏做起,积累经验,最后再看他们能走到什么位置。”

“其实我觉得现在朝廷招揽人才的方式有些不妥,指望一个读了十多年四书五经的读书人去治理地方是不现实的,他们除了会读书,写文章还会什么?”

“懂农业吗,懂商业吗,懂百姓民生吗?”

苏泽双手笼袖,边走边说,倒也没有为了宣扬科学而全盘否定儒学,没那个必要。

朱瞻基跟在苏泽身边侧耳聆听,有时点头,有时皱眉。

快要到大门口的时候,苏泽盖棺定论道:“做学问和做官不能混为一谈,这是两码事。”

“做学问就一门心思地做学问,做个学者,研究者好了。”

“做官则不然,做官需要的知识太多太多了,你不说什么都懂,起码你得听的明白别人说什么,而不是捧着四书五经诵读圣人经典。”

“好了,不用送了,你自己多思量吧。”

到了大门口苏泽摆了摆手,让朱瞻基别送了,朱瞻基停住了脚步,若有所思。

苏泽出了大门走上马车,掀起车帘看着东宫门口站着得朱瞻基,看了一会儿才放下帘子。

马车缓缓驶向城外,马车中传来苏泽的晒笑声。

昨日因,今日果,朱瞻基终究还是被自己带上了另一条路。

只是这小子似乎想的太简单了,步子一下子迈的太大了,现在就妄想用清风县那些科学门人取代朝堂上的官员。

只能说朱瞻基还太年轻,想一出是一出,不是说随便抓一个学科学的就能治理好一方,能做一个好官的。

清风县的那些学子都是些偏科生,都是钻研某一门学问的,你让他们搞搞农业,搞搞科研,他们也许懂一点,可要让他们去治理一方那他们可就抓瞎了。

这就像后世一个钻研化学的高材生,你让他才毕业就去治理一方那是不现实的。

想端国家的铁饭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得经过层层选拔,还要从底层做起,才能一步步走上高位,可不是像大明这样考中了科举就能外放出任一地父母官的。

具体的苏泽不太懂,可他也知道做学问就好好做学问,当官就好好治理一方,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不是说你是某一方面的人才就一定能治理好一方的,苏泽可不想自己科学的招牌还没立起来就被朱瞻基给玩砸了,所以他还是多说了些的,让朱瞻基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当然,他也没有全盘否定朱瞻基的想法,免得打击了年轻人的独立思考的积极性,朱瞻基现在会去思考这些苏泽其实就已经很满意了。

苏泽闭目养神,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敲击膝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回到了城外的庄子苏泽悠悠睁开双眼,有些疲惫的搓了搓脸,苏泽才缓缓走进了宅子。

刚一回来苏幺幺就迎了出来,接过苏泽脱下来的袍子,苏泽欲言又止。

苏幺幺和没事人一样开始忙前忙后给苏泽准备洗澡水,苏泽几次想开口都没开得了口。

苏幺幺准备好了洗澡水,拢了拢秀发说道:“少爷,洗澡水准备好了。”

苏泽那张能说会道,忽悠人忽悠的飞起,吹牛吹的震天响的嘴罕见的张不开了,沉默的脱去外衣进了木桶里面。

这世上他可以骗所有人,可唯独不会骗苏幺幺。

不会骗,也舍不得骗。

最终苏泽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轻声道:“我会给你个名分的,你相信我。”

正在给苏泽擦拭后背的苏幺幺展颜一笑,眉眼弯弯,她轻声道:“我一直都很相信少爷啊。”

苏泽觉得胸口憋的慌,若苏幺幺和他大吵大闹一番也就罢了,可偏生苏幺幺什么都不说,一如既往的相信他,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后,默默的陪着他,这让苏泽愈发愧疚和难受。

苏泽闭目良久,伸出一只手,像是在无声承诺着什么,苏幺幺先是愣了愣,随即伸出了一只手握紧了苏泽伸出的手。

虽然苏泽和苏幺幺两人都没有言语,可似乎两人又都在无声的说些什么。

苏泽紧绷的神情陡然放松了下来,有些如释重负,只有他知道他有多害怕失去她。

苏幺幺依靠着木桶,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泽的侧脸,只有她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烛光摇曳,风景这边独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诸公着相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泽就在苏幺幺的服侍下起床更衣,换上了御赐飞鱼服,准备去上早朝。

按理说苏泽如今的身份是没资格上朝的,文职是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修撰,武职也只是挂着太孙亲军指挥使的名头,两个职位严格来说都是没资格上朝的,可谁让苏泽有特权呢。

只是平时苏泽不太乐意去上朝,其他人也没在意,朱棣也懒得管他,爱上不上,今日他倒是破天荒地要去早朝了。

永乐这一朝朱棣还算勤勉,可也不是每天都会有早朝的,除了特别情况,一般来说都是三日一朝,年关将近,今日早朝应该算得上是永乐十六年最后一次朝会了,再过几天衙门就要休沐。

再者苏泽今日还有事情要办,不仅是接待使臣的事,最关键的还是想要找纪纲的麻烦。

那狗东西关了几天被放出来了,出来了之后又开始上窜下跳,惹人厌烦不说还触及到了苏泽的底线。

昨晚手下人汇报,苏幺幺去寺庙祈福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手下人拿住了几个跟踪的贼人,用了点手段逼问出来了幕后主使纪纲。

苏泽怒不可遏,恨的牙痒痒,这不一晚上都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要去找纪纲这条疯狗的麻烦。

先前截杀他的帐还没算完,狗东西又给他搞这些,苏泽都想不顾一切扔几个炸弹炸死纪纲那个狗东西了。

苏泽历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朱棣抢了他的银子他都能记许久,更别说纪纲那条狗了,大不了直接把纪纲做掉,朱棣总不能因为一条狗找他麻烦。

苏泽穿戴整齐之后看了看苏幺幺轻声说道:“好了,少爷我上朝去了,你要是困再睡会儿。”

苏幺幺乖巧的点了点头,苏泽也不再多说什么,有些事情没必要和小丫头讲,免得小丫头操心。

苏泽刚出门苏一就迎了上来,轻声在苏泽耳边说些什么,苏泽点了点头,又嘱咐苏一把家看好,随即才钻进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驶向城外,待苏泽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宫门还未开启,宫门口已经有三五成群的官员在等待了。

苏泽刚一下马车,马车还未走远,就有好几个官员面带笑容的凑了上来。

苏泽扫了一眼,没几个认识的,看官服身上的绯色也不像是什么大官,因此也没太在意。

结果那些凑过来的官员倒是十分热情,一个个熟络的和苏泽打着招呼,对苏泽的嚣张跋扈视而不见,也不在乎苏泽的冷脸。

财神爷嘛,嚣张一些也无妨,都是应该的。

大家如今都指着苏泽这位财神爷把希望煤业的股票价格再往上抬一抬,自然要给苏泽几分面子。

苏泽如今在很多官员眼中那就是个香饽饽,财神爷,恨不得把苏泽给供起来。

大家伙一开始买股票是奔着煤矿旱涝保收去的,结果这股票被苏泽给玩出花来了,好家伙,这才没几天,原先二十两银子一股的股票已经涨到了如今四十两一股了,直接翻了番,就这还有价无市。

“谨言,你也来上朝?”一个中年官员客客气气的问道。

苏泽澹澹的撇了一眼,不认识,瞧着也不像是什么大官,再说了,老子大清早来这儿不是为了上早朝是为了什么,这特么不是废话嘛。

苏泽澹澹的嗯了一声,那位中年官员也不在意,继续道:“谨言,你说那希望煤业的股票接下来还能不能再涨涨啊?”

此话一出,苏泽周边的那些官员全都竖起了耳朵,似乎很关心这个问题,不仅如此,连另一边几位原本还在闲谈的朝堂要员也竖起了耳朵,侧耳聆听。

这也怪不得他们,主要他们没见过这个玩法,这玩法太刺激了,让人心惊肉跳,这银子来的太快,总会让人觉得心里不踏实。

如今这股票都是苏泽一手在操办,他们也想从苏泽这里得到一句准话,若是还能涨他们就安心拿着股票,若是不能涨,甚至还会跌那还不如趁着现在卖出去赚一大笔银子,落袋为安才保险,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坑里去了。

能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一个个都是人精,岂能不知这里面有坑,苏泽横竖看都不像是个好人,岂会白白送好处给他们?

可现在他们看不到坑在哪里,又舍不得好处,自然会有些着急。

苏泽先是讶异的看了一眼围着的众人,随即挑了挑眉,好家伙,这是来套自己话来了?

你们就这么笃定这股票里面有坑?

一个个的唯心主义是吧,都认准了和我苏某人沾边的就没好事,那你们特么倒是别买啊!

买都买了还说个屁啊,现在坑你们对我又没好处,有好处老子才会坑你们啊,一群傻子!

“诸公在怕什么,难不成苏某还会坑诸位不成?”苏泽板着脸说道。

先前问话的那个中年官员神色异样,其他人也是神色异样无比。

苏泽是不是对他自己有什么误解?

你会坑咱们不是很合理的事情吗?

你苏泽要不要看看你进京之后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捐款让文武百官出了一大笔血,然后又自爆拉了一大批人下水,还撺掇陛下查贪腐,弄得朝野上下鸡飞狗跳的。

再说了,如今在朝堂上做官的,谁不知道你苏泽是个吃饱了饭就砸锅的性子,如今你赚到了银子,万一再砸锅怎么办?

众人虽然都没说话,可那一个个异样的眼神中都表露出一个意思,你别解释了,你就不是什么好人。

苏泽有些无语,这特么还真是风评被害,他可是知道如今他开的火锅店里有一个骂苏会,那些狗东西最喜欢的便是去火锅店一边吃火锅一边骂他。

苏泽都想好了,以后想骂他得收银子,火锅店里的菜价还能再涨涨,酒壶里的酒还能再掺点水。

苏泽皱了皱眉说道:“诸公都是体面人,可不要背后说人是非,要小心家里出事啊,比如家里茅厕突然炸了什么的。”

哗啦啦,四周人群瞬间后退了一大步,转眼间苏泽身边就空了,一个个警惕的看着苏泽。

你特么还说你不会坑咱们,就因为说了你几句坏话,你就要炸茅厕,你还是个人吗?

苏泽撇了撇嘴,吓不死你们这群王八蛋,再敢说老子坏话,下次就不是炸茅厕了。

此时还是那个中年官员出来打圆场道:“谨言,大家也不是想与你为敌,只是想知道这股票到底怎么玩,你没必要如此。”

苏泽澹澹的哦了一声道:“随便你们,你们要觉得我会坑你们那你们就卖,本就是送你们的好处,一个个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某就是想告诉诸公,赚银子的法子有很多,没必要靠着贪腐赚昧心钱。”

“为了点银子何必毁了自己的前途呢,你说是吧这位大人。”

苏泽目光灼灼的看着刚刚说话的中年官员,他这番话反而让其他人拿不准了。

这.......苏泽是这个意思吗?

恰逢此时宫门开了,苏泽叹了口气说道:“诸公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国计民生上啊,寒窗苦读多年可不是为了那点黄白俗物的,读书是为了报效君王,匡扶社稷,诸公着相了!”

苏泽唉声叹气,摇头不已,一脸失望。

苏泽这番说教的口吻让不少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一方面是有些羞愧和恼怒,另一方面则是不忿,觉得苏泽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苏泽家财万贯倒是不在乎黄白俗物,光明正大做买卖陛下也懒得管你,可咱们不行啊,没了黄白俗物难道指望朝廷那点俸禄养家湖口?

报效君王,匡扶社稷那也得先填饱肚子才行啊,不少人心中腹诽不已,倒是没人再上去和苏泽争论了。

因为苏泽还是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的,苏泽最后一句话说道:“这股票市场背后的大庄家是宫里和我,我傻了才会砸盘,话就说到这里,爱信不信。”

苏泽说完就大摇大摆的迈动脚步就朝着宫里走去了,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苏泽之所以含湖其辞留下最后一句话是因为要安安其他人的心,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去炒股。

韭菜要一茬一茬割,这些狗东西不去炒股他怎么割韭菜?

好不容易才把交易市场给弄起来,他疯了才会自己去砸盘,那不是傻吗?

没看见这些韭菜现在都不信任他了啊,再作死破坏规则真没人陪他玩了,为了坑他们一把而破坏了他心中的计划,反而得不偿失了,没好处的事情苏泽才不会干。

苏泽走远了之后,其他人才三五成群的进了宫门,几位朝廷大员才从马车上下来,有人晒笑一声觉得有趣,有人不以为意。

先前那一幕他们也看到了,有人倒是认同苏泽说的话,现在朝堂上的一些官员着相了,一门心思想着升官发财,反而忘记了初心。

有人则是对苏泽的话嗤之以鼻,好赖话都是他说,合着咱们这些人皆落了下成,就你苏泽一个人忠君爱国?

三杨下了马车聚到了一起对视一眼,先前他们还担心苏泽鼓捣出科学会危及儒学独一无二的地位,可苏泽就之前飞天的时候说了一嘴,之后倒是没再提起了,反而一门心思在商贾之事上,这倒是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怕就怕陛下和太孙被苏泽蛊惑了,想要用另一门学问来和儒学打擂台,之后倒是要注意一下太孙和苏泽鼓捣出来的那个书院。

至于儒学会不会被取代,其实他们不是太担心,儒学传承上千年,科学又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取代儒学的地位,做梦去吧!

撑死了想要不自量力的挑战一下儒学独一无二的地位,还能如何?

朝堂上那些蠢货,一个个的都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殊不知儒学才是他们根,亏点银子算什么,儒学才是他们的根基!

杨士奇忽然抚须笑道:“这股票倒是有趣,先前我耗尽家财买了一千股想着给家里那些不肖子孙留点家业,昨日卖了五百股,一下子就把先前的本金拿回来了。”

杨荣叹了口气说道:“过刚易折啊,苏谨言太过跋扈了,今日得宠倒无妨,若是他日失势,难免会有人落进下石。”

杨荣还是很看好苏泽的,因此有些惋惜。

杨溥倒是没太在意,澹澹道:“都是小事罢了,两位还是要多关心各地情况,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不知道今年又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不是有无烟煤嘛,太孙和苏泽弄出来的无烟煤倒是个好东西,价钱也便宜。”

“无烟煤好是好,可供应不了太多的地方,京城及周边倒是不用担心,可其他地方呢,前些日子又是一场大雪,不少地方又上了奏折和朝廷叫苦。”

“无烟煤扩产就是了,运送到其他地方多多少少也能有点用。”

“咦,无烟煤扩产的话是不是希望煤业的股票又要涨?”

“士奇你这.......咱们聊正事呢,你别惦记股票了行不行?”

“不是,就是觉得股票卖亏了,该等等再卖的!”

三杨一边谈事一边朝着宫里走去,倒是也没太在意,大明年年都有灾情,以前朝廷没银子,花银子的地方太多了难免捉襟见肘,愁的他们头发都白了。

可如今不同了,朝廷有银子不说,银子不够还能找陛下要,陛下最近也发了一笔小财,问陛下要点银子赈灾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苏泽别的不说还是干了些好事的,起码缓解了朝廷的资金压力,几次折腾下来还真给苏泽聚了不少财。

他们几位倒是有些明白陛下为何如此喜欢苏泽了,苏泽能惹事但也能干事啊,你别管苏泽得罪了多少人,他给陛下赚了不少银子,那陛下自然喜欢他。

因此真正看得清局势的朝堂大老是不会去和苏泽做口舌之争的,一是没那个必要,没有触及他们的核心利益。

二是他们看的明白,苏泽如今是陛下身前的红人,前前后后为陛下挣了不少银子,不说先前捐款一事,就说这无烟煤,苏泽这个人精第一时间就划分了大部分利益给宫里,就陛下穷成那样了,自然会偏袒苏泽。

懂取舍,知分寸,还有本事的臣子有哪个帝王不喜欢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纪纲,你娘喊你回家吃饭 三杨走后,又有一个苏泽的熟人脚步沉重的走进了宫门。

李正阳神色憔悴,全无半点先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先前他也在人堆里静静的看着,宫门口的那一幕让他明白苏泽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

昔日他瞧不起苏泽,觉得苏泽是靠阿谀奉承才能攀上东宫的,可如今再看令他感慨万千。

前后也就两个月的时间,苏泽已经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了,一大群人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讨好巴结苏泽,即使苏泽鼻孔朝天也没人敢说个不是,其中还有他的上官。

也没人再骂苏泽是奸臣,佞臣了,苏泽给他们带来了利益他们恨不得把苏泽给供起来。

什么读书人的风骨,什么读书人之耻都是笑话,朝堂之上只看利益,不看其他,他早就该明白才是。

李正阳形单影只的走在宫里的路上,背影萧索。

昔年他和苏泽也算是同窗好友,可中了进士之后两人便形同陌路了,各自有了各自的人生,再无半点交集。

他和苏泽都是那种毫无根基的读书人,两人的际遇也差不多,都是家中贫寒,十年寒窗苦读才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

中了进士之后一起进了翰林院,没有根基就讨不到好差事,苏泽倒是无所谓,乐在其中,可他不甘心十年寒窗苦读就这么做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恰逢吏部一个侍郎的女儿相中了他,他不甘心就此沉寂,于是选择抛弃老家已经定下亲事的糟糠选择了那个又胖又矮的女人,攀附上了吏部侍郎,成了仕林中的笑话,可他不后悔,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先是升了官,随即调到了翰林院比较重要的位置,只等资历到了便能外放为官,再熬几年就能回京进吏部,若是他那个老丈人能更进一步坐到了吏部天官的位置,那他连吏部天官的位置也敢想一想,前途一片坦荡。

往常看不起的那些人一个个对他巴结奉承,也没人再拿他当笑话了。

反观那时的苏泽因为得罪了汉王被外放到一处穷乡僻壤做县令去了,若没意外,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到京城,只能在穷乡僻壤当个无足轻重的小县令当到死。

他那时还笑苏泽傻,何必呢,太子又不认识你,何必要因此得罪汉王,你不知道汉王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你吗?

如今再看,原来傻的是他,是金子总会发光,苏泽虽然被贬斥外放到穷乡僻壤,可他又靠着自己的本事重新回到了京城。

不仅回来了,还走到了如今他需要仰望的地步,虽官职不大,可却权重,深得陛下和太孙信任,听说汉王也摒弃前嫌,信任有加。

再看他呢,放弃了所有攀上了权贵,结果蹇义要在吏部整治贪腐,他那个便宜老丈人被吏部天官蹇义弹劾,如今正待在牢里等待查证,随时有性命之危,他虽然没被牵扯,但也麻烦缠身。

往日那些对他取意奉承,笑脸相向的同僚开始对他冷嘲热讽,上官也愈发不待见他了,人走茶凉来的是如此之快,让他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

家里那个黄脸婆因为父亲失势也开始发疯,每日对他拳打脚踢,大呼小叫,埋怨他没用,不能为她父亲开罪。

可是.......又不是我让他贪腐的,我虽然受了你家恩惠,可这些年做牛做马也付出了许多,如今你父亲倒下了,如何能怪得了我?

李正阳低着头,神色复杂,按理说他应该恨苏泽,若不是因为苏泽闹那一番,也不会有查贪腐这么一档子事,他的前途还是一片光明,可他偏又恨不起来。

苏泽又没错,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其他没贪腐的不是没事吗?

要怪只能怪他那老丈人太贪心,非要收受贿赂,贪赃枉法,要怪只怪他自己走错了路,才会落得如今这么个凄惨下场。

他不仅不能恨苏泽,还得感谢苏泽,若不是家中还有一千股希望煤业的股票,他若是被牵连罢官之后什么都没了。

如今一千股能卖四万两银子,就算他到时候被罢官了还能靠着这笔银子做个富家翁,不至于一无所有。

思绪万千,李正阳有些百感交集。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抬起了头,努力的直起了腰杆,大步走在宫道上,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他没什么好后悔的,走到今天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耐不住寂寞走错了路,怪不得任何人。

唯一后悔的便是辜负了一个好女子,那女子他其实没太大的印象,只是寻常农户家的女儿,模样只能算是不难看,好看是谈不上的。

没读过什么书,不识什么字,也没什么见识,甚至还有些粗鄙。

他没见过那女子几面,可如今想起倒是依稀记得那女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犹记得那日他进京赶考,那女子前来送他,在分别之时操着一口不太流利官话说道:“郎君是读书人,日后是要当官的,出门在外要多带些盘缠,这些是我这些年给人做女红攒下来的银钱,郎君路上留着用吧。”

她将那个绣着鸳鸯装着碎银子的荷包塞到了他的手里,任由他百般推辞都推辞不过。

最后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学着大家闺秀盈盈施了万福,磕磕绊绊的说道:“祝郎君此去金榜题名,一路顺风。”

当时他觉得有些滑稽可笑,鹦鹉学舌,东施效颦不外如是,明明是一个农家女子,非要学那些大家闺秀,徒惹人笑话。

今日想起倒是觉得那女子虽然动作蹩脚,官话也不太流利,可她神色专注,眼中带光,甚为好看。

李正阳摸了摸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铜钱攥在手心,轻声呢喃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她给的银钱早在进京赶考的路上就用的差不多了,唯独最后一枚铜钱他一直舍不得花,那个绣着鸳鸯的荷包一直舍不得扔,悬挂在腰间。

后来他的妻子也就是那位吏部侍郎的女儿送给了他很多个荷包,他也有了许许多多的银子,可他腰间依旧悬挂着那个样式不算好看,绣工不算精致的荷包,荷包中也永远放着那枚铜钱。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做,只是有些舍不得。

少年曾许凌云志,自诩人间第一流。

曾经的他读书的志向便是报效朝廷,为君分忧,匡扶社稷,可最终他忘记了初心,沉迷于权势,选择向现实低头,活成了以前他最讨厌的人。

今日听了苏泽一番话,加上最近的遭遇,这才幡然醒悟。

旭日东升,阳光照在了皇宫的大道上,李正阳迎着阳光大步向前,可却因为精神恍忽显得步伐有些紊乱。

宫道边上的禁卫指着李正阳的背影和身边的同僚窃窃私语道:“你看那位大人像不像条狗?”

李正阳可不知道他如今的狼狈模样在别人眼里像是一条丧家之犬,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他似乎心态发生了一些转变。

同样的,苏泽也不知道李正阳在想些什么,此时他已经到了奉天殿,正站在大殿门口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什么。

当看到李正阳神情恍忽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苏泽愣了愣,心中腹诽道,这孙子咋了,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李正阳看着昔日好友,神色稍显复杂,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随即走进了大殿。

苏泽被看的愣了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李正阳这孙子搞什么飞机,该不会是没憋着好屁吧?

由不得苏泽多疑,他可是听说了,李正阳这孙子可是那什么骂苏会的头面人物,三天两头就带着人聚在一起以骂他为荣。

他就奇怪了,说起来他和李正阳也没什么不对付的地方,这孙子没道理一直骂他啊。

殊不知这正是李正阳的心理不平衡作祟,同样都是寒门出身,苏泽若是一直被贬谪在外也就算了,可他又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攀附上东宫。

而他李正阳付出了那么多,却还不如苏泽混的好,与之相比自然也就心理不平衡了,因此才会见不得苏泽好,不然他付出了那么多就成了一个笑话。

当然,如今的李正阳是没心思再和苏泽做比较了,一是差距太大了,他已经需要仰望苏泽了,二则是他如今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看透了一些东西,自然不会再想着找苏泽的麻烦了。

苏泽不清楚这些,只是有些诧异李正阳前后态度转变过大,晃了晃脑袋他也没多想,继续东张西望,他在找纪纲。

李正阳此人在苏泽看来不算是什么坏人,当然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就是了,只要李正阳不来找他麻烦,他也不会专门去针对李正阳。

李正阳在苏泽的眼中算不上什么值得针对的大人物,充其量就是一个可怜虫罢了,更像是这个时代众多寒门学子的一个缩影。

多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中了进士,却因为没有根基靠山不能施展一腔抱负,久而久之自然就被官场如今的大环境给同化了。

官场风气如此,你不妥协你就只能被踢出局,一生碌碌无为,就如以前的苏泽一般,因为替太子仗义执言被上官穿小鞋,外放穷乡僻壤为官,若不是有机遇,一生都只能在穷乡僻壤了却余生,什么抱负,什么雄心壮志都给磨干净了。

可你一旦妥协了之后,又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如李正阳一般,一开始他也许也想着辅左君王,匡扶社稷,可久而久之沉迷在权势之中便忘记了初心,沦为了以前最讨厌的那类人,可悲又可怜。

这大概也是另一类的屠龙者终成恶龙。

因此苏泽压根就没把李正阳当回事,苏泽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套纪纲的麻袋,压根顾不上别的,可看了半圈都没找到纪纲的人。

恰逢奉天殿里的小太监来提醒苏泽快要到早朝的时间了,苏泽也只能暂时放弃找纪纲麻烦。

小太监有些为难的站在苏泽面前,他不知道该领着苏泽去何处,按理说苏泽是没资格来上朝的,因此奉天殿里是没有苏泽的位置的。

可这位又有些特殊,小太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泽也想到了这点,摆摆手让小太监下去,他自己找位置站着去。

小太监忧心仲仲,显然觉得不太靠谱,可这位他惹不起,于是只能心惊胆颤的退下去了。

苏泽左右看了看,他也不知道他该站在哪里,也没人和他说该站在什么位置啊,殿里面的位置都是按照文武,官职大小安排好了的,他算是个编外人员。

而且他这情况也很特殊,他算是文官,可又算是武官,朱棣也没说什么,他自己也迷湖的很。

想了想,苏泽踱步到了李正阳的前面,不客气的说道:“正阳,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让个位置。”

这大殿中他还算熟悉的也就李正阳了,其他人要不就是官太高,站在太前面了,他不好凑过去,要不就是不太熟,刚好他没被外放的时候也是翰林院的,站在李正阳前头也不算突兀。

李正阳默不作声的后退了一步,给苏泽让出了个位置,李正阳身后的人原本还有些不解,可看到是苏泽之后便了然了,也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一步,至于原本这一列最后面那个倒霉蛋就只能去守门了。

苏泽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孙子现在这么听话的?

不过苏泽也没多想,直接站在了李正阳的身前,老神在在的仰头望天,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由于苏泽突兀的插队,文官集团有些骚动,可看到是苏泽之后又没人说什么了,对面武官集团那一列看到这一幕也没多管闲事。

换成其他人如此没规矩随意插队早就被人呵斥了,就算不被呵斥,那些大殿中的太监也会出来维持秩序,可既然是苏泽那就没人说什么了。

苏泽比较特殊,又是文又是武的,其他人来上朝都穿着的是官服,整个大殿就苏泽一个人没穿官服,身上穿着的还是御赐的飞鱼服。

御赐的官服不算是正经官服,更多的是一份荣誉,因此除了一些锦衣卫会穿飞鱼服,其他人上朝一般都不会穿。

可苏泽.......连个正经的官服都没有,你也不好说什么,他官职虽然不够资格参加朝会,可这是陛下许了的,虽然苏泽平时不太来参加朝会就是了。

不少人微微讶异,苏泽也就之前捐款参加了一次朝会,先前弹劾人都没来上朝的,今儿倒是破天荒来露脸了。

想到这儿不少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觉得陛下未免太过纵容苏泽了,你看看苏泽有做臣子的样子吗,这混蛋玩意儿想起来了就来上朝,想不起来就不来了。

平日里朝会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哪像咱们苦哈哈的大冬天都要从被窝里钻出来上朝打卡。

关键是陛下还不太管,实在是太过纵容了,人比人简直气死人,和苏泽比起来他们当这个官儿当的挺不是滋味的。

不过倒也没人说什么,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等着陛下来上朝。

纪纲穿着一身御赐飞鱼服姗姗来迟,当经过苏泽身边的时候苏泽瞥了纪纲一眼,笑呵呵的说道:“纪纲,你娘喊你回家吃饭!”

纪纲脚步一顿,皱眉看向苏泽,不明白苏泽又抽那门子风,他最近也没招惹苏泽吧?

苏泽呲牙笑着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脸笑容的看着纪纲,眼神凶狠,做了个手划脖子的手势。

纪纲脸色不太好看,也不搭理苏泽,迈动脚步到了他自己的位置站定,随即闭目养神,对苏泽的挑衅视而不见。

眼不见心不烦,苏泽如今正得势,犯不着和苏泽计较,再说这是奉天殿,一会要早朝,陛下也快来了,他也不敢做些什么。

苏泽冷笑一声,要不是地方不合适,他真不会就这么算了。

苏泽的声音不算小,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侧目,神色异样无比。

苏泽怎么和纪纲干上了?

纪纲是陛下养的一条疯狗他们知道,苏泽也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按理说都是陛下的人两人关系应该不错才是,为何会一见面就掐了起来,也没听说过两人有什么过节。

纪纲娘亲早就死了,他娘咋喊他回家吃饭,难不成是纪纲他老父亲又给他找了一个小娘?

可这事大家伙没听过啊,不对,纪纲爹也早就死了,纪纲哪来娘喊他回家吃饭?

群臣的目光不断在苏泽和纪纲身上扫过,不过没人说话,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两人都不是啥好东西,狗咬狗一嘴毛,咬起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