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哭神医》 楔子 扬州三奇花!? 喝,好个耸动的字眼,扬州竟出了三位不输男子的女英豪、奇女子,实在是地方上百姓的福气。 论起此三妹,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已然成为扬州话“名胜”之一。 其“伟大”创举实是罄竹难书呀! 每每提及此三女,扬州父老只有一个公式化的动作。 先是了然的“噢”一声,然后好笑地摇摇头,叹一大口气,接着面露苦瓜般愁容问道:“哪个不长眼的又惹祸上身?” 唉!短短的一句话,道尽扬州百姓的苦难。 什么扬州三奇花嘛!稍微识字的即能从字面上看出来,它指的就是扬州三朵奇怪的花。 女人似花,男人似草,虽然奇怪又住在扬州城内,所以简称她们为扬州三奇花,总不能说是扬州三草吧。 呢!该怎么介绍她们的“不凡”呢? 容貌称不上天姿之色,身段差人一截,气脑……这……不讨论,长相算是可看之容,出门不会吓着街坊邻居,算……嘴秀可人好了。 至少扬州十美排行榜上,她们只有仰首眺望的份。 但是 她们真的很有名。 就从她说起! 胭脂湖畔的杜丫丫,早年家里逢大水,无一牲畜……活口幸存,她被八大胡同的燕嬷嬷拾了去,本想待她大了些好接客,挣点花银,可是…… 人算不如天算,谁知她打小就聪明过了头,知晓四处攀关系,这个爷儿叫干爹,扯着那个爷儿就燃起三柱香结拜喊大哥,叔叔伯伯唤得可亲热,连丐帮帮主都成了她兄弟,一窝子乞丐全挺她,在扬州城好不威风。 因乞儿手“巧”,她习得一手好本事,只要她错身而过小手一溜,神愉都得甘败下风。 为了怕她失风被逮,失了丐帮帮主之睑,因此帮主连祈风不得巳之下,只好传授她独步天下的轻功绝技,让她在“万一”中好跷头。 杜丫丫又常扮俊秀男子,在八大胡同内亭尽姐妹们的疼宠,即使明知她是女儿身,但烟花女于那份仅剩的梦想,个个不由得当她是情人股迷恋,所以……她能不红吗? 再来谈到小气财神莫迎欢吧!她家在扬州城里算是“有钱人”。当铺是全城连锁,一开就是二十来家,完全垄断市场。 目前正扩展到洛阳,经营起赌场和妓院的生意,日过斗金,赚翻了。 既然号称小气财神,就不能指望她有良心这玩意。 人家闺女是系金佩五,她是左系铁算盘、右佩收银装,两手掌心永远向上翻,很少有往下落的时刻。 乞丐是她的天敌,偏偏她和乞丐头的“义妹”杜丫丫是金兰之交,只好勉强接受他们的存在,想办法从他们身上榨点油水。 瞧瞧,这女人多恶劣,乞丐都不放过,就算她想不成为财神都难。 最后说说胆小如鼠又好哭成性的云日初,在三个女人中,她的“杀伤力”当属最小,举凡琴、棋、书、画、女红和烹调的功夫,连扬州才女都自叹不如。 温婉的性情,甜美的笑容,她蕙质兰心得可说是人间极品,完美到叫人捶胸顿足,但是 一哭长城动,二哭山河裂,三哭惊天地,她的哭功无人能及,随时随地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只要一点点小触楣,她都有本事哭得让人以为一家老小死光光,好不悲惨。 而她是三人之中,气质最“大家闺秀”、最“正常”的女人。 杜丫丫这朵奇花已遭恨天堡堡主尉天栩给摘走了,而目前抠得要命的莫迎欢也被冷月山庄应嘲风娶走,定居在扬州莫家,更名为追月山庄。 剩下这朵爱哭奇花,谁来垂怜、珍惜呢? 且看她如何哭到一个绝顶相公。 第一章 “云云,乖,成亲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你看喜鹊朝着你笑,黄莺对你眨眼睛,满城的低柳为你欢唱,一嫁值千金……呃,不好意思,说错了,是一嫁天下足才是。” 光听这一副“钱”味甚重的安抚话语;在扬州百姓心中绝不做第二人想,一致献上最敬礼。 一个送不出城的霉星小气财神莫迎欢。 “欢欢,你没恶劣到这种地步吧!连好朋友都可待价而沽。”杜丫丫一脸知之甚详的模样。 被评判了,莫迎欢怎好不回应。 “我是赚点媒人钱好糊口,所谓断人财路十八代穷,我瞧你福气不是很厚,要不要……” “姓莫的,你不会算计到我恨天堡吧?”尉天栩两道剑光直射向她。 一奸还有一诈,挡得可正着。“怎么会呢?尉大堡主,君子腹尽装小人心是成不了大事,有钱大家赚嘛!” 小肠子小肚子的死男人,也不想想做人的辛苦,明知道她没别的嗜好,闲来无事就爱数数银子、闻闻臭味,还好意思截财去银。 人,眼光要放远些,不然……会有报应,莫迎欢阴恻恻地睇了他一眼。 “你还不够有钱吗?莫大财神爷。”这女人还敢瞪他,真是……无可救药。 她对他投以鄙夷目光。“只听过有人嫌银子少,没人会认为银子有毒。” “我以为你家的地全挖光填满银子为柱子,好像没地方可摆你那些命根子。” “不劳你费心,最近我准备买座山来挖空山腹。” 名副其实的金山银山。 “佩服呀!”够绝。 谈起这些人,应嘲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自从小气财神莫迎欢出阁那日起,追月山庄便陷入一片鬼哭神号的境地,日夜可闻惨不忍睹的低泣声。 坐危不乱是石头,而他们是人。 没有一个人能幸免,全都被哭声击倒,一个个托着额头黑青两眼,一见就知是严重失眠者。 而他们杀不得始作俑者,只有忍气吞声的苦着脸……好言好语规劝某人尽早把自己嫁掉,以免危害众生。 至少害一人就好,不要太“伟大”,留条活路让人走吧! “呜……你……你们都……不关……关心我。”以手背拭泪,云日初哭得鼻头发红。 应嘲风“听说”她是扬州一奇,如今总算见识到了。“欢欢,可不可以一掌劈晕她?”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快被逼疯了。 哪有人一哭就是三天不停歇,她身体的水份足够哭满一缸水,缺盐加料时倒能利用一些。 “我很想说你别客气,劈吧!’但是根据我认识她十二、三年的经验,那是毁天灭地的开端。” “这不是个好笑的笑话,她再这样哭下去,我担心得先疏散扬州城百姓。”简直比江河泛滥还恐怖。 莫迎欢勉强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放心,她最高纪录是七天,至今尚无死亡数字出现过。” 那是几年前的事,云云养的一条小花蛇被隔壁的公鸡当成蚯蚓,一口吞下肚,尸骨无存。 当时哭得全扬州城百姓有一大半举家出外避难,难得离城近七日才逐渐有人潮回归,每个人都挂上茱萸,戒慎地跨入自家门槛。 她和丫丫不可能弃友于不顾,于是想尽办法弄晕云云,免得云云淹死自己。 谁知 洪水只能疏导不能阻塞,那一次简直比天灾还可怕,人人自危地自备舢板和木桨,以免地垮涌波。 好在老天开了眼,突然响起一道雷吓着了云云,连带收起她的泪腺暂时。 听不到孟姜女转世的哭声,扬州城百姓反而不习惯,好像少了什么似的,百般的无聊咳声叹息,一直到云家传来抽抽搭搭的声音才展眉一笑。 因为……大家都被磨贱了。 这就是扬州奇花的魅力所在。 “云云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别再挣扎了,死吧!”杜丫丫拍拍耳朵,忍住咆哮的冲动。 莫迎欢瞪了她一眼。“什么叫死吧?她已经够没胆了,你还想吓死她呀!” “喂!我是好心呐,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在开导她的死心眼。”哼!她的心情一样不太爽快,而且头疼得要命。 “你要死了,开口闭口就是死,你是嫌没死透想要尝尝死的滋味是不是?”莫迎欢故意戮戮杜丫丫曾受重创的伤口。 心疼妻子的尉天栩脸一沉,拍掉她的魔手将爱妻拥入怀中。那次的伤差点害他捶肝毁肺,比受伤的她还痛。 “你够了没?一口气说了四个死字,找死呀!”这个敛财女。 莫迎欢露出令人发毛的笑脸。“尉兄呀!我最近很缺银柱填山,你要尽尽心力吗?” “你……你别算计在我身上。”他头一斜。“应庄主,你是男人吧!” 听到讥诮语的应嘲风略微掀掀眉,微锁的眉宇略显黑气。“我没听见欢欢的抱怨声。” 他们闺房和谐,鱼水之欢融洽,即使他现在头快被哭声震裂,没能尽兴享受新婚的甜蜜。 “少转移话题,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这对夫妻还有没有羞耻心? “很抱歉,忙着赚钱养家活口,不大有时间说闲话。”谁理他,娘子可是娶来疼宠。 何况欢欢不是寻常女子,谁管得动?又不是活得不耐烦,存心找阎王爷下棋。 他好不容易在她的心中和银子同等份量,他可不想只为了尉天栩的一句挑衅言词,一个不小心开罪她。 “你是说我很闲喽?” 不过是来喝杯喜酒,竟喝出个头疼人物,尉天栩火气隐隐浮动。 “这点该问你自己才是,听说你考虑在扬州城定居?”老天,他头快炸了。 尉天栩低咒一声。“全是你家那只麻烦精煽动的,你最好看牢些,别让我有毁掉‘名胜’的机会。”早晚有一天他会收不住手掐死那只吃银猫。 “我同情你呵!尉堡主。”应嘲风心中暗笑,不认为妻子会写“输”这个字。 “你” 尉天栩冷哼一声,后悔自讨没趣,惹上这对银精夫妇。 “咦!停了?!”不会吧! 大家搞不懂应嘲风的意思,纷纷投以疑问的目光。 “哭声……没了?” 对喔!怎么会无声无息? 两对夫妻四双眼睛齐往云日初方向瞧去,为心中的不解寻找答案。 唉!原来如此。 她终于……哭累了,超过负荷。 “娘子,她睡着了,咱们也去补补眠吧!”倦意十足的应嘲风伸伸腰搂着爱妻的腰。 “是呀!丫丫,好些天没睡个好觉,我陪你睡觉。” 困色满面的尉天栩打了个大哈欠。 可惜为夫们的“善意”似乎得不到娇妻的回响,莫迎欢甩开丈夫的手斜躺在贵纪椅上,杜丫丫则斜眄了丈夫一眼,姿态不雅的半趴在软榻上。 这是一间特别改建过的书房,本是三个女子闲来无事闲磕牙的卧室,完全符合“实用” 也就是懒人专用房,在这里或躺或趴随心所欲,一切以舒适为主,谁理他道德不道德,反正关上门也“这个嘛!”莫迎欢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做人何必太计较,没人嫌银子碍眼。” 杜丫丫真想揍她一拳。“云云的终身幸福比不上你的臭银子?” “当然……比不上。”银子。她邪邪地一笑,“杨广琛虽然年幼些,但是笨笨的好驾驭,咱们只要多传授云云几招闺秘……” “欢欢娘子,你的闺秘用在我身上好了,别忘了我们才新婚三天。”咬牙切齿的应嘲风似笑非笑的提醒着。 闺房情趣怎好道与外人知,何况他才刚尝到一点甜头。 莫迎欢懒懒的眼波一送。“相公,此闺秘非彼闺秘,只不过是一些持家之道。” “是吗?我还以为是驭夫之道呢!”她那些小心思,他岂会看不透? “呵……呵……相公真是爱说笑,你认为我需要驭夫吗?”丈夫不乖,甩了便是,谁有工夫记挂其他。 他为之一哂地听出话中话。“我很会赚钱。” 全扬州城的百姓都知晓小气财神下嫁北方袅雄,为的就是他的生意手腕高人一等,金滚银的钱财难以计数,自然得抓牢。 不过这其中当有爱喽!不然谁理他。 “你们夫妻要恩爱请回房,别教坏了我的丫丫。” “嫉妒呀!尉堡主。你大概忘了丫丫在哪里长大,她带坏我还差不多。” 她们脚踩得全是泥,无一人幸免。 “死欢欢,我可没像你一样窝在窗口看人家亲热,还批评人家衣服剥光了没看头。”杜丫丫一口撇清。 “哼!下流人趴在屋顶上偷看,嫌人家太猴急没看到重头戏就软成一摊泥,还差点失足滑下屋顶的不知是谁喔!” “那是你推我才滑了一下。” “原来你承认自己下流呀!” 两人荤素不忌的说着在妓院里“参观”人家办事,比较着谁无耻、谁厚颜,全然忘却两个男人握紧的掌心和逐渐泛青的脸色。 有哪个丈夫气量宽宏到让妻子去看其他男子的裸体?更逞论是看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欢欢” “丫丫” 一个低咆,一个高喊,莫名的莫迎欢和杜丫丫微微一楞,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自顾自地谈天说地,丝毫不把丈夫的怒气放在眼里。 一声细微的叹息声隐隐传来,似乎出自于闭眼休憩的好哭女子,只是没人注意到。 离家出走?! 这四个字可以冠在任何人身上,但绝对扯不上正在官道上漫游,看起来像个瘦不拉几的小乞丐。 他手上拿着一根跟他一样营养不良的瘦短竹竿,大概只有两尺长、纤细如小指般的绿青色小竹,腰间系着一只陈旧的小布包。 他浑身脏兮兮地垂着头走路,不时用手中的细竹翻弄地下的泥土,走走复停停,瘦小的身影显得孤零零,让人心头微酸。 走路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他常上山采药草,在江边捡拾由上游流下的云石,和他此刻沉重的步伐完全不符。 “要是欢欢和丫丫知道我离家出走,一定会把我骂到臭头。”好热。 这人不是“他”而是她。 云日初走到一棵大树的阴凉处,随手取出包包裹有些发硬的白馒头,有一口没一口地撕咬着。 因为食量并不大,再加上肚子不是很饿,所以她吃得很慢,很斯文的一点一点撕,纯粹是在打发时间。 四方都是路,条条通天际,她微红的眼中泛出茫然,不知该往哪边行。 一直以来,她身边有两位好姊妹护着她,凡事不用动到脑,顺顺畅畅地过了十七个年头,现在她不要再依赖旁人,想试着活得有自己。 如果欢欢听到她这么说,一定会高兴得鼓励她出走,而丫丫则会不赞同的直摇头,要她再考虑考虑。 她不是天生爱哭,只是控制不住情绪,动不动就泪流满腮,老是落得人前人后一阵取笑,她已经习惯当个泪水娃娃。 如今不是她刻意要逃婚,而是想在出阁前见见扬州城外的世面,充实一下贫瘠的过往。 书中千般美景,不如双眸亲见,因此她离家。 云日初十分清楚一件事,她若将心中所思告知莫迎欢和杜丫丫,就会被两个爱妻心切的大男人追杀,只为她“勾引”他们的娘子离家出走。 她们比她还不安份,若是她起了个头,恐怕她们会玩上一年还乐不思蜀,苦的可能是她这个想暂时脱轨的人。 “小兄弟,你可不可以分我一口馒头吃?” 一位庄稼汉模样的落魄老头吞噎着口水,用着饥饿的目光直盯着云日初手中尚存一半的硬馒头,饥肠辘辘地发出令人窘困的腹鸣声。 在这种情况下,心存仁善的云日初二话不说地把馒头送给他。 瞧他似乎很饿的样子,她从包包又掏出两粒大馒头,不在乎自己是否会饿着。 这若是被她好姊妹瞥见,定要怪她一番,然后讲解一堆人性本恶的大道理,要她千万别相信陌生人。 可是……她不忍心呐! “老伯,你打哪来的?”她好心地拍拍他的背,避免他吃太快而梗住。 “我从前儿个鼓山村来的,小兄弟贵姓?”又是一个颠沛流离的可怜娃儿。 “云。”她顿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老伯家境不好吗?” 他怔了怔,吞下一口馒头。“是村里来了一群大人物,他们抢光村里的食物,我要到隔壁打些粮。” “怎么有人那么可恶,一抢就是整个村子?”要是欢欢遇上这事,恐怕会破财又伤身。 “唉!咱们小老百姓哪能跟尊贵皇室中人斗,人家一句话下来没人敢迟疑,马上全村动员搜刮食物,还得恭敬地捧上前。” 老头感慨的叹了口气,手中的馒头变得又沉又重,咬得牙酸齿摇。 “好可怜喔!他们有没有拿银子补偿你们?”这种有钱又有身份的恶棍是欢欢的最爱,她…… 唉!老想这些有的没的,老实说她没有欢欢的胆子和机智,才不敢去教训这些坏人。 “我……”老头哽咽了。“你想怎么可能,我身上只剩一些碎银,买不到一石米养全村人呀! “这些还是全村人偷偷凑出来,准备买些米粮熬成粥喂小孩子,大人们忍忍吃些野菜山芋里腹倒也还过得去,他们待不久的。” 云日初忍住不掉泪,但是积满泪液的眼眶是瞒不了人的,她悄悄用比较不脏的反面袖口拭去眼角泪滴。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戒掉好哭的天性,不要让周遭的朋友头痛不已? 但是好难哦!她已经拼命在努力少喝点水了。 唉,真是知易行难。 “老伯,我这里有张银票,数目不是很多,你拿去买些食物回村子吧!” “你……你有银子?”他惊讶地张大嘴。 这小兄弟明明很潦倒、很乞丐化,怎么会有银票救济人,而且一出手就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不要担心,这绝对不是偷来的,是我的朋友…… 呃……允许我使用。”云日初心虚地说道、 既然要出来见见世面,路费占很重要的地位。 家里虽然算大富之家,但是爹不可能将银子全放在家中,大部份全存在钱庄里? 她胆小,不敢学丫丫那样偷窃财物,还一副理所当然的骄傲样,所以她写了张借据放在欢欢的银柜中,“自动”地取用一叠银票和几锭小银子。 毕竟女孩子力气小,带太多的银子不但招摇又重得要命,为了省麻烦,她就带了些银票上路。 问她怕不怕一人独行,云日初的心头还有点毛毛的感觉,不太自在,扮起叫花子是图个心安,在遇到事时可以向丐帮求助。 至少他们帮主连祈风不会弃她于不顾。 想想,他挺可怜的,受三个奇怪的小女人蹂躏十来年,却无处可诉苦。 好心行善未必能得善报。 好想哭的云日初一直假装鼻子过敏猛抽气,其实她把泪全往腹里吞。 吞不进去的残存泪滴硬是在即将滑落前被她用力抹去,旁人见了当她在拭汗。 “崔老伯,你们的村子还有多远?”她手酸、脚酸、腰骨酸。 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不酸痛的地方,每根骨头都发出尖锐的抗议声。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路的尽头就是鼓山村。” 他的粗糙嗓音中有一丝喘息。 路……的尽头? 云日初举目眺望,那路根本见不着尽头,要不是崔老伯一脸敦厚,她真当自己遇上贼子被人坑了。 一时的善心大作竟惹来筋骨劳累,这是她始料末及的事。 养在闺房的女子哪知道一百两可买多少粮食?她又不是锱铢必较的爱财女欢欢,银子全用在刀口上,一分都不许别人多占。 因此她在这条杳无人烟的荒野小道,用五两银子买了辆破破的木板推车,为她的善举付出代价。 那就是帮忙在后面推一车民生用品好事果真做不得。 “崔老伯,我们为何……不走大路?”抽抽鼻头,云日初低下头好叫人见不到她“又”落泪。 太没用了。她在心里责备自己。 她没那么爱哭,都是被宠的,每回欢欢和丫丫一吼,她就猛压抑,结果长期下来,就养成好哭的习性。 她也很唾弃自己的无能,但是戒不了也没办法。 “不行啦!云小哥,大马路有些大内高手在那出入,我们若光明正大的走进去,食物一定会被掠夺。” “噢!原来如此。”官竟然比土匪还恶霸。云日初请求道:“崔老伯,休息一下吧!我推不动了。” 崔老伯气喘吁吁地往后望望被麻布袋遮住的小人儿。“好吧!就歇一会,再赶个把时辰就入村了。” “个把时辰?!”云日初睁大了圆亮双瞳惊呼。 “为了避开那些人,只好绕小路走,是远了些。” 他不好意思地露出抱歉神色。 “送佛送上天,是我的福气。”她苦笑地抹掉腮边泪,坐在大石上咬唇不哭出声。 距离村落是不远,但一老一少推着数百斤的粮食就吃力些,尤其是有位柔弱的女子,路的确是远如登天。 医者的嗅觉总是相当敏锐,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传人云日初的鼻间,她下意识地蹙起两眉,抬足顺着味儿往路旁的林子走去。 崔老伯的叫喊她听而未闻,好奇心凝住了她无沛的泪水。 拨开眼前比人高的芒草,云日初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瓜瞧着,她那对满是灵气的黑白杏眼有几分疑惑,不太了解是谁闲得发闷,竟动起刀枪。 “哇!好冷的男人,和尉堡主及应庄主有得拼,连剑都冷得泛寒光。” 别离剑应嘲风、绝情剑尉天栩,他们人如其尊称,在外人面前俱是冰冷无情,剑起血落、不留活口,冷酷阴狠到不近人情。 但是在心爱女子面前,全是一反常态的深情,温柔得叫人反胃,直道见鬼了。 “剑法好像不错,他们是在练剑还是厮杀?看不懂耶!” 底下有三个男子迎战数十位身穿银衣的侍卫,虽有伤口却不见有人死亡,她分不出谁恶谁善,只知人少的三人似乎有意在退让,出手在于吓阻不夺人命。 因此云日初太好奇了,想靠近去看个分明,认为不是每天都有人愿意耍剑娱乐她? 头一回,她忘了哭泣,专心地找路上前, 一个没注意,脚底一滑,顺着草势一路溜向剑光血影中,她急着大叫! “别杀错人了,我只是个看戏的小乞丐。” 第二章 “该死,哪来的乞儿?” 虚晃一招剑式,鲜少有慈悲心肠的凌拨云低喃了几句,以连自己都诧异的飞快身影,接住一边尖叫、一边大喊别杀错人的乞丐。 那恍若无肉的重量让他眉头一皱,这乞儿是个风筝吗?轻得风一吹就飘上天。 “好……心的大爷,你杀你的敌人不用管我,把我往草丛一扔……就行了。”她快吓掉那颗小小的胆。 云日初并不是真那么善良,而是刀来剑去太危险,担心他万一刚好少了良心这玩意拿她挡剑,那她岂不死得无辜? 欢欢说人不自私天诛地灭,该当小人的时候就不要强出头,命只有一条,要好好珍惜,千万别死得莫名其妙,做鬼都不知找谁申冤。 丫丫也说,做人自私是天性,为不必要的陌生人送命是蠢事,没人会夸奖义行可风,只会笑人笨而已。 所以就算他有良心,可刀剑无情的道理她背得很牢,一个没注意就挨上这么一下,她一定会痛到哭死为止。 “闭嘴,小乞丐。”这声音真像女人,惹得他有些不安。 普天下只有女人有本事叫她云日初闭嘴,但不包括他。 “大爷,我很想……闭嘴,可是我怕死呀!”唉!剑差一点划到她的脸。 虽然她不是啥国色天香,好歹长得不吓人,她还要……嫁人,不,还债呢!此刻她心中浮起的不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而是担心该怎么还莫迎欢的银子。 私逃没通知欢欢已是天理不容,借钱不还便犯了她的大忌,云日初想想就忍不住发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要命,男子汉大夫夫哭什么哭,你娘没教过你英雄有泪不轻弹吗?”凌拔云抱着她闪身,避过好几道剑光。 娘只教过她女子要格守妇道。“活得了才叫英雄,死了……就不值……呜……值钱。” 云日初的哭声让一干银衣侍卫气血逆流,当场有人口吐鲜血。 “我警告你,小乞丐,再哭出声我就一剑了结你。” 他当敌人是久战伤了内腑吐血,全然没料到是她的因素。 “那你下手要准些,我很怕痛……”一个剑光扫过,她下意识地抱往他的颈项。 “小乞丐”凌拨云的怒气中有一抹很缥缈的无奈。 这不像他的行事风格,竟为一名全身脏得无一处干净的小乞儿心软,使得他生起自个儿的气。 依照他以往的狠劲,阻碍他的人在不到近身十步内必定溅血,身首异位从无例外,因此江湖人士给了他一个封号冷心剑客。 即使他在江湖走动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住在扬州城,死后你若嫌麻烦……呜……就往那报个讯,会有……有人来收尸,我叫云日初。” 云……日初?!他……不,她会是……凌拨云惊愕地将目光朝其中一名伙伴瞟去。 身着白衣飘逸的美男子似觉主子的视线停在自个身上,他略微侧过头一睨,一面应付节节逼近的大内高手。 “爷,有事吗?” 凌拨云砍掉一名想伤及怀中女子侍卫的手臂。“她说她叫云日初。” “不……不会吧!她看起来像个小男孩。”而且发育不良。他小心地询问:“爷,你是不是搞错了?” 玉浮尘当下怀疑起自己,难道这次他算错了? 一个小乞丐?! 简直是讽刺,无法相信神算从不失误的他竟也会出了岔,算出个错字来。 “告诉他,你的名字。”凌拨云用命令的口吻对着云日初说道。 只顾着哭的她才不理会他天生的霸气,反正姊妹们的相公不就都是这类顽劣男子,她可不怕。 “人家都快死了,你还……吼我。” “谁说你要死了,你生病了吗?”他一急,蹬足一跃靠近玉浮尘。“阴阳,替她诊脉。” 我?!玉浮尘一脸为难,“爷,我是阴阳术士不是大夫,你搞错对象了。”天呀!这哭声……惊人呀! 玉浮尘精通命理占卜,师承退隐多年的当朝国师神算子,极受朝廷重视。 可惜他生性淡泊名利,不愿入朝为仕,跟在凌拨云身侧,似友似臣的相交十年有余,不曾有过贰心,但他却不精医术。 云日初含糊的;问:“你……你们谁收(受)伤,我会医理。” 另一边正在奋战的黑衣男子看主子怀中抱了个小乞丐,护主心切的赶到,为他挡去凌厉的剑招。 “爷,你受伤了吗?是属下护主无力,你责罚我吧!” “玄漠,我没受伤。”他微恼地想瞪穿一脸脏污又无知的云日初。 一手抱着她,凌拨云单手应招游刃有余,唯一叫他徒生暗气的,只有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会儿说她快死了,一会又说她懂医理想救人,让他有一种被戏弄的怒气,却又狠不下心一掌劈碎她的天灵盖,矛盾得想杀人。 大概因为她叫云日初吧! “爷,我看别再恋战了,咱们还是先脱身。”玉浮尘冷着脸看向凌拔云怀中的小乞儿。 他不相信自己算错了,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爷对她的态度十分纵容,不似平日爷会有的举止。 纵然府中有十余名侍妾,却未见爷有偏袒任何人,一视同仁的轮流传寝,不允许有争宠,腻了就赏给近亲手下,不曾有半丝留恋。 今日的情况叫他疑惑,如此平凡的乞儿会是爷的……最爱? 不过她的哭声确是……奇特吧! “阴阳、玄漠,就由你们陪银骑军过两招,我先行一步。”剑一扬,凌拨云退守三步。 “是,爷。” 于是,恭敬的两人招式略显凌厉,不再手下留情地护守主子离去,局势反向一面倒。 虽然扰人心绪的哭声渐远,但银衣侍卫已有不少人内腑受创,再加上玉浮尘及玄漠诡异难测的剑招,为首之人高喝一声即撤退。 因为他们要诛杀的对象已不在现场,没必要再与旁人纠缠不休。 “玄漠,我真希望自己这次的预测是错的。”抹去剑上血渍,玉浮尘的表情十分阴冷。 见敌人远去的身影,冷峻的玄漠微勾唇角。“江湖奇才阴阳先生也会灵则失蹄,这天下不乱也难。” “你在消遣我?”他冷冷一瞅,面如冠玉的美颜令人心动。 “不敢,先生。”他口中言不敢,眼底的消色却明显可窥。 客夜怎生过?梦相伴,绮窗吟和。 薄嗔佯笑道,若不是恁凄凉, 肯来么? 来去苦忽忽,准待,晓钟敲破。 乍偎人,一闪灯花堕, 却对着,琉璃火。 哭声渐歇,云日初的青杏双眸经由泪水洗涤后更见明亮,无邪的神色教人怀疑她断乳乎,不见丝毫惧意。 云日初单薄的身子微颤,不由自主地抓紧唯一温暖的来源,凉风快速的由耳边呼啸而过,向来没有男女之别的她更加偶入他的怀抱。 她被带坏了,在见到莫迎欢的第一眼起。 “可怜的小东西,瞧你怕得全身发抖,我很可怕吗?”凌拨云难得放轻声音。 有点想睡的脏污小脸仰起下巴。“你不飞了?那我睡一下,你别吵我喔!” “别吵你?”被漠视的感受让他感到不太畅快。“你根本不怕我,干么抖得像只怕生的野貂?” “冷。”说着,云日初把小脸埋进他暖呼呼的肩窝。 凌拨云脸色微变地伸出手。“不许睡,我有话问你。” 他的本意是想扯下腻人的小乞丐,谁知手心似有自我意识地抚上她松落的发丝,那一瞬间的温柔如涓涓细流,震撼了他的心。 急急地缩回手,心中似有些失落,他头一次违背自己的意念抚摸她昏昏欲睡的眼睫。 虽是意在唤醒她的意志,但是他很清楚手指的轻柔是在轻薄,满足不自主的私欲。 “你好坏,都不让人家睡觉,我好累呐!”她刚刚推了近五、六里的车子,体力不支。 累?凌拨云微愠,“一路上是我抱着你轻点疾行,累的应该是我吧!”到底谁有资格喊累。 “不一样。”云日初揉揉眼皮强打起精神。 “哪里不一样?”好可爱的小动作,他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你的武功高强,驮头老虎也不成问题,而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小乞儿,哪能相提并论。” 云日韧暗自吐吐粉色的小舌头,差点暴露出女儿身事实,殊不知她自报姓名之初,早已被看破真实性别。 “哈……好个小乞儿,你知我是谁?”驮老虎,亏她那小脑袋想得出。 她眨眨不解的清眸说道:“你不是人吗?” “我不是……人?”凌拨云一愕。 “你不想杀我了吗?”他一定是和欢欢一样喜欢折磨人,让她睡不成觉好累死她。 “你那么想死?” 他抚上她的颈间,握在掌心的纤细比他的胳臂还瘦小,她是没吃饭来着? 继而心念一转,她本是四处飘零,餐风露宿的小乞丐,若能吃得胖才有鬼,看来他得好好为她补补身,抱起来才舒服。 怜惜之色袭上他平静无波的俊颜,柔和了他一脸的刚硬、冷肃,像个正常的男人。 “你好奇怪喔!要杀不杀地吊人胃口,我当然不要死喽!”她好不容易才溜出扬州城耶,怎可轻言放弃。 想想,她又想哭了。 “停止你的眼泪,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她的眼泪叫他心烦。 偏偏云日初是被“吼”大的,对于他的冷言威胁毫不在意,尤其深觉被个陌生男子恐吓感到委屈,原本关不住的水闸更加放肆。 一泻千里,无挂无碍地泪涌满腮,哭得让人心酸。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无奈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处境。 心疼、不忍完全掩盖他的怒气,凌拨云气恼自己的手足无措,竟然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只能笨拙地拍拍她抽动不已的背。 杀她?! 他下不了手、狠不了心。 “好了,乖,别哭了,我不杀你就是。”该死,他变心软了。 而他不乐见这情况。 “爷,她怎么还在哭?” 摆脱掉一场恶战,玉浮尘与玄漠施展绝顶轻功追上他们的主子。 他们凭借的不是敏锐的观察力,亦不是相交多年的默契,而是断断续续的女子低泣声,说来令人汗颜,徒教英雄气短。 “你们来想想办法哄她不哭。” “我们……” 玉浮尘和玄漠面面相觑,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他们几时沦为哄人开心的小侍? 凌拨云又说:“你们看她哭得快断气,一张小脸涨成红土色,我担心她哭岔了气会无法呼吸。” 担心?! 两人脸色微讶。 “爷,这不过是个身份低下的乞儿,以你的尊贵不该滥施同情心。”玄漠有些忧心的进谏。 在他眼中,爷是至高无上,非一介平民可以污染,尤其是爷的反常。 “玄漠,你逾矩了。”凌拨云音一低,双手仍抱着哭泣不停的云日初。 “是,爷。属下知罪。”头一低,他退至主子身后三步。 玉浮尘俊美无俦的脸皮无故跳动。“爷,也许是同音之误,请慎思。” 他怎么瞧都不觉得乞儿适合爷,别说是身份上的落差有如天地,光是那张平凡的容貌就配不上爷,他十分自责占卜的缺失。 那日闲来无事为爷排上一卦,封面出现十分罕见的虚卦,他一时不解地翻找命理古书对照,得两卦文。 龙子宠爱来,福祸各自半; 乌云罩日月,唯有云家女。 凌志不得伸,云女险中求; 为问红尘事,拔云见日初。 这两卦文一问未来,一问婚姻。 龙子宠爱来,意指爷身份尊贵,受尽圣思,无人可比。 但是高处不胜寒,位高权重之人总叫人眼红欲除之为快,因此有福有祸,自是不能避免。 而要破除乌云罩顶的劫厄,唯有姓云的女子。 那第二则卦文就更不用明言了,摆明了凌拨云的终身伴侣必为云日初,此乃天定姻缘,凡人无力改写,只有顺从。 “不管是否为同音之误,我要她。”凌拨云说得斩钉截铁。 “这……也好,爷的侍妾众多,增她一人亦无妨。” 爷大概贪一时新鲜吧!玉浮尘自我安慰。 “谁说我要收她为妾?”凌拨云尚搞不清自己的心态,只是不想放手。 “你要玩弄她之后再弃之?”这点,玉浮尘就不太能谅解。 凌拨云冷嗤一声。“这小东西要胸没胸,瘦得没几两肉,我会看上她?哼!” 他的姬妾个个艳美无双,丰胸翘臀好不风情,尚无法留住他太多临幸,何况她的姿色是如此平庸。 只是心里头老是犯喃咕,不把她留在身边,他放不下心。 “爷的意思是……”换他犯迷糊了。 凌拨云傲慢地睥睨怀中人。“就留她伺候我饮食起居好了。” “我……呜……我不要。”云日初哭着反对。 “为什么不要?”她怎么还在哭。 “我……我……我没有伺候过人,为……为什么要……伺……伺候你?”她在云家可是人人捧在手掌心的千金大小姐。 玉浮尘半捂着耳朵说:“你可知他是何人?一旦跟了爷,荣华富贵伸手可取。” “我管他是……什么人,就算是……当朝皇帝我也不……折腰,我……我又不缺银……银子。”以及荣华富贵。 云家在扬州城是仕绅人家,家中田地万甲,每年税收十来万银两,年分三节必广施米粮、寒衣,是出了名的积善之家。 和莫氏当铺相比较是略微失色,但在扬州城可是大富之家,人人敬重云老爷子乐善好施,贫苦百姓都唤他一声云大善人。 只可惜有财无丁,云家求神拜佛兼吃了三年长斋才盼来一个独生女,其受宠程度可想而知。 保这次的终身大事,云家两老不敢用强迫的方法逼女儿上花轿,一再情商她的好友来当说客,期盼女儿有个好归宿。 不然寻常人家的女儿一过十五,不是已为人妻便是几个孩子的娘,哪能如她一般逍遥惬意,无忧无虑的在莫家出入。 当然,她的“特色”也因云老爷的善行而被乡里接受。 “乞丐不缺银子?你倒挺有志气的。”凌拨云眉尾一扬,语带讥诮。 云日初哭得有点喘地说:“你……你不知道天下第一帮是乞丐吗?连大哥很照顾……丐儿们。” “连大哥?!”他不悦地问道。 “连大哥很有名,你……你不认识他?”倏地,她瞠大眼,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瞧他。 被歧视的酸涩感让他十分不快。“这个姓连的是干什么的?” “你一定不是江湖中人,连丐帮帮主都不知晓,连大哥是有名的逍遥神丐,五湖四海任他游行,是天下最快乐的乞丐。” 云日初眼中进出的羡慕光彩和崇拜口吻,听在凌拨云耳中很不是味道,不就是一个乞丐头,值得她大肆赞扬吗? 他是鲜少涉足江湖,也从不主动和江湖人士打交道,自然不熟悉江湖中人的动向。 以他的身份在江湖走动易引起非议,每回出府视察自己的封邑,总是刻意低调处理,以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让奸佞有机可趁。 如同他刚才遭遇的银骑军。 凌拨云是当今圣上第九个皇子,和太子同是皇后所出,当年因战乱遗落民间,为当时的凌将军所拾,一养便是二十载。 为感念凌将军养育之恩,以及他未有子嗣,因此并未改回皇姓,为凌家延续香火以报其恩。 但再怎么说,皇上和皇后恩爱有加,非其他嫔妃所能取代,所以对这个失散二十年的幼子也特别宠爱,在无功勋之下封地受爵,好不威风。 他封号为威远侯,人称九王爷。 不过,有得必有失,引起仅次于他受宠程度的十三皇子妒心,背地里欲除他以夺回皇上的偏宠,处处找机会下手。 银骑军便是十三皇子特别从大内高手精挑而出,意在对付不住在宫内的九王爷凌拨云。 目前十三皇子的精兵队正驻扎在附近的小村落内,也就是云日初遇到那位崔老伯的村子,仗势欺人地强抢粮食和貌美年轻的女人狎玩,等着他走出王府而诛杀。 “你和叫化子头交情很好?” 很好的定义是什么? 云日初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望着凌拨云严厉的脸。 “连大哥对我很好,他从来不骂我。”不像欢欢和丫丫常吼她。 才离开两天,她已经开始想念她们在耳边吼她的大嗓音。 “哼!再好也只是一个乞丐,会比在我身边吃香喝辣的好吗?”还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他的话让玉浮尘及玄漠紧锁眉头,爷分明在吃醋嘛! “可是我不在你身边也一样吃香喝辣的呀!五个铜板就可以吃一碗道地的四川麻辣面。” 三个男人当场眼凶眉竖,这像话吗? 她应该没那么天真吧!听不出真正的含意,一碗五个铜板的麻辣面哪能和御厨的手艺相比? 虽然同是吃香喝辣的,口感却相差甚远。 “跟在我身边可以享受更好的美食、华服,珠宝、翡翠、玛瑙、珍珠更是一应俱全。”他不相信乞丐头能提供她这些。 云日初微微抽抽鼻头地回道:“那些全是身外物呀!我才不要为了这些庸俗的东西失去自由。”侍女呐!就算是爱财的欢欢也不一定肯要,除非换成白花花的银子。 “你把人人费尽心思弄上手的宝物当庸俗之物?!这是故作清高吗?”抑或是愚蠢? “你放开我啦!这样搂搂抱抱很难看耶。”他的手劲好大,快折断她的腰。 呜……好痛哦! “不会比你哭啼不止的丑模样难看,你打算哭多久才过瘾?”他竟为她眼角的泪动心,真是见鬼了。 云日初边哭边认真的思考,突然冒出一句令人吐血的话。 “你还要不要杀我?” 凌拨云的冷静被她搞火了。“你是故意和我唱反调是不是?” “如果你不杀我请放手,我还要赶路呢!”天快黑了,她得找个住宿的地方。 “赶路?!”他头顶开始冒起白烟了。 “听说这儿不太平静,你们看起来很有钱,最好去躲一躲。”咦!他的脸色怎么变成青椒色? 躲一躲?很有钱?这妮子说话够伤人。“你想去哪里呢?” “嗄?!我得想想。”云日初低下头用力地想。 “你该不会是居无定所,随处而安以乞食为生吧!” 凌拨云眉敛怒气。 “我有带馒头。”她灿然一笑地拍拍小布包。 好灿烂的笑容,他为之失神地怔了一下,几乎想将她美丽的笑颜收藏在香阁,一世不厌倦。 “爷,天色不早了,咱们是否该启程回府了?”玉浮尘提醒着。 “呃!”他略微掩饰的重咳几声。“阴阳,你先行一步吩咐下人把浣花院整理整理。” “浣花院?!爷要带……她回府。”这怎么成?她是一个小乞丐耶? “是的。” 云日初挣扎地挪挪身子。“我不要跟你回府啦!人家真的不会伺候人。” “那就让人来服侍你吧!”凌拨云一句话决定她的命运。 “嗄?!” 没有选择余地,云日初这个平凡女子竟然被“抢”,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太诡异了。 浣花溪上挽纱女,容颜胜雪伴君眠。 不知身是客来或是怜花人, 一朝梦醒, 杜鹃啼血五月天,无人问。 “这个没血没沼没心肝的死云云,一声不响地说走就走,太不把我放在眼中了。”她竟敢卷款潜逃。 “对呀!要私逃也不来打声招呼,好歹咱们这么爱护她,找到她人非揍一顿不成。” 两个气呼呼的女人在云家拍桌敲椅的,一致谴责不够义气的云日初,要走也该通知一声,她们好去“保护”她。 三从四德她们没读过,出嫁从夫当笑话、 “丫丫呀!是不是我们太纵容她?”云云居然没叫她一起走,没有一点姊妹情,还有她可爱的银子。 杜丫丫笑得很虚假。“欢欢,我好担心云云的安危,咱们去找找她吧!” “呃!好吗?咱们都是弱女子耶?”莫迎欢说得更虚伪,眼底闪着兴奋。 两个安静的男子同声发出咳嗽声。 “欢欢娘子,我们尚在新婚期间,不宜远行。”她又不安分了。 “丫丫,应夫人说得是,你们是弱女子,这种劳心劳力的粗事就交给鄙人去做吧。” “鄙人”很认命地甩甩绿竹棒。“是呀!各位。就交给丐帮吧!” 连祈风苦笑地接受来自两方的压力。 一方是怒视,一方是感激,他发誓解决了这件事后,定要卸下帮主重担去大漠隐居。 他被压榨得够久了,自从遇上小气财神莫迎欢及爱“逛”屋顶的杜丫丫,还有爱哭成性的云日初之后,他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第三章 浣花院花厅 位居天子脚下的江山是瑰丽多娇,美不胜收得如同受恩宠的妩媚佳人,娉婷妍美而多变。 威远侯爵府邸有七院十三阁,倚山傍水,集灵秀之总汇,占地之广不逊皇宫内院,各院各阁水谢相连,四季花卉隐于假山之中,和流水相互呼应。 十三阁楼住着皇上赏赐的众多美人儿,一人一阁鲜少往来,每隔一、两年就有一批失宠的姬妾被送出府,好容纳新进贡的异国美女。 鲜少有女人能在威远侯爵府待上两年,唯一的例外是玲戏阁的水玲珑,她在府中已待满三年余。 不过她并不受宠,凌拨云很少至玲珑阁过夜,三年来侍寝的次数不足十根指头,凭借的是她有一手好琴艺及出色的歌喉足以娱宾。 “爷,你还要放任十三皇子继续可笑的派人追杀你吗?” 凌拨云半眯着眼,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反正日子太清闲,陪皇弟打发打发时间吧!” “他愈来愈过份,连大内高手都敢收买,不再是小孩子争宠这么简单。”玉浮尘十分担忧兄弟闹墙之事会传进皇上耳中。 “哼!他不值得我用心思。”一个被宠坏、自以为是的皇子。 “明枪易躲,暗箭却是难防,这些年他耍弄心机而变得阴险,低估敌人是要不得的致命伤。” 打从爷七年前真实身份被披露之后,一夕之间就由将军之子荣升世子,后又因其聪明才智受皇上赏识,不到一年间封为侯爷。 当今圣上有二十一名皇子,除了嫡传太子必须受严格训练以接续大统外,以容贵纪所生的十三皇子最受宠爱。 但是爷抢走了他所有风光,满朝文武官员忙着巴结九王爷而冷落骄纵的十三皇子,他心生不满地找人发泄仍不甘心。 于是,他开始背着皇上做出一些伤害爷的事。 大概一直都未如愿,所以十三皇子便积怨成恨,不顾及手足之情,一次比一次残忍的用尽心机,只为除去比他优越的兄弟。 为抢皇位的兄弟反目不在少数,但为了面子而弑兄倒是少见。 “阴阳,你是不是算出我近日有劫难?”凌拨云淡漠地说着,恍若与己无关。 “爷,你想得太多了。”不愧是爷,一眼就看穿他未竟之语。 凌拨云状似无事地勾起唇角。“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看不开吗?” “我……”玉浮尘干笑地拉拉衣袖。“爷就不能稍微有人性点,倒叫我出了个糗。” “难为你了,阴阳。我这个主子不好伺候吧!”有个老爱幽冥路上闯的主子。 “至少比脾性阴晴不定的十三皇子好一点,我不贪心。”玉浮尘说得暗含埋怨,怪凌拨云太狂涓。 “别装委屈了,我又不是今日才认识你这只野生狐,你是不受礼教约束的聪明人,待在我和玄漠身边才不会让一群饥渴的女祸撕成碎片。” 玉浮尘笑得局促,连一旁冷眼旁观的玄漠都微露谈到几近看不见的薄笑。 威远侯爵府的人都深知他那张比女人还俊美的脸蛋,曾惹来多少姑娘家不要命的示爱方式,前仆后继地像失魂的鬼魅般在他四周游荡。 他被女人缠怕了,更忌惮她们急切近乎放浪的淫相,因此找了两尊罗汉来挡灾。 凌拨云和玄漠外表冷漠阴狠,一见便知是不好惹的人物,女人们心寒胆战得不敢靠近,即使他们同样的出色,长相不下俊美的玉浮尘。 也许他们有股天生霸气和浑身血腥味吓退了她们吧!毕竟术士练武不杀生,不若他们可以狠下心夺人命。 “爷,你非让我闹笑话不成吗?”玉浮尘头一转。 “玄漠,要我帮你算算姻缘吗?” 个性沉稳的玄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少多事。 “阴阳,你别吓玄漠了,小心他一剑挥掉你的项上脑袋。”凌拨云打趣地瞄瞄玄漠放在剑上的手。 玉浮尘故作害怕地抖抖身子。“哎呀!爷,我担心他公报私仇。” “噢,怎么说?”他配合地顺顺话,真想瞧瞧手底下两员大将如何自相残杀。 “前儿个玄漠红着脸向我示爱被拒,所以他恼羞成怒……唉!玄漠,别想杀人灭口好掩饰你的丑行呀!” 一个闪身,玉浮尘笑嘻嘻地避过玄漠恶狠狠的一剑,他飘逸的身影美如天上谪仙,迷炫了一干下人的眼。 唯独一脸冷厉的玄漠和看笑话的凌拨云不为所动,他们本身便是美男子。 “玉浮尘,你给我站住。” “玄漠,你当我是木头人儿等着挨刀子呀!好歹我也是有痛觉的人。”他真恼了耶! “是吗?我看你是蛇,滑溜溜得令人恶心。”玄漠啐了一口以示不屑。 “爷,他污辱我的清誉,我可是个活生生有温度的人,和冷血的蛇类可扯不上半点关系,你要帮我澄清。” 凌拨云狡狯一言。“我没跟你相好过,怎知你冷不冷?” “爷!你真邪恶。”玉浮尘见玄漠一剑使来,赶紧慌乱地一跳,差点撞到一位黄衫女子。 而玄漠的剑尖正巧对上那名女子。 紫绢捂着快吓掉的心口,一把银晃晃的长剑直指着她鼻头,原本端平的瓷盘就落在脚旁,碎成七、八片。 “玄……玄爷,我罪不致死吧!我一家老小还靠我在府里打工过日子呢!”她泫泪欲滴的盯着剑尖。 “失礼。”玄漠冷淡地收回剑,斜视了幸灾乐祸的玉浮尘一眼。“你会有报应的。” “我等着呢!玄爷。”玉浮尘故意抛个媚眼调戏他,不在乎因果报应这件事。 他自己就是个阴阳术士,算不出祸福吉凶,岂不笑掉人家的大牙? “好啦!别闹了。”凌拨云严峻的问起紫绢。“你的主子怎么了?” “侯爷,你去劝劝云姑娘,她动不动就掉眼泪,我听得心都碎了。”紫绢怕她哭化成水难交代。 不是她爱抱怨,而是浣花院的新娇客太厉害,一哭便是三个时辰不停歇,一边用膳一边拭泪,好不辛苦。 府里有七院十三阁,是仿皇宫内苑而筑,除却阁里的美人儿,每一院皆有其贵贱之分,有浣花院、琼花院、杏花院、芙蓉院、迎辇院、青鸾院和可梅院。 可梅院是下人们的居所,最小、最简陋,但比平民百姓的茅屋好上许多,不失大户人家的气派。 青鸾院和迎辇院是招待一般宾客的厢房,干净、简洁,面向一片青翠的山色,非常典雅。 杏花院和芙蓉院是玄漠和玉浮尘的居所,平常人不许往院里走动,尤其是女人更是止步,打扫、伺候的全是十五、六岁的侍童。 琼花是高贵圣洁的,因此琼花院只用来招待身份特殊的贵客,偶尔皇后和太子会来小住一、两日,里面的摆饰和皇宫相似,连把小梳子都得玉雕象牙刻的才行。 至于浣花院是凌拨云的私人禁地,没有通行令不得进出,是全府最大也最严肃的院落,四周种满参天高木不见花草,花厅后便是相连的两间王爷房和王妃房,书房更是拐个弯就到。 不过,此处却是距离正厅最远的一个院落。 “云姑娘还在哭?” “是的,侯爷。”紫绢恭敬地望着地上碎瓷片兴叹。 凌拨云隐隐一痛。“我去看看她。” 玉浮尘及时拦住他。 “爷,别让自己陷进去。”他的担心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其来有自。 爷太投入了,思绪正被一名陌生女子所牵动,这不是件好事,即使是出自他从不失误的卜卦所断。 “阴阳,你可以怀疑自己,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没那么大的魅力诱惑我。”凌拨云好笑地说道。 玉浮尘摇摇头轻叹。“倩之所以可怕是无形,定力愈强反而愈沉沦,皇上不会允许你与一名乞儿有白首之约。” “哈……你多虑了,她根本还没长大嘛!”但柔柔软软的触觉还在,他心神一悸。 他取笑自己未免太急躁,她八成只有才十三、四岁,要侍寝得再养两年才成,待会随便找个侍妾来温存一番,免得他禁欲太久蹂躏起小姑娘。 女人在床上的表现不都是那样,被动地等着他宠幸,谁都可以,无关美丑。 只不过美丽的女子较能引起男人的欲望,他的十三位侍妾皆是娇艳如花的天仙姿容,可是奇怪得很,没有一个人挑动得了他的心,连一丝丝波纹都不曾起。 “玄漠,你认为是我多虑了吗?”玉浮尘忧心仲仲地望着主子大笑离去的背影。 “你该相信自己的卦文,云姑娘不像外表一般单纯。”他唯一受不了的是她的哭功。 他微楞地低吟。“你说她是个城府深沉的女子?” “你被眼睛蒙住了,我的意思是她并没有迷上我们其中一人,反而以平常心对待。” 经玄漠一点化,玉浮尘豁然开悟,他怎么会忘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若非大智慧者,岂会不被他们表象所迷惑,和一般庸俗女子一样露出垂涎的痴述祥,巴不得粘在他们身上而不是一再地要求离开。 虽然她好哭些,但举止言行似出自名门之家,看来是他眼拙了。 龙藏于池非鲛,有朝一日必升天。风落于尘非难,光华显露无法隐。 好想家,她好想家。 她想念爹和娘,想念欢欢攒钱时的笑脸,想念丫丫不男不女的扮相,想念门口的老黄狗,想念庭后的玉兰花,想念养在小鱼池的乌龟王,想念她那充满怪味的药居。 她好想好想回家,待在这间华丽的囚室好无趣,那个一直问她“知道我是谁吗”的霸道男子太可恶,居然限制她的行动自由。 从来没有被关在房子的经验,所以云日初闷到以哭来打发时间。 “初儿,你到底要哭多久?” 初儿是谁?云日初不解地开口,“我要回家。” “你没有家,你是小乞儿,记得吗?”他不懂这儿有锦衣玉食有啥不好? “那我不要待在这里。”她换了个要求。 凌拨云凝住脾气,轻柔地托高她的下领,少了脏污的小肠出奇的清丽,他竟看呆了。 原来她是如此美丽,像朵不染尘土的玉蝉花,没有牡丹的娇艳,少了芍药的妖美,自成一格地绽放小小的花瓣,不与百花争宠。 难怪他以前总觉得侍妾们浓香呛鼻,一个月才找她们几次,原来是他独爱淡馨的缘故。 “你好美。” 美?!他在说谁? 云日初第一个念头是当他病了,抬起纤葱的柔荑覆在他额头试试是否发烫。 “你生病了?说的话古怪,我都听不懂。”她眼泪仍不住地往下落。 凌拨云轻轻握住她的小手亲吻。“你是美丽的女子,我的小玉蝉花。” “我美丽?”她心头跟着怪起来,他干么吮她的手指头? “是的,在我眼中。”他好想一口把她吃掉。 晶莹的泪珠对凌拨云而言是甘醇的琼汁,他亲昵地低头舔吻入口腔,再三的回味仍不知足。 不经人事的云日初僵直了身子,她不懂害羞为何物,只觉得很尴尬,他居然用湿粘粘的舌头帮她洗脸,好像家门口那只谄媚的老黄狗,惊得她把泪收回去,半滴都不愿流。 “咦!你怎么把甘泉封住了?我尝得正起劲呢!” 好可惜,待会再弄哭她好了。 “我……我不是山泉啦!你去找别人。”讨厌,喝人家的泪。 凌拨云轻笑地含住她左眼尾一颗尚未成形的甜液。 “不行,她们没你可口。” “我是人又不是食物,你可不能乱咬,我真的很怕痛。”因他的亲近,云日初瑟缩了一下。 她不懂心脉为何跳如雨豆,当自己怕他咬她而紧张得心跳加快。 “你说了好几遍,我已记在脑子里。”他近乎轻佻地要摸她光滑的颈项。 好在玄漠和阴阳不在这里,不然地上会有两双凸眼珠可拾。 在他们眼中严厉精锐的主子此时已不复稳重,有些吊儿郎当地调戏他向来不齿的女人,而且一副还乐在其中的模样,有失皇族身份。 “呃,你不要一直靠过来,我会被你压扁的。”云日初直往后退,跌坐在绣床上。 “这听起来像是邀请,我们来试试会不会压扁你。” 凌拨云欺上身,恶棍似地贴着她的脸细喃。 云日初的头往后仰。“不要啦!你那么高大一定很重,我会死的。” “我好看吗?” “嗄?!”她一怔,接着很专注地直视他。“还不错啦!和尉堡主、应庄主、连大哥一样好看。” 像打破了醋坛子,原本温和的凌拨云变得阴惊狂狷,双手用力地抓住她薄弱的细肩,眼底冒着火,全然不顾她的疼痛。 “谁是尉堡主?哪个又是该死的应庄主?”一个乞丐头来捣蛋还不够吗? 疼呀!可是斗大的泪硬是留在她眼眶内。“你…… 你不知道他们吗?他们很有名的。” “有名个屁,我一个也不认识。”凌拨云气得口出秽言,恨她老吐出他不熟悉的人名。 “你……你好凶,我不要跟你说话。” “我凶……”他在她眼底看见自己的倒影,猛然住口地低咒几句,“我捏疼你了?” 他是会凶残冷酷的对付敌人,可是这一刻他恨透了这一份特质,竟将它完全用在她身上,忘了她不过是娇弱的姑娘家,怎受得住他的残酷。 从她的眼中,他看到一个恶魔,张牙舞爪地逼迫一位认识不到五个时辰的姑娘家。 他是恶魔。 “当然疼了,你好用力地掐我,骨头都快碎了。” 她是夸大些,但是疼嘛! 一股自责油然而生。“我帮你瞧瞧伤着了没?”凌拨云作势要掀开她的外衣。 “不……不必了。”云日初赶紧拉拢衣物向后移了一寸。“你不可以乱看我的身体。”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凌拨云懊恼地拨拨头,他是怎么搞的?大男人居然使起小性子,像个要不到糖吃就大闹的孩童。 吐了口气,他抚抚她细嫩的脸颊,似安抚又似在道歉,口气和缓了些,但眼底仍有残存的妒意。 “告诉我,尉堡主和应庄主是如何有名。”他要命玄漠去杀了他们。 云日初嘴干地抿了抿。“你真的不认识他们?” “真的。”但他很快就会认识。 他正考虑弄本武林诺将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全登录在上,免得她一开口就“你不认识他吗?他很有名耶。” “绝情剑尉天栩是恨天堡堡主呀!别离剑应嘲风是冷月山庄的庄主,他们都很有钱。”她画蛇添足的加一句。 很有钱?凌拨云投以怪异的一瞥。“你和他们的交情都很好?” “好?”云日初偏过头思索了片刻。“应该不坏吧!至少不像他们的妻子那样会吼我。” “他们成亲了?”吼她?这些女人真该受教训。 不懂他在高兴什么的云日初轻顿首。“他们娶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嘛!” “那她们还吼你。”他内心感觉很复杂,既是释怀的喜悦偏又沉着脸。 “人家……人家爱哭嘛!”她不好意思红了脸。“丫丫和欢欢被我哭烦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在,不然不会成为扬州三奇之一,被当成“名胜”取笑。 听爹娘提及,她刚出生那年是完全不哭的,他们还以为宝贝女儿是天生残疾,一辈子说不得话的哑巴。 后来有个很皮的小孩子朝她嘴里丢碾碎的辣椒未,她才受不了大哭,一哭就哭到十七岁,自此就没停过。 结果,她和那个顽皮的小孩结成莫逆之交,成天听着欢欢喊银子真可爱。 “姑娘家爱哭是天性,我不怕烦,你继续哭吧!” 他等着品尝甘液呢。 “我……我才不要,人……人家要戒哭。”咦!她眼泪居然不流了? “你哭泣的模样很讨喜,何必戒呢!”凌拨云倒觉得她的哭声很可爱,像春天出生的小猫。 她有些生气地抓抓手指。“你在嘲笑我是不是?” 好坏的人。 “不是。”他为之失笑。“人有七情六欲,不应该被压抑。”他该怎么弄哭她呢? “你干么笑得一脸奸诈,想算计我?”和欢欢要钱时的模样好像。 凌拨云顿时乍青乍白了脸。“我奸诈?”他自信没露出一点馅。 “我警告你喔!不要再像老黄狗一样猛洗我的脸,这样很脏的。”她娘不许她和狗狗玩。 “警告?老黄狗?洗脸?”心绪像掺了五味的凌拨云,五官变得狰狞。 “你没事吧!”他脸色好难看。 云日初用心的观察,生怕他突然得了怪病,医书上常有些病症在发作前即是如此。 “初儿,你几岁了?” 嗄?!叫她?云日初吸着嘴,“十七。还有我叫云日初不是初儿,你喊错了。” 初、猪,不好听,耳背的人会听成猪儿,她才不当小猪呢! “我没喊错,初儿是我专属的小名。”凌拨云霸道地烙下印记。 她拼命地摇晃小脑袋。“不要啦!好难听,人家都叫我云云。” “云?那不是你的姓?”怪哉,她叫自己名字干什么? “云云比较好听嘛!”至少比小猪猪、小鹿鹿好听。 小孩子口齿不清晰,老是把日念成鹿,韧改成猪,她被嘲笑了好些年。 “初儿,以后你就跟着我,我来照顾你一生。”他仍不改初衷的叫她初儿。 “我不要。” “你敢说不要?” “我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跟着你?”她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噢!非亲非故?”凌拨云邪魅地一笑。 “你……你笑得好怪,我……唔……唔……” 云日初双手猛推他结实的胸口,不了解他干么贴住她的唇,还很恶心地用舌头橇开她的牙齿,吸住她逃不掉的舌瓣。 他……他好可怕,软软的舌头一直动个不停,她快喘不过气来。 好想哭,可是…… 哭不出来?! “傻初儿,用鼻子呼吸。”他笑着渡一口真气给她,怜惜她的生涩。 她的生涩满足他大男人独占的心态,一尝便知是个不经人事的处子。 这些年来,父皇赏赐他不少美女暖床,其中虽不乏处子之身的女子,但是在入府前,她们或多或少学习过取悦男人的方法,因此显得老练,不用他教。 他并不是重欲的男人,只是碍于皇命难违,不想落人话柄的全盘接收。 毕竟他是男人,有基本的男性需求,要了她们可以满足身体的欲望,又能顺应圣恩,免得十三皇弟老是找借口编派他的不是。 女人对他而言不是赏赐,反而是负担。 每年他都想尽办法把一个个贪恋高贵的姬妾送人,重新接纳父皇赐给他的美女,实在很伤神。 “你对我……你怎么可以……可以吐我口水?”云日初气呼呼的嘟着嘴。 凌拨云闻言,笑不可支地搂住她的腰。“你太可爱了,我要你当我的女人。” 云日初才刚要摇头,他一个滚烫的热吻就落下。 “不许你反对,我说了算。”这下有“亲”有故了吧! “你是可恶的大土匪,强抢民女是有罪的,你太目无王法。”她还不至于听不出他霸道的宣示。 “你不知道王法是我家制定的吗?”他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你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呀!竟敢大言不惭地说王法是你家编制,我才不要待在这里。” 凌拨云眼神显得迷惑。“我是谁?” “喂!你别吓我,哪有人不清楚自己是谁。”她哪知道他是谁。 “我是问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就是皇亲国戚,天下人皆知。 云日初当他中了邪。“你要去庙里我师父收收魂,道士也收妖的。” “初儿!”他低吼。 “你又没告诉我你是谁。”她嘀嘀咕咕地说着自以为“小声”的话。 “你不知道我是谁?”他骤然提高音量,一副震惊的模样。 从云端往下跌的滋味,相当不好受! 凌拨云不认为自视过高,而是理所当然觉得有人会告诉她,或者是她本来就该明了他的身份。 谁知…… “凌,拔云见日的拨云两字,凌拨云便是我.你今生的依靠。” “你又不是我丈夫,我干么要倚靠你?”她未来相公是杨广琛,一个老气横生的小书呆。 “这容易解决,我收你为妾不就得了。”不差她一人,反正她挺讨他喜欢。 “你……你欺人太甚,我放着正室不做跑来当你的妻妾,我又不是笨蛋。” 凌拨云眼一沉,口气十分寒冽。“看不出你的心机这么深沉,竟妄想当我的元配夫人?” “你有病呀!谁要当你的元配夫人,我可是杨家未过门的媳妇耶。” 一时间,四周气流顿然凝结成霜,凌拨云深喑的黑瞳闪着森冷的寒光。 第四章 “你……订……亲……了?” 寒冽刺骨如冷潭阴厉般的声音发自凌拨云的口中,两抹燃烧的火光在他眼底跳跃,似阴间的幽冥手握夺魂铃,一步一步逼向那将亡命的生者。 他的心口被挖了个洞,沁沁而出的不是他鲜红的血液,而是他暴怒下衍生的魍魉。 上苍命定中的伴侣,谁敢来抢。 他觉得被戏弄,一股强大的不满奔涌而出,属于他的女子竟已是他人未过门的妻子? 但随后而来的是更大的失落感和恐慌,她是别人的未婚妻,也就是说他随时有可能失去她,这个让他心动的女子。 这种掌握不住的感受叫他不安。 “你在生气吗?” 凌拨云差点没跳起来咆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生气?”他气自己为她动心。 “两眼。”不怕死的云日初指指双眸。 见惯了尉天栩和应嘲风被好友惹怒的眼色,她丝毫不畏惧夹杂着烈焰的怒火,眼睛膛得像牛目的凌拨云。男人特别爱生气嘛! 欢欢说生气的男人像狮子,只要吼两声就没事了,用不着介意,反正怪人多如羊毛,不在乎多一个。 不过,她身边也没出现过正常人,个个古里古怪。 “初儿,你真的和人订亲了?”一个乞儿?他怀疑起她话中的真实性。 “是呀!”这种事瞒不了人。 “什么时候?” “嗄?”云日初板起手指头数。“我满周岁那年吧!杨伯母刚怀孕。” 指腹为婚。凌拨云挑高剑眉问:“那对方小你一岁喽?”小毛头一个,不足为患。 “对呀!可是他好老成哦!我爹都没他沉闷,所以我才离家出……”走。她赶紧捂着嘴。 她并不讨厌杨广琛,而是不想太早出阁,宁波距扬州城路途遥远,嫁了人便不能常常回来探望一干亲友,日子一定很无聊。 欢欢和丫丫觅到好夫婿,她为她们高兴。 但是爹拿她们为例要她提早出阁,她抗拒的心理不由自主的泛开,她想多自由几年钻研药理,因此选择离家这条路以抒心中不平。 如果没有意外,她还是会嫁入杨家,当个“闲妻凉母”混日子吧! “你逃婚?”他的心情突然变好了。 “才……才不是呢!我有留书……”云日初愈说愈心虚。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跟着一个小鬼成不了气候,我会教你做女人的乐趣。”凌拨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一展雄风。 十来岁的小毛头在他眼中不足为惧,很容易就可以摆平。 “谁要你教,你太自以为是,杨广琛是个好人,不像你这么坏。”她不喜欢他暗示性的语气。 人不是货物可以私下买售。 “很好。”他冷冷地扬起上唇。“他住在哪里,做何营生?” “你想干么?” “杀了他。” 云日初心一惊。“他和你无冤无仇,杀他又没好处可得,你太坏心了。” 好处就是你,小笨蛋。“他是乞丐?” “不是。”她闷闷地回道。 “行商?” 云日初摇摇头,“不是。” “江湖人?” “不是。” 凌拨云不满意她简单的回答。“那他是干什么吃喝,神仙吗?” “他是读书人啦!要是神仙早升天了。”他真烦,问个没完。 “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不会带给你幸福的,早日变节投入我怀抱。”他邪笑地吻吻她的发丝。 “想得美,我宁可削发当个尼姑,也好过当人家的妾。”一点地位都没有。 她连正室都快不想当了,岂会想不开当人家的妾室? “你很贪心嘛,初儿。是不是要我把元配之位许给你?”她挺狡猾的。 他考虑过给她个正式名分,毕竟能得他喜爱的女子并不多,用来留住她倒是个办法,反正多妻多妾人之常情。 若是父皇指婚某官家千金,到时再依进门前后排大小,娶妻只为繁衍后代,人数多寡端看他的心意如何,也许过个一年半载他就会厌倦她的陪伴。 但他心里很清楚,此刻,他要她。 “不要叫我初儿,我只想离开这里,你少把人心弄得那么丑恶好不好?我不是爱慕虚荣的姑娘,而且……我家很有钱。”云日初说得很委屈。 他不快地搂紧她。“动不动就说要离开,我待你不好吗?” 凌拨云指指一屋子的珠宝、首饰和上等衣料。 “哪里好了?你们这里规矩好多,不许人话多、不许人自由走动,丫环比客人凶,还管东管西地嫌我不够漂亮,长得丑碍着谁的眼了? “我不是笼中鸟,关在以黄金打造的笼中就会快乐,我爹都没限制我交友的自由,爱到哪儿玩就到哪儿玩。” “紫绢没好好伺候你?”放肆的丫环,他绝不轻饶。 她有些黯然。“还好啦!只是嫌我哭太久。” 长到十七岁,头一回有人指着她鼻头骂祸水,心里头难免不好受。 那个名叫紫绢的丫环摆明瞧不起她,以外表来评论一个人的价值,当她真是贪慕富贵,意欲攀上枝头做凤凰的乞儿。 人总是太肤浅,她为天下贫苦人家叫屈。 而且她长相如何是她自己的事,何需外人来评断,她的亲朋好友可没嫌过,却叫个貌美的丫环来嫌弃,惹得她泪流不止。 她生来就是千金小姐命,哪受过这等对待? “放心,初儿,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凌拨云柔声道:“你想我怎么惩罚她?” 善良的云日初微微一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少小题大做。” “让主子不高兴便是大不讳,仁慈只会纵容他们的恶行,我命人鞭她十杖好了。” “十杖?!”那不死人了。她急忙说项,“我是客人又不是主子,你不能那么残忍。” 凌拨云不爱听她刻意疏远的语气,突显她是外人的形象。“二十杖。” “你……你太过分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存心让人家内疚是不是?” “严苛厉刑才不叫下人爬到主子头上,这是府里的规矩。”他向来不善待枉顾本分的人。 “那是你不懂以心服人,人家欢欢不花一毛钱就有一群人肯誓死追随她,她很厉害。”当然大部份是典当为奴仆,自然无薪可领。 凌拨云眉一皱。“欢欢又是哪号人物?”瞧她说得眉飞眼笑,怪不是滋味。 “你不知道吗?” 这句话已成为云日初的口头禅。 “初儿,不要惹我发火。”他听腻了这句轻蔑的话。 “小气财神莫迎欢呐!她是扬州首富哦!你到扬州城随便抓个人问,他就可以说上三天三夜。”欢欢很有名。 莫迎欢?! 好熟悉的人名,他好像在哪儿听人说起,一时之间倒是想不着。 不过,真的很熟,常常传入耳里。 “前不久才嫁给别离剑应嘲风为妻,她的财富多得可敌国,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 女人。“嗟!一个女人有何作为,还不是仰赖父兄、夫婿:“他压根不信女人能闯出一番事业。 云日初掀掀眼睫。“你小心点喔!别让欢欢知晓你瞧不起女人,不然你会倾家荡产、身无分文。” 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好心劝告,可是有人偏偏不领情。 “初儿,你真关心我呵!一个女人还难不倒我。” 他一点也不担心,只是个女人而已。 “随你,等你当了乞丐,我会拜托连大哥多照顾你。”说大话。 她可预见他的下场有多凄凉,没人逃得过欢欢可怕的敛财法。 “你是九王爷,当今圣上的皇子?” 难得“放”出来透透气,突来的讯息叫云日初错愕不已,他居然是个龙子,那他一定很有钱。 咦!她怎么受欢欢影响,开口闭口只想到银子? “合上你的嘴,我看到蚊子在附近绕了。”唉!她缺水吗? 真是奇怪,她在侍女面前会落泪,看到阴阳或玄漠一样止不往泪水,可是一瞧见他便收起泪珠。 “你又嘲笑我,人家没见过侯爷嘛!惊讶是自然反应。”她语气中有些撒娇意味。 “决定当我的女人,不走了?”凌拨云居高临下地审视她不甘的表情。 她一嗔。“你好无聊,每天都说这话题不累吗?我的答案不变。” “侯爷夫人身份显赫,平民百姓都得向你打躬作揖,如此威风尊贵,为何你仍如此顽固?”他恼她的固执。 “我不是侯爷夫人,走在扬州城街上,平民百姓同样退避三舍,有什么好威风。”他们都被她的哭声震退得无影无踪。 “真该说你与众不同还是说冥顽不化?我已经为你打破不少自律了。”凌拨云无奈地摇头。 相处了数日,他始终打不进她的心房。 初儿外表看起来柔弱如柳,禁不起风雨吹淋,可是骨子里坚硬似石,不轻易妥协,坚持他认为不值一握的原则,宛如傲梅。 他承认太轻忽女人的决心,以为她们要的是富裕的物质享受,可她偏是异数,改变了他鄙视女子的观点。 “侯门深似海,深闺多怨妇。我最讨厌和人争来抢去,不想沦为弃妇。”皇室宗亲妻妾必多,她何苦落个心碎。 “要是我独宠你一人呢?”他懂她的心意。 云日初轻叹了一口气。“你老是绕着这因子转,我是有婚约的人,与你不可能有结果。” 他对她的眷宠她看在眼里,感慨在心中,他一意孤行地视她为禁脔,不断以利相诱,她实在快吃不消了。 她是个普通、平凡的姑娘家,追求的不外是一份真诚的感情,像好友们一样拥有一个爱她的男人,如此便心愿足矣! 人只有一颗心,岂能容下十余份爱,所以她才想离家散散心,不愿太早嫁入杨家。 他和杨广琛大体来说是同一类人,杨家和云家是世交,不至于会明目张胆地广纳妻妾,多少还会顾忌着两家的交情。 而他,唉!她不想将心葬在他身上。 “初儿,不要逼我杀了那小子,你是我的女人。” 凌拨云眼露凶光。 “你好奇怪喔!你不是已经有很多女人了,为何执着于我?”她没有嫉妒的资格,只是心口有点闷。 王孙贵族本是如此,她不该惊讶。 “哪个碎嘴的丫环在你面前嚼舌根,我撕了她的嘴。”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十三位姬妾的存在。 又来了,脾气真坏。云日初睨了他一眼,“上回紫绢差点被打死,你不要害我难做人了。” 大伙儿不敢当面谈开,背地里流言不竭,累她平白背负恶名。 “哼!丫环有丫环的本份,谁准她们谈论主子的闲事,全都该死。”话多就剪了舌根。 云日初用狐疑的眼神斜睇他。“你在紧张什么?像你们这种人不都时兴养妾自娱吗?” “说明白,我们这种人又如何?”别一竿子打翻全船人。 他的侍妾全是父皇赏赐,他能不收吗? “你干么吹胡子瞪眼,我有说错吗?养妾狎妓是贵族最盛行的兴趣,你不就有十几个妾室?” 凌拨云感到面子有些挂不住。“侍妾和妾室不同,自从你入府后,我就没再碰过她们。” 头一日,他曾到玲珑阁找水玲珑欲宣泄欲望,但一瞧见她身侧的侍女紫玉,便想起她的孪生妹妹紫绢正伺候着初儿,因此打消了念头,听了首曲子即离去。 他还记得水玲珑苦苦哀求他多待一下,脸上表情是多么哀戚,看来她该离府的时候到了。 他绝不允许侍妾爱上他,嫉妒的女人往往不理智,让府内不平静,破坏他定下的和谐。 因此,他不爱女人,也不偏宠其中之一。 “那关我什么事?她们又不是我的侍妾。”他真是风流、滥情。 “初儿,我闻到你身上的酸味了。”凌拨云笑得很得意,初儿她终于有些在意他了。 “你……你胡说!”云日初双颊染上微红。“你嗅觉出了毛病。” 凌拨云大笑地拨拔她及肩的流苏彩缎,“有没有胡说,问你的心。” “我……我不要理你了啦!讨厌鬼。”头一甩,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她不喜欢自个别扭的心态,明明不该和他搅和太深,偏偏又脱不了身,把自己搞得心头乱糟糟,进退都为难。 “我理你呀!小初儿。”他神情愉快地大步一迈即跟上她的步伐。 玉浮尘远远看着他们在花间追逐,不太想当那个破坏气氛的人,可是人生总会出现遗憾,人选是…… “玄漠,你去告诉爷。” “阴阳先生,我不是你手中用来卜卦的铜板,你请。”玄漠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横睨一眼。“怎么,不连名带姓唤我?”不习惯,这个人太老好。 “我尊敬你。” “喝!你几时学会说笑了?我真是小看你。”还好他早膳未食,不然全浪费光了。 “你打算等爷发现,我们再说吗?”他不会当滚石,滚走爷难能可贵的笑容。 死玄漠,真卑鄙。“我认了。” 一言以蔽之,玉浮尘举起罪恶的左脚跨出。 “爷,玄漠有事要禀告。”将他一军,玉浮尘的唇角有抹诡笑。 “玉、浮、尘”玄漠咬牙切齿地瞪向他。 好美妙的推诿。“不叫我阴阳先生了?”尊敬呢?也一并消失了吗? “你……哼!阴险。” 正在逗弄云日初哭的凌拨云收起笑意,眼神凌厉地射向互相推拉的两人,眼底的责备不言可明。 “有话快说,不要像个娘儿们。” 玉浮尘清清痰、正正色。“爷,属下们来报,北边村子有一群行踪诡异的江湖人士骚扰百姓生计。” “嗯!继续。”凌拨云漠不关心地玩弄云日初的垂肩发瓣。 “我们怀疑他们是十三皇子的爪牙,已派人密切监视中。”玄漠这死小子,杵在那当石柱呀! “查清楚是哪些人聚众扰民。” “是的,爷。”玉浮尘等着下文。 凌拨云不耐烦地问一句。“还有事?” “爷,你不亲自率队去围剿,他们在似的封地作乱呐!”人、财皆夺。 以往只要有人敢在爷的封邑中为乱,糟蹋老百姓的田产,爷总是二话不说地率领紫骑军攻他个措手不及,无人敢嚣张。 可这会爷冷了心,不再以社稷为重,颇叫他意外。 人家说红颜祸国,虽云姑娘的姿色勉勉强强算是一位红颜,但是离祸国的天仙丽容还差上一大截,真不知爷迷上她哪一点。 十三群芳随便挑一个都比她美上数倍,怎么爷的眼睛专挑最不起眼的那位呢? 他鬼迷了心窍不成? “明阳,你刚才不是在怀疑他们是十三皇弟的手下,咱们先按兵不动,守株待‘弟’。”凌拨云说得云谈风轻。 玉浮尘恍然大悟,原来是不想打草惊蛇。 “打搅一下,你们说北边的村子,是不是指鼓山村呀?”云日初若有所思地问上一句。 崔老伯把粮食运进村了吗?没饿着老弱妇孺吧? 玉浮尘头斜了一下。“你从鼓山村来?” “不是。” “那么姑娘为何问起鼓山村?”她的来历颇为可疑,该不会是十三皇子派来卧底的奸细? 他瞧人的眼神好怪。云日初强自镇定地说:“我在路上曾遇见一位可怜的崔老伯,偷跑出村子买粮食,他就住在鼓山村呀!” “噢!原来如此。”是他多疑了。 “玉姊姊,你说的村落是鼓山村吧?” 玉姊姊?! 在场的人当场一怔,表情变得十分扭曲,似在强忍什么痛苦。 “初儿,他……他不是玉姊姊。”天呀!不能笑,否则威仪会尽失。 玄漠脸上有可疑的肌肉浮动,好像绷得很紧。 “喔!你不是姓玉呀!夏儿明明说最美丽的那位穿着一袭白衣,难道是我搞错对象了?”好美哦,美得叫人汗颜。 古人说眉弯似黛,明眸如潭映月,雪腮宛若初梅微绽,玉般洁亮的贝齿,两道睫毛长如小瀑,嘴巴抿抿的好像九月的樱桃,煞是迷人。 女子长如她那么高挑匀称,再镶上如花的美貌,多少男子为之失魂,比仙女还漂亮。 “咳”……咳!他是姓玉没错,但不是……姊姊。” 凌拨云别得好辛苦。 姊姊?!亏她想得到,迷糊蛋一个。 “什么,那他是太监喽!”好可惜哦! 这下玄漠真的忍不住,当场爆出惊人的笑声,随后凌拨云扬起爽朗的大笑,为她的“发现”感到无比快意。 而“太监”玉浮尘涨红了一张美颜,有口难言地僵硬着肩头,不敢相信有人目盲至此。 他穿着男装耶!竟有人认错。 “玉姊姊……不,玉大哥……也不对,玉公公,你真的好美哦!我要是有你的一半漂亮就好了。” 凌拨云笑得捧着腹揉乱她的发。“初……初儿,你这样已经很漂亮了,不用羡慕他。” “你们到底在笑什么,我不能称赞他貌美如花吗?” 干么?笑得莫名其妙。 “阴阳,你自己向她解释,我肚子痛。”笑到发疼。 玉浮尘是个孤儿,十岁那年被神算子收为入门弟子,跟着师父修炼道法,成为能知天命的阴阳术士。 修行十分艰苦,如同苦行僧,不能沾女色,必须维持童子之身,因此他尽可能远离脂粉圈,很怕出色的容貌引来事端。 “云姑娘,在下像太监吗?”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竟被形容成不能人道的太监。 “你……不是太……太监?”云日初问得小心翼翼,还一面斜瞄其他两人的反应。 “我是如假包换的男人,要验明正身吗?”说着,玉浮尘假意要打开衣衫。 首先发难的不是兴味十足的云日初,而是醋意横生的凌拨云。 “阴阳,你给我穿好衣服。”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初儿,不许看。” “看看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他真是女扮男装。”她没多少机会看男人的身体。 画虎不成反类犬。玉浮尘觉得他掀衣戏弄是自取其辱的行为。 瞧她说的是哪话,女扮男装?!太诋毁自己的男性自尊。 “不用,我可以证明他是男人。”他凌拨云若让他的女人“看”到别的男人身体,他就杀了那个男人。 “你看过了?”云日初脸上明写着“好不好看”。 “呃!当……当然。”她的眼神好暧昧,男人看男人天经地义。 “我也想看看他里面和外面是不是一样漂亮。”也许他真是女人。 现场三个男人误解她的天真,有人喷口水,有人梗住气,有人瞪大了眼。 “想看男人回房去,我让你看个够。”凌拨云一个怒视横扫,令玉浮尘“羞愧”的低下头。 “可是无从比较……”穴道方位的不同。“我说错了什么,你们干么横眉竖眼的?” 云日初用很单纯的心研究穴位,不解他们一副惊世骇俗的模样所为何来,学武之人应该知道人体穴位的重要性,绝不可轻忽。 “爷,你还没让她侍寝吗?”若她早解人事就不会想找人“比较”了。 “不干你的事,阴阳。”他是该让她蜕变成女人,免得她爬墙。 “我是好意呀,万一她半夜爬上床破了我的童子身……”好验明正身。 凌拨云冷笑的重拍他的背。“那你先看好风水,等死。” “重色轻友。”他边咳边吐出这四个字。 “你嫌不够重吗?我非常乐意奉送几掌。”敢说他迷女色,找死! 玉浮尘飞快地闪闪身。“免了,爷。我最近身子比较虚,不堪一击。” 最爱找人练习医术的云日初一听,喜孜孜地想跑到他面前献宝,但手臂陡地被揪紧。 “别拉着我,让我帮玉大哥把把脉。” “凭你?”凌拨云不太信服地斜睨她。“你叫他玉大哥却老是喊我喂,是不是有失公允?” “你又没他漂亮……好哀怨的琴声。” 一阵缥缈的凄凉琴音传来,打断云日初的喳呼声,令她眼泪不自主地盈满眶,但她硬是不让它流下来: “哭吧!初儿。”凌拨云鼓励她痛哭出声、 爷有病呀!玄漠和玉浮尘不安地想着。 平常云姑娘哭得还不够痛快吗? “不……不要,你又会像狗一样的舔我。” 他脸一哂。“是吻。” 旁边有小小的嗤笑声传出。 云日初希翼地拉起凌拨云的手心。“我们去听曲好不好?” “你喜欢听曲?” “嗯!” “好吧!” 为了满足她入府以来唯一的要求,他拥着她的肩朝琴音来处走去,留下不知所措的两人。 “爷有没有搞错,他要带云姑娘去玲珑阁?”那是他的侍妾呐! “爷昏头了。”玄漠难得批评一句。 “咱们还是跟上去看热闹,瞧爷反常到什么地步……唉!动作真快。” 摸摸鼻子,俊美的玉浮尘潇洒地施展轻功,赶上先行一步的玄漠。 第五章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匝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言还说。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日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 念武陵人远,烟销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幽幽邈邈的凄楚琴音,伴随着一句句低吟的浅唱,江南女子的呢哝软调点出女子寂寞的心事,悲愁苦恨随着琴音宣泄。 雨洗梨花,泪痕犹在,风吹柳絮,愁思成团呀! 缀着琉璃灯饰的阁楼回廊上,淡淡的秋风飘落几片黄叶,朱漆栏杆边摆了一把琴。 十指纤纤的抚琴人儿面露哀愁,风干的泪渍引人怜爱,她不断地拨弄琴弦,借着悠扬的歌声传达她心中的爱恋与思念。 良人无心,独守空阁终宵,此生与幸福绝缘。 “小姐,休息一下,我换个香来。” 琴音方歇,一张绝丽的容颜微抬,柔媚地掀掀略带愁意的红唇。 “紫玉,别忙和,燃了檀香无人闻,玲珑阁里冷冷清清,只有琴音为伴。” 盼着君来,本以为可两情缱绻一番,以解多日相思之苦,以身体抚慰他来日的辛劳。 谁知这个拥抱、亲吻都无,他匆匆听完一首曲子便离去,无视她百般深情的哀求,拂袖绝尘而去,好不狠心。 以色传人是女人的悲哀,而她也只有美貌而已。 “小姐,你别难过了,爷不会忘了你。”紫玉掀开狻猊形的香炉盖,重新添了香料。 水玲珑苦笑地自嘲。“他身边来来去去的美人多如繁星,哪会记着渺小的我。” “小姐,紫玉嘴笨不会安慰人,你要看开些。”她只不过是个丫环,哪能帮上啥忙。 “说来容易,心却不由己,女人总是痴傻地眷恋无心的男子,是我的命吧!” 明知他爱不得,偏偏往死胡同钻,以为他终将有心,原来是自欺欺人。 她原本是官家千金,因爹爹一时起贪念犯了国法,全家成了戴罪之身,幸好皇上仁慈宽恕了一干女眷、仆从,将她赏给九王爷。 一进威远侯爵府已三年了,她由充满撞憬的十六岁少女,转变为落落寡欢的沧桑少妇。 其中的辛酸不足以道外人知。 幸好她有一副好歌喉及精湛的琴艺,尚能留在府里弹琴娱宾,以期盼他少得可怜的宠幸,安慰自己不再温热的心。 爱他是苦,不爱却是个难字,她仍残存着一丝希望,盼他怜惜。 “紫绢的身子好些了吧!” “谢谢小姐关心,紫绢的伤已无大碍,再躺个两、三日便可下床。”她心疼妹子受罚。 紫玉和紫绢虽是孪生姊妹,但个性却南辕北辙。 紫玉温柔可人、善解人意,从不说主子的不是,安静地服侍自己的主子,绝不敢有半分不敬。 而紫绢恰好相反,她自视有些美貌,常常瞧不起姿色平庸的主子,直率的性子不懂谦卑,因此惹来这一顿皮肉之苦。 “爷这些日子都陪着浣花院的新娇客,怕是要娶妻了。”水玲珑心口微酸。 她不求名份,只愿长侍君侧。 倏地,一抹身影蹒珊而来,“小姐,你没瞧见云姑娘多受爷的宠爱,她的姿色尚不及你的一半呢!”紫绢为水玲珑抱不平。 “紫绢,你怎么下床了,伤口结痂了吗?”忧心的紫玉赶紧去扶她。 “姊,你别大惊小怪,挨几个鞭子不算什么。”只是皮开肉绽罢了。 “不好好躺着休息,以后会留下难看的疤。”这么大的人还不懂照顾自己。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是丫头命,长得好看给谁瞧。” 紫绢的一句话刺痛了水玲珑的心。 空有美貌却留不住良人的心,长得再美有什么用?不如他房中的一盏灯,能夜夜伴他入眠。 “紫绢,别抱怨了,小心伤了小姐的心。”紫玉扯扯她的手提醒。 紫绢原本和姊姊紫玉是水玲珑的侍女,后来浣花院缺了个丫环才从玲珑阁抽调。 管事本意是要温柔的紫玉去服侍新主子,可是被想做凤凰梦的紫绢抢去做,以为进了禁地浣花院可以和凌拨云日久生情,进而飞上枝头享受荣华富贵。 一见到乞儿打扮的云日初便百般挑剔、数落,不愿尽心服侍而敷衍了事。 见着云日初的平凡长相,紫绢对自己的容貌更有自信,摆出一张和善的脸孔装好人,借故进花厅接近凌拨云,期望受到青睐。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因为云日初无心的一句话,不仅打断她的凤凰梦,也打出她一股不甘心的怨恨。 “云姑娘样样都不如小姐,不知道爷是瞧上她哪一点,我真替小姐不值。”简直是牡丹和野花之别嘛! “好了,紫绢。你别再说主子的不是,要是让爷听见了,少不得又得挨上几板子。”她老是学不乖。 “哼!爷现在被云姑娘迷得晕头转向,根本不会到玲珑阁来,我才不怕呢!” 紫玉真怕妹子又闯祸。“回房躺躺吧!饭可以多吃,话少讲些。” 祸从口出的道理她尚明白个一、二。 “不要啦!姊,人家躺了好几天,都快发霉了。” 两人推拒中,紫绢的背轻轻一扯,仍感到有些痛。 入府三年来,她见识过爷的残酷,但从未亲身体会过,这回算是在阴沟栽了个跟头。 她很不甘心挨罚,那个云姑娘本来就长得不出色,整天泪眼汪汪得像个迷路的小狗,说说实话也不行吗?一状就告到爷跟前,真会装模作样。 “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长记海棠开后,正伤春时节。酒阑歌罢玉尊空,青缸暗明灭、魂梦不堪幽怨,更一声啼鸩。” 指尖滑动,琴韵再起,水玲珑以琴自娱,驱散心头淡淡的愁绪,清柔的歌声抚慰滴血的魂魄,她已无力承受生命中的痛。 丫环的饶舌只会乱她的心智,听他的风流韵事是一种撕心的折磨,而她却是百花中一朵即将凋零的牡丹。 花有心,人无意,不待风雨便因少了呵护而枯萎。 “小姐,你的琴艺再高超、弹得再美妙,没人欣赏也是枉然,何不想个办法留住爷的心。” 水玲珑苦涩一唱。“紫绢,你、我同时入府,何时见过爷有心。” “爷当然有心,他对云姑娘百般讨好,听说她进府至今已七日,爷尚未召她侍寝呢!小姐还是有希望。” 紫绢城府深沉的向她劝说。 “这是尊重呀!可见她在爷的心目中占了相当的份量,谁能比拟。” 皇上将自己赏给爷那日,她便已失去珍藏十六年的贞操,此后三年间,府内来去的侍妾不下数十名,她得到的宠幸是少得可怜。 若不是尚有一技在身,恐怕连爷的面也见不着,早已被爷当成过时衣物随手丢弃。 也许女人比衣物还不值钱吧!水玲珑想。 “小姐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爷未与云姑娘同寝过,便是你的机会。” “紫绢,你不懂爷的心。”机会?!她的机会早在三年前便流逝了。 紫绢不以为然,“棉被里翻滚最销魂,爷是男子,很难不动心。” “啐!紫绢,你羞是不羞,怎能和小姐说起这淫秽之事?”紫玉不悦地呻了一声。 “你不懂啦!姊。爷至今尚无子嗣,若是小姐肯用点心机怀个孩子,以后就不用担忧在府内的地位不保咯!” “乱献歪点子,爷每回在姑娘们的阁里留宿,次晨必命人送上汤药以绝受孕之虞,你当怀个孕是易事啊。” 紫玉的大道理听不进妹子耳中。“所以我说用心机嘛!找个最适当的受孕日勾引爷,隔日再把汤药掉包,爷不至于狠心到连自己孩子都不要吧!” 紫绢的话说得水玲珑有点心动,就算无法获得他的宠爱,至少拥有似他的孩儿以慰余生。 “好个用心机的无耻丫头,竟敢算计到我头上来,二十板似乎太轻了。” 一阵阴沉的声音传来,三个女人同时一颤,从脚底寒到脑间。 水玲珑连忙起身迎接,慌乱地拢拢不够工整的发,半曲身。“玲珑给爷请安。” “安?!”凌拨云重哼。“你教出的好丫环,我岂能安心。” 想偷他的种? 也不秤秤自己的份量有多少,他不是那种随便之人,哪有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怀他子嗣的道理。 “爷,是玲珑的错,玲珑会好好管教她。”爷来了,她的心是忧喜参半。 喜的是爷的心中仍有她的存在,却忧虑紫绢的维护反而坏了爷对她的好感。 “教到爬到我头顶上撒泼吗?她该死。”这种居心叵测的丫环留不得。 凌拨云冷言一出,紫绢吓得脸色发白软了脚,紫玉心慌地双膝一跪直磕头,水玲珑亦是忧愁满面的垂首。 “爷,是紫绢的无心之语,你饶了她吧!紫玉愿代她受过。” “爷,是玲珑管教不当,罚她劳役或鞭刑,我担保她以后不敢胡言。” 凌拨云冷眼一视,心思全放在好动的云日初身上? “话多是吧!那就拔了她的舌。”无舌自然无言。 他神色一凝道:“玄漠,动手。” 一个黑影掠过,紫绢的哀嚎顿起,正在偷摸琴身的云日初吓了一跳,心虚地缩回手。 她不想多事的为人求情,上一回才一开口就弄巧成拙导致刑罚加倍,这次要是再多嘴,眼前的三人八成脑袋全要搬家,上苏州剥鸭壳。 凌拨云睨了眼嘴角流血,瘫软在地的紫绢开口道:“紫玉,将那贱婢带下去,下次再生事,我绝不轻饶。” “爷,要听曲吗?我命人去准备茶点……”水玲珑的手微微颤抖着。 “不必,我听腻了,老是唱些伤春悲秋的苦调,心都让你唱老了。”初儿似乎想学琴。凌拨云分心地想着。 “我可以改弹些轻松的曲调,绝不会扫了爷的兴致。”她急于讨好心爱之人。 “是吗?”他嘴角微向上弯。 他笑的是云日初蠢蠢欲动的渴望,想近琴又退缩的模样,却被水玲珑误以为是朝她微笑,心花怒放地直起身欲抚琴。 “玲珑就为爷弹一曲粉蝶儿,希望爷满意……嗟!哪来的贱婢,不许污了我的琴。” 话才刚一出,脸上即传来麻辣的刺痛感,水玲珑错愕地膛大眼,不敢置信下手掌掴她的人竟是…… 他?! 那把琴是上等桧木精制而成,爷在宠幸她之后命人赶制赠予她,因此水玲现把琴当成宝贝护着,从不许人碰触,包括她的侍女。 “你是什么身份敢骂她贱婢?一把破琴她要了当脚垫都成。”难怪下人嘴脏,原来是主子不驯。 水玲珑眼含哀怨。“爷,玲珑只想取悦你呀!”她的琴在他眼中竟不如一块垫脚布。 “取悦我就教她弹琴。”凌拨云严肃的口吻一转变为轻柔。“初儿,过来,我帮你找了个琴师。” 琴师?!她……她只是一个琴师?水玲珑的心碎得好疼。 “我要琴师干么?她好像快哭了。”云日初不解地偏着头,很少看见有人泫泪欲泣的神色这么美。 她好久没落泪了,看人家哭她也想哭,可是不知为何她在凌拨云的面前就是哭不出来,不管他怎么逗弄她。 所以她都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哭一场,惹得新来的夏儿常陪她一起哭。 “别理她。”凌拨云揽着她的腰走至琴前。“喜欢玩琴吧!” “还好啦!”她琴、棋、书、画略通,但不热中。 她最有兴趣的是研读医书和种种药草。 “要她教你吗?” 云日初瞧瞧一脸哀戚的水玲珑,心中感慨万千,如此绝色的女子尚不能留住他的心,叫她何以信服他有真心呢? 这名美丽的女子便是一面镜子,照出她可见的未来。 “我才不用人家教,弹个琴还难不倒我。”她轻拨琴弦两、三声。 “喔!弹个曲子来听听才知是不是大话。”凌拨云纵容地说着。 他心里头倒不认为她会弹琴,当那是她好玩的天性罢了。 瞧不起人。云日初冷睨了他一眼,“我先声明喔!我可不会弹让人想哭的感伤曲调。” “无所谓,只要不震破我的耳膜即可。”他可不敢指望她和玲珑一样能弹得一手好琴。 “凌拨云,你好可恶哦!我才没那么差呢!”头一回有人质疑她的琴艺不佳。 “不许你连名带姓的直呼我。”他相当不快,微愠的神色一现。 他在吃味,她愿叫阴阳一声玉大哥,却迟迟不肯唤他名字,让他心里很不能平衡。 “难不成你要我和玄黑脸及玉大哥一般唤你爷呀!人家才叫不出口呢!”云日初忸怩地噘着唇! 玄黑脸?! 这下玄漠真的黑了脸,瞪视窃笑不已的玉浮尘。 软了心的凌拨云揉揉她头顶。“叫我拨云,爷不是你这倔丫头该唤的。” 那份柔情蜜怜让所有人傻了眼,尤其是心如蚁噬的水玲珑。 她哪倔呢!欢欢和丫丫才是高人。云日初耸耸肩,“好吧!就叫拨云。” “再唤一声听听。”这名字从她小口吐出,特别窝心。 她回以“你有病”的眼神。“不听曲儿拉倒,我可不必巴着你赏饭吃。” “你们好没有诚意,要人家索讨才肯动一动手。” 她不弹了,没意思。 凌拨云爱宠地点点她俏皮的鼻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把琴是你的了。” “不要。” 他眉一扬。“你不是喜欢弹琴,我将它送给你不好吗?” “君子不夺人所爱,琴本身有灵性,它已经有主人了。”云日初不安地斜瞄身后那位一脸怒容的美丽女子。 “一块木头哪有灵性,你喜欢给你便是,谁敢违背我的命令。”他就杀无赦。 云日初当场说不。“琴绝对有灵性,你不可以任意将它予人,何况我又不喜欢这把琴。” “你……不……喜……欢?” “是呀!它不过是把桧木琴,我家那把红玉雕纹的琴身、天蚕丝做的弦,弹起来好听极了。”她的意思是嫌这琴不够高雅。 其实她心中真正想要的是欢欢当铺里那把白玉古筝,它玉体雪白微凉,在月光下会泛出淡淡白光,美得叫人落泪,不忍轻抚。 可惜典当期未过,欢欢不能割爱,她只好望筝兴叹。 “初儿,你家在扬州很有名望是吧!”凌拨云试探性地问一句。 “还好啦!”倏地,云日初眼神一惊。“你……别想打探我的身世,我家很穷很破落,你找不到门。” 好聪慧的女子,反应真快。他讥诮地问:“穷人家的姑娘买得起红玉琴吗?” 看来,她的家世比他想像中还要好上许多,一般普通大户人家可买不起一大块红玉,何遑浪费的制成琴供女儿娱乐,他对她的身世十分好奇。 云姓在扬州不是大姓,不容易查探,而且还是闺女的名讳,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这回凌拔云真的小觎了她,殊不知“云日初” 这三个字比那知府大人还出名,扬州城任何一人可都点出她的丰功伟业。 “那是……呃……是……是传家之宝,我爷爷那代是有钱,传到我爹手里就没落了,富不过三代嘛!” 她刚好是第三代,穷是应该的。 凌拔云忍俊不已。“好个传家宝,我可否有幸识之?”她喔,宝贝蛋一个。 识?!“它……卖了,穷嘛!”别再问了,她掰不出下文了。云日初心急如焚。 她不像好友们满口谎言说得天花乱坠,死人都会信以为真的从棺材底蹦出来。 “好理由,初儿,你猜我信是不信?”有趣的小东西,真好玩。 “信。”她自欺的小肠漾着光彩。 表情好丰富的小脸蛋。凌拨云心弦微乱地托着她的后脑吻上她的唇,贪心地吮吸她灿烂的生命力,不在乎有人心碎、有人唏嘘。 她是他的女人,他想要就要,没有人有权干预他享用到口的美食。 在不知不觉中,他付出一颗已不再冷却的心,冷心剑客变多情了。 “爷,你需要一张床吗?” 玉浮尘饱含笑意的调侃在耳边响起,凌拨云才暂时放云日初一马。 “阴阳,你需要一个女人吗?” 他脸色微讪。“爷,你在开我玩笑,我向来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 环肥燕瘦任君挑选,保证香艳刺激,可惜他一个也要不起。 “自动送上门的女人太廉价,十三阁中的美女看你瞧上谁,我赏给你玩玩。”他是该淘汰一些人了。 玉浮尘当是戏语地随口一接。“就让玲珑来暖暖我的床,破我的童子身。” “好,她是你的了。”手一拉,凌拨云将怔忡的水玲珑抛向他怀中。 “爷,你不是认真的吧?”他连忙放开佳人,不愿坏了修持。 “女人太多是累赘,我只要我的初儿。”他笑看云日初的嗔颜。“至于她,就给你开荤吧!”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狠狠地将水玲珑打落地狱深处,血色迅速从她雪颜消逝,只剩下淡淡的狼狈胭脂。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是个君王赏赐的玩物,本该认清本份,当个无欲、无求任人泄弄的姬妾,一切随遇而安,不该有个人情欲。 偏偏她动了心,爱上个顺手丢弃她的男人,这全是悲哀的执念呀! “爷!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美人于我是穿肠毒药呀,无量寿佛。”破戒事小,失身事大。 凌拨云半垂着眼皮。“你不要?嗯!玄漠,你跟了我好些年,不如……” “爷的圣恩属下不敢受。”玄漠气急败坏的截断主子的话,以免多个麻烦。 “莫非你嫌弃玲珑不够艳美?那你想要哪一阁的美女,开口便是。”他要清阁不再纳美。 玄漠脸色一肃。“属下福薄,不敢沾染爷的贵气。” 美人多娇,难养也。 “你不要,阴阳也推辞,那我该把她们往哪搁呢?” 凌拨云皮笑肉不笑地注视他们两人。 为了不拂逆主子的旨意,玉浮尘拱手干笑地说:“紫骑军尚有多人未婚配,就等爷一句话。” “阴阳呀!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小心紫骑军统领半夜摸走你的脑袋。” “嘿嘿!”他讪笑了两声。“寒统领家有娇妻幼子,爷就少操一份心。” 寒翊可爱死他那青梅竹马的娇妻,就算自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算计在他头上,他真的会翻脸追杀人。 “恶人无胆,你也有怕的一日。”紫骑军劳苦功高,是该加以赏赐。 玉浮尘回道:“此言差矣!草顺风而倒是天性,身为七尺男儿怎会不知闪风躲雨呢?”何况还有无情的雷电。 凌拨云将云日初抱坐在大腿上调戏一番。“你和玄漠斟酌斟酌,过些时日送她们出府。” “全部?!”玉浮尘看着一脸茫然的水玲珑。 “全部。有疑问吗?” “呃!没有。”他同情,但不心软。 凌拨云亲亲云日初气嘟的小嘴,“好了,初儿,再弹一首曲子来解解闷。” “我不是花街的窑儿,要解闷找别人去,我没空。” 手一推,她奔出玲珑阁。 边跑她边想着,他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竟当她的面将自己的侍妾赏赐于人,毫不见迟疑之色。 这是他的残酷吧! 她心寒了一半。 第六章 黑暗,是危险的潜伏色。 白昼隐去,邪佞猖狂,蠢动的是人性最丑陋的贪、嗔、痴、怨,一步步占据属于光的暗魅,不许善的微高越界,显出恶的真面目。 几个身着黑行衣的高手避开巡逻侍卫,跃上屋顶疾步行进,手中的剑已出鞘,闪着森寒的绿光,荧荧诡谲。 “他在哪个院落?” “浣花院。” “方向呢?” “南。” “带路。” “是。” 急行的黑衣人蒙上面罩,一一进入浣花院的禁地,蹑足地撬开一个又一个的房间查探。 浣花院除了两间相连的王爷、王妃房外,外围共有十来间下人房和练功房,还有几间备而不用的空房。 院外有三班侍卫轮流巡视、站岗,照理说不该有外人入侵,而且闯入者如此熟悉内部建筑方位,显然是内神通外鬼,意欲置九王爷于死地。 “陈五,消息来源可正确?” “屠爷,根据那个曾服侍浣花院的丫环画的地图,此处便是。” “那为何搜遍了所有房间仍不见半人,你是否信错了人?” “不可能,你看匾额上明写着‘浣花院’三个字,不应有错。”他很纳闷,人到哪去了? “嗯!”屠申思忖了一下。“不能空手而返,留个纪念吧厂 “是,屠爷。” 陈五从台中取出火石,点燃四周易燃物品,火舌瞬间急促的窜烧,很快的由内向外蔓开来。 “撤。” “是。” 火光中,数条黑影在侍卫发现前由后门离开、而狂烧的火势即惹得惊慌声顿时四起。 而此时在议事厅 “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烟味,像是有人在烧木头似的?”玉浮尘扬鼻直嗅。 “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在府内焚烧木头?”好浓的烟味。凌拨云不由得眉头一皱。 “有呀,爷的泪娃娃。”玉浮尘露出好笑的神情。 “说不定她叫人砍了树烤地瓜呢!” “别提了,我正在为她伤脑筋呢!你把池里的鱼都补足了吧!”免得她钓不到鱼。 玉浮尘点点头,“刚命下人放了两千尾各式溪鱼,够她玩上一年半载了。”现在要做的是让溪鱼活在池子里。 他真是服了爷对她的溺宠,任由她在府里胡闹不加制止,反而助封为虐地提供她一切“休闲”的资源。 但是他更佩服云姑娘的体力,一下要放纸鸢,一下要钓鱼,转个身,她又安静地在书桌上描丹青,再眨个眼就见她拉着丫环夏儿玩那不知哪弄来的乌龟。 告诉她东边的林子有野兽出没要她当心些,她笑着说谢谢,不到一炷香时刻,她和夏儿就偷溜出去,在西边林子设陷阱抓鸟兽。 难道她不知道东边林子和西边林子是同属一个区域,一样危险重重,易受野兽攻击? 为了这件事,他和玄漠挨了爷一顿骂,而她却坐在椅子上喝安神汤配桂花糕。 “阴阳,你觉得我太宠她了吗?” “是的,爷。” 凌拨云横了他一眼。“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语气很刁、很不以为然呢?” “是爷太敏感了,云姑娘的活泼性子正好活络咱们沉闷的府邸。”免得像座死城。 “这倒也是。”最近府邸是热闹了些。 翻翻白眼的玉浮尘轻摇脑袋,爷已经没救了,哪有宠女人宠到这等地步? 瞧爷眉、眼都含笑,云姑娘是当定侯爵夫人了。 “玄漠,你瞧见啥好玩意儿?眼睛都眯成缝。”他最会装模作样。 玄漠不理玉浮尘地走至凌拨云跟前。“爷,你要镇定。” “玄漠,你那张脸不适合搞笑。”他淡淡一说,但玄漠表情太严肃……“怎么了?” “不是玩火是失火。” 凌拨云神色立即一凛。“地点?” “浣花院。” 浣花……院?初儿 他脑中闪过的唯一形影,便是云日初在火中挣扎、呐喊的求救身形。不多说,他一个飞纵,往浣花院而去。 “爷,等等我们,别太冲动……”玉浮尘边喊边追上去。 玄漠也紧跟在主子身后,以防他做傻事。 “初儿呢?初儿在哪里?” 一大群侍卫和下人忙着提水灭火,现场一片慌乱无章,像无头苍蝇似的见火就泼水,齐心要救家园! 火势熊熊的燃烧,根本无法闻进火场里救人,侍卫们拿起斧头,砍掉浣花院附近的林木,避免大火延烧到其他院阁。 一桶桶的水浇不熄火的燃速,救火的人员反而被猛烈的火蛇逼退,进不去浣花院。 惊惶失措的凌拨云完全失去头绪,刷地白了脸,突然抓住一位侍卫的衣领大声质问: “初儿呢?你们把她救出来了没有?” 差点喘不过气的侍卫松掉了手中的木桶。“火…… 火太大,我……我们没……没办法……” 玉浮尘和玄漠使劲力气地扳开主子的手,他们心里虽是着急万分,生怕云姑娘有个意外,但是他们之中必须有人保持理智,毕竟掐死侍卫也无济于事。 这场火来得突然,必须问个明白才能及时救人。 不过……希望很渺茫,火太大了! “爷,你冷静点,先搞清楚火由哪里开始烧。” 凌拨云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此刻他的心头也有一把火在烧,烧红了他的眼和心,急切地想摆脱束缚冲进火场救人。 生死一瞬间,他这才知道初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他不能失去她,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原来他是如此爱她,爱得不顾一切。 “放手,阴阳,我要去救初儿。”他的初儿在火中哭泣呀! “爷,冲动成不了事,与其盲目地冲入火场救人,不如先订好目标再说,不然会错……” 一桶水往纠缠的两人身上泼,淋醒了凌拨云,也淋恼玉浮尘。 “玄漠,你在报仇!”需要冷静的是爷不是他,他发誓玄漠一定是公报私仇。 玄漠回以“随你怎么想”的冷淡眼神。“爷,他是第一个发现浣花院起火的侍卫。” 服装凌乱,发也半落,一身湿脏的侍卫立于眼前。 “爷,属下失职了。” 凌拨云手心紧握,忍着心悸问:“说,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回禀侯爷,火是最先由侯爷房间起烧,然后由内闷烧向外,等属下发现时,火已烧掉主梁了。” “云……云姑娘呢?”他的声音微颤。 “属下没听见呼救声,云姑娘可能……可能还在里面。”他不敢说“死”这个字。 “有没有……派人进去抢救?”凌拨云哽咽地望向分不清门或宙的火中物。 老天不会那么残忍,派了位出尘仙子来点化他懂爱后又收回去,他的初儿呀! 他要同天争,和神鬼争,定要抢回他的爱。 “路全被大火挡住,浇了水仍打不通一条生路,所以……” “没人进去救我的初儿?”凌拨云的语气冷如寒霜,叫人颤抖。 即使眼前一片炎火,他周遭的人亦感到寒冷。 “爷我们怀疑有……有人纵火。”侍卫冷得牙齿直打颤。 “初儿最好无事,否则……你们都得陪葬。”凌拨云一咬牙要冲向火的中央。 所幸忠心的手下察觉他的异样,奋不顾身地抱住他。 “别傻了!爷,你是救不了她的。” 凌拨云悲痛万千的眯着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大火也不能从我身边抢走她。” “爷,云姑娘是好人,菩萨接她去享福了,你让她走得安心点。”玉浮尘红了眼眶。 从一开始不相信她是卦文中的女子而排斥,一直到她渐渐融化爷的心,将笑容带进阴沉的威严侯爵府邸,才确信她不是平凡女子而已。 她璞玉的光华照亮所有人的心,他臣服了,接受她便是未来的女主子。 可是卦文不应有错,她是福寿双全的贵人,怎会折难于一场大火呢? “菩萨是神,神应该有慈悲心,它不知道我爱初儿,而且不能失去她吗?”凌拨云悲切地朝天呐喊。 “爷,你……”玉浮尘想说些安慰话,却梗在口中吐不出。 玄漠也红了眼,看着火不断吞噬浣化院的一梁一柱。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夜,竟是如此深沉。 提着水的人影来去穿梭,火光照着一个个忙碌的影子,昂然而立的凌拨云双眼却空洞无神。 没有人注意到两道兴冲冲的小身影握着萤火虫,在看到大火时微微一楞。 “哇!好大的火哦!他们干么在三更半夜放火烧房子,白天不是比较安全?” “小姐,好伤是失火耶,你看他们都提着水桶救火。” 原来府里有这么多人呀!少说也有上百个。 云日初的玩兴大起,“很好玩的样子,我们也去帮忙。” “不好啦!万一被火烧掉头发会很难看的。”夏儿阻止她。 这主仆一来一往有趣的对话,竟引来一群人的怒视,下一刻,云日初被一巨大的人形紧紧包住,紧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真的是她,她没事。 凌拨云有失而复得的感动,手心的汗还是冷的,不断喃喃自语她已平安的话语。 他被她吓着了,再也不肯放开手,用坚决的手臂护卫她小小的身躯,抚慰自己已濒临失控的魂魄,再也不愿经历那骇人的生离死别。 “爷,你稍微松松手,不然云姑娘没事也会被抱成有事。”这下他可安心的消遗爷。 玉浮尘的笑谑让凌拨云回神地低头俯视。“坏丫头,你让我担心死了。” “我才没……”一滴泪落在她鼻尖,云日初头一望。“你……你哭了?” “不,是玄漠泼我水。”他绝不会承认这件事,有损颜面。 她伸出舌头沾沾由鼻尖流下的水渍,“明明是泪。” 松懈下来的心本来就比较脆弱,再加上他差点失去她,以致云日初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凌拨云急于拥有她的全部,不想再等待了。 自制力溃堤,受惊吓的心需要医治,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和浣花院的大火一样炽热不熄。 凌拨云打横抱起他心爱的仙子,走向琼花院。 “咦!爷要抱云姑娘去哪里?”看大夫吗?可她不像受了伤。 玄漠冷冷的丢下一句,“洞房。” “嗄?!你说什么?”是他听错了吧! 玄漠不理玉浮尘的追问,接过水桶,加入救火的行列! “喂!你要干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咬你哦!” 云日初的装腔作势吓不了正在宽衣解带的凌拨云,她两手抓紧衣襟护住胸口,偏偏好奇心旺盛的她,吞噎着口水放肆的盯着他脱衣。 “喜欢你所看到的吗?这就是男人的身体。”他不害躁地炫耀身体。 凌拔云光着膀子,脱得只剩一件亵裤,他在许多女人面前赤身裸体过,对于男女之事早已驾轻就熟,因此没有半点羞愧之色。 向来床第之事,全是由侍妾们为他宽衣,他从不自己脱掉一件衣物。 但是顾及她是没有经验的处子,不懂闺房之欢,所以他才自行解衣并保留最后一件衣物,以免一开始就吓坏他调皮的小娘子。 “哗!你的肌肉纹理好明显,和我以前看过…… 呃!我是说以前没看过。”好凶的眼神。 “初儿,你看过男人的身体?”凌拨云的语气中饱含浓浓的酸味。 在他的瞪视下,云日初呐呐地说:“我只……看过胸部,其他没……看见,真的。” “你不乖哦!偷看男人的身体不是好姑娘的行为,你该罚。”他邪笑地抱着她上床。 “我才没有偷看呢,而是光明正大的看,他们…… 你不要瞪人嘛!我又没有做坏事。”她是在救人。 “以后不许你再看男人的胸,要看只能看我一个人的。”还他们呢,原来她不只看过一个,他们全部该死。 凌拨云头一回脱女人衣服,显得笨手笨脚,结果一恼火,整个用力撕破。 以前的侍妾都很懂事,自动的脱光衣服躺在床上半张着腿,他只要跨骑上去即可,根本不用费太多心思就可以得到满足。 他不曾取悦过女人,只是一味在她们身上宣泄欲望,不管她们的舒适与否,一完事倒身就睡,等着侍妾为他拧巾净身。 有时候他会躺在床上看着她们取悦他,坐在他身上扭动交欢的姿势似乎使她们快乐些,常常尖叫一声的昏倒在他胸前,害他得用力往上挺才能获得最后的解脱。 “大坏蛋,你扯破我的衣服了。”云日初的眼泪停在眼眶中打转。 “破了再做件新的,我想看全部的你。”和先前一样,凌拨云撕破她的单衣露出抹胸。 “你好浪费!欢欢会恨死你。”云日初不解人事,有些害羞地用手罩着雪白胸脯。 “别遮住你美丽的身体,瞧瞧它多滑细可口,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他当真在她玉肩上轻嚼。 她呼痛地拍打他的胸膛,手指间的触觉令她起了“研究”的兴趣,照着医书上的人体图形描绘,好奇地捻捻他胸前的两颗黑色“大痣”。 无心的抚弄比有意的挑逗更销魂,凌拨云的呼吸开始变沉重,悄悄地将手探向她的大腿内侧。 不管是有心或无意,外面烧着大火,屋里燃的是欲火,两唇相贴,濡沫互染,很快的出现两具赤裸的服体互相交叠…… “天呀!你还太干了。” 他已蓄势待发,箭在弦上,正等着一飞冲天,可是手指不意地一模才发现她太干涩了。 平常十三阁里有瓶闺房常用的甘油,他不是体贴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自私的人,为了满足欲望他不顾她们是否够湿润,常直接涂上甘油强行进入。 “初儿,我不想弄伤你。” 将手指沾满唾液,凌拨云缓缓地弄湿她的花心,不断揉捏轻按,直到她甬口溢出薄液。 但是不够湿,他继续吻她,抚摸她小巧圆挺的双峰,继续调戏她逐渐硬挺的小核心,为她忍耐急欲崩溃的欲望。 等到他认为她已经够湿,也为他准备好时,便不再强忍自己地一挺而进。 “啊……好疼,你……你快出……出去。” 撕裂的痛感让云日初矢志不在他面前哭泣的努力失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止不住。 “乖,初儿,再忍耐一下就不痛了。” 尽管他做了很多措施,要让她获得快乐,但初次的交欢总是苦了女人,云日初在高潮与撕痛中交出了她的处子之身…… “初儿,你还好吧?” “不好,痛死了。” 赌气的云日初拉高锦被盖住自己的脸,存心要闷死自己好过羞愧而死,她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可好奇心却让她迷迷糊糊地失了身。 她搞不清是快乐或痛苦,只觉得互摸彼此的身体是件好玩的事,一点都未察觉凌拨云真正的企图。 等到成为女人的那剧痛由下体袭来,她要后悔已来不及,只能无力地将主控权交给他,沉沦在罪恶的深渊无法自拔,哭她的无知。 痛,便是失德的惩罚。 “姑娘家第一次落红都会有些痛,下一次就不会那么痛了。”这次是他太急切了。 因为大火烧红了他的恐惧,必须借由真切的占有她,他那颗惊骇的心才能获得平静。 “你还想有下一次,你怎么不自己去痛看看?”什么叫有些痛,是很痛。 凌拨云温柔地拉下锦被,握住她的小手置于心口。 “我这里痛,当我以为你在火中时,简直痛不欲生。” “你……”云日初动容地轻咬下唇。“你为我哭了是不是?” “谁……谁说我哭了,是水珠!你别搞错了,我是男人。”他说得不够理直气壮,赂带腼色。 “承认为人家哭有什么不好意思,难道要我死给你看才成?”死鸭子嘴硬。 “呸!呸!呸!不许胡说。”他大手一揽,用整个身子圈困住她。“你是我的女人,不许你离开我。” 她神色为之黯然道:“你得意了?终于把我变成不贞的女人。”她对不起杨广琛。 “谁敢说你不贞?”瞧见她黯淡的小脸,凌拨云不忍地放软声调安抚,“别难过了,我一定会娶你为妻。” 她要的岂是妻子名份,他真不懂她。 “你让我羞见杨家,叫我如何拾得起头做人。”妻子?!真是个讽刺呀! 如果她不任性的私自离家,现在已坐在绣阁缝嫁衫,等着杨家人敲锣打鼓来迎亲,做个不太甘愿却清白的新嫁娘。 她不期望能和好友一般,婚后仍能自由地做自己心里想做的事,不受约束。 但是起码有个爱她的丈夫,不致叫她的婚姻生活中倍感不安,时时提心吊胆,忧虑良人心一狠,将她弃之高阁而不归。 凌拨云抚抚她洁白的雪肩。“这件事我会解决的,没有人敢瞧不起你。” “哼!在你的面前,大家当然做做样子,是非都是在你转过身才谈论。”他动不动就严刑厉罚,谁不怕。 “那我就杀光他们,一个都不留。”凌拨云眼露精光,手轻柔地抚弄她。 他不累吗?云日初冷睨了他一眼,“你非要昭告世人你凶残成性吗?你杀不完悠悠众口的。” “初儿,你怕我吗?” 云日初嘟嚷地扯扯锦被。“你明知道我不怕的,怕就不会失身了。” 他似乎问了个好笑的问题,她若害怕就不会一再顶撞、违逆他的命令。 他的脾气不算温和,可说是冷眼凝世,在他发火时,不要说柔弱女子禁不起他一个眼神横视,就连明阳和玄漠口头上不说,但心里总会有惧意。 不知该说她是大胆还是天真无邪,清纯明亮的双瞳藏不住心机,坦白得像根洞萧,直通到底不怕他的冷颜怒斥。 他是该庆幸,能拥有美好的她陪伴一生,人生还有何遗憾? 他微笑地吻吻她。“明儿个我命人上杨家退婚,然后用大红花轿迎你入门。” “我……我不要……嫁给你。”她嗫嚅地说道。 “嗯……你说什么?”脸色一肃的凌拨云指一挑,抬高她的下颚。 云日初的眼底有着无奈。“这是不该发生的错事,我不能嫁给你。” “你有胆再跟我说一次。”怒意渐凝聚在身,他眼中喷着微火。 “我只不过是你众多的女人之一,有我无我对你而言,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去你的小插曲,要我对天发誓只要你一人吗?你对我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云日初只顾着自怨自艾,没听出他话中的真心。 “我宁可削发茹素,青灯伴终身,反正你又不爱我。” “我不爱……你?!” 凌拨云忍住气,好笑地凝睇她故作哀怨的小脸,说她单纯偏又爱胡思乱想,从不用心瞧瞧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谁。 小脑袋瓜子尽装些古灵精怪,小小的心窝打了万千个结,且还自以为有千手想解开怨,反而愈理愈乱地缩向斗大的小壳,以为眼不见便是净空。 他就爱她的纯,傻呼呼地关起心门哀风月,当自己是天下第一可怜虫。 满心欢喜的凌拨云手捧着云日初的小脸蛋,轻轻描绘她灵巧的檀口,额头抵着她的粉腮深情凝望。 “傻初儿!谁说我不爱你来着?” “你……爱我?”她心跳好快,脸微酡。 “我爱你不安份的眼眸,老是闪烁不定不肯注视我爱你的心;我爱你眨呀眨个不停的睫羽,好像月宫的仙女凌波起舞。 “我爱你挺俏的鼻子,倔强地动来动去像诱饵,引诱我尝上一口;我爱你不乖的小嘴巴老是惹我生气,害我满腹柔情无人识。” 云日初泪盈满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凌拨云含住她的泪珠。“你哭泣的样子好美,如同沾露的玉蝉花,叫我无法不对你动心,只想将你锁在怀中您意宠爱。” “拨云,你真的爱我吗?”她不太敢相信,他是个冷情的男子呵! “你还不信我?”他不豫地板起脸。“连玄漠和阴阳都笑我太痴,你还敢不信我?!” “人家……人家……人家没被爱过嘛!”她撒娇地在他胸前磨蹭。 “要不要嫁我为妻?”他语气变得低哑,似恐似吓地抚捏她的雪背。 她娇嗔地蠕动唇瓣。“你好霸道,人家的婚约还没解除,怎可毁信别嫁?” “把姓杨的祖宗八代交代清楚,明天我就命人去退婚。”这根刺早该拔了。 “拨云,你真的会只爱我一人,不再有其他女人?” 她还是放不下心。 “多疑的女人,我用身体证明给你看。” 不待云日初发出反对的嘤咛声,凌拨云一个翻身覆上她,用最温柔的抚摸和亲吻带领她享受美妙的男女之欲。 浣花院的火逐渐被扑灭,琼花院的火却正要点燃。 秋风无意扫落一地黄叶,而远在扬州城的故人亦有一把火,准备席卷秋天的多情。 第七章 “啧,云云这个死没良心的小东西,一个人在侯爵府吃香喝辣,丝毫都不考虑我们会不会为她担心,真是枉费交心一场。”云云的消息是她叫连祈风派手下调查来的。 莫迎欢在自家厅堂来回走动,不断数落无情无义的云日初,原先的忧虑化为一泉热泪,冒出滚滚足以烫熟人肉的气。 “我念了老半天,你们是死人呀!不会回我一句。” 渴死了,她的千金丫环秋婉儿呢? 也不懂得及时送上一杯凉茶,镇镇她一肚子火,只顾着和穷酸书呆冷谦羽花前月下,喁喁细语。 花了一大笔银子和心思“抢”了这对赔钱鸳鸯,怎么合计都不划算,太不符合她小气财神“知人善用”的原则。 要不是看在穷酸书呆还能帮她卖卖“莫氏奉茶” 的份上,她早就一棒打散这双有情人了。 “我的好娘子,你就稍微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为夫可是会心疼。”应嘲风放下帐本好言安抚。 一旁的尉天棚不屑地勾唇,不齿他的低声下气只为博取尖酸妻一欢。 “你尽管数银子吧!相公。我生气的对象是不知羞耻、赖着人家食宿且不付帐的黑心夫妻。”嘲笑她相公多情?他还不是秃子笑和尚,五五打和。 “女人,不要太张狂,借住两宿是丫丫的意思,我可不想睡在冷冰冰的银子上头。”这地底全藏满银子! 莫迎欢手叉着腰冷视他。“嫌冷就给我滚出去,你知道你吃一餐要花我多少银子吗?”好……好浪费。 “你一天不计较会死呀!我可是包了大笔礼金的‘贵’客,多少尊重些。”食银女。 “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礼金归礼金,食宿费归食宿费,请别忘了我是开当铺的,小本营生呐!” 所谓一口口水毒死一湖鱼,食着肉锅望骨头,说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一副受尽苛待的理直气壮貌,唯有莫迎欢一枝独秀。 垄断全城当铺生意叫小本营生,那卖豆腐和烟脂水粉的小贩该如何自处,一级乞丐吗? 为了银子,她可以和天下人为敌。 “算盘莫,你最近照过镜子没有?面目可憎正是你的写照。”尉天棚冷笑地剥橘皮喂他的丫丫娇妻。 她回以一瞪。“我家耗子头呃……相公都不嫌弃,不劳阁下费心,妻奴才。” “莫迎欢” “怎样,想请我喝茶还是上馆子,有便宜占的事我一定到。”哼!敢吼她。 应嘲风低笑地摇摇头不介入妻子的战役,努力赚钱才是要道,不然头一个接到休夫状的男人便是他。 “好了吧!你们,每回见面每回斗,我耳朵都快长茧了,烦是不烦。”杜丫丫无礼地吐了粒籽。 “死丫丫,你总算开口了,我当你被野男人咬了舌头变哑巴了。”莫迎欢鄙夷地眄眄尉天栩。 “说话客气点,谁是野男人,我是丫丫拜过堂的正牌相公,难道某人都不喂你口水吃?” 他话中的那“某人”抬头瞄了一眼,复低下头为爱妻的银子山打拼。 莫迎欢陡地像胡同里的拨高音量赵媒婆。“唷唷唷!原来丫丫是男人呀!男人和男人拜堂成何体统!”,她又没说那野男人是谁,况且丫丫喜欢扮男生。 她又接续故意问着,“那叫什么来着?” 杜丫丫闷声地回道:“断袖之癖。” “哎唷!羞死人,这传出去能听吗?恨天堡的绝情剑呐!原来他绝的是女人情呀!” 难以忍受她那如市场老妇的叫卖声,尉天尉头痛地用眼神责备爱妻不同心,偏帮聒噪小母鸡。 “应夫人,你忘了声讨的对象是爱哭神医吗?也不想想威远侯爵府有多少油水可捞。”不能怪他自私,这是人性。 她好像是偏题了。“尉堡主,多谢你的提醒,我捞着了银子分你吃红。” “多少?”他凉凉地问,不敢贪心。 莫迎欢有些风骚地以指绕发丝,人家姑娘出了阁要挽髻成妇,她在丈夫的纵容下依然自我的维持少女头,梳个流苏髻系上长丝带,带垂及肩。 走起路来风吹丝带舞,煞是好看。 “男人大丈夫是不会和小女子要那么一点小钱,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当不了真。”分银如分心,疼呀! “早知你没诚意。”尉天栩从鼻孔嗤气。 诚意当不了饭吃,“丫丫呀,你准备好了没。”她见尉天栩身子一直便暗笑。 “需要准备吗?我一向以你马首是胆,这点小事可难不倒你。”麻烦的是她相公。 “喂!你们两个想去找爱哭鬼是不是?”一人成精,两人成妖。 一句“爱哭鬼”引来四道剑光杀他。 “怎么会呢?尉堡主,本人还在新婚期间,可舍不得离开我的银山相公。”不过十天半个月不打紧, 杜丫丫保证道:“相公,我和欢欢已是有夫之妇,自然会遵从妇德,绝不会做出失德之事、”偶尔为之是乐趣。 她们若不解释他倒还在猜测阶段,但娇妻这一开口尉天翔的眉头开始打结,觉得这番门面话太体面。 “这两个女人都属于蛇鼠类,善钻、毒辣、不循正道,哪儿有乐子就往哪儿溜,丝毫不把丈夫放在眼里,自得其乐地闹上一闹。 “我说应庄主,你不会也把行李打包好了吧?”他总该找个同盟的。 “咱们娶的是扬州名胜,你还没有觉悟吗?”她们是拴不住的野马。 不然他干么这么拼命审核帐本,有时间臆测不会抱老婆回房温存呀! 就是怕她学云家千金半夜开溜。 有妻如此,他应嘲风早就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的那只眼是任由着她胡闹,睁只眼好盯着她一举一动,免得翻个身发现老婆不在床上。 “你和姓莫的合该是夫妻,一样的奸诈。”狼与狈同穴而居。 “哪里、哪里。” 莫迎欢和应嘲风心有灵犀地说出相同话语,继而相视一笑的一个算银子,一个看帐本,合作无间。 看了这光景,闲来无事的尉天栩和杜丫丫也忍不住笑开怀。 一个锅子一个盖,这真是上天巧安排的妙姻缘。 人间有情,天地有爱,在脚踏的土地上,因此有了生生不息的生命。 一场大火毁掉了浣花院,焦黑的炭木不再燃起白烟,一股淡淡煤焦味四扬,下人们忙着清理善后,搞得一个个都灰头土脸,污脏不已。 火势惊扰了地方官员,纷纷上门表示关心之意,不堪其扰的凌拨云一律闭门谢客,对外宣称重建院合,不直接见宾客。 原先十三阁的侍妾全集中在迎荤、青鸾两院,等中秋过后全送出府,一个也不留。 既然要重建就破坏个彻底,大刀阔斧地命人拆掉十三阁,大兴土木兴建三幢媲美皇宫内苑的日初楼、抚琴楼及观日楼。 云日初自从和凌拨云有了肌肤之亲后,在府里的身份地位大增,身边听候差遣的丫环有一大堆,包括温柔的紫玉。 至于紫绢因善嫉又被拔了舌,暂时派到迎荤院服侍水玲珑,将随着一行侍妾离府。 “小姐,咱们还可不可以去后山抓萤火虫?”可怜兮兮的夏儿趴在云日初的梳妆台旁问道。 现在她可是小姐跟前的红人,人人都敬她三分。 “有点困难吧!你们侯爷每天把我守得牢牢的,我连踏出门都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 笼中鸟呀笼中鸟,关久了失去鸟性而养成惰性,即使打开门也飞不远。 她是不晓得拨云和什么人结怨,累得她不能像前些日子一般自由自在,要出门得有他陪同才成,不然就得拖着一大队紫骑军。 姑娘家的玩法有一大堆男子在身边盯着,怎么也玩不畅快,不得已只好先安份几天再说。 “唉!小姐,我们好可怜喔!像个囚犯一样。”这几天她被小姐带野了。 “夏儿,不要饶舌,爷听到会不高兴。”紫玉轻声一斥。 “爷又不在这里,我们发发牢骚、吐吐苦水,不会传到爷跟前。”她不以为意地说。 夏荷不知冬呀!紫玉劝诫地道:“咱们的身份是丫环,休要与主子并论。” “紫玉姊,你好严肃喔!小姐带着我满府玩,没人说不可以呀!”年方十四的夏儿还是个爱玩的孩子。 “小姐是小姐,她是爷的珍宝,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岔,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像她的妹妹紫绢,虽然少了舌头还能开口说说话,但是含含糊糊听不出真意,总叫人猜不着,性子变得十分暴躁。 爷对云姑娘的宠爱是有目共睹,为了她拆十三阁逐红粉,派他最重视的紫骑军镇日守护她的安危,这是紫玉入府以来首见。 玲珑小姐伺候爷三年,得到的注意力少得不值一提,如此天壤之别的分野,实在令人心寒。 最终的下场总是见新人笑,残花任人弃。 “没那么严重吧!紫玉姊。”夏儿害怕地缩缩脖子,很怕少了项上脑袋。 “是呀!紫玉,你别吓坏她了,我不会让夏儿和紫绢一样受伤害。”因为夏儿很讨她欢心。 紫玉略微尴尬的福福身。“是紫绢对小姐出言不敬,受罚是应该的。” “拨云的性子很糟,我不太劝得动他,紫绢坏在太直率不看场面,我……唉!她好些了吧?” “除了口齿不清之外,她没什么大碍了,谢谢小姐关心。”紫玉一脸温和。 闷呀!她的个性怎么和紫绢大不相同,倒是和欢欢家千金丫环秋婉儿神似,而且都是丫环比主子漂亮、温良,闷得叫人喘不过气。 要她待在房里足不出户已经很不仁道了,还派了死板板的女道德家来整她,这是在惩罚她坐视不理的报应吗? 呜……她好想欢欢和丫丫,她们一定骂死她了。 “小姐,你别哭呀!奴婢可担不起爷的怒气。”紫玉紧张兮兮地忙递手绢。 一旁的夏儿咯咯笑,不当一回事。 “紫玉姊,小姐一天不哭个几回会吃不下饭,爷见惯了。”而且爷还老是想办法弄小姐哭呢! “可是……”她仍觉得不妥。“好好一个人突然哭起来,对身体不是很好。” “不会啦!小姐一天三餐外加点心和宵夜,爷直夸我把小姐养壮了呢!”还赏了她一根人参。 云日初呻吟地抚抚额。“别说了,夏儿。你像在谈论一头猪。” 吃饱睡,睡饱吃,凡事有人伺候着,和猪有何两样? “小捣蛋,你要养猪吗?”刚进门的凌拨云听到她们提到猪,以为云日初又有新尝试。 听到这有些迟疑的问话,她的眼泪缩了回去。“你好闲噢!” “哈……初儿,你在埋怨我冷落了你,不让你在府里闲逛。”看来他把她闷坏了。 这一次他不再纵容十三皇弟,为了初儿的安全,他决定主动出击,攻其不备,不愿一味的退让。 白天他在议事厅拟订部署计划,先将鼓山村的逆贼绳之以法,将流窜的江湖败类一一诛杀,断其后路无可依赖,少了一层隐忧。 毕竟是亲手足,不愿父皇左右所难,他暂不动十三皇弟,给十三皇弟一个改过的机会。 他没有弑弟的狼心。 “我哪敢,你是高高在上的威远侯,而我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乞儿。”云日初说得很委屈。 凌拨云笑着搂住她一吻。“我这个威远侯还不是捏在你的手掌心,少自贬求同情,我看穿你了。” “讨厌啦!我是小女子,让我一次又不会损及你的英雄气概。”她耍赖地使使小性子! “是!下回我记得装傻,让你当一次大智者。”他取笑地捏捏她的鼻子。 娇嗅的云日初不依的跺跺脚,往他硬绷绷的手臂一捶。“你是说我很笨喽!” “对呀!” “凌、拨、云,我恨你。”好可恶、好可恶,他竟然还点头。 侍女们都掩嘴偷笑,连正经八百的紫玉都忍不住微弯了唇角。 “你当然很笨,都已经是我的女人了,竟还不肯答应下嫁,你认为自己很聪明吗?” 一想到这点,他就满怀不高兴。 他好话说尽,誓也发了,她就是拖拖拉拉地,不肯说出与她指腹为婚的小毛头住哪儿,伯他真狠下心一刀将对方了结。 “人家……人家只是……还不到……时候嘛!”云日初吞吞吐吐地说着。 “你还在等什么,珠胎暗结?挺个肚子和我拜堂。” 说不定她肚子已有…… 凌拨云将视线移往她平坦的小腹,颇为期待她腹中已有新生命的存在。 “你讲话好难听,应该不会……那么刚好……”她的葵水刚过。 “你是指我不够努力喽!”他笑得很邪恶地将手探入她的衣襟。“咱们来造成事实如何?” “别这样嘛!现在是大白天,还有……”云日初偷瞄他身后羞红脸的侍女们。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凌拨云会意地使使眼神,半掩着面的侍女即识趣的离去,并轻轻地带上门虚掩着。 “初儿,我保证不杀那姓杨的,你就说出他家居何处吧?”他可是急着上云家下聘。 “我才不信,你的脾气好坏喔!嘴上说不杀,心底可恨不得他早死早超生,免得跟你抢女人。” 他干嘿了两声。知我者,初儿。“我没什么耐性,你要再不说分明,我可不管你解不解除婚约,先拜堂再说。” “你……你土匪呀!”竟想抢亲。 “好初儿!念在我一片痴心,别再为难我了。”凌拨云改用柔情攻势,围着她的细腰低喃。 云日初的心是软棉花做成,禁不起他的甜言蜜语。 “我可以写封信托扬州的朋友上杨家退婚,他们是旧识,应该不难吧!”欢欢的巧辩无人能及。 他心情一悦地说:“那你快写吧!我好命人快马加鞭地送去扬州。” “不用麻烦,只要把信交给街边的乞丐,指名给‘小气财神’就行了,不用一天光景便可送达。” “小气财神?!”见她又要搬出“你不知道吗?”之说,他立即举起食指放在她唇上。“很有名的人。” 是很有名呀!扬州首富。云日初信心满满地道:“她是我最要好的手帕交,事情交到她手中一定稳当。” 只是要一点……报酬。 “喔!奇女子。”凌拨云朝她耳后呼气,不规矩的手隔着衣服罩住她的圆峰揉搓。 “嗯!”奇怪的女子。街坊都是这么形容她们。 “咱们到床上温存温存……”他轻吻着她的美人尖调笑。 好热。云日初虚软地呢喃,“拨……拨云,我站不住脚。” 凌拨云边吻边抱起她走向内室,这时门外却传来一番惊人之语 “爷,不好了,皇上下旨指婚了。” 一身骄纵之气的容珠玉斜眼跪在地上的下人,打量金碧辉煌的大厅,幻想着成为威远侯爵夫人的模样。 在九王爷尚未和皇上相认前,她就认识这满身傲气的男人,心想着长大一定要择他为婿,当他怀抱中的唯一,不与人分享。 当今十三皇子的母后是容贵妃,亦是她的亲姑姑,知道她倾心于九王爷,便在耳鬃缠绵时向皇上提起这件事,下旨赐婚。 虽然古礼不允未婚夫妻相见,可是她等不及了。 便和汪公公一道来传宣圣谕。 “公主,先让这些人起来吧!” 珠玉不喜欢人家唆。“好了,全起来吧!”太监就是这么婆妈。 “是。” 一干人全戒慎地退一边,珠玉公主的刁蛮和任性时有耳闻,听说庆王府常有长相甜美的侍女被活活打死,原因是她的嫉妒。 她不许有人比她美,见着了不是打便是鞭,用油烫、用滚水淋,甚至一刀刀的划,毁掉不少姑娘家的容貌。 没人敢说一句不是,只因她是庆王爷最疼宠的掌上明珠,背后又有十三皇子和容贵纪撑腰,气势比正统公主还狂妄,常常不把小官小民放在眼中。 自认为朝中无人可与她匹配,唯有视高凌人的九王爷足以担任她的夫婿。 “汪公公,皇上圣旨写了什么,有没有写完婚日期?”她想抢来看,又碍于汪公公是宫中礼官。 汪公公轻咳一声。“臣尚未瞧过圣上手谕,无法回答公主。”好个不知羞的公主。 “让我先瞄一眼吧!反正皇上姑丈又不在这里。” 她伸手要夺取。 汪公公眼明手快地往胳肢窝一藏,不让蛮横的容珠玉碰触,这是圣旨,只有当事人可以接。 “好大胆的狗奴才,本公主要的东西你敢不给,想找死吗?”她恼羞成怒地掴他一掌。 从未受此羞辱的汪公公一脸错愕,正欲讨个公道,但有人已先出声 “哪来的贱丫头,敢在我的侯爵府打人,活得不耐烦吗?” 在凌拨云未出现前,玉浮尘和玄漠相当识时务地躲在角落,不愿招惹这出了名的泼辣公主。 尤其是玉浮尘那张比女人还美的俏颜,万一珠玉公主像姑娘一样错认他是女儿身,或是迷上他这张脸,事情就惨了,这两者都是他极欲逃避的麻烦。 “凌哥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珠玉表妹。”容珠玉以为她长大变美了,因此他认不出。 “珠玉?!”没听过。凌拨云冷声地问:“你是哪家哪户没教养的闺女,竟随便闯进我府中打人?” 她吸了口气,非常不悦地说:“我是庆王府的珠玉,我不相信你没听过。” “原来你是庆王府的人,难怪敢目中无人。”他瞧不起攀着女人裙角封王的杂碎。 十三皇弟敢明目张胆地买凶杀他,全是容全这畜生在背后牵线。 庆王爷,他呸! “怕了吧!还不赶快命人上茶,顺便把琼花院打扫打扫,本公主要住进去。”容珠玉傲慢地昂起下巴。 凌拨云冷哼一声地嘲笑她的厚颜无耻。“你这公主架子可真大,假凤凰也敢在我面前招摇。” “你……你侮辱我。” “是你自取其辱吧!猪公主。” 容珠玉气不过的拉过汪公公。“皇上下旨要你娶我,我是侯爵夫人。” 凌拨云的眼神一冷,似刀剑般射向红肿着左脸的老太监,嘴角的笑意不带温度,有着残酷的腥味。 “九……九王爷,皇上说你年岁不小了,是该娶个正妻,所……所以……” “汪公公,你人老耳背了,是不是走错府了?”他声音低得骇人。 汪公公顿时寒毛直竖,一股冷意爬上他的背。“皇上的圣旨……” 不循正礼的凌拨云手一伸,圣旨便落入他掌中。 摊开一看,他逐字逐句的细读,眉宇间的乌云逐渐地扩散,严峻的神色十分阴惊,似有风雨即来的寒意。 汪公公冷汗直流,和女人一般白皙的手互搓,明知于礼不合,却没有胆子出言指正,九王爷的冷血无情是众所皆知。 “怎么样,圣旨写得明明白白的,我将是你唯一的妻子,你必须择日迎娶我入门,所以快命人来伺候我,不然皇上一怪罪下来……” 凌拨云突然放声狂笑,笑声中有着凌厉的狂捐之气。 “你听过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而弑子的事吗?到底皇上是谁的爹,你认为他会偏袒你或是我?”无知。 容珠玉生气地说:“君无戏言,你不能违抗圣命,认命地娶我吧!” “啧!没人要也不必赖上我,本侯爷可不是拾荒乞丐,要我娶头猪岂不贻笑大方。” “你一再嘲笑本公主,难不成你想抗旨?”他愈狂,她偏打定主意要嫁他。 凌拨云笑得诡异,令人猜不透他那幽深如潭的黑瞳转着何种心思,阴恻恻地半眯着眼,将圣旨往梁上横木一扔,卡在两木交接处。 从来没有人可以命令他做什么事,即使是他尊贵无比的皇帝老子也一样。 以前他不打算成亲,是因为认为没必要,每年赏赐的美女就够他烦心了,不需要特别张灯结采地弄个女人来唆。 若要子嗣,随便挑个侍妾来生,一年生个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而现在他遇上真心喜爱的女子,放任惯的个性更不可能为了一道圣旨而改变,他只会为自己而活。 “父皇是希望我娶个好妻子繁衍子嗣,可没指定我娶谁喔!” “我胡说,圣旨明明指婚你我,你休要推托抗命。” 容珠玉激动地挥着拳。 凌拨云眼一厉。“偷看圣旨是欺君大罪,你有几个脑袋可砍?” “我……”容珠玉一急,拉过汪公公。“皇上的旨意你最清楚,把圣上手谕念出来。” 她的指甲刺破汪公公的手指,疼得五官紧皱的汪公公望着气急败坏的她,再抬头瞟瞟卡在横木中的圣旨,一脸为难地杵着。 圣旨的内容他是十分清楚,可是此刻圣旨不在他手中,若照本宣科地读出来,不就明摆地犯上欺君大罪,偷看了皇意。 “说,快说,本公主要你告诉他,皇上就是要九王爷娶我。”可恶的假男人。 汪公公心一横。“启禀珠玉公主,圣旨上了蜜腊,臣不曾见其内文。” “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容珠玉扬起手,欲在汪公公脸上加五爪,却被人在半空中拍开。 “这里不是庆王府,最好给我收敛一下你的泼辣。” 凌拨云冷眼一瞪。 “他……他是奴,我要打便打,你凭什么阻拦我?” 她有些惧意地摆出高傲态度。 “奴才也是人。”一出口,他颇为讶异自己人说出这种话,可见他受初儿的影响有多深。 “若没什么事,你们可以出去了,送客。” 汪公公如释重负地行了礼即告退,赶着回宫向圣上里明此“意外”。 而容珠玉执意不肯回去,非要住进威远侯爵府邱。 凌拨云懒得理她,有意羞辱她一番。“来人,送她去迎荤院。” 第八章 美人多娇,奈何风雨无情。 失了宠爱的女人如同秋天的草原,少了生意多了苍凉,无语对斜阳,唯有寂寥、落寞。 迎辇院,美人葬心处,多少唏吁在此虚度,简单的摆饰和空乏的家具,衬托出窗边人儿的清冷,萧条的院落是她最后的寄魂地。 “玲珑,看不开是自寻苦路,咱们女人就卑贱,走不出被玩弄的框框。”所以何必自作多情。 同是十三阁的侍妾风情就不像水玲珑那般动情,老早就看破男人的无心,以色传人终将是一场空。 出府未尝不是件好事,宁可嫁平凡男子为妻,也好过当三千宠爱之一。 至少有人懂得珍惜。 “就是嘛!男欢女爱不就是那回事,他贪我的妖娆身体,我贪他的金银珠宝,互取所需。”回藏姑娘可娃如此道。大漠儿女不拘小节,她早在进府前就和好几个男人相好过。 接着有几个和水玲珑相同遭遇的女子,纷纷劝她宽心,关了这扇门,她们寻窗子去,总会有出路,何必执着一个男人。 人呀!不能太多情,多情伤人呐! “春燕衔泥只为筑巢,残花落地能做什么呢?我是不是太强求了。”她要得不多,只是一份回首顾怜。 “咱们谁不是残花败柳,至少爷肯给咱们安排后路,下半生好有个依靠。”南蛮贡女淡然一说。 娇俏的新疆公主劝道:“你还求啥?像我家在远方,连报个讯都得千山万水,你比我幸运多了。” 也许真是不知足,水玲珑原本丰腴的玉腮消瘦了几分,更出落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可惜红颜向来福薄。 “本是天涯沦落人,你们的好意我领受了。”她向众位认识却不曾深交的姊妹轻轻颔首。 人生百态,各有命盘。 在等待的空虚中,暂居迎辇院的几位美女互相说着故乡事,聊彼此陌生的话题,倒也打发了些时光,直到闯进了一位刁蛮的娇客。 “你们全都给我整理整理搬出去,别留下一件脏东西污了我的身份。”容珠玉嫌弃地挥挥手。 “你以为自个是谁,凭什么要我们迁就你?”可娃当她是从青鸾院过来的十三美女之一。 容珠玉抬抬下巴轻蔑地说:“我是庆王府的珠玉公主,还不过来磕头请安。” “公主?!” “请安?!” 一群人围着容珠玉轻声嗤笑,一个千金之躯的公主和她们这群弃妇抢微不足道的迎辇院,可见她的地位多么低微,不比她们高贵。 气焰张扬不代表她受人敬重,会到迎辇院的女子都相差无几,全是爷嫌弃的昨日黄花。 “你们那是什么态度,我可是未来的侯爵夫人,小心我砍了你们脑袋。” “哈……” 众女子嘻笑不已,不当她说的是实言。 “我说公主呀!人可以做做梦、说说大话,但可别自欺欺人编故事,我们像是傻子吗?” 风情才不管她是不是公主,反正侯爵府待不久,管他言词是否失当。 容珠玉没受过这等闲气,扬手就要教训人。 新疆公主见状故意伸出一只脚绊倒她,回藏姑娘顺手泼了杯水,“好心”的南蛮贡女驱前要扶持却又失了手,让她跌得五体投地,鼻子泛着青红。 气愤填膺的容珠玉一身狼狈,双眼似要喷火地瞪着捉弄过她的人,恨不得杀了她们出气。 她很后悔没带些侍卫前来,不然不会平白地受这些鸟气,和卑下的女子同院。 所谓柿子专挑软的吃,心恶之人最擅长看脸色,谁可欺、谁需忍,一眼扫过去便知。 因此,容珠玉走向立于窗边的水玲珑。 “喂!你叫什么名字?” 水玲珑幽然地回过首,“玲珑。” “好,玲珑,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侍女,我的一切拉杂事全由你打理。” 怔愕的佳人未能及时反应,一个含糊的声音先冒出头。 “鱼素绳偶东系,偶佳晓鞋不素鱼二瞎仁、”紫绢怒视地挡在水玲珑面前。 容珠玉微楞了一下、“她在说哪一地方的土语,怎么都听不懂?” 习惯紫绢缺舌后的不标准语音,水玲珑淡淡地解释,“你是什么东西,我家小姐不是你的下人。” 她不是有意要让人难看,只是没用心,恍惚地顺着容珠玉问话回答,至于说了什么,她的心思是一片茫然,根本是传声筒罢了。 她悲、她怨、她苦、她恨,还是摆脱不掉终被弃的命运,人生有何欢。 “好大的狗胆,竟敢用这种态度对本公主,等我当上侯爵夫人,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侯爵夫人?! 这四个字让失神的水玲珑震回一些理智,她用轻忽的眼神瞅着容珠玉,悠然地叹了口气。 “你是长得十分美丽,但是别和我一样傻,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她待不到爷的成亲日吧! “哼!别拿我和你相提并论,本公主可是当今圣上颁了圣旨赐婚,是名正言顺的侯爵夫人。” 她的话引起一阵窃窃私语,众美人交头接耳地用狐疑眼神审视她。 最后讨论出两个结论:一是她在自我膨胀,想当侯爵夫人想疯了,搬出圣上吓唬人。 二是她真的是圣上赐婚的公主,不过来头虽大却不受重视,被爷打入迎辇院,迟早成弃妇。 因此,她们冷眼以待。 水玲珑露出缥缈的微笑。“我们是爷准备送人的侍妾,没有与人争的权利。” “送人?!”容珠玉颇为讶异地张大眼。“全部?”这里少说有六、七名,还不包括丫环。 “是的。” “你们的姿容算是……呃……中等。”美人相嫉。 她一脸狐疑,“九王爷舍得把你们送人?” 全送走最好,没人跟她抢相公。 “有舍必有得,十三位美女比不上一位姿色平庸的小乞儿。”水玲珑苦笑地一讽。 十三位美……女人全送人?! 惊讶之色笼上容珠玉深锁的眉,十三个女人在庆王府不算什么,父兄的妻妾加起来,至少有上百名,始乱终弃的及小丫环尚不在内。 但是她想不透一件事,眼前的几个女人比庆王府那些花技招展的妻妾还要美上几分,九王爷竟一口气送走十三位,一个也不留? 不,好像说还有个乞儿,这是怎么回事? “九王爷不要美女宁要乞儿?” 说起这点,忿忿不平的紫绢又开了口。 “盐山了沿,音姑酿张香平饭,盐衣钉飞瞎了姑塞非迷连她,她素怀女仁。” 水玲现勉为其难的解释,“紫绢是说爷瞎了眼,云姑娘长相平凡,爷一定被下了蛊才会迷恋她,她是……坏女人。” “你是紫绢?”容珠玉想起她爹曾命手下收买一个内应,难道是她? “素。” “你曾经在浣花院服侍过?” “偶素呆国王发圆(我是待过浣花院)。” 容珠玉很忍耐地听完一句话。“我听某人说你很会画图?” 紫绢戒慎地半眯起眼,在心中猜测她和十三皇子的关系。 为了报复爷的无情,她私下接受十三皇子的人策划教训爷的阴谋,但碍于她口齿不清晰讲不明白,她干脆画了张地形图。 浣花院的大火在她意料之外,但没烧死半个人,着实叫她不甘心。 尤其是抢走爷全部心思的云日初。 “别紧张,我和那人一样会给你酬劳的,只要你不出卖我。”容珠玉认定找对人。 “出卖你?!”水玲珑不解地望着眼神闪烁的紫绢。 “你没做错事吧!” “煤(没)。”她说话的气力稍嫌弱了些,让人怀疑。 “紫绢,你要老实讲,要是真出事,谁也护不了你。”她是泥菩萨遇大水,怕呀! 紫绢第一次多言杖二十,第二次失言拔了舌,这第三次……她想都不敢想。 “偶煤昨拙素(我没做错事)。”她不承认有错,是他们亏欠她。 容珠玉戳戮水玲珑的肩。“那个乞儿住哪个院落?快说。” “你问起这件事有何用意?”怨恨归怨恨,她不敢有害人之念。 见风转舵的紫绢没有隐瞒地脱口而出,“穷发圆系招呆荒后的(琼花院是招待皇后的)。” 女人之心十分狭小,她非常了解嫉妒如野火,足以燎原。 如果自己报不了仇,就让庆王府的公主去代劳。 她是不知道庆王爷和十三皇子是否有勾结,但是任何一个人都休想独占侯爷,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即使对方是皇上赐婚的公主。 而且公主若去琼花院找云姑娘的晦气,吃亏的可是她公主自己,爷一生气……嘿嘿!她就吃不完兜着走。 谁叫她要对玲珑小姐无礼。 “你说那贱蹄子住在琼花院?” 好个厚此薄被。容珠玉愤怒地想着。 “素。” 容珠玉咽不下这口气,她是皇上赐婚的娇娇女居然和一群弃妾住在简陋的迎辇院,而一个身份卑贱的臭乞儿竟然占据用来招待皇后的琼花院。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蛀香,老虎不发威,当她是只病猫儿。 “你,带我去琼花院。” “折(这)……”紫绢犹豫了一下。 “怕什么,天塌下来由我撑着,怪不到你头上。” 容珠玉用力扯着她的耳朵。 “素……素。”去你的公主,等着当神主……牌。 一样人,两样心,各怀鬼胎。 人在院中坐,祸从天上来。 一道怒气冲冲的人影一踏入琼花院的门槛,谨慎的紫骑军即上前盘问。 在过程中难免有摩擦和争吵,高亢的斥责声惊动了正在假寐的云日初,好奇心再度泛滥,不顾玉浮尘的阻拦,非要去探个究竟。 “云姑娘,你就好心点,让我的脑袋多在脖子上暂待些时日。”为何她就不能安份些? “我去看一下就好了啦!玉大哥,你别像拨云一样唠叨嘛!有损你美美的芙蓉面。”真的好不公平,他好美哦! 我的芙蓉面……玉浮尘告饶地哀求,“云姑娘,可不可以打个商量,不要太关心我的长相?” “玉大哥,你连生气都好美呐!我送你一面镜子好不好?你天天看、时时看、刻刻看……” “够了。”他受不了地举起手投降。“要去就去,别再讨论我这张脸。”话毕,他领着她往门口走去。 “你比拨云好心多了。”云日初高兴地跟在他后头。 好心的人通常不长命,玉浮尘无奈地摇摇头。 就因为他这张太祸水的脸,所以他不愿招蜂引蝶地待在府里,不和玄漠陪爷上京面圣,还以为陪个十七岁的姑娘是件易事,岂知…… 做人不能心存侥幸,此刻的他正在付出代价。 和爷在一起时,他不见云姑娘掉半滴泪。 爷前脚一出府,她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江河不断涌出,他当是发生什么天大地大的事,紧张得差点快马加鞭去追爷回府。 细问之下才知,她养的一株叫不出名的“草”枯萎了,担心它会活不过三日,她哭得死去活来,直说它是治病怯毒的圣药。 他看了看只长三片叶、垂头丧气的“圣药”一眼,很难相信它有多灵,毕竟它连自己都救不活。 爷才离开一段时间,大大小小的事惹得她哭不下百回,而欲哭无泪的他却快崩溃了,尽量隔离会让她痛哭的人与事,即使当个玉美人也成。 “咦!玉大哥,她不会是拨云另一笔风流帐吧!” 云日初有些吃味地扁扁唇。 玉浮尘迟疑了一下。“你……你想太多了,爷的身份你是知情的,想攀龙附凤的无耻女子何其多,你别胡乱猜测。” “你该不是指我吧!”云日初鼻一酸,眼看着又要落泪。 “我的姑奶奶,你就别再哭了,我真怕了你,你没见爷砍了我的头不畅快是不是?”他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 她吸吸气,含住眼泪。“我……我不哭……就是……”她就是见不得“美人”求她。 两人才刚跨下廊梯,便见一位身着华服的姑娘和紫骑军统领寒朔拉拉扯扯,似有一方不退让绝不罢休之势。 “你们在干什么,表演太极拳法吗?”推、拖、拉、送,四字诀。 “云姑娘,玉爷。”寒朔拱手抱拳。 云姑娘?! 怎么是个丑娃儿?容珠玉不厚道地蔑视她。 “你是这里的丫环?”她应该不是那个“云姑娘” 吧,八成是同姓! 她虽不具备国色天香,但至少应有倾城之貌,这…… “我不是丫环,夏儿和紫玉才是。”云日初指指立于三步远的两人,以为有人缺丫环。 不是?“你和九王爷是什么关系,他的妾?”容珠玉语气不悦地用鼻孔睨人。 “关系?”云日初蓦地红了粉腮极力撇清。“我和他没关系。” “只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玉浮尘打趣地抹黑。 “哪……哪有,是他不搂着人睡会翻下床,我…… 我是在做善事。”对,就是这样。 “光着身子?” 云日初霎时语塞,用怨恨的眼神睨向多话的玉浮尘。 又不是她愿意不穿衣服……睡觉,都是拨云的手太贼,三两下就……真的不是她的过错。 事后她累得不想动,只好“坦白”见人……呃,被丫环瞧见她的懒。 “好个不要脸的女人,这么随便就和男人瞎搅和,你是天生婊子呀!” 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气,气愤难当地瞪向口出恶言的容珠玉,唯有云日初不觉伤人。 在她听来想的是,婊子也是人生父母养,而且她们也不全是无情,像姻脂坊的姑娘们都对丫丫照顾有加,燕嬷嬷更是当丫丫是亲生女般抚养了十数年。 人要不要脸很重要吗?尚未拜堂便同居一室真的大逆不道吗?道德的秤该由谁来持呢? “你好像很生气喔!是不是因为你天生不是婊子的缘故?”云日韧睁大眼睛,说得好无邪,令人绝倒。 容珠玉气到差点梗住。“你……好大的胆子,敢讽刺本公主是……”她不知该如何接话才不会自辱。 是或不是,全是难堪的答案。 “哗!你是公主呀!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公主。” 欢欢也是公主,挂名的。 “该死的女人,一再污辱本公主,我绝不饶你。” 一伸手,容珠玉旧习不改地挥上前。 敏捷的玉浮尘白影一跃,带开不知祸福的云日初,寒翊及一干紫骑军立即训练有素地拔剑相向,不许她伤害主子捧在手心上的珍宝。 一掌挥空的容珠玉微微一怔,恼怒他们的不识相,竟胆敢用剑指着她。 “你们可知道我是何许人也,我是庆王府的珠玉公主、容贵妃的亲侄女、十三皇子的表妹。” “能不能问一句,你说了一大串的姻亲关系,重点在哪里?”云日初听不懂。 当场有人笑出声,众人轻瞄掩嘴的夏儿和紫玉,不认为她们的举止合宜,虽然这话说得很可笑。 紫绢受过教训学聪明了,一到琼花院就借故告退,留下刁蛮公主去持虎须,自个乐得隔岸观火,一举设计了两个女人。 “你是笨蛋还是傻瓜,想活活气死我呀!得罪我叫你一家没得好过。” 云日初嗫嚅地问:“我得罪过你吗?”以前又没见过她。 “你住在琼花院便是得罪我,快给本公主滚出去。” 她张扬地舞着爪子。 “为什么?”用走的不成吗? 离家近一个月,她是该回家了。 可是从来没被人赶过,好新鲜、好有趣,她舍不得离开此刻云日初的心中没有凌拨云。 “因为我是未来的侯爵夫人,我不会准许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坏了侯爵府的清誉。” 所有人都在想,侯爵府的清誉是什么? 云日初心口微微一涩。“你是侯爵夫人?”原来他骗人。 “爷没骗人,云姑娘,公主绝不会是侯爵夫人,你要相信爷。”玉浮尘似看透她的心,如是一说。 “哇!玉大哥,你会读心术呀!”好厉害。 他笑得很妩媚。“你有一张会说话的脸。” 他的媚笑让所有人都微微一颤,鸡皮疙瘩全冒出来,只有云日初欣赏地笑中带泪。 太美了。 “你这个妖媚的死男人滚一边去,皇上赐婚岂会有假。”真恶心,男身女相。 “我……妖媚?”这绝对是污辱。他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你才是没人教养的泼妇。” “你是偷抹女人胭脂水粉的假男人,不带把的。” 容珠玉用轻蔑的眼神膘向他胯下。 向来温和的玉浮尘被惹火。“你就算抹了胭脂水粉也美不过这个少了把的假男人,豆沙包公主。”他回以鄙夷的目光停在她胸前。 容珠玉羞愧地单手环胸,气得眼珠子快凸出来。 紫骑军寒翊放下手中武器,兴味十足地听着一来一往的叫骂声,比梨园唱大戏的角儿还生动,看得众人眉眼都带笑,忘了正主儿。 骤然,天雷乍响。 “你们好大的兴致敢在这耍猴戏,是谁惹哭我的初儿?” 啊!糟糕。 大伙儿回头一看,心中都浮上这可畏的字眼。 “初儿,乖,告诉我,是谁欺负你?”凌拨云怜惜地环着云日初的腰。 “你。” 云日初头一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心口好痛,痛得快喘不过气来,眼泪不自觉地滑下,即使见着了他也收不回去。 “我?”他不解地吻吻她的泪,“怪我离府冷落了你?” “我要回家。”她突然发脾气地猛打他的胸口。“我要……呜……回家。” 凌拨云任由她小手不痛不痒地拍打,略沉的眼眸瞥向一干手下。 “爷,我们可是尽心地守护着你的宝贝,是条名唤公主的狗乱吠,吠哭了云姑娘。”玉浮尘坏心地推卸责任。 “容珠玉你当自己头顶无天吗?”依恃着一个贵纪就想鸡犬升天? 容珠玉犹不知死活地挺直腰杆。“管教不知羞的野女人是我的职份,因为我是你的妻。” 感到怀中人僵直的身子,凌拨云立即明了了。 这回连忙赶路上京,就为了父皇赐婚一事,他和父皇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扯破父子情谊。 最后他一怒之下,当着父皇的面将圣旨一丢,拂袖而出。 之后,他身为皇后的亲娘来劝说,两父子才暂时放下怒气,勉为其难地谈了开来,父皇的结论是要他多考虑一下珠玉公主,免得龙颜在妃子面前挂不住。 而他敷衍地应了一句,不愿久待宫中便启程回封地,将父皇的面子扔到沟渠生臭。 “玄漠,把珠玉公主给我丢出侯爵府。” “是。”他早想动手了。 “你敢,我是珠玉公主,容贵纪是我姑姑……你……放手……我要你……好……看。” 容珠玉的声音渐远,琼花院恢复平静,各人回归本位。 “初儿,你偷吃腌梅子,一身酸味。” “乱……呜……乱说……你是大……大坏蛋……” 她哭得正伤心。 他柔情万千地吻吻她。“你在吃醋。” “我才没……吃醋!”云日初抬起泪眼迷蒙的脸。 “我为什么会吃醋?” “因为你爱上我了。”他心底涨满了幸福。 她很认真地想一下,才扁扁嘴。“那我不要爱你了,心就不会好痛好痛。”原来爱人会心痛,她不要。 “傻瓜,爱就是爱,没有要不要。”凌拨云用深情的眼神凝望她。“我爱你,初儿。从今以后,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人,绝不会有其他女子介入。” “可、可是赐……赐婚……” “去他的赐婚,虎毒不食子,我父皇不会为了我抗旨就砍我头的。” “我……唔……” 热烈的一吻盖住云日初末竟的话语,数十双松了口气的眼不再偷窥,安心地做起份内的事。 匡啷声在庆王府中响起,受了委屈回府的容珠玉到处砸东西泄气,由闺房一路到客厅。 “不管啦!爹,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 “乖,珠玉,你是爹的心肝宝贝,我可舍不得你气坏身子。”庆王爷容全心疼地哄着女儿。 他有十二个儿子、九个女儿,不知为何最疼的是七女儿珠玉,大概是她神似已嫁人宫中的贵妃妹子吧! 他对容贵纪是有几分暧昧情愫在,但碍于是同母所出的亲手足,他为了断这份不正常的爱恋,狠心地将宠上天的妹妹送进宫,和三千佳丽争宠。 “爹,九王爷欺人太甚,根本不顾及我的面子当下撵我出府,这个羞辱你要替我报。” “好、好。”他转头看向另一人。“十三皇子,你意下如何?” 一身续罗绸缎的富贵公子冷冷一哼。 “他杀光了我的手下,毁掉整队银骑军,让我在父里面前下不了台,你认为我会放过他吗?” 娇生惯养的十三皇子是受不得一丝污渍,他不甘心父皇对他的日益疏远,只因那个早该死的老九突然冒出来,抢了他所有的光彩。 死了的人就不该活着,还是让他死吧! 没有人可以占据他一切荣宠,挡住他的光彩。十三皇子的眼中迸出熊熊恨意。 “舅父,你放手去做,我要他死透,再也不能挡我的路。” 容全阴阴一笑。“阎王要他三更死,我当然不会让他闻到五更的鸡啼声。” 深沉的风飘动,诡魅的气味四散,人心是绝对喑昧。 日正当中,空气中竟传来一丝寒意。 在入秋时分。 第九章 月到中秋分外圆,明天就是十五中秋夜,今夜的星光特别灿烂,银带般的星河闪烁着笑意,温暖了凌拨云原以为冷却的心。 现在他本该在琼花院陪心上人温存,但责任是不容轻怠,只好单身一人在擎天厅审核多日堆积的公务。 想起云日初泪眼带笑的模样,他心口一阵波动,好想奔回琼花院与她诉诉情,他从不知道自己会爱一个人到如此痴狂的地步。 不相信爱情的人偏偏栽得深,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为了早日迎娶初儿入门,他已命人去准备婚礼的一切事宜,并派善言的阴阳到云家提亲,不理会远在京里的父皇强逼他娶珠玉公主的决心。 感情是他个人的事,岂能拿来做人情,取悦一名小小的妃子? “谁在外面?” 凌拨云闻到酒味和饭菜香,以及一股淡淡的脂粉味。 云日初鲜少使用香粉,她身上始终有一股青草的清新味,所以他肯定来者是旁人。 “爷,我是玲珑,给你送饭菜来。”推门而入的是盈盈而笑的佳人。 “谁要你送饭菜来?”他不领情地低下头,手中的笔墨不停。 水玲珑略微受伤地说:“过了中秋,玲珑就要离开爷,明晚是中秋佳节,爷必定和云姑娘一起欢度,因此……就由玲珑来服侍爷最后一回吧!” “哼!我不会碰你的,想使心机受孕好留在府里,你太低估我了。”服侍?!他信她才有鬼。 “爷误会了,玲珑的意思是服侍爷用这一餐,明日别后再无相见之日,玲珑才下厨做了几道爷爱吃的食物以表寸心。” 凌拨云面无表情地停下笔,不置一语。 他的胃口已被初儿养刁了,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更是一流,他此刻身上的新袍便是出自她的巧手。 前些日子她闷得慌,在厨房待了一会儿,从此他的胃就认了主人,非她亲手烹调不可,难伺候得很。 遇上她真是他的幸运,前世修来的福。 “爷不喜欢玲珑的手艺吗?”她有些失望。“那喝口酒吧!润润喉。” “你没在酒中下药吧!”他瞄了一眼女儿红。 水玲珑微微一惊,以绢帕半掩住面。“爷不信玲珑的真心?” “不信。” 闻言她脸色一黯。 “爷若不信,玲珑先干几杯,爷觉得妥当再饮。” 她赌气地连灌三杯入喉。 过了半晌,凌拨云见她脸色红润,微抹淡淡薄晕,心中不疑有他,毕竟她跟了他三年,心性略知一二。 “我干了这杯,你立刻把饭菜撤去,不许在此逗留打扰我的安宁。”他只想打发她。 “是的,爷。” 凌拨云酒一入喉便觉得有异,他故作镇静地观察她是否有中毒迹象,一口酒下了腹溢不出胃。 自信过头便害了自己,贪省一时之麻烦,却惹出更大的风波,他这叫自作自受。 “玲珑,你有多恨我?” 水玲珑心一凝。“玲珑自始至终都是爷的人,不敢有恨。”只有爱呀! “口中无恨,心中有怨,你好毒的妇人心。”他勉强运气逼毒。 “爷,玲珑的心中只有你,我不会害你的。”她要的不过是一夜温存。 留不住爷的心,至少留住最后一丝回忆,以待日后凭吊。 若是有幸在腹中留下根苗,她不会强索名份,只要有一席栖身之地,她愿独力抚养和他的娇儿,今生便足愿了。 “不会害我却在酒里下毒?没有一刀刺穿我的心肺是你的仁慈喽!”他感到周身气血倒流。 水玲珑哀怨地摇着头轻解罗衫。“让玲珑为爷解解热吧!” “你下的是什么毒?”他人都快死了,她竟还有心思玩权弄术。 “呃……是……合欢散。”她红着脸走向他,身上只剩贴身衣裤。 凌拨云一掌劈向她。 “还敢骗我,这根本不是合欢散。” 被一掌击中的水玲珑口吐鲜血,不支地往后倒,她不相信紫绢会骗她,极力地向前趴爬想解释,直到她看见心爱男子口角溢出的黑血,才心神俱裂,欲呼无声。 “好个毒辣女蝎,非要……置我于死地,我当真亏待你至此吗?”只要不动气,他暂时能护住心脉。 锦衣、美食、珠宝、赏赐,她一样不缺,她到底还在怨什么? “我……我没有……”水玲珑亦吐出一口黑血。 “我以为那是……合欢散呀!” 窗外传进一阵森寒的笑声,几道黑影飘然而至。 “哈……笨女人,想男人想疯了,可惜了你的花容月貌,原来是个草包呀!” “是……你们?”凌拨云微敛心神,他不知以现在的功力是否能与之抗衡。 体内的毒顽强难驱,一时半刻是解不了了,他正如阴阳所言,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没想到断了他们的羽翼,一个临死反噬,竟利用内贼来置他于死地,真是百密一疏,防不了自己人。 “不好受吧,王兄。任你功夫再高,也逃不过一杯小小的毒酒。”十三皇子恶毒的眼神满含着轻蔑。 凌拨云喷出一口毒血。“这点小毒还难不倒我,敢进我侯爵府,休要活着出去。” “哈!你少装腔作势,这可不是催情的合欢散,而是出自西域剧毒无比的合阴散。” 一字不同,便是夺魂之链。 “不会的,不……不会,紫绢不会骗我,她不会……骗我……” 一息尚存的水玲珑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无法接受她最信任的侍女竟利用她来伤害她最心爱的男子。 今天日落时分,紫绢故作神秘地交给她一瓶白玉瓷瓶,在她耳边咬着计谋,怂恿她为自己做最后的一丝努力,说不定可以挽回爷的心。 她信以为真地用颤抖的手接下,考虑要不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获取爷的爱。 在紫绢一再鼓动下,以及她仍不死心的冲动之中,做出生平最大的错事,也将是抱憾终身的不甘。 她,信错了人。 “合阴散?” 瞧凌拨云一脸不解,十三皇子邪笑地开口,“我就让你死得明白些,合阴散在无武功修为之人的体内行得慢,我算到你多疑的天性一定会叫那女人先喝,果然不出我所料。 “可是一旦武功修为愈高的人,毒渗入的速度愈快,你的命……哈……哈,看来过不了今夜子时。” 凌拨云凝着气,想借由内力退出毒气。“你以为你逃得掉?” “为何不成?一座小小的侯爵府我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你的防御形同虚设。”十三皇子得意地炫耀他的能耐。 “是她带你进来?”他口中的“她”指的是水玲珑。 一入侯爵府的侍妾没有自由出入府邸的权利,通常由侍女代为跑腿,添购花布水粉之类。 再加上每阁美女互有心结不常往来,对侯爵府偌大的地形不甚熟悉,大多局限在自己闺阁,不太有机会摸清各个岗哨及出没小径,除非…… 凌拨云想到了可能挟怨以报的人名。 紫绢?! “她?!”十三皇子蔑视地一笑。“让你当个明白鬼吧!是她的哑巴侍女利用她不自量力的妄想,人长得很漂亮却没脑子,死了也不可惜。” 人唤玲珑心不玲珑,傻傻听信侍女的谗言当替死鬼,自以为痴情的蠢女人,留在世间徒浪费米粮,他好心地送她一命归阴,去阴曹地府陪她的心上人。 至于那个话说不明的哑巴侍女已失去利用价值、他也挺干脆的,就让她当个永远开不了口的真哑巴,先去地府为她的小姐打点打点。 “本是同根生,我处处忍让,你节节逼近,真有如此的深仇大恨?”若非要有一人倒下,他绝不留情。 “我是受尽宠爱的十三皇子,谁要你虚伪的忍让,我要你死,永远不再来抢我风头。” 他太娇惯了,一不如意就迁怒旁人。 “长不大的小鬼。”凌拨云冷冷地撂下一句。 被激怒的十三皇子脸色变得很难看,阴冷的眼中燃烧妒恨的冥光,等不及看他毒发而亡。 他手一扬,身后几位随从立即拔出手中剑,毫不迟疑刺向嘴唇已开始泛黑的凌拨云,剑式阴狠、狂悍,招招攻其要点意欲折磨。 若是平常,这几个黑衣人的身手根本不在凌拨云眼底,可是为了逼毒耗损不少真气,毒未逼出反而直冲入血路,应付上他有些捉襟见肘,力有未逮之感。 眼前闪过云日初如虹的笑靥,他自知不该逞强,正打算高喊在附近巡逻的侍卫前来相助。 突然两道白光倏然而至,其中一人出手点住他来不及防备的坛中穴,人一昏,便不知人事。 “啧!这家伙还真耐看,难怪云云要他而不要杨家小弟。”笨咯!和尉天栩一样是蠢人一族。 明知酒可能有毒,还赌着命喝下,难不成美人斟的毒酒比较香? 现在的男子愈来愈迟顿了,真是不济事。 “欢欢,你到底要不要救人?等你把他欣赏完了,云云就只能守寡望门。”杜丫丫不耐烦地推推她。 敢推她,这个死丫丫以为有绝情剑当靠山就神气了,愈来愈不怕她,莫迎欢眼一瞪。 “死了就抬去葬,你还留着发臭呀!大不了我叫臭乞丐当候补新郎。” 此时正在苏州杨柳树上打吨的连祈风起了个寒颤,一不小心由树上翻落地,差点压断那根丐帮碧玉杖。 他迷糊地揉揉眼睛四下眺望,发现那三个恐怖的女人没在周侧晃动,才安心地凌空一跃,躺回和他有点感情的柳枝干,继续睡他的大头觉,作起春秋大梦。 “欢欢你别玩了。”真受不了她。“想想你的银子大计。” 噢,对喔! 莫迎欢赶紧由怀中取出一粒解毒丸塞入凌拨云口中,并回首吩咐她的奴才相公为他催化药性,暂时稳定毒素的扩散和蔓延。 她的专长是数银子,其他的……小事就留给不重要的人去处理。 一不是扁鹊,二不是华佗,她何必学人家悬壶济世,难看嘛! 另一个美美的佳人,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财神爷的一掌威力惊人,她的毒加上内伤已是回天乏术,就不必浪费一粒三百两银子买的解毒丸。 因为人已经断了气,不好向阎王索讨。 “你……你是皇……皇姑?”十三皇子惶恐的问。 哎呀!差点忘了这个小笨蛋。 “我说十三么呀!你皇帝老子没教你做人的道理吗?连自个手足都下得了手,真不是‘人’呀!” “皇姑,我叫升巽,你不要老是叫我十三么。”怎么会是她? “我高兴,你有意见吗?”不长进的兔崽子,被容贵纪宠坏了。 “我……我不敢,皇姑。”十三皇子嗫嚅地低下头,十分畏惧这位年纪比他小的皇姑。 “皇姑?!” 尉天栩和应嘲风两眼一瞠,一个失手滑掉手中抓牢的杀手,一个差点错手让凌拨云的血脉逆流,提早升天向佛祖报到。 他们不敢相信刚才气焰高涨的十三皇子一下子软了骨,低声下气地任人编派,态度转得太吊诡,恭敬得像个初见夫子的学生。 而且还叫了莫迎欢一声……皇姑? 是他们听错了吧!爱财如命的小气财神怎会和皇室扯上关系? 一定是幻听。 “他们吓傻了,挂名皇姑。”杜丫丫在莫迎欢耳旁小声地说道。 “不能怪我,是他们禁不起吓,我是莫迎欢耶!搞不清状况。”丢脸,他们以为扬州名胜好当吗? 说起“皇姑”这一词来得荒唐。 那年她和丫丫、云云去山上的慈云寺摘草菇,不意遇上一个扭了脚的贵夫人,坚持要她们三个小女孩扶她回寺里厢房养伤。 基于有“利”可图,年仅十岁的她就留在慈云寺陪银子……呃……是陪好心的贵夫人,因此扯出一段忘年之交。 原来那位贵夫人是皇上的娘,当今的太后,她是捡了座宝山,在相处一个月后,圣德太后执意要收她为女,下懿旨命儿子皇上封了个凤仪公主给她。 每年太后寿辰前,她总得上京去祝贺,顺便污点好处回来,通常她一待便是半个月到一个月间。 “你们是什么人?竟见敢擅闯侯爵府邸。”一进擎天厅发觉厅中竟多出许多不识之人,正气凛然的玄漠即刻拔剑相向。 在玄漠身侧的玉浮尘是一脸怪异,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觉得眼前的画面十分滑稽,若不是爷的身上有多处伤口,他会以为有人故意布线考验他的临场反应。 “哇!好漂亮的银剑,一定值不少银子吧!”莫迎欢眼一亮,兴奋地摸摸银铸的软剑。 这下,玄漠的脸挂不住漠然,有些狼狈。 “娘子,刀剑无眼,明天我铸把百来斤的银剑送你。”停止运气的应嘲风技巧地把贪玩的妻子护在怀中。 “真的?”莫迎欢很怀疑,他太大方了。 “娘子,为夫曾对你失信过吗?生命很可贵,找不到第二个莫迎欢。”他露出讽刺的笑容。 “放心啦!这位一脸横肉的大哥不好意思杀我。” 她拍拍丈夫的手安抚。“对吧!银大哥。” 玄漠脸皮一抖。“我姓玄,夫人。” 剑虽在手,却硬是刺不出半寸,他困扰极了。 “玄大哥呀!你剑重不重,要不要小妹帮忙抬一下?”好美的银色,真该收藏在她脚底下。 “不……不必。”他的脸微微抽搐。 莫迎欢很热忱地挂着媚笑。“你千万不要和我客气,我这个人最喜欢帮助人了……” “欢欢” 莫迎欢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没空,去找你的相公。” 杜丫丫十分无奈,瞧瞧半躺在地上快挂了的男人,和“应该”来救主却楞在原地不行动的两人,她该放任谁呢? “欢欢,不要因小失大,请认清楚金山的位置,碎银屑先搁一边。”真短视。 唉!我的银剑,待会见。 莫迎欢失望地指着玉浮尘。“美人,把你的主人送去给云云医治。” “美人?云云?”他眉一挑,有些乌气在头顶。 纵使心不听从,身子仍不自主地听命行事,他越过众人的视线,忧心地扶起显见中毒已深的主子。 “云云是个泡在泪水中的小姑娘,你了解吧!”见他一脸茫然,杜丫丫同情地解释。 “云姑娘?!”她又不是大夫。 “对啦!就是云家的日初妹,她的医术好得是人人都夸,你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吗?”这不是云姑娘的口头禅?玉浮尘狐疑地想着。 果真怪人有怪友,浑水找不到白石,叫人摸不着池中是否有鱼。 一根银针的杀伤力有多大?能让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变软弱,战战兢兢地睁大双眸直盯着,眼底有抹藏不住的恐惧,随时有弹跳而起的冲动。 若要问起感触最多的人,首推这位勇者凌拨云。 “初……初儿,你下针要沉稳些,千万不要抖。” 那针有五寸吧! 云日初眼眶红红地直落泪,夏儿和紫玉“辛劳” 地一人一边接住她落下的泪,因为伤口受不得刺激。 “你需要用到十来根针吗?我不过中了一些小毒,何必……大材小用。” 隔着屏风,莫迎欢凉凉地加重药道:“九王爷莫要心惊,虽然云云是第一次下针,但是她天赋异禀,一定医不死你的。” “第……第一次?”不……不会吧!那他不就成了她试针对象?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要是有个万一下错针,你忍忍就是,不会很痛的,像……针扎到痛穴而已。”莫迎欢又恶心地道。 针扎到……痛穴?! 光用听的,在凌拨云床头守候的玉浮尘和玄漠两人额头即冒出细汗,更不用提正在受“刑”的当事人。 “初儿,你小心点,看准了再扎,毒清不清没关系,别累着你才好。”他这么说全是为保命呀! “我……呜……不累。”她好难过,他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来道,想想就忍不住要哭。 “是呀!为心上人逼毒怎么敢喊累,他的命可握在你手上呀!云云。”不知好歹的男人。 也不想想一个“小”毒昏迷了三天三夜,累得全部的人心力交瘁为保他的命奔波,好些天都不得合眼,生怕他一个老大不高兴挂了。 翻医书的翻医书,上山采药的在山里头和大熊玩大声公游戏,煎药的煎到手心起水泡,他还不知感恩呢! 好不容易才找到救命的方子,又是一阵兵慌马乱,上山下海找齐医书中的七道奇药,配合着古医书上的穴道针灸才救回他的命。 他当是自己命大呀!这还不全是大伙儿的功劳。 当然,她是有出一点……点的力,动动嘴皮子吆喝一群乞丐来帮忙,人家在“努力”时,她正睡得香甜。 不过,凌拨云之所以会清醒,是因为云云第一针下错了,他才痛醒的。 “女人,你给我闭嘴。”这女人哪来的?聒噪得令人烦。 “哎呀!相公,他吼我耶!”莫迎欢假意拭泪。“你帮我打他呵!” “好。”应嘲风宠妻的一应,至于打不打,等病人痊愈再说。 这对夫妻未免太……不识相。“玄漠、阴阳,把不相干的人全赶出去。” 两人身影未动,面色微赧。 “我就说嘛!救条狗它会感恩,救只猪可以宰来烹,救这么个大男人,不能吃不能煮又忘恩负义,实在枉然呀!” “阴阳、玄漠,你们不听令!”凌拨云气得想揍人,颤着身子看二根沾了药的银针没入曲池穴。 那种任人宰割的感觉不好受,他真想昏了。 “爷,他们不是不相干的人,他们是云姑娘的朋友。”恐怖的朋友。玉浮尘望着窗下正在扫落叶的尊贵十三皇子。 “初儿?!”凌拨云眉头一皱,不想告诉她扎错了穴位。 “欢……欢和丫丫,她们是我最……最要好的朋……朋友……”她好高兴她们来了,不然她一定会乱了手脚。 泪一离开脸颊,有两双僵硬的柔荑在胸前接着。 “你的朋友很讨人厌。”凌拔云口气恶劣地说道。 “不许说欢……和丫丫的坏……坏话,你是大坏蛋。”一恼的云日初不意拍到他伤口。 疼……疼呀,她想谋杀亲夫。他咬牙切齿地问:“她们比我重要吗?” “当然。”她毫不思索的回答。 凌拨云心中很不痛快,吃味地瞪着珊瑚屏风,似要瞪穿屏风那边的大嘴婆。 当初这道屏风并不是摆在房里,是尉天栩神通广大弄来的,主要的因素是为了阻隔不雅的画面,没有一个男人的气度能如此广大,让妻子去看别的男子身体。 即使是个病人。 “云云,你的男人刚喝了一缸醋吗?我好像闻到酸味。”唯恐天下不乱的莫迎欢再添一笔。 云日初红上了双颊,听出她的调侃。“欢欢,你别取笑人家。” “啧啧啧,丫丫,你听见她的话没有,她居然知道我在消遣人耶!”长大了,离巢的雏乌长大了。 杜丫丫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欢欢,你好吵喔!我两天没睡觉了,你饶了我好不好?” “谁叫你半夜不睡觉去做贼,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飞檐走壁……”莫迎欢仍念个没完。 “你闭嘴,是谁叫我去爬人家的屋顶?”睡眠不足的她虚火上升。 说什么打铁要趁热,烙饼要趁刚出炉时吃,坏人的报应要趁早,世人才不会老怨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连着两天她摸上庆王府,把一些值钱的珍奇宝物全给移位,宫里赏赐的圣物也一并搬家,现在全堆在玉浮尘所住的杏花院,逼得他不得不上芙蓉院向玄漠求救。原因无他;只因他长得太美丽了,她们嫉妒,所以要破坏他的平静。 “丫丫,你知道向来只有我凶人,还没有人敢对我凶呐!”莫迎欢笑脸迎人地凝望杜丫丫。 杜丫丫暗自呻吟一声。“银子全归你,我一文不取。” “好姊妹,我怎么好意思贪你辛勤得来的功勋呢?这样我良心会不安。”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没关系,你尽管用,我不缺银子嘛!”杜丫丫露出一个假笑,脸上明写着你知道嘛! 她还是假意推辞了一下。“男人不太靠得住,你还是留个几两银子在身边应应急,免得他变心不要你。” 几两银子?亏她说得出口。 “姓莫的,你不要越界管到我头上,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一天到晚对丫丫灌输歪思想。 莫迎欢笑着偎向丈夫的怀抱。“相公,你会不会保护我?”真想看绝情剑和别离剑大战三百回合。 到时她可以卖票,收点小钱请人观摩。 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聚沙总会成塔,她不计较多寡。 “娘子,别玩过火了,你在他身上捞了不少油水,好歹尊重一下‘供养’你的子民。” “应庄主,你真想和我打一架?”这对夫妻俩都可恶,尉天栩恨得牙痒痒。 又被扎错针的凌拨云积了一肚子废气,他不会朝一身汗和泪的心上人发泄。 “你们当我这是贩夫走卒聚集的小凉棚吗?要不要命人沏杯茶?” “如果不麻烦的话。”不客气的莫迎欢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我正渴呢!”杜丫丫打算喝杯茶提神。 凌拨云的怒气终于爆发。“阴阳、玄漠,你们再不把她们轰出去,我先砍了你们的头。” 他们这两对妇唱夫随,赶贼先赶贼王。 “可是……可是她们其中之一是皇姑。”为难呀! “谁是皇姑?” “我。” 莫迎欢笑嘻嘻地从屏风前露了个脸让凌拨云瞧着,随即被丈夫拉回原位他的怀抱。 威风凛凛的他终于想起似曾相识的感觉,莫迎欢三个字正是挂在老太后口中,念念不忘的义女 凤仪公主。 第十章 左系铁算盘,右佩收银袋,这刺目的两样东西令凌拨云眉头打结,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恨上算盘和银袋。 “初儿,她家是放高利贷的吗?”他小声地问着,不敢惊扰正在拨算盘的“皇姑”。 “不是,开当铺。”云日初正执着小水壶淋着死而复活的长生花玉浮尘口中的“草”。 开当铺?难怪死要钱。“她很缺银子吗?当铺生意不好?” “不会呀!她是扬州首富。”好可爱的小花苞,应该也快开花了。 “扬州首富”凌拨云骤然叫出声,但随即压低音量。“意思是指她非常富有?” “对。她家地底全掏空了存放银子。”云日初不经意地说出。 他为之咋舌道:“她为什么不把银子放在钱庄生息,放在……地底不是很危险吗?” “因为欢欢银子太多了,没有钱庄吃得下。”她偏着头将手置于唇上想了想。“还有她喜欢银子,不信任钱庄。” “嗄?!”还有这种人,真是少见。 凌拨云趁没人注意时,在云日初唇上偷了个香。 自从那两对没人性……正确的说法是两个没人性的女人进驻他的府邸之后,他就像爹娘不要的弃儿,被阻隔在她们之外。 不论何时何地,总有一个人陪在初儿的身边,用抓贼的眼神盯着他一举一动,还有她们丈夫一定跟随在后,提防他觊觎他们的妻子。 有这么严厉的监视者,他连丝毫造次的机会都很渺茫,更不用说一些亲近的小动作。 好在,天一黑,她们的相公会连哄带求地拎着她们回房,也就是琼花院左右两侧的厢房,发出令人嫉妒的销魂声响。 毒伤初愈,他所能做的一件事是抱着初儿同眠,其他更私密的温存尚不可行,生怕将余毒传给她。 “桀骜英挺的皇侄,你靠得太近了,有损姑娘家的清誉。”一只自诩道德的手推开凌拨云。 “请记着我是个重创甚深的男人,皇、姑”他喊得不情不愿。 “你指的是自尊还是身体?”至少从外表看起来,他复原程度良好。 凌拨云顿时眼烧如灼。“你有一张十分恶毒的嘴,女人。” “不叫我皇姑喽!教养呐!唉!”莫迎欢故作大失所望摇摇小食指。 “教养是视人而为,有些人并不值得尊重。”对她,他够仁厚了。 没见过开口闭口就要银子的钱奴才,他连走在自己的府邸踩死一只蚂蚁都要付“丧葬费”。 喔哦!竟敢污蔑长辈。她冷眼一瞪,“既然你身体已无大碍,咱们就该来谈谈费用问题。” “什么费用问题?”他眼神一利,谨慎、防备地盯着她。 莫迎欢是不知“客气”这两个字怎么写,她端起算盘拨拨几粒小珠子,熟练的五根手指头十分市侩,不念旧情地往上堆积珠子。 何况他们没有旧情,只有久未见过面的挂名亲戚之名。 说来倒也巧合,她是早他两、三年到宫中一游,而他认了皇上这个亲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少得真不是普通的可怜,大概是她忙着向摈妃们“问候”吧!顺便帮她们保管多余的银子。 “云云救命的诊金五百两,丐帮弟子辛劳的找药一千两,日夜不休的照料三百两,银针一根五两,你一共扎了八八六十四根,就凑个整数算七十根……” “等……等等,为什么凑个整数是七十根而不是折扣后的六十根?而且初儿是自愿为我解毒,你收得不合理。” 说到银子,眼睛就闪闪发亮的莫迎欢小指一翘。 “我这个人做事很有原则,没有折扣可言,云云是个傻呼呼的姑娘,未出阁前大小的事宜由我全权负责。” “你……你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莫迎欢睨了他一眼。“你当我做良心事业呀!别忘了我是开当铺的,专吸人家的血汗钱。”他的银子来得容易,不散散财易招风。 “你很冷血。”果真是当铺女,进得丰、出得贫。 “彼此彼此,冷心剑客。”说我?他似乎忘了自己的斤两了。 “你……你怎么知道?” “江湖事自有江湖人传,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到。” 谁的消息能传得比丐帮快? “为了算计别人家的银子,你倒是很勤快地做‘功课’。”凌拨云厌恶被看透。 “呸!你当我是尼姑呀!做功课。”尼姑可要六根清静,阿弥陀佛。“小心我家相公找你拼命。” 他看了看立于莫迎欢身后浅笑的男子,顿觉这世界不平之事已超出负荷。 “对了,我的媒人礼是十万两,帮你向杨家退婚的‘手’续费两万两,跑腿的差夫便宜些……一千两就好。” 眼一瞠,凌拨云身子发寒。“十万两?!还有一封薄薄不满一张草纸的信开价两万两,你坑人呀!” “唷!你想翻脸不认银子呀!你可知那封信我写得多辛苦,杨家卖的可是我这张薄脸,你九王爷算是哪根葱哪根蒜?” “要是不想迎得佳人归大可不认帐,我回头同杨家及云家说两句贴心话,你等着看娘子当人家老婆,哭死别怨我。” 人命轻贱,银子重,她没人情讲的。 “你……初儿,不要扯我,我非和她算、清、楚”她当他是善人吗? 云日初略带哽咽地说:“吃……吃亏就是占便宜,尉堡主娶丫丫时,一共花了将近一百万两银子。”她的意思是少话少失财。 “一百万两?!”这……尉夫人可真值钱。 “顺着欢欢,日子会好过些。”这是她的经验之谈,因为欢欢喜欢“听话”的财主。 “你要我任她自行屠宰不加反击?”他从不向人低头,岂能破例。 云日初好言安抚他,“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除非你不想娶我,爱我的情话全是虚伪。”她一想,心就泛酸的哭出声。 “别哭呀!我会心疼的。”凌拨云赶紧搂着她轻哄。 “哭太多会伤身的。” 莫迎欢假好心地说:“伤不伤身倒是其次,哭呆了她肚子里那块肉,倒霉的是你们这对笨爹娘。” 她真没想到一向懦弱胆小的云云,这会动作这么快,他们才一来到侯爵府邸不久,就发现云云有些异样,疑是害喜,果真还真被料中,他们是小看云云了。 “莫、迎……凤仪公主,我没说不付帐。”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蛇蝎女,真够狠。 莫迎欢扬扬眉,面露恶笑。“还有最后一笔,你皇帝老子的赐婚……嗯哼!” “开个价吧!皇姑。”他认了。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身价自然不能与平民百姓相提并论……” “多少?” “你干脆,我爽快,一口价,五十万两银子。” 凌拨云咬咬牙。“给了。” 凌拨云大婚之日。 来自各地的嘉宾如涨潮的河水,一波接着一波汹涌而来,有帖没帖都来共襄参与盛宴,席开千来桌不够容纳一半人,连忙调集全封地的外烩师傅和酒楼大厨来帮忙。 侯爵府的大门差点被挤破,只好中门、侧门、小门全开,留下后门供采买人人员进出。 堆积如山的贺礼叫下人们搬到手软,个个腰骨下弯直不起身。 “我说母后呀!你老人家何必大老远跑到侯爵府吃这一顿,皇宫内院的御膳失味了吗?” 圣德太后知趣地说:“小欢子,我老人家胃口小,吃不了几文钱。” “别当我是太监好不好?我哪是怕你吃,只是怕老人家不宜吃太多油腻,伤胃咯!”这几千桌可是她经手打理,能省一文都是钱呐! “你这丫头性子怎么没变,嫁为人妇还是爱财如命。”如同当年。 头一回见着这丫头,她正吃喝同伴在慈云寺捡花云石,小欢子说是草菇,因为可以……卖钱。 就是这与众不同的个性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进而收为义女。 “此乃天性,母后该知天意不可逆。”席间一位黄袍男子捻须轻笑。 “皇上哥哥,你饭多吃咯!鱼虾、肉禁口,为了国家社稷,你得保重龙体,泻了肚子可没人担得起罪。” “嗟!丫头这张嘴就是饶不了人,皇上的胡子都敢拔。”孝仪皇后取笑她的不敬。 莫迎欢一戏地摆摆手。“皇后嫂子,要不是没人敢买皇上哥哥的龙须,老早被我一刀给剃了卖掉。” “你喔!顽皮。” 众人拿她没辙,笑闹成一堆,无所谓君臣之礼,像是和乐的一家人。 这种景象看在凌拨云眼中,五味杂陈。 他这个亲生儿竟敌不过一位民间公主,没人注意他的存在,到底谁要成亲呀。 忽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别太在意,她的亲和力连神佛都折服。”应嘲风带着宠溺的口吻说道。 “你怎么受得了她,一天到晚抛头露面只为抢银子?”真是毅力坚强的可怕女子。 “因为……爱她嘛!”他倒不介意,她喜欢就好。 “唉!你很伟大。”凌拨云佩服他的大无畏精神。 另一只手亦揽上他的肩。尉天栩也来掺一脚。 “你还磨蹭个什么劲?新娘子都快泪淹喜床咯!” 春宵一刻值千金,都是银子呐! 咦?他怎么染上那婆娘的怪癖。真是……人还是疏远些才好。 “尉兄,听说你花了一笔天价才求得佳人下嫁?” 尉天栩邪笑地靠近他,冷言提醒道:“等明天你再来翻翻帐薄,保管你笑不出来。” “嗄?!” 凌拨云在百般恐慌中被推入新房,一夜无心和娇妻度春宵…… 听说喔!只是听说。 九王爷为娶云家女为妻,一场婚礼前后共耗尽五百万两银子,气黑了一张俊颜,阴霾终年不散。 因为其中近四百万两银子全人了莫大财神的口袋。 你瞧,她正笑得眉飞眼眯呢! 第十一章 莫迎欢假好心地说:“伤不伤身倒是其次,哭呆了她肚子里那块肉,倒霉的是你们这对笨爹娘。\\。qΒ5” 她真没想到一向懦弱胆小的云云,这会动作这么快,他们才一来到侯爵府邸不久,就发现云云有些异样,疑是害喜,果真还真被料中,他们是小看云云了。 “莫、迎…凤仪公主,我没说不付帐。”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蛇蝎女,真够狠。 莫迎欢扬扬眉,面露恶笑。“还有最后一笔,你皇帝老子的赐婚…嗯哼!” “开个价吧!皇姑。”他认了。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身价自然不能与平民百姓相提并论…” “多少?” “你干脆,我爽快,一口价,五十万两银子。” 凌拨云咬咬牙。“给了。” 凌拨云大婚之日。 来自各地的嘉宾如涨潮的河水,一波接着一波汹涌而来,有帖没帖都来共襄参与盛宴,席开千来桌不够容纳一半人,连忙调集全封地的外烩师傅和酒楼大厨来帮忙。 侯爵府的大门差点被挤破,只好中门、侧门、小门全开,留下后门供采买人人员进出。 堆积如山的贺礼叫下人们搬到手软,个个腰骨下弯直不起身。 “我说母后呀!你老人家何必大老远跑到侯爵府吃这一顿,皇宫内院的御膳失味了吗?” 圣德太后知趣地说:“小欢子,我老人家胃口小,吃不了几文钱。” “别当我是太监好不好?我哪是怕你吃,只是怕老人家不宜吃太多油腻,伤胃咯!”这几千桌可是她经手打理,能省一文都是钱呐! “你这丫头性子怎么没变,嫁为人妇还是爱财如命。”如同当年。 头一回见着这丫头,她正吃喝同伴在慈云寺捡花云石,小欢子说是草菇,因为可以…卖钱。 就是这与众不同的个性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进而收为义女。 “此乃天性,母后该知天意不可逆。”席间一位黄袍男子捻须轻笑。 “皇上哥哥,你饭多吃咯!鱼虾、肉禁口,为了国家社稷,你得保重龙体,泻了肚子可没人担得起罪。” “嗟!丫头这张嘴就是饶不了人,皇上的胡子都敢拔。”孝仪皇后取笑她的不敬。 莫迎欢一戏地摆摆手。“皇后嫂子,要不是没人敢买皇上哥哥的龙须,老早被我一刀给剃了卖掉。” “你喔!顽皮。” 众人拿她没辙,笑闹成一堆,无所谓君臣之礼,像是和乐的一家人。 这种景象看在凌拨云眼中,五味杂陈。 他这个亲生儿竟敌不过一位民间公主,没人注意他的存在,到底谁要成亲呀。 忽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别太在意,她的亲和力连神佛都折服。”应嘲风带着宠溺的口吻说道。 “你怎么受得了她,一天到晚抛头露面只为抢银子?”真是毅力坚强的可怕女子。 “因为…爱她嘛!”他倒不介意,她喜欢就好。 “唉!你很伟大。”凌拨云佩服他的大无畏精神。 另一只手亦揽上他的肩。尉天栩也来掺一脚。 “你还磨蹭个什么劲?新娘子都快泪淹喜床咯!” **一刻值千金,都是银子呐! 咦?他怎么染上那婆娘的怪癖。真是…人还是疏远些才好。 “尉兄,听说你花了一笔天价才求得佳人下嫁?” 尉天栩邪笑地靠近他,冷言提醒道:“等明天你再来翻翻帐薄,保管你笑不出来。” “嗄!” 凌拨云在百般恐慌中被推入新房,一夜无心和娇妻度**… 听说喔!只是听说。 九王爷为娶云家女为妻,一场婚礼前后共耗尽五百万两银子,气黑了一张俊颜,阴霾终年不散。 因为其中近四百万两银子全人了莫大财神的口袋。 你瞧,她正笑得眉飞眼眯呢!(全本小说网) 最新全本:、、、、、、、、、、 尾曲:妖媚的小妾 听说喔! 容贵妃不知为何碍了圣德太后的眼,被她一道懿旨打入冷宫,皇上掩面救不得,只有再纳新妃。 庆王爷容全一夜失势,树倒猢狲散,大批财产被府中知事给卷走,妻妾为求自保纷纷另寻良木而栖,跟着其他爷儿们。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勉强接受皇上的提议,让珠玉公主下嫁十三皇子。 谁知成亲那日,骄纵成性的她故态复萌,吓得十三皇子连夜请缨上边关驻守,从此未曾回京。 听说他在关外养了一群豪放、妖媚的小妾,每天浸淫在肉欲享受中,忘了元配妻子正倚门空待,好不快乐。 在云日初日夜啼哭的攻势下,为免她伤及腹中胎儿,凌拨云第一次妥协。 他买下残破的归云山庄加以重整,踏上扬州的土地。 从今而后,扬州三奇花再度成为扬州百姓口耳相传的传奇,因为她们不以容貌而掳获了三位出色的相公。 奇呀奇,花呀花,各位看倌别见笑,欢迎来扬州城看名胜,顺便捐点银子做功德。 *欲知绝情剑尉天栩如何摘下梁上佳人杜丫丫这朵名胜奇花,请看扬州三奇花之一《洛阳花嫁》 *欲知别离剑应嘲风如何摘下嗜财如命莫迎欢这朵名胜奇花,请看扬州三奇花之二《小气财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