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星劫》 序幕 无可奈何花落去 〇 吉隆坡监狱,附属医疗救助站。 她醒来,发觉自己又被救了,从解脱的边缘又被拉回地狱般的现实,映入眼帘的是噩梦一般的横蛮脸孔。 监狱长扯住她的发,在她上方不耻的冷笑:“不要再在我的面前玩这种寻死觅活的把戏,下次,要还是这样将我的话当作耳边风,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扯动了手腕上的伤口。潮湿的感觉再次从手臂上蔓延开来,如同绝望的池沼般淹没了她。 神智,如迷雾般消散开来。 监狱长看到被单上迅速扩大的红迹,愣怔了下,随即惊惶的冲出门外大叫道:“快来人啊!她的伤口又裂开了——” 吉隆坡监狱。 她呆滞的坐在食堂,脑中徘徊的是怎么能顺利的离开这个世界,她试过许多次,每次都已失败告终,但是,她仍旧不放弃,死,大概是她现在人生里唯一执著的东西了。 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了暖风般的淡淡话音。 她原本无神的眼眸突兀的漾起了一丝波动,接着眼眶控制不住的微微润泽,她仓皇的抬眼,望向声音的来源,她的眼睛有近视,刚进监狱时眼睛上戴着的眼镜早就在一开始的暴行中被击得粉碎,这些年,她一直都是在仿若梦境的视野中熬过一天天。此刻,她依旧如同往昔,看不清电视上的画面,但是她听得出他的声音,而且他说的内容与她的记忆是那样吻合,她几乎觉得是历历在目了,但是却又有种仿如隔世的绝望。 星娱总部大楼。 三楼录影棚。 影迷们焦急的挤在保镖林立的录影棚门口,费力的抬头踮起脚尖向门内张望着。 录影棚内。 主持人笑容可掬的望着对面静默而坐的男子—— 春风拂面般的暖意,淡然的微笑,冷淡疏离的气质,简简单单的衣着造型却掩藏不住那宛如盛夏灼阳般的耀眼光芒。 “阿彻的初恋发生在什么时候?” “17岁那年。” “还是高中生吧?那时候。” “嗯。”男子点点头。 “对方是什么人呢?ol、同学还是大学生?” 他用轻笑带过:“这个就不方便说了,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臆测,怕会给对方的生活带来麻烦。” 主持人点头表示理解。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对方是个什么样个性的女孩?” 他用纤细白净的手指轻触着下巴,微微努嘴,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尽现。经历片刻的考虑,他抬眼,一如既往的浅淡:“是个很要强、很努力也很骄傲的人。” 主持人笑问: “一定很漂亮吧?” 他的眼波微弱的流转,有些犹豫的开口: “嗯,怎么说呢?是很漂亮,可是见到她的人都发现不了她的美丽。” “你的意思就是说是心灵美了?” 他难得突兀的大笑,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哈哈,天机不可泄漏。” 主持人突然扭转方向:“两个人没有走到底吗?” 他微愣,片刻,轻轻颔首:“嗯。”脸上却没有一丝沉重。 “为什么会分开?” “她不告而别了。”仍是平静无波的眼,好像是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云淡风轻的男子,大概很适合用来形容他给人的感觉。 主持人听闻他的答案瞪大眼睛惊呼:“天哪,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人,放弃这么优秀的男人,那个时候她大概不知道你会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吧?” “也许吧。” “有没有想过去找她呢?” 他没有立即回答,眼眸微微的眯起,散发出氤氲的情结:“有过吧,但最终还是觉得一切都随缘更好。” “看你的反应,显然那段感情在你的心里仍是留有分量的,不会是那种到了现在连对方的脸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的浅薄感情。是这样子的吧?” “嗯。”他脸上浮现出的又是那种月色般轻浅的笑容。 “为什么会特别记得那段时间的感情?不会觉得是年少时的冲动吗?” 他微抿唇瓣:“嗯,大概是觉得那时候很单纯吧?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子的,不会考虑很多,也不会有太多的顾虑,爱情一旦和这个圈子有所交集,就很容易多了不少猜忌和顾虑,所以,也很难卸下心房和当初一样的恋爱了。” “两个人到了什么程度?那是你的第一次吗?”主持人突然暧昧的问道。 “这个节目是什么时段的?不是午夜档的吧?”他打趣,娴熟的回避着问题。 “你这么说?是两个人已经发生过关系了吗?所以在不能在我们这样黄金时段有爷爷奶奶弟弟妹妹观看的节目中说出来吗?” “你觉得是就是啦。”他淡然的低笑,迷人的晨霭眼眸噙着旁人猜不透的心思。 “你这是在默认喽?” “别逼我好不好?”他温和的笑望主持人的眼,眼底藏匿着撒娇般的央求。 “开玩笑的。”身经百战、早已阅览过无数娱乐圈美男的主持人也禁不住被他的这样一股透着孩子气的娇憨的神情惹红了脸庞。不得不承认,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啊! 主持人也不能免俗的在心底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此刻,坐在她对面的被称为上帝鬼斧神工之作的男子,真真正正是娱乐圈的一个奇迹,颠覆了一个个曾经由许多娱乐圈如雷贯耳的名字所创造出来的辉煌历史。温柔优雅,俊帅绝魅,无人匹敌的才华,令人望尘莫及的高高在上的尊贵影帝,简直是完美的无懈可击。 她亦禁不住慨叹自己是何其幸运,能够这么近距离的和这个有如神祗般的男人聊天,就好像相识已久的挚友一般,凌雪彻是多么稀少的会接受电视台的专访啊! 估计她都要被很多女人的嫉妒心和不甘的口水给淹死了。 吉隆坡监狱。 凌雪彻—— 她情不自禁的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这一刻,她突然放弃了对死亡的向往,她低叹自己的简单,原来只是忽然之间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个人心中有她,她便再也舍不得离去。 ‘啪’的一记巴掌,击碎了她的遐思。 突然的惊吓,让她禁不住咳嗽起来。 长期的监狱磨难,让她患上了慢性哮喘。此刻,她感到自己的肺中的空气正在被一声声急促的咳嗽迅速的榨干,绝望的窒息感愈发强烈的禁锢住她。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时刻放在衣兜里的止咳药,却狼狈的整个人从椅子上栽倒在地上。 她的发被用力的扯起:“你这个无耻的下贱**,就这么想要男人吗?看你盯着电视那副发骚的模样,真是下作。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处境,想想清楚,在这里谁能罩着你。”监狱长因为嫉妒而生的怒吼铺天盖地的袭来,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缩栗了下,她知道自己今晚又要被惩罚的体无完肤了。 她想到了监狱长锁在柜子抽屉里的皮鞭,想到了那结实的质感挨上皮肤那硬生生的痛楚。 她的哮喘犯了,她会因此而逃过一劫吗? 她只是战栗,她根本不敢奢望禽兽的仁慈。 她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着他的动态,她一改从前始终躲在阴暗角落的姿态,现在,她每次吃饭都尽量抢最前面的座位坐。 那样,她才能将电视的画面看的清楚些。 他实在太红,关于他的报道在电视上出现的频率密集又频繁。 她看到他得奖。 看到他拍戏。 看到他出唱片。 看到他办演唱会。 …… 看到他喧嚣直上的绯闻。 她的心胡乱的一紧。 她知道他身边的女人是谁,那是她的妹妹,她不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脸还是在她被送进少管所的那天,当时,她和那个将她送入地狱的***在一起。 她,还是如往昔般美丽。 这样的人,确实是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金童玉女,名至实归。 她知道,自己是希望他幸福的,她也很明白,作为亲人,她也该祝福他身边的她。 眼睛辣辣的,一阵酸涩的疼痛,她闭眼,然后告诉自己现在眼角流下的,不过是因为疼痛而刺激出的液体罢了。 于是,她再次将自己投放在积满灰尘、永远被阳光遗忘的角落里面。 第一幕 道是无情却有情 两年后。 星娱总部大楼。 夏忧站在宽敞的摄影棚里,脸上厚重布满污迹的镜片遮住了她清冷的目光。终于还是逃脱不了,曾经那么厌恶和唾弃的道路,如今自己也别无选择的走到了上头。因为,只有这里,可以不问过去,不要背景,不,只要是个小人物,没有人会在意你的过去。演艺圈,本来就是个充斥着浮华和虚伪的地方。可是,现在却成了她最安全的栖息地。在她历经无数次收到被退还回的求职信时,她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于是,她成为了《娱乐大揭秘》这个最当红的娱乐节目的一名小小的剧务助理,说是剧务,其实就是打杂人员,被人呼来喝去的角色。 在这个圈子里,只要你愿意,你需要一份可以挣到些生活费的工作,三教九流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哪怕你是个因为卖淫嗑药贩毒而被囚禁在少管所两年的少年犯。 况且,她还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少年犯’这几个字,令她的心不由得收缩了下。这是个她直到现在都几乎没有勇气面对的名词,她承认自己的‘女囚’身份,却没法面对少管所中反反复复听到的‘少年犯’的称呼,因为少年时期的她,曾经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充满理想,而那个刺耳的‘犯’字会提醒她那些曾经拥有的荣耀早就在法庭宣判的一刻灰飞湮灭。 曾经她恨过,对命运的不公平。可是,现在,她早已麻木,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仿佛比一生还长的六年,早已把她年少的心志全然的消磨殆尽。她时常会质疑现在脚下踩着的自由地面是不是真的?会不会又是她的一个过于美好的梦?被监禁的这些年来,她几乎过着完全封闭的生活,既封闭了自己的眼,也封闭了自己的心,不问世事,她不怕人生脱离了正常的轨迹,她只怕自己挨不过思念的痛。 还好,她远比自己想象中坚强。就像,她曾经在某一时刻看清的——她远比自己想象中害怕失去他。她无奈的自嘲,自己好像从来都无法真的看清楚自己。 夏忧一边随着思绪流转,一边麻利的坐着清扫的工作,她丝毫不敢偷懒,也从不对人说不,她怕丢了工作,她怕没钱。没有钱的日子太恐怖,她一想起来便会心惊胆寒,即使在监狱,等级仍是丑陋的存在,有背景的犯人拿钱贿赂教官,之后便过着‘人上人’的日子。无依无靠的孤儿无疑成了最没地位的人种,任谁都可以催口吐沫在这种人身上,反正不用担心得罪什么了不起的人。 那时的她,每天都蜷缩在阴湿角落里遥望铁船外的天空,期盼着家里能有个人来看看她,即使不为了能让她在里面过得好一些而施舍些钱财,至少,她也不会被人当成个孤儿。 可是,探监的广播声从来没有传唤过她的代号。 渐渐的,她放弃了起初那微弱的幻想,从希望到绝望,只是一线之间。 于是,当所有的希冀和信仰全然破灭之际,钱便成了她人生的执意追求,她要赚很多很多钱,生怕自己下一秒又会被送回那个梦魇般的地狱。多年的磨难,让她早已懂得什么叫‘未雨绸缪’。 有钱,她才有安全感。 看着在手中执掌的拖把,她默默的数着往返的次数,有种数钱的错觉。她知道,随着她的每一下拖动,她的荷包就可以再丰满一些,至于多满是个头,她心里没数,她觉得自己的安全感总是严重的缺失着。 “阿惠——” 夏忧听到喊声,急忙回过头,见是实习灯光师小王叫她,手里拿着盒饭,她看到饭,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早已是饥肠辘辘,于是,一边道谢一边接过。 小王看也没看她,又给其他人送饭去了。 她只是平静的打开饭盒,早已习惯了周围人的冷漠。 这个圈子,除非是真正的大人物,你的名字根本没人会记得,大多数人都被简单的称为‘阿xx’,重名或叫错是常有的事,没有人会因这种事觉得尴尬,那不过是个代号罢了。这样的状况让她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在狱中的代号,在那里人们都叫她‘1024号’。真巧,是他的生日,像是老天故意折磨不让她摆脱似的。最初被转移到女子监狱时,每被唤到这个代号一次,她的心都会抽痛一次。只是,这样的痛楚,随着时间累积,已经麻木的感受不到了。 “阿惠,帮我去车里拿下的化妆刷。” 她听到喊声,不顾自己拼命折腾抗议的肠胃,接过余欣欣递来的车钥匙,快跑着离去了。她知道,如果动作慢了的话,余欣欣又该发脾气、拒绝录影了,她可是连制作人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主持界‘女王’。 她一路小跑,用最快速度取回东西。此刻,她的胃拧痛的厉害,但还不到收工时间,所以同往常一样强撑。 今天据说有大人物要来参加访问,不过事先封锁了消息,怕粉丝们会将现场围堵个水泄不通、造成混乱。 至于要来的是什么人,夏忧不知道,娱乐圈的人,大多都是过眼云烟,擦肩而过,不过是路人而已。 随着嘈杂的声音自远方涌入棚内,她知道那个‘大人物’来了,连忙将手中盒饭胡乱拨了几口,甚至连咽下都来不及,便马不停蹄的赶到门口,加入列队欢迎的工作人员团队里,她并不是真想见识大人物的庐山真面目,只是在尽一个工作人员的义务,要不,会被扣工资的。困难的将饭压进干涸的食道,胃,仍是痛得厉害,她的唇显露出不健康的灰粉色,两颊却因为热气上涌而泛红。 “秦韬来了——” 秦韬,她微愣,一个模糊的印象划过脑畔,这个名字怎么听上去有些熟悉?情不自禁看着她前面两个兴奋谈论着这个名字主人的女员工,从她们说话内容来看,这个人显然是个如今炙手可热的顶级明星。 她虽是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却完全不关心这里发生的一切,她没有野心,只想安分守己的守住这份工作。也许,也是在下意识的保护自己不被某些消息触及心中的旧痂。 “阿惠!”一阵凄厉又愤怒的叫喊无端空投下来。 她听出这是余欣欣的声音,心头迅的压下不好预感,果然,下一秒,她挟着满面嗔怒飙至夹道欢迎的工作人员中间,高声尖嚷:“阿惠在哪儿?给我出来!” 她知道躲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将自己暴露在大伙看热闹的视线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惹到了余欣欣。可是,她知道反抗会丢了工作,于是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为了欢迎大人物而特别铺设的红色地毯。 一只化妆刷横蛮地伸到她眼前:“看看你做的好事,我好心给你次机会帮我,可是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看看这上面沾了什么东西?”她越说越气,最**着化妆刷的手都明显的颤抖起来。 夏忧略略抬眼,看到了化妆刷浓密的刷毛上,孤零零的躺着一粒白灿灿的米粒,在刷毛深棕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惹眼。内心猛地一耸,想到大概是之前拿盒饭时手上沾到的。 “欣欣,我说你就消消气,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这么个小人物计较,你看,秦韬的经纪人都到了,他人也马上就来,难不成你想在帅哥面前出糗不成?”导演出现在余欣欣身边,耐着性子哄她,想尽快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 “可是,人家的刷子是专门飞到意大利买的,很贵,而且是限量版的,居然被这么污浊的东西弄脏了,真是气死我了!”她仍是压抑不住怒火,最后干脆死命将刷子往夏忧方向掷去,径直打中了她的太阳穴。 夏忧身子晃了晃,却没抬起头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能够找到这份工作对她来说有多么不容易。 下一秒,她的手腕毫无预警被人狠狠扯起,她的人被迫转了90度角,面对着一个凭空冒出的高挑身躯:“你是夏忧!” 她混沌的抬起双眼,面前飞扬跋扈的脸庞开启了她记忆的阀门:秦——秦韬——她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这个人。 这是夺去她初吻的人。 是她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是她曾经怨恨、气恼、破口大骂他卑鄙小人的人。 而现在,她看他,却再没了任何情绪。最多的,只是一个故人罢了。 “你认错人了。”听到周围喧嚣至上的议论,她不愿将自己置于风头浪尖上,不着痕迹甩开他的手,转身对着同样一脸惊讶的余欣欣低头道:“对不起,余主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的刷子一定很贵,我不知道以自己的经济能力能不能赔偿你的损失,我家里还有生病的老母亲需要照顾——”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以假乱真的谎言。现实教会了她生存的法则,许多东西在面对生存的时候,都只是累赘而已,比如诚实、比如尊严、比如情感…… 余欣欣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在天王面前努力维持出一副通情达理模样:“我看你认错态度还算诚恳,这次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不过记得,如果以后还做出这种蠢事的话,立马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她松口气,连连点头,态度谦卑。 秦韬一直盯着那卑微的侧脸,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昔日那个即使被人欺负,也依旧倨傲如女皇般高昂着头的女孩。 六年,她一下消失六年,想不到再次见面她会变成这副模样。 一副令人作呕的奴婢相。 气她的不反抗,他一把挥掉她脸上遮盖着半张脸孔的厚重眼镜,就是这副快要从年轻人世界绝迹的眼镜,让他只因刚刚无意一瞥便呼吸一窒,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他抓住她的手腕分外恼怒:“夏忧,你不是很骄傲吗?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给我抬起头来,让大家看看你的脸,你不是长得很漂亮么?”他激动的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来。 她麻木的任他摆布,就如同在监狱中习惯的一样——那样的屈辱她都熬过来了,现在这样的事根本就无足轻重。 在场人都被秦韬的激烈动作震住,愣怔看向他手下被硬生生抬起的脸庞,瞬间,所有人都止了呼吸。那样的容姿根本就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仿若被磁石吸附住一般,那绝美中透着一丝冶艳的靓丽容颜真的是那个一直在片场被呼来喝去的小助理吗? 余欣欣原本正在让化妆师补妆,此刻,精致的俏脸迅速垮塌下去,分明看到了莫大的威胁,不觉暗自思忖,这样的容貌,简直比那个最近地位扶摇直上的楚怜心还要美。凭她入行多年的经验,如果对方是个懂得利用自身优势的女人,她的成功上位只是时间问题。这个叫阿惠的女人,一定要尽快打压下去! 余欣欣悄悄凑近导演说了点什么。 导演连连称赞的点头,忙不迭对夏忧招招手:“阿惠,你过来一下。” 秦韬的经纪人此时走上来,提示他该进棚录专访了。她见状,立即使力挣脱了他的钳制,之后去找导演。 看着那背影,他犹豫一下,最终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向**棚走去。 他觉得,她好像比在学校时还要瘦很多,虽然那个时候她就瘦的令人心疼—— 导演将夏忧带到员工休息室。 “明天的主题你有没有兴趣参与讨论?” 她一愣:“可我并不是艺人啊。” “是不是艺人没关系,我们节目,很多时候都是请没有签经纪公司的准艺人来参加。” “参加的话,有没有酬劳?” “当然有!” “那我参加。”她很现实。 “好,那你今晚收工后找小欣串一下词。” “嗯——” 之前风波没能逃过好事者的镜头,几乎只有一个小时滞后,刚刚场面便被上传至网络,点击率不一会便窜至各大门户网站娱乐频道的榜首,人们都急欲见见这个令天王秦韬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佳人是何模样。 蓝吉亚工作室。 “阿彻,你来看,这里有条很劲爆的新闻。” 凌雪彻身着随意的粉灰色休闲毛线衣,端着一杯刚研磨好的蓝山咖啡缓步走了过来,原本波澜不惊的脸孔在视线触及到视频中身影时迅速出现了异样情绪。 动态的画面中,一个女人先是被秦韬怒气冲冲的扯过来质问,之后脸上眼镜被蛮横拨掉,至此,她的美丽容颜彻底暴露出来。 冷不丁将手中咖啡杯往桌子上一搁,力气重了,发出‘哐’的一声,咖啡泼溅出来,弄脏了洁净的桌布,他最终只是望着视频影像淡漠的笑下:“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桌布,我这就找东西帮你擦干净。” 楚怜心不解的回身望着他的背影,一句‘不用’硬是梗在喉头,只因他离去的步子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唤住他。 收工后,夏忧找到余欣欣。此刻,在主播休息室内,余欣欣坐在为她量身定做的按摩椅上,目光咄咄的盯着她:“明天的主题是整容,对于所有质疑,你只要通通承认就好了。” “可是……”她僵直的伫立、嗫嚅着,“我并没有整过容啊?” 余欣欣冷笑:“阿惠,你应该知道,得罪了我会有什么下场?当然,如果你并不想出道的话无所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如果你想到艺能界来淘金,劝你最好学聪明点,你应该不想一直当这里的打杂小妹吧?如果你让我满意,出道之后,我可以多发通告给你,到时候赚的通告费可就不是你现在递茶送水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她的眼眸微弱闪烁了下,泄露了内心的动荡,她很清楚,自己的相貌已经让对面女人感到威胁了,她承认,对方说的很对,真正成为艺人才可以有更多的赚钱机会,而她真的是穷怕了。 “好,我答应你。你也记得,以后有能赚钱的机会要多多找我。” “嗯——”余欣欣双手环胸,高傲的点点头,唇边挂上的是一抹鄙夷的笑。 夏忧从余欣欣的休息室出来后,刚想沿着走廊去搭乘电梯,却不料被人一下锁进臂弯,硬生生转了行走方向。感受到搂住自己臂膀的横蛮力道,她按捺不住紧张的斜眼看去,来人很严密的将自己武装起来,低压的帽檐、宽大的墨镜、高耸的衣领,让人完全无法识别出身份。 “别出声,外面有很多记者在堵你,我带你走另一条路。”是格外压低的声音。 她却瞬间辨别出来,强自压下心中的震惊:“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她觉得胃抽动的更厉害了,肺部也变得紧张。 而对方却一直都没有回应。 凌雪彻—— 真的是他吗?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即使真的是他,也只不过是他罢了。 终于,她纷乱狂跳的心再次平静下去。 直到来到星娱附近的一片空场,他才终于放手。 “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他们同时发问。 之后,又是不约而同的沉默。 凌雪彻拿下宽大的墨镜,拉开衣领,熟悉的面孔跃入她的视线,她下意识的撇开了眼。 “我碰巧路过。”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谎撒的不怎么高明。 “我,我去了国外。”她怆惶的编撰搪塞他的理由,根本无心顾及他话语的合理性。 他和她记忆中的样子变化不大,只是更成熟华贵了。 去了国外几年回来竟会落魄至此?! 她以为他会相信?! 但是,她既然不愿意和他坦承,那便随她去。 “你刚刚和余欣欣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了钱,什么都肯做?”她心中一凛,勉强的反问:“这样不好吗?”他眉目揪紧,断然作出结论:“不好!”“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以我的处境应该变成什么样你才比较容易接受?”她缓缓抬眼,眸光木然。“你什么处境?”他蹙眉睨视她。 “没什么。”她撇开眼,闷声不吭。 他撂下充满轻蔑的话音:“你的处境很不错啊,还有秦韬为你出头,你果然变了很多,在学校的时候,你避他唯恐不及,现在,却享受着他的庇护,你,果然学会了什么叫现实,今天接踵而来的事,倒让我领教了什么叫女人的蜕变。” 她冷酷的撇开唇角,不知为什么,对别人的责骂都能逆来顺受,唯独他的,她只觉得想要反驳回去:“是,我是喜欢钱,才来到这个圈子里的,蛰伏起来,做个小小的剧务助理,只是在等待机会。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没有什么地方比这儿赚钱更快了,不是吗?”她突兀的笑了,因为厚重的眼镜被秦韬拿了去,所以此刻没有遮蔽物的面孔因这挑衅的一笑,绽放的风情万种,如同在秋日中盛开的波斯菊,妖娆、诱人采撷。 他气郁的短叹一声,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狠戾的吻住了她的唇。 她本想抗拒的手在伸至他的胸前却变成了轻抵,并开始下意识的回应他惩罚般的吮吸和掠夺。 须臾,他放开她,半眯起美眸,修长的食指轻触她嫣红、娇嫩的唇瓣:“如果当年我有去找你,你会不顾一切的跟我走么?” 她终于因他的一席话回到了现实当中,认清了今天的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骄傲的少女。 “不会——”她摇摇头,“我没有办法跟你走。”深陷牢狱之中,纵使他有万般能耐,又怎能奈何得了那冰冷的铁窗? 华美五官没有心理准备的僵住,他以为她对往事还有依存,因为她刚刚并没有拒绝,而且还回应了他。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唇边,之后,生硬的抽回,置于身畔时怔怔的握紧。 “还好,当年先转身的那个人是我。”他笑得张扬又肆意,刻意刺激她的灵魂,眼眸深处却藏匿着复杂的波动。 眼前因他残酷的提醒恁地浮现出多年以前他毅然离去的姿态,那些心房的旧伤再次狰狞的撕裂开来,她感到呼吸变得更加困难,强撑着轻轻颔首:“对,所以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期待过你会来找我。” “那我并没有让你失望了。”他的周身散发着冰与火的交融气息。 她不回答,只是笑着,平静的笑着。 他敛去全部的表情,冷漠的转身,逐步消失在清冷的夜幕中。 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她的世界,五脏六腑抑制不住剧烈翻搅在一起,终于,她颓然倒地,陷入无边的深邃之中。 第二幕 当时只道是寻常(1) 夏忧的‘夏’是妈妈的姓。其实,她的父亲姓端木,他还活着,但她却坚持改了母姓。她连父亲的意见都没问,因为她知道他压根一点也不会介意,他很可能早已忘记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父亲有时会回到她和妈妈住的豪宅里处理一些公事,但从不会留下吃饭和过夜。他要回的是另外一个家。 在夏忧的眼里,她的父亲几乎已经死了,他差不多已经抛弃了她们母女俩——连接她们之间的纽带可怜的只剩下金钱。 她知道,父亲也曾经爱过母亲,最起码是口头上的山盟海誓——在母亲曾是个绝美的少女时。但是现在,他的甜言蜜语和温情暖意都只对着另一个家里的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情人,他们好像也有个女儿,但是她从来没见过,只是在很偶然听到喝醉酒的妈妈提起的。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关心那个男人的事,他怎么样,做些什么,与她无关,且常常反复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笨到去恨那个男人,恨除了会让自己前进的脚步变慢之外,再没有其它用处。 大概是从她终于认清家庭形势那一刻起,她的世界里,便只剩念书两个字。她拼命的想让自己变强,只有强大,才能有独立的资本,才能将自己从当下家庭的牢笼中解救出来,不用再遭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16岁时,她以全国第一名的颠覆性成绩考入国内最著名的华林私立高中。这所学校的天才很多,他们可以不用每天端坐在那里用功念书,也可以在大考中取得不错的成绩。而夏忧很清楚,她不行,她自知不是天才,也不能满足于just‘不错’,她的世界,就是要赢,她不想输给任何人,也不想依赖任何人。 身边同学很多都恋爱了,她却只是一门心思埋首课本,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她便对恋爱再不抱任何希望。她初中时的好友,和男朋友发生关系后因为没有所谓的落红而被甩掉,后来女孩伤心过度自杀了。从那时候起,她便深刻的了解,男人是有处女情结的,而她却经历过一些在别人眼里可能算是十分不幸的事。 她依旧清晰记得,那一天是她十五岁生日,她和往常一样下了晚自习往家走,像她这样不好打扮,永远将自己用老土的学校制服包裹起来的女生,一向是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的。可是,就在那天,当她途径一个走了无数次的电话亭时,却被人用力掩住嘴巴一下拉扯进去。 伴随着急切粗喘的话音传来:“我很难受——”,她感到腰带被人蛮横的扯开,接下来是制服裤子,然后便是——在她的脑筋还没运转过来时,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疼从身体某处恁地传来,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下意识捶打面前的男人,由于昏暗的光线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孔,她只知道他的力气很大却不壮实,因为当她捶打他后背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的背部很硬实、瘦削,他的个子很高,此刻他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整个人显得急切难耐又痛苦,他将她禁锢于他的身体和电话亭的玻璃壁之间,和她的身体紧密贴合,他的身体异常灼烫,湍急的汗水都将他的后背浸的湿透了。 她知道她遇到了一个饥渴的男人,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吧?让她注定了无法去相信男人也是会真心对待感情的,他们都是动物,只是动物。她终于减缓了捶打他的力气,她知道事已至此,反抗并没有什么用,即使她真的能将他推开,她的清白之身也不会回来了,在她无力的挣扎之间,她隐约从男人的身上闻到了一种很特别的淡淡的香草味道。 这样纯洁的味道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强奸犯的身上?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痛得产生了某种荒谬的错觉。 当男人离开她身体一瞬,趁着他的片刻松懈,她一把推开了他,强忍住巨大的痛楚,夺门而出,对方很快反应过来,扯住她的袖口,她使出全力甩脱了他,之后头也不回的冲进一片漆黑的夜色中。 从那一刻起,她知道自己的少女时代便以这种‘特别’的方式结束了。她怕自己怀孕,于是绕道去买了紧急避孕药。药店老板看到她还穿着中学的制服,一开始并不卖给她,后来她给了他500块钱,他终于禁不住诱惑,把药拿给了她。吞下药的瞬间,她突然有点明白,妈妈为什么即使那样也舍不得离开爸爸,有时候,没有男人,有钱陪伴也会过得比较开心吧?虽然,她其实觉得妈妈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回家之后,她发现自己制服袖口的扣子掉了,她想到估计是刚刚和那个男人拉扯时弄掉的,她有些惋惜,那是一颗刻有‘天讯’校徽材质特殊的纽扣,不可能找到个一模一样的,于是,她便从小学制服上拆下个颜色看起来差不多的纽扣缝了上去,完工之后,她很满意,只要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件事之后,她变得更加闭塞了,甚至于患上了轻微的异性恐惧症。不过,这对她来说倒没什么。原本她也没兴趣和男生说话,她只想再多作一本习题集,这样才能有绝对的把握拿到期末考试的第一名。 班上女孩子都在议论着感兴趣的男孩,她虽然从来不参与,却不能做到真的充耳不闻,因为她们谈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让她想听不到都不行。总被她们谈起的话题当属——现在的最受欢迎的人气模特雪彻也在她们学校,只是这个神秘的偶像从来都是神出鬼没,根本没有什么人真的见过他。她也知道这个人,原因是他实在太红,只要你仍在生存,便一定能从某一种渠道知晓他的存在,他是那种无论出现在何处,惊鸿一瞥之后,便让人难以忘却的人。 而她,却只是由这样的谈话中感受到,这所贵族学校究竟有多么的以貌取人,学生会的干部们清一色都是俊男靓女,尤其是以现任的体育部部长秦轁外形最抢眼。秦韬从来不谈自己的事,但学校里有不少学生都见过他从一辆停在学校附近的加长房车里走下来,可想而知大概是哪家大集团的太子爷,于是这所贵族学校的女生们便对触手可及的秦轁更加的着迷了。他是全学校女生的偶像,她们常拿他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气模特相比较,热烈谈论着两人究竟谁更帅、谁更有魅力。但是,因为大家根本见不到雪彻本人,所以近水楼台的秦轁便成了全学校女生急欲争抢的对象。 而这样有些带着施舍意味的关注,或是退而求其次的感觉,让生性骄傲的秦轁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也十分不服气。对雪彻,也便多了一分介意和关注。 夏忧却对她们谈论的对象不感兴趣,就像大家对相貌平平的她不感兴趣一般。在她眼里、心里,在意的异性,只有那个上学期末才转来他们班的凌胥。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令她无法超越的人。在高一临近期末时,他以有史以来最高的入学成绩插班到了夏忧所在的精英班,之后又以令人惊叹的全部六科满分的大满贯分数在随后几天进行的高一第一学期期末考试中取代了她迄今为止一直保持的榜首位置。然而,在精英班中喧腾起的惊讶完全是短暂的,凌胥典型的四眼书呆子和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很快便浇熄了大家最初的殷切关注,他沉闷少语、木讷难亲近的个性亦让大家迅速的将他确定为怪胎,再也没有人愿意和他多作接近。但夏忧却完全无视大家的态度,仍然一如既往的对待他,虚心的向他询问自己不明白的问题,同时把他视为自己要努力超越的对手。 因为夏忧对凌胥的态度,让原本就因为穿着土气、相貌平凡而被大家排挤的她更加被当成大家讥笑和挖苦的对象。尤其是那些一直以来不甘心趋于二人成绩之后的优等生们更是借题发挥,故意用恶毒的语言重伤他们。还有人恶劣的散布着谣言,硬是将他们凑成一对,甚至画了丑陋恶俗的漫画在学校里到处张贴。 夏忧却对这样的状况无所谓,她内心很淡定,目标亦很明确。 某天,放学后。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这样对大家都不好。你的那些问题,考试中根本不会考到。”凌胥头也不回的提着书包快步向前走着。 夏忧辛苦的一路小跑紧追着前面的男生,他别看人长得邋遢又没看头,身材却着实很修长,即使总是龟缩着背脊,也还是能看出高挑纤细的骨架。此刻,他仗着人高马大,腿又长,加上还是大步向前快走,让她即使是跑着也跟得十分费劲:“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她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 他突兀的停下,转身:“我有说自己在意吗?我是男生,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你毕竟是女孩子,被那样的流言重伤,如果大家当真了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她及时在他身前刹住脚步,险些扑进他怀里,狼狈的稳住身体,扶了扶因为剧烈运动而滑下鼻梁的眼镜,瞅着他一本正经道:“我都说不在意了。你到底还帮不帮我讲题?” 他也无奈的扶了扶眼镜:“你干嘛要那么用功?” 她转了转躲在镜片后明亮的眼珠:“我又不像这里大多数的孩子那样那么有钱,所以只有用功读书,以后才能找份好工作养活自己和家人啊。” 他愣了下,有些意外的点点头:“真是平凡的愿望,却很真实。” 她微微迟疑,调高眉梢试探的问:“你相信我说的话?” “为什么不信?” 她抿住唇瓣点点头:“也对,我看上去本来就像是那么平凡。” 他却突兀的摇头:“不,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平凡,你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惊叹的能量,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人觉得耀眼。” 夏忧因为他的话而心跳有些加速,这样的感觉让她陌生,她从来没有被人夸奖过,如果他的意思确实是在夸奖她的话。她分辨不清他藏在厚重镜片后的眼神中透出的信息:“是吗?我自己一点都没有发现。”她含混的回应着。 “嗯,旁观者清。”他状似随意的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她却下意识的躲开,对于男人的触碰,她本能的畏惧、抗拒。哪怕是面前这个从一开始就是由她主动接近的男生。 她的动作让他从根本是有意的试探中得到答案,原来,还以为她会有什么不一样,看来,也不过是个以貌取人的女生罢了,虽然和他走得近,却不过是看中他的成绩,觉得他能够帮助她,但也仅此而已,根本没有打算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多迈出一步,即使有了那些以假乱真的流言蜚语,她仍是如此的理智和现实。如果现在是秦轁对她做出同样的事,她应该会满心欢喜的接受吧,即使拒绝,也大概只是欲擒故纵罢了。 他突然为自己无聊兴起的试探举动感到诧异,确实,她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和一般的女孩子有些不一样,虽然是平凡家庭长大的孩子却自强不息,而且不会被周围人的意见影响,只是朝着自己的目标勇往直前,那种专注的热情令他觉得欣赏。 的确,他是有些欣赏她的,但是,也仅仅只是欣赏罢了。 其他的全然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他不想让她过多接近他的世界,那样会破坏他刻意建立起的保护伞,也许让别人太过接近会给他带来意料不到的麻烦。在这所学校里,他只想利用叔叔为他创造的安全身份专心念书,不想因自己原本特殊的身份而被无聊的人骚扰。他能用在温习上的时间不多,所以要抓紧有限的每一分每一秒。 想到自己常常被大家戏称为‘幽灵学生’,他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般隐秘的笑了。 很可惜,这样的邪佞笑容被完完全全的庇护在厚重脏污的镜片后面,令夏忧即使盯着他的脸,也完全没有一丝察觉。 放学时,秦轁无意间在教室门口听到了女生们的对话。 “那个夏忧,还真的是个怪胎,我问她觉得秦轁还是雪彻比较帅?你们知道吗?她居然像个呆子一样的问我谁是秦轁。我真的很惊讶她怎么会连同班同学都不认识。我想,能入的了她的法眼的,大概也只有我们班那个书呆子男凌胥了。” 接下来便是女生们刺耳的讥笑声,他厌恶的蹙了蹙眉,转身离开。他一向都认为自己的魅力是没有女生能够抗拒的,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那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古板女孩彻底无视了。当下,那窝藏在心间的愤愤不平竟似愈演愈烈了…… 于是,在这之后,他便想尽办法在夏忧面前出现,不信凭自己的外形和条件会真的被她视而不见。可是,他确实仍是完全被她无视。 他几乎怀疑她的视力有问题,搞不懂她为什么宁可忍受和那个又丑又邋遢的凌胥常常待在一起,即使被传播了那样不堪入耳的传闻也毫不在意,却完全的将他这个被学校全体女生视为梦中情人的天之骄子视作空气? 他不得不自我安慰的说服自己,她一定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她这样做,只是在欲擒故纵罢了。 凌胥放下手中的书本,抬眼瞅了会儿坐在他对面的夏忧,终于开口问道:“最近那个秦韬追你追的很紧?”最终,他也没能摆脱她的‘穷追不舍’,现在他们已经成为‘学友’,放课后时常在一起温习功课,不知不觉的,念书时有她相伴对他来说仿佛成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追?”她晃了晃头脑,一时有些从眼下书本中的习题上转不过味儿来。 “他不是在追你吗?”他随意的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涂画,像是在遮盖着某些真实的心情。 脸色遽然一窘,她急忙撇清:“才不是你想得那样呢。他只是不甘心自己竟然被我这样的女生无视。” 他停住手中的动作,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你这样的女生?你觉得自己是怎么样的女生?” 她稍稍思索:“嗯,平凡的相貌、平凡的家世,总之就是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那种。”她脸上是全然认真的表情,倒像是仔仔细细思考后得出的答案。 他却轻轻摇头:“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的努力让你显得格外耀眼。” 此刻,即使是有着缜密阻隔,她依旧能感受到那两道探究的视线,不由得规避他的目光,垂下眼睑:“但是却只是一瞬间的惹人注意,却不能引人心动。” 他淡淡的轻蹙眉心:“你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她洒脱的耸耸肩:“我只是强迫自己认清现实罢了,这样,就不会去想着可以利用些什么去走捷径。” 他不觉会心一笑,实在佩服她的诚实:“很少有人能做到像你这样,说着自己的短处,却又不会让人联想到‘自卑’这两个字。” “那你是也承认我刚刚所说的关于我的一切喽?”她反问他,不知为何,她竟感到自己对他将给的答案有着某种复杂的期待。 “嗯,也许吧。”他模棱两可的回应。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点点头,立即忽略了内心刚刚那种悸动的心思。 体育课上,老师安排男女生自由组合两两一组练习网球。 秦韬一如既往像王子一般被一群男女学生簇拥着走向球场。 大家纷纷夸赞:“大概没有人敢主动来要求和你分在一组吧?谁不知道,你已经连续三年拿到了市里网球比赛的冠军,咱们整个年级你大概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吧?” 他嘴角漾起一抹轻蔑的笑:“不,还有一个人,我从来没有和他打过球,说不定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说着,将不怀好意的眸光睇向正欲走向一旁免体生座位的凌胥:“诶,等等,陪我打一局球。”一向习惯了被周围人众星捧月般的他不习惯主动开口请求别人,此刻,他出口的语气显得狂妄又高傲。 前方一如既往佝偻着背脊的单薄男生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仍是自顾自的往见习生座位走。 秦韬见自己的呼叫没有得到回应,在众人的关注视线中突生无比的尴尬,不觉再次加大了音量不满的蹙眉:“凌胥,你给我站住。” 这样大声的一喊,顿时吸引了球场内更多人的视线,大家纷纷将目光投注到这边充满张力的二人身上。 夏忧也不觉被这样一声叫喊攫住视线,从不远的地方望过来,一眼便认出了被秦韬牵绊住的人是谁。 凌胥停下脚步,慢吞吞转过身,看着对面叫住自己的人:“什么事?” 秦韬看到他一副窝囊的样子,心中气恼自己居然要和这样的人有所牵连、一般见识,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丑女人!于是口气更加不耐:“你,陪我打一局球。”他心中盘算着,要让夏忧亲眼看到自己选择的男人是多么的没用,顺便让她见识见识他在球场上的飒爽英姿。到时候,他不信,她还会这么瞎的选择这个四眼弱鸡。 “我是免体生,已经和老师请假了。”淡淡的丢下理由,凌胥转过身继续走他的路。 见他居然如此不买自己的账,这样不假思索的拒绝,秦韬咬牙握紧了拳,他加大音量朝着凌胥的背影嘲讽挑衅:“别装蒜了,一个大男生免哪门子的体?要是害怕想找理由逃避的话也找个有点技术含量的,来吧,废话少说,我的耐性不多,时间也很有限——”说着,便将球拍丢给了前面的凌胥。 凌胥没有因他的话而转过身来,于是,球拍直挺挺的拍中了他的后背,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让人刹那间有种他整个人突然变得布满压迫感的感觉。 可是,很快的,他的背再次佝偻了下去,恢复了惯常的萎靡模样。他脚下的步子未停,仿佛压根不将这样明显噙着刻意挑衅的举止放在心上:“我有心脏病,没法作剧烈运动。”淡淡的话语送出,让秦韬忍无可忍的铁青了面颊。他敢肯定这个人绝对是故意拒绝搪塞他的,他明明在男更衣室里见过他**上身的模样,那种流畅的线条绝对不是一个从来不做运动的人能够拥有的。 想把他当傻子耍?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智商! 他气愤地将手中的网球狠狠地掼到地上,巨大的反弹力让窜起的网球径直打中了凌胥的后脑。发出‘碰咚’一声——突兀的近乎于可笑的闷响。 偌大的篮球馆内瞬间缄默一片,大家都屏息观望这无比尴尬的一幕,这样的事大概任哪个男生也无法容忍吧?即使是凌胥这样看上去那么窝囊的人,被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样近乎于可笑的方式击中,一定会觉得颜面扫地,怎么样也要做些挣扎反抗以保全脸面吧? 果然,这次,凌胥停住了脚步。那颗打中他头的网球落下的时候,被他看似碰巧的轻松抓住,那握住球的手掌关节轻微挣着,泛出透明的青白,他手指的动作很隐蔽,让旁人根本无法发觉。 大家都露出一副看好戏的兴奋表情。夏忧却只是紧张的抓紧了球拍。 凌胥转过身来,背脊仍是弯着,他一步步的冲一脸愠怒和倨傲的秦韬走过去。夏忧想这大概是凌胥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用这样专注的近乎于期待的眼神注视吧?只有名人会这样,而他,从来是和她一样活在阳光下的暗影,当阳光最灿烂的时候,他们就会消失不见了。 秦韬扬起下巴,他倒是很期待的想知道这个书呆子能在他面前做出什么壮举。 凌胥却只是将手伸到他的跟前:“给你球,你的手滑了。” 瞬间,各种各样充满讥讽和轻蔑的笑声在体育馆四处蔓延开来,大家都为凌胥难以置信的卑微和软弱感到羞耻和无比蔑视,夏忧难过的低下了头,好像现在被大家嘲笑的人是她一样。 秦韬眼睁睁的看着那只伸到他面前的球和握着球的苍白的手掌,他恼怒的吸气,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挥开凌胥的手,任那支球漫无目的的顺着地面滚呀滚。 众人的视线禁不住随着地面上的小球移动,终于,小球停了下来,是被一双显得有些破旧的白球鞋挡住了去路。 夏忧感到了周围人倏地齐刷刷射过来的视线,她下意识的压低脸庞。 “那边那个女生,把球给我捡回来。”秦韬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招呼着伫立在不远处的夏忧。 这一切莫非都是天意?他暗忖。 她不愿意惹麻烦,捡一个球而已,犯不着得罪学校的大人物,于是弯腰将球捡起,走过去递给秦韬。 面前容貌俊朗的男人嘴角弯出一抹得意的笑弧:“谢谢——”将她手中的球接过去时,顺便捉住了她的手,“记住了,我叫秦韬。”他冲着她漾出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笑容,他始终相信,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住他的笑。 “嗯——”她的神经因为这样不期然的触碰而迅速的绷紧,条件反射似的使劲抽出手,像是在躲避最致命的瘟疫,同时应付的点头回应着,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他,只是一直忐忑不安的盯着地面瞧。 被她这样的反应彻底打败,他的骄傲让他将这一切罪责归咎到凌胥身上,于是转身一脸阴鸷的警告道:“记住了,没人能将我的挑战当成空话,而你,是第一个,我佩服你的胆量,既然你这么勇敢,想必也早就做好了该有的觉悟,我们后会有期,凌胥同学。”最后四个字,他是一个一个从齿缝中迸出来的,语声格外清晰。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在众人面前驳他面子人姓谁名谁。他用旁人瞧不出的阴沉力道拍了拍凌胥的肩膀,随即表情阴佞的离开体育馆。 众人看到他们心中的明星已经离场,于是再也没有兴趣管其他当事人的死活,也都紧跟着四散而去。 顿时,刚才还人潮涌动的体育馆里只剩下夏忧和凌胥两个人。 他蹲下身系上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的鞋带,接着站起,一言不发的背冲着她向前走。凝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混乱如麻,举棋不定,终于勇气抗拒了矜持,她冲上去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从体育馆的后门溜了出去。 他一路被动的随着她的脚步前行,最终跑到了校园后面废弃的后花园,在一片断壁残垣中停下脚步。 夏忧背靠着破损的石碑气喘吁吁,同时疑惑的询问:“你都不累的吗?”此刻,凌胥已经倚靠着一颗沧桑的古树坐了下来,脸色、气息竟似丝毫未受一路奔跑过来的影响。 他愣了愣,随即捂住心口,一副痛苦难忍的样子:“你不知道我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吗?” 她抱歉的冲他笑笑:“忘了你的身体状况,不好意思,刚刚只是想赶紧带你离开那个不愉快的地方。” “我体能这么差?你不嫌弃?” 她愣了愣:“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在乎的是你的成绩,你的体能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他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你是太诚实还是太现实。” “我真的是很现实吧?” 她叹口气坐下来,背靠着冰凉石碑,“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生活所迫。”她突然认真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刚刚为什么那样做。我想你一定有想要保护的东西。” 他有一瞬的眼神波动,因她的一语中的,可惜,太快了,她无法看到: “哦?你不觉的我是个窝囊废吗?” 她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不,一点也不。我们大概是一种人,委曲求全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活的宁静,即使失去尊严、被人嘲笑,但是只要心中的目标还在,就不会失去前进的动力和方向。” 他眯起眼:“你好像永远那么目标坚定,勇往直前,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你的信念?你真的都不会动摇?不会彷徨的吗?” 她缓缓扬起脸庞,望着高远的天空:“我有自己想过的生活,为了那样的目标,我只有一直向前看。” 大概是想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吧?他猜测,却没有问出口,只是静静的陪她一起眺望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蓝天。 晚自习结束后,凌胥留在教室做值日。几个打扮火爆时尚的女生围住他。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迷惑的望着她们。 看到他委顿衰弱的样子,她们皆露出厌恶和鄙薄的模样。其中个子最高的女生冲着旁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即冲上来按住他的身躯,高个子女生用最快速度将他的双手紧紧捆住,完事后,冷笑道:“敢和我们的部长大人作对的人,早该想到今天这样的结果。”语毕,她狠狠一推,凌胥被迫向前跌跌撞撞的走去。 晚自习结束后夏忧顺道去了学校的自助图书馆借了几本参考书,因此耽搁了回家的时间,此刻,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四周的昏暗让她不可遏止的忐忑不安,她深吸一口气,如同平常般给自己体内的懦弱打气。 校园内小路上凭空响起的一阵奇怪的窸窸窣窣声,她顿生恐惧、头皮发麻,艰难的移动身体躲进一旁的灌木丛后。 凭借微弱的灯光,她看到一个人被几个穿着短裙的女生推搡着趔趔趄趄向前走。那身形,分明就是凌胥。 她不顾内心起初的莫大恐慌,咬牙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走的近了,才辨认出几个女生的身份,她们皆是秦韬的死忠。 她一路跟随,终于,她们连推带踢的将凌胥带进了学校的游泳管内。她担心的急忙小步快跑到游泳池的门边,却在下一秒被在内部锁上的门闩堵在了外面。 她心中焦急,却又怕打草惊蛇,只好赶紧绕到游泳馆的侧边,踮起脚尖,查看里面状况。黑漆漆的场馆内早已过了闭馆时间,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弄到这里的钥匙。她们显然是也不想惹人耳目,所以并没有开启场馆内的照明灯。借着路灯的光晕,当她看到凌胥被她们径直推入水中时,脑子轰得炸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明明还是被捆住的,她们这样做,根本是想置他于死地。 这时,她看到那几个女生满脸得意的冲着她所处的地方走来。 她连忙蹲下身,将整个人掩藏进夜幕。她甚至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被她们发现,她的生活已经很混乱,不可以再惹出任何麻烦了。 “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反省一下吧!”高个子女生嚣张的声音从室内传来。随着一阵肆意的谑笑,她们鱼贯从夏忧身侧开启的小门中走出。听到里面胡乱挣扎扑腾的声音,她的心狠狠的皱缩在了一起,但是仍是紧捂住嘴,拼命忍住那想要冲出去救人的意图,直到几个女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蹑手蹑脚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半开的侧门边。 伫立在昏暗的门扉处,她被此刻游泳馆内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矫健灵活如跃鱼般的身影恣意的在水中徜徉。 蓦地,他将自己整个身子潜入水中,不断地在水中翻腾着,那炙猛的动作看上去近乎像是某种发泄。 这真的是那个在前几天的网球课上被当众羞辱的凌弱男生吗? 她明明亲眼看到他被绑缚住双手推入水中的啊?!他到底是怎么挣脱绳子的?而且他不是有心脏病,不能做剧烈运动的吗?那现在这种状况又代表了什么?! 几乎过了两分钟之久,他才将自己再次释放出水面,跃出水面的一瞬,夏忧屏住了呼吸,此刻,流畅舒展的身体曲线取代了那平时总是弯曲着的瘦削背脊。瓷白色的月光朦胧的映照在他的脸颊上,却仍是隔着浓重的雾霭般的让她分辨不清,当下不知道是被水冲掉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已经除下了平时形影不离的眼镜,头发也因为水流的滋扰而随意的分散开来,让他的脸颊有种拨开乌云见明月的感觉。 虽然很暗,根本无法看得真切,但她还是觉得只是那样似真似幻的轮廓便已经有种令人屏息惊叹的魔力了。 她最终选择默默的离开,她清楚,自己只是来这里救人,好奇害死猫的道理她懂。 自从那天体育馆的事情后,凌胥的生活便没有一天安宁过。午休时间,夏忧递上手帕:“就知道你在这里,擦擦脸吧,这里有你的饭。”她递上自己的饭盒,知道凌胥的饭一定又被那些秦韬的死忠们给倒掉了。 这些天,眼瞅着凌胥遭受的欺辱,人人都心知肚明是谁在幕后操控着一切,但是却都选择冷眼旁观。 只有夏忧,没有放弃,永远也不会放弃凌胥。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她看了他一眼,有些笨拙的想要安慰他看似落寂的情绪,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今天看上去有些不一样,“只要有我的饭,也一定有你的一口。”她故意笑的轻松将饭盒硬塞到他手里。 看到他眉心挥不去的浅愁,她蓦地明白了之前心中的感觉。以前的他,无论面对任何看似不公平的待遇,都显得淡定而平和。可是,今天,她却觉得他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伤感。 他将手中的饭盒放到一边,转而望向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问的突然,语调不似平时那般淡离,反倒多了一份轻浅的依赖。 “因为你还没有告诉我超越你的秘诀啊。”她分辨不清他的意图,一如既往打趣的道,却在心里隐隐觉得他好像是在寻求一种肯定,那样的感觉她很熟悉,于她,毫无疑问是因为缺乏安全感,那于他呢? 他却将她的话当了真,他一向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他一向了解她的诚实。只是这样的诚实有时候会不会变化为一种折磨和伤害? 他怕什么?他的心不是早就练就成为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了吗?! “让我在这里躺一下,只要一下就好。”他突兀的将后脑枕在她的腿上,闭起眼眸。还来不及让她做出些什么反应,恁地,她愣住了,眼睁睁的看着一行晶莹的泪水滑出他的眼角,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他突然道,依旧紧闭着眼眸,声音有些嘶哑。 她在心头默默算了下,今天是10月24号。她只用一瞬间就记住了这个日子。 “祝,祝你生日快乐。”她僵硬的拼凑出祝福的语句。 她不是故意用这种听不出诚意的语气说话。生日,于她来说尽是不愉快的回忆,所以她对这本该承载着欢乐的两个字有着本能的抵触。 “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过生日了。” “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可是她还是问了,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在这样的情景下还可以说些什么。 他却没有再做回答,只是闭着眼,久了,到让人觉得他已经睡去。 阿彻,对不起,妈妈要离开你和爸爸了。 妈妈,你不要走,求你,求你留下来陪阿彻过生日。 他追出去,却在漫天徜徉的大雨里赶不上妈妈绝情离去的步伐,最终栽倒在冰冷的湿地上。 他磕伤了腿,碰到了大动脉,血流的到处都是,触目惊心,他痛得站不起来,但他仍不想放弃的咬牙向前爬着。 为了生日而特别穿上的簇新的纯白礼服因为这样的糟蹋,而变得污秽不堪、破碎凌乱。 迎面而来的一辆大货车因为雨天光线阴暗,而没有发现路面上的他,他绝望的闭上眼,迎接死亡。可他终是命不该绝,他的身体被一双大手用力的拉出了鬼门关。 他战栗着睁眼,看到憔悴的爸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爸爸哭,印象中的爸爸一向都是刚毅、强硬的几乎于不近人情的。 他的脸颊上落了个火辣辣的巴掌。 他哀伤、委屈的看着爸爸同样哀伤的脸庞,突然觉得爸爸仿佛在忽然之间便苍老下去。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妈妈都不要你了,你还追着干吗?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 可是,就是这个打他、骂他说他没骨气的男人,却在第二天夜里在家中的客厅上吊身亡了。 爸爸的尸体是他早上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的,他控制不住的瘫坐在地,瞪大双眼,脑中一片空白,很快的,他的裤裆里一片狼狈的湿热。 然后,他叫,大叫,浑身剧烈的抽搐,一直到警察和法医接到邻居的报警赶来,为他注射了镇静剂,他才终于安静下来。 “咱们家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还有小阿彻,我们永远不分离。”恍惚间他的耳边又响起来自某个女人的温柔话音,总是想忘记的,却发现越是拼命想要遗忘的东西却反而记得愈清。 “小雪彻,你是妈妈的心头肉,全世界妈妈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只要你好,妈妈就觉得好幸福。你在妈妈心中的位置无人可取代。”一丝若隐若现的讽笑乍现,他下意识的将脸孔侧过去,藏匿进夏忧的身前。 心脏因他的暧昧姿态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她只当他是熟睡中翻身,虽然尴尬又慌乱,却又不好意思叫醒他。 “妈妈已经爱上爸爸之外的男人了,对不起,阿彻,妈妈要离开你、离开这个家了。再见了,阿彻——” 凌胥隐忍的紧闭双眼,为往昔那焚心蚀骨的伤痛。 再见,再见,他疯狂的一遍遍重复着,全是谎言,根本是再也不见! 苍凉的秋雨,湿冷的污泥——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无情离去的背影在那布满收获的季节赐予他的残冷现实,一夕之间,他曾经信赖的整个世界轰然倒塌,破碎的面目全非。 “那个凌胥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懦弱的男人,无论怎么打他、骂他,他都完全不做回击,好像一块无能的烂肉,真没见过这么窝囊的人,太没用了。” 随着放学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夏忧轻叹口气,这是第多少次了?她又听到了同学们毫不遮掩的批判议论漫骂,这样的话,凌胥一定也听到过吧?他真的如表面上那样不为所动吗? 她惶然的摇摇头,却在失神间撞上一堵坚硬的肉墙。 她懊恼的蹙眉,刚要开口说抱歉,却发觉自己的身体被顺势搂住,整个人就此被对面的人箍进怀里。她猛地抬眼,随即惊惶的大叫:“放开我!” 秦韬连忙掩住她的唇:“别叫,虽然现在是放课后,但万一有返回来的学生看到我们,误会了什么,可别怪我到时候不帮着你澄清哦。” 她生气的用力甩开他:“能误会什么?你不要在这里自说自话了。” 她一如既往的倨傲姿态刺激了他一直以来竭力压抑的不满情绪,他活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这样主动接近过一个女人,他以为,这样的档次,对他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战贴是他自己下给自己的,麻烦是他自己找给自己的,所以,要结束这样令人苦闷的状况,就必须横下心快刀斩乱麻:“丑女人,你一直漠视我的存在是在欲擒故纵么?” 面对他的侮辱,她只是冷蔑的谑笑:“我只关注那些成绩比我好的人。你真的很吵,如果没有什么正经事,别在这里妨碍到我学习。” “你——”他忍无可忍的一把拽回她愈离去的身体,脸孔猝然低下,准确的封住了她刚愈叫骂的嘴唇。 她恁地瞪大眼眸,不敢置信此刻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吻。 她惶惑,失去了初夜的初吻还是初吻吗? 如果不是,那么这又该叫做什么呢? 她的身体突然被人执意的拉开,挡在身后,恍惚的抬眼,看到了隔在她和秦韬之间人的侧脸。那一刻,她觉得这张脸庞似曾相识—— 随着一声哀呼,秦韬被来人用力的抡中脸颊,跌倒在地。他难过的撑起身子,晃晃眼前流窜的星火,勉强对准了焦距想要看清这个突然偷袭他的人是谁。 “你——你是——”他倏地结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我们走。”凌胥咬牙咽下满腔怨怒,阴沉的拉起夏忧的手抬脚便走。 蓦地,他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对了,你等我一下。”他烦躁的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收纳柜,取出手机,阴鸷的甩上柜门。顺势扯起她的手,漠视她一直望着他的一脸呆滞:“我们走吧。” “你——你是——”她吞吐的难以成言,她就是再傻、再闭塞,也知道此刻立于她面前的这个飞扬跋扈、英姿飒爽的男人便是那个铺天盖地出现在街面各式广告上的雪彻。 不得不承认,即使是麻木如她、心如止水如她、抗拒异性如她,也禁不住惊叹于他的俊美,他本人比起广告海报上还要耀眼夺目,如同最为华贵璀璨的美钻,那墨玉般眼眸勾魂摄魄,仿若承载着某种磁石般的强大魔力,让人怎样也移不开视线。那飞扬的眉梢,缱绻的唇瓣,优美的颌线,挺直的鼻梁,高贵中透着难言的慵懒和放肆。 可是,他的行为是怎么回事?她清楚的看到,他刚刚明明用钥匙打开了凌胥的收纳柜。 她蓦地想到了之前在游泳管内看到的情景。 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和她竟是这样相似。 “我既然出现,就没想瞒你,先和我走,有什么话我们待会慢慢说。”他打断她瞠目结舌的疑问,催促她快些离开。 他原本是回来取落在教室收纳柜的手机,却没料到刚好被他看到这样刺激的一幕。很凑巧的,他也听到了夏忧对秦韬说的那句“我只关注那些成绩比我好的人。”他刚刚结束了新一期广告的拍摄,想到放课后学校内不会有什么人,只要抄小路从窗户进入教学楼就不会被人发现行踪,所以为节约时间便没有换上平时的装扮。 他,真实的名字叫做凌雪彻,凌胥不过是一个可以让他安心在这间学校读书的身份而已。 想到刚刚的场景,他的唇边恍过一丝冷酷,下意识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她却完全失了感觉,只是头脑昏眩的任由他将自己带离教室。 站在属于两人的后花园里。 她静默的望着眼前这个背冲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现在已经站的笔直,而她,却早已习惯了他弯曲的背脊,冷不丁的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还真的是彻彻底底的不适应。 果然,阳光的东西反而会让她觉得寒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还是问了这样的问题,只因为这是两个人来到这里的原因,她不想让这样的一刻,变得失去了意义,那样会让两人这样的独处更显尴尬和混乱。虽然其实,她在知晓他身份的一瞬便明白了全部的事情。 “你知道原因的吧?”他不答反问。 她的脸上显出窘迫:“嗯。”她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微抬眉梢:“那你为什么还要问?” “这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如果我不问,那么我们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又是为的什么呢?” 他眯起眼看向前方的废墟:“是不是我们之间只能是有事说事?”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握起来:“我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也没有那些个闲聊的时间。” 他冷淡的笑了,确实是她的想法,他脑中又浮现出那句‘我只关注那些成绩比我好的人。’ “好,既然我们之间只能这样务实,那么就由我来完成来到这里的目的,给你应该有的答复。我这么做,只是想图个清静,让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的好好读书。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那么,再见。” 他潇洒的离开了。 她咬牙坚持着,始终没有再抬头看一眼前方。 她的世界,除了成绩她什么也不想放,她相信,只有成绩不会背叛她。 第三幕 曾经沧海难为水(1) 夏忧醒来之后,发生自己身处在医院的病床上,询问了值班的护士才知道,她是因为哮喘发作而晕倒在公园的广场上,被早晨出来晨练的老人们发现送到这里来的。 哮喘,又犯了啊! 此刻,医院的苍白令她面露恻然,她情不自禁的忆起了自己第一次的发作。 那是一个冰凉的雨夜,她因为被人状告偷窃,被罚在低矮的囚禁室里反省。 黑压压的囚禁室只能勉强的维持一个人的空间,黑暗的环境下,她看不到脚下的虚实,却明明确确的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老鼠叫声。换在以前,她最怕的就是老鼠和昆虫这类的阴暗玩意儿,但现在,在监狱的阴湿环境里生活的久了,老鼠这种生物早已是见怪不怪,她甚至于有时候还会觉得它们看上去有些可爱,至少它们不会打她、骂她、欺负她;至少如果不主动惊扰它们,它们还会过来温柔的用尖尖的小鼻子触碰她的脚丫;至少,和它们相比,她是占有绝对优势、可以操纵生杀大权、可以居高临下俯视的一方。 借着从头顶上方的狭窄铁窗里透进来的微弱灯光,她悄悄的拿出藏在怀中的日记本,现在,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是她每天的小小乐趣,每一天,她会努力的在脑海搜寻,却又不敢回忆的太多,她怕自己承受不起那么强烈的幸福反噬。 此刻,她辛苦的趴在墙面,下笔急促。因为,她怕自己写得慢了,这些幸福的感觉就会从她的笔下流走,蜕变成恐怖的黑暗。 雨越下越大了,屋外的风狂卷着树枝,发出恐怖的音响。 ‘哐’的一声巨响,头顶铁窗的玻璃挡板突然被雨水冲开,瓢泼大雨瞬间恣意的冲撞进来。 狂乱的雨滴挟着呼啸的铮铮冷风围拢了她,她焦急地到处躲避,生怕淋湿了手中的日记,这是她耗费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寄予了无数依托的精神食粮,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这无情的雨滴浇坏了啊。 可是,任凭她怎么掩藏,雨水总有办法泼溅到那些脆弱的纸页上,她惶恐,日记是用铅笔写的,原本就不甚清晰的浅淡字迹根本经受不起这样恣意的浸润,一定会立即变得一片狼藉、无法辨认。到时候,这个本子就会变成一册毫无意义的废纸。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棉布囚衣,还有棉裤,层层的包附在日记本的外面,之后整个人趴伏在了冰冷的土泥地上,将衣裤包裹住的笔记本紧紧的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身躯挡开了无情洒落的漫天飞雨。在冰冷的深秋寒夜,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凄凉的趴伏在冰冷的小黑屋中,不住的颤抖着,即使她的脸颊她已经因为蚀骨的凉寒而抽搐痉挛,却仍是倔强的睁大美丽的双眸,专注的观察着雨势来袭的方向,不肯有丝毫的松懈。她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凉薄的连身背心和小小的三角底裤,无助的瑟缩在黑暗的小屋里,像是保护自己孩子的母鸡一样拼尽全力守护自己的挚爱之物。 她相信,雨总是会停的。 她的嘴唇抑制不住的疯狂打战,那冰冷的感受让她想到了那一年被恶劣的学生们关进冰库的遭遇,同样的冰冻刺骨,同样的满眼黑暗,那个时候,有白马王子来拯救她,那么这一次呢?她的白马王子还会出现吗? 想到这些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握紧了身下的衣物,像是握住了某种深埋的信念似的。 她一直撑到雨势渐小,徒留毛毛细雨时才穿上衣服,并将日记本好好的收藏进怀里,她如释重负的吁出口气,之后靠在墙角的铁柱上疲惫的沉沉睡去。 她虽是疲劳之极,却睡得并不安稳,频频的陷入混乱的梦魇。之前在大雨里趴伏着的时候,其实好几次她都险些要晕厥在冰冷的风寒里,她咬牙拼命的牵动早已冻得僵硬的手掌,颤颤巍巍的伸向自己的脸颊,狠狠的掐捏下去,直到她忍不住闷声痛哼,意识彻底清醒,才终于收手,她怕自己一旦睡过去,就会一个不留意让雨水钻进了她身下的棉衣里。 早上,禁闭室的门被管教人员打开,当明晃晃的阳光刺入她的眼,她竟有种如梦似幻的错觉。 她是自己走回监狱寝室的,当然身后有狱警的押送,除了这样,也不会有其他可能,除非她真的晕死在禁闭室里,她的脚没残废,人又清醒着,当然该自己走回去,即使她虚弱的脚步仿佛女鬼在光天化日之下游荡。一路上,没有人问她怎么样?也没有人关心她是否有被一夜的瓢泼大雨淋得生了病。 她理解,她替她们找了合理的借口,大家是惧怕她身后面色森严的狱警。 到了下午的集体劳动,她照样被喊了去。 她晃了晃晕眩不停的脑子,摇摇摆摆的站起身,大家和往常一样迅速的列队站好。 她看到自己的位置,努力的想走过去,可是脚上却如同绑住了大石,无论如何也迈不开。 ‘哐当’一声闷响,她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栽倒在地,之后疾速的痉挛痛苦的激喘着,随着每一次剧烈的呼气,她都能听到从自己肺部传来的清晰的哮鸣音。 她要死了吗?怎么会那么难过,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劲,无法呼吸,好渴望空气,却怎么抓也抓不到。 她如同一只被残忍的丢弃在陆地上的鱼,难过的在地面上扭曲、滚动,垂死挣扎。 之后,她两眼一翻,什么也不知道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疲惫的从混乱的梦境当中挣扎出来。 她听见了。 有人在小声的窃窃私语。 “听说铁窗挡板坏了,这个女人在小屋里淋了一夜的雨。” “我们会不会做的太过火了?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怕什么?那么厚的囚衣穿着,就算是在大雪天里站一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不知道,这些贫贱的穷鬼,身子骨可是硬实的很呢!” “我哪有怕?她就是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是她自己命太背,你说怎么就偏偏她在的时候,那个挡板坏掉,还碰巧下了那么大的雨?” “就是,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连老天爷都不帮她!” “她的脸怎么了?怎么一块一块的?不是得了猩红热吧?” “你还关心的真多?同情心泛滥是怎么着?” “我这不是担心会传染吗?我们还摸了她的床褥呢。你忘了——” “嘘——” “怎么了?” “唉,你看她张着眼睛呢!” “什么!她什么时候醒的?” 她们没有料到夏忧会突然从沉睡中醒来,神色一时有些慌张兼尴尬,随即悻悻然离去。她却只是呆呆的望着她们,她知道她们就是那几个陷害她的人,可是,她却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她们。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手伸进胸口里翻找,紧张惊惶的张大了嘴:“我的本子呢?我的本子呢?” 猛地,她想到了之前她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将日记本放进了她的柜子里,这才舒了口气。 她抬手拿起旁边桌子上放着的诊疗记录,上面写着,她得的是急性哮喘—— “你怎么随便乱动这里的东西啊?你的教官怎么教你的?咿呀呀!我还没注意,原来是你啊,你不就是那个因为闹自杀被送来好几次的1024吗?你在我们这里可是个名人啦。” 她只是平淡的望着走进来的护士,听着她口中充满讥诮的话音,直到,她扭动着水蛇腰高调的离去,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处,自始至终,直到她拿着医生写下的诊疗书离开,都没有提及任何一句和她病情相关的话。 她想,如果不是她碰巧看到了自己的医疗档案,怕是直到最后都不会有人告诉她她得了什么病吧?也许,她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这里,有谁会把她们这些犯人当成人看?虽然,她们真的也是个人。 她记得很清楚,在生物药理基础课上学过,哮喘这种病,一旦得上就很难治愈,会从急性转变成慢性,严重的时候还会危及生命…… 她停止了飘回过往的思绪,微微叹了口气。 她服用了镇咳剂,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她突然想到今天还要去参加余欣欣的通告,于是赶紧结算了医疗费用,离开了医院。 刚走到星娱的大楼前空场,离得很远,便看到蜂拥而至的记者,其中有的人手中拿着大副版面的报纸,好像在和大楼的管理人员询问着什么。 她拉了拉衣领,莫名的预感侵扰着她,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些记者是在等着她,想要询问昨天在摄影棚里横生的枝节。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应付记者们的逼问,他们便已然如被激怒的黄蜂一般冲着她飞速的围拢过来。 “请问你和秦韬是什么关系?” “他昨天为什么要帮助你解围?” “你们之前认识吗?是怎么认识的?” 她努力让自己做到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是压低着头,闷声的往前走。 她觉得讽刺,这些人竟然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已经能够准确辨认出她的脸。 但是阻力实在太大,她只好停下脚步,冲着四面八方的麦克风低低的说:“是他认错人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众记者见她这么说,一时也无从深入下去,一切都无从查证起,于是只好停下脚步,驻足片刻,最终都怏怏无趣的离开。 当她进入空无一人的员工更衣室之后,一个揶揄的声音自她的身后响起:“享受到成为名人的快感了?怎么样?很飘飘欲仙吧?” 她不禁蹙眉驻足,回望着身后导致她此刻困扰的始作俑者。 她眼睁睁的看着秦韬掩上了更衣室的大门,之后一步步的走向她的面前,双手抬起撑在她的耳朵两侧,将她阻挡在储物柜的门板上。 他的靠近丝毫没有让她感到慌乱,即使这里是环境暧昧的空无一人的女更衣室。她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看着他会出什么牌。 他暗中佩服她的镇定自若:“你不想大红大紫,站在余欣欣之流的头上,让她们变成不敢得罪你的人吗?你不想有朝一日将她们对你的所作所为原封不动的奉还给她们吗?” 她悄无声息的握紧了拳,她并不想报复,她想要的只是安全,她知道站的高,才能安全。 “要怎么做才能达到你说的那样?”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来到我身边,我可以让你变成最红的女星。” “你是让我做你的女人吗?”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是对当初没有达到的目的心存不甘,一定要找机会证明回来吗? “你可以成为天王巨星的女人,有了这个名号,你应该会一夜爆红、变成家喻户晓的人物吧?到时候,各种各样的活动邀约怕是会让你挑花了眼。” “公开女朋友不会对你的事业有影响吗?你不怕人气下滑吗?”娱乐圈最看重人气,没有哪个艺人敢拿这件事开玩笑,对于艺人,那俨然如同玩命。 他的眼中透出精明的锐芒:“我们不用公开,只要在适当的时候保持暧昧就好。新闻是贬值最快的东西,如果想要一直维持它的热度,神秘感是最有效的方法。” “你这样,明显是在帮我?据我所知,你并不是个热衷于慈善事业的人。” 他丝毫不介意她的贬损:“我看好你的素质和潜质,如果我的绯闻女友是未来的天后,那么无疑也会让我如虎添翼,你要的是扶摇直上,我要的是稳固地位,这样的选择,对我们来说是互惠互利。” “你现在已经是位于巅峰之人,你还想要超越谁?取代谁?”她心中知晓那个名字,只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以他的智商,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 果然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半眯起眼,冷鸷的笑了:“你记住,娱乐圈是比任何环境都残酷的狩猎场,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你今天输了,不代表你下一场就能赢回来。身处这个外表华丽缭绕的世界,尔虞我诈如同家常便饭,如果你对于两面三刀、阳奉阴违这样的词语总是感到良心不安,那么我劝你最好快些收拾东西打包回家,再也不要到这个圈子里来自寻死路了。” 她盯着他的眼,释怀的笑了,真的应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夏忧及时赶到了录影棚。她没有时间仔细的收拾自己,但她的出场仍是让所有人惊艳。 她没有错过余欣欣眼中的奚落。她却只是冲着她淡淡的笑,赶紧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余欣欣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分外碍眼,这样的她比起平时那个总是面容冷清的她更显迷人。而她却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度,于是只好撑出一脸虚假的笑靥:“你的鼻子是整过的吧?”她假装仔细的盯着夏忧的脸瞧,又不客气的加了句,“你的脸上大概没有没动过手术的地方吧?”她打一开始就决定将她彻底压制下去,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她有些出乎余欣欣意料的仰高了脸庞:“我是天然的啊——”她笑了,冲着一脸愕然的余欣欣笑得无辜,是那种让男人抵挡不住的笑容,她转向一旁嘉宾席的整形科专家,脸上是仿佛小孩子受了冤枉的委屈表情:“高医师,您看我像是整过形的吗?” 连阅女无数的整形科专家都被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晃得一时语塞,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连忙清了清嗓子:“她的脸部线条和五官比例很和谐,不像是人工手术做出来的。” 夏忧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瞅着脸色铁青的余欣欣。她要等的,不过是一个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她根本不会真的那么笨的听从别人的安排。 秦韬所说的一席话,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心安理得的出口,让她能够走出自己封闭的世界,去寻找新的存在的价值。 这就是娱乐圈的规则,违背了生存法则的人注定都会被无情的吞噬殆尽。 而她想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发芽、盛放。 ‘晴空’要举行试镜会的消息迅速的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又是一个众女星争奇斗艳的角斗场,但是最被众望所归的莫过于当前人气飙升的女星楚怜心。 事实上,楚怜心早在两个星期前,便受到了制片人的暗示,知道确定了由她出演‘晴空’的女主角,在此之后举办的试镜会不过是种形式罢了。 这次私下里确定由她出演的偶像剧‘晴空’是由现下里最当红的同名网络小说‘晴空’改编而成的。 男主角从一开始就确定为凌雪彻。媒体热炒他们将以情侣档出演这部偶像剧,热门的剧本、当红的导演、最让人期待的绯闻男女的强强联合,使得这部戏从还未开机便受到空前关注。 凌雪彻已经阔别电视剧圈多年,关于他这次为何要再次接拍偶像剧的演出,不少人认为是为了提携自己的女友,这让之前两个人一直矢口否认的关系变得更加明朗化。 可是,这也仅仅都是猜测,关于这次偶像剧的出演,凌雪彻本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即使被媒体问及相关的问题,他也都是刻意的绕开话题。 而一切的事情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总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打破心中最初的坚持。 完全是机缘巧合,那天‘晴空’的导演林国栋碰巧在电视上看了新的一期的‘娱乐大揭秘’,夏忧出现在镜头前的一瞬间,他顿觉眼前一亮,一道灵光在脑海中猝然乍现,仿佛发现了失传多年的珍宝一般,他马上请助手联系夏忧来参加‘晴空’的试镜会。 之后,他便即刻拿着‘娱乐大揭秘’的截图找到制片人:“我想要这个女生来参加试镜,我觉得她的样子更符合剧本中女主人公的感觉。” 制片人在听了林国栋的话后面露难色:“她,连艺人都不是,选用这样的人,怕是会影响未来的收视啊。” 林国栋却不以为意:“先让她来,看看表现,如果她连最起码的表演都不会,那我也只好放弃这个想法了。” 偶像剧‘晴空’的试镜会现场。 夏忧考虑到秦韬之前的教导,刻意晚些才出家门,而且选择了一条最繁华的道路。他说,要送给自己一个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又要显得自然、不露痕迹,否则会被人视为张扬,对新人来说,这样的评价是十分不利的。 此刻,推开已然关闭的门扉,她知道试镜还没有开始,她的时间把握的刚刚好,虽是迟了些却并不太多,只是比一般人习惯的早到场十分钟晚了个几分钟左右。当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她看到眼前一个个或娇美、或清纯、或冷艳的妙龄女郎全数用敌视、惊讶、甚至是妒忌的眼神望着她,她却只是略略的扫视了一圈,完全忽视了来自四面八方利箭般的视线。但只有一个人,让她凝固了目光,眸光波及的一瞬,她恁地呆若木鸡。 楚怜心当夏忧是对她的容貌惊艳,她早已习惯于这种望着她的脸庞呆愣住的神情,但是被这么美的一名女子施以这样的注目礼,她仍是觉得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隐隐约约认出了她便是那个热门视频的女主角,秦韬新的绯闻对象。 夏忧的手心冒出凉汗——这是她久违的妹妹,她不知名的妹妹,她下意识的望向了她的胸牌—— 原来,她叫楚怜心,惹人怜惜、蕙质兰心,人如其名。她不是端木云的掌上明珠吗?他这么疼爱她,全部的父爱都给了她,那为什么,她却没有随他的姓呢?夏忧迷惑了,她猜想,是不是楚怜心的母亲心虚,害怕自己偷梁换柱的行径被人识破,所以才急着和端木云的过往撇清关系? 她们的相互对视持续了几秒钟,几乎让旁人有种她们彼此间在相互衡量对方实力的错觉。 却不知,二人其实是各怀心事。 “这位小姐在这里登记之后便可以入座了。我们的甄选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夏忧猛地晃过神来,赶紧签了名字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总负责人向到场的女演员们进行说明:“一会要表演的这一段戏,我们要考验的是你们的临场实力,所以每个人上场之后才能看到剧本,看过剧本后,要马上表现出女主角的反应,你们只需要用肢体来表现,不用有台词。” 试镜会由此正式开始,由抽签来决定出场顺序。 夏忧并不着急去抽主持人手中的纸条,当其余的女演员争先恐后的小心翼翼的左挑右选时,她却只是坐在原地静静的欣赏着她们的焦躁不安。待到剩下最后一支签的时候,她才伸手从主持人手中接了过来,她很清楚,命运这种事,并不是你比别人先挑就能挑中好命,即使挑中好命,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福分享受。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刚好是最后一个出场。 几个女演员先后在评委会面前进行了表演,自她们脸上流露的是各种各样的喜悦之情。 轮到楚怜心时,她轻盈的走上前,接过助理递来的剧本认真的翻阅。显然是被剧本上的文字所感动,当她抬起盈盈美目的时候,泪水在刹那间滑落,那楚楚动人的模样,几乎让人为之屏息。 夏忧却只是清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幕,她即不会因为别人表现的差强人意而幸灾乐祸,也不会因为别人表现的精彩绝伦而感到危机重重、徒给自己增加心理压力。前天接到剧组电话时,她觉得突然,却仍是马上答应下来,她甚至不知道这部剧讲了什么,是什么类型,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份潜在的工作机会,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的幸运能只凭惊鸿一瞥即被大导演林国栋相中。此刻,她站在一干评委面前,缓缓翻开剧本,眼下的那些文字,渐渐仿佛有了灵魂一般,跳跃出纸面,拼凑成一把钥匙,窜进她的脑海,她觉得喉咙开始紧缩,那上面一行行的文字几乎如同精准的复制品一般严丝合缝的填补了她一直以来努力的想要掏空的记忆沟槽。 ‘“我来给你个爱情魔咒吧?” 她的心因他不着边际的话语而漏跳一拍:“嗯?” 他从身上拿出一只烟火,点燃,绚烂的花火瞬间盛放,在幽冥的夜幕中照亮了彼此的脸庞。 “无论我在做什么,只要看到你的烟火,我都会赶去见你。”他深沉的目光穿透过凄美的烟火投射在她的脸庞上。’ “无论我在做什么,只要看到你的烟火,我都会赶去见你。”她情不自禁的默念了一遍这句话,瞬间疼痛在她的心脏中迸发,她的声音哽咽,控制不住的湿了眼眶。此刻,当初的场景如春日的细雨一般洋洋洒洒地飘散在她眼前,那历历在目的幸福让她泛出辛酸的笑容。于是,眼泪就那样摇曳在她湿润的眼眶里,始终不掉下来,固执的维系着最初的幸福,倔强的不愿承认今日的物是人非。 突兀的掌声恁地震醒了她,她的额上渗出一层惊悸的凉汗,她这才察觉到自己早已忘记了当下身处的场合。当她看到了四周一张张瞠目结舌的脸孔,在他们的眼神里,她明显的感受到他们看到的仿佛不是一个牙牙学语的新人,而是一个将在不远的未来登峰造极的影后一般。她知道他们都被她骗了,此刻皆臣服在她刚刚‘所谓’的精湛演技当中, 她隐秘的苦笑,她哪是在表演,根本是真情流露罢了。 自始至终一直泰然自若的楚怜心此刻终于有些变了脸色——为什么她可以演的那么真?那么灵动?那么震彻人心?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阅历给了她这样醇厚如陈酿的演技?——完全没有演戏的痕迹存在,浑然天成的情感流露。 在她见识过的年轻一代的演员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大概也只有凌雪彻了。可是他是如今横扫一切奖项的崇高影帝啊!而面前的女人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若是假以时日的话,若是那样的话—— 她的手心不自觉的收紧,她感到了手心内泛起的濡湿。 这时,尚存一丝理智的制片人站出来对众评委说道:“我觉得楚小姐和夏小姐表现的都很不错、难分伯仲,但介于夏小姐仍是新人的考虑,我们不如把女二号的角色让给她演,由楚小姐来饰演女**的角色。” “嗯,也对,要是主角换成了楚小姐以外的人,凌雪彻大概也会因此而辞演吧?”大家都认为他答应下来出演男主角其实是在给制片方施压,让他们非定楚怜心为女主角不可。 毫无预警的突然敲进心门的名字,让夏忧的眼神急促的波动了下,她不知道这部片子的男主角是凌雪彻,原来是情侣档出演——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唇。 她该拒绝制片人的提议吗?此刻,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她突然想到了秦韬告诉她的这个世界的所谓‘规则’,她狠心握了握拳,有些东西,是该强迫自己面对了,心,只有丢弃到最残酷的战场上才能历炼的坚不可摧。 当‘晴空’的最终演员名单对外界正式公布的时候,除了男女主演的绯闻,还有一件事引起了大众的广泛关注,‘夏忧’这个名字一举跃入人们的视野中。 “这个人,就是之前和秦韬传绯闻的人。” “那之后虽然被她否认了这件事,可是据说前不久有记者拍到她深夜出入秦韬的私人豪宅呢。” “这个女人,不是借机利用秦韬炒作吧?” “她确实是因为秦韬那次的解围才被‘娱乐’的导演相中正式出道的,那之后不过只做了一期‘娱乐’的嘉宾,就被无意中看了那期节目的林国栋看中,让她参加了‘晴空’的试镜。你说,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好的机遇?打死我也不信,我想,她大概是个颇有心计和手腕的女人,懂得怎么利用自己的身体来和男人们讨价还价吧?!” “对,这个女人,眼眸里总有一种勾人的媚态,说她不会引诱男人,我看没多少人会信。” “就是,床都被男人们给滚烂了,不过是个廉价的妓女,现在娱乐圈的风气还真是娼道盛行。” “你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楚怜心就不是你说的那样子,这么多年一直是见不得光的身份,可是她面对媒体从来都没有怨言,一直一心一意的待在凌雪彻的身边,像这样纯情的女孩子,现在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所以,她才会一直都半红不紫的啊,要不是今年她和凌雪彻的地下情又被记者在凌雪彻的公寓门前撞破的话,她的人气怎么能回暖?” “不过,我真的很看好他们哦,他们真的看上去很般配呢!” 凌雪彻扶了扶面颊上宽大的墨镜,从几个在咖啡厅里高谈阔论的小女生身后的座位站起身,用最轻的步调,没有惊动咖啡厅内任何客人的悄然离去。 “夏忧,去帮我迎接一下嘉宾,今天 ‘晴空’的导演和制片人要来我们这做预备宣传。”余欣欣仍是一副女皇般的姿态命令着。 “为什么是我去?”夏忧停下了手中描唇的动作,她现在已经成为了星娱的各档娱乐节目的一名专属通告艺人,编制在‘娱乐大揭秘’节目组下。 “因为我很忙走不开啊。”余欣欣顶着一天发卷头也不回的说道。 夏忧不好拒绝,余欣欣不管怎么说也算她的半个顶头上司了。 她下到一楼大厅,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楚怜心。她下意识的想转身,假装看不到。 “是夏小姐吧?余主播呢?她人没有来吗?”楚怜心却在认出夏忧的一刻立即迎了上来,她知道夏忧是‘娱乐’的人,看到她一副四处寻觅人的模样,她便猜出是余欣欣让她来接他们上去的。 夏忧的表情一时有些僵硬,她还没有练习好能够游离于情绪之外自由的转换喜怒哀乐:“楚小姐,您好。”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然在笑了。原来,今天‘晴空’的人不只来了导演和制片,就连楚怜心也来了,“她还有事情在忙走不开,让我来接你们上去。” 楚怜心温柔的冲夏忧颔首致意,接着歉然的解释:“阿彻他正在赶来。林导演在咖啡座和钟台长聊天。” 夏忧内心控制不住的收缩了下,突然忆起那一年在监狱里的电视上看到的消息,她好像是从那一天开始,就再也不看任何形式的娱乐新闻了。 原来,今天他也要来。 她按压下内心的波动,仍是不露痕迹的笑着:“嗯,那我们去休息室里等一会他们,等人都来齐了,我们再一起进录影棚吧。” 凌雪彻挂掉楚怜心通知他地点的电话,向着大厅休息室走来。 收身皮衣、窄腿牛仔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犀利冷峻,所到之处,不断惹来工作人员的连连惊叫。 但他压根无视周围的骚动,依然目光冷郁的大步向前走。 他敲门进入的一瞬,便看到笑颜如花的楚怜心,再之后,是夏忧扭转过来的脸庞。 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坦然的起身,微笑的走近他:“您好,凌先生,我是节目组派来迎接您的夏忧,久仰您的大名——” 他却不客气的打断她,唇边挟满讪笑:“夏忧?就是剧组里那个花名在外的女二号?”他仿佛第一次见她一样,轻蔑的打量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秦韬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他言语中的讥刺和眼眸中的轻蔑让她努力维持的笑容变得扭曲,她还未曾听他说过如此激狂伤人的言辞,耳膜闷痛着,脸上却还要表现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我想,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外人是没有权利指手画脚的。”自始至终,她维持着脸上的淡漠和疏离,整个人好像完全游离在事件之外似的,而且她也没有否认凌雪彻口中的所谓的‘秦韬的女人’。 他早已认定事实,于是全当她是空气,任她自说自话去,径直向着始终乖巧的端坐一旁的楚怜心唤道:“我们走。”语气态度完全与刚刚对待夏忧时判若两人。他落下话,旋即转身,看也不看夏忧,跨出门扉。 夏忧的眼睑微弱的悸动着,楚怜心迟疑的瞅了她一眼之后快速的跟上凌雪彻的脚步离开,夏忧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扉,才艰难的拔开步子,眼神自始至终空洞无边。 在众人的引颈期盼中,‘晴空’终于要正式开机了。 今天的开机仪式现场几乎被众家媒体挤爆。果然同之前的预备宣传一样,名义上的开机仪式变成了众家媒体争先恐后挖掘爆点的战场。 记者的话筒伸到凌雪彻面前,今天的他,头戴鸭舌帽,身着一袭米色长款风衣、粗线编织的浅咖色围巾蓬松随意的围拢在颈项间,然后是休闲的流金色锥形裤,显示出他修长美好的腿型,这一身唯美沉稳的英伦打扮,更衬托出他的与生俱来的优雅和尊贵气质,令他最初现身的一刹那,众人无不忘了呼吸,镁光灯的闪光频率瞬间飙升至极值,人群中有些女记者甚至于发出了惊艳的尖叫。可是,凌雪彻面对场下喧腾的气流依然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只是淡淡的冲场下久候的记者们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的转身寻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此刻,记者们的问题此起彼伏的响起:“请问阿彻你知道夏忧小姐的绯闻吗?你有私下里见过她和秦韬见面吗?”此刻,夏忧和楚怜心分别坐在他的两侧。 “不好意思,我们不太熟。”他语调淡漠的嚣张。 夏忧轻轻忽闪了一下眼睑,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早知道他会这么说。 “阿彻,你觉得楚小姐漂亮还是夏忧小姐漂亮?” “都很漂亮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某个记者突然大胆的问:“被两位美女包围的你,一定被大家羡慕艳福不浅,那么,如果对方主动,你会不会移情别恋,据我所知,有人被传对男人很有办法喔——” 众记者的眼神皆笔直的投向凌雪彻,同时暗地里佩服这名记者居然问出这么陷阱重重的问题,而且直接的可以。 “出道这么久,我自认免疫力已经很顽强,难道你还质疑我的专业素质不成?”他瞥了眼发问的记者,眸光慵懒乖戾,“至于你说的那些什么空穴来风的传闻,我觉得还是等我有了亲身经历再回答你——”他笑得隐晦,同时用余光轻轻睇向旁侧夏忧的方向,众记者当然没有错过他这个意有所指的眼神,纷纷报以心照不宣的窃笑。 夏忧见台下众人突然将眼神转向她,尴尬的握拳,想也知道她是被他借用刚刚记者的话兜着圈子给骂了。 记者中有人问凌雪彻:“这么说,你是有所期待了?”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摆出一副优质青年的模样:“我只是觉得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便对一个人的人品妄下判断,实在是有失我做人的准则。”他成功的将自己抬高到一个有利又品德高尚的位置,同时让记者的问题进了死胡同。 于是,记者们开始对着夏忧发难。 夏忧看到突然间蜂拥而至她面前的麦克风,不着痕迹的深吸口气。 她今天能下定决心来到这里,就是做好了要被问及和新戏无关话题的准备。 “夏小姐,你觉得凌雪彻和楚怜心私下里的关系好吗?你觉得他们确实是情侣吗?”一颗重磅**瞬间来袭,即使做好准备,仍旧将她的思维轰炸的七零八落。 她忙不迭的将搞得稀巴烂的腹稿在心中默默的拼凑,同时聆听着接踵来袭的一个个问题。 “你看好他们吗?” “你觉得他们般配吗?” “如果让你选,你更喜欢秦韬还是凌雪彻?同样是天王,你觉得他们谁更让女人着迷?” 她温和的笑着,背脊努力的维持着象征着优雅和自信的直度:“这个,因为我和凌先生今天才是第一次碰面,所以不好比较。至于凌先生和楚小姐,之前也在电视上看到关于他们的新闻,我觉得他们很般配啊,如果是情侣的话,我会很高兴的祝福他们——”一个短暂的回答,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几乎想要谢谢凌雪彻,是他教会了她怎么样应对这样的局面,只要睁大自己的双眼,在当事人面前说出假话就可以了,多么简单的事,折磨的不过是自己的良心。 凌雪彻撇开眼,解读她的说辞是对他刚刚言语的报复。 这个女人,仍然是同从前一样的争强好胜。 记者听了夏忧的话,很快的抓住了她言语中的玄机:“夏小姐,你说和凌先生不熟,这么说你和秦先生很熟了?” 夏忧急忙辩解:“请不要断章取义,曲解我的话。我和凌先生不熟是事实,但是针对其他的问题恕我不想再在媒体面前一再的重复之前解释过的话。”她说的,自然是之前采访的时候声称不认识秦韬的事。 但记者们才不管她愿不愿意说,只是径自的逼问着。 “那请问你和秦韬是什么关系?听说你们在交往这是真的吗?还是你是借秦韬之名故意在炒作自己的人气?因为您的出道,好像是因为一次和秦韬有关的意外,那之后您和记者们说您并不认识秦先生,可是后来又有记者拍到你出入他的公寓,请问您是不是故意在媒体面前放***混淆视听,以此来争取更大效果的爆点?” 一连串咄咄逼人的盘问,显示着记者们的有备而来,参加这场开机仪式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夏忧一时犹豫着该怎样回答,才能维持秦韬所谓的‘暧昧’氛围。而且,有凌雪彻在身边,她总觉得她无法做到如平时般的思路缜密、精力集中。 “是秦韬,秦韬来了——“人群中突然有记者高叫。 秦韬一身墨黑非传统礼服式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低调中透出华丽的细节,显示出他不凡的品味。此刻,他适时的利用他那自以为是的倾国倾城的笑容弹指间迷倒了现场的众生,疾速秒杀菲林。 ‘自以为是’四个字是夏忧私自加上去的。 夏忧也虚心的承认,他的笑容确实有那么点魅力。新人嘛,当然要多看到前辈们身上的闪光点。她不止一次听周围的人们热情的议论说,秦韬的笑被视为迄今为止娱乐圈内无人能取代的经典笑容。他的笑让人毫无抵御能力,下至十几岁的稚龄少女,上至几十岁徐娘半老的家庭主妇,无一幸免,皆阵亡于他的唇齿之间、媚眼之畔,然后心甘情愿的为之沉沦,任他为所欲为、心甘如饴。 但是因为比别的人要更早些年认识他,而且尽是些不甚愉快的回忆,所以夏忧是唯一一个可以对他的笑容免疫的女人,而且,她甚至于还觉得他那魅惑倾城、被丧失理智的大众盲目追捧最终奉为神迹的笑容有些虚假的碍眼,在她眼里,他就是只老谋深算的笑面狐狸。他笑,不过是想要所有人的臣服,然后呢?他还会再看这些人一眼么?不会了,他的目标很远很大,怎么会有功夫顾及那些身后之人呢? 不过此刻,他的出现到让她有种救星到场的感觉。她吁了口气,这样的动作恰好被凌雪彻看在眼里,他冷眼越过人群,停留在台前瞬间被众记者围拢住的秦韬身上,但也只是片刻,之后便漠然的调转了视线。 秦韬含笑着接受了凌雪彻投向他的视线,他当然不会将这样的视线解读为友好。但是他也并不放在心上,不着痕迹的转移了眸光凝望着落坐于台上的夏忧。 至此,他的视线便再没有移动分毫,仿佛要故意透露给记者们些什么讯息似的。 夏忧冷笑,不愧是只老狐狸。 记者们当然都上趟儿的很,发问瞬间此起彼伏的爆炸开来,他选择性地娴熟地回应着。 “您是来这里捧场的吗?” “刚好路过这里,过来凑凑热闹,给林导捧捧场。” 林国栋当然希望新戏的爆点越多越好,所以只是开怀的笑着并不介意让一个与新戏不相关的人抢了剧组演员的风头。 同时,他还配合的招呼夏忧下台来和秦韬一起接受记者们的访问,名义上是让她刚好能有个机会和另一个当时人一起澄清之前的各种传闻。但夏忧很清楚,这样的事只会越描越黑,尤其是两个人站在一起接受访问,更有一种刻意为之的感觉。 秦韬暧昧的勾揽住夏忧的肩膀,笑道:“我和夏小姐确实是一见如故的感觉,是彼此很聊得来的朋友,她和我一个中学时代关系十分要好的女孩子很像,所以让我感到十分亲切。”夏忧知道,他这是在帮她圆之前她在记者们面前说的他认错人的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无懈可击的维持着‘诚实’和暧昧双赢。 “两个人既然关系这么好,那就趁这个机会一起拍个照吧?”记者们捡到了可以无限发挥的话题,自然是不肯放过头版头条的大副画面。 秦韬悄悄的靠近夏忧耳畔,好像仍在刻意制造更加真假难辨的暧昧情愫似的,他维持着眸中迷人的笑意,任众记者拍照,却适时的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笑意盎然道:“记住不管我接下来说什么,你都一定要笑哦,这是我特别为你开辟的临场训练,要格外用心做,否则我就不再作你的军师,从此以后放你一个人在这个残酷的圈子里自生自灭!我不喜欢我的女人背着我和别人暗度陈仓。你一定从一开始就知道凌雪彻是‘晴空’的男主角吧?所以才会自不量力的出现在这里?” 她微愣,但却因他的提醒迅速的再次提起嘴角,学着他的样子冲着一干相机笑靥如花,就好像真的身陷于甜蜜爱河中压抑不住的幸福满溢似的:“你是为了‘晴空’男主角的名额落到了别人头上而嫉妒,所以借题发挥吧?” 他突然敛去了眼底的笑意,只勉强维系着表面上的亲和,他知道,对付面前的这帮人,这点电压足够了:“记住,你是我名义上的女人,我有办法让你红起来,自然也有办法打压你。你觉得如果我透露给记者你和凌雪彻的事,他们会不会更加兴奋呢?” 她不自觉的在他兀自加力的手掌下颤抖,笑,笑,笑,无止境的疲惫笑容,却温暖不了那瞬间深入骨髓的冷寒,也欺骗不了那焚心摄魄的恐惧。 凌雪彻在被镁光灯包围的二人身后,雾霭般的眼眸轻敛,从他的方向看上去,很显然,秦韬在和夏忧状似亲密的耳语什么,夏忧侧脸那昙花一现的愣怔,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 她跟着秦韬的脚步回到了他的公寓,这间公寓,她并不陌生,之前他以传授她经验为名,带她来过几次。 此刻,再次置身在这里,夏忧却有种异于以往的缭乱莫名。 “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开机仪式的事,怕我看到什么吗?”秦韬自她身后掩上门,问道。 她背冲着他站定,瘦削的背脊看上去有些僵硬:“你又不是我的经纪人,我没必要将自己要做的工作都向你汇报吧?” 他走近她,从背后状似亲密的环抱住她,充满磁性的话音撩拨着她的耳膜:“你不告诉我,我怎么配合着你做我该做的事呢?比如今天,如果没有我的到场解围的话,你会在凌雪彻面前大乱方寸吧?”他转到她的面前,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轻轻的摩挲着她,他的眼神分外温柔,深邃的眸光倾注在她的脸庞。 她挣扎着,犹豫着是否要将那句话说出口,最终她还是狠下了心:“请你不要把我和凌雪彻的关系告诉记者。” “哦?你们什么关系?”他仍是笑着,刻意逗弄着她脆弱的灵魂,好像一点也没有因她此刻的请求而觉得不快。 “我们没有关系,但也请你不要将我们之前认识的事告诉别人。”她仍维持着倔强,却毫无底气可言。 “哦。”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就是不要将你们是旧相好的事说给别人听对吧?” 她很少流露出特别的情绪,却在此刻激动的辩解:“没有那样的事,我们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她涨红了脸庞,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松开她的发,转身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笑得揶揄:“那既然这样说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你刚好可以利用这样不痛不痒的关系炒作一番,反正也没有证据证明什么。” 她焦躁的哀求:“总之求你——” 他的眼神恁地变得冷酷,突然扯住她的后颈将她拉向他,他的脸挨得她很近,分外暧昧的距离近的连彼此呼吸的温度都感受的到。 她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心中泛起难以遏制的恶寒。 她依旧无法摆脱往日的噩梦。 就连多年前她在凌雪彻面前做出的那些看似大胆的行径,也都是她咬着牙硬着头皮强迫自己主动的。 他残忍的欣赏着她的惊恐:“你有想好代价吗?” 她强忍着内心的怔痛,和那几乎要缠绕住灵魂的无法忽视的软弱,一步一步的退后,终于站定在他暗沉的视野下,缓缓的除下衣衫。 他一语不发,也没有明显的欲望流露的痕迹,只是静静的看着。 看着她脱下礼服外套; 看着她脱下针织短衫; 看着她除下短裙、袜裤; …… 好像此刻在他面前剥落衣衫的不过是一只丑陋的母狗。 而此时的静默让她觉得更加焦虑、难挨。 她只好将自己手下的动作一直进行下去—— 终于,待得她用战栗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胸衣肩带时,他起身一步步的走近她。 他眯起眼,抓住她落于肩带上的手,感受到了她紧张的颤抖,他轻轻笑了:“你的第一次是和凌雪彻吗?” 她皱缩着眉头,僵声启口:“那很重要吗?反正现在和我的不是你——” 他猛地揪扯住她的发,同时一个用力将她压制在坚硬的白墙上:“你以为我稀罕?” 她的脸紧贴住墙壁,模样狼狈不堪。 她猜测出他下面要做什么,她好想要他住手,可是她知道那是她要付出的代价,没有失去,就不可能有得到。 他恣意的凝视着她脸上变化莫测的挣扎和痛楚,同时毫不留情的侵占了她。 她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双手紧紧的抠抓着墙壁。她听到了修剪过的指甲劈裂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她的心头骤然变得清明。 “求你,我不想怀孕——” 他猛地一惊:“该死!”他从来不会这样毫无阻隔的和女人做这档子事儿,他信不过女人,他觉得她们清纯的外表下都是一个个欲求不满的**。可是,刚刚他居然完全将这件事忘记了,而且,他根本也不想做什么保护措施,说起原因他亦一时混乱的想不清,“来不及了——”他狰狞的裂开唇角。 她一直压抑着撕裂的痛楚,一点也不叫。可是,她却在这一刻惊悸的恸哭出来:“不要,我不要有孩子,我不要——”脆弱一旦释放,便和着撕裂的剧痛一发不可收拾,如同被潮水冲垮的大坝。她和自己说过,她永远不要有孩子,她觉得自己无法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就像她不曾有过的一样。 她已经没法和另一个男人组成一个家庭,整日朝夕相对,给孩子一个完整的世界。 她承认她自私,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忍受令自己痛苦的人生。永远带着面具的生活,一定会把她逼疯,最后变得歇斯底里。 他为她抗拒怀上自己的孩子而感到愤怒,挟着被侮辱的愤慨他暴戾的叱喉:“我也不会让你这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和任何男人上床的女人得到怀我孩子的机会!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你以此要挟,毁掉我的人生!” 她却因他的话而些微的放松下来,无心顾及他此刻践踏她的行为,只是下意识的含混道:“谢谢你——”为了,他的保密,为了,他不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她怕他会改变主意,于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讨好他。 他端的惊愕住,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样一个惨遭蹂躏的时刻,她居然可以这样坦然的和对她施暴的人说谢谢? 他觉得她肯定是疯了,他根本是想激怒她,而她从始至终唯一有的情绪波动只是当他说出她和凌雪彻的关系和他没有做防护措施时,她这样做,简直是根本就将他视为空气,就好像当年的她一样。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改变了。 他突然气急败坏的怒吼:“滚出我的家,现在!马上!我没有留女人过夜的习惯!”这么肮脏下贱的女人,别说上不了他的床,就是呆在这间屋子,也会玷污了这里的空气。 凌雪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路尾随着秦韬的车子一直到他将车开入地下车库。 秦韬在发布现场的表现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就好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一般。 他停在一个不远的树荫下,熄了火。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证明什么。 终于,她走了出来。 他看到她踉跄的脚步,那**裸的疲惫立时撕扯住他的神经,他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那是源于她刚刚帮秦韬做了家务…… 他遏制不住的猛力砸向方向盘:“bitch!” 第三幕 曾经沧海难为水(2) 林国栋将完整的剧本递给夏忧:“仔细看看,把握一下整体感觉。” 夏忧含笑的冲导演点点头,今天没有她的戏,她是按照之前约定的专门来找导演看剧本的。 她在角落里坐下,翻开剧本,一页页的仔细阅读。 表面上她只是静静的看,可是呼吸却随着指尖页面的流动愈发急促。她只能深深压抑住心中翻江倒海的悸动,此刻,把握在她双手之间、在一页页苍白的纸页上浮现的,仿佛不再是剧情,而是她和他的当初。她几乎以为自己神智错乱,出现了幻觉,好像时光突然之间倒转回了从前,只不过这一次,她是个旁观者。她只能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她看到她追着他给她讲解习题,他本想摆脱,却不得不在她的穷追不舍下缴械投降; 看他从被逼无奈到习惯了温书的时候有她存在; 看他一直在人前默默隐忍,即使遭遇了种种不公平的对待依然淡定从容; 看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拉起他的手逃离了体育馆; 看他们第一次一起坐在废弃的后花园中气喘吁吁; 看她第一次隐隐的发觉他的秘密; 看她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异性作出承诺:“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只要有我的饭,也一定有你的一口。”; 看他躺在她的怀中落泪,她的心灵第一次受到莫名的冲撞,好像她的心也在落泪; 看他第一次因为她抛却了一直以来的淡定从容; 看他因为她而暴露了一直小心谨慎守护的秘密; 看他不顾自身安危的出面解救她; 看他第一次送给她爱情的魔咒; 看他们第一次拥抱彼此; 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爱情。 眼泪禁不住的堆进眼眶,滴下,沾湿了脆弱的纸页,化开,蔓延成遥远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夏忧——” 她慌乱的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弯下腰假借系鞋带的动作掩饰脸上的波澜悸动。她竭力的让眼中的泪水干掉,并悄无声息的抹去脸上的泪痕,这时,她看到了一双鞋子闯进她快要挨上地面的视野。 她抬首,冲着面前助理小王露出灿然的笑:“不好意思,剧本太吸引人。你刚刚说什么——” “林导让你过去一趟。” 她点头,暂且压下满心的疑惑,立即收拾东西起身。紧紧的抓住手中的纸张,她深吸口气走了过去。 这时,现场的电子布告牌上刚好变换了内容,显示下一场是凌雪彻和楚怜心的对手戏。她恰好走到离布告牌很近的位置,面前的屏幕一晃,不可避免的扫视了下。随即,被上面并列写在一起的名字撞痛了未及设防的心脏。 看到了熟悉的轩逸身形从后台休息室中缓步走出,她连忙偏开了眼,借机看向导演:“林导,您找我有事?” 林国栋看到她刚刚望着前方愣怔片刻的表情:“哈哈,还以为你真的是沉着性子呢,没想到也是个怀春的小女子罢了,不过,我要提醒你哦,我们的剧集确实是需要一些花边新闻来助阵,可是我希望这样的花边是积极的、正面的,我可不希望我们这里就像一些记者臆测的那样,爆出些乱七八糟的多角恋爱,到时候粉丝来这里闹场,影响了拍摄进度的话,我可是会发脾气的哦——”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是含笑的、语气一直是打趣的,夏忧却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个笑话,都是确确实实的提醒甚至是警告! 她责怪自己的失神落魄,还让这里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人一眼看出,她心生寒意,原来这个圈子真的是那么残酷,残酷到你不只需要把你的心狠狠的武装,还要把你的脸狠狠的武装——不是用化妆品而是用铜墙铁壁、任凭别人怎么戳也戳不烂、怎么碾也碾不碎的心灵来武装。 “我一定会小心自己的举止,绝对不会被记者逮到可以用来发挥的话题——” “如果不想被逮到,最好的办法不是小心,而是根本就置身事外,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只有‘无’才是最佳的保护方式,而且,秦韬那小子也不错啊——哈哈——”他朗声笑道,吸引了一干工作人员的注意,两人间的流言蜚语从未在网络上断过,此刻看到他舒畅开怀的样子,大家也就心照不宣的笑笑,并未做过多的回应,生怕打扰了他们眼中两人间的暧昧流波。 凌雪彻在场中央的沙发上进行着最后的定妆,他本来是半睁着眼眸一副慵懒的倦魅模样,此刻,突然眼眸全闭了,那王子般的朦胧睡颜让为他上妆的化妆师都禁不住吞咽起口水,生怕自己的唾液一时不受控制的让地心引力牢牢俘虏在众人面前出个大糗。不过,她仍是禁不住的感慨,还真是美得引人犯罪,帅到天妒神怨啊! 夏忧却再也不敢乱看,对于林国栋口中突兀说出的仿佛不着边际的话语,她只好装傻,她终于看清楚,混迹在这个圈子里半辈子的林国栋果然不是好惹的鸟儿,和他的道行比起来,她实在是太嫩了。 林国栋好心的笑着建议:“你经常来看看雪彻他们拍戏吧,多和他们学些表演上的经验。” 她心中翻腾着五味杂陈,但是却再也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毕竟,她确实需要学习。她知道实力的重要性。 她不能让导演觉得她不上进、不虚心。 她要讨好主人,做个听话的兵……甚至是……狗。 她要懂事、要识时务。 她要严守生存之道。 可是,要让她面对着自己心中的宝藏由曾经人生中的男主角再次演绎,要她亲眼见到、承认自己记忆中的幸福已经转移、飘走,再也回不来了,要有多么煎熬。 所有的一切都没变,只是,女主角换了人,因为她不够好,所以被迫出局。 出局也就罢了,反正眼不见为净。 可最悲惨的是明明她是下堂的那个,还要被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唤来做个观众,观看胜利者的展示,结果胜利者的胜利更加辉煌,失败者的失败更加狼狈。 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是太过敏感,才会总是这样自怨自艾、草木皆兵。 于是,她只好在导演的身旁坐下,安静的、缄默的观看自己的人生。 看着楚怜心此刻脸上的醉人幸福,她忍住泛酸的心思,沉默的感慨,这就是爱情,永远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看到他作势低下头要亲吻楚怜心—— 她排斥的垂下眼瞅着手中被她攥得死紧的剧本,艰难的望着她那些古怪而苍白的清冷指节,甚至质疑这么丑陋的指节到底是不是她的?!而随着导演的一声‘专心一些哦,’,她才恍惚的抬起头来。 她的心抑制不住的收缩了下。 此刻,他看着楚怜心的温柔,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原来,他所拥有的,不仅仅是云淡风轻的和暖,他也有波涛汹涌的一面,只是对象不是她。 她只是傻傻的、近乎贪婪的看着他演戏,以学习为名,便可以不用再回避,可以尽情的、肆无忌惮的凝望他。 她看着他温柔的将烟火点燃,在一片绚烂柔彩中对她许下真挚的爱情承诺。 楚怜心露出了和那时候的她一样的幸福表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而她相信楚怜心绝不知道,她之所以那个时候会那么幸福,是因为,那天是她的生日,而他给了她这辈子第一份生日礼物。 拍戏的次序是跳跃性的。 结束了刚刚那一场,很快的便转入下一个场景。 她看着他噙着灭顶的惊惧将楚怜心从寒冷的冰库中抱出,之后,在她惊恐的泪水涟涟中用力的抱紧了她。 他的担忧、他的挂念、他的焚心之痛,演的实在逼真,让人几乎分不清他是在演戏,还是将现实生活中的感情带到了戏里。 也许,只有面对楚怜心,才能激发出他那样深沉的怜惜吧?! 而那个时候的她是昏厥的,根本感受不到这样的幸福。 现在她感受到了,却是作为旁观者。 向左走向右走,他们在幸福的路上背道而驰。 一幕幕的场景在她的面前掠过,她禁不住百感交集,‘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接下来的两天,几场戏看下来,她无法不觉得震惊,即使她在众人面前掩饰的很好,该她的戏时,她认真的演,根本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出她的异样,仿佛这些戏,真的是和她毫不相关的一个虚构出的人生。 可是,她的心中却没有办法平静,她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巧合,一定是有什么她没有想到的地方。 她努力的回忆,但是,也许是很长的时间不敢回忆什么,这方面的机能退化的厉害,每每想要回忆起什么就好像有个强势的阻隔似的,搞得她的头脑又酸又胀,好不难过。 终于,她想到了那本日记。 她蓦地想到了那本她在雨天丢弃在监狱垃圾箱里的日记本,是谁,一定是谁捡到了。 一定是这样没错,然后根据她的那本日记编写成了小说。 她庆幸,她没有在日记本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写出任何当事人的名字,还有所有人物的特殊细节,就连一些关于她的心情和一些不愿意面对的过往,她也没有写上去,她自嘲,也许她真的是个就连私下里也不愿意面对自己真实内心的人。 所以,才会让她的日记,没有灵魂,只有空洞的表面化的记录,就好像一幅认真严谨的素描图,虽然真实,却难以给人精神上的冲击。所以,才给了编写这篇小说的人以机会,赋予了她曾经经历的过往那么美好的旋律和色彩还有那么幸福、圆满的结局。 然后,在赚尽了一干读者的泪水之后,让他们笑着沉浸在爱情的醉人芬芳中。 她连想过都没有,原来她所经历的,还可以被解读成这么深沉的爱。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经历了这么缠绵悱恻的爱情。 这,算是她的后知后觉吗?还是他人将她的经历一厢情愿的解读成对于命中注定恋人的一波三折的考验呢? 到底是她太迟钝、太悲观,还是他人太敏感、太乐观呢? 她聚精会神的、投入的看着,看着那源自她人生的喜剧。 当她看着楚怜心对着他说出“我们去宾馆吧”,她内心胡乱的一紧,听到他的回答时,她甚至抑制不住的战栗起来,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当时她心中极度忐忑不安的情感,那个时候的他,怎么会是眼前这般的温和贴心,她能很真切的感觉得到,那一刻,他的温度骤然退去,剩下的不过是残冷的寒霜,她几乎有一瞬间惊恐的认为自己的选择会让她在下一秒失去他了。 被往昔情感禁锢住的她没有看到此时此刻身旁林国栋的表情,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目光中满是兴奋的异彩,他突然叫停了当下的表演,在楚怜心不解的眼神中,急切的示意夏忧和凌雪彻重新表演一下刚刚的段落。 “立即,马上!”他见她没反应,再次迫切的催促道,如获至宝的兴奋显而易见。 夏忧压下满腹的疑惑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走出场地的楚怜心擦肩而过,那一瞬间,她清晰的看到了她苍白不安的面容,她心中紧缩,告诉自己,只要以一颗平常心来应对就好。 但是当她站在摄像机前,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保持平静,凌雪彻那漩涡般的磁旋气场不断冲击着她,一种支撑自己的本能驱使着她迅速调动自己各个方面的感官和意识。 仿佛时光穿越,回到了当初的情景,那一天,她做出了一个对那时候的她来说堪比死生的重要决定,但她不能让他察觉出她的紧张和忐忑:“你今晚有没有空?”她佯装随口提起。 凌雪彻按照剧本,自然的流露出同那时候的他一样的表情:“嗯,有空啊——”他刻意和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无论是肢体还是心灵。 她却因为灵魂的倒转,忽略了剧本上的停顿,几乎在他语毕的一瞬间便开口道:“我们去宾馆吧。”她神情自然欢愉的提议,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好像是在约他吃晚餐一样。 楚怜心说这句台词时表现的是女孩子的羞怯。而此刻她却只是笑,只能笑,用拼命构筑的笑容来掩藏心中灭顶的不安。她笑得嘴角都隐隐在颤抖,笑得整个身体的温度都跟着下降。 他之前演戏时只是很自然的流露出担忧和关心,为了女友意料之外的提议,现在却整个人倏地沉寂下来,对面女人脸上那和记忆中重叠的轻松笑容刺激了他体内消退已久的潮涌:“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她拼命的赶走他此刻带给她的强烈恶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按照剧本上老老实实的回答。 之后,她看到了一抹挑衅的嘲讽笑容划过他的眼底。 她知道,他在残忍的提醒着她的当初。 原来,他都还记得。 他为何不干脆忘记,如果这样的记忆对他来说至今依旧幕幕清晰、字字牢记,又为什么当初要那么残忍的丢下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她的世界,她将人生贱卖给了恶魔,也失去了最后挽留他的机会。 的确,当时她回答的不止如此,只是,那句直接大胆的话没有被她记录在日记上。 他语调嘲谑的反问:“是吗?” “嗯——”她点着头,姿态僵硬,脸上虽然漂浮的是轻松的笑容,却近乎于古怪。眼前飘过那一刻楚怜心点头的模样——她是羞涩的,整个人娇羞的快要融化成春水。 “房间在哪?”换了对象,温柔也随之丢弃,此刻的他,是显而易见的冷酷。不只如此,仿佛情绪恶劣到思绪不清,他全然忘记了本该陪伴在女友身侧的剧情设计,竟是根本不等夏忧的离去。 她只好如同曾经一样,狼狈的对着他的背影黯然低语:“星辰酒店,204房。”脑中是楚怜心说出同样的话时,他的温柔视线和她的一脸绚烂绯红。 剧本到这里嘎然而止,她知道那是因为接下来的场景太过冷酷,令她下笔时选择性的割舍了。 她呆滞的看着他再也没有调转回来的背影——在导演还没有喊结束的时候,他便离开现场,一个人进了演员休息室。 大家都认为他是对导演的突然换角表示不满,面对着和自己全然不来电的女人,心生怨气才愤然离场的。 刚才演戏的时候他眼神中的那股寒冽和排斥,现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和面对绯闻女友楚怜心时的温柔体贴简直判若两人。可是,在专业度和敬业度方面,凌雪彻向来在圈子里的口碑极佳,演戏从来是对戏不对人。只要不是题材非常特殊的剧本,他从来都是只挑本子的内容不挑合作的演员,这次却怎么把个人感情也带到戏里面来了?虽然两场戏演下来他的演技都是好的、让人惊赞的没话讲,甚至于第二场戏,他演的更加动人心魄,好像蜕变成了现实生活中那个向来特立独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让人捉摸不透的凌雪彻。可是,演员是该按照剧本中塑造的个性来演,怎么能演自己呢?凌雪彻这次确确实实是百年难遇的失常了,而且失常的相当没有水准,就连现场打扫卫生的大婶都看出端倪来了。 夏忧只是不自觉感慨,这大概便是真正的大牌,来去全凭自己心情,根本不和任何人多解释一句。 这时,突兀的清脆掌声响起,林国栋按耐不住激动的起身。在他眼里,楚怜心表现出的只是一个陷入爱情的普通的女孩子,而夏忧才是真真正正的表现出了女主角的灵魂。而她那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原纯演技,也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魅惑力,紧紧的吸附住人们的视线,有一种分外震慑人心的力量。 楚怜心的手掌此刻早已布满湿汗,愣怔的望着前方的场地,完全为眼前的表演震惊。夏忧的表情,为什么即使是笑着都让人觉得悲伤,那份叩击灵魂的悸痛,她到底是如何体会到的?又是用什么样的办法来演绎的如此传神?她真的是单纯的看过剧本之后就有这样的表现吗?她的表演,压抑中自有一股撕扯的力量,令人惊叹,沉静、自然、动人心弦又不会显得过分专注于渲染悲情气氛。 雪彻和夏忧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几乎连眼神交流都屈指可数。可是,她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两个人之间仿佛存在着一种看不见的强烈的冲突感,或是旁人无法插身进去的巨大张力,像一张扯不断的大网,圈住了彼此的世界,在小小的封闭环境里放任电流交织。她甚至觉得他们像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默契,好像只要是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对方了然于心,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回应。他们之间的表演自然的几乎像是现实,连一丝虚构的痕迹都感受不到。 难道是夏忧低调却强势的演技激发了凌雪彻的热情和骄傲,于是才能更深层次的发挥出自己的精湛演技? 导演突如其来的掌声几乎骇得她惊叫,她捂住剧烈攒动的心房难过的微微蹙眉。她控制不住的腿脚发软,内心自始至终的繁花似锦瞬间萧瑟一片,不是她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对手实在是厉害的让她找不到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 而且,她和雪彻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楚怜心的内心一时间混乱如麻—— 即使楚怜心心中已然布满不好的预感,可是仍旧垂死挣扎的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希望,当她听到导演宣布换角的决定时,终于还是承受不住的当众落泪。她是输了,但是她不想让自己的失败被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无限放大。这样的事,对任何一个小有名气的女演员来说都是莫大的颜面扫地。她一直追求做个优秀的女孩,可是,也许注定了要让她背负曾经欠下的债吧,这些年,她一直在这个圈子里浮浮沉沉,处于半红不紫的状态,她知道,她的名气,大部分都是靠着雪彻得来的,真正的能拿得出手的可以体现她的实力的作品一部也没有,如今好不容易让她得到了这样一个天赐良机,却又因为当下这种百年难遇的状况而与幸运失之交臂。 夏忧这个女人,确实是深藏不露,她大概早就在觊觎女主角的位置,只是碍于自己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才不敢堂而皇之的和她这个人们眼中天王的女人争抢吧?所以,她才这样辛苦的等待机会。 还有,不是有传闻说她和林国栋有暧昧关系吗?从林国栋从始至终对她的特殊态度和不断提拔来看,这种可能性也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终于认清自己心中一直刻意回避的想法,夏忧之前在一旁观看的时候一定是故意在导演面前表现演技的,对于抢走她的角色,她根本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想到了之前那股暗潮汹涌,心中骤然一紧,莫大的恐惧感吞噬了她,她惶恐,夏忧的第一个目标是抢走她的角色,第二个目标会不会就是雪彻?这次,她不能再同之前一样坐以待毙,前些日子寄到她家的那份匿名邮件,当时她纯当是无聊人士的恶作剧,看过之后便随意丢着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她却想将那上面所讲的全部事情都告诉雪彻。 凌雪彻手中的香烟因突兀的敲门声而震颤,一小节烟灰就此掉落在地毯上。他不耐的蹙眉,为这突如其来的滋扰。他离场的时候,一向不喜欢有人打扰,该回去的时候,他自然不会耽搁半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惯,他需要的,不过是个短暂的安宁。 他为了自己刚刚的失控而气恼,他是个要求完美的人,一向都不习惯宽容自己的错误。严苛的人生态度造就了他今天的辉煌成绩,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他得天独厚的自身条件。 此刻,他将手中的烟蒂掐灭,没有理睬那恼人的敲门声。 但来人显然是下定决心,敲门声不但不停歇,反而还有愈发急促的趋势。 他不耐的起身,打开了门。见到来人,显然是有些意外。 楚怜心在他审视的目光下走进屋来,转身拧紧门锁。 冷眼瞅着她的动作,他心中的疑惑不降反升。 她鼓足勇气开口:“有些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哦?是什么?”他淡漠的应着。 她深吸一口气:“夏忧曾经因为卖淫嗑药而被囚禁在少管所两年,这是我听一个和她同在少管所呆过的人提起的。”她撒了谎,带着某种程度的惶惶不安。 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之后挑眉恢复惯常的冷漠:“哦?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个?和我说这些干吗? “我怕她之前的不良记录会连累你——” 他夸张的冷笑:“连累我?她凭什么?难不成你认为我和她之间会有什么交集?你在担心我会和她怎么样吗?” 他眼中的轻蔑刺伤了她,她咬唇不说话。 他却仍旧谑笑着:“况且,以你的身份来担心这些事不觉得有些多余?” 她焦急的辩解,即使她早已知道自己这样是不自量力,但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她还是觉得难过的想哭:“我怕她会借机——” 他不客气的抬手打断她,无视她眼眶中充盈的泪水:“放心,你的角色没有那么容易被换掉,所以不要再让我看到那些软弱的眼泪,好好锻炼你的演技才是,我可不想陪任何人在这里玩游戏!” 她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眸因他的一席话重新泛出光火,有些狼狈又惶恐的点点头,强迫自己将之前他伤人的话语全数遗忘。 楚怜心离开后,他不由得想到了她那个时候突然的音讯全无,楚怜心说的事并不是没有可能,否则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这样彻底。他冷蔑的笑了,眼底尽是嫌恶,原来,她当年消失竟是因为做了这样的事?还是因为钱吗?她还是等不及的铤而走险了?他突然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继续纠结下去,及早的斩断了那段感情。为了这样不自重的女人,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即使如此,他仍是觉得该要亲口向她确认一下,反正总归是要找她搞清楚那件事,也不在乎再多给她个狡辩的机会。 趁着拍戏的空档,夏忧向林国栋问出了心中一直盘旋的疑问:“导演,凌雪彻当时为什么要接这部戏?” 他耸耸肩:“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当初只给他看了剧本,他便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听了他的回答,夏忧仍是觉得不解惑的轻轻点了点头。她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接这部戏,真的只是因为它显而易见的影响力吗?就在刚刚,她很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深沉记忆,那么,他看到这些充斥着很多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隐秘情节的篇章,怎么可能真真正正的无动于衷,至少也该会觉得诧异吧? 他为何不干脆避开?难道说他是想借机重温些什么?就像他很久以前在某个节目中提到的那样,那时候的回忆对他来说的确有着特别的意义。她突然觉得内心抑制不住的激荡,她好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如果真的同她猜测的一样,她自问,是不是该要给彼此一个重来的机会?即使她已经满身疮痍,但她也还有被宽恕的机会不是吗?也许,她还有机会遇到一个念旧的男人,一份难得可贵的包容。她,也许还会有爱的能力。 到时候,她会跟他解释清楚一切,所有的污迹都非她所愿,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单选的世界里,不是她不想清清白白,而是她根本没得选择。 她怕自己冷不丁又提起凌雪彻的事会让林国栋起疑心,于是又随便问了个问题作掩饰:“对了,导演,剧本里到底有没有男二号这个人物?怎么所有和男二号有关的地方都打着括号呢?而且一直也没有见到演这个角色的演员出现?” 林国栋微微迟疑了下,有些模棱两可的点了下头:“嗯,这个人,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只是希望他可以来,这个机会我会给他留到最后一刻的。” 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得到林国栋如此宽厚的待遇?应该是个超级大腕吧? “那如果他直到最后一刻都不出现的话——?” “那我就取消这个角色。”林国栋眯起眼眸,抽了口烟。 她微微愣住,林国栋说这些话时眼眸中一闪即逝的愁绪是她眼花吗?但她没有多问下去,仅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夏忧几乎按压不住内心的悸动,想要在下一秒就满世界的找他问个明白。 此刻,她的脚步因为走廊拐弯处响起的声音而下意识的停在原地,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她无论如何都能轻易认出的声音。 她有些紧张,却突然哑然失笑,为自己的神经兮兮,此刻响在走廊另一侧的不过是避开众人眼目悄悄溜进来探班的记者的普通询问。 她听到了记者的问题中提到了她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神经特别敏感,特别容易心跳加速,也特别容易有所期待。 此刻一直心不在焉的凌雪彻听到记者的问题只是勉强撩起一直沉敛着的眼眸:“夏忧是谁?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这个人。” 她的表情瞬间僵住。 记者追问道:“就是在新戏中和秦韬传绯闻的女二号啊。” 他此刻才正式抬起脸,一脸后知后觉的表情:“是吗?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大概是最近太忙将这个人忘记了。” 那充满轻蔑的话音让她脚下的血液迅速倒流,心脏快要被汹涌澎湃的血气冲破,可是失去血气的下肢却一点移动的力气也没有。 凌雪彻用最快的速度摆脱了刚刚那个记者突如其来的阻截,步履轻松的走出了拐角,在那个凄清身影闯入视野的一瞬,蓦地顿住脚步,他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她,大概听到了吧? 看她的样子。 也好,他不就是想划开两人间的界限么?这样,正好帮他节省了时间。 她紧握双拳,脸颊的肌肉微微战栗,缓缓抬眼望进他深沉不可探测的眼:“你为什么要在记者面前那样说?你明明记得我,却为什么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她一字一句问他,口腔内仿若咀嚼着鲜血的味道。 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痛楚让他的心没来由的咯噔一下,这是再次遇见她之后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脆弱,这样的脆弱无端的和记忆中的重合,那个时候的他对她有着最为深沉的怜惜,可是现在,却只剩最为深刻的嫌恶。 他选择漠视她苍白的脸庞和颤抖的嘶哑话音,从她身边清冷的擦身离去。连解释都觉得多余,不过是耽误彼此的时间。 她的手指几乎扣进手心的肉里,不甘心的转过身酌视着他的背影:“你之前明明有在节目中说起我们的过去,也有说过那段感情对你来说是特别的不是吗?” 身后那脆弱的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怆然泪下的薄弱话音令他止步,他眉眼间恍然飘过一丝忧扰,微微侧过脸,冷郁的凝声反问:“你不知道什么叫节目效果吗?” 他的声音静静的,听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在里面,可是就是让人感觉里面蓄满了千斤的力道,瞬间将她的世界轰炸的面目全非。 她突然像是被剥夺了四周的氧气,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的背影艰难的拼凑出语句:“你说的那些只是为了增加新闻的娱乐性吗?” 她突然像是被剥夺了四周的氧气,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的背影艰难的拼凑出语句:“你说的那些只是为了增加新闻的娱乐性吗?”她,好像永远在盯着他的背影瞧,无数次无数次,当她想和他好好谈谈时,他却留给她的只是背影,彻底的让她觉得乏力和无望,觉得即使说些什么,他也只是在耐着性子听,如果他的涵养差些,怕是会当场走掉吧? 他啼笑皆非的转过身:“要不你以为还会怎样?” 她突生一股莫可言状的怨气,怒火中烧的冲上前,抬手指着他的脸咬牙切齿:“你卑鄙!” 他嫌恶的一把挥开她的手,轻蔑的讥诮:“我卑鄙?你还不是一样?借和我攀旧情来炒作?怎么、沉不住气了?看我一直没反应,于是选择用这种最直接的方法来和我叙旧?” 她简直气结,想不到自己此时此刻悲愤之下的话语和本能行为居然会被他解读成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已对:“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当年你为什么会当着我父亲的面离开?” 提起那记忆中的残冷一幕,他敛去了眸中最后一丝温度,挟着毫不遮掩的恨意睇视着她:“因为你是端木云的女儿,就是这个男人毁了我的家,我怎么可能会站在他的面前去握他的脏手?”他突兀的冷笑出声,“现在端木云死了,你应该得了一大笔遗产吧?你大可以用那笔钱过得很好,为什么要来这个圈子里呢?还是说你真的太爱钱了,无论多少钱都没法满足你,我还记得,你上学的时候不就是因为想要挣大钱而努力学习的吗?看来,你确实很难满足,是不是因为觉得在学校念书实在是太漫长了,才迫不及待的去做那样出卖自己、犯法的勾当?” 她猝然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有前科的事?”她并没有想对任何人隐瞒她的过去,只是,她不会笨到自己主动说出来,她自知别人没有义务对她的过往选择理解。 他当然知道她想要掩盖劣迹的心理,于是嘲谑的冷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很怕别人知道你做了两年少年犯的事吧?那样就会让你在这个圈子里身败名裂,断送了你的财路。刚才,你是故意在导演面前表现的吧?你还真是处心积虑,我真要佩服你手段的高明、心思的缜密!”他冷眼旁观她愈发扩大的错愕表情。 她不住的摇头否认:“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抢走别人东西的打算。”她察觉,原来他并不是知道了全部的事实,他只知道她做了少年犯的事,而之后的四年她所经受的他并不知情。 他根本不听她的辩解:“我们不要在这里说的尽人皆知,明天你来这个地址,到时候我们慢慢叙旧。”他睨着她的眼,不怀好意的笑着,最后四个字他是用一种分外阴沉诡秘的音调缓缓的从齿缝中送出的。他边说着边在记事本上写下一行地址,撕扯下来,随手递给她。 她迟疑的伸手接过去,拿到眼下一扫,是一间酒店的客房,她知道,他是不可能会让她出现在他的私人住宅范围之内的。 只是,即使早有觉悟,她的心仍旧不受控制的怔痛了下。 第三幕 曾经沧海难为水(3) 夏忧挟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酒店的电梯,她下定决定今天一定要问出他接戏的真正原因。 也许,他只是因为她的前科而对她有所误会,才会一直那么冷漠的对待她;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要用怎么样的方式来对待一个和记忆中的她完全不同的落魄女人;也许一开始,他接下这部戏的初衷真的是因为她…… 种种猜测始终伴随着她,她不断的在给自己动力,即使心怀莫大的不安和恐慌,也绝不能落荒而逃。 因为,这里也许会有天使的存在,过了这关,也许她的人生可以就此改写,让她可以有机会再次走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抬头挺胸。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约定好的房间门前。深吸口气,按下门铃,等了一会,却没有人应,她再次按了下门铃,仍是同样的等待、同样的空白。犹豫了一下,终于尝试着旋动门把,才发现,门并没有锁上。 打开门走进屋内,此时,她的视线落于写字台上放着的一摞白色纸张上,这样的洁白色泽衬托在暗红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她走过去,拿起那摞纸,发现是‘晴空’的原版小说,粗略的浏览了下,小说原文和剧本的内容相差无几。 “这部小说的作者是你吧?是你将它发到网上的吧?”阴鸷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门扉处,骇了她一跳,混乱中手一松,纸页掉落在地上,狼狈的摊洒了一地。惊惶的抬头望向来人处,手紧紧的按压住心口以制止狂乱的心跳——不光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也是因为刚刚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她知道他有怀疑她的理由,毕竟书里面的内容很多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事,而他根本不知道过去的几年她身处何处。只是,她要如何跟他解释她的处境,那之后的事情她根本不想再提及,他知道的部分已经足够让她难堪,在他面前,她的尊严仿若困兽犹斗。 他弯腰拾起落于脚边的一页纸,款步走到她面前,刻意的将手中的纸页扬起到她的眼前,唇角勾起慵懒的谑笑:“为什么故意抹去那些不堪的片段,是为了避免成为明星之后的形象受损吗?你想的可真多啊!怎么样?对自己这样孜孜不倦取得的效果还满意吗?还是说仍觉得不满足?是啊,你是很难被满足的人,你这种争强好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啊!” 此刻,他脸颊上浮现出的鄙视深深的钉进夏忧脆弱的自尊中。 她突然觉得千愁万绪,根本就不知道该要从哪一处辩解起,她怕她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整件事情,她怕她即使掏出全部的诚意,他也依旧不愿意相信她,她怕他根本没有耐心听完她的解释,最后,还是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突然觉得好累,终于,疲惫无力的卸下肩膀,选择沉默下去不做任何解释。 他当然认为她是在他这个当事人言之凿凿的控诉面前哑口无言:“现在才在这里、用这样张扬的方式回忆当初不觉得矫情吗?还是说,你是有意识的想让别人抽丝剥茧,最后翻出我俩的旧事?我想,写下这些文字的人一定会因为这篇文章的爆红而被媒体挖掘出来,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我猜想的那个人。”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冰冷的斟视着她,那里面流露的是显而易见的意有所指。 她控制不住的冷汗直流,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做无谓的解释,原来,他对她的误会已经根深蒂固,无论她说什么,也只会被认作垂死挣扎。 她终于明白,他会接下这部偶像剧的原因——她突然觉得好笑,也真是难为了他的煞费苦心,他所做的一切,甚至将自己搭了进去,只不过是想搞清楚究竟是谁写了这篇文章,他想借助他的影响力来让媒体挖出那个妄图利用他的人究竟是谁。还真的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她倒真该和他好好学学小心谨慎这方面的事,她也该这样严丝合缝的将自己保护起来,免得成为众矢之的。 而他的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他所做的,不过是等着她自己送上门来,在他高高在上的姿态下,俯首认罪。 在他眼中她就这么不耻吗?总是想尽办法的妄图利用和他的旧关系炒作?如果她真的能这么现实,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她酸涩的笑了,就在昨天差不多的时间,她还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为了她才……却原来,只不过是个令人羞赧难当的幻觉而已。 此刻,她强迫自己抬眼看清面前的他,那同记忆中同样美好的黑眸中承载的疏远同她印象中的温纯相去甚远,她知道,那个昔日带着黑框厚片眼镜,梳着蓬乱发型,背脊永远佝偻着的男生已经不见了,她脑海中的那些含蓄的轻柔温醇早已经是沧海桑田。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天皇巨星,是个对任何人都存有强烈防备心理的性情冷酷淡漠的社会名流。 她脸上骤然浮现的笑容让他以为她又再酝酿什么卑劣的计划,他猛地抬起手臂,突兀的扯住一直愣怔在原地一言不发的她,野蛮的将她按在沙发上,大手死死卡住她的后颈:“你想要我无法矢口否认是吧?干吗要那么大费周章,你想要证据是吧?干吗不直接管我来要,这样不是省事儿的多?”他顺手抄起一旁的dv,丢在正前方的写字台上,之后用力的拉高她的裙摆,噙着一抹阴佞的笑,扯开了自己的皮带。 感受到了手下肌肉的痛苦挣扎,他松开了擒住她脖颈的手。 恢复自由的一瞬,她惊慌失措的扭过脸看他,当视野落于他手中动作时,整个人不敢置信的颤抖起来。 他残忍的欣赏着她脸上的怔痛,轻贱的冷笑:“怎么?等不及了?拜托你矜持一点,你当然感觉不到自己有多脏!你该庆幸,你这肮脏的身体我还愿意碰——” 她抑制不住的哆嗦着,几乎不敢面对此刻正在她身上发生的事,眼泪,不知何时早已布满双颊。 命途多舛的人生中再一次遭遇暴行,还是被自己唯一视作具有非同一般意义的男人,让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内心再次受到致命的撞击,随着他丝毫不顾及她感受,分明故意伤害、凌迟她身体的野蛮动作,她终于按奈不住身心剧痛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 泪眼迷蒙中,她看到了对面正在残酷的运转的dv。 “不要拍我,不要——”她脆弱的哭喊,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的对她,她真的不像他相信的那么坚强啊,其实她很胆小,也很脆弱,可是谁能看到,谁能看到—— 她哭喊的累了,痛得累了,最终虚弱的沉默了,她早已脏污,也不在乎多一次的践踏。 虽是从未经历过的野蛮姿态,至少,是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魄;至少,不用被糟蹋了,却连对方的模样都无从知晓。她绝望的漾出一抹细碎的哀伤浅笑。 终于,他离开了她,失去了唯一的支撑,她顺势趴倒在沙发上。 他却对她的衰弱视而不见,径自理好衣裤,取出dv里的卡带,丢给她。 “这是证据,想怎么处置随便你!” 卡带落在她的脸颊旁,她却愣怔的连眼睛眨也不眨。 他低咒一声,冷清着脸孔毫无眷恋的抛下她。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想走近我的世界,凭你这点能耐和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还差得远呢! 虽然我必须承认你很精明,可是,想就这样接近我,炒作和我的关系,你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你以为靠敞开大腿伺候男人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那你还真是把这个世界设想的太单纯了。男人在床上说出的话,十有八九,全是谎言。像你这样的残花败柳,男人们只是玩玩而已,不要对他们口中的允诺太过当真,不要像个小女孩似的天真。” 她的眼缘微微颤动,却仍是维持着目光涣散的状态,只是眼眶中迅速的湿润起来。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像你这样的残花败柳,男人们只是玩玩而已,不要对他们口中的允诺太过当真,不要像个小女孩似的天真。’原来,他当年对她的承诺,全是谎言。 是她太天真,如果她能够更早的成熟起来,也许今天的她依旧是那个17岁的她。 她依旧能够挺胸抬头的看向蓝天,憧憬着无限广阔的未来。 泪,无声的从她的眼角滑落,一如她绝望的不断下坠的人生,无论怎么努力,都拉扯不回它下行的脚步,也改变不了它行进的轨迹。 她就那样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躺着,整个人完全像是失了魂,一直一直,直到有人走了进来都没有意识。 “这是什么?该死的,贱人,这是什么?”秦韬狰狞的脸孔映入她空洞的暗眸。 她微晃头颅,搞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看到她痴傻的模样,他愤恨的赏了她一个耳光:“给我清醒点,说清楚,这到底该死的是什么玩意儿?” 其实,不用她说,视频里记录的一切早已说明事实。他无意中捡到了从她身上掉出来的纸条,心中潜意识里的不安促使着他来到这个地址。看着门开着,他走进来,看到她那半死不活的模样,还有那丢在她面前的卡带……直到,他将卡带放进录像机……然后,他这辈子第一次真真正正产生出想要杀人的念头! “你个贱货,给我起来说清楚,你以为装傻就能蒙混过关吗?” 她晃去眼前因他的抽打旋现的火光,为什么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缠绕在花火中的誓言,对了,那不过是个谎言。她缓缓抬眼的瞬间一滴泪沉重的坠落,她麻木嘶哑的开口:“我知道——不能,所以请你甩掉我——” 她的泪钉入他的心,他借用掐住她脸颊的威胁动作借机挡住她脸上那碍眼的泪滴,怒不可遏的嗔道:“你以为你可以借机摆脱我吗?”他刻意无视她疲惫的伤痛,一把将她拉扯起来,“你给我出来!” 他胡乱的用衣服遮掩住她,在她突如其来的推搡抗拒中硬生生的将她塞进车里。 之后,不顾她的抗拒,用发疯般的疾速飙至最繁华的闹市区。 他先下车,之后绕过来,拉开另一侧车门,阴狠的拽下她。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的嘶咬般的吻住了她——反复的、深入的热吻,直到两个人的口中都布满血腥的味道。 在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之时,他才离开她的唇,随即大手一捋,按住她的后脑,将她紧紧的按压进自己的胸膛,她颤抖的、惊惶的、无助的躲藏在他的胸前,为了周围不断闪现的镁光灯胆战心惊,他高扬脸庞,狂妄的抬首对着四周字字沉彻的宣布:“这是我的女人,我秦韬的女人!”他的眼中是令人震颤的坚持—— 同一时间,凌雪彻回到位于星娱的总片场,当众宣布:“如果女主角换人的话,我立即退出,违约金我会让律师按照合同一分不差的付清。” 夏忧完全被当下接踵而来的混乱状况搞得无力面对,她只好茫然的任秦韬扯住她的手,跌跌撞撞的跟他上了车,任他将她带回他的公寓,任他将她按压在床垫上,粗鲁的啃噬她的肌肤,吻痛了她柔细的颈项和前胸。 她突然尖叫着推开他,胡乱的遮掩自己,她充满愤怨的绝望哭泣,恨他的蛮横掠夺,更狠自己的软弱任他予取予求。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不服气吗?”她凄惶的抬眼,整个人却是有气无力。 他气哼一声:“对,是因为不服气,所以,你最好给我用心一些,努力的配合些,不要把事情搞砸了,到时候害了我也毁了自己!这件事做漂亮了,对你的好处绝对是你拍十部戏都攒不到的,你扶正了,懂么?我公开承认你的身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天王的女人了!” “如果我说我并不稀罕,你能还给我安静吗?”她突然好想回到最初的原点,她觉得好疲惫。 看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的颓废模样,他简直气结! 他指着她的脸怒斥道:“你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知好歹,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是多少女星梦寐以求的,我承认,我有过不少女人,从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可是,我从来也没有公开承认过哪个是我的正牌女友!” 只有她,只有她呵—— 说她是他心上的一块疮疤也好,是他记忆中的一块污迹也好,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深坑也无所谓,反正就是她了,他既然承认了,就没有再想反悔。 可是人家还不稀罕! 她的沉默彻底激怒了他,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在她身上处处碰壁的狼狈少年。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再遇到过当初那种猝不及防闯入他世界的挫败感,这对于他之前一帆风顺的人生来说是绝无仅有和新鲜的,他甚至有时候破天荒的觉得有她存在的那段人生才是他人生中最精彩的部分。 之后,他违背家里的意愿,走上了这条钢丝般的狭窄道路,从进入这个圈子的第一天开始,他便是万人景仰的超级学生偶像,他以为他的人生可以再没有任何波澜的就这样辉煌下去,再也不会有人出现在他面前挑战他多得嫌烦的自信,谁知道又让他碰上了她—— 他愤愤不平的讥刺:“怎么?非要是凌雪彻的女人才会觉得开心么?”她当她是谁?凭什么每个男人都要正眼看待她? 他的话确实产生了效果,她像是受到威胁的黄蜂般奋不顾身的反击:“我是想做他的女人!可是,人家才不要我,你现在这算什么?只不过是捡了别人剩的、不要的,有必要在这里斤斤计较,非要显示出自己的价值吗?即使我视你为救赎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上帝,又能有多少价值呢?” 他的眼神蓦地冰冷似冬至的寒霜,冷不丁的扯住她凌乱的衣领阴沉的字字狠戾:“即使是别人剩的,只要对我来说,还有价值,我才不会在意她是不是破鞋,反正不过是垃圾而已,收下了权当支持环保回收事业!还有,既然是二手货,用过了丢掉也不会觉得可惜。” 她的脸色绽白羞愤,眼神中几乎是苦苦哀求了:“我只求你给我一个和所有人澄清事实的机会。” 他冷笑:“你想都别想,我秦韬可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刚刚没有当众澄清,就再也没有申辩的机会了!你死心吧!” 她绝望的瘫软在床上,眼泪扑扑的往下坠。 她的眼泪让他心烦,他所幸转开脸不看她。阴鸷的推开衣柜,从左至右飞快扫视了一遍,最后选了件紫蓝色的性感礼服。 “换上它,一会跟我去见记者!”他将衣服丢给她,之后,掏出手机,按下经纪人的电话,“kevin,通知各家媒体在星娱记者大厅等我,我一会就到!” kevin迟疑了一下:“sam,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简短的答复后,他挂断电话,蹙眉看着仍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夏忧,“还愣着干吗?你当我们有几个世纪?” 她下意识的说:“我,不喜欢穿没有袖子的衣服。”他一愣,为她拒绝的借口,细下心来回忆,好像确实很少见到她穿衣服露出手臂。录影棚中都有中央空调,长期维持着凉爽舒适的温度,所以无论穿长衣还是短袖,都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他讥诮的哼笑:“装什么清纯玉女?放心,不用担心这件低胸礼服会毁了你的形象。” 她猛地被他的话提醒,遂按照他的话解释:“对,我就是担心这样性感的衣服会让我的形象受损。” 他轻蔑的将她从床上拉起:“那你就多余担心了,反正你也不是走那种style的,这样子穿,也许更加符合你留给大众的印象,是不是?我的**?” 她脸色怔白,为他刺耳的字眼:“你是不想让我翻身了?你不希望你的女朋友名声好些?” “你翻不了身了,这个圈子,没有重新开局的机会,第一次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就是一辈子了!” 她狠命的抹干了脸上的泪水,静默了一会,看着落在床上的礼服,终于拿了起来。 “你这里有没有化妆品?我想去补个妆——”她的声音很消沉,她想,他这里既然有那么多现成的女人衣服,也一定有女人的化妆品。 果然,他转身弯下腰,拉开立柜的最下层抽屉,拿出一套化妆品,丢给她:“放心,这是全新的,没有人用过,不用担心会染上皮肤病!去,把你这一副碍眼的带衰面孔用粉底好好遮盖起来,涂得厚厚的,别再碍我的眼,破坏我的心情,还有,别在记者面前丢了我的面子!” 她拼命的让自己的心坚强起来,不将他的鄙薄放在心上。 路,总是要走下去的,放弃了,停在原地,只会被后面涌上来的人踏成干尸。 走进卫生间,她麻木的抬起手,用粉扑沾了厚厚的粉,机械的做着拍击的动作,可是,粉扑落下的地方,却不是覆盖着伤痛表情的脸颊,而是她那细细的、柔柔的、瘢痕交错的手臂…… 当她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他为之屏息了片刻,他就知道,这样的颜色会让她的柔美更添冶艳和妖娆,光彩夺目的让他都不想将她摆在众人面前同人分享。 看到她魂不守舍的状态,他稍稍转好的心情再次不可遏止的阴沉起来:“去吧,去向记者解释清楚。对了,忘了提醒你,要是敢自作主张的说些不敢说的话,你和凌雪彻的关系明天就会见报,我想到时候我们三个人的事一定会很轰动。” 星娱一层的记者大厅快要被蜂拥而至的记者们给撑爆了。 不久之前爆料出的照片就已经造成了网络拥堵,瞬间飙升的访问量造成了许多小型网站服务器的瘫痪。可见,这条消息有多么劲爆。也难怪,之前就算是再怎么暧昧也不过是捕风捉影,这次可是真枪实弹啊,两个人吻的那叫一个情深意切,网上都有视频为证,据当时碰巧在现场的目击者描述,只差没当场喷出鼻血来。 现在,仅仅距离事件发生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我们的当事人,天王级的明星大腕就突然要经纪人发布讯息召集各路媒体召开紧急见面会,用脚趾头都知道要说些什么内容了。大概是秦天王一时冲动之下的行为惹恼了经纪公司,迫于压力于是打算硬着头皮把这事给糊弄过去,或是干脆来个打死都不认账:‘老子是天王,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你能把老子怎么样?老子是娱乐圈顶峰阶层的人物,你有能耐就放马过来跟老子对着干?’ 在屋内塞着的各位记者的冥想下,这样一幕一会将要发生的场景就热气腾腾的出炉了,他们凭借多年混迹在这个圈子里的职业敏感,嗅探出这大概是事件最有可能的发展走向,完全符合秦天王的火爆脾气。 可是出乎众人意料,秦韬竟真的承认这件事了,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会让多少女人心碎……眼前两人紧密相拥的模样,俊男靓女,美好的像画一样,实力堪比凌雪彻和楚怜心那对黄金组合,只可惜,夏忧的人品差些,败笔啊败笔…… 凌雪彻刚和导演组做了交涉,最后仍是维持楚怜心女主角的位置不变。此刻,不断下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楚怜心觉得空气有些闷,气氛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想打破此间的沉默。 凌雪彻倒觉得没什么,他喜欢享受一个人的时间,不管他的周围有没有人,只要他觉得现在他是一个人,那就是一个人。 对于,打破他规则的人,他本能的感觉排斥。 曾经他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和他很像,也是可以一个人闷声不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他喜欢专注的人,鄙视害怕寂寞的人,尤其是那种一痛苦就要发泄出情绪,遇到困难先想到害怕的人。 他原本也很害怕寂寞,那个时候他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现实突然让他没的选择,周围的环境变了,他却依旧是原来的他,所以他鄙视那个时候的自己。妈妈走后,爸爸死后,空荡荡的家里就剩了他一个人,凌知川想将他接到身边来照顾,可是生性骄傲的他一来不愿意寄人篱下,二来他也是顾忌婶婶的感受,他知道婶婶一直没有小孩,他知道凌知川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小孩,再加上凌知川对他的喜爱任谁都看得出,他不想因为他而让婶婶在家中的处境更加如履薄冰。 他一个人开始自力更生的时候才12岁,可是,那个时候的他早就不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他拼命的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至少,变得不再害怕寂寞。 到后来,他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寂寞。 楚怜心见他仍是沉默着,于是受不了的开口道 :“阿彻,谢谢你——” 她自他的背后有些紧张的看过去,心跳的速度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减弱过。想着他刚刚那样毅然决然的拍桌子瞪眼和导演组据理力争的模样,她内心就禁不住收缩激荡,那样激狂的雪彻是她从没有见过的,他用那样烈火般的姿态来维护她,是不是代表着她可以期待些什么?如果他的心里没有她,又为什么要为了她的事那么义无反顾的顽抗坚持?那个时候,她几乎像是看到一个破茧成蝶的凌雪彻,那么的狂狷、说一不二,甚至于有些坏坏的无赖,他平时也是坏坏的,不过是那种冷淡的坏、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坏,印象中的他一向是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我行我素,有时候冷漠的让人害怕却又情不自禁的被他吸引。以前她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和他要爱情,她知道他心里没她,她把自己想象成飞蛾,可是飞蛾扑的是火,而凌雪彻是冷漠的寒冰、是虚无缥缈的浮云,那么她这只小小飞蛾,又该飞向哪里呢?可是今天她终于发现,原来雪彻也可以幻化成炙烈的火焰,那么耀眼夺目、那么惊心动魄。 而她,也找到了自己爱情的方向,至死不渝。 他微微愣神,仿佛才意识到她所指的是什么,恍然的点点头,不再多发一言。其实,他现在早就将刚刚的事抛在脑后,几乎像是没有在他的人生里发生过这样一个插曲似的,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刚刚他从谈判房间走出来的时候,碰巧听到几个员工的对话。 此刻,电梯到了,他眼眉微敛,按住开启电梯的按钮,随意的扬了下侧脸示意楚怜心先出去。 她脸色蓦地一红,轻声应允了下,随即迈开脚步。 有些记者眼尖:“是楚怜心!”立时蜂拥的围拢过去。 听到记者声音的刹那,他微微皱了下眉,但还是跟在楚怜心之后走了出去。 从到了现场不久后,夏忧便感到体内一阵阵恶寒,虽然拼命忍耐,却仍是抑制不住的颤抖,浑身酸困,在台上站的久了,不知不觉竟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倚靠到秦韬身上,将他当作一块浮木,来稳住自己虚弱的身体。 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只是无意间调转眸光,她一眼就看到了他,黑压压的人群中,一身米白色贵族礼服的凌雪彻垂手而立、姿态翩然,楚怜心身着鹅黄小礼服微微颔首跟在他后面,像个娇羞的小公主一般。 记者们开始狂轰乱炸:“阿彻,你们剧组的夏忧小姐今天和秦韬公开了恋情,这件事你知道了吗?” 他点点头,他刚刚在楼梯间听到的就是这件事。 夏忧看到他的冷淡表情心中一抽,立即将眸光转移开来。与此同时,肩部泛来一阵疼痛,竟是秦韬搂住她肩膀的手狠狠的掐住了她,陷进她微薄的皮肉里:“**,记得笑哦,凌雪彻在看着你呢。”阴诡的声音低沉的飘进她的耳空,犹如恶魔的诅咒,她颤抖的更加凌乱,犹如风中残烛。 “恭喜你!sam!”凌雪彻迈开大步向着大厅主台走来,自然的冲着台上的秦韬微笑祝福。 她于脆弱中泛起惊讶,他们的关系有这么……亲密吗? 秦韬回报他以一记欣然接受的表情:“谢谢,也希望尽快听到你的喜讯!” 记者听到秦韬这么说,连忙兴奋的将矛头对准了凌雪彻:“remo的一位成员已经公开了恋情,您和c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召开记者会呢?” 夏忧脑子恍惚了下,膝盖几乎软掉,却被秦韬恁地箍住了腰肢:“笑,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我只要你笑!”他笑着,却将阴沉到极致的声音送入她的耳。 她于是扯开嘴角,他说的没错,她是该笑的,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她都该笑的,因为在这个设计好由她出演的舞台上,除了秦韬其他人都是和她毫无瓜葛的人,而她是个众人眼中抽中世纪大奖的幸运儿,所以她该笑,该喜不自胜…… 她突然转念,刻意逃避不去听凌雪彻口中的答案,拼命想着她该想点什么?对了,刚刚记者们说的remo是什么东西?remo的一位成员?难道说的是秦韬?天王秦韬什么时候变成了组合的成员了? 凌雪彻笑道:“这里是sam的主场,大家不要为难我,是不是想要故意制造我们成员间的不合啊?”他假装打趣的说到,将矛头转移到记者身上,谅他们也吃不消。 果然,记者随即选择旁道突围。 “您不打算用恋情来增加曝光量,来帮助对方的事业发展吗?” 又是一颗有力量的重磅**! 他冷漠的低笑:“真要我选,我宁可好好教授她基本功,用绯闻来帮助对方不过是鼠目寸光的行为。”他若有深意的睇视了眼秦韬,之后转到一脸尴尬的夏忧身上,“别误会,夏小姐,我当然不是指你,你和sam是真心相爱的嘛。我说的,是那种双方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的协议情侣。”说着,他佯装一脸困惑的转向一旁的记者,“不知道该称他们是情侣,还是合伙人呢?” 他眸中浮光掠影的睥睨没能逃过秦韬的眼,他眼底泛起光火,随即迅速的敛去。感到身下那突兀的急促呼吸,还有那不断下坠的身体,他猛地加大力道,借着掌控在她腰肢的手劲狠命将她向上提了提,顺势固定在怀中。 凌雪彻眯起美眸,眼尖的发现了她胸前的红印和脖颈处的瘢痕,不着痕迹的露出冷鄙的讪笑,他心如明镜,自己连吻她都没有,这些印记当然不会是他留下的。此刻,他听到了来自身后女职员的窃窃私语。 “那个女人,真是恶心,明明整个人都是靠粉堆出来的,她就连身上都打上厚厚的粉呢!”“我就奇怪她的手臂怎么一点汗毛都看不到,而且听说她在外面从来都不洗手不沾水的,脏死了。” 他微微蹙眉,她的皮肤白皙的几乎媲美最昂贵的丝绸,那种手感他几乎到现在都难以忘记,绝对不需要粉妆的遮盖,这些女人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之前在哪里好像也听见有人这样议论过,当时不过是感慨女人的妒忌心还真是可怕,现在却开始隐隐质疑自己那个时候的结论下的是否过于草率? “sam,可不可以单独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记者中许多人同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秦韬对记者们亲切的笑道:“没问题,不过请大家稍等,我想先把小忧送到休息室,再回来招呼大家。”他不忘温柔的睇视身下的女人一眼,却不着痕迹的皮笑肉不笑,“怎么样,很痛苦吧?哈哈——”他抬眼时早已顺势挂上了他的招牌笑容。 ‘小忧’的叫法是秦韬一直在媒体面前称呼她的,每次听都让她生出一身鸡皮疙瘩。此刻,她狼狈的垂手死命揪扯住他身侧衣料,恨不得一把将他扯摔到地上。 “再坚持一会哦,凌雪彻在下面看着呢,你要是撑不住,我可就要爆料了哦。” 夏忧当然知道他说的是那件前尘旧事,她只能闭紧双眸打落牙齿和血吞。 众记者目送着秦韬和夏忧相携离去,纷纷交口称赞:“sam对女朋友好体贴啊——” 凌雪彻逐渐蹙起了好看的眉峰,他其实从一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随着时间的累积,这种异样的感觉愈发扩大了。她一向给人清高矜持的感觉,即使是装的,也早该装出习惯,可刚刚竟然那样慵懒的倚靠在秦韬身上,彻底颠覆了她给人的冷艳印象,依她现在的处境,需要这样故意装亲密造话题么?她不是有秦韬女友这个最有利的曝光关键词了么? 秦韬离去后不久,夏忧便悄悄离开了休息室,虽然他明确警告叫她老老实实的呆在那,可她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敢再耽搁下去,随着恶寒的加重,她担心自己是哮喘快要犯了……此刻身处的是24层,不算低的楼层,她仍是选择走楼梯,担心坐电梯会碰到记者,一层层的旋转楼梯绕得她眼晕,头脑愈发混沌,四肢无力。蓦地,白光一闪,她撑不住的从楼梯上栽倒下去。 凌雪彻刚刚摆脱了记者们的纠缠,往星娱大门走,却被人一下拉进了楼梯间。 他蹙眉:“jacky?”随即轻吁口气,“真不知道你是经纪人还是私家侦探?”他的手机有公司特别为艺人安装的超精度gps定位,jacky没事就用那玩意追踪他的去向,“急着找我什么事?” “你和导演组——”还来不及问完,突然一声沉重的闷响吓了两个男人一跳。 凌雪彻的面孔瞬间褪色,意识到是有人摔下楼梯,疾速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去。 当看到竟是夏忧晕倒在楼梯口,他来不及思考一把打横抱起她—— 却被人挡在了身前。 他焦躁道:“jacky,你的事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要先送她去医院。”说着,他便打算绕开他。 jacky急忙扯着他的胳膊拦下他:“外面有很多记者,你要是带她出去,可会是大新闻——” 他眉间掠过忧扰,迟疑片刻,将怀中的夏忧交给jacky:“你帮我处理一下,一旦拿到医生的诊断,马上给我个电话。” jacky点头应允,刚要走,凌雪彻又叫住他: “对了,把她送到哪个医院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记住,是任何人!包括她的男人!”他一字一句的强调。 夏忧醒来,有些迷蒙的问道:“这是哪里?” jacky连忙凑过来:“这里是医院,你晕倒了。“ “晕倒了?”她有些回忆不起来,“是因为哮喘吗?” jacky愣了下。 她却在这时渐渐想起了晕厥之前的事:“我想再睡一会,您不用在这里陪我了,对了,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 “我是凌雪彻的经纪人jacky,是阿彻让我把你送到医院的。医生说会晕倒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了。”” 原来是他的经纪人啊!她下意识向四周望去,之后为自己的痴心妄想摇摇头。一天下来,接二连三的意外,已经将她的体力彻底榨干:“谢谢你,jacky先生——”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她居然只是说话的工夫就睡过去了,于是,悄无声息为她带上了门。 门外的走廊拐角处。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她?” “我打你电话都不通,所以过来看看,现在看她还好好活着,还多余开一次门干吗?医院的病菌很多诶。” “阿彻,我想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要有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久的我都快忘了。不过是刚好被我碰到,我不能见死不救。” “可你平时一向小心谨慎的,今天怎么格外冲动?明明我一个大活人站在那儿,你就是看不到。” “我昨晚上没睡好行么?” “行了,我不跟你犟,反正事实怎样你心里清楚。” “嗯,我是清楚,清楚的和明镜似的。” “好了,你个人问题我不管,我信你有分寸,只是,我希望你和秦韬至少表面上过得去。” “知道了,相同的话不用总说。” “可是,你今天最后和我说的话明明是在针对秦韬,你那是在嫉妒吗?” “你不要把人性说的那么**裸好么?” “你一遇到正题就和我兜圈子,你小子永远都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让别人猜不出来你心里在想什么,说句实话,直到发生了今天的事,我才看到你身上点人味儿,以前啊,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个机器人,所以才总有种金属感,看上去锃亮锃亮的,摸上去却是冻手的凉。” “……” “对了,今天和导演组的事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和他们的人狠狠干了一架。” “别说的那么血腥,我可没动手,只是小小威胁了他们一下。” “你也准备公开恋情啦?女友一出问题,你就这么激动,不怕女粉丝吃醋不买你账啊?” “谁告诉你我是为了她啊?” “那你干吗啊?得罪导演组的人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反正不管女主角是谁,你照演就好了,犯不着牵动自己的肝火吧?就算没什么损失,生顿气也不值当啊?” “我和有些人在一起没法演戏,我会失控。” “你——” “好了,你已经问的够多的了,我也已经都很配合的回答了你,我这支烟也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陪我在这儿站着了。” “和着你是觉得一个人在外面抽烟没意思,想找个伴儿才和我破天荒的说了这么多啊!你小子怎么这么精啊?” “你才知道,那下次不要陪我好了,反正我也就这时候能问出点事。” jacky当然知道他是在撒谎,他一定是今天受什么刺激,是真的想和人说说才会找了这个借口。这小子一般情况是不抽烟的,只有心情极糟糕的时候才会抽,就像喝酒似的,他真的很少碰酒,他印象中,他只有过那么一次烂醉到昏迷不醒,差点闹出人命。 但他还是没有揭穿他:“你小子——” “好了,你老婆和女儿不是还在家等你呢?快走吧,再晚,菜都凉了。” 夏忧有些心烦意乱。 不是因为秦韬。因为他走了,暂时威胁不到她的安全。 那天她出院之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公寓,开门进屋就发现地上落着一张便签。她拿起来,是那个疯男人留下的: 哥哥我要去国外拍戏,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你不要以为自己做过的事可以瞒得住我,放我鸽子的事我一定会牢牢记着,等我回来的时候会连本带利的把账收回,所以这段时间多吃点好的,把身子养的结实点,别到时候撑不住又进了医院!还有,你要是敢跑路躲起来的话,我就把地球给掀了,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她不由得嘟哝着,真是啰嗦,一张便签还能叽里呱啦的写上这么多字。 此刻,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她又拾起了丢在茶几上的便条,漫不经心的读了一遍。禁不住哼笑了下,有无奈也有自嘲,前几天看得时候怎么没有这种感受呢? 他怕她跑了? 她能跑到哪去?她除了待在这里还能去哪?这恰恰触碰了她心中的郁悒。她泄愤般三下两下将纸条扯了,丢进了垃圾桶。反正即使要遭罪也不是今天,还是先想想迫在眉睫的问题吧。 今天晚上收工时剧组负责人通知大家下月要去t市取景,没有签证的人要赶紧去办理。她有前科,因为敏感的政治原因,要想申请去t市,就一定要有拥有‘t市id’的人做担保。 可是,她到哪里去找这个人呢? 不禁想到那个时候,那些人冷漠的嘴脸,即使端木云活着的时候,他们也不一定会看在端木云的面子上帮她,谁知道端木云是她父亲啊?更别说现在端木云已经死了,公司也没了,以前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的人生到头来不过是化作一座孤坟。 此时,她唯一想到的只有那个人,反正自己有前科的事在他那里已经不是秘密。 只是,他会帮她吗?他会的吧?那次他不是还让经纪人送她到医院吗? 明天无论如何要试试,他几乎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了,她,无论如何也想去次t市,哪怕只要一次也好。 凌雪彻呆在私人休息室里,刚刚阖上剧本打算休息一会,敲门声恰在此时响起。 他愣了下,起身去开门,之后,他愣在原地伫立片刻,手一直握在门把上,细细的青筋从白皙的手背上凸显出来,似在犹豫是就此直接关门将来人拒之门外还是—— 终于,他稍稍绷紧唇线,称不上痛快的放下了手臂,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转了身。 夏忧低垂着头,跟着他的脚步走进门来,之后,回身,关上了门,并按下门锁。 听到锁扣的声音,他蹙眉转过身来,怀疑的望着她:“你来这里做什么?还要锁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怎么?秦韬不在身边,孤枕难眠了?所以想到我了?” 她刻意的不去听他的恶言恶语,她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这样就够了。 看她不回话,他按耐不住情绪的再次冲她发难:“要是有人看到你走进这里,还锁上门,到时候乱说话,传到秦韬耳朵里,你要怎么和他解释清楚?况且,那样的话我不是被你害的很惨?拜托,你既然已经和秦韬公开了关系,就检点一点儿,不要这么水性杨花,害人害己。如果因为你影响了remo成员的关系,到时候公司一定会封杀你来保住remo,你以为到时候谁还能帮得了你挡?你以为你的男人是神啊?就算是秦韬,也没有这样的能量!” “remo到底是什么?”她讷讷的问。 他简直败给她,他说了这么多,她居然一句都没听进去,反而问了这么低龄的一个问题?!remo是什么?哈,他没听错吧?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居然还有人不知道remo,倒真是种奇迹了。 他有些无力的瞅着她,接着走到电话旁,按下了‘1’键,直接接通了星娱总部的咨询电话,他又按下了‘1’和免提按钮,扬声器中传来了清晰的电子录音:remo是隶属于星娱国际娱乐集团旗下的至强组合,由星娱的两大天王强强联合,成为星娱娱乐最引以为傲的招牌武器,全方位代表了星娱娱乐在整个娱乐界所向披靡的至高地位。 电子答录音放到这里就被他关掉了:“听清楚了么?没有的话我可以再放一遍给你,直到你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不要总做自掘坟墓的蠢事为止!” “嗯——”她抿唇艰难的点了点头,“可是,我来并不是想要干些什么低劣之事,我是来求你帮我一个忙。” 他挑眉哼笑:“哦?你能来求我的事,不是低劣的我还真想不出来什么。” 她的脸白了白,随即低下,不看他眼中明显流露出的鄙夷:“我想请你做我赴t市签证的担保人——” 他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嘲讽道:“堂堂端木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连出入t市的合法身份都没有?” 她局促的握紧双拳,她原本是有的,但被楚怜心的妈妈篡改了身份之后连带着将她的t市合法居留权也抹除了。 “我就是没有。”她僵声说道。 “那你怎么不去求秦韬?”他冷蔑的瞟了她一眼,随即扬开冷酷的嘴角,“怕被他知道了你有前科的事?甩了你么?” 她突然整个人变得沉郁下去,漠然的反问:“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不会。”回答的干脆利落。 她坚硬的点点头:“那么就是好了。” 他阴沉的大步凑近她:“你为什么要跟秦韬?” 她不看他,却选择诚实已对:“因为他说可以让我变红。” 他的神态蓦地变得阴晴不定:“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变得更红,怎么样?要不要来我身边?”边说着,边放肆的勾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拉近他。眼眸中噙着复杂的诡光,让她完全看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道他到底是认真的说这句话还是只是想要恶劣的戏弄她,想要她在他的面前满盘皆输。 她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波澜:“那楚怜心呢?你不怕被冠以“负心汉”的恶名会影响你的人气?” 他的面孔骤然变色,倏地捏紧她的下巴:“我凌雪彻从来没有想过要靠女人!” 她于是鼓足勇气接上了他刚刚的问题:“我不会,因为我不是出卖自己身体换取利益的廉价妓女!” 他哼笑,甩开她的脸:“你确实不廉价,能让秦韬付出那么大代价,我还真的是很佩服你,你大概是我这辈子所见过的最昂贵的娼妓!” 她惨白了脸,羞愤的猛抬手,却被他稳稳扣出手腕:“怎么?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你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他的眼神倏地转冷,“你有没有看到网上关于你的铺天盖地的流言?哪一句说的不比我难听?” 她眼神中流露出痛苦,终于沉默下去,不再反驳什么,也许,他这样真的是为了她好,总要面对现实的,不能总是逃离在媒体的声音之外,过着自以为与世无争的生活。 她突然抬起头,幽幽的望着他:“你既然这么看不惯我,那你对楚怜心呢?你喜欢她什么?”她突然很想知道。 “她?”他挑眉,微微停顿,半眯起眼眸,像是在很仔细的思考,“她和你不一样,她单纯,不现实,知道自尊自爱,最关键的——”他寒冽的睇住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她不是端木云的女儿。” “她不是端木云的女儿啊。”她讷讷的不断点头重复着,突然,轻轻的笑了,眼眸中晶莹剔透,“是这样啊,看来你对她的确是认真的,祝福你们。” 他冷道:“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你那么想红,干吗不用我给你的那卷带子?” 她耸耸肩,表现出一脸惋惜:“被秦韬撕掉了。” 他着实有些意外:“这么说,他看过了?”这样的情况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哼笑着揶揄,“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真是好,他既然看了,就是知道——”他顿住,摇头不解的闷笑了下,“这样的女人,他还要?” 她陡然间仰起青白的脸庞,硬生生的挤出讽笑:“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差,当初你明明知道我是他的人,不是也碰了我吗?” 他急促的喘息,眼神寒冽的发疯似的拧住她的腕将她一下压制到墙上,另一只手卡住她的下颌,胸膛剧烈起伏:“贱女人!我是碰了你!可是,我不会要你!懂么?”他狠命的一松手,任她的脸脆弱的偏离到一边,看也不看,气郁的整个人跌进沙发。 她拼命忍住屈辱的泪水,下颌绝望的僵颤,舌被紧闭的牙关咬破了,泛出呛人的腥气,好苦涩—— 他仍是不忘刺激她摇摇欲坠的灵魂:“你也可以不用去,只要和导演说一声取消你在t市外景的戏份就好了,对了,你还可以去找林国栋为你作担保,他那么‘照顾’你,一定舍不得丢你一个人在这边的。”照顾两个字他说的格外清晰,显然话里有话。 她仍是颤颤巍巍的靠近他,眼神中徒剩濒临绝望的哀求:“求你,我必须去t市,有一个我一定要去那里的原因!” “是什么?”他内心一震,为她眼中的破碎,她干吗吃定了他?她干吗这么孤注一掷?她凭什么认定了他就一定会帮她?!她凭什么?! 他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手臂上青筋暴现。 “我的妈妈,和端木云死在同一桩车祸,她被人下葬在t市,我想去祭拜她。”她的眼中浮出了泪,却不哭,她是来求他,但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软弱。 他的下颌微微悸动,眼神纠结复杂,先是投注在她脸上,旋即偏了下去,阴沉的酌视着地面。 难道说?她出狱之后都没有去过t市?也对,毫无利益可言的她,端木云那些朋友为什么要给她作担保?人家为什么要担这样的风险?万一她在那边又犯了事儿或是干脆黑在那里不回来了,岂不是连带着担保人都要被牵连? 他阴鸷的抿唇,眸光凌厉,出口的声音冰霜般坚冷:“好,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这次我暂且帮了你,下一次,再遇到这种事记得去找你的男人,别再到我这儿来装可怜!” 她眼神陡的悸动,颤声泫然泪下:“谢谢你,谢谢你——” 第三幕 曾经沧海难为水(4) 来t市拍戏已经三天。 今天夏忧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到了夏芝芯被安葬的墓园。 墓园很幽静,并不太多的墓碑,听说出事之后,楚怜心的妈妈只来认领了端木云的尸体,至于母亲的就一直留在了医院里。后来,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高擎人写下委托书托人来将妈妈的尸体领走、代为火化,并将骨灰带回故乡安葬。之后他将安葬地点寄到医院,委托医院将地址转交到她家人手里。 此刻,仿若历经一辈子的等待,她终于站在了母亲的墓前。环视着眼前静谧安宁的美丽墓园,她欣慰的叹息,母亲一生命苦,好在死后遇到个好心人可以在这样一片美丽安宁的静园入土为安。 “这上面的人是你的妈妈么?” 突兀的声音令她愣怔,迟疑着侧头,看着身旁这个不久前来到这里的男人。 他显然也是来拜祭他的亲人,大概是生了病,带着宽沿墨镜、口罩、连衣帽、厚毛呢大围巾,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清相貌。 有些不适应这样被陌生人突然闯入的境况,她有些惶然的点点头:“对——” “这上面是我的妈妈。”男人扬了扬下颌,指着他身前墓碑上的照片很快的接道。 他的声音很清亮、很好听,却凭空让人觉得不安。 一阵冷风掠过,她冷不丁打个寒战,甚至有种感觉,好像这个人从始至终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着和她说这样一句话。 她望着男人身前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中人笑靥如花的模样竟有几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让人无端觉得亲切。 “你的母亲,很美。”她由衷的说。 可是对方却再也没了回音。 此刻两人之间充斥着分外静谧的空气,刚刚的风掀起的小小流波很快的归于平静,花团锦簇的墓园里突然响起悠扬的口琴声,她一惊,侧眼一看竟是身边的男人吹奏的,他就那样一直的吹着口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周围的一切早已离他远去,或是不过是将他和他母亲的墓地围拢在一起的幕布,那琴声悠扬悦耳、余音渺渺,可是夏忧却总觉得周围渐渐升腾起来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一丝寂寞疼痛的寒凉。 夏忧从墓园回到酒店已经是傍晚时分,衣服也没换下,便疲软的倒在床上,胳膊肘一痛,竟是压上了提包中的硬物,她将帆布包向旁边推去,打算小睡一下,却被意料之外的声音打断。 “喂——”格外柔细的女音从包中传来。 她蓦地一愣,听出是手机的声音,还开启了扬声器,大概是她之前忘了锁键盘,刚刚一磕碰恰好按了某个联系人,慌忙翻出手机,看到拨通的号码,心一颤,连忙僵声开口:“请问,凌雪彻在吗?” 既然都打通了,就刚好和他道声谢,为了母亲还有之前救她的事,她没想到他会同她做了一样的事,这么多年都没有更换电话号码。不可遏制的悸动只是一瞬,随即被理智掩埋,刚刚的声音虽然很短促,可是她很确定是楚怜心。 下意识瞥了眼墙上挂钟,这个时间早就该收工了。 “阿彻在洗澡,请问你是——” 楚怜心这样问,就代表着他手机里没有保存她的旧号码…… 她匆匆又狼狈的挂断电话,怕再说下去对方会听出她的声音,她不想变得更加丢脸。 酒店凌雪彻的房间。 望着他手机上显示的‘夏忧’的通话记录,楚怜心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删除键。 浴室里传出了凌雪彻的声音:“你在和我说话吗?” “没——没有,是朋友来电话。”她边说着,边将他的手机放回原处。 不一会,凌雪彻洗好澡从浴室里走出来,慵懒俊魅的脸孔上还微挂着湿漉漉的水珠,别有一番性感魅惑的风情,叫她的心脏止不住漏跳了两拍。 “不好意思,挑在这个时间洗澡,不知道你要过来。”他拿出替换装的剃须刀片,安放到把手上,自顾自刮起新长出的胡渣来。 虽知他此刻脸上的和暖不过如同平常般客套,可他唇畔流淌的疏浅笑痕就是让人移不开视线,在室内稍显昏暗光线的映衬下,他的人宛如天神下凡般尊贵迷人,空气中仿若混入了一股微醺的气息,叫楚怜心一时间几乎难以控制自己苦苦隐忍的情愫。 他随手将屋内的顶灯打开。 乍然间的一室明亮令她猛地收回散掉的心神,有些僵硬的上扬嘴角:“没关系,是我没有提前打招呼,我本来想在楼下的大厅等你,但jacky说你今天不打算出门了,要在房间里看剧本,所以我只好上来找你。” “干吗一副见外的模样?小时候不是经常这样呆在一起么?怎么现在反而变拘束了?”他佯装真的不明白原因的模样,边说着边从冰柜里递给她一罐饮料,“来找我,有什么事?” 小时候,楚怜心的妈妈因为不满意端木云这么多年的不清不楚,于是愤而带着她不告而别。她们独自在外生活了两年之久,那时候,她才不过5岁半的年纪,刚刚到了上小学的时候。 而凌家便是那段时间她们的邻居,凌太太看到楚落雨一个单亲母亲着实不易,有时候会来家里帮助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后来便干脆让凌雪彻和她一起结伴上下学,因为年纪相仿,所以他们很快便熟识起来,常常一起做功课、一起玩耍。 后来,大约过了一年半时间,凌家搬走了,母亲最终也还是回了端木云身边。 “我剧本里有些情节把握不好感觉,想让你帮我讲讲。”此刻,她脸上是分外真诚和谦逊的模样。 初春的傍晚空气微凉,一阵晚风袭来,冷飕飕的温度卷过她的身子,夏忧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她在不久前接到个陌生电话,对方说要和她谈她妈妈生前的事,态度很强硬,好像抓着妈妈什么把柄似的,居然撂下如果她不在半小时内出现,便会把手头资料公之于众的威胁话语。 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不像是无聊人士所开的玩笑。 离开酒店的时候,因为匆忙,只顺手带了电话。t市的路她不熟,胡乱找寻下,终于来到了对方通知她的酒吧。 她随着服务生进入酒吧,按照电话中的指示,走到了最靠近里面的位置,四个座位都空着,显然电话的主人还没有到。 服务生递来酒单,一个人的静默让她体内的惶恐攀升:“随便来点什么,只要快就好。” 很快,酒送了过来,她为了压惊,仰头大口喝了下去,辛辣的酒气刺激的她泛出了眼泪。 原来,之前心中的难过和想要借酒精忘记的,不只是陌生人带来的讯息,还有那个被她匆忙挂断的、狼狈不堪的电话。 她根本不知道手中酒杯里盛的是什么品种,才只不到一会,头脑就有些混沌起来。 恍惚中,仿佛看到幻影,影像中的男人,有着令她抑制不住惊艳的容貌,尤其是他的眼,魔魅勾人,噙着邪气和妖冶,好像在不屑的嘲讽着世间的一切。她几乎有种在他身后看到一对丰盈的黑色羽翼的错觉。 晕眩的感觉迅速蔓延,蔓延,直到将她的神志全部碾碎…… 海岛别墅内。他掀开被子下床,大剌剌的左右一拨,拉开了密合的绛红色窗帘,明晃晃的阳光顿时射入他好看的眼瞳,将他光裸的身躯镀上一层浅金,显示出匀称清晰的肌理。 望着玻璃窗外那郁郁葱葱的山林和远处的碧海波涛,浓重的眸瞳中逐渐溢满冷酷,他一个用力,推开了面前通透明净的落地窗,一阵沁凉的海风袭来,吹拂起他的额发,露出坚毅冷峻的眉峰,他转头,看着床上沉睡的女人,脸上是残忍的平静,还有,若有似无的期待。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久违的电话,他一直在等待着这天,等的都快要望眼欲穿了。 早上的时候,凌雪彻的头脑就有些不清楚,他的鼻子异常敏感,t市此时正是花粉肆虐的季节,这对他脆弱的呼吸系统来讲是个严峻的挑战。 他的毛病很特殊,只要吸入过量花粉,就会有全身发热、高烧不退的症状发生。因为这个顽症的存在,所以一般花粉漂浮的日子,他都是闭门不出的。 这件事,是他的一个秘密,除了他的经纪人和主治医生,没有其他人知道。 “夏忧呢?怎么一大早就不见她人?”坐在保姆车里准备到拍摄地的林国栋,见凌雪彻和楚怜心上车后问道。 楚怜心觉得事态不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见过夏忧,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呢?她吞吞吐吐道:“她昨天晚上有打过电话——”她慌张的抬眼瞅了眼凌雪彻,“给雪彻——但没说什么事就急匆匆挂掉了。” 凌雪彻一惊,投向她的眸光中噙着明显的质疑。 此时,林国栋的电话响起,看了眼手机,脸上泛起显而易见的惊异和一丝难掩的喜悦,他焦急的按下接听键:“静儿,你怎么——” “夏忧在我这里,想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就马上来‘天路’,你想见的人会在这里等你!” 他额上冒出冷汗,刚想说什么,对方却挂断了。愣怔一下,连忙吩咐司机:“我们去海岛,现在,立即,快!” 司机虽诧异,却听出他的焦急,也不好问什么,马上发动了车子。 凌雪彻不禁疑惑,心中腾起莫名的不安,他好像隐约在刚刚的电话中听到了夏忧的名字…… 车子在狭窄的山道上顺势盘旋上行,终于停在了一栋幽静雅致的院落前。但此刻,因为之前的怀疑和不安,凌雪彻并无心欣赏此间美丽的海景,在林国栋马不停蹄的下到车下,他亦跟着走进别墅里。顺着华丽扶梯笔直的望上去,楼梯前方的主卧室门前斜立着一个半裸的身形,不过是在腰际围拢了一条浴巾,此时,从他身侧玻璃窗内照射进的绚烂朝阳在他脚边投下个狭长暗影,林静恣意倚靠在楼梯扶手上,冷漠的看着止步在楼下气喘吁吁的父亲,如同对着一个陌生人般的态度:“想见她的话,跟我进来吧。”说着,便漠然转身,推开主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凌雪彻的呼吸恁地变得困难,眼眸直直的盯着远处的某点,那是主卧室内的茶几,上面搁着的是夏忧的衣服,是她昨天穿来剧组的连衣裙,那样特别的荧火色调,真的很少见…… 他咬牙握紧了拳,眼中仿若有火焰迸射,急促抬脚,迈上了楼梯——胳膊却在这时被人用力拽住。 他愤怒的想挣脱,楚怜心却死命抓住不放手:“这是导演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吧?”看到他眉宇间的波动,她迟疑的小声试探,“我们没有立场不是吗?”她也看到了那件连衣裙,所以更加不能让他离她而去。 他挣扎着,一把甩开她的手,之后气郁的坐进客厅沙发,整个人就此懊丧的陷入身下的软垫中。 她心惊胆战的跟在他之后小心翼翼的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他突然狠狠的抬眼,死死的盯住她,好像在看一个深恶痛绝的罪人:“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电话的事?” “我——我——”她闪烁其词,“我忘记了——你洗澡出来之后我便忘记了,对不——” 他阴鸷的打断她:“先不要忙着道歉,因为我还没有相信你。”说着,他掏出手机,翻出了之前的通讯记录,依次查看下去,“为什么我这里没有夏忧的通话记录?嗯?你给我解释一下?”他的眸光很冰、很远、很锐利。 “因为,因为——”她慌张的找寻着合理的说辞。 “因为你在撒谎!因为你妒忌她、介意她,所以你删掉了同她的通话记录!”他毫不留情的揭露她的罪行。 “我没有——我——”她乱了方寸、羞赧的恨不得当场死掉。 “楚怜心,我告诉你,你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你,还没有排挤其他女人在我身边出现的资格,我想选谁,我爱选谁,都与你无关!” 他冷酷的话语令她瞬间落下难堪的泪:“你怎么可以对我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我残忍?如果不是你的话,她不会到这里,发生这样的事!”他愤怒的指着卧室的房门。 她羞愤难当的痛诉:“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自愿的?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被林静拐来这里的?如果是林静的话他需要用这么强硬的手段吗?” 他狠命的咬唇,那样的力道几乎看上去像是自残了:“即使是那样,也是因为你接了我的电话,她才失望的找了别人!”他像是说服自己一般冲她恶言相向。 “那也只能说明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围着她转?她哪里好?难道就是因为她贱,像是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让人抓不住所以才更想要将她彻底驯服吗?” “bull shit!”他突然爆出粗口,随即烦躁的摸进衣兜里,掏出了烟盒,取出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同时蹙眉胡乱的摸寻着打火机。 “你有打火机么?”他没看她,叼着烟随口问道,他的眉峰始终纠结,整个人显得坐立不安。 “没——没有——”她没想到他还会再和她说话,有些意外和受宠若惊。 他猛地起身,最大程度的甩开手臂泄愤般的将香烟摔在地上,接着,大脚用力的落下,一边咒骂着一边死命的将烟卷踩了个稀巴烂。 卧室内。 林国栋瞅着床上的人,颤抖着唇角抬手沉痛的指着林静:““我知道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母亲,害她郁郁寡欢,可是,她只是个无辜的人——” 他哼笑,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你知道妈妈最伤心的是什么吗?并不是你花心,而是你这辈子真正爱着的是另一个女人,可惜她嫁了别人,你始终无法忘记她,于是娶了和她有几分相似的母亲。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知足,却发现原来根本没有谁能代替的了你心里的那个她。所以,你逃开了,远离了你背叛心爱之人的证据,自私的将自己的痛苦转移到了母亲身上。甚至光明正大的在书房看着那个女人的旧照片整夜整夜。 我曾经偷看过那个女人的照片,所以,自然知道她的模样。她死了,当你在那起交通事故的新闻报道中认出她时,在你身边沉默不语的我其实也认出了她的身份。你悲痛欲绝,甚至还派人领回她无人认领的骨灰安葬在林家的墓园,你到底想怎么样?就连母亲死你都不肯放过她?还有让她和那个一辈子占据他丈夫心的女人同穴而憩?你根本是把那个叫夏芝芯的女人才当成你的妻子对不对?”他咬牙切齿的呼吸急促,几乎无法用正常的语速说话,他勉强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从来不关心母亲的生活,甚至连她死的时候你都没有待在这个家。所以我恨你,恨你夺走了我的母亲。 我一直等待着报复你的机会,终于,让我看到了希望,我第一次见到夏忧的模样听到她的新闻时,就隐约感觉到你是动真格的了,要不你不会破天荒的给了她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如此奢侈的机会。我在想她是另一个母亲吗?因为她和那个女人也有几分神似。可是我后来渐渐领悟到一件事,她也许根本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按照年龄推断,还有你异于以往的和她保持的距离,你并没有如同平时一般立即公开的和她出双入对于社交场合。你在盘算着放长线钓大鱼吧?慢慢的,当她习惯于享受你带给她的莫大的既得利益时,你便会和她摊牌甚至会将她迎娶进来作我的小妈吧? 可是,即使心中已有八成的把握,我仍是要进行最后的确认,我担心万一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如果真的弄错了不能对你造成致命的一击怎么办? 而竟然老天都在帮我,我一直都在关注着夏芝芯的墓碑,当墓园管理员告诉我有人预约了要拜祭她时,我知道我得以确认一切猜测的时机来了。我要亲手在你面前毁掉它,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陨落、衰败,然后万劫不复的场景!”说着,他转头阴冷的望向了身后的床褥,“就像现在这样,我就是要让你亲眼看见!” “哈哈——”他突然仰头狂笑,笑得歇斯底里,“怎么样?我报复的是不是很彻底?是不是让你一直以来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你现在是不是有种满盘皆输的绝望?”他冷下来,字字冰寒彻骨,“这就是母亲当时的感受,现在你终于感同身受了吧?” 林国栋静静的听着,由一开始的震惊渐渐蜕变的满面沉痛:“静儿,你真的错了,你觉得我对夏忧的距离,是因为我根本没动任何心思,我从没想过她是谁的女儿,也没在意她是否和谁有多少分的相似。哪怕样子有十分相像,我也知道那根本不是她,即使是,也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罢了。可是因为这样的自欺欺人我已经害了你母亲,害她一生痛苦,我又怎么可能再去重蹈覆辙?我不是故意的,我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即使是将对方当成另一个人来爱,也会最终爱上,可是却不知这完全是我的痴心妄想,不管我找到的是像她的女人或是哪怕有她的血脉,也都不是她,爱一个人的心是不能用任何替代品来满足的。” 林静气郁的愤愤不平:“你这个人还真是无可救药、厚颜无耻,居然还可以当着自己的儿子说出这么‘感人肺腑’的真情告白,你是不是希望我就此感动于你对待爱情的执著,就这样原谅甚至忘记你对母亲的所作所为?”他的表情变得愈发狰狞,“你别做梦了!你以为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就可以让你的一切罪责都变得合理化?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掩饰你对夏忧的感情,你的心里盘算着什么我清楚的很! 林国栋悲戚的瞅着他:“孩子,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这次真的是你误会,我并不知道夏忧的身份,而且她也不是我的情人。” 他冷笑:“好,你说她不是你的女人,那既然我们已经发生过这样的关系,那你就更应该让我们在一起,怎么样?你舍得么?” 他焦躁道:“这不是我舍得不舍得的问题,而是夏忧已经有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拒绝接受他的话:“我不管,我只是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算我求你,静儿,这次的事真的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他的目光几乎是在哀求他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开这扇窗子么?”林静突然转身,幽幽的凝望着窗外,用极端平静的表情说出最为幽怨的话,“我都恨不得看到那个害我母亲死去的刽子手羞愧难当的从这里跳下去给母亲哀怨的灵魂陪葬了。” 林国栋倏地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林静斜睨一眼,知道床上的人早就醒了,大概是从他一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不客气的把她拽出被单,将她包附着纱质睡裙的身子丢到林国栋面前,恶意的刺激道:“看看她这副模样,你觉得你们还可以继续下去么?你,真的没问题么?” 从屋内的对话刚刚开始,夏忧便被吵醒,头脑蒙蒙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但随着那些言词凿凿的控诉不断的不断的在耳膜上叠加,她显然能轻易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她战栗不已,不敢置信自己会跌入这样荒谬的桃色陷阱,始终不敢张开眼面对一切,直到被林静从床上拖下来—— “不要——”随着一声女人近乎于尖叫的阻止,凌雪彻一脚踹开了房门。“林静,你这个混蛋!”他一拳抡向了林静的唇角。 林静毫无防备的不支倒地,狼狈的坐在地下激喘连连,望着不期然间出现在面前的男人,拧眉痛得下意识出声:“雪彻哥?” 凌雪彻不顾一切的狂佞咆哮:“林静,你以为自己仗着是导演的儿子就可以任性妄为么?” 林静猛地撑地起身,气恼的回击:“你懂什么?你又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有亲眼见到你至亲的人在你面前放弃生命吗?你知道那有多么可怕吗?” 他仰头疯狂的大笑:“你问我懂不懂?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当然懂,而且还要比你早懂上好些年。你不要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可怜人,然后要求所有人都得无条件的承受你的掠夺来填补你的缺失。我12岁那年,曾经亲眼看到我父亲死在我面前,那是我活这么大最狼狈不堪的一天,我甚至都吓得失了禁。我也曾像你一样恨不能亲手在我的仇人面前掐死他最亲的人,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们不过是无辜的路人,只是碰巧成了仇人的女儿,我们的怨恨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这样做既改变不了我们悲惨的处境还多害了个无辜的人,毁掉了他们的人生,最终,我们同那个我们憎恨的人一样成为了心狠手辣的刽子手。我们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罪恶而玷污我们自己的双手?我们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错误而泯灭自己的良心?为了一个自己憎恶的人,毁掉一个和自己全无瓜葛的人,然后这样就是复仇了么?这样之后我们真的就可以觉得心平气和了么?你们的话不好意思我都听到了,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不去聆听,你父亲说的,爱一个人的心是不能用任何替代品来满足的。其实,不光是爱,恨也不能,不是你伤害了你恨的人,让他痛苦,就可以填补自己内心的痛苦,痛了就是痛了,那是一块永久的疤痕,烙在我们的心中,是没有任何的灵丹妙药可以完全消除的,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它,让它变成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林静一直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耸起的肩膀逐渐的垂落下去,他手劲一松,夏忧的身子就那样狼狈的滑落在地,她无力的趴伏在地上,只觉得昨夜的一切仿若噩梦,她好想逃开,她不要再醒过来面对这荒唐残酷的世界。 于是,她奋力的站起身,感到有人扯住她手臂,那样的力道让她恐惧,她失控的尖叫挣扎,猛捶猛打的从对方手中挣脱,混乱中,被桌子绊到,整个人顺着大肆开启的落地窗跌了出去,凌雪彻敏捷的拉住她的手,却一个没撑住被巨大的力道连带着一起拖拽下去。 “雪彻——”楚怜心发出惊恐至极的哀叫,接着就想要跨出窗子—— “别去,没用的——”林静冲上前来阻止了她的自杀行为,“当年我的母亲就是从这里跳下去自尽身亡的。” 楚怜心愣住,脑中一片空白,这一刻她才记得去看看落地窗外的环境。 别墅建在沿海的岛屿上,窗下便是陡峭的山壁,布满了茂密的丛林。几乎垂直的山坡根本不可能走下去,根本不可能!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到达山下?”她恐惧的方寸大乱。 林静微微蹙眉,挣扎着说出真相:“只能沿着盘山路绕行才可以——” 她望着山脚下那不断拍击着山壁的汹涌海涛,心狠狠的跌落进最黑暗的幽冥之界。 ‘当年我的母亲就是从这里跳下去自尽身亡的。’ 林静的话反复回荡在她耳畔,她眼前茫然的一片花白,仿佛一时间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她的身子开始不住地哆嗦,空洞的眼眸狼藉的淌下泪花。 凌雪彻在千钧一发之际,拽住了一根突出的树枝,最后连人带树一起滑下山道,跌落在山间湿滑的灌木丛里。自始至终,他紧搂着夏忧身子的手都未曾松开,一直牢牢的如同握住自己生命般的不肯放手。 夏忧迷蒙的醒来,脑海中蓦然想到之前的种种,痛苦的不能自已。 她紧紧抱住自己,恐惧的连连颤抖。 “呵呵——”她突然憨憨的傻笑,口齿不清的自言自语,她边笑边哭,似是仍是神志不清。 渐渐的,她痛得笑不出来了,眼泪湍急的窜出来,她不愿让人看到,难过的掩面啜泣,肩头不断的颤动着。 为什么,想要重头开始就是那么难?为什么每一次当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站起来的时候,就要给她致命的一击,痛得她迅速的跌回原地。为什么所有人的伤痛都要拉上她来背负,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能量可以承载的下这永无止境的磨难。 凌雪彻清醒的一瞬,看到的景象就是她哆哆嗦嗦的伤痛模样。 她颤颤巍巍的呢喃:“我觉得自己好脏,我好想死——”她显然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突然间,她捂住头失控的不断哭喊着,好像又再次回到了15岁生日的那个悲惨的夜晚,她尖叫,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和不堪,“死了,就一了百了,就可以让所有的事都回到原点,就可以再——” “不要死——”他强撑着起身,一把拥住悲恸不已的她,“求你,不要死——”他的声音不断的颤抖着,竟似好像现在更加恐惧的那个不是她,而是他。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紧紧的将她的身体按压进自己的胸怀,甚至让他自己都变得呼吸困难:“我曾经亲眼看过人死的模样,你知道那有多可怕多丑陋么?你根本就难以相信那具了无生气的身体和你之前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她在他怀中难过的啜泣,全身剧烈的抽搐,她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她没想到,他竟然曾经遭遇过那样的事,她以为他的世界一定一直都是晴空万里—— 他将她死死地箍住,怎么也不放手,像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她的灵魂不让她在他的眼前消失似的。 她挣扎着蹙眉:“我快不能呼吸了,你不让我死,是想亲手解决掉我吗?” 他蓦地一惊,狼狈的松开手:“你没事吧?” “没——没事——”她想尝试着起身,却发现完全没办法,整个脚掌酸麻疼痛。 他不顾她的羞赧抗拒,硬是抬起了她的脚掌小心查看,渐渐的他的脸色变得灰白:“你是被一种t市的毒蜘蛛咬伤,这样的麻痹感会逐渐的从下肢蔓延至全身。”他就此顿住,只是看着她,之后连目光也纠结的移开了。 “最后便会陷入昏迷状态,此时如果不及时令伤者苏醒的话,伤者会很快因为脑缺氧而亡。”她接过他的话,“我们高中的生物课上学过的例子,我还记得。”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和他在一个教室学习念书的青涩岁月,不觉得心头划过一丝暖意,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可能面对的死亡。 “嗯——”他很半天才费力的发出个声音,像是刚刚意识到她说的话,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眸光中有莫可名状的幽暗。 他突然之间背对着她蹲下:“来,上来,我背你走。”他的语气坚持,音调强硬。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搭住了他的肩。 他稍稍用力,轻松的背着她站起身,微微侧过脸:“你搂紧我,别摔下来。” “嗯——”她抬手有些费力的环住他的颈项,两人之间这样贴紧的距离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慌乱起来。她甚至从身体的接触中,感受到了从他背心处传来的火热温度。 她讶异,他的体温怎么会这么烫?! “你的体温——” “糟糕,下雨了,我们要赶快找个地方避一避!”匆忙打断她的话,他四处焦急的找寻着可以躲雨的地方,现在已经是傍晚,眼看着雨势愈来愈大,黑天里,又看不清路,万一失足滑下山坡,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突然,他眼前一亮,看到不远处有个隐蔽的山洞。 “我们去那里避避吧——” 将她放下后,他顺手翻找自己的衣兜,突然想到没带打火机。 此刻,山洞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他碰巧挪了下脚,隐约传来木头碰撞的声音,意识到什么,试探着向四周摸索,果然,触到了个方方的小盒。 看来,确实曾经有人在这里生起过火。 他从纸盒里取出火柴,划亮,火光瞬间照亮了黑暗的洞穴,也映亮了两人的脸,他们就那样彼此凝视着对方的脸庞,目光近乎于疼痛的纠结。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到了生日的承诺。 他几乎僵住、愣住,完全没有意识到手中的火柴仍在持续的燃烧,恁地,感到一阵火烫,猛地松了手,火柴就此掉落在地上,很快的熄灭了。 她焦急的询问:“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他却只是摇摇头,压根忘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根本就看不到,他微微怔愣,在黑暗中有些惶惑的又打开了火柴盒。 “可不可以让我来划火柴?” 她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他一惊,停了手中的动作,迟疑了下,取出根火柴递给她。 黑暗中,无法看到彼此,当她摸索着去接他递来的火柴时,两人的指尖不可避免的碰触到一起,刹那间,两个人都像是规避什么似的迅速的撤回了手。 她紧紧捏住手中的火柴,有些尴尬的开口:“我还需要——火柴盒——” 他脸色一阵局促,这次他没有等她来拿,而是放在了她跟前。 她脸色黯淡了下,终是晃晃头颅,让自己不要多想,随手拾起了脚边的火柴盒。几乎是迫切的划亮火柴,在火光中他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好像又实现了当初的爱情魔咒。 他却兀自移开眼神,捡起一根树枝,翻弄着脚下的柴火,眼看差不多了,便示意她点燃—— 熊熊燃烧的火焰迅速的击退了四周的黑暗,他状似不经心的问道:“你昨晚有打过电话给我?” “嗯——”她眼神微微波动。 “什么事?” 她看着他的眼,心中翻腾着五味杂陈,终是微笑着:“就是和你道声谢,为你之前救我还有我母亲的事——” 他敛眼不语,最终只是微微点头。 突然,‘吱吱’的声音传来,分明是老鼠!他条件反射的打了个激灵,自小他就怕老鼠、蛇这样的东西。 她下意识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原来不过是在她手边不远处。一只小老鼠卡在了石缝中,被突如其来的火亮惊扰,恐惧的挣扎想要快些逃走,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来。 她连忙伸出手去—— 他看出了她的意图,微微惊愕的观察她的脸色:“你不怕么?”他记得她明明没这么勇敢—— 她微笑着摇摇头:“以前很怕,现在不会了。”她用手轻轻的掰开了石块,放走了惊惶不定的小老鼠。 他不解的凝视她此刻专注的脸庞:“为什么?” 她定睛望着那小小身影疾速消失的方向,迷蒙的启口:“因为它们不会伤害我,面对它们的时候,我不需要担惊受怕。” 他的神色一时间有些僵硬,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她渐渐觉得好困,沉重的麻痹感逐渐的蔓延至了手臂,她捱不住的靠在他的肩上:“我好困,就睡一下子——” 他心中一凛,连忙扶起她:“夏忧,不许睡,给我坚持住!”他心急如焚,怎么办?一定不可以睡过去,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睡过去就完蛋了——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飞速写下什么,写字时指尖都在微弱战栗。 “夏忧,你还记得这道数学题吗?你一直追着我问,可我一直没机会讲给你。” 她下意识的被他的话吸引,揉揉困倦的眼,蹙眉看着他写在纸上的东西。 恁地,她精神了起来:“我记得啊,这是我在你的身份被揭穿前一天问你的,后来见你的机会有限的很,每次见面的时候都没空提起这件事。”当年的片段像是发生在昨天一般清晰。 “听着,给我专心些,要是走神了没听明白的话我可不管讲第二遍——” “嗯!”蜘蛛的毒素让她的意识变得简单,头脑只是凭着本能做出回应,没有长大之后的那么多顾虑和心思。 她于意识不甚清晰之际仿佛又变回了少女时代的夏忧,清纯爽朗的夏忧,永远目标坚定、心无旁骛、勇往直前的夏忧! 他一道接着一道的给她讲题,有些并不是她当时问他的,只是他临时想到的一些极难的题目,以吊起她的兴趣,维持她的意识,不让她睡过去。 她的意识渐渐的愈发混沌模糊,她笑了,真诚的、单纯的笑了,就像昔日那个对他全然不设防的她。 “雪彻,你喜欢我吗?” 她靠在他的怀里,如做梦般呢喃。 “不要睡——”他紧抓住她的手,手心里全是湿汗。 “你有喜欢过我吗?”她看不到他眼中焚心的恐惧,只是执著的本能的问着。 “有,我曾经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他咬牙握紧了双拳,突然感到她瘫软下来的身子,他一把扶起她,“拜托你清醒一点,不要睡啊——” 她满足的笑了:“雪彻,我真的好累,我就睡一下子,你过五分钟就叫醒我哦,明天就要考试了,我还有很多书都没看呢,这次我一定要超过你——” 他心中剧烈的振颤——她竟然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喂,夏忧,你醒醒,快醒醒,喂!”他声嘶力竭的呼喊,想唤醒她,可是,她依旧倦懒的蹙眉,不愿意睁开眼睛。 他知道,如果她就这样睡去,五分钟之后他绝对再也叫不醒她! 一定要想点办法,怎么办?怎么办?他简直心急如焚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该死,谁能教教他,怎么样才能够让她活下去! 父亲死后,他仿佛一夜间长大,将自己好好的保护起来,甚至是彻底的封闭,变得冷漠、麻木不仁,甚少有事情可以牵动他的情绪。 记忆中,人生里难得的慌张,是那次在冰库发现她时。那一刻,他简直慌张到手足无措,心中充斥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一定要救活她!不许她在他的眼前消失! 就如同现在的心情一般!什么也不想,那些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不愿触碰的禁区——生怕一旦碰了,就会改变些什么,就会发生些超出他可以控制范围的事——此刻,这样的顾忌、曾经硬生生给自己拴上的锁链都毅然被他抛弃,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管它会不会改变什么?! 他疯狂的吻住她的唇,几乎碾伤了她和他。 她因为他的激狂,还有那灼烫到恐怖的体温而猝然惊醒。 她挣扎着推开他:“你怎么这么热——呜——”她的担忧还没有说完,即被他再次用力的封住嘴唇。 记忆中的他不是这么激烈的性子,只除了那一次的恶意报复。此刻,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怎么反倒变得如此狂浪? 她不解,也真的是来不及让她想明白。 他熨烫似火的体温腾腾焚热她的身体,她被他用蛮横的力道紧紧搂抱,麻痹的身子无力也无法抗拒他的刻意撩拨,她快速的沉沦下去,彻底的同他一起疯狂燃烧…… “你怎么会这么烫?”呼吸平静后,她窝在他怀里忧心忡忡的问道。 “雨停了——”他忽略了她的话,佯装无恙的转头看向山洞外,“我们走吧——”说着,他起身系好衣扣,之后弯下腰想要背起她。 “我们不要走了,你的身体好烫,而且外面好黑,我怕——你会有危险。”说出这些话,她耗费了很大的勇气,虽然表面上看没什么,但实际上她心里因为羞涩而跳突的厉害。 他因为持续发热身体本就处于虚弱的状态,再加上刚刚失控的激情,此刻只好竭尽全力提起衰弱的体能,刻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真的想在这里等死?到了深夜,山里的野兽开始出没,你认为我们还能有机会逃脱?”他一定要用最快的方式说服她,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他一定要将她带到大路上,那样的话途经的车子就会发现到她。 她明了,他是不想和她两个人就这样死在这里,他的人生那么辉煌,怎么舍得放得下? 她点点头,最后还是听从了他的意见。 于是,他咬牙背起了她。 他一路背着她向着山下走,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山路步履艰辛,即使这样,他仍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着逗趣的话,生怕她在他的背后熟睡过去。 她疲惫的将头枕在了他那充满安全感的肩膀上,迷醉的闭起眼眸,好想就这样让他背着自己走一辈子—— 感受到了肩部突如其来的重量,他严厉的吼道:“给我起来,谁允许你靠在我肩膀上的?” 她恁地清明,猛地离开他的肩膀,她知道一切只是她的幻觉,他怎么可能背着她走一辈子?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一旦到了终点,他们就又该分道扬镳了。 此刻,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心情的贪恋的靠在他的背脊上,感受那踏实的宽度和熨烫的体温,她知道,这样的事,她又要记一辈子了。 耳边不断的响起他好听的话音,她情不自禁的展露出明媚的笑颜。 这时,她隐约看到了前方不断忽闪的一丝光亮。 她蓦地意识到什么,突然拼尽全力的大声呼救:“救命,我们在这里!” 凌雪彻本就濒临极限,在见到光亮冲他们飞速逼近的刹那,终于一个踉跄,体力不支的倒地。 深夜,夏忧挣扎着醒来,不顾自己的身体,来到他的病房。 此刻,他仍旧昏迷不醒,带着呼吸器,眉头紧锁,额头上满是汗滴。 她就知道他生了很重的病,因为他从始至终身体都是那么火烫!无力的跌坐进他身边的椅子,悔恨的啜泣:“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是我害了你,你该丢下我一个人先离开的,像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是个累赘。” 他于迷离的意识中,天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仿佛又回到了12岁那年,看着母亲绝情离去,他抓呀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蓦地,一双温热细嫩的小手握住了他空虚的手心,他觉得那温度好熟悉,像极了那个义无反顾将他拉出体育馆的女生的手。 此刻,不断响在他耳边的温柔中夹杂啜泣的语音,虽然听得不甚清楚,却仿佛一根扯住他意识不让他迷失的坚强锁链,好像小时候常常鼓励他的母亲。 他好想睁开眼看看究竟是谁,是谁在拯救他孤寂彷徨的灵魂? 夏忧感受到了手下的脉搏渐渐跃动起来,她紧张的抬眼,紧瞅着他的眼睑,果然,微弱的悸动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眸。 她兴奋地连忙按下身边的呼叫按钮,之后赶紧将他的手掖回被子里,默不作声的离开,她知道,他快要醒了,她不想给他惹麻烦,引来不必要的传闻。 楚怜心见她出来,连忙藏身到一旁的门后,刚才她几乎是一刻不落的看到了病房内的场景,想到当他们的车子找到他们两人时,凌雪彻咬牙脸色苍白的背着她步履维艰,却还拼命的和她说话逗她开心的模样,楚怜心挣扎着咬紧了唇瓣。 晴空剧组t市之行中的一个意外的插曲,最后就以夏忧和凌雪彻的安然无恙还有林静和林国栋的宣告和解,这样几乎算是大团圆的结局告终了。再没有人提起那天痛苦绝望的记忆,那好像是每个人心中一个被连血带肉剖开的裂缝,只好选择忽略掉它的疼痛,否则只会令人愈思愈痛。 那天,林国栋在凌雪彻的病房里感动的老泪纵横,一直对他说着谢谢,谢谢他帮助他找回了险些失去的儿子。 病房的门外。 林静问楚怜心:“凌雪彻是你的男人吧?他和夏忧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我觉得他们——” “他不过是一时冲动下的见义勇为,他不是连你也帮了吗?又何况一个眼看着就要坠楼的女人呢?” 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哦——” 晴空又恢复了正常的拍摄,夏忧这才知道,原来那个一直神秘不现身的男二号居然就是林静。 前些天,林国栋当着他们一干人的面对林静说:“孩子,这个角色,我一直都给你留着呢。” 他最终挨不住林国栋的苦苦哀求,加入了剧组,饰演结局和女二号走到一起的男二号,是学校里一直喜欢女二号的人。这两个人物,是编剧为了增加剧本的精彩程度后加进去的。 最近,一股潜流在剧组中弥漫,拍戏时,夏忧和林静的契合度众人皆看在眼里,使人禁不住将他们演戏时的爱恨纠缠联系到了现实生活中。虽然夏忧大了林静两岁,但是他们的形象却出奇的般配,演艺圈的恋情一向是风云变幻,分分合合不过是一念之间,所以,剧组中很多人都在隐秘的期待着改朝换代那一天的到来,因为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具有吸引眼球、刺激收视的价值了! 第三幕 曾经沧海难为水(5) 晴空的制作单位安排了公益宣传活动,内容是全体演职员参加无偿献血。活动当天,记者大规模来到现场报道帮助宣传造势。 夏忧看到医生将志愿者的袖子高高掳起,之后大面积的擦拭酒精的动作,恐慌的白了脸,趁着没人注意的空档,悄悄的跑开了。 她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被剧组的人逮到,终于,来到了一片幽静的小山坡上,在厚厚的草坪间找了块大石头倚靠着气喘吁吁的坐下来。 “主角之一缺席公益宣传活动可不是好事情哦,到时候会被媒体批评和谴责的。” 一阵揶揄的声音自大石后响起,她几乎被吓的跳起来。 林静从大石后缓步走出,睇视着下方惊魂未定的人影:“那时候可是什么难听的话都会有哦——” 她没想到居然是林静,极速敛去脸上的惶恐,强自镇定下来:“我不献血,我贫血——”她生硬的辩解,然后不服气的斜瞅他眼,“你不是也躲到这里来吗?”复工之后,她尽量避免和林静私下接触,拍戏碰面无法规避,但也只是工作上的有事说事,那些不明内情的人只当她是认生或矜持,还有人甚至觉得这是她对待男人的惯用伎俩。 他出乎意料的靠近她,一派游哉的躺倒在草坪上,双手枕在后脑下:“反正即使我出现在那里也没人认得我,倒不如一个人来这里躲清静。” “才不会,大家都认识你,都知道你是林导演的公子,你之前也常常上电视的不是吗?”她才刚刚知道,林静凭着强大家世,早就被许多人知晓。也有相当数量的民众,尤其是在校的小女生们把他视为偶像一样崇拜,还为他建立了粉丝团和爱心博客。 “是啊,可惜你却不认识我,我真的很奇怪,”他突然侧过身子单手支撑着耳侧,魅惑的睨着她:“你到底是不是现代人,怎么会连我都不知道?还是你是装出来的,想要借此机会让我注意到你?” 她讪笑一声:“还需要我刻意做些什么事么?你反正都会注意到我的。” “还真是牙尖嘴利的女人。”他笑,又躺下去,望着碧蓝的天空,“你曾经也是用这样的办法吸引sam哥的注意吗?” 她没心理准备的一愣,实在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场合突兀的听到这个‘历史久远’的名字。 “我告诉你啊,最好专心一点,要是太贪心,会弄得鸡飞蛋打哦,sam哥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欢你,以你对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来看,我想你大概对sam哥的事也不甚了解吧?” “他能有什么事?”她不以为意。 “sam哥啊,一直以来都是跟着雪彻哥的脚步,只要是雪彻哥想要的、参与的,他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大家都说,sam哥是靠着一路模仿雪彻哥才到了今天的位置。也许雪彻哥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sam哥的事,才让他将雪彻哥当成无法介怀的对象,所以,对你,也许只是因为他从你的眼光中看出端倪,所以才硬是要将你拴在身边。但是不管怎样,sam哥也很不错啊,而且你和雪彻哥也实在是让人觉得不现实。我好心的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擦亮眼睛看清自己前方的道路,或者你觉得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乐见其成。”说着,他若有深意的冲她眨眨眼。 她惶恐,他干吗没缘没故的提到凌雪彻,还硬是要将她说成是不满足于现状的女人:“你想太多了,我们三个人之间根本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他轻轻一笑,幽幽的道:“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我不去献血的原因,我生了病,血液不合格。” 她蓦地愣住:“既然都生了病,你干吗还要加入到剧组中来?拍戏的压力那么大,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吗?” 他微眯起眼眸:“因为我很崇拜雪彻哥,想要接近他,看看他的世界。我喜欢他,想要成为他那样的男人。” 她只是不置可否的轻轻点头,并没有作答。 他冷不丁的问:“夏忧,你也喜欢雪彻哥吧?” 她条件反射的瞪大眼‘啊?’了一声,僵硬着声音为自己的失常找辙:“嗯,他那么优秀,自然大家都很崇拜他啊。” 他发出欣然的大笑:“我不是说崇拜,你爱他吧?”一瞬不瞬的紧盯住她的表情。 她拼命煽动着眼帘:“你说什么呢?” 他突然逼近她,整个人翻到她的身子上,压制住她,接着脸庞猛地落下,在他的唇快要碰上她的一瞬,她怆惶的撇开了脸。 他不解的审视她:“既然不在乎他,那为什么要躲开呢?我们已经发生过那么亲密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亲吻有何不可呢?” 她不看他,仍旧偏着脸,强自挣扎:“那天的事我根本一点也不记得——” 看着她痛苦的侧脸,他竟然‘扑哧’一声笑了:“也难怪你会不记得,因为原本就什么都没发生啊——” 她愣住,感到浑身血液都直冲大脑,不敢置信的扭过头:“你说——说什么——唔——”趁着她放松警惕转过脸的刹那,他放肆的吻住了她,还恶劣的将舌头伸进她的口中,肆无忌惮的纠缠。 还好,虽然激烈,他却并不恋战,很快的松开了她,他笑意盎然的弯起邪邪的眉眼:“嗯,我没撒谎,真的只是做做样子,不过是脱光你的衣服而已。” 她羞愤难当:“你是觉得听你这么说我该大呼万岁、喜笑颜开吗?” “你要是觉得失落的话我也不介意假戏真做,再来一次。” 她所幸不再理会他,暗自让头脑逐渐适应这个全新揭晓的事实,面孔因这样的认知而变得松弛。 他却突然道:“即使这样,我也没打算和你撇清关系,我想要搞明白一件事。” “什么?”她莫名感到不安。 “就是——”他邪肆的将手伸向了她的衬衣。 她紧捂领口:“你要干吗?” 他一脸无辜的举起了她的手臂:“你在想什么呢?色女?你在意淫我吗?”说着,他不顾她的挣扎抗拒,一把撩开了她的衣袖,“这个,才是你不想去献血的真正原因吧?”那天他就发现了她手臂上的疤痕,他当时觉得碍眼,凡是和自杀相关的痕迹都会刺激他疼痛的记忆,让他坐立难安,所以,他找出了之前女人留在他房里的遮瑕膏,丝毫不差的遮盖住那些斑驳。 她脸上的血色褪尽,颤抖着唇角规避着他强势的眸光:“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哈哈——”他夸张的调笑,“这么老套的台词亏你还在用,你没看过电视剧里吗?但凡有人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八成都是被对方给说中心事了。” 她迅速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羞愤难当的推开他,一边试图远离他,一边慌乱的拉下衣袖。却一个不留心,踩在捕兽夹上,风驰电掣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道带开了她,她被人环抱着疾速顺着山坡下行的方向猛打了几个转,之后停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下。 不远处,刚刚发出一声尖锐的当啷声的捕兽夹仍在剧烈的振颤着,那锋利的齿牙散发出咄咄的嗜血气息。 她惊魂未定,躺在草坪上任由出手解救她的人压在她的身子上。 “你们在做什么呢?”惊诧的女声传来。 她立时清醒,忙不迭的起身,这才发现刚刚救了自己的人竟是林静。看着眼前的来人,她心中一沉——怎么大家今天竟会都像是说好了一般来到这里?楚怜心和凌雪彻他们是打算来这里幽会的吗? 她心中一拧,却换上了语态嫣然的表情:“真巧啊——”她看着楚怜心,却没有勇气看凌雪彻,她不想看到他眼中的鄙薄。 林静这时却起身凑近凌雪彻解释:“雪彻哥,我和夏忧没什么的——” 他冷哼一声,眸光阴沉:“不用和我解释什么,你们的事,和我无关,你该解释的人是秦韬!” 一句‘和我无关’原本就让夏忧的脸色猛地一白,当听到了秦韬的名字时,她几乎开始颤抖了。 是啊,她已经是个名花有主的人,这么些天远离那个男人的日子,让她都压根快要忘记了这件事、这个人。 林静一脸无害的惊道:“sam哥吗?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温哥华拍戏呢么?这件事,只要没有人说出去的话,sam哥那里还是很容易交代的。”说着,状似一脸惶恐的低下头。 “你放心,我没那么多时间闲扯别人的事。”看到他害怕担忧的模样,凌雪彻冷淡的道,同时看了眼楚怜心。 她连忙道:“嗯,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夏忧却只好沉默已对,既然所有人都硬是要维系她和秦韬的关系,那么她也只能接受了。 她不能给脸不要脸。 夏忧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看剧本。这时,突然有人推门进来,连门也没敲。 她有些不快的蹙眉,这里虽然不是专属休息室,但既然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多少该敲一下门以示尊重吧? 可当她看到来人时,却突然不打算再计较下去,她知道在他眼里,有些人是不需要尊重的,比如她。 凌雪彻进来之后直接锁上屋门,二话不说,几个大步来到她面前:“当时的情况明明是林静为了救你,为什么你就是不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解释清楚,硬是要制造不必要的误会?告诉你,话题不是这么制造的,你这样只会提供给别人更多证据来证明你那些负面传闻!” 她身子微颤,下意识的敛眼:“我还以为你根本不愿听我的解释,即使听了,也不会相信。” 他霍的一震,暗自屏息敛气:“那么好,我给你个机会,一次说清楚,说清楚我们之间到底还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误会,我保证,这次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相信!” 她鼓起勇气,望向他沉阔的眼眸,手心下意识的攥紧:“晴空的小说,不是我写的,我曾经丢掉过一本日记,大概是被什么人捡走,之后被作者看到,或是干脆就是被作者捡到,总之,那部小说是根据我的日记写的。”事发突然,她之前没做任何准备,此刻冷不丁将心中秘密和盘托出,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他先是震惊,之后突兀的佞笑:“辛辛苦苦写的日记,干吗要扔掉?你到底想扔掉的是日记还是日记里的人?你是想将一切都丢得一干二净,然后轻装上阵吧?” “嗯,也可以这么说。”她迟疑了下,缓缓点头。那个时候的她确实是打算忘记一切不该奢望的事情,然后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活着,谁知道原来她的人生里处处都是奢望。 他不住点头虚情假意的笑着:“好,算你有本事、有魄力。可是,事实证明你是个懦夫,即使把所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都丢掉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你还是做不到你想做的事,夏忧,你根本就忘不掉我,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忘掉我了!” 他撂下如同诅咒般的激狂话语,随即甩门离去,门发出‘碰——’的一声巨响,她颓然的吓了一跳,咸涩的眼泪都被他的蛮横力道震出来了。他最后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她的耳膜,让她颤颤巍巍的跌入万劫不复的火红炼狱。 楚怜心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想着刚刚伫立在门外听到的点点滴滴,她简直快要发疯崩溃了。怎么会是这样?怎么这部晴空居然是夏忧的日记?他们居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相识?这里面写的事情都是他们之前真实发生过的?!难怪她平生第一次演戏就可以演的那么逼真…… 她按耐不住的敲响了休息室的门,这次她一定要将心中一直积聚的不安和怨愤一一和夏忧说个明白! 夏忧开门,没想到会是楚怜心。看到她一脸哀怨愤懑的表情,她甚至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大小姐的事。 她等不及她关上门,开门见山的说道:“求你不要抢走我的爱情!” 夏忧轻轻阖门,蹙眉转过身来:“你认为我凭什么?” “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知道晴空的蓝本是你的日记。” 她有些惊愕,随即沉静下来:“那又怎样?小说里把很多事都美化了——” “但是毕竟你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楚怜心仓皇的咬了咬下唇,终于鼓起勇气看着夏忧,“我好羡慕你,能在那么一个美好单纯的年纪和雪彻相遇,那么心无旁骛、无所顾忌的年纪,疯狂也许只能发生在那样的时候吧?长大了,就变得小心了,爱情也就畏首畏脚了,我真的好想勇敢的对自己喜欢的人大声喊‘我爱你’,让他知道我的心情——” 她看到了楚怜心眼中为了爱情放散出的勇毅和光彩,萧然的转过身去:“放心,我不会和你抢凌雪彻。” 她将信将疑:“为什么?我凭什么信你?你是看形势还没完全倒向你,所以才这么说,好让我掉以轻心的吧?” 她瞅了她一眼,冷淡道:“别那么幼稚,如果我真是那样盘算的话,根本就不会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楚怜心仍是一脸戒备的表情。她突然心虚的想到,夏忧会不会是知道了她当年的事?心里猝然一紧,当年她是太妹的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不会完全没有,世界小得很,保不齐就会被这个女人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也许那个寄给她资料的陌生人也同样寄给了夏忧关于她过去的一切呢?难道那个人的目的就是看她们谁先出手毁掉对方? 她兀自推断着,害怕失去雪彻的不安侵扰着她,让她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不能用正常的理性思维思考问题。确认这才是事情的症结,她情绪失控的大叫:“你为什么要告诉雪彻我的事,我已经很努力在做一个好女孩!你是因为嫉妒我才想要毁掉我的爱情吗?” 她无奈的叹息:“你冷静一下,我没有和他说过任何关于你的事。” “不可能,他这段时间明显对我冷淡了。” “那你应该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如果我想毁掉你的话,有很多种方法,随便哪一种都比这种要来的有破坏力。” 她的话让楚怜心冷汗直冒,更加肯定了自己刚刚的推测:“你以为这样能吓唬的了我吗?你也同样有把柄在我手上!” “那你大可以试试,我们谁的能耐比较大。”夏忧不将她的挑衅放在心上,完全当成小女孩的任性之举。 今天一大早‘晴空’剧组的人,几乎都来齐了,现场每个角落都挤满了人,因为今天是男二号深情表白的日子,还安排了缠绵悱恻的吻戏。这样的场面极大的满足了众人心中排山倒海的期盼。 夏忧知道凌雪彻也在看,却不觉得有什么困扰,这算是演员的必经之路,她没法回避什么。刚刚她也有碰巧和他对视到,他的脸色波澜不惊,显然是如她所料根本不介意,在他看来,林静于她不过是个弟弟而已吧?事实也的确如此。她总觉得,凌雪彻对林静大概有某种外人体会不到的特别情感,因为同样遭遇过亲人惨死在眼前的事,所以他对林静当时针对她的报复行为其实是感同身受的吧?他一定是因为理解他那种怨愤难平的心情,才会最终选择对林静的事保持缄默。 一句“action——”让她的注意力集中回了片场上。 此刻,林静突然紧紧扶住她的双肩,微弯背脊使得他的视线几乎和她的持平:“你知道为什么你总是伤心哭泣吗?因为你是他世界里的女二号,所以你的落寞注定了没有人看得到,你并没有错,只是因为你爱上了一个心中没有你的人。来吧,到我身边来,在这里,你也能成为一个快乐、骄傲的女主角。” 她蓦地一惊,因他那瞬间敲中她内心脆弱的话语。 此刻,坐在一旁的编剧有些纳闷的问道:“这段台词有出现在剧本里么?” 林国栋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这个孩子演起戏来还真是天马行空——” 林静望着她的黑瞳熠熠生辉,她禁不住的颤抖起来,因他这一刻太过专注的酌视。 “我——”她居然忘却了台词,结巴了起来。 就在她心中暗恼导演又要喊‘卡’重来之际,他的唇意料之外的附了上来,现场一片群情激荡,为了此刻这如梦似幻的缱绻场景。 他很温柔的吻着她,在镜头前准确的控制着节奏和角度,看似是很敬业的诠释角色,虽然让观看的人脸红心跳,但都没有发现任何假戏真做的痕迹。只有她能感觉得到那炙猛紧致的心跳,他的反应让她迷惑,她不明白,他这样是太入戏了么?还有他的吻,深邃的不像是做样子一般的浅尝辄止,倒像是真的在取悦着她的感官。 “卡——”林国栋的一声指令,令两人间的磁场戛然而止,四周人都是一副或陶醉或意犹未尽的表情,林国栋脸上写尽了满意两字,虽然他们的表演没有按照剧本上进行,却比起原作更加的自然、水到渠成,感情拿捏的恰到好处。 转头看到了导演满意的神色,夏忧为了在大家面前遮掩自己内心的波澜,打趣的对编剧调侃:“您写的台词好棒,好有感染力,要是现实生活中能有男生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我肯定会二话不说立马把自己嫁出去。” “真的吗?可要说话算话哦——”林静突然插话进来,眼神似笑非笑,说出的话也让人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她不想让大家误会她是对他有所暗示,于是故意拉下脸:“这话已经被写在剧本里了,再有人对我重复说出来就不算了。” 他一脸困惑:“写在剧本里了吗?在哪儿?你给我指指?”说着,他竟然真的把剧本递到她跟前,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瞅着她。 她不爽的瞪了他一眼:“你别和我闹了,你自己的台词,还问我在哪里?你看,不就是这里——”她边说边翻着他递过来的剧本,渐渐的,僵硬了脸色。急切的从他手中抢过剧本,又拼命的找寻了下:“怎么可能,居然没有。”她不敢置信的喃喃低语,剧本上描写刚刚那段场景的台词竟然和林静说的完全不一样,这么说,那些台词是他的即兴发挥了?她连忙抬头焦急的辩解,“刚刚说的话你可别当真,我可说了现实生活中,就算这话是你原创出来的,也是在演戏时对我说的,压根不算数!” “我也没想什么啊,不过是开句玩笑消遣一下,你何必那么认真呢?夏忧姐姐!”他将‘姐姐’两个字说的格外清晰,然后恶劣的欣赏着她的尴尬和白脸。 她看到四周啼笑皆非的脸孔,觉得自己这下真是出乖露丑,于是负气离去,没再看一眼身后林静那若有深意凝视她的眼神。 上午拍戏时遭遇的糗事让她始终耿耿于怀,她觉得自己需要出去走走调节下心情。下午正好闲来无事,她决定去看看妈妈,沿途,她还顺道买了束花。走到一半的时候,她才想起如果要到林家墓园祭拜的话,是需要提前预约的。无奈的止步于市中心的商业区,正犹豫着要去哪里打发时间,这时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头,有些吃惊:“jacky先生——” jacky则是一脸焦急的模样:“夏小姐!在这里碰到您实在是太好了!阿彻遇到些麻烦事,我一个人应付不来,您能不能帮我一下?” 她紧张:“他——他出了什么事?” 他欲言又止:“夏小姐,您还是自个儿去看看吧。” 她想也没想:“他在哪儿?快些带我去!” 她见到凌雪彻的时候,他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了。 jacky苦着脸:“我怕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抱出酒吧会被记者拍到,可是,我又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儿,我怕他一个人到处乱溜达去。”他为难的瞅了眼手机,“策划组那边催着我去开会呢,夏小姐,你可不可以在这里帮我看着会儿他,我这就回去取他的变装衣物。” “成,没问题,你快去吧。” 他连连谢过,风风火火的去了。 夏忧在包房里挨着他倦懒的身躯坐下,情不自禁的垂眼看他,他此间安静的模样倒像是睡去了,只是偶尔发出酒醉不适的闷哼,长长的眼睫垂落下来,皮肤仍是好的不像话,只是两颊明显的泛出潮红,迷迷蒙蒙的,为他的俊魅平添了一股别样唯美。 抬眼环视四周,这是一间地下酒吧的豪华包厢,桌子上大大小小的酒瓶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多数都已经是空的了。可想而知,这个男人独自在这里喝了多少酒。他干吗这样?没有工作要做么? 她无奈的耸耸肩,搞不清他的想法。 他毫无预警的醒来,就那样挣扎的撑起身子,死命的看着她,像是深恶痛绝的恨着,更像是拼命的想要确认什么,直看得她颤颤巍巍的呆坐原地、噤若寒蝉。突然他大吼一声的叫来侍者,胡乱的摸出一把vip金卡散在沙发上,蹙眉辛苦的眯起眼,困难的对准聚焦想要看清眼下的卡,之后拿出一张硬塞到瞠目结舌的侍者手里:“去,给我买烟花回来,把全t市最美的烟花都给我买来,这张信用卡没有密码,上不封顶,让我满意的话,这张卡就送给你!” 夏忧惊了,他这是在干什么啊?她怕把事情闹大,引来诸多人的围观,于是赶紧塞给了侍者不少小费,拿回了信用卡,之后把侍者打发走了。 这时,凌雪彻却突然像是发疯了一般的对她怒目相向:“你干吗?”边说着他边拉起她的手往外走,跌跌撞撞的脚步明显说明了他的神志不清,她想让他回到包房里好好呆着,却拗不过他的蛮劲,又怕拉扯的动静太大惹人注目,于是只好任由他拉着她上了街。 他拽她来到一家礼品店,一推门便狂狷的叫嚣:“烟火,拿你们这里的烟火出来!” 服务员看到他这个样子,都在纷纷小声议论:“你看那个醉醺醺的人是不是凌雪彻?” “我觉得就是他。” “怎么会是他?凌雪彻一贯优雅的无懈可击,怎么会这么一副潦倒的样子出现在大街上,我看,只是长得像而已。” 听着她们的谈话,不知不觉间她早已骇出一身冷汗,待收下服务生递来的烟火后,急忙付了帐拉着他走掉。丝毫不敢在街头多做停留,她一路领着他跑回刚刚的包厢,这时他仿佛又恢复了一丝神智,撑起身,抢过她放进手提包的烟火,硬是固执的塞进她手里,这会儿,他始终阴沉着的面容突然变得和缓起来,甚至是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这样才像你。”落下不着边际的话后他再次倒下呼呼大睡起来。 她愣住,根本搞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好在这个时候jacky回来了。 “夏小姐,怎么样?阿彻他没有折腾吧?” “没——”她很勉强的笑笑。 jacky没留意到她的异样,随口说了句:“哪来的烟花?很漂亮!阿彻要是清醒的话说不定会从你手里买下来。” “他买这个干吗?” 他一脸惊讶的瞅她:“你不知道阿彻有收集烟花的习惯吗?无论到了哪,只要看到新颖别致的烟火他都会买下来,我看他那么紧张你的模样?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他紧张我?”她的心脏漏跳一拍。 “是啊。”他一边帮凌雪彻调整个舒服的姿势一边点点头,“你不知道吗?那次你晕倒摔下楼梯的时候,阿彻二话不说就想抱着你去医院,幸亏我当时在,阻止了他,要不你们可就要被大厅里的记者们拍个正着了。他平时可是十分小心谨慎,滴水不漏的啊。” 她不觉想到他接下‘晴空’的初衷,他的谨慎她确实深有感触。 “那之后,他还不放心的赶到医院看你,我让他进病房瞧瞧你,他当时说不用,后来他就催我走了,也不知道最后进去了没。我知道就算问他也不会和我说实话,所以之后也没再提。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不说自己的事,就算是做了好事,也不会让别人知道,可是那天,他破天荒的在医院走廊里和我说了许多话,几乎比他这辈子加起来和我说的都要多。”他有些惭愧的挠挠头,“他说,他和有些人在一起没法演戏,他说他会失控。这句话我一直记得很清楚,因为我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没有看她瞬间僵住的神情,只是接续说着,“印象里阿彻这个人一向是自律能力极强,像是因为醉酒误工这样的事,在我记忆里也只有过一次,是他17岁那年一个晚上,他喝了好多的酒——” 她内心一怔,怆惶的打断他:“那天是什么日子,您还记得吗?” jacky停下手中的动作,托着下巴想了下:“好像白天的时候他拍了个广告。” “是不是一支在户外拍摄的汽水广告?” 他兴奋的一拍手:“对,没错,那只广告刚好在他学校附近取的景。就是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喝了个烂醉,差点闹出人命。幸好那天我有急事找他,看怎么也叫不醒他,赶紧送他去了医院,医生说再晚来一会,这孩子就该成智障了。那次,他酒精中毒洗了胃差点因为体力透支死在操作台上。第二天还为此推了那年一个最大广告,惹上了官司,最后陪给了对方800万才平息了这件事。印象中雪彻这个孩子一向冷静的无懈可击,从来是学业和工作两边奔走却都成绩斐然,可就唯一的那么一次出了状况,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要喝那么多酒,43度的威士忌诶,他一个平时滴酒不沾的小孩喝了整整两大瓶,就算是酒精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别人劝他这个量也得考虑一下吧?这个孩子怎么那个时候就有这样的勇气呢?” 夏忧脚下的能量迅速的流逝着,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站在这里了。 jacky帮醉的不省人事的凌雪彻熟练的易容改装着:“哎呀,你看我一下子说了那么多,阿彻总埋怨我像个女人,嫌我啰嗦,实际上我知道他这个人就是嘴巴坏,心眼儿其实比谁都要好。记得因为醉酒惹上官司的那个时候,他欠了一身债,可就是那样,他一个孩子,也自己撑着,既不伸手管亲人要,也没和我开过口。我知道,他是看我那时老婆刚刚怀孕,家里正是紧张的时候,一个17岁的孩子就有这样的心思,多难得啊。每次我问他需不需要钱的时候,他都笑着告诉我没事,其实我有好几次看他累的在几场通告间歇就那样靠着墙壁睡着了,那会儿他特别瘦,比日本杰尼斯事务所那帮小男孩都还要瘦,看得人都心疼。还有好几次他因为刚刚洗过胃,身体吃不消那么繁重的工作,胃疼的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却还是咬着牙去一场场的赶通告。那段时间,他因为频繁的出现在中性风和视觉系的秀场上,还被竞争对手向媒体爆料说是gay。我就心痛的替他叫冤啊,他从前不是走那种妖艳路线的男模,他是怕被人看出病态的脸色,那个时候才专挑那种妆容华丽的舞台秀的。” jacky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夏忧惨白的面容,原来,那一天的分割线外,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跌入炼狱、水深火热…… 为什么现在才让她知道这些?他如今总是漂浮在眼中的鄙夷让她知道,即使那个时候他能够跨越仇恨、接受她,却不代表着,现在如日中天的他可以大义凛然的接受一个囚犯,一个在世人眼里败德辱行的女人。 所以,此刻听着jacky的滔滔言辞,她由最初的目瞪口呆、到痛彻心扉、到欲哭无泪,渐渐的、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理智了下来,终是不过尔尔,徒剩了造化弄人的感慨。他之于她,或是她之于他,不过是段遥远的泛着疼痛的甜蜜记忆,要怪,只能怪上天安排的阴错阳差。 真应了那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默默的目送着jacky扶着他缓缓离开的背影,坚强的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去,她告诉自己,就这样走下去,一定不可以哭。 不哭—— 第三幕 曾经沧海难为水(6) 夏忧觉得楚怜心之前撂下的不过是任性的赌气言辞,却没有想到,她说的竟不是气话。t市的外景结束后,她的世界转瞬地动天摇。 今天一大早,国内几家大型娱乐周刊和日报的编辑部便沸腾了,原本已经印刷好大半数量的报纸、杂志全数沦为废品,各家报社、杂志社的主编都不约而同的紧急下令,临时制版加印,覆盖之前的娱乐头条版块。很快的,重新编排好版式印刷出的杂志报刊被运抵到各个销售点,几乎不过一个小时时间,许多大手笔的加赠、新增订单从各处纷至沓来,几乎撑爆了各家报刊杂志社的电子账户。有些商家怕抢不到,干脆直接来杂志社门前排队,相关报社也都是门庭若市,书商们像是等待科举发榜似的,焦急的伫在不算宽敞的门廊内,当拿到热气腾腾散发着油印气味的印刷品时几乎激动的语无伦次。 夏忧冷眼望着电视上的直播报导,想这个世界真是疯了,不过是前科被爆料出来,有这么‘娱乐’吗?当真将人们的乐趣建立在她的痛处之上。 这会儿,星娱的一档子娱乐节目正在直击某大型印刷厂内景象,印刷工人们忙得焦头烂额,却仍不断有临时加印任务指派下来,任谁能想象的出,这一切的幕后推手竟只是几张普通的a4复印纸,只因为那上面加盖了权威司法机关的清晰钢印。 几份匿名投递到各处的资料,爆料出前阵子刚刚出炉的天王爱人居然是劣迹斑斑的女囚犯,当下,她六年的前科全部昭告天下。 晦暗的秘密变成刺眼的标题……她的人生再次惨遭挫骨扬灰。 颤抖的缩在墙角,她怕自己忍不住去看,于是拔了电视电源,此刻,她躲在公寓里,甚至都不敢拉开窗帘,因为那些娱记们的专业长焦镜头,可以隔着玻璃窗清晰的捕捉到室内影像,她在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外界声浪之前,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她的心慌意乱。 虽然寄给媒体的资料是匿名爆料,可是她心知肚明,天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她刚刚才从之前桃色陷阱的阴影中走出,就又被带回到往昔更可怕的梦魇中去,明明一切都该过去了,怎么会又历历在目了呢?眼前,那黑暗的、压抑的云朵化身成了无数纸张,肆无忌惮的飘落,覆盖了她的全部世界、全部希望、全部努力。她牙关紧咬,竟然连脸颊都抽搐了,她所有能够抓在手中的价值都因为楚怜心的一纸诉状而付诸东流。像是恶魔的诅咒一般,刚刚电视中不断出现的词语再次叫嚣开来,她紧捂住耳朵,却赶不走那歇斯底里的话音,盘旋充斥在耳边的是永无止境的‘前科’、‘监狱’、‘少年犯’……她承受不住的按紧脑壳,痛苦的在地板上打起滚来,挣扎翻腾,接着便难过的掩面放声痛哭。很久之后,才渐渐安静下来,却被更加无助、恐惧的情绪包围…… 她浑浑噩噩的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帘缝隙中透出的光线已然黯淡下去,她的私人电话这时吵扰起来。敏感的神经倏地揪紧,心脏疯狂的跳动,她瞅了眼号码,呼吸一紧,踌躇着接起:“喂——” “是我,我现在在你门外。” 她像是落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急切的跑向大门处,旋开门锁。 此刻,乔装打扮后的凌雪彻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这样带着宽大眼镜和假发的他,好像昔日那个她总是追逐着脚步的男生,让她的心痛上加痛,而这样的痛楚也让她的头脑恢复了些微理性。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在这样一个堪比枪林弹雨的时刻出现,一定有非同寻常的目的。 趁她呆滞的片刻,他迅速的进屋掩门,将可能被抓拍的几率降到最低。 “你,你怎么知道我这里?”她知道自己是没话找话,以他的手段,找到这里不过是易如反掌。 “你何必明知故问呢?”他就好像是进了自己家一般,完全不拘谨,径直坐到客厅的沙发里,两条长腿交叠起来搁置在茶几上,恣意的望着她。 她刻意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你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来祝贺我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吧?你不怕这个时候来找我会惹一身臊?” 他毫不介怀她的生分:“你还真的说对了,我确实是来看看你,看看能不能从你的超高人气里分一杯羹?这时候如果被拍到的话,我大概也会和秦韬一样成为女皇新闻中万众瞩目的男主角吧?他会怎么选择呢?这样的状况该是更不可能分手的吧?怎么也要借机会表现一下男人的情深意重啊。”他揶揄的笑望着她。 她这才恍然大悟他为何可以毫无畏惧的出现在此,对现在落到这般田地的她,如果还有哪个男人愿意亲近,无疑是对男人品性的最大肯定。 她于是嘲谑的哼笑:“以你的地位,做这样的事不会显得太小儿科么?你不是从来不靠女人的么?还是你受不了秦韬白白捡了个大出风头的机会,所以也想来这里插上一脚?” 他刻意顾左右而言他:“对我的话记得还真清楚啊。你果然是忘不掉我——” “你爱她吗?”她突然问,侧过脸幽幽的望着他,“我是说楚怜心。”她不怕他觉得突兀,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值得深思熟虑的,都弄得鸡飞蛋打了,也该是时候随心所欲了。 他内心骤然一颤,随即习惯性的规避开这样的话题:“这不关你的事吧?” 她一时语塞,她知道,以他的性格,没有否认,就代表着楚怜心在他的心里并不是毫无位置的。眼眸有一瞬的暗沉,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踮起脚尖,主动凑上自己的唇。 她知道他早已有了自己的选择,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她选择祝福,对于他,她没有更多的想法,没有期待。但是,如果偶尔有机会的话,她想有所回忆。 他推开她,稍稍蹙眉,不知道她为何要突然做出这样轻浮的举动。 他来,不过是担心她的状况,刚刚看她还能那样和他针锋相对,多少放下些心,可是,没想到事情竟会立即转变成这样—— 她认定他眼中噙着的是嫌恶,垂下脸,眼睑盖住漆黑的瞳仁:“你来找我,不是就为了这个吗?” 一改之前的气定神闲,他气郁的扯起她的柔荑:“你别侮辱我!”蓦地,他愣住,死死盯住她手腕上那一道道狰狞,他不止一次听到其他人对她在身上敷粉的议论…… 原来,是为了这样的原因。 这些疤痕?!—— 忽略他的视线,再次仰首凑近他的唇,试图堵住他快要冲口而出的疑问。桃花般的唇瓣,一如她记忆中的刚毅、性感。 呼吸猛地一窒,他被动的被她吻着,腹中迅速的被撩拨起炙热的火焰。他的男性自尊忍受不了这样的局面,气恼的扣住她的后颈,轻轻一带,旋即发泄般的加深这个脱序的吻。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的攀附住他的颈项。各种各样丑陋的遭遇令她早就对现实的状况和众人眼中的道德和规范没有多少感觉了,如果说她对这样的事还有顾虑,也是担心自己脏了他的身。如果他嫌弃,她会坦然的接受,然后让他离开,伤口她自己舔砥就好。 彻夜的沉沦,直到早上的时候,他才离去…… 一直到今天早晨之前,她早已遗忘了当初那份同端木云签下的协议,以为那会变成她人生的一叠废纸,最终消散在尘世,可是,当昨天一度消失的狂轰乱炸再次不可遏制的由楼下的社区广播钻入她的脑干,她终于忍无可忍,冲进卧室翻找出来,不过是抓着几页薄纸,她的指尖却在挣扎的颤抖,她知道,自己手中握着的无疑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看得清楚,这场战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没有和平解决的可能。 那些不断侵扰折磨她灵魂的声音让她终于看透,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不是你一味的忍让别人就会放过你,相反的,她们会一直逼你,直到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也不能对她们构成威胁。她自问不欠楚怜心什么,即使她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也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的将人生一次次的丢给她任性妄为。 她狠下心,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响了很久,始终没人接听,她猜想,这样的状况怕是经纪人都放弃她了吧? 好吧,既然所有人都对她避入蛇蝎,那么她就自己来! 她就那样大剌剌的握着那叠关乎生死的文件下楼,在一干早就守在那里抢新闻的记者面前,清清楚楚的开口:“当年,我之所以会入狱,是为了替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楚怜心顶罪。”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巨大波澜,大家都以为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纷纷张大了嘴,话都挤不出半句。 看着面前一张张丑陋扭曲的脸庞,她冷蔑的淡笑:“全部证明我所说内容的资料都在这里。”扬扬手中的文件,“如果各位记者朋友感兴趣,请随我到家中,对于所有提问,我保证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媒体再一次沸腾了,这样史无前例的峰回路转简直可以拍成一部精彩绝伦、跌宕起伏的电影。民众一片哗然,原来如今的玉女掌门人竟是当年的不良***,还因为不愿承担自己的罪责而令同父异母的亲姐姐代其受过。 楚怜心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过来当年她为什么会安然无恙,她突然不恨夏忧,是她破坏了她的人生,她也明白了端木云为什么会突然回到那个女人的身边,那是他在帮她还债啊,他在用他自己当筹码来挽救她的未来。 那么她呢?她给那么多人造成了毁灭性的痛苦,她能够做些什么来弥补呢? 她凄凉的笑了。应该去做个了结了,她这个扫把星不该再留在这个世界上碍着别人的眼了。 她打开药瓶,吞下了整瓶的安眠药。 她只能这样做来将原本属于夏忧的男人还给她,如果不是她的不负责任和任性妄为,他们现在应该有个好结果吧?如果不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她怕自己会舍不得放开他的手,不过,也许,他知道她荒唐的过去之后,会先松开她的手吧?那样的结果是她更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打算逃走了,逃开那个注定惨败的结局。 渐渐的,凄冷的夜色里迎接她的全然变成一团漆黑,什么也不剩。 凌雪彻怕楚怜心会想不开,所以赶了过来,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他在她妈妈临死前答应帮她照顾楚怜心都是事实,所以仍是不能见死不救,可是,竟发现还是来晚一步。 “楚怜心!”他歇斯底里的大叫,立即将大量的水灌进她的嘴里,然后用力的挤压她涨满的胃部,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送她到医院,这样的事被媒体曝光的话,会令她现在的情况更加雪上加霜。 她混混沌沌的只觉得一股液体直冲冲的涌上喉头,被凌雪彻抱到洗手间,狼狈的趴伏在马桶边,剧烈的呕吐着,他也不回避,直到亲眼见她把那些吞食下去的安眠药都吐出来,才松了口气,缓缓放开她的背心。 这时,她稍稍清醒,难过的喘着气,背靠着浴缸,觉得五脏仿佛在不断的翻搅着。她痛不欲生的啜泣:“我的人生已经完了,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你和夏忧才是应该在一起的人,我都听到了,知道了你们从前在一起的事,夏忧之所以那个时候离开了你,是因为要替我去坐牢,是我硬生生的拆散了你们,如果没有我的话——” “不要再说了。”他毫不留情的打断她,暗自叹息楚怜心的傻,她根本不明白,他心中的障碍和抗拒,并不是因为当年夏忧不明原因的不告而别,而是,她是他最痛恨的男人的女儿。想不到,先后走入他生命中的两个女人,竟然都是那个混账男人的女儿,那个男人究竟还要破坏他的人生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他都死了,却还是这样不断纠缠着他阴魂不散? 他不信命,他不会让那个男人派他的女儿来征服他、影响他,他凌雪彻发誓这辈子都不要跟端木家的人扯上一点关系。 不光夏忧是这样,就连楚怜心,如果当初他知道她身份的话,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就像当年他对待夏忧一样。 此刻,他已然忘记,当年先消失的是夏忧,而不是他,他只是在和端木云见面的一刹那接受不了那样的事实而将她丢下了。但是,那个时候,当他一个人时,他是犹豫的,他不知道这段关系还要不要继续下去,那时,他并没有果断的立即产生要放弃她的念头。 此刻,看着楚怜心自暴自弃的模样,他气恼的指着她:“媒体有那种报道又怎么样?谁没有过去?年少无知的时候谁没有经历过?就算曾经发生的事情不是因为无知、叛逆,也还可以用自己的嘴解释出来、用自己的笔写下来让所有人知道,无论告诉别人的是原因也好,还是悔过也罢,只要态度真诚,一定会得到原谅的!” 她激烈的悸动着眼帘:“我是被人陷害的,那一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那个样子了——”想起了当年的恐怖场面,她面色战栗的苍白。 确实,曾经,她是恨着端木云的,她恨他为什么一直说着爱妈妈却始终不给妈妈一个名分,所以她拼命做着让他失望、生气,让他没有面子的事。只是那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过是一次出国旅行,她怎么也想不到在pub一夜狂欢之后会是那样的境况在等着她,她是被人陷害的,但是体内药检的结果,她被拍到在宾馆赤身和男人躺在一起的照片,她提包里属于男人所开出的大额支票,还有那些藏在她枕头下的**,都让她百口莫辩。当她头脑晕眩全然搞不清状况的被当地警员从宾馆的双人床上赤条条的拖出来时,她怕的不得了,却又不敢让母亲知道,她哆哆嗦嗦的拨通了端木云的电话:爸,救救我,我不想坐牢,我是被人陷害的—— 他沉叹口气:“既然是这样,就更应该勇敢的站出来解释,你躲在这里,一个人崩溃绝望,把一切事情想成最坏有什么用?最后只不过是更深的绝望、更大的崩溃!” 她紧紧抿住唇,小脸痛苦的皱缩着:“那个时候,我好害怕,我好怕会被抓进监狱坐牢,所以我只好打电话给我爸爸,后来他也没有告诉我是怎么解决的,我看一切都风平浪静,便以为他又是靠钱摆平的,我当时也不愿意再提起这件对我来说如同噩梦般的丑事,甚至连想也不愿意去想,本能的想要将这件事摒弃出我的记忆,于是便再也没有机会从父亲的口中知晓这件事的代价。如果我知道他是用那种方法解决的,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姐姐带我受过的!” 那个时候,当端木云带着她站在少管所的门前,目送着押送少年犯的囚车缓缓驶入少管所的大门,他只是冷冷的开口:“记住,下次再惹出这样的事,我不会再帮你。” 他们并不知道夏忧恰恰就坐在那辆囚车里,当然也看不到她眼中的不敢置信、震彻和痛楚。 那一刻,她真的腿软的厉害,如果不是端木云的话,现在坐在那辆冰冷囚车里的人就是她,她的前途、梦想,都会在那渐行渐远的车轮声中走向终结,是他,将她垂死的未来抢救了回来,她发誓,她一定会痛改前非,再也不做出那些幼稚的报复行为,她要做一个好女孩,一个令父母骄傲的女儿。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发生的事不可能再重来一次让你改变结局。你该想的是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人生,人不可以一错再错,不可以一次次的任性妄为,该是自己承担的,就要咬牙全部扛下来。就这样逃走的话实在是太自私了,比起那个人当时为了你所承担的苦难和压力还有那个时候的绝望,你现在所遭受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他原本打算离去,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再次转身过来:“总之,不要再寻死了,记住,你姐姐把全部幸福的机会都给了你,这样的人生不是让你用来糟蹋的!” 她的眼眸剧烈的颤动,悔恨的泪水不可遏止的淌落下来。 夏忧打开屋门,看到门外的来人,她并不意外,松开门扉,让她进来。 楚怜心望着她寂寥的背影,挣扎着怨道:“为什么一直什么都不说?想一个人吞灭这个秘密一辈子吗?” 她不回头,清冷的反问:“我这不是说了吗?” “如果不是我先公布了你的事,你应该会一直隐藏下去吧?” 夏忧此刻才幽幽的转过头来:“既然毁,毁一个就好了,没必要再拉一个陪葬,至少我还能在你身上看到我的幸福生根、发芽……” 楚怜心握紧双拳:“你这样说是想让我觉得惭愧吗?是在彰显你的伟大,讽刺我的卑劣和自私吗?” “就算我的目的真的是那样,也不过是逞了嘴上之快,最后赢的人不是还是你?” 她这样说,让楚怜心一直以来的良心不安得到稍稍的纾解,因为眼前的女人也不是真的有那么高尚,她也是个善于耍弄心计的人,可是,她其实知道,夏忧是故意这么说来让她觉得心安理得的。 她悲戚的问:“你不恨我吗?是我抢走了你爱的男人和你该有的生活。” 她却只是浅笑了下:“这个世界上,男人还有很多,可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却只有一个了。” 她颤声道:“可是也许你爱上的男人这辈子只会有一个,错过了真爱,你不觉得可惜吗?” “没有爱情的人生,也还能找到别的乐子,可是,失去了全部亲情的人生会觉得很孤单。”她再次转过身去,一瞬不瞬的望着窗外的天空。 楚怜心不觉低喃着:“可是,失去了挚爱的人生会感到更加孤单吧?” 夏忧没有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只是沉默着。 她有些紧张的嗫嚅:“既然你并不恨我,我可以从今天开始管你叫姐姐吗?或者,你如果不习惯的话,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今晚留在这里吃饭吧——”夏忧淡淡的接过话。 楚怜心蓦地僵硬在原地,她知道这便是夏忧的答案了…… 吃饭时,她们聊了很多,唯独没再触碰那个没有结论的纠结话题。饭后,闲来无事,楚怜心在夏忧的公寓里四处闲晃,不小心被一节突出的台阶绊到,一个踉跄,站不稳的向前冲去,她下意识拽住手边一条绳子,‘哐啷’一声,整个人和从柜子上掉下来的储物箱狼狈的摔到一起。 她揉揉被撞痛的腰部,挣扎着从一地凌乱的衣物中爬起来。 夏忧听到嘈杂声,忙赶了过来,看到正费力起身的楚怜心和一地的狼藉景象,一时愣住。 “我还以为那条皮带是可以扶的绳子呢……”楚怜心冲她吐了个舌头,“不好意思,弄得衣服都撒了出来——” 夏忧‘扑哧’一笑,连忙上前搀扶起她:“没摔到什么地方吧?” 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哇,原来姐姐是在天讯中学念书的学生啊!”这是她一直憧憬的学校,奈何年少时虚度光阴,成绩根本就够不上那么好的学校。 “嗯,是啊——”夏忧神情有些不自然。 “可不可以把这件校服送给我,我看反正姐姐也用它来压箱底了,倒不如放在我家,我一定会好好供奉它的。” 她直直望着那件被楚怜心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的紫兰色校服:“好——”有些记忆,的确是该要抛却了。 夏忧为了成全母亲的幸福而牺牲自我的行为感动了无数人,这几天,街头巷尾都在传播着她的事迹,她一时间变为风头最劲的艺人,她的美德被众媒体争先报导、大放厥词,甚至被冠以‘国民偶像’的称号。 一大早,就有记者伫在星娱门口,见到凌雪彻从私人座驾上下来,迅速围堵过来。 “请问,您和夏忧小姐是什么关系,您对我们几天前拍到您在她家过夜的照片作何感想?” 他冷静的敛下眼:“是一场误会,我这些天一直住在录影棚,哪也没有去。”边说边穿过长长的记者阵营向录音棚走。他没想过要破坏她现在扶摇直上的人生,她目前的形象很光明,太过繁复的恋爱状况即使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言也会害了她。只是,那个时候的那件事始终梗在心头,既然她这边的状况已经安稳,他是时间可以放心离开一下了。 他的身后,jacky和保镖将记者挡在门外:“请各位先离开吧,阿彻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不久之后,夏忧也被无孔不入的记者逮到。 “请问,你那晚是和凌雪彻在一起吗?你们有过夜吗?” 此刻,她的身旁正好在播报整点娱乐新闻,长时间的牢狱生涯让她的头脑有时候会呈现出条件反射的简单和麻木,当听到耳边那熟悉的声音所说出的明显谎言时,她本能的试图否定电视中他的话音,只因为那股由心中疼痛而激发的小小不平。 “嗯。”点下头之后,她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造成的毁灭性后果。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只不过才一天时间,她就被媒体围堵的快要窒息。此刻,终于暂时摆脱了记者,走进电梯。习惯性的压低脸庞,却挡不住周围不算小声的议论纷纷涌入她的耳。 “那个秦韬啊,真是失败,总是模仿人家,这下连自己的女人也给人家抢了去——” “这个女人真是随便,不过也实在厉害,找上的全是天王,人家居然还都买她的账!” 夏忧挺直背脊,目不斜视,她自认再大的羞辱和磨难都没能打垮她,这点捕风捉影的流言又能把她怎么样? ‘叮——’电梯停了。 她暗自松口气,想要排遣一下心中的窒闷。却冷不丁的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进一旁的洗手间。逐个踹开一个个隔断的门,确定这里空无一人后,秦韬阴鸷的旋紧门锁,一个用力、毫不留情的将手下瘦削的身体压在了湿淋淋的洗手台上。 听到了自己骨骼被瓷白的洗手池边沿硬生生碾压的‘咯吱’声,她痛的闭了闭眼,沉默的望着眼前怒意滔滔的男人。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大概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吧?他不是在国外拍戏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死命的扣住她纤细的手臂,他阴沉的指责:“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水性杨花,背着我和你的旧情人上了床?你这样做,根本是不将我之前的警告当回事,你以为借着凌雪彻就可以摆脱我吗?别做梦了!你也看到了,在电视上,他根本就不承认这件事,之后便玩儿了消失,他根本不会为你改变任何现状,也不会为你颠覆他的人生,他跟我不同,不同!” 他的戾气让她瑟缩,将体内的恐惧硬生生压下,她突兀的谑笑:“他确实跟你不同,因为他没有模仿你嘛,原来,这些年,你都是靠着一路模仿他才到了今天的位置,你这样,不会觉得太没挑战性吗?你不怕别人对你的行为提出斥责吗?” 他不屑的狂狷:“这个圈子,向来是英雄不问出处,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我,别人有什么资格对我选择的方式说三道四?有本事的,放马过来,如果他能取代我的位置站在这里,他的教训,我秦韬洗耳恭听!” 他此刻脸上的霸气震撼住她,她真的佩服他可以将桀骜不驯的姿态发挥到如此淋漓尽致,其实他和凌雪彻根本就是不同类型,如果他愿意重视自己,自信的彰显出自己的风格,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光芒四射。可是即使心中叹服,嘴上却仍是不服输:“反正一切都说开了,我当年所遭遇的你大概也听说了吧?所以,你也不必再用那些陈词滥调要挟我,有本事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记者去,我之前放不开手是怕自己会连累凌雪彻,现在我的形象一片光明,你要是想要帮他锦上添花的话,就去说吧!” 他不敢置信的振颤着脸颊:“你就那么帮他?毫不在意这种劈腿传闻会破坏你来之不易的良好形象?” 她仰头冷笑,勇敢的和他目光对抗:“我在意,当然在意,可是我更在意的是我会不会影响到他,如果这会儿你一定要说出来,那么悉听尊便,我再也不会为这件事受你要挟了!” 他气恼的一下子松手,眼睁睁的看着她失去支撑,狼狈的跌落在地,他抬手指着她的脸恨声道:“你那么在意他为什么当时还要那么愚蠢的去替别人顶罪,你是不是有悲剧情结啊?!我看你,根本是一辈子都在为了别人而活,你能不能多替自己打算一下?” 她根本不看他:“我没有为了别人而活,我是为了自己的快乐,因为我很清楚,不那样选择的话,我一定会后悔,会永远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过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能够自由自在的活下去!”说到最后的时候,她才冷冰冰的抬眼示威似的看向他。 她的挑衅让他更加愤怒,一把自地上拽起她,强迫她面对他:“那么,这次你就证明一下你不是为了别人而活,你所做的选择都是为你自己,从今天开始,乖乖的跟着我,不要三心二意,你应该知道这样对你的好处,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现在的名声,你知道你一旦踏出星娱的大楼,有多少粉丝在等着你吗?你不会觉得他们是在等着找你签名拍照合影留念吧?” 她当然知道那些疯狂的粉丝想要干什么,却还是因为他的提醒而打了个寒战,想到造成她现在悲惨处境的罪魁祸首,愤愤不平的冲他嗔道:“你现在倒一副大善人的模样状似在帮我维护形象,你也不想想,是谁开启的这一切?要不是你一直要挟我,我才不会这样任你予取予求!全部的事,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要报复我当年对你的不理不睬,所以才恶意的在媒体面前公开我们的关系,搞得我有苦难言!你威胁我、胁迫我,现在我只不过是不小心说出事实,你又能真的把我怎样?反正我们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对我的感情也是假的不是吗?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对你俯首帖耳,你还会如现在这般执著的想要我的顺从吗?” 他忍无可忍的一下将她推挤到瓷砖墙面上,却及时的将手搁在她的脑后,护住她的后脑:“该死的女人!你又知道什么?你的心里只有凌雪彻,只看得到他,在乎他的心情,可是你知道吗?当他在他的世界找寻成功的自豪感时,我却在他的世界里找你。我到处找你,却找不到你,我想你会隐藏在他身边的某处地方,默默的关注着他,我不信命,可是我却觉得命运不会就这样让你们分离,我觉得你和凌雪彻之间像是有一根命运的红线紧紧相连,我想你总会在他的世界里出现,于是一路尾随他的脚步,跟着他进入娱乐圈,跟着他出唱片,跟着他开演唱会,跟着他演戏,很多人说我模仿他,说他做什么我做什么,我不否认,当他在颁奖礼上享受台下的万众瞩目时,我却只是在台下找寻着你的身影。 所以,因为我的不专注,让我注定没有他的魄力,永远也无法超越他。那些个什么屈居人后的事,我都认命,因为我没有拼尽全力,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能输,我绝对不能放开你的手,绝不!”他眸光中猝然爆发出的铮铮坚持烫伤了她的眼瞳,她呆愣的开启着唇瓣,却像是哑巴了一样,无法发出声音。 她彻底因他的一席坦白而瞠目结舌,耳边嗡嗡的,乱七八糟的声音侵扰着她,让她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是这样?这个她一直以来避之不及的男人居然亲口告诉她这些年他一直在苦苦等待她,而那个她始终想放却怎么也放不掉的男人却执意的拉起了另一个女人的手。 谁能告诉她,她的世界究竟该要何去何从? 随着洗手间门被大楼的管理人员用钥匙打开,他任由闻讯赶来的娱记们拍个不停。 “秦先生,您在国外拍戏这段时间,是不是也是一直被女友的劈腿行为蒙在鼓里呢?” 他狂佞的挑眉睇向不知死活的记者:“你在问我是不是被女人玩弄了是吗?” 记者被他盯得骇出身冷汗,哆哆嗦嗦的摇头:“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愿再浪费时间下去,扯着她的手言词凿凿:“我们很好,谢谢大家的关心,请大家不要被那些无中生有的言论迷惑,我们一切稳定,什么问题都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他一记深吻重重的印在她的额头,任镁光灯捕捉。 她的脸孔汗涔涔的,脑袋被花白一片的灯光晃得一阵晕眩,甚至都不知道该要做些什么来阻止或是配合他了。 随后,他大跨步的领着她甩开记者们离开。 刚一下到地下车场,夏忧便急不可待的甩开他的手:“你以为帮我挡开了那些记者,我就会感谢你吗?告诉你,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因为你自始至终的行为和你说的那些话根本一点也不相符,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我,就不会逼着我做那么多我不愿意做的事!” “如果我不逼你的话,你会待在我身边么?你会么?”他愤恨的在停车场的道路中央一把箍住她的肩,狠狠的吻住她的唇,用力的,像是要把她的灵魂吸附走似的。这些天他将自己丢到国外,不是真忙到不可以回国,只是想彻底把自己和有她的世界隔离开来。只要想到她待在不远的地方,他就会忍不住寻出各种借口去见她一面,去招惹她,甚至是明知会因为这样的行为愈发被她反感,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脑子、自己的腿。一直以来,他给自己设了个底限,就是不可以那么早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怕会丢失了唯一钳制她的砝码。他很清楚一旦被她知道了心情就再也狠不下心要挟她,而他,在现在的程度上,如果失去了对她的要挟,也就失去了她。 只是他越来越管不住自己快要曝露的心,所以他逃走了,彻彻底底的避开她,好让自己冷静一下,戒掉对她的瘾,可是,就在他一个人咬牙支撑、备受煎熬时,竟让他看到了那样的报导,他几乎是瞬间被焚心的怒焰烧蚀,一刻也不能耽搁的回到国内来,他不能让那对狗男女顺水推舟,就那样在一起,想就这么甩开他,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能耐,还有那个她心之所向的男人是不是同他一样对她势在必得!可是,看样子,凌雪彻对她不过是偶一为之,要不也不会这样刻意的避开媒体,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嘀——’近在咫尺汽车喇叭声让撕扯牵绊的两人停住动作。 “你放开我!”她羞赧的猛力推开他,兀自撑住一旁的墙壁喘息不止,目光下意识的掠向一旁。湍急的呼吸骤然偃旗息鼓,只是愣愣的僵住,嘴唇微微悸动着。 原来,停在他们面前、被他们挡住去路的车子竟是凌雪彻的。 秦韬也发现了面前座驾是属何人,却满不在意的仰起头,刻意抬手抹去唇边的血渍,也分不清是夏忧的还是他的。反正,无论是谁的,都对车内的人宣誓了所有权,如果有人有非分之想,现在也该浅尝辄止了! 凌雪彻当然看出了他眼中的警告,不着痕迹的握紧手下的方向盘,手臂上暴露出青色的蜿蜒痕迹,之后,猛地一踩油门,风驰电掣的扬长而去。 “你这个混蛋!”夏忧愤恨不甘的冲过去,挥手就给了秦韬一记嘹亮的巴掌。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第二次了!臭**,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么?我秦韬这辈子除了拍戏没挨过女人的打,唯独的两次都是拜你所赐,你好,你有胆量,你不怕死的话就再和我挑衅啊!”他咬牙切齿,硬生生的卡住她的脖颈,暴戾恣雎。 她痛苦的胡乱挣扎捶打,觉得他根本是想掐死她。就在她憋得不断伸舌干呕时,他一把松开了她,将她推开的老远,一个趔趄,趴倒在地,大腿的外侧顿时曾破了一层皮,血迹斑斑。 他凶暴的指着她歇斯底里:“你滚!从今以后,你的死活都与我无关,我再也不会插手管你的事了!” 她一听这样的话,简直如同遭遇了大赦天下,连忙撑起身子,不顾伤口的痛楚,头也不回的逃掉,生怕他下一秒又改了主意。 她刚一瘸一拐的走出星娱侧门,只觉得脑袋上一阵闷痛,一股湿热的感觉直冲冲的窜落下来,慌乱的一摸,竟是柿子的汤汁,不祥预感还来不及在她心中酝酿,接二连三的‘炮弹’排山倒海的袭来,她只好狼狈的抱头鼠窜,身后不断响彻着愤怒的叫骂:“不要再利用雪彻造谣炒作了!” 她只能没命的逃,蹲在墙根处痛苦的气喘吁吁,却又猛地被一阵叫骂惊扰:“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抢妹妹的男朋友,脚踏两条船!” 下意识的侧头望去,只见举着‘雪莲’旗号浩浩荡荡的粉丝团迅速向她逼近,他们皆是一心一意的支持凌雪彻和楚怜心在一起,任谁也不能破坏他们心中的完美爱情。 她赶紧用最快的速度向反方向逃去,见远远的又有一帮人冲她直奔过来,手中横幅上醒目的写着‘手到‘秦’来’,接着,刺耳的声讨直刺而来:“水性杨花,竟然敢玩弄sam的感情!” 她不受控制的颤抖,放眼四周,当真是四面楚歌。不断从各个方向飞来东西砸在她身上,烂菜叶、臭鸡蛋、甚至还有人冲她丢砖块,她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唔咽着蹲下,战栗的抱住自己。 突兀的一阵尖锐刹车声,她愣怔的望着停在面前的炫目跑车,心惊肉跳,因为停得太急,她甚至看到轮胎和地面间那摩擦生辉的戏剧化场面。 “快上车!”自动车门弹开的一瞬,林静冲着一身狼狈的她大喊。却只是停车说话的刹那,车身即被缭乱的击中。 她急忙起身,才刚钻进半个身子,林静便马不停蹄的踩死油门:“关门,系好安全带!” 华丽的跑车挟着嚣张的马达声,瞬间消失在四面八方的袭击者眼前。 “谢谢——”她的声音变了调,低哑的厉害。 他熟练的驾着车,瞥了眼后视镜里渐渐平和下来的景象,似笑非笑的有感而发:“你还真是惨,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恶性的粉丝团报复事件了。” 她无奈的苦笑:“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不过是为了赌气罢了,结果没想到最后赔上的是自己。”她因为惶恐不安,不自觉的讲了实话。 他看了她之前接受采访的新闻,自然知道她指的‘赌气’是什么,却没再追问下去,只是专心的开着车。 她无意中望向后视镜,看到镜面里映照出的车身模样,羞赧的咬紧唇瓣:“对不起,你的车子都被弄脏了。” 他撇嘴一笑:“没事,你请我吃饭,我就不让你帮我擦车。” 她叹气:“那我还是帮你擦车吧。”她的包包在之前和秦韬的拉扯之间遗落在卫生间了。 他倒是不客气:“好,那你帮我擦吧。”还很痛快的立即猛踩住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街头。 她几乎被他的急刹车甩出去,勉强坐定后,认命的摊开手:“布呢?还有水?” 他皱眉:“小姐,你见过哪个擦车的管客人要工具的啊?” 她也皱眉:“可我不是擦车的,我只是过意不去,想还你人情又没有钱请你吃饭,要不你想点别的?我能补偿你的方式?” “那么,我帮你赚钱,用赚来的钱你请我吃饭吧?”他突然道。 她愣住,为他不着边际的话语。 他却不等她的回答,径自下到车下,一扬手,一块洁白的手帕平平整整的落地,他竟然就当街跳起街舞来,精湛的舞步引来诸多人的围观。 她迟疑的下到车下,却不凑近围观的人群,只是在不远处讶异的望着他出神入化的舞姿。 人群中许多人认出他,纷纷尖叫着要让这个未来的小天王签名留影。 他却笑道:“今天只表演,签名等下次,要是大家看着好看的话,给点表示诚意的小费吧?你看我今天出门刚好忘了带钱包?” 大家看他一脸无辜,就算明知道是扯谎也心甘情愿的上当受骗,狠不下心拒绝这么漂亮的孩子啊。人们纷纷将钱放在他面前的小手绢上,很快的钱便多得放不下,从手绢边沿淤出来。 “好了,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谢谢大家的捧场。” 他不恋战的将小手绢一兜,直接递到夏忧面前:“给你,我的公主,现在你有足够的钱请我吃饭了。” ‘公主——’两个字让她的表情瞬间凝滞,他叫了她什么?——她——她也可以是公主吗?想到之前的种种遭遇,此间骤然来袭的温馨让她猝不及防,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的滚落出来。 她觉得狼狈不堪,却又止不住泪水。 从一开始,众人就没分心在夏忧身上,凭她此刻浑身的狼藉,任谁也不会认出这个脏兮兮的女人就是那个红透半边天的国民偶像。看到英俊的林静竟然叫这么个怪物一样的女人公主,大家纷纷报以严重的不理解。看到她竟就此落下泪来,还一直哭个不停,大家就更觉得这个落魄的女人实在是做作的厉害。 “这里的人们很不友好,环境好差,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可以让你尽情哭个够。” 说着,他将她脏兮兮、黏腻腻的身子箍进怀中,轻按住她的后脑,温柔的抚弄她凌乱的发:“这里很友好,欢迎常来做客,这里可是24小时营业、全年无休哦——” 她知道他不过是看她可怜,所以才这样安抚她,可是,还是忍不住痛哭流涕,为了此间这奢靡的一缕温情。 四周围观的众人见状不敢置信的纷纷惊呼叹惋。 “林静——你骗人——”她突然含混不清的唔咽。 他听了笑意盎然的望向四周:“大家方才的慷慨解囊我感激的很,不过现在这会的情况还是不劳烦大家捧场了。”说着变魔术般从兜里掏出一叠电影票,“电影还有10分钟就开场了,就在对街the mall里的电影院,算我请客,大家不快去的话,就错过精彩的开场喽——”说着,他恣意的一散洒,天女散花般的电影票或直接落到观众手里,或是轻盈的落于地下,再被人兴冲冲的捡起。 围观的人们争先恐后的向着对面的购物中心跑去,他和她的周围瞬间蜕变的万籁俱寂。 “好了,这下我没骗你了吧?” 她抬头,含着泪,混着浓重的鼻音,用很认真的语气说:“我不是说周围人的声音,我是说,你怀里一点也不安静,你的心脏跳得好快——” 他愣了愣,随即开怀大笑,为她的直接坦白和就事论事。 她却迷惑的蹙起了眉:“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你和那个时候的你感觉上一点也不一样?”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那个时候是指什么时候,既然她都不避讳,他也没必要避重就轻。 “你很幸运的见到了我最阴暗的一面,不管你信不信,这一刻站在你面前的林静才是真正的林静,那个时候残忍凶神恶煞的林静只是我身体里潜藏的仇恨化身。” 她声音犹豫不决:“我可以信你吗?” “要不你能怎么办?” 她叹气:“我也想相信你说的,可是,我又不敢,我怕你会在我卸下心防之后再一次重重的伤害我,因为你的恨意有多深,是我亲自体会到的,我想不出来你到底怎样让自己仅用了这么几天的时间就卸下了构筑数年的心房。我总想,你接近我,一定是要我更加痛苦,所以我其实好怕,甚至于比那种明着伤害我更加害怕。” 她哆哆嗦嗦的样子让他的喉结不住的上下振颤,他伸出手,捧起她的脸,专注的望着她,想用掌心的温暖努力的平息她的恐惧:“笨蛋,因为我想明白了啊,我觉得那个时候雪彻哥说的很对,我还年轻,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错误而让自己一直痛苦下去。而且,确实,我发现,当我伤害了我父亲和你的时候,看着你们痛苦,我却没有预想的快乐,相反还额外增加了不断扩大的内疚。于是,我决定放手。记得我那个时候和你说过的话么,我说如果你觉得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乐见其成,我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她内心踯躅不前:“你是内疚吗?”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看我现在要是说‘不是这样的’你大概也不信,反正我是给自己刨了个深坑,又一不小心踩空脚掉进去了,你放心,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对你的心情不是内疚,相反,我甚至是感激上天给予我的仇恨,因为如果没有那样的仇恨,我可能就没有机会遇到你了。” 她因为他的话而微微动容,却不过是昙花一现,让她千疮百孔的心再次毫无芥蒂的打开实在是太难了,她怕一不小心就会扯开那些好不容易粘连止住血流的旧日伤痕。 “其实,让我真正改变主意的并不是那天发生事情时雪彻哥对我说的话。”他有些突兀的道。 “那是什么?” “嗯——”他搔搔脑袋,突然露出一脸辛苦的表情,“在这里站着讲话脚很酸耶——”他瞅着她,“你现在有钱了,不是要爽约吧?” “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去饭店啊?”想他一个翩翩公子哥,肯定不会屈尊纡贵的和她去路边摊喝奶茶。 “不过是去路边摊喝奶茶,你还要怎么样盛装出席啊?”他嬉笑着糗她。 她只是约略一愣,眼波微微流转,终是轻声道:“那走吧。” 此刻,坐在路边摊的遮阳伞下,他们面对面的喝着珍珠奶茶,俨然一对青涩的学生情侣。但他们谈论的话题却显然超出他们的年龄之上,而且超出的不止一星半点。 林静言而有信,一坐下便开门见山:“其实真正打动我的是雪彻哥后来在病房里和我说的话。” “是什么?——”她下意识的问,却又纠结于自己会不会表现的太过热心。 她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期之中,他有些凄婉的撇撇嘴:“夏忧你听好了,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尽我所能最大程度的把雪彻哥当时对我说的话复述给你听,你可不要听完之后就忘记了啊,毕竟是彻底改变了我人生观的金玉良言。他那个时候说——‘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我就想,那个卑劣的男人破坏了我的人生,我要在他面前掐死他的女儿,我要让他也尝尝最亲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滋味,那个时候的我活得很消极,一心寻死,我原本打算杀了那个男人的女儿后,我就自杀,让他在痛苦中过完余生。可是,我却在这时遇见一个女生,她让我看到了另外一种境界,我突然发现原来人生还可以这么个活法,那么坚定、那么勇往直前、心无旁骛,是她为我的世界打开了另一扇窗,我突然意识到,除了仇恨,人也可以那么坚强的为了幸福而活着。所以我不再成天想着怎么去死,我开始试着摆脱仇恨的束缚,试着让别人走进自己的世界,也让自己走进别人的世界,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可以走出来,可以就这样向前看了。可是,那一天,她居然拉着我的手,亲自带我走向那个我恨不得千刀万剐的魔鬼。那一刻,我心里简直像瞬间被投入了颗***,一眨眼就被轰炸的面目全非、肝胆欲碎,我分不清到底该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她,该将她放在什么位置,是敌是友?一个救赎我于毁灭边缘的人却是我最痛恨人的孩子,是我原先打算亲手杀死的人。现在,我即使改变主意想按照原先的计划来报复她的父亲或是她,可是我要如何下得去手?那一刻,我看着她的脖颈,恨不得有种一口咬下去的冲动,干脆拉着她一起死掉,一了百了。如果还有来生,我仍希望自己可以遇见她。’” 他假装没注意到她愈发苍白的脸色,托着腮一脸迷惑不解的转动着眼球:“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啊,他说的这个仇人的女儿到底是谁呢?”突然一脸无辜的专注看她,“你不好奇吗?” 她恁地反应激烈:“我干吗好奇?再怎么说也是过去式了,他现在不是有了新喜欢的女人了吗?” “你是说楚怜心?” “还有别人么?” “雪彻哥说他只把她当妹妹。” 她哼笑:“不过都是你们男人花心的借口。” 他表情夸张的瞪大了眼:“雪彻哥花心?你从哪看出来的?这么些年,你看他和哪个女明星传过绯闻?” 她低下头:“我从来不关心娱乐圈的事。” “那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雪彻哥一点也不花心,他说把楚怜心当妹妹,就一定只是妹妹,你放心好了。” 她猛地抬眼看他:“和我说这些干吗?还有,你干吗那么帮他说话?” 他耸耸肩:“我告诉过你,因为我崇拜他,想成为他那样的男人。” 她冷笑:“哦,我还以为你那个时候是说反话奚落他呢。” “你这个人就不能把别人往好处想?” 她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你凭什么让我把你往好处想?” 他沉默,确实是他伤害她在先,此刻她对他诸多误解和防备,也算情理之中:“好,我现在暂且允许你这么想我,不过我会证明给你看你是错的,还有,除了雪彻哥,其他的男人我可是当然不让!” “什么?” “你啊。”他说的再自然不过。 她嗤之以鼻:“你神经病!把我说的像个香饽饽似的,对不起,我很有自知之明,不用你给我灌迷汤,我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你看,你又这么不相信人。” “我什么时候说要相信你了?” …… 和林静分别后,夏忧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才只刚刚走进门,便无力的顺着门扉滑跌下来,泪水瞬间铺满了脸庞。 其实她刚刚不过是强撑,林静复述的一席话,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原来,他一直是这么痛苦;原来,她曾经以为青涩单纯的爱情,对他来说竟然那么沉重、那么难以负荷。 所以,那个时候她的离开,他虽然觉得痛苦,却仍是觉得解脱吧?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帮助他解决了一道最困难的人生习题,从来都是他在帮她,她始终视他为走在前面的对手,想不到她最后用这样的方式扳回一局,也算回报了他给予她的全部,包括爱情。 第三幕 曾经沧海难为水(7) 当下最劲爆的娱乐话题绝对当属两大天王和新鲜出炉的国民偶像之间的三角习题,到底谁才是夏忧的真命天子,以及关于夏忧人品问题的激烈讨论几乎充斥在网络的各个角落。 虽然事后秦韬携夏忧出面澄清了两人之间关系良好、一切如常,可是媒体也不是傻子,首先就有照片为证,虽然当时凌雪彻易容装扮过,可是敏锐的娱记们早就抽丝剥茧将他身形的种种特征剖析在新闻稿件中,让人拜读之后想不信都困难。 就算这个仍旧牵强,可是事后确实是夏忧自己当着多家媒体的面亲口承认的,谁也没有逼迫她啊! 于是各种负面评论铺天盖地的砸向她,粉丝们气愤的口不择言。 只有她的坚定拥护者们,不断的在各大门户网站上与负面言论激烈抗争,同时表达了他们的心愿,希望夏忧能在两大天王中慎重选择、找到真爱。 吉隆坡监狱,附属医疗救助站门外。 一个头戴卡其色渔夫帽,一身记者打扮的男人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来到护士值班室。此刻,值班室内只有一名护士留守。 男记者打开随身背包,取出一份文件递到护士面前:“您好,我是事先预约来采访的记者,我有特别批准的文书,可以耽误你一些时间么?” 记者沉彻的嗓音让大龄未婚的女护士立即心猿意马起来,拉了把椅子到离她很近的地方,嗲声嗲气的笑着招呼:“坐——” 他却没理会她的动作,径直将一张照片放到她面前:“请问照片上的女人您认识吗?” 护士觉得不爽,于是不耐烦的瞥了眼桌上的照片,突然很夸张的掩口惊呼:“哎呀,这不就是那个1024吗?叫什么夏忧的,在我们这里可有名了,刚进来的时候,动不动就闹自杀,三天两头的被送来我们这里,大家都开玩笑说她是不是觉得我们这里的床比较软才总用这样的方式到这里享受啊,想想也是,比起监狱里的硬板床和潮湿发霉的被褥,这里的床的确是舒服干净多了。记者先生,我要是给你看她的医疗档案,你能不能让我上电视啊?还有,有没有酬劳拿啊?” 他冲着护士温和的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您提的要求当然没问题。” 护士被他的笑容彻底征服,即使瞧不清他戴着墨镜的面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单身,她也愿意为他倾尽所能…… 记者接过夏忧的档案,在浏览到病史一栏时手指竟是战栗不停,她竟然还患上哮喘,而且,她自杀历史竟然多达12次! 他越往下看越觉得迷惑,为什么这份记录仿佛到了某个时间就戛然而止,那之后她为何突然就放弃了轻生? 次日他见到当时负责夏忧的监狱长。 他试探性的问:“听说她每次自杀都是被您送到医院的?看来,您挺照顾她的。” “是啊。”监狱长知道夏忧现在在另一个国度是个红人,当然要趁机标榜自己的功绩。 “为什么她之前在少管所时情绪都很正常,到了这里便开始反复轻生呢?” “监狱的环境比起少管所要差很多,劳作力度也大,她在这里被欺负的很惨。要不是我常盯着她,现在可就看不见这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啦。” 监狱长说话时总爱抹鼻子,让他注意到她手背上连成一串的小黑痣,一般人大概不会留意这样的事,可因为他曾经很喜欢天文,所以一眼看到就联想起夜空中的仙后座:“她为什么在第二年的三月份之后便再也没有自杀行为了呢?” “嗯,这个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反正她有一段时间怪怪的,突然就精神起来了,而且一有时间就在那里奋笔疾书,不过这也就大概维持了三个月的时间,之后她又颓废下去,先前的东西也不见她写了。”监狱长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一段时间,她大概是迷上了那个很有名的叫凌雪彻的男明星,在这里,每天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有机会看到电视,以前她总坐在角落,那段时间她突然开始抢前面的位置坐,尤其是到了那个男人新闻的时候,为了这事,有几次她还和别人起了争端,最后当然是她被人狠狠修理了。我就觉得她脑子有问题,人都呆在这种地方了,还做什么梦?发什么花痴?” 监狱长没注意到记者一直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的手,因她的话语而有一瞬的停滞,勉强稳住之后才可以继续记录她的话。 他不觉暗叹着思忖,她大概是因为没有眼镜看不清楚才要靠前坐吧。 凌雪彻回到家,先没有理会不断闪亮的答录机和丢在沙发上早就没有电了的手机,几乎是放下背包的一瞬便冲进了书房。 他找出很多年前使用过的备忘录,翻开显得破旧的纸页。昔日亲笔逐个方格写下的字迹极速的掠过眼底,却不过皆是过眼云烟,他拼命搜寻着,很清楚自己要找的是什么、要确认的是什么。 蓦地,手中动作停在了某页,望着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方格,里面只简单写着三行小字:初恋采访 星娱三楼录影棚 12:00。暗自推算了下时间,夏忧和他提过她听到过他对于初恋的访谈,如果那个时候她还在监狱里的话,那么那个时间距离他和楚怜心的绯闻第一次被媒体爆料出来,这中间的时间是,他额上噙着冷汗几乎马不停蹄的翻查,最终,颓丧的软倒在靠椅上,手掌一松,备忘录掉落在地,可是,他压根没注意到,即使注意到,也根本不想管。 他艰难的咬紧牙关,沉重的趴伏到写字台上——三个月,真的恰好是三个月!颓然的拿起笔反复的在纸面上写着‘三个月’,仿佛一个犯了错被罚抄写的小孩子。 原来,即使在监狱里,她仍旧依靠他在给自己力量,她是因为他才看到希望,才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吗? 对了,那段时间她在坐牢啊,这么说,他的的确确是误会她了,晴空的小说真的不是她写的。他当时说信她,可是到底有没有打心底里相信,只有他自己知道…… 该死的!烦闷的丢下笔,任其重重的落在桌子上,又兀自滚落下地。他蹙眉纷扰的按压住眉头,焦躁的捻弄着。 夏忧半夜从外面回到家来,因为白天公寓楼周围埋伏的记者太多,所以她只好挑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来。 电梯到了五楼停下,她走出来,掏钥匙准备开门。恁地,觉得呼吸发紧。用余光扫去,在昏暗的楼道内此刻坐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甚是安静。 她心一紧,怕是穷途末路的暴徒,没勇气扭头去看,只想赶快掏钥匙进门。只是愈害怕愈手忙脚乱,怎么摸都摸不到钥匙。 “夏忧,是你吗?” 她险些失声尖叫,却突然觉得这个含混的声音耳熟的紧,恁地,瞪大眼:“是——是雪彻么?” 凌雪彻晃晃悠悠的靠近她,眯起眼想要看清她,她明显闻到了股浓烈的酒气:“你——”还来不及问完,就被他一把紧紧搂进了怀中,他将脸埋进她温柔的颈窝内,激动的呢语:“真的又看到你了——” 她勉强的挣脱出他的怀抱,脸色潮红:“这是我家,当然会见到我,你,你怎么喝的这么醉?”他还嫌现在的事闹得不够大?他不是躲开明哲保身去了?现在这样又是干吗?他一定是醉的糊涂了,才忘了现在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状况。 他一脸迷茫的望着她:“因为不喝醉我就看不到你啊,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所以我一定要见到你,你知道吗?我喝醉了就能看到你了,屡试不爽,你看,这次你不是又站在我面前了吗?”他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一脸得意的样子,像是小孩子的诡计得逞一样。 她心突突的急跳了下,之后晃去了自己的缭乱心思。她觉得两人就这样在门口拉拉扯扯万一被人撞见到时候更加说不清楚,所以赶紧一边扶着他,一边匆忙的找钥匙。这次倒是一摸就摸到了,急忙开门走了进去。 他醉的不轻,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依附在她身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窝,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她的心脏怔动的厉害。好不容易将他扶到沙发,她握住他手臂和肩膀的手刚刚放松些力道,他便一个软倒,仰面跌进了柔软的沙发垫里,大概是酒精搞得胃不舒服,他抬起小臂反手放在额头上,眉心微蹙,醉酒时他的容颜让人觉得亲切的厉害,像是无害的小孩子似的,澄净的美好。 她情不自禁的蹲下身来,帮助他整理因为扯拽而凌乱翻起的衣角和领口,突然,他像是撒娇般紧搂着她的腰肢将她扯到他身边坐下,无论她怎么挣扎就是不放手,最后,她惊惶不定的将抱枕塞到他怀里,才勉强摆脱出来半个身体,他固执的抓住她的衣料不松开,她心神不定的想要拉开他:“雪彻,你放开,我去给你泡杯茶,醒醒酒。你看你喝的这么醉都神志不清了。” 他却只是兀自的叫着她的名字,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话。蓦地,他痛苦的**了一声,顿时松开了束缚住她的手,难过的放到自己因为酗酒而疼痛痉挛的胃部。 她见状急忙脱了身,匆匆去弄醒酒茶。来到厨房,烧了一小壶水,之后拿出个茶杯,仔细的冲洗起来,洗完后搁置在一旁的操作台上,接着她开始四处翻寻茶叶,因为家里鲜少有客人来,她自己又不好饮茶,所以,一时想不起来茶叶被她搬家时收到了哪里。手忙脚乱的将厨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身体蓦地一紧,来不及挣脱,他整个人就都贴了上来,将两个人的距离缩短的密不可分,他仿佛做梦般的呢语:“不要离开我,你那个时候就一声不吭的走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和所有人都不承认,甚至是对自己,可是,只有我的心知道我有多想你。” 她的心脏又控制不住的剧烈收缩起来,僵硬的启口:“你快去躺着吧,醉的都开始说胡话了。”刚想转头哄他走,他却猝不及防的绵绵密密吻住她的唇,之后摸索着扶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一抬,轻松的把她抱上了身后的操作台,胡乱的顺手一拨,刚刚才洗好的茶杯便被他放肆的动作扫落到地上,发出破碎的玲珑音响。她幡然醒悟,惊呼着阻止,他却不放过她,硬是将她整个身体往墙里又推了推,之后任性的将她两条小腿环上他的腰肢,双手热切的捧住她的脸,迫不及待的吻弄她,他的动作显得饥渴又急躁,几乎称得上粗鲁,就好像生怕她下一秒会消失一样,拼命的抓紧每一秒的时间尽可能的掠夺,掠夺她的身、掠夺她的心,以填补自己空虚的身体、还有布满空洞的心。 水壶在此时隆隆的响起,沸腾的热水迅速的顶起了壶盖,满溢的到处都是。她急忙推开他,窜下操作台去关灭煤气。 他的眼神突如其来一阵颓废的怅然若失,讷讷道:“夏忧,你又消失了,你每次都是这样自作主张的离开,让我都来不及看清楚自己的心。” 她伸出去关煤气的手就此僵滞在那,泪水刹那间疯狂的涌进眼眶,不要,不要再和她说那么多迷人的谎言,她会被迷惑,不再理智的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他醉醺醺的胡言乱语,而不顾一切奉上自己的心哪! 他晃晃晕眩的头,含混不清的挨近她说着,朦朦胧胧的音调听上去倒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就是这么残忍,你一次也没有再点亮过烛火,只除了那一次,你走的那次,我看到了窗外的火花,可是那会儿我想要去找你的时候,实在喝得太醉,我想去开门,腿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等我再有些意识的时候,爬过去扒住窗户看,你却已经不在了,如果我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能见你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喝那么多酒的,可是,不喝酒的话,我又见不到你了。”说着又轻轻从后面搂住了她。 夏忧本想提起水壶倒水,却无奈的发现刚才准备好的茶杯此刻正支离破碎的躺在地上。她想离开去再拿个茶杯,他却箍得更紧:“这次,我竟然可以这样真实的抱住你、感受你的体温,大概是老天都可怜我吧?” 听了他莫名其妙的话语她先是微微愣住,接着心头划过一阵抑制不住的失落,原来真的不过是醉话,谎言包裹上了糖衣只会变得更残忍。 他却没发现她的消沉,自顾自的说着:“以前我每次喝醉了酒,就能看到你在很远的地方冲我挥动烟花,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的向着你站的地方狂奔,都无法触碰到你,你始终站得离我远远的,就那样沉默又哀伤的望着我。”他的声音里似混合上了无限的惋惜和失落。 她觉得呼吸变得好困难,分不清是因为他拥住她的力道太大,还是她内心受到的冲撞太大。终于明白那一次他在酒吧包厢内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古怪的行为,还有那句‘这样才像你’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即使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又能改变什么?为什么不干脆一直残酷下去?这样的事实对她来说又怎么会是希望,只会是更痛苦无奈的绝望。 “对了。”他霍的松开她,上上下下的检视她,不解的蹙眉,“你的烟花呢?每次我喝醉的时候,都能看到你冲我挥动烟花,这次你怎么却两手空空?该不会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样的状态下和你相见了吧?你总是这样,每次都让我从幸福的顶端跌落,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放任我一个人自生自灭。你知道吗?你就是女妖美杜莎,接近你就会被毁灭,可是却又让人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刻意让自己不去听他那能将人硬生生溺毙的话语,萧瑟的敛下眼:“烟花,我早就不碰了,好多年都没有碰过了。” 他突然像是疯狂了一般,怔红着眼眸,不甘心的猛摇她:“不可能!你骗人,我明明每次看到你时你都拿着烟火的,你一定是气我不守承诺,没有去找你,所以才这么对我说的,是不是?”他任性的纠结了眉头。 “雪彻,别闹了。”她觉得自己快要守不住防线,全线崩溃了。 他突然就停止了一切疯狂的动作,颓丧的松开了手,静默的叹息一声:“我觉得我大概此刻是在梦里喝醉了酒,才会这么真实的感触你,其实一切不过是我的幻觉——”他表情变得分外伤感,落寂的转身朝着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凄凄凉凉的讲着话:“那天我看到你上了秦韬的车子,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一路尾随,后来你和他上了楼,好半天都没再下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楼下等,不知道自己想要确认什么,直到你走出来,那一刻,你整个人都像散了架似的疲惫不堪……之后,我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因为我嫉妒,我不仅嫉妒秦韬,我甚至于嫉妒林静,看到他那样吻你我居然嫉妒,不过是拍戏而已我居然嫉妒!我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情,却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你影响,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个凡夫俗子,于是我感到很烦,莫名其妙的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其实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我心里明白,却又更加排斥,我愤怒,气自己的不争气,气自己的不受控制!然后再将这样的怒火变本加厉的发泄在你身上,以为骂了你就能证明自己还是那个清心寡欲的自己,证明一切不过是子虚乌有,根本没有人能影响我的心情、控制我的心。 可是,骂过之后,我却感到更加的空虚、更加的烦躁,我变得不像我,这样缺乏冷静的自己让我觉得陌生甚至是恐惧,于是我只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却发现这样反而会让我暴露出真实的心、会让我更加思念你,我简直快要被你逼疯了!”他拼命的咬紧牙关,脸颊都在疼痛的抽搐,整个人就那样倚着沙发坐到地板上,保护自己避免让自己更痛的抱成一团,不可遏止的战栗着。 她心痛的一步步走上前,缓缓在他面前蹲下来,他的话句句重锤着她的心,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颤抖着手臂抱住了他同样颤抖的身体,这样几乎算是共鸣的触碰令他将埋于手臂间的脸颊缓缓的抬起,就那样苦涩的、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而她也同样凄冷的望着他,仿佛他和她便是那被命运分割的牛郎和织女,只除了这一天,七夕之日,可以借着鹊桥来相会,抒发彼此疼痛却深邃的爱意,短暂的欢愉之后,便又是遥遥无期的等待。 突然,从他的口袋中掉出一小截东西,她只是下意识的一瞥便愣住,荧光的商标在昏黄的光线下显露出来,战栗着指尖将它拾起,被这抹熟悉的图案惹红了眼眶,昔日片段翻江倒海的闯入她的脑,红灿灿的记忆揪痛了她的心房,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记错,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不出,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点亮的烟火,就是这个牌子的,这些年间,这个牌子的烟火厂早就已经倒闭,那么这一小截烟花他又是从哪里弄到的?她于是将烟花举到他的面前轻颤着声音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他迷蒙着双眼费力的对准焦距才能看得清晰她手中细细短短的烟花,随即自鸣得意的笑开了颜,挟着一股邪痞的炫耀语气:“我家啊,我有很多很多这样的烟火哦,当时我把它的整个工厂都买下来,我不要别人还能买到这样的烟火,我不要别人送同样牌子的烟火给你。”他像小孩子赌气似的说,接着便转而一脸懊丧,“我本来想等见到你的时候拿给你,然后送你一个愿望,却没想到它被折断了,只剩了最下面的一小截。我怕你见了生气,嫌它难看,所幸就收起来了。” 她的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帘一般仓皇的落下,原来是他,是他买下了那家工厂,才让那种她最为珍视的烟花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彻底消失殆尽的。 他抬起手臂轻抚着她的脸庞,柔柔的,心疼的:“我不愿意承认自己想要见到你,所以我强忍住不碰酒精。我以为自己的心早就麻木,早就不会为任何人兴起波澜,你知道吗?夏忧,很多人说我像是没有灵魂的机器人,对于这样的话我从不否认,因为,我几乎也那么看待自己了。我大概只有面对你的时候,才像个活生生的人——” 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他的眼神拧碎了,不顾一切的扑倒在他怀中失声痛哭,她知道,即使他只是醉话,即使他醒来之后会矢口否认一切,她也心甘如饴。他心间一直以来聚集的挣扎,她也有过,他矛盾的心情,她感同身受,只是,现在的他们,还能多要求些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不过尔尔。 所以当他再次封住她的唇时,她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拥住了他的身体,就好像拥住了她的整个世界。 早上天刚蒙蒙亮,她便起床离开了家,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上一眼他沉静而又孩子气的睡颜。她怕他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她会觉得困扰,她怕看到他郁闷和懊恼的眼神,她怕看到他一脸疑惑和讶异的表情,她怕他会跟她说‘对不起’,她怕他会问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秦韬一大早来到夏忧的公寓,刚想按门铃,门却不期然的开了。凌雪彻的身影出现在门的另一边。 两人彼此对视皆是一愣。 秦韬的脸色瞬间紧绷,强忍住满腹的怒焰,夺门而入的一瞬飞速的搁下话:“快关门,屋外有记者。” 门关上的刹那,他迅速暴露出怒意,扯住凌雪彻的衣襟愤怒的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夏忧呢?”他边问边四处找寻,小小的公寓一眼就能望个通透,可是都看不到她的人。 他只是随意的耸耸肩:“她不在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醒来就躺在这里,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发生了些意外。”他只记得自己昨天很烦,晚上喝了记不清数量的酒,之后的事便印象模糊了。 秦韬忍无可忍的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之所以不打你的脸,是怕我们从这里走出去后,记者们看到你挂彩会乱写。” “你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了?”他气喘吁吁的弯腰撑住沙发靠背,声音暗哑却轻慢的奚落。 秦韬冷哼:“原来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那一拳是因为那样的原因打出去的,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弯腰斜睨着他,凌雪彻的口气格外的阴森诡异,似在提醒着他当初的卑劣行径。 秦韬看到他即使挨了那么重的一拳,仍在有恃无恐的挑衅,深感受到了蔑视和冷遇,愤恨的揪着他的脖领将他压在沙发靠背上,阴狠的警告:“凌雪彻,夏忧现在是我的女人,你的出现已经把事情变得一团糟,拜托你赶紧消失还我们安静,不要再出现在她的世界。你这样做,对她,对remo都没好处。”他原本是来同她缓和那天不欢而散的事,他知道,如果他不主动迈步,她是根本会享受这样的结果,他干吗要让她好过,他一个人痛苦? 见他不过是沉默已对,他霍的松开手劲,凌雪彻一把抽开身,刚想抬脚便走,秦韬却开口道:“正好碰到你,也省了我还要去知会你的麻烦,我决定了,我要选夏忧做今年的r女郎,而你,必须同意!”今天他正是以这个机会作为筹码来哄她消气的,不夸张的讲,这是一个可以让任何女明星疯狂的机会,因为它几乎可以让任何女明星在事业上登峰造极——成为remo的r女郎,和他们一起作一年一度的世界巡演。 他知道这个机会是把双刃剑,也许会获得她的感激涕零,却也是给了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和凌雪彻朝夕相处的机会。所以,他一定会在巡演的整个过程中好好的看牢她,而且,必要的时候他还会在媒体和凌雪彻面前做出些证明他所有权的举动!正好趁着绯闻喧嚣的时刻,让大众睁开眼睛看清楚究竟谁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我不同意!”凌雪彻断然拒绝,“开什么玩笑,她不过是个区区新人,怎么能成为r女郎?这样的话,公司的其他女明星还不同仇敌忾、整垮了她?” “你必须同意,要不你想走出了这里被记者围堵的一瞬说些什么,说你在这里搞我女人,然后被我捉奸在床么?”他笑得阴佞,“凌雪彻,我真的搞不懂你,你一向都是滴水不漏,怎么最近却好像脑子废掉了?在这个关口还火上浇油?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想把事情挑开,公开和remo的存亡作对?” 他猛地瞪紧他:“好啊,秦韬,你总算说出来了,我就知道,你会用离开remo这件事来威胁我。” 他满不在乎的笑着:“我承认,因为我知道你把你的地位和名声看得多重,那是你的七寸,却不是我的,我完全无所谓,即使在这个圈子里搞得臭名昭著,只要我得到自己想要的,完全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再也不踏入这个圈子一步。” “你凭什么断定我就不敢?” 他挨近凌雪彻笑得隐晦:“就因为凌知川是星娱的幕后总裁,而你,是星娱的幕后太子爷——”他顿了顿,看到他瞬间发白的脸色,笑得更乖戾了,“所以你才必须这么维护星娱的利益,也就是你父亲的利益。” 凌雪彻只是紧紧的抿住嘴唇,没说话。 秦韬知道他这样便是默认,于是得意的继续撩拨:“所以,你是不可能看着星娱最大的招牌垮掉喽?” 他的喉结微微颤动,仍是沉默。 秦韬冷漠的瞥视了他一眼,之后坐进沙发里,一派高高在上的模样高跷起两条腿:“所以,你绝对不可以插足我和夏忧的恋情,你要做的,是按照我说的,让夏忧成为r女郎,下个月和我们进行世界巡演。在演出中,你要避嫌,不要让媒体拍到什么不该拍到的画面。” 片刻的寂静。 秦韬只是胸有成竹的望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半晌,凌雪彻终于开口,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你来这里的目的是要告诉夏忧你打算选她作r女郎的事?” “不是打算,是要!”他‘好心’的纠正道,“没错,所以,我也帮你想好了从这里走出去后,合理的解释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间公寓的借口。你只要和记者们说,你是来这里和我一起邀请夏忧作r女郎就可以了。” 夏忧刚一到公司就被人团团围住,其中的大部分是记者。 “夏忧小姐,不久之前刚刚有新闻爆出,说今年炙手可热的r女郎人选最终由remo的两位天王亲自指定为您,对于这样石破天惊的殊荣您有什么感言?您现在的心情一定很激动吧?” 她愣了下,疑惑不解:“r女郎是什么?” 她这样一说,倒是轮到众多记者们面面相觑了,大家像看着天外来客一样的看她。 这时突然有人插了进来,她侧头一看,原来是林静。 他很客气的对着众位记者赔笑道:“不好意思,诸位,我们导演急着叫夏忧小姐去配音,先暂时对不住大伙儿了。”说着,不等众人回答,拉着她就走,拐了一个弯,消失在众人视野后,他突然拽着她的手狂奔起来。 她知道他是怕那些人改变主意追上他们,到时候他的谎言就该穿帮了,‘晴空’始终是同期录音,她也从来没有接过任何配音的工作…… 他们一直马不停蹄的跑到了星娱附近的小学校,才停了下来。 “谢谢——” “你不用谢我——” 他们同时说道,又同时哑然失笑。 她渐渐止住笑,无精打采的敛下眼:“那些记者们和我说的事情我完全搞不明白,最近还真是多事之秋,棘手的事一件接一件,连让人喘息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他碰了碰她,想赶走她的低落,却好像没什么效果,于是无奈的沿着墙根坐到地上,之后又一把拉下她坐在他的身边:“他们说的,你真的不明白?我看啊,你真是活活能把帮你的人和看着你的人给气死!” 她只是闷声不响的听着,看他会怎么说。 他想了想:“remo是个很特殊的组合,对于星娱来说,它更多的是个招牌,平时雪彻哥和sam哥都是各自发展,只是到了每年的复活节前后会代表亚洲艺能界最高成就做为期半个月的世界巡演。而这个舞台,不光由两位天王占据,还有一个人会自始至终陪伴他们、配合他们完成世界范围内的演出,这个人就是r女郎。每年的r女郎都是整个亚洲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女艺人,基本上非神即后,神,即歌神、女神;后,即天后、影后,明白?” 她却越听越觉得糊涂:“可是,我听上去离这样的成就差太远了。” “所以才说你能气死人啊!你不知道,每年的战场有多么惨烈,各路女星为了抢夺r女郎的位置,不惜花血本在公开场合争奇斗艳,只是今年,这场仗还没有打起来,就尘埃落定了。每年的这个人选,星娱皆不插手,而是由remo成员自己决定,今年居然提早这么多便公布了消息,这样的状况简直闻所未闻,也难怪刚刚的记者要用石破天惊来形容了。” 她惊愕的瞪大眼:“也就是说我取代了亚洲各个国家的天后,成为万众瞩目的r女郎了?” “bingo,现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他突然拍拍她的肩膀,“加油吧,夏忧,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好运,不管幕后的原因是什么,你只要一直朝着结果努力就好!” 夏忧来到星娱。 她刚按住电梯,就被人阻止:“你想去见谁?” “你干吗明知故问?”冷漠的瞥了眼不知何时跟上她的男人,他不是说不再插手她的事吗?为什么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他冷笑:“你以为是他帮的你么?告诉你,帮你的人是我,是我给的你这样的殊荣,他是不可能的,没有人比他更看中自己的演艺事业,他怎么可能主动找一个身份地位完全不能和自己同日而语的新人合作呢?他简直不能忍受和那样一个卑贱的、毫无影响力和能力的艺人同台,你不知道凌雪彻有舞台洁癖么?” 她狼狈的说不出话,自尊被狠狠的砸在脚下,她却连反驳的由头都没有,确实,比起才高八斗的他们,她几乎算是个废人。 “这些话是他亲口和你说的么?” 他心中有一瞬的挣扎:“不是,他没有说过,不过认识他的人大约都知道他的脾气。” “还好,你虽然暴戾,却还不卑鄙,这样的情况你完全可以承认下来,反正你知道我也不会找他去确认。” 他哼笑:“我凭什么知道?” “原来你是担心我会亲自去问他,所以才干脆诚实一些,省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矫情的可以。”他不屑的嘲讽,随即阴沉下来, “那天,凌雪彻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你一大早去哪儿了?为什么我打你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不过是傍晚时候在路上碰到,他喝得烂醉,我就把他扶回家,正好那天晚上有夜场戏要拍,就留他一个人在家里了,就这么简单,信不信随你!”她自顾自的解释着,看也不看他。 他却一下泄了力气:“我信你就是了。那天我去你家就是想要告诉你我打算选你做r女郎,正好凌雪彻在你家,我就说服他同意了我的意见。” 她神色不着痕迹的软化了下:“他不是个容易说服的人,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办到的?”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准备下个月的演出,公司安排的专业技能训练很密集、强度很大,你要有绝对的心理准备——” “嗯——” “我先走了,上面还有事情等我——” 他刚走进电梯,夏忧就突然觉得一阵抑制不住的恶心,急忙紧捂住嘴跑进了卫生间,趴在洗手池边狂呕起来,清扫卫生的大妈看到她这样,忙过来关切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她勉强挤出抹笑,又趴着吐起来。 清洁大妈看不下去:“这个样子,还是去看看吧,我有个朋友刚刚因为胃癌去世,她那个时候就总有呕吐的症状,以为是肠胃感冒,也没当回事,这病就耽误下来了。年纪轻轻的,还是要多关心自己的身体啊。” 她愣了愣,有些悲情的冲大妈笑笑,抬起头来,看着镜子中面色苍白的自己,心想大概只是吃坏了肚子吧。 果真如秦韬所说,艺能训练强度很大,在一天天紧张的集训生活中,日子飞逝而过。还好‘晴空’那边的拍摄已经杀青,正在进行后期处理的工作,不需要再去片场了。 她还是偶尔会有头晕目眩的症状出现,她觉得是身体的过度疲劳造成的,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她全部的眼光都放满在那华美的舞台上,几乎是感到兴奋不已了。虽然紧张,却迫不及待,她仿佛又找回了那种充满生命力的脉搏,随着那一下下亢奋的跃动,她奋斗着、期待着,期待着让全世界人们震惊的日子,期待着那个她梦寐以求的银色舞台。她知道,自己的身上流淌着妈妈那天赋秉承的血液,无论是舞蹈还是演唱,甚至是高难度的动作她都能够一点就通,驾驭的游刃有余。 有几次,凌雪彻看到了她的排练,那一刻她几乎愣住,她在他安宁直视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久违的激赏。那样深沉的意味,别人看不透,她却能一眼识别的出,那是特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毕竟,他们也曾经那样的亲密过,只是奈何造化弄人。因为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她几乎开心的欢欣雀跃,他一直失望的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直到这里,他终于再次为她感到骄傲了,她终于又成了那个让他欣赏的夏忧! 她要努力的、如同以前一样的拼尽全力的超越他,总有一天,她会作为星光熠熠的天后出现在最崇高的领奖台上,在那一刻,她默默的和自己说。 大概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信念,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开始变得不一样。虽然还是存在质疑的声音,然而更多的却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鼓励。因为‘晴空’已经开始播出,她在剧里充满气质感的造型还有精湛自如的演技获得了大众的一致好评。首播的收视率一举创下电视台新高,接下来更是节节攀升,迅速统领了各大娱乐排行榜。而她和林静的充满新鲜感的情侣配搭也刺激了大众的收视,养眼的俊男美女简直让观众们惊为天人。她家原本冷清的信箱突然之间变得热闹非凡,每天热情洋溢的观众寄来的信件无数,有些时候小小的信箱都负荷不住那么多数量的来信,纷纷满溢到外面来。 可是,命运总是见不得太顺遂的人生,终于,她的希望还是被硬生生的折断了——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枷锁,可以自由翱翔的当口。 她绝望的停住脚步,知道自己在记者们这样强势的紧逼之下绝对无路可逃。密密麻麻的一圈报纸伸到了她的周身,她下意识的看去,却在下一秒凉了体温。一股灭顶的绝望压降下来,不过还有两天,不过只是两天而已,两天以后,她就可以站在实现自己梦想的舞台上,然后她便觉得这一辈子算是了无遗憾了。为什么连两天的时间都吝于给她?她知道监狱长会有动作的,只是没想到她的报复会如此的无情和彻底,只因为她执意要在出狱后和她撇清关系。现在,监狱长竟然将曾经拍摄下的不雅照片传遍网络,虽然关键位置做了模糊化处理,但是全部相片里均出现了她正面的影像,而另一方除了可以确定是女人外,完全瞧不出身份。 她开始本能的质疑自己选择的道路,她真的适合这个圈子吗?她起先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赚足够的钱来保护自己。那么现在呢?现在她想些什么?她已经开始萌生出野心了吧?她还能回到原本那个自己吗?她还能适应默默无闻的人生么?她真的已经被这个浮华的世界蛊惑了吧? 她突然难过的好想吐,一直以来因为想要努力的向前飞越而本能压抑的不适在这一刻居然彻底爆发,她难过的直奔路边草丛,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吐特吐起来,一直吐到黄色的苦胆水都翻腾出来。之后她突然承受不住那近在咫尺的逍遥宝殿轰然崩塌的挫败感,就那样瘫软的跌坐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于是媒体报导说她装疯卖傻博取同情,妄图转移大众视线,意欲挽回颓势。她对于世间淡泊的人情早已见怪不怪,只要不是来自在乎之人的伤害,其他的她都可以等闲视之。 刚刚从医院做完胃癌切片检查回到家里,疲惫不堪的身体才触及沙发软垫,家里电话便响了。她瞅了眼来电显示,是秦韬打来的。倦懒的窝在沙发上,想,这个男人是不是又要用什么残酷的办法来折磨她、侮辱她了。 她无精打采的接起,却连声音也懒得发出,只听得对面传来一如既往的暴戾嗓音:“贱人,我实在是不想见到你,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我知道你也不想见我,刚好,我们电话讲明白了省事儿。你不要在那边装聋作哑,我知道是你,怎么?没戏唱了?所以也没兴趣和我说话了?” 她虚弱的闭上眼:“你有什么事?” 他因为她声音出乎意料的虚软而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原本打算说的话:“我以为自己对你没有底限,现在才发现,那不过是空想,我可以接受你不是处女,因为我也不是处男,我可以接受你和别的男人关系亲密,因为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即使你红杏出墙,我也始终能找到安慰自己的理由,或是平衡自己心情的借口,只是这次,我真的没办法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我甚至他妈的想到我就觉得恶心!”他情绪激动的喘着粗气,声音不由得停滞片刻,“所以我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接受你是个——或是仅是发生了女同志的行为。你一定觉得我现在是在这里一厢情愿的自说自话,可是我仍是要告诉你,而且我一定要向你宣布,你自由了,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你大可以去和任何一个男人或是女人**,随你高兴!” 他撂了电话。 她只是难过的颤抖着,额上蓄满汗滴,几乎连伸手去放下听筒的力气都没有,就那样脆弱的蜷缩在沙发上,显得小小的一团,最近愈发虚弱的身体和吃不下东西的胃部让她不由得想到了那个清洁大娘的话,于是还是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报告要两周之后才会寄到家里,她拿不到结果,只好惴惴不安的离开了医院。此刻,她颤抖的抱紧自己,原来人真的有可能要面对死亡的时候,永远也不会那么坦然。那种因绝望而自我选择的死亡,不过是一时冲动的事情,只要留下了足够恐惧的时间,没有人会不害怕死神降临一刻的步步逼近。 雪彻呢?这两天他都没有出现?他去了哪里?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没有。上次三角恋的绯闻曝光出来之后,他消失不见,之后又意料之外的出现在这里,给了她一个铭心的美梦,那么这次呢?他会不会在下一秒出现在公寓的楼道里,她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按耐不住的立即撑起身子虚软的移向大门,战战兢兢的扒在瞭望空上看,没有,空空如也的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心,登时深深的跌落,她无力的顺着门扉滑落下来,心灰意冷的想,秦韬丢下她、嫌弃她,他也是吗?真的没有人可以借给她一个肩膀了么? 想到明天就要来临的首场演出,她忧虑的将脸颊埋进手臂,这个时候她本该是在进行最后的冲刺训练,却因为这样的丑闻被公司禁止了一切公开出行,这样的状态下她能顺利的完成明天的演出么? 她终是疲惫的睡了过去,就蜷缩在沙发上,连个被子也没盖。很早她便被清晨的寒凉冻醒,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头晕脑胀,本能的心生紧张和焦虑,奈何已经确定的活动,只能硬着头皮去。 她来到演出的后台,从屋内的监控录像看出去,不禁慨叹,即使r女郎爆出了那样令人发指的丑闻,却仍消退不了观众们对于remo成员们的热情,super egg前的大型广场上虽然离入场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却早已是人声鼎沸。 可是,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这些兴高采烈的观众恐怕要失望了。因为秦韬没有来,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这两天,他放了所有通告的鸽子。而且,连一向敬业的凌雪彻也消失了。工作人员正在四处找寻早该出现的主角,根本没空顾及已经到场的人。 她望着寂寂寥寥的化妆间,悲戚的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原本是想鼓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迎难而上的,却发现这样充满励志意义的笑容却是怎么看都没有预期的效果,除了苦涩还是苦涩。到头来,她还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想着逃走。她这一辈子,什么事情都是做的半半拉拉,就是从来没有当过逃兵,即使再难再苦,也都撑过来了。现在,那么大的舞台,归她一人所有,还有什么可退缩的?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她为何要放弃?! 她真的没道理放弃——不觉将自己的头颅低垂进纤弱的手臂里,就那样抑制不住的战栗着。 她随着旋转舞台缓缓上升,瑰丽唯美的音乐声响起,荡气回肠的调子几乎让她瞬间便跌入旋律写意出的缱绻传说里。于是很自然唱出歌词,当空灵的嗓音从麦克风中飘散出时,起初充满不屑唏嘘的观众席刹那间停住了议论纷纷,此间场馆内的空气流动都仿佛慢了下来,只剩下瞠目结舌的屏息静气。 很快的,人们脑细胞中蕴藏的理性开始复苏,当他们久等不见他们期待的偶像之时,人们激愤了! 无数喧嚣咆哮声轰炸开来,她的声音开始不可遏止的颤抖。此刻,观众席里的,不再是那些热情洋溢的歌迷,而是一群丧心病狂的洪水猛兽,他们肆无忌惮的咒骂着,用最粗鄙的语言,并无所顾忌的将手中各种不值钱的东西丢向台上,意图轰赶夏忧滚出他们的视线。 她很快放弃了挣扎,如果此刻逃到后台,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出现。确实,是她侮辱了大众的眼,这样的惩罚她该受着。所有的人都那么信任她,给了她这个空前绝后的机会,可是她却让大家失望了。一根根硬实的荧光棒从四面八方坠落到台上,几乎像是一场华美的流星雨,只是那些承载着梦想的流星不再是飞逝于遥远的天幕,而是近得触手可及,甚至砸痛了她的身。 一个啤酒瓶打中了她的头,她晃了晃,眼前出现了火星,没有人看到她额角淌下的血流,她觉得眼前发花,却还是认真的、执著的唱着歌,这是她的舞台,是她人生里最棒、最辉煌的舞台,华美的装潢、奢华的设备、精湛的舞美,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沉溺、让她自豪—— 可是,真的撑不住了,她觉得脚下的旋转舞台愈转愈快,有没有谁可以扶她一下,让她能够继续站在这个波澜壮阔的舞台上唱她自己的歌—— 突然她的身体被人拥住,这突如其来的冲撞清醒了她濒于浑浊的意识。 她听到——她听不到——她突然什么也听不到——刚刚那些令人心惊胆寒的唾骂消失了,垃圾噼里啪啦砸落的声音不见了,偌大的演出场地内此刻竟是刹那间鸦雀无声。拥住她后背的蛮强手臂不断收紧,那紧贴住她的坚实身躯脆弱颤抖,几乎让她都感到这具身体里蕴藏的恐惧和疼痛。 她惊悸的抬眼。 雪——雪彻—— 她的唇艰难的颤抖着,只是颤抖着,眼眸中漾起了复杂莫名的挣扎和局促。 蓦地,她看到他脖颈上嫣红的血液,想当然的以为是自己额上淌下的血流弄脏了他,于是拼命的用力想要挣开,她已经害得他名誉受损,就更加不想自己在这样一个华丽、万众期待的场合玷污了他向来的光洁闪亮。 他却根本不放手,使劲一按,紧紧的在几万人面前拥住了她:“我不会,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他的语声几乎哽咽了,记忆中的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脆弱。泪水就那样不受控制的涌进她的眼眶,好像她一直倔强的睁着眼,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等待这样一个拥抱、这样一个围着回忆打转的起点。仿佛只是这样一个拥抱,所有的阴暗便都消散了,阳光放散出温暖的光焰普照了她的世界,她好像又可以高昂起头看清楚前方的路途,宽阔、平坦、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她却渐渐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脸颊的湿意在不断扩大,还有那浓重的血腥味道——这真的是她的血吗?为什么会流了这么多?一直流不停? 不对,不对,她突然瞪大眼眸不顾一切的拉开同他的距离。 之后,她惊呆了。 不知道是谁失去理智丢上来的水果刀,此刻划过了他的颈项落在她的肩头上,这样的位置,如果是直接冲她刺过来的话,此刻她的眼睛大概已经瞎了。 刀口长且深,看样子是碰破了动脉,此刻血液不断的向外溢着根本止不住。 恰在此时,像是配合她的发现似的,‘当啷’一声,锋利的水果刀自她的肩上掉下,直直的插进木制的舞台上。 这样的一声,因为场内的安静,被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些刚刚被眼前缭乱状况惊得目瞪口呆的观众们,此刻又开始喧腾起来,他们质疑着、愤愤不平着,为什么他们的偶像要替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挡下攻击;有人尖叫着,为他们的星星居然受伤了而失控;有人哭喊着,为了夏忧怎么可以对不起秦韬?在他们看来,他们可怜的sam一定是因为感情受创才拒绝同台;更有人迷惑,为什么他们要不约而同为了这样一个荒唐的女人放弃remo的名誉? 惊恐的声音、质问的声音、担忧的声音、咒骂的声音,排山倒海的波及过来,让她的耳膜都快破裂了—— “夏忧已经和秦韬分手了,他们分手了。” 决断的声音猝然划过混乱的声浪,破空而出,将所有语音瞬间压下。凌雪彻手执麦克,用力扯起她的手递向观众席的方向再次阴沉的重复着:“他们已经分手了,现在,她是自由的。”他的声音沉彻清冷,不容置疑的将这句话塞进场下观众的耳。 看到他血流不止的脖子,她焦急的使力想拽他先去后台处理伤口,他却面不改色的暗中加力硬是不让她离开,随即冲着台下解释道:“看来大家对夏忧小姐存在很严重的误会。请大家先安静下来,给我五分钟的时间解释清楚一切。”他因为伤口的失血脸色白了白,攥住麦克的手紧了下,“相信在座大多数人都知晓了前几天曝光的不雅照片,事实上,这些照片是在当事人被用****的情况下,被迫拍摄下来的。而她因为无处投诉又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曾经在监狱中自杀了12次!口说无凭,请大家看——” 他恁地掳起她的公主袖,大屏幕上迅速的出现了她手臂上疤痕交错的特写,令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喉结微微战栗:“这个施暴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当时所在监狱的监狱长,她是个有着虐待癖的女同性恋!”说着,他将监狱长的照片放置在现场的投影仪上,“大家请注意照片中监狱长的手,放大到特写之后可以看到上面有几颗呈现出完整的 ‘w’形排列的黑痣。大家再请看这张被曝光的视频截图,施暴人手上也有同样的特征,我已经将这个疑点提供给警方,他们根据这条线索立即搜索了她的住所,从她的存储设备里找到了许多内容相似的文档,已经正式逮捕了这名罪犯,相信通过法院的调查和审理真相很快便会公之于众!” 他解释完一切之后,终于松开夏忧的手,此刻,包括夏忧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当下的场景震慑住,一时思绪调转不及。他却再也等不及大众的回应,身子摇摇欲坠的晃了晃,之后在她的奋力呼喊中倒了下去。 第三幕 曾经沧海难为水(8) 因为凌雪彻在演出中发生了意外,所以星娱以此为由发布讯息宣布remo的世界巡演将推迟到三个月之后进行,并将更换新版的门票,公司将为前期售出的全部场次的门票进行免费更换。 凌雪彻的伤势在美容医师的专业诊断下,乐观的被告知只要用专业的美容产品和仪器配合疗养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夏忧那边却没有那么幸运。 她的行为虽然是被大众谅解,但是身体爆料给了公众是事实,没有隐私的艺人,尤其还是这么年轻的女艺人,是个致命的疮疤,处理不当的话,将永世不得翻身。 解除合约的要求纷至沓来。公司不得不停止了她的一切工作,并对外发放她暂时休假充电的消息,不过明眼人都知道真实原因是什么。 这一次,她又再次的变得大红大紫,家喻户晓,只是却没有任何的工作找上门来。就连公司里都有消息传出要更换新的r女郎。 这一切风云巨变只不过发生在首场演出之后的一个星期,要是时间再长些,她的演艺事业又会遭受到怎样的重创—— 恰好在此时,她濒于绝望的事业前景骤然浮现一丝曙光。享誉国际影坛的法国籍华人导演王沭联系到她,想邀请她来出演他新片的女主角。他开门见山便提到了片酬,因为是多次摘取国际电影节桂冠的大导演,自然是出手不凡,那样丰厚的片酬几乎超过了她进入这个圈子以来所赚取的全部酬劳。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他说完接下来的话之后,她起初喜出望外的心情被狠狠的折损下去。原来,之所以会有这么高的酬劳是因为影片的尺度还有题材的过于敏感,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部片子是描述跨越国界的女同志之间的爱情,在找到夏忧之前他也叫助理联系了国内其它实力派女演员,但她们最终都因为顾及影响和自身形象等问题忍痛割爱。夏忧是王沭第一个亲自联系的艺人,他正是看中了夏忧之前在‘晴空’中张弛有度的表演和她身上特有的冷淡气质才相中的她,并且已经在某个热门专访节目中公开谈到将要拍摄的新片内容和想邀请夏忧来演女主角的意愿。 于是,这又将她推向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周围对她的议论和各种各样的传闻更加喧嚣直上,有些之前便对她不断攀升的人气心生妒忌的艺人和经纪公司,更是借机落井下石,和一些唯利是图的周刊杂志联手,发布对她不利的传闻,还根据她的前期历史分析她这次又攀上了王沭,成为了新一季的‘淑女郎’。 即使面对这样灰暗的状况,夏忧看到如此丰厚的片酬仍是难掩心动,现在她租住公寓的保全很不好,才会让无孔不入的记者屡次得逞,他们甚至多次扮作装修工人或是散发社区广告的人员混进楼里造成了她极大困扰。如果有了钱,就可以搬到星娱投资专门为满足艺人需求建造的高档社区内居住,其中配备的高保密设备和更安全专业的物业管理对于是非不断的娱乐圈艺人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可是,如果出演了女同性恋,会不会让大家对她的误会更深或是猜忌更重—— 门铃在此时响了。 夏忧有些意外,最近她的公寓称得上门可罗雀。 拉开门,她僵住,脸上有一闪即逝的狼狈,本想避开他的视线,却无力的被攫住眸光,两个人就那样隔着窄窄的门框彼此静默的对望着,却像是隔着两个世界。长久的寂静之后,还是她先调转了视线,开了口:“有什么事进来说吧。”说着,她放下了伏在门扉上的细弱手臂,默默的转了身。 他终是跨过门框,掩了门,只是隔着老远瞅着她的背影,并不走近:“你是不是打算接王沭的戏?” 她犹豫着刚想转头告诉他答案。 他却突然大步上前,将她的身体硬生生的扳过来冲着他:“你不要接——”眼神里道尽坚持。 她胆怯的沉默,真的没有办法对他说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她很清楚,这件事如果选择不慎将会直接从雪中送炭变为雪上加霜。 见她缄默不语:“你说,究竟怎么样才能改变你的主意?” ‘婚姻,我想要婚姻,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堂堂正正的、一生一世的。’她在心里默默的说,却不敢真的说出来,她不想自取其辱。 “恋爱,和我公开谈恋爱,我就不接王沭的戏。”她突然道,语气中开玩笑的成分很浓,表情亦有些冷漠。不过是赌博的心态,既然是疯言疯语,不如说的大点,这样被拒绝的时候也不会太受伤、太失落。她几乎在等待着那样一句决绝的‘你知道,那不可能’跌入她的耳,然后她会笑着说‘我只是和你开玩笑’。 可是,她眼中的他却只是一直沉默的望着窗外,她神情苦涩的微微晃动了下头颅,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你不必因为我的话而觉得为难,我知道,我从来都很清楚你的想法,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爱情和面包我总要选一样吧?像我这样一个有过案底还曝光出那种丑闻照片的人还有导演来找我演戏,我就该偷笑了,还哪有资格在乎是什么角色?何况又是那么著名的导演,很多人即使挤破了头也得不到他的眷顾,相较之下,你不觉得我很幸运么?” “我们结婚吧。”他突然道,然后转过身,望着她,“结了婚你就不要再演戏了,这个圈子,不适合你。” 她愣住了,耳朵嗡嗡的,整个人像是做梦:“你,你说什么?” 他无奈的凑近她耳孔,特意加大音量:“我说——你嫁给我吧!” 眼泪就那样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滑进了她的嘴角,竟然是甜丝丝的。脑海烟花缭乱,她竟连点头答应都忘记了,只是一直傻傻的又哭又笑。恍惚忆起自己曾经在日记本上写下过的话: ‘我想要的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我要的不过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我们以后都不要分开了’。 我不希望,在每一次你走的时候,都要担心这是不是最后一次看到你的背影。’ 于是她的泪流的更凶,倒像是他欺负了她似的。 他于是只好用手捧住她的脸颊,制止了她的傻里傻气:“夏忧,你说你到底要不要嫁给凌雪彻呢?这是我第三遍和你说这事,再不答应的话,我可是会觉得很受伤、很没有面子哦——” 她突然故意板起了脸,眼眶中犹带着光灿灿的泪滴:“凌雪彻,你其实是不是爱我很久?”她直呼他的姓名不客气的问,想到之前从各种方面听来的种种,包括从喝醉的他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此刻,那些细碎的小板块都清晰的拼凑在一起,形成一条前后连贯、盈盈满满的心路,“而且简直爱死我了对不对?” 他努起嘴,顽劣的摸摸下巴:“嗯,这个问题,我大概和你的答案一样吧。” 她不服气的推开他:“谁要嫁给你,你这个人只会害我哭,嘴巴又坏,心肠还特别硬,我干吗没事自讨苦——” 他伸手一拢,把住她的后背,将她整个扯了过来,之后压下脸庞满满的堵住她吵到他的唇,痴缠半晌,终于放开移至她的耳边轻语:“夏忧,你就同意了吧?——算我求你了不成?” 她终于热泪盈眶的搂住了他的脖颈,紧紧的紧紧的,虽然没说话,泪水却抑制不住的让不断点动的脑袋振颤下来,如同从天堂中坠落的福音。 他只是满足的笑了,也沉溺的拥住她的后腰,下巴就那样安心的搁置在她芬芳柔细的颈窝里。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看了看,却没理睬,任凭它一直响着。 “怎么不接——”她其实看到了电话上的人名。 “嗯——”他模棱两可的搪塞着,显然是不愿意提及电话的事。 “还是接吧,你既然做出了选择,早晚是要面对她的,爱情是自私的,我自问不欠她什么,这次我不会再退让了!” 他看了看她,终于按下了回拨键。 “雪彻,你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可不可以来我这里一趟。” “嗯。”简短的结束了电话,之后望向夏忧,“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你就等着过几天的婚讯发布会吧——” 直到这几个字从他的口中亲自送出,她才意识到一切的一切都终于到了一个终点,也是一个她做梦也想奔至的起点。她突然想到什么,跑回卧室里,取出一个缝制精细的布袋,交到他手中:“这里装着的是支烧到一半的烟火,听说你把曾经生产它的烟火厂买下了,那么你把另一半补齐吧,然后送一个完整的约定给我。” 他的脸色恁地有些尴尬:“这个——你怎么知道?” “是你喝醉了跑来找我的那天醉醺醺的和我炫耀的啊,我当时就想原来这个家伙不光一直在偷偷的收集烟火,竟然还疯狂到这样的地步?” 他的表情在她的洋洋得意下变得更加窘迫了:“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是jacky告诉我的——”她笑意盈盈,同时指了指他手中握住的布袋,“或者你把它当作你烟火收藏的一部分也没问题,算是替我保管了,我想你那的储藏设备一定比我这里先进专业的多。” “果然我还是不碰酒的比较好——”他握拳,有些咬牙切齿,显然对jacky就这样轻易散布了自己的事感到不爽,虽然他知道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端倪,而故意这样做的。 “你可要感谢jacky啊,要是他不告诉我的话,我大概早就对你心灰意冷了,那样,也不会有今天的结果了。” “不会,只要有我在,怎么样都会是今天的结果!”他突然道,脸上雕刻着霸道的认真和不容转寰。 她先是一愣,之后却‘扑哧’一下笑了:“其实我发现你有时候挺孩子气的,一激就暴窜儿。” 他瞪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的奚落,只是兀自打开了手中的布袋,取出里面的东西,渐渐的他的目光变得深浓:“这个——” “嗯,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烟花——”她情不自禁抿紧了唇。 他的指尖有些战栗,望着那系在烟火下方的熟悉的荧光商标,困难的发出声音:“原来,你一直都留着,你是留着这个等着和我换一个完整的誓言吗?”他的眼眸竟然不受控制的湿润了—— 她却只是执执著著的看着他,泪水逐渐的充盈进眼眶。 他突然吸吸鼻子,想要遮去此刻眼眶中那不争气的失态,窘迫间,下意识转移话题:“对了,有件事,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专挑那天送给你烟火的魔咒么?” “为什么?”她心一紧,昔日的场景历历在目。 “因为那天是你的生日。”他突然觉得自己新找的这个救援话题一点也不好,他始终不想和她提起这件事,好像他为了和她炫耀什么似的。 她目瞪口呆,语音结巴:“你——你怎么会知道?”原来,她这辈子真的收到过真正意义上的生日礼物,真的有人记得她的生日,看重她的生日。 他于是彻底的感到羞窘:“你忘了,我叔叔是华林的名誉理事长——所以,我有机会看到学生的档案。” 她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对了,是好像有这么回事,还好,我当时在家属栏中是瞎填的,要是你那时候就知道我的父亲是端木云,怕是会更早离开我吧?” 他突然沉默,之后轻抚上她的鬓角:“上一辈的恩怨我们不要再提,只要我们努力的抓住脚下的幸福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就好了……我当初要是能早点想通的话……”他情不自禁的语音低沉起来,之后更是难过的将她搂进怀里。 她也安抚的触碰他的手臂,静静的倾听他沉掷的心跳。 …… 最后凌雪彻也没有将夏忧给他的烟火拿走,而是留给了她,并承诺会再送给她一支和当初那支一模一样的完整烟火。 凌雪彻来到楚怜心的家门口,按下门铃。 等了半晌,她的声音才从门的另一侧传出来,显得有些局促和紧张:“雪彻,不好意思,我刚好在洗澡,一会我给你开了门,你先不要推开,等我回到浴室你听到关门的声音再进来啊——” “嗯——”他有些意外的在门外愣了愣。 果然一会他面前的门锁打开了,门敞开了一个缝,之后是一路小跑的声音由着脚下的步子传向屋内,接着便是重重的关门声。 他这才推门进屋,看到地下一路狼藉延伸的水渍,无奈的摇摇头。 他在客厅里等着,突然听到焦虑窘迫的叫声:“阿彻,帮我在卧室衣柜里拿一下挂着的黄色睡衣,我忘记带进来了。” 因为是小时候的玩伴,所以她向来和他说话还是比较随便的,尤其是小的时候更是如此,此刻她情急之下提出这样的请求,他倒并不觉得过分,遂来到了她的卧室。打开衣柜,眸光随意一扫,很容易便看到她提及的黄色睡衣,可是,他的手却没有伸向那里,反而直直的挨上挂在一排衣物最右侧的一件不起眼的制服上。战栗着手指拾起制服那有些破旧的袖口,那上面并排缝制的三颗扣子让他瞧得目不转睛,他看到了两颗同他家中保留的一模一样的纽扣。这丝丝寸寸的特征他太过熟悉,每每出现在少年时期的噩梦里,他咬牙轻轻拔开有着分毫不差模样的扣子企图查看清楚它们被遮挡的部分。大概那件被他扯掉纽扣的制服在袖口的地方曾沾上过红色油漆,所以他家中那粒扣子内侧,那些个不容易清洗的地方还留有明显的红色痕迹。此刻,他的思绪波动的厉害,几乎想要就此放弃,却仍是不由自主的手指使力,下一秒,坠入他视线的是同样的嫣红印记——就刺眼的、充满了嘲讽的镶嵌在扣子贴住衣料部分的犄角旮旯里。 他突然像是被人卡住脖子一样呼吸困难,就那样死死的、死死的抓住手中的袖子,因恐惧而催生的力道大的几乎快要把手下的衣料捏碎。刚好楚怜心的叫声再次响起:“阿彻,你找不到吗?快帮我拿衣服来,我快要冻死了——” 他的手猛地一抖,额上附上一层冷汗,几乎站不稳的扶住手边衣柜,勉强平定心绪,一个大弧度的扬手一连取下两件衣服,走向浴室。那僵硬的、抗拒的步伐几乎像是要上到断头台的死刑犯,又好像是每走一步都硬生生的踩死某种希望似的。 他终于停在了浴室门外,想要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却终于还是叩了下去。 楚怜心从门口探出头的一瞬看到他就那样直直的伫立在门外,连忙惊叫着躲到门后:“你,你怎么不把头转过去啊,你这样让我怎么伸手去拿?”他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动也不动,一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迟缓的伸出手,同时将两件衣服递了进去,用一种很奇怪的音调问道:“这件制服是?” 她忙着穿衣,慌乱间也没听清他的问题。 见她不做声,他暴躁的一把推开门,在她的惊声尖叫中一把箍住了她的肩头,同时一手举起了制服:“这件制服是谁的?” 她被他眼中的灼痛烧蚀了神经,整个人颤抖的如风中残烛,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伤痛,痛得眼中都破碎出血丝——哆嗦着开口:“是——是我的,那是我初中的制服——” 他就那样白了唇,像是突然害了大病一般重重的喘着气,脸颊上每一寸肌肉都在剧烈的收缩,他徒劳的、紧紧的握住了拳,手臂上耸起惊心动魄的青筋。 原来,原来当年那个女孩子是她! 猝然间脑壳内炸开了白光,瞬时一片荒芜,什么海枯石烂、天长地久都抓不住,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瑰丽的美好在他眼前挫败成灰粉,然后被暴戾喧嚣的狂风一卷,刹那间荡然无存,徒剩一片虚无、恍然若梦。 他终于认命的一把抱住楚怜心,几乎是整个人栽倒在她身上,他感觉不到自己怀中抱着的是一个近乎**的温热肉体,唯一感到的是胸腔中那疲惫跳动的心脏好痛好痛,痛得几乎让他站不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断的重复着,只是重复着,几乎自私的希冀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之后,他开始唾骂鞭笞自己的灵魂,他的人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却用更加颤抖的声音挣扎着挤出艰涩的声音,“待在我身边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答应你,一定会对你好——一定——”他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哭泣了,咬牙倔强的忍住,他知道,有一种爱情叫做救赎,他是那个要被她救赎的人。 她整个人因他的变化莫测和明显不同于往日的反应而惊异万分,可是,却又喜不自胜的紧紧抓住眼前这梦寐以求的幸福,百感交集的抬手抱住他:“谢谢你,雪彻——” 凌雪彻跌跌撞撞的倒进家门,手中的酒瓶脱了手,滚落到地上,刺鼻的烈酒胡乱散洒了一地。他却对眼前的狼藉视而不见,只是混沌的盯着书房的方向。费力地从地毯上撑起身,却根本站不住,只好扶住墙根,踉踉跄跄的来到书房,凭着本能拉开书桌最下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方盒。 他晕眩的倒在书桌后的皮椅上,哆嗦着手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当年写下的纸条,置于眼前,狰红着眼眸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如果‘她’不出现,我一定会娶她!” 他突然就那样攥住纸条仰天狂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好像发疯了、又似中了邪,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撑不住了,却再大吸口气接着疯笑,笑到脸颊都禁不住抽搐,笑到声音中都有了泣音,笑到眼角都狼狈的落下辛辣的热流。他突然暴戾的大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就连为了明天去见夏忧提前准备好的整支烟火也没能幸免于难,被他巨大的力道波及,颓丧的落于地面。发现了自己的失手连忙急切去捡,却因这样仓促的动作而让放在腿上的盒子翻落下去,蹲下身欲捡起烟火的一刻,看到从盒子里面顺势滚落出的纽扣——他就那样僵硬在那里,如看着洪水猛兽一般的看着那枚仿若承载着最沉重诅咒的纽扣。 他悸动着指尖,缓缓伸出手去—— 左手,他握住那枚纽扣,右手,他拿起那支烟花,颤抖着淌出眼泪。 下一秒,他丢弃了手中的一切东西,狂叫着拾起手边那张保存至今的纸条彻彻底底的撕了个粉碎。在一片苍凉的破败中,像只绝望的困兽般悲痛的趴伏在地上用力的锤击着地面,哭泣的声音从他拼命压下的脸颊处传来,那是痛入骨髓的挣扎声…… 他的眼前因为醉酒又出现了她的影像,她一如既往拿着烟花凄凄惨惨的凝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狠狠的晃了晃脑袋,残忍的逼迫自己不看她、忽略她,他怕是再也不能这样看着她,就是幻想也不行了,那样会把他偿债的决心一寸一寸的生吞活剥、消磨殆尽…… 家里的门铃响了。 夏忧如同雀跃的小鸟,跑过去开门,在爱情的滋润下,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仿若新生。 可是,开门的瞬间看到他的脸色,那原本明媚的脸庞迅速黯淡下去,甚至蜕变成浓浓的不安了。为什么此刻出现在她视野里的神色竟是那么冷,冷的让她四肢都泛起冰凉的滞涩。“雪彻——”她颤颤巍巍有些站不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判若两人。 “你一直在等我么?”忽略她惨白的脸色,他冷嘲的瞥过视线。 “没有——我只是——” “干吗要说谎?明明就是在等我送承诺来给你,为什么硬是要嘴硬呢?”他眼中那抹嘲讽是她所熟悉的,只是不是一切都该风平浪静了么?所有的一切都冰释前嫌了,他们应该向着幸福的彼岸停靠了…… 他仿若完成任务似的将一支完整的烟花递到她面前:“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她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拿,却在刚刚触碰到烟花的一刹,他便那样等不及的松了手,好像是迫不及待的断了两人间最后的交集似的,细长的烟花因此掉落在地上,折成了两截,里面细细碎碎的**就那样四散出来,迸发出一股残酷的硫磺气息。 她连忙下意识蹲下身捡,她知道错的都是她,她不怪他收手太急。 “别白费力气了——”他送出冷讽的声音。 她正仓皇拨弄**的手就那样不敢置信的停住,嘴唇抖动着,眼眸怔愣着,指尖战栗着——突然猛吸了下鼻子,假装真的没听清他说的话,只是专注的、执拗的将四散的**扒到一起—— “你就是让这支烟花变得完好无损,就是再点完这样的一百只烟花,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让她恨他吧,让她恨他恨到连想都不愿想起他吧,忘记这个世上有这么一个伤她至深禽兽不如的男人,一个人骄傲的重新开始吧…… 她耳朵嗡嗡的,他说了什么,她,听不懂,听不清—— 他突然爽朗的笑出了声:“我其实是专程来告诉你,所有的事都是假的,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善良,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端木云,我要他在天上也痛不欲生、肝胆欲碎、咬牙切齿却又无济于事!” 她微微抬头,竟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她怕自己一看到他的表情,就会彻底的绝望。眼泪就那样静止在眼眶中,居然连流出的力气都没有,就像她摇摇欲坠的人生,总是摇摆不定,却又不至于翻船,上上下下的折磨着她的身心,让她晕眩的无力承受。 她只能颤声一字一句的撕裂自己的灵魂:“所以,一切都是假的,你就是在等这一刻,在我彻底跌入你制造的幸福骗局时,给我致命的一击?” “真的致命了吗?”他还是笑,尽情的刺痛她哀伤的眼,凌迟他千疮百孔的心。 她就那样泫然欲泣,僵着声音仍不死心的扬起脸庞:“楚怜心也是端木云的女儿,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进入娱乐圈这么多年,直接拒绝过那么多来自异性的倾慕,他当然知道怎么能让对方死心、灰心甚至是……由爱生恨,恨到深恶痛绝、蔓入骨髓,恨到老死不相往来…… 人生如戏,而他向来都是一个天赋秉承的好演员…… “因为我舍不得伤害她,我从来,都是爱她的。”最后几个字,他盯着她的眼,说的格外缓慢,缓慢到像是一根铁钉一寸一寸的钉入她的脊髓,她就那样瘫痪般软跌下去,双手无力的撑住地面,大口大口喘气,却还是觉得肺部窒息的厉害。她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你想要端木云在上面看着痛苦?哈哈,不会的,他甚至于还会为了你找上的是我而不是他的那个宝贝女儿而大呼幸运呢!你找错人了!你找错人了!”最后几乎是发泄般的声嘶力竭—— 他只是冷眼旁观她的疯狂:“没用的,你装疯也没用,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明天我就会和媒体发布消息,三天之后我会和楚怜心举办订婚仪式。”他一定要快些订婚,断了自己的后路,他甚至都在考虑是不是干脆就这样结婚一了百了,“到时候我会寄请帖给你,至于来还是不来,随便你。”几乎是焦躁的丢下最后的话,便欲离去。 “不要走——”她就那么卑微的跪在地上,搂住他的腰,任由他托着她脆弱的膝盖向前滑动了一小段距离,他僵硬着身体停下,她的手死死的抱住他,怎么也不松开,她将脸颊紧紧的贴住他的后腰,他感到了自己的腰际透过衣料那迅速蔓延的濡湿。 “放手!”他的声音很硬、很冷、很决绝—— 却敌不过她的痴、她的傻、她的执著—— 她只是抱着他,根本不管他的口气有多么残忍、多么嫌恶,她已经顾不得思索什么叫做骄傲,她知道自己这是在死缠烂打,可是,从幸福的顶端跌落的她,根本就来不及捡起自己摔得粉碎的理智,只是凭着本能不想松开好不容易抓住幸福的手,她以为即使醒了,只要坚持着不睁开眼,就可以继续做梦—— 他咬牙,硬生生的掰开了她与他之间的纠缠,然后一脸强硬的用手指着她:“夏忧,你要是再这样死缠烂打,我可要叫保安了!” 她的泪被他阴沉的历喉震碎下来,啪嗒啪嗒的砸落在地板上,绽放出一个一个的小小水花,然后彼此连接成为一片绝望的池沼,倒映出她痛彻心扉的脸庞。 她只是一直跌坐在地上,形槁心灰,甚至他什么时候摔门离开都忘记了。 这时,门铃响了,她忽闪了下眼眸,慌乱的起身去开门,几乎卑微的想着,会不会是他回心转意又回来了?又或是刚刚只不过是他和她玩得一个恶作剧,是在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在意他?有多在意他? 如果真是这样,她一会一定要好好臭骂他一顿,他知不知道,被他这样一吓,她的小命都快没了。 可惜,当她打开门时,门外站着的是快递员。她脸色明显僵了僵,失魂落魄的在递来的单据上签了字。木然的打开信件,是医院寄的胃癌切片检查报告书,微微悸动下眼眸,现在她几乎在期待医生宣判她的死刑了。可是当她读完报告书时,凄冷的笑了,后来又变成疯狂的大笑,笑得都滚出了泪,原来她是怀孕了呵,怪不得她最近一直都没有月事,因为在狱中的长期劳顿,她月事向来不准,最夸张的一次是连续半年都没有,所以她根本没放在心上,根本没有啊——她痛苦的抱紧自己,抽抽噎噎,看时间,推测大概是在山洞里的那次意外,她一向都很小心的避免让自己怀孕,她15岁那年就知道怎么最有效的保护自己,只是,那一次,她因为担心他的病情,而疏忽了…… 可是,老天就这么凑巧的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她太知道没有爸爸的可悲和痛苦,如果将来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是个同她一样一出生就没有爸爸的可怜小孩,会不会长大了也和她一样个性偏激又强势,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她和她的小孩会不会也像她和她的妈妈一样最终变成冷漠如同路人般的关系。 只是,她真的给不了它一个爸爸,他对她弃如敝屣的态度和他眼中的冷绝她即使不愿承认,也必须要承认她其实看得很清楚。面对这样一个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就算现在她带着这个孩子去找他,他也不会承认的吧?他当然可以很容易的找出一万种理由来规避责任。她的不洁,每一次都被他亲眼见证。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个滥交的女人,可是,除了她自己,没有人清楚她每一次的苦衷。 她这些天就那样呆滞的闭门不出,将自己彻底的封锁了,看着地上刚刚从门缝下塞进的刺眼红册,颤抖着手指拾起,锋利的纸页划破了她的指腹,她一吃痛,几乎如同避开最恶毒凶器一样将它甩开老远,就那样看着它恣意的在她面前敞开衣襟,露出里面压印的字迹,刺眼的紧挨在一起不离不弃的姓名: 凌雪彻和楚怜心—— 定于x年x月x日在花辰大酒店宴会厅举办订婚仪式—— 他果然说话算话,真的送来请帖了。 哈哈,她突然开始狂笑起来,只因为,她已经哭累了,所以她只能笑,笑得泪流满面,笑得内心突然涌现了巨大的不甘心,还有汹涌澎湃的愤怒,体内的嗜血因子好像皆因为这样一份泛着同样颜色的请帖而被不可遏止的诱发。她一辈子都这样受制于人,总不能一直这么窝囊下去,任谁都可以对她踩上一脚,或是弃如敝屣。她也要回击一次,踩在他最在意的痛处上面——不过是名誉、声望、洁白无瑕的人生。 她不屑的谑笑开来,和着夕阳落寂的残冷余晖…… 秦韬不断的按着门铃都没有人应,于是尝试着推门,发现居然没锁。他内心一紧,几乎怕开门一瞬看到的是一具血红的一动不动的身躯。铁门在他手下逐渐敞开,他意外的愣住,为了室内密不透风的憋闷和一室昏暗,随即纠结了眉头,怎么这么大的烟味?走进门,放眼打量,屋子里全部窗帘都紧紧拉上,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当他的视线掠及到那蜷缩于客厅一隅的凄凉身影时,持重的呼吸恁地静止了——她就那样孤寂的窝在客厅角落里,枯瘦的手指夹着烟卷,贪婪的、战栗着指尖不很熟练的抽着,寂寞的吞云吐雾,昏沉的光线晕照在她的侧脸上,那被烟雾缭绕的脸庞透出浸满死寂的暗影。 他觉得自己的心被她描绘出的影像狠狠的撞痛了。大剌剌的几步上前,扬手一把拿开她手中的烟,丢在地上狠狠踩灭:“谁让你碰这种垃圾玩意儿的?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现在的你,几乎比我任何一个时候看到的你都还要糟糕、还要堕落!” 她却只是满不在乎的笑笑:“是,我一直都是这么糟糕、这么堕落的,我本身不就是垃圾,还有什么资格厌弃其它垃圾?”她颓废的、眼神空虚的模样让他几乎分不清她是不是知道现在站在她面前和她说话的人是谁。看她作势又要捡起手边烟盒,他立即揪住她的腕:“你看着我说话,你还认得我么?”他几乎有种她害了疯病、痴傻了的错觉,此刻,他急于想要确认,已经顾不及许多面子上的姿态。 听了他的话,她只是微微撩起眼梢,用一种挟着嘲讽的音调浅浅的扬起唇线:“只有你们这样光鲜亮节的人才有资格评判什么是垃圾,你不是说觉得我恶心的要死,再也不要见我么?干吗还来我这狗窝里玷污自己的眼?”冷漠的撇开眼,兀自去拿烟,之后在他直勾勾的视线下肆无忌惮的点烟,叼着烟卷吞吐起来。棉絮般的烟雾萦绕在她眼前,迷蒙的视野让她产生一种脆弱的安全感,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的世界冷不丁出现这样一个擅闯者时,她的骨骼哆嗦的多么疯狂。 她的样子,让他突生莫大的无力感,几乎小心翼翼的对待她了,生怕一个不留心震碎了她:“我看了新闻,凌雪彻发布了要和楚怜心举行订婚仪式的消息,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订婚,我是来看看你怎么样。” 她突然夸张的大笑起来,剧烈颤动的肩膀振掉了烟头上的烟灰,掉在她木然仿佛感觉不到烧蚀痛楚的光裸脚背上:“我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怕我寻死觅活不成?” 第三幕 曾经沧海难为水(9) 他立即蹲下身掸掉了她脚面的烟灰,心疼的抚弄着那下面出现的一小片红痕:“你怎么——”刚想要责备她的不小心,却蓦地看到平躺在沙发和地面缝隙里的红色卡片,此刻卡片露出大半个部分,他皱着眉拾起:“他居然还送来这个?” 瞥了眼他手中的红页,心不可遏止怔痛了下,却仍是撑出无所谓的表情:“当然,我们怎么也算是相识一场,他为何要独独漏下我?”她只是瞅着他,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伤感的情绪,“他之前就告诉过我会送请帖给我,还说去不去随便我,我怎么可能不去呢?那可是我妹妹的订婚仪式,我可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一定会去的。”她仍只是笑,“我还要送他一份大礼,一份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大礼!” 她冷静的近乎于残酷的表情莫名的让他感到不安:“那我陪你一起去。”他当机立断。 她几乎不假思索的回应了他:“不必,你不是跟我撇清关系了吗?怎么?看到我被他给玩儿了,又来捡垃圾了么?” “你——”他气郁的一把箍住她的肩,“简直不可理喻——”之后又气馁的放开了她,任她虚软的倒回地面。她软软的、懒懒的倚进墙根,兀自转身冲向墙面躺着不再看他一眼,只是极度淡漠的说:“你走吧,这次,换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他脸上的肌肉因疼痛而痉挛,终于狠狠握了握拳,走开的时候他的心几乎被复杂的情绪不断不断的塞满了……撑破了……支离破碎了…… 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定下终生大事的日子。 于是,她很早就醒了,整个晚上不断做着各式各样的梦,不同时间段的经历在她的梦境中纵横交织,倒像是又浩浩荡荡的回顾了她跌跌撞撞走到今天的路。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苍白的唇、长长的黑发,活脱脱一个厉鬼。好吧!她就是厉鬼,她要去会会亲手将她投到地狱的死神! 可是,她立即又改变了注意,今天,她是要去祭奠自己满盘皆输的爱情,即使没有人为她的人生负责,至少她自己该做些努力,纵使没有志得意满的金碧辉煌,至少也还有折戟沉沙的悲壮美丽。 她用最精致的笔触一寸寸勾勒自己的脸庞,几乎是锱铢必较的,她要让自己的爱情定格在最美好的瞬间,她知道他一定会配合她的,他从来都是亮眼的存在,尤其是在今天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作为毋庸置疑的绝对主角,更是断无可能行事低调了。 很好,刚好,她也难得的想要张扬一次。 她竟然对着镜子笑了,纵使眼下那红页刺眼依旧,纵使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发散着痛意,可是,心却抑制不住泛滥出一种被疼痛榨取出的兴奋。她描绘眉毛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觉得自己怎样也画不好眉梢,于是烦躁的一次次擦了重新勾勒,直搓弄的细腻的眉头皮肤都被红痕密密实实的覆盖……她选了很艳丽的口红,当苍白悸动的嘴唇浸染了火焰般的颜色后,她觉得自己看上去瞬间犀利了不少。到了发型时,她只是简单盘了个松弛的发髻,稍稍烫卷鬓角碎发,整个人就绽放出说不出的慵懒、倦媚。 至此,总算是结束了浮华的装扮,一大早便起来折腾让她的身体吃不消的疲惫,跌坐到沙发里懒懒的倚靠着,望着不远处卧室床上摊开的衣服,暗自决定挑选那件纯白色的轻纱曳地晚礼服,白色代表着圣洁,她觉得自己在这样的一天该是干干净净的。 迈开脚步往外走时,她不禁捂住了小腹,痛,从早上开始就持续的痛着,此刻,竟开始不断有潮湿温热的液体涌出下身。隐约意识到什么——之后,她漠然的笑笑,坚强的挺直背脊,反正只要再痛这一下子就可以永远解脱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昂然的扬起脸庞,如同昔日那个骄傲的少女一样目标坚定、义无反顾的踏上既定的征程,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奔向起点,而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要走向终结了。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即使再痛、再难过也要坚强的笑,既然骄傲的来到这个世上,就要用同样的态度笑着看回去。 花辰大酒店的宴会厅中,正在上演着一场举世瞩目的订婚仪式。 凌雪彻并没有如同人们预期中的容光焕发、英姿勃勃,相反,今天的他,脸色有些苍白、有些灰败,甚少出现在他脸上的疲惫此刻竟能被媒体镜头轻易捕捉,一向对每一场秀、每一件工作都要求尽善尽美的他这是怎么了?这可是他人生最**肃穆,也最被万众期待的华美乐章,可是,他却怎么看上去有些不在状态?即使是笑,也笑得发僵,还有那些新郎官该有的意气风发?去了哪里?难道说是为了准备这场盛大的世纪婚礼,由于事必躬亲,太过劳累才会造成这样的状况?那倒真是得不偿失了。不过,这场订婚宴的确筹划的极其隐秘,甚至连最有人脉的几家报社都没有嗅探到任何端倪,真的是直到他前两天亲自公开宣布婚讯,一切的筹备工作才在大众面前昭然若揭。 所以,对于这样猝然而至的终身大事,各种各样的猜测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夏忧的第三者插足而让楚怜心以死相逼,也有人说,是奉子订婚,还有人说,是夏忧的死缠烂打让凌雪彻疲于应付才最终出此下策。 总之,娱乐圈林林总总的私密,又怎是一双眼能看得清、一张嘴能说得明呢?不过都是大众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谈资罢了,谁也不会真的将谁的猜测当成准绳,每个人心中自有满足其某方面心思的愉悦调子。 于是,当夏忧的身影此刻意外出现在高高在上的二楼观望台时,包括凌雪彻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都不会想到在这样一个孰胜孰负一目了然的场合她居然还有勇气鸟瞰这场盛大婚宴。 此刻的她白衣胜雪,整个人惨白惨白的,却唯独一抹几乎刺眼的瑰丽的红,浮现在她柔细的唇上,这样对比强烈的色差竟让她产生出某种惊心动魄的美。 突然之间,她笑了,望着下面热情洋溢的人们喜笑颜开,这是她人生的告别宴,想不到居然这么多人来捧场。好,很好,有这么多人可以亲耳听到她的涓涓笑言,知道凌雪彻是怎么样的始乱终弃,看到他是如何惨绝人寰的碾碎一颗对他全然不设防的心。 她的面色凉白,却笑靥如花,抬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目不转睛的凝望着他,那灿亮的眼眸中若有似无的藏匿着一抹脆弱的忧伤、一抹惆怅的怨恨,而她那始终带笑的脸庞上这一刻浸润着的却是诀别的温柔:“凌雪彻,我是来送你礼物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掉,你看,我们的孩子他在哭呢——”伴随着凉爽的温度,头顶上方中央空调吹出的冷风径直播撒在她柔软的洁白长裙上,轻巧的布料就那样恣意的飞扬开来,撩起的裙摆上端的是一片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所有的人刹那间都被这诡异莫名的场景骇得呆住了,来不及设想什么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她从高高的观望台上纵身一跳—— 恍惚间,她的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不——”接着,她感到自己下坠的身子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止息,之后又很快的陨落下来,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她失去了意识。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震住,一个个都像傻了一般只知道伫立在原地,不断怀疑着自己刚刚看到的景象——她跳下的一瞬,秦韬突然出现扯住了她的裙摆,之后纱质布料被硬生生撕破,他奋不顾身的翻身跳下围栏,紧紧搂住她的身体,然后在落地一瞬,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她和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之间。 没有人分得清刚刚那一声沉重的闷响,究竟是他的身体击中地面还是他的后脑碰到地面的音响?大家不知道,甚至于说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简直太残酷、太令人心惊胆寒了。 “这下你永远也忘不了我了。” 空寂一片的宴会厅内,低沉的盘旋过一缕话音,因为很静,因为所有人都恐惧的屏息静气,所以这句从秦韬嘴边溢出的含混不清的话语被所有人都听清了。只有夏忧,只有那个最该听到,也是秦韬最想让听到的人,没有听见。 这时,突然有女宾尖叫起来,还有的人干脆承受不住的晕厥过去,男士们见状急忙四处求救,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可是,四周猝然绽裂开来的缭乱纷扰凌雪彻却全都看不到,他的眼中只有那苍白的身躯和不断弥漫的红河,他哆嗦着嘴唇,踉跄的朝着二人交叠相拥的地方走过去,不断的晃动着头颅,像是要将自己从噩梦的禁锢中叫醒。 可是,他真的醒不了,怎么也醒不了了。看到眼下那迅速扩大的血花,从两人身上、后脑、下身不断的蔓延、盛开、不断的铺张,交汇到一起,亲密的交融,变成一整片红色的海洋,让人分不清那些不断冒出的血流是她的还是他的。她的周身浸满血红,身体却在这样鲜艳的帷幕下愈显苍白,纯白的晚礼服漾开了片片瑰红的烟花,像极了晚间坠落在天边的红霞。 感到有人从身后勾住他的手臂,凌知川的声音响起:“经纪公司的人会帮你澄清孩子的事,现在的状况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为了这个女人,你已经给自己制造了太多麻烦。” 他突然傻了一般的默念着凌知川的话:“孩子——孩子——”,对了,她说了孩子,她说他们的孩子在哭——她怀了他的孩子么?是男孩还是女孩?有多久了? 他看到了那蔓延在她身下的嫣红花海,突然整个脸孔剧烈的抽搐起来,就那样痛苦的抱住头蹲了下去,没有了,再问些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的孩子没有了,被他的笨拙的迂腐的硬生生扼杀了,他摊开手掌战战兢兢的望着,他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现场工作人员已经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正用最快速度赶来。很多人到了此刻才醒过味儿来,突然间意识到夏忧跳下之前的惊世言辞,她怎么会怀上凌雪彻的孩子呢?有些人禁不住在这样凄惨的场合下便小声议论起来,声音还有愈发雄浑之势—— 星娱公司的负责人代表见状急忙站出来说话:“孩子的事,纯粹是子虚乌有,夏忧小姐最近因为爆出的视频导致精神不太稳定,且急于挽回人气,所以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请大家谅解。” 人们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是走投无路下孤注一掷了…… 凌雪彻却在这时就那样蹲在原地愣怔的发出声音:“孩子是我的,她没有说谎——”他木然的说着,整个人像是痴了一样。 感受到四周齐刷刷射过来的质疑视线,楚怜心恁地白了脸,无比尴尬的轻轻拉扯他的衣袖,惊惶的低声劝阻:“阿彻,你疯了吗?她的孩子根本是秦韬的,甚至还有可能是林静的啊——” 语声一出,离得他们近的人群立即一片哗然,这样的言辞更加证实了之前围绕着夏忧和林静的绯闻还有关于她私生活混乱的传闻。 这样的声音虽然不算大,却还是落入了插兜倚靠在一段距离外立柱边的林静的耳,他只是静静的听着,既不矢口否认什么,也不应承下来什么。 凌雪彻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死死掐住楚怜心的脖颈,眸光中射出的是噬人的烈火:“我再说一遍,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她几乎无法呼吸,难过的蹙眉挣扎着:“可是,你明明亲眼所见——” “不,这个孩子就是我的!”他狂暴的斥吼,在工作人员惊恐的想要走上来拉开他时,他却突然松了抓住楚怜心的手,转过身去,望着夏忧静静趴卧的身影眼神突然变得极度温柔,“因为是她的孩子,所以是我的——”他就那样沉郁的启口,声音极轻、极静,像是怕吵醒她似的。 楚怜心被震慑住了,她只能绝望的、无力的消沉下去,连妒忌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知道,自己是彻彻底底的输了,输的血本无归,毫无翻盘的可能—— 凌雪彻颤颤巍巍的朝夏忧的方向走去,弯下腰哆嗦着手指抱起她的身体,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的女人带出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然后,他一语不发的转身,向着宴会厅的大门方向迈开脚步。 人们被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沉彻疼痛所震彻,竟情不自禁的给他让出一条路来,那红灿灿的本应是通向见证人的道路,此刻被他一步步的逆着走回去,手中拥抱着的也变成了另一个女人,令旁人看着有种说不出的心酸难过。他目不斜视的走向宴会厅的雕花正门,他只是走着,一步都不停,就好像只要这样走下去就可以走回刚刚来时的路,让时光也随之倒转一样。 她就在他怀中那样安静的躺着,长长的眼睫毛下干干净净的,竟连泪滴也没有,她竟连为他哭泣也不屑,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吗?让她恨他恨了个彻彻底底。 这时,救护人员推开门抬了担架进来,他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松开了她的手,看着救护人员将她和秦韬依次抬上担架又马不停蹄的离去。 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都不敢去想她是不是还活着…… 凌知川见他此刻根本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样,连忙暗示负责团队立即遣散在场宾客和媒体。相关人员接到指令,马上利用广播称:“因发生不幸意外,凌雪彻先生和楚怜心小姐原定于此举行的订婚仪式被迫取消,凌先生因刚刚的突发事件精神上受到刺激,请各位来宾暂且撤离现场,方便医师能够尽快对凌先生进行心理疏导。” 此话一出,在场宾客也不便久留,纷纷摇头叹气、无限惋惜的离开。 凌雪彻却对耳边的喧哗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突然缩进了自己的世界里,甚至连宾客散尽,大门关闭都不知道。他脑中浮现的只是她惨白凄凉的脸,还有那最终唇边的单薄讽笑。他的心脏剧烈的收缩着,胸膛都跟着起伏不定,他不知道如果她消失了他会怎样—— 他突然转身,就那样突兀的攫住楚怜心的肩,眼睛看着她,焦距却好像落在自己的心:“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可以心甘情愿的偿还自己的罪孽,对你负责任,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我根本敌不过自己心中的卑劣,现在,我情愿拿命赔给你也不愿再看到她痛苦,我情愿下到地狱也不想再松开她的手了,对不起,对不起——”他沉痛的反复说着抱歉,然后就那样义无反顾的转了身,很快的就奔离了众人的视线,他的脚步因为焚心的痛楚而显得艰辛,却是那样的目标坚定,笔直的向前。所有人都明白,从他自这里跨出的第一步开始,就不会再回来了,他终是抛却一切去寻找那个他可以用整个生命去爱的女人了。 只是,为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总是发生在后知后觉,如果上天吝于赐予挽回的机会,那么会不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比较好?至少,不会让世间又多了首令人叹惋的惆怅悲歌——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赢了,达到想要的目的,我看她这次是凶多吉少,就是醒了估计也要丢掉半条命,你不是就想看到她这样悲惨的结局么?怎么看你一点都不高兴?难道是怕在人前露出马脚?”楚怜心趁着大家不注意的工夫,来到林静身边。 林静却只是淡淡的开口,连看她也没看,倒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确实没想到她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终结一切,她不过是想报复他的负心薄幸,可是她太天真了,以为自己能报复他,却不知道,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因为她根本没搞清楚,星娱是谁在当家,凌雪彻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惹上麻烦,他是个被星娱无条件保护的人。” “你这个人到底哪句是真话?你那个时候不是说你不打算再活在仇恨里了吗?” “我没有凌雪彻那么容易释怀,毕竟我没有和她在生命的另一个时间段相遇,留下些什么特别的回忆。她是毁灭我母亲的人的女儿,我怎么也要做些什么来补偿我母亲,这是那一天我在她墓前亲口向她保证的。所以,我一寸寸、小心翼翼的将她推向凌雪彻,让她再一次重拾想要爱情的欲望和信心满满的期待,之后再亲手毁掉这样的信念。” “可是,你真的一点都不会不忍?我看你那次演戏的时候说的那番话不像是在作秀。” “我告诉她的话,都是真心的,我不会像凌雪彻一样逃避,我会面对,可是这样的喜欢还是比不上我心中的仇恨。” 她不打算再和他兜圈子,打算彻底问个明白:“你可以告诉我一切了吧?就算要死,也要让我清楚自己是被什么置于死地的。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一定要我去夏忧家拿那件制服?” “所有让你做的事,原因说起来太复杂,反正都是凌雪彻的母亲曾婉告诉我,然后我设计出的一切。我恨着夏芝芯,而她恨着端木云,自然不会让自己儿子和端木云女儿在一起,所以夏忧就成了我们共同针对的目标,曾婉找上我,我没道理拒绝她的美意。” 楚怜心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牵扯到凌雪彻的母亲,愈发疑惑的皱眉:“那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也是端木云的女儿,而凌雪彻的母亲却不报复我呢?明明端木云在意的只有我一个,她却反而像是始终在帮助我,还寄了那些资料给我——”她仿佛意识到什么试探的望向林静侧脸,“难不成是你其实对我?——所以在她面前替我求情的么——” 他‘扑哧’一声笑了,瞟了她一眼,直看得她心中发毛,身体都控制不住的轻颤起来,仿佛要接受最终审判的犯人:“因为,我告诉她,凌雪彻不爱你,所以让你呆在他的身边,就是对你最好的报复。” 这样不留情面的说辞彻底激怒了楚怜心,她气急败坏的指着他:“林静,我看出来了,你根本是帮夏忧,你是帮她教训我,让我看到自己的悲哀处境吧?你也是个可怜虫,说什么仇恨,说什么母债女偿,全是狗屁,不过是用复仇当幌子,如果不是你,凌雪彻不会这么义无反顾的离开我,如果不是你,他还看不清楚夏忧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他还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他只是微挑眉梢淡然的回了句:“我哪是在帮她?我是在帮我自己!” 黄沙,四处弥漫的黄沙,刺痛了她的眼。仿佛走到了一片孤寂凄凉的沙漠,放眼望去,身体两侧那触手可及的缭乱影像其实都只是海市蜃楼的幻象,像两幅直入苍穹的超大屏幕,不断变换着放映内容。最后,时光静止在15岁生日那个黑暗的夜晚。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就连一丝搅扰人的风声也不存在,只是压抑的静、可怕的静,恁地,她被人捂住了嘴巴,之后是那个闭塞的电话亭,还有那蛮横的力道,衣服撕扯的声音。 冷汗,咸咸的滑进嘴里的全是冷汗,她吓得连泪都流不出。 她只想叫,只想大叫——却发不出声音。 她胡乱的挣扎捶打想要摆脱曾经的命运,却徒劳无功,拼命想要睁开眼看清楚侵犯自己的人的模样,可是,她睁不开眼,她看不到,她连指证罪犯将他投到大狱的机会都没有—— 凌雪彻一直心痛的凝望着她,看着她那紧蹙眉峰、冷汗直冒、胡乱说着含混不清梦话的模样,他恨不得杀掉自己从痛苦的梦魇中将她带出来。他没想到她会突然的挣扎起来,甚至于将安放点滴瓶的架子扯得摇摇晃晃,他连忙起身,焦急的想要将她从梦魇中唤醒。她突然死命的揪扯住他的手臂,泪水仓皇的淋湿了脸颊,颤颤巍巍的哀求:“不要,求你不要,我答应你,我再也不走这条小路,再也不会放了晚自习一个人回家,制服扣子你拿去,我不会管你讨要,只求你放过我,我还是处女,我还想要幸福,你身上的香草气息闻起来很干净不像是坏人,只要你放过我,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原以为早已记不清当时的种种,却其实只是刻意选择遗忘罢了。那一刻的每一幕、每一句话、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次呼吸、每一寸气息,都始终深深刺在她内心的禁区里,从来也不曾遗弃。 最终,她还是认命的安静下去,一如曾经的她一样。她紧闭双眼,什么也看不到,当然也看不到凌雪彻此刻脸上的震惊和死寂。 他就那样松掉她的手,颓然的跌坐在椅子里,看着自己不断抖动的掌心,想要握紧拳,却徒劳的握不紧,冷汗一滴滴从额角狼狈落下,突然尝到一股血腥,竟是不知不觉间咬破了唇。 原来是她,原来那时被伤害的少女是她,她刚刚在梦魇中呐喊的语句皆是那么吻合,一一辍刺中他疼痛的记忆,尤其是那句‘香草气息’更是瞬间撕扯开他记忆的铁锁,是了,一定是她了,除了亲身经历过那样残破的情节,又有谁能知晓这么无关痛痒的细节?那天的他,下午时刚拍摄了一辑香草味道的空气清新剂广告,因为整个下午呆在摄影棚里反复摆弄瓶子喷嘴,身上当然不可避免的沾染上浓重的香草气息。猛然间想到那时的种种,他最开始的每一次触碰都被她明显避开,在接下来接受他之后又一反常态的主动,即使再快乐,也噙着难以言喻的忧伤。原来,她只是在怕啊,怕他的嫌弃、怕他的拒绝、怕他的离开。他始终记得电话亭中那个瘦瘦弱弱的身体在他身下的挣扎、啜泣,也始终记得那些沾染在裤子和身体上的血渍,他知道,他摧毁了一个少女纯洁的人生。老天是要让他赎罪,是想要救赎他么?才在他最痛苦绝望之际将她带到那样闭塞的他身边,就那样意料之外的闯进他的世界、他的心扉,而他却不能让她对他敞开心扉,如果他更努力一些、更温柔一些,如果他能坦诚的面对自己的罪孽,那么横贯在他和她之间种种难以启齿的隔膜便会消散,他们也将会是快乐的、融洽的。可是,他的骄傲让他根本就难以面对那样的耻辱,只能默默发誓自己一定会负责任,可是真的到了该要付出行动的时候,他却连心中原本的坚持都放弃了。 他根本就是个混蛋,是个该被千刀万剐丢入地狱的大混蛋!他迂腐、虚伪、自视甚高、自欺欺人外加胆怯懦弱,他就那样相信了楚怜心,为什么不去查查她的档案看看她是不是那所中学的学生。当时的他,只是想要向自己昔日的誓言有所交代,只是拼命的想要填满至少是填补昔日罪恶在他心上剖出的巨大空洞。那个时候,手里握着的是那样铁铮铮的证据,现在看起来,那会儿的他一定是认为如果再去查些什么、怀疑些什么,只会让他看到自己的卑劣和虚伪。 其实,他根本是卑劣、根本是虚伪! 他于是就此宛如一只负伤的野兽般痛苦的颤声扯起她了无生气的手:“如果知道你会是这样的选择,倒不如枉顾当初的决心,和你一起下到地狱去,都是我的懦弱、我的没勇气害了你,无论是现在的你,还是十五岁的你,我真该死!那样禽兽不如的行径,我简直难以启齿!甚至于在楚怜心那里看到了那件制服,我什么都不问,就那样自以为负责任有担当的抛下了你、伤害了你。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自私,我错了,我只求你醒过来,至少看我一眼,看到我眼中的愧疚,我甚至都没有勇气要你原谅我,更加不会不自量力的再和你提爱情,这样一个连我自己都唾弃鄙夷的自己,要如何能配得上我心中自始至终深爱的你。可是我求你,我仍是要求你,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你身边赎罪,只求你不要把我屏蔽出你的生命——”他的肩头剧烈耸动,脸颊深深埋进她手边的床褥里,潮湿了绵软的料子,想着医生不久之前对她肚子里孩子的最终宣判——“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他的身体竟然控制不住的痉挛了。 当人生扫描到那个可悲的起点,她就被迫清醒过来,老天竟是让她一分钟也不可以跨出那灰败的记忆坟场。于是,听到了他忏悔的一切,却只是闭着眼,咬牙让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流下泪,她不愿让他发现她已经醒来,不愿这样一个时刻面对他。她觉得羞耻,觉得脏!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那件制服,他认出了当时的纽扣。原来,那个黑夜的施暴人,竟然是他,那样白璧无瑕的凌雪彻怎么能和那样一个饥渴难耐的禽兽幻化成一个人?她接受不了,她真的无法面对这个给予她亲身经历的恐惧的他,那是她无法摆脱的梦魇,她不要碰触任何可能让她回忆起那样残酷场面的人或事物。 她就那样突兀的睁开眼眸,看到的是死而复生的雪白世界,心中却是一如既往的绝望,只是直勾勾的望着洁白无瑕的天花板,用很清冷的声音告诉身边男人她的答案:“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他猛地惊愕起身,看着她一片死寂的苍白面容,内心被极度的撞痛,他几乎胆怯了,几乎没有办法面对这个显然已是知晓一切、眼中噙着冷漠疏拒的她:“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怜悯。”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身体在抖,莫名的不安箍住他的周身,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的穷途末路…… 她笑,笑得很冷,说出的话字字如坚冰,钉在他的心头:“可是你永远也没法证明了。” 他就那样被她一脚踏下地狱,彻彻底底的绝望,那样灰头土脸、溃不成军,是啊,他永远也没有方法向她证明他的感情,他为了自己的罪恶、自己的承诺、自己的责任而义无反顾的伤害了她、丢弃了她,现在又推翻自己之前的种种坚持重新想要回到她的身边,此刻,他们彼此心中最大的私密已然揭开,她凭什么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和之前对楚怜心的不一样。 “你走吧,我很累,想一个人静一会。”她很残忍的漠视了他的疼痛,只是淡淡的说,之后厌弃的闭上眼眸。 她凌厉的话语撕破了他的声带,让他成了哑巴,他沉默的认命,这是他该受的,比起他曾经对她的伤害,她这点回击简直是太仁慈了。即使她要一寸寸的剖下他的血肉,他也绝无怨言,即使只能碰到她的薄弱裙边,即使只能抬头卑微的仰视她,他也心甘如贻,只是,不要就这么残酷的掐断两人间最后交集,将他看作一个虚无缥缈的路人…… 夏忧听到他离去的脚步,他的脚步很虚浮、很轻、有些瑟缩和委顿,她依稀记得,曾经有个总是佝偻着背脊的戴眼镜男生也常常用这样的步调走路,那样的脚步,听上去让她觉得心酸,时常会触动她心中的柔软。可是,现在竟然连这样曾经惹她怜惜的脚步都会让她感到莫名恐惧,内心某处地方在残破的抖动,让她轻而易举的联想到那个时候他也是用这样凌乱衰弱的脚步挨近她的身体—— 她很清楚,她的人生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就连曾经的那一点点她珍视如生命般的美好,也被残酷的真相夺走了、碾碎了。 她和他,终是回不到过去那伴随着青春悸痛的年少时光了。 林静来找夏忧时,刚好看到了凌雪彻失魂落魄的背影,他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径直推开了夏忧病房的门。 他走过去,看着了无生气的她,开门见山的说:“夏忧,秦韬死了。” 他明显感到她脆弱的身子一颤,眼眸就那样笔直的注视着她:“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死的吧?是他救了你,用他自己的身体当了你的铠甲,你知道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他说,‘这下你永远也忘不了我了。’” 她一直不过是听着、怔愣的战栗着,只是听到这句时,眼眶突然如同决堤的河坝、泫然泪下,她紧紧的捂住嘴唇,双肩不断的痛苦耸动。 真是疯子,笨蛋! 林静只是看着她,等着她平静下来能听清他接下来的话:“他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是笑着的,他当时一定很疼,径直撞向地面,那一声沉重的闷响,一定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了,可是,他居然还是笑得出来,可见,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爱你。生命濒临破灭一刻,我在他眼中竟看到的是幸福、是满足、是死而无憾的畅快。一个男人,如此珍视你的生命,你忍心不打起精神重新活过来,就这样自暴自弃的让他的牺牲白费,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另一个世界里万念俱灰么?” “我可以下去找他——”她神情萧瑟、木然。 “他快乐的是你这辈子都记得他,你死了,喝了孟婆汤,然后和他变成漠然相对的路人,对他来说何谈报答?”他突然就那样紧紧的攫住她的肩,表情狰狞:“被自己所爱的人冷落、漠视、甚至是无视,这样的痛怎么样?很疼吧?你真的甘心就这么死掉?你不要站在他的头顶上?” 她只是麻木的直视前方,顺着他的话敷衍着:“我该怎么做?” “接下王沭的戏,无论题材是什么。你也看到,你现在被当成媒体的毒瘤,这个社会,大家哪管过程是怎样,是不是逼不得已,即使你也是个受害者,大家只看结果,你脏了、臭了,就是万劫不复了,没有人会听你的解释、看你的眼泪。相同的道理,你红了,没有人会在意你是因什么而红,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现实的让人都不用费心去想些什么道德。” 她却只是沉默的的听着。 无力的松开手,他转身烦闷的叉住腰:“我承认,我自始至终接近你都是为了报复,可是,当我看到你真的跳下来的一刻,我发现自己并不想你消失,放心,我对你的报复已经终止,毕竟我也是喜欢你的,只是不及我的仇恨。” 她凄凉的冷笑,他居然大言不惭的和她说这种话,为什么在她身边的,每一个都是恶魔,都在曾经的某个时候亲手掐住她的后颈,将她按压下盛满水的脸盆,在她几乎气绝时,才终于放开手,然后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苟延残喘的模样。 他此刻转身,目光凌厉:“和我走吧,离开这里到日本发展,给自己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你一定会成为最顶尖的天后,超越所有人的成就!” 她的目光毫无焦距:“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因为你是夏忧!” 她只是不屑的笑了。 他心一紧,猛地上前两步:“我知道,你只是跨不过心中那道坎儿,如果现在和你说这些话的人是凌雪彻,你一定不会质疑他的话吧?只因为是我,是因为你的心在抗拒我,所以连带着我的话和我的鼓励都一起让你想要推开、想要逃避!” 他的话只是让她觉得烦,他根本不明白她的世界,凭什么在这里自说自话?! 她冷淡的拒绝了他:“我想自己走,你不要为了我放弃你的事业,我们都该有各自的人生。” 护士刚好在此刻叫门:“夏忧的家属过来一下,医生有事情交代。” 林静听闻,瞅了她一眼,想着回来之后再说服她,跟着护士走了。 门关上了。 她突然恍惚起来。她的阳光呢?究竟躲到哪里去了?她的世界不会一直是阴天吧?突然被刺眼的光线晃到,不禁眯起了眼,顺着光华投来的方向侧过脸庞,就那样鬼使神差的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光溜溜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步一步的趋近西边斜阳的耀眼流光—— 那是她的太阳,这一刻她才看清,原来只是她太焦躁、太急功近利,原来只要沉静下来,阳光就会出现了…… 她伸出手试图去够那近在咫尺的金乌,明晃晃的金丝温柔的缠绕上她的指尖,摊开手,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不放弃、不灰心,她知道,只要走得再近一点就能捉到阳光了—— 恍然间,听到身后有声音,仿佛在唤着她的名、她的姓,不过,都不重要了,她就要去找寻她的希望之光,在绝望的悸痛中破茧成蝶、振翅高飞了。 当呼啸的风声刺痛耳膜,那些曾经在生命中不离不弃的伤痛,所有带给她惨痛记忆的人,终是渐渐远去,当微凉的风卷过她绢丝般的长发,一切,皆恍如隔世…… 林静回来的时候,只看到病房的窗户大剌剌的敞开着,月白的窗帘随风飘啊飘的,像是在挥舞着离别的挽歌。 第三幕 曾经沧海难为水(10) 曾婉沉不住气的找到林静:“我儿子究竟去哪儿了?还有,夏忧那个女人究竟是死是活?”夏忧和凌雪彻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人间蒸发,跳楼的事大家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那天她是不是真的从病房窗户跳了下去。她确实从病房消失不见了,可是正对她窗户的楼下空场却是整洁一片,完全没有一丝有人堕楼的迹象。 林静轻描淡写的应道:“那天她摔下楼,陷入昏迷中,凌雪彻现在已经带她去法国了。” “他带着那么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去法国?那他在这里的事业怎么办?还有那些年内签下的合约,他都不管了?” 林静的眼中噙满揶揄:“你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你觉得他真的看中那些东西么?那些不过是他给自己的借口。” 她蹙眉:“什么借口?” “用来自欺欺人的借口。” 她不假思索的否定:“阿彻一向努力,这次的事不过是他的一时糊涂,我相信他冷静下来想明白利害冲突,就会马上回到国内的。” “我还真是替凌雪彻感到悲哀,这样的事,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看得明白,你的儿子,凌雪彻,其实一直在做着保护夏忧的事,无论他做什么,考虑的都是她的利益,只是他一直拿星娱和自身利益当挡箭牌说服自己,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有多安全。” 她语声有些僵硬:“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嘴边挂上浅薄的讽笑:“像是remo的r女郎的事,其实他大可不必同意下来,可是星娱的利益又成了他最好的借口,当然,他心里不会觉得那是借口,他已经习惯这种麻痹心灵的方式,久了就连自己的真实想法也摸不清了。可是细想想,星娱一个这么庞大、根基深厚的公司,岂是一个偶像团体就能撼动其地位的?就连当时他给她的那卷带子,也是为了能够让她一举成名而又不必依附在秦韬身边,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形象和名誉。可是他始终不承认,不愿跟自己承认,还笨到用伤害她的行为和言辞来欺骗自己的心。” 她明明听进去了他说的话,却刻意回避的哼笑:“看来,你的监控设备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混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做到稳操胜券?” “林静,我一直都看不懂你,你这个人,到底是在帮谁?你原本不是想让夏忧万劫不复?可是现在你又俨然成了正义使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敛眼,唇畔挂上轻蔑和冷酷:“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敌友不分,你的目的是毁掉夏忧,恨不得她死掉,而我的目的是和自己有个交代、和我妈妈有个交代,我并不想她消失,相反我还想要她永远留在我身边,你说我怎么会真的和你同仇敌忾呢?你尚且没有看清楚我的目的,就迫不及待的为了拉拢我而亮了底牌,就算我有心,也不会找你这种蠢人合作,我还不想被人拖住后腿自找麻烦,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告诉了我那么多重要的情报,让我得以设计一切,你该感谢我,至少没有浪费你的一番美意。”之后,他在她的瞠目结舌中接着说道,“其实,你这个人也不是全然的自私,你也是爱着自己的儿子,只不过这样的爱要退居到你对自己的爱之后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报复欲望,毁掉夏忧连带着毁掉你的儿子;一条就是适可而止,放过夏忧,同时看看能做些什么帮助他们的事,如果你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儿子一蹶不振的话。” 他最终加上一句:“总之一句话,夏忧就是凌雪彻的命,该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巴黎某街区。 凌雪彻在公寓里静静端详着手中的日记。 他的手轻抚着纸面上片片的皱痕,心不由的扯痛,指尖抚触在那些化开的字迹上,她是一边偷偷的掉泪一边记录下这些生命中的光芒吗? 当她遭受着那样凄冷的牢狱之灾时他又在享受着怎样光辉灿烂的人生—— 他叹了口气,在日记本上匆匆写下了什么。 法国巴黎。 圣玛丽教会疗养院。 上午十点左右。 一个衣着讲究、神色凌厉的女人按响了疗养院的门铃,女人妆容细腻的脸庞上明显透着忧虑,按铃的姿态也显得有些焦躁。 修女出来应门,见是熟悉面孔立即为她开了门。曾婉走过来往多次的道路,很轻易的找到了夏忧的病房。 她推门进去,坐到病床旁,看着床上那紧闭双眼的脸庞,她喟然叹息: “我是凌雪彻的母亲,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医生和我说你其实已经苏醒,只是厌倦的不想睁开眼睛。所以,我就当你不过是装睡。 我希望我下面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听清楚,因为如果不是为了阿彻,我是打算让这个秘密烂在肚里的。 夏忧,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们父女俩手里,到了最后还是要低下头来求你。有些事,我必须要和你解释清楚,我不想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让你误会阿彻。这些天,我悄悄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一天天像倒数幸福般照顾你,还有脸上那如履薄冰的幸福,我就知道,如果你真的离开他,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我很凑巧听到阿彻在你昏睡时的忏悔,才明白你对他的真正心结是什么,你知道了他是当年侵犯你的人,所以无法接受那样一个他。其实,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为了报复端木云做的。当年我没能抵得住他的蛊惑,为他出卖了我的丈夫,抛家弃子,可是,最终得到一切的他就那样头也不回的走掉了。我恨、我不甘心,心里仍是忘不了他,于是决定孤注一掷,我打电话给他,威胁说如果不回我身边,就找人毁了他女儿端木忧。可他听后只是很平静的纠正了我:她不叫端木忧,她叫夏忧。他还说:她那么不把我放在眼里,还自作主张改了我的姓,是该找人搓搓她的锐气,要不该更不知天高地厚了,阿婉,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都不用亲自出马——” 我当时就在巷子口看着,看我雇的人将从地下舞厅抓来的dancer带进巷子。当我看到那少年的面孔时,惊呆了,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那高贵、不谙世事的儿子竟会为了生计到那种地下舞厅去表演。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丢到寂静小路上,他的身体因药物作用不断的痛苦抽搐,他们喂他服下的是我托人从泰国带回的特级**,是一种可以让人瞬间疯狂的烈性药物。 那一刻,我几乎忍不下心,但一想到端木云对我的所作所为,理智立即被仇恨吞没,于是我就那样冷酷的看着一幕惨剧发生了。 之后,你逃走。我眼瞅着阿彻痛苦的蜷缩在阴湿的电线杆角落,旁边就是臭气熏天的下水沟,我简直觉得难以置信,这样一个连碰了别人书本都要洗手的孩子怎么可能忍受那样的污秽?可是,他就始终那样木然的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手中纽扣,竟似完全失去了感觉。渐渐的他将头埋进膝盖,我知道他哭了,那个时候我的心真的好难过,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告诉他实情,他原本就恨我抛弃了他,如此一来,我就真的会永远失去他了。后来,他开始不断的拿头撞墙、用手捶墙,直到手和额头变得血肉模糊他都不肯停下来…… 最终,我走掉了,如果再呆在那里一秒,我怕我会挨不住的出去制止他的自残行为。 正因此如此,我知道那枚纽扣对阿彻的意义,那是他心头的一块毒疮,压抑着他一辈子的债。我主动找上林静,同他联手,并将部分过往告诉他,他于是让楚怜心从你那里拿走了制服,然后设计让阿彻发现了它。那时,我还不知道楚怜心也是端木云的女儿,所以将你的前科资料先后寄给她,我相信,她为了保住自己,一定会将这些材料公布出来。你都听明白了吧?当年你所遭受的痛苦,全是由我一手造成的,阿彻他也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这么些年一直被蒙在鼓里,认为是自己毁掉的一切。 你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了吗?因为医生告诉他,你这几天就会苏醒了,他为了不碍你的眼,所以走掉了。那一刻,我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儿子,原来他是这么深情的一个人,只是,他不会表达、不爱表达,也许在他心里,对自己认定的爱情始终有着完美的期待,或许太多的语言,对他的爱情观来说,是种亵渎。 我这里有本从他那里拿来的东西,为了让你再次接受他,我也顾不得许多,我这大概算是盗窃了吧?一个母亲竟然需要用这样的办法来取得儿子的东西,想想我还真的是很失败,看在我舍了老脸的份上,你看看吧。还有,这张卡片上有阿彻在巴黎的住址,我把它搁在你枕边,希望它不要变成一张废纸。” 她终于承认,不过是他们将重重罪行臆想在她身上,其实,这样一个凌弱的女子,哪会做些了不得的坏事?她又何必继续沉沦下去,将自己的儿子一并扯下地狱呢? 关门的声音响过很久。 她才将眼眸睁开,早已蓄满泪水的眸瞳在开启的一瞬,两行清泪自眼角淌下,睁着大大的无神眼眸,她凄冷的笑了:原来,楚怜心当时并不是真心的想要同她和解,而是为了那样卑劣的目的,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毁灭她而出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理应对谁好,所以碰到一个愿意无条件对你好的人,除了因为他爱你,便再没有其它解释的理由了。 她的手触碰到曾婉留下的东西,拿到眼前,心脏猛地一阵缭乱,这是她的——她的日记本,刚刚曾婉说她是从他那里拿来的,这个怎么会到了他的手里? 她翻开书页,心跳很快。这些熟悉的内容,几乎灼痛她的眼,只是,这些多出来的圈圈点点还有那些浮动在原本内容之外的笔迹又是什么? 她抑制不住好奇的研读起来: “她抓住我手的一瞬,我好像看到了天使。” “当听到她说,她在乎的是我的成绩比她好时,我有些失落,可是我没让她知道。” “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谈起过自己的心事和家庭,可是那天我居然很丢脸的在她面前哭了,好像面对她,我有种莫名的信任和安全。” “当我看到秦韬竟然强吻了她时,简直怒火中烧,对于喜欢的女生,我自然希望自己是第一个亲吻她的人,于是,我没控制住自己,打了他,在我拉着她往教室外走时,树后一闪即逝的亮光,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那天在后花园里,我不过是佯装潇洒的离开,其实,我更希望她能在身后叫住我。” “我的内心因为她的一句‘我会袖手旁观’而疼痛,条件反射的对她说出绝情的话,如果我当时知道她也是如此不舍,我不会对她说出那么冷酷的话。其实,那时,我想告诉她的是,只要她开口让我留下,我就不走。那一天,到了最后,我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赶走了她,我怕她再呆下去一秒,我会忍不住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在狠命关上门后,心中却是排山倒海的追悔莫及,当我旋开门锁追出去时,走廊里已是空荡荡了。那一刻,我伫立在空阔的楼道里,消沉的下了判断,她刚刚所说的全部是她的真心话,她对我,并无依恋。直到在这里终于明白了她当时的心情。我还有机会和她澄清往昔的种种么?我只能慨叹我和她在感情的道路上因为误会而错过了太多美好。” “我递给她烟花的一瞬,很想对她说生日快乐,可是,最后我也没说出口,我怕让她觉得我是想要炫耀什么……” “在她主动的那个夜晚,其实我更在意的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在乎自己身体的缺失,其实,我并不在乎,我想我的行动也已经告诉了她我的答案,因为比起她来,我才是肮脏的那个。只是,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有些事是需要说出来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过是个童话……” 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了,此刻,她的心间已是极度的震撼,这些笔迹和她遥远的记忆重叠,微微凌乱的刚毅字体,确实是他写下的没错。 不知不觉间拿起了枕边的卡片,望着上面的法文,眼缘微弱的悸动,然后她很快的起身、下了床…… 眼前是全然陌生的街道,她于匆忙中大概是迷了路,走在一条宽大的步行街上,茫然的向四处看,这时,有人在路中央点燃了烟火,调皮的小孩子在点亮了引线之后叽叽喳喳的跑开了,这样喧闹嬉笑的场景令她情不自禁停住了步子,看着小孩子脸上那兴奋无邪的笑颜,内心莫名被触动了柔软的母性,如果那个时候,她的孩子留住的话,也会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吧? 绚烂的火光绽放开来,铺满了视野,窜到人群上方再落雨般散下,星火弥漫、恍如梦境,她就那样呆呆的望着眼前连绵成一片的璀璨幕帘,一时间目不转睛,她还是会在任何一个烟花盛开的地方联想起那人生最美好的画面,还有那些记忆中零零星星的温暖片段。 ‘他懊恼的挠了挠头:“对不起,没法像个普通人一样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和你约会。” 望着记忆中最初闯入她封闭世界的脸庞,她真心的笑道:“这个样子的你很好啊,那样子的你反而让我觉得陌生。”’ 眼前仿佛配合着她的思绪泛滥起幻象,栩栩如生的,让她不禁看得痴了。隔着接踵落下的火花缝隙,他的脸庞断断续续的显现着,纯洁的光芒缭乱的映亮了他的脸庞,同那个时候一样乔装改扮的少年出现在被烟花分隔的另一半世界,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仿佛又一次向她诉说着那个花火誓言。 凌雪彻就那样站着,惊喜又眷恋的望着她,看到她好生生的站在这片地面上,他漾出释怀的笑容。此刻的她,仿如懵懂的孩童般微微扬起脸庞,安静的瞅着四散的流光,随着花火的下坠,她的视线跟着下移,渐渐的,投注到他的方向,她的眸光迷惘的撩拨过来,立时催动了他的心弦,他的脸色复杂惆怅,终于,用力掐断心间缠绕的不舍,规避开她的视线。 此情此景简直太过真实,就在她禁不住烟花的诱惑而不知不觉间停住脚步时,她的视野中居然出现了他的影像。由不得她不质疑…… 可是,当那个记忆中的身影开始活动,转过了身体,她突然清醒过来,义无反顾的向着烟花分隔的另一半世界跑去——气喘吁吁的停住脚步,酌视着前方步履急促的男人: “不要再让我看着你的背影了!”她鼓起全身勇气用力呐喊,明显的感觉到,在她话语出口一瞬,他的背脊突兀的僵直,甚至于到了后来开始隐隐颤抖起来。 他就那样不敢置信的转过身来,悸痛的眼眸透过微薄的镜片凝视着她,目光中噙着的痛楚让她几乎无力承受,猝然间感到有些晕眩、有些站不稳。眼睁睁的看着他朝她走来,此时此刻,他脚下的步子是急切的、小心翼翼的、几乎带着惶恐的,仿佛生怕一个用力就踩碎了一个太过美好的梦。 淘气的小孩们又点燃了新的烟火,这次的火花比起之前的更加华丽,只是,她却无法看到了,因为在烟火腾起的刹那,她便被他战栗的拥进怀里,他仿若想要确认什么似的铮铮收紧手臂,埋进她颈间的脸颊因为这梦境般的天地转寰而激动的抽搐,他不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回心转意,不管原因是什么,只要她愿意回来,对他来说就足够了,就好像他破碎的世界突然间便完整了。 “不要再离开我了……如果再有一次的话,我大概真的会死掉……”他的声音颤抖,里面甚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抽噎。 泪水就那样不受控制的从她的眼眶中疯狂下坠,她震颤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咽咽不断在他的怀中点着头,抬起手臂回抱住他。 此刻,刚刚飞舞迸射出的花火从湛蓝的天际落下,洋洋洒洒的围拢住紧密相拥的两人,在缤纷绚丽的花幕下,他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深情的酌视她被火花映得光彩夺目的脸庞,挟着最疼惜的温柔,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她下意识的阖起眼睑,享受着如春风般的浓浓缱绻,他轻柔的一路向下,缠缠绵绵的吻细细碎碎的落在她的眉心、眼睑、鼻梁,之后绵软的缠绕住她的唇,并逐渐的加深、加深—— 烟火不断的缭绕着,璀璨的幕布愈发华丽斑斓,仿佛在彰显着它怀抱中那冰消雪融后的无限春意…… 一对历经磨难的有情人终于被命运的红线紧紧牵连在一起,这样失而复得的感情,弥足珍贵,这样海枯石烂的深情,至死不渝。 她的身体尚且虚弱,他一把背起她,在异国街头他们可以这样无所顾忌的享受彼此的温暖。 搂住他的颈子,感受着他充满安全感的宽阔背脊,不由得联想起那一次他背着她的步履艰辛,那个时候,她多么想他可以就那样背着她走一辈子。他恰在此时轻轻叹息:“你知道吗?那次你失足坠崖,背着你的时候,我想如果能这样背你走一辈子就好了……” 她红了眼眶,只能无助的将脸颊搁在他的肩头,记得那时他斥责开了她,所以此刻她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记得当时你也像这样靠在了我肩上,其实我很想就那样让时间定格,可是我的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说太多话,我要用最快的办法让你抬起头来,我怕你就那样睡在了我的身上……” 她哆嗦的搂紧了他,原来他的冷淡不过是种保护色,哪有人是真的天性凉薄?他们不过是受了伤,不过是害怕再次受伤。看着他走的道路,她有些尴尬的嗫嚅:“我想……回医院……的路,好像……错了——” 他将她向上抬了抬:“我们不回医院——” 她愣住。 “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留你一个人在医院我不放心。我怕一切的平静和幸福只是我的错觉。” 察觉到他声音中夹带的恐惧,她知道他是怕她会再次轻生。 想到当时躺在他怀里气息奄奄的她,他的心仿佛再次跌回那种焚心的恐惧中。也许是老天仍想给他机会,那个时候的他虽然离开了病房却没有真的离去,而是站在她楼下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她的窗户。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他的视野中坠落,如秋风中的残叶,他本能的伸手去接,虽然心里明白,这样的结果可能是两败俱伤,可是,他仍旧情愿和她一起毁灭…… 还好,她恰好落在他怀里,巨大冲力让他本能的蹲了下去,而她,则是在他怀中陷入了深度昏迷…… 之后的日子,看着她每一天都重复着的睡颜,他告诉自己,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要告诉她他的想法,全部的想法。 由于王沭一直没有放弃等待,夏忧感动于他的执著,同意了他的邀请,她已经做好一切为艺术牺牲的准备。这次,凌雪彻没有再抽手进来,他想通了,只要是她想做的,他都无条件支持和信赖。 由于是第一次拍电影,而且演对手戏的还是一名蓝眼白肤的法国女演员,夏忧有些难以进入状况。比起电视剧,电影对面部表情的要求更高、更精确,因为在大荧幕上一点点小小的缺陷都会被无限放大到观众眼前,这些都无端给她心理造成了很大压力。而且演戏时的对白全是用法文进行,尽管曾经作为优等生的夏忧法语不错,但毕竟不是她的母语,特别是在压力大的情况下,讲错台词的状况更是频发,现场ng不断。 这样的状态让她无比苦闷,可是又不愿将这样的情绪带回家里,让凌雪彻担心。 一天,因为她的失误,令剧组延误了一场十分重要的外景,导致一天便损失掉巨额经费,收工后,她情绪实在低落,自知难以回到家里强颜欢笑,只好漫无目的一个人在街头闲晃,消化悲伤。 一个有些佝偻的背影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她内心陡的一晃,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定睛看了下,从男人身侧店铺玻璃里看到了他的侧脸,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急忙几步追了上去。 她拍了他的背一下:“你干吗今天做这副打扮?” 眼前的凌雪彻一丝不差的复制出当年‘凌胥’的模样。 “我问你,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她闷闷的笑了,这样的他让她觉得特别亲切,以前的他虽然也会带上大眼镜乔装打扮,但像这样全然做了凌胥的邋遢装扮还是头一遭,尤其是那黏腻腻、全部趴伏在前额的头发,更是惹得她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 “还行,我看着挺顺眼。”她实话实说。 他仿佛极度吃惊的模样:“我当初就是想要往最难看的模样打扮,我设计出造型后,周围人都觉得简直无法忍受。可你居然说不难看?” “我干吗要骗你?” “我那时这副模样,你为什么还喜欢我?” 她无奈的瞪了他一眼:“白痴,你现在还问这些干吗?因为我喜欢的是你啊,哪管你是什么样子。” 他摸摸下巴,假装思考了下:“所以说,如果你真喜欢上一个人,是可以忽略外表了?哪怕我现在变成一块石头,只要我还能走、能和你说话,你也会爱上我喽?” 她笑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实际上是孙悟空转世?” 他不理她的打岔:“嗯,那么我要是个女人呢?或者我是个外国女人呢?” 她突然间愣住,眼眸中先是迷惑之后渐渐的浮现出某些光芒。 “你完全可以抛开一个人的外表,只要想着‘我喜欢的是这个人,无论他的样子是‘凌胥’还是‘凌雪彻’,对我来说都没有分别。’就好了。”凌雪彻边说边疼惜的摸摸她的头。 遽然间,她脑海中蒙蒙亮的场景彻底敞亮了。此刻,她猛地想到什么:“你居然偷偷跟踪我?” “我没有跟踪你,明明我走在前面,是你叫住我的……”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这么说,你有偷看我拍戏了?”她一脸羞赧的跺脚,“那我这些日子的糗样子不是都被你看到了?” “我那是低调的探班,不是偷看好不好?”他瞥了她一眼,之后亲密的搂住她的肩膀。 她气郁的想要推开他:“你既然知道一切,还在家里陪我演戏?” “当是给你个机会锻炼演技了——”他大言不惭。 “凌雪彻,你这个坏蛋!”她羞臊的猛捶他。 他让她发泄了会,才捉住她的手:“我这不是也演不下去了么?” “你是看我演不下去了,知道游戏没得玩了,这才出来点醒我吧?” “反正你醒了就好,我怕太早和你说这样的事,你自尊心上受不了,觉得我倚老卖老。” 她笑:“还倚老卖老呢,你不是才比我大几个月?” “嗯,我是按照入行资历算……” “好,凌前辈,我会用最短的时间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后来者居上。” “嗯,能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乐见其成。”此刻,看到她眼中神采飞扬的光芒,他觉得,昔日那个她又回来了。情不自禁一抬手,将她拦腰抱起,一圈圈的转起来,她毫无心理准备,登时发出惊叫,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气喘吁吁的红透了脸庞,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亦禁不住漾开幸福的笑靥…… 从远处看过来,佝偻委顿的瘦高男子抱着华丽低调的东方美女在异国街头旁若无人的打转,那样的情景虽然称不上养眼,却着实有趣的很,惹得过往路人都情不自禁的笑开了颜。 “凌雪彻,你快放我下来啦,很多人在看……” “我不要放,我这辈子都不要放。”他恣意的扬起眉梢,抱着她在巴黎的大道上昂首阔步,一往无前。 让剧组全体人都没想到的状况发生了,夏忧突然就克服了心中的障碍,变得驾轻就熟起来,以致后面的拍摄进行的非常顺利,她与生俱来的悟性也在导演经验丰富的指导下愈发彰显出来,就连王沭在拍摄工作结束后都对她的表现惊赞连连。 她出演的新片一经上映便造成了巨大轰动,她因为尺度空前大胆的表演和细腻动情的诠释而一举夺取了诸多奖项。 站在一个个颁奖礼领奖台上,她手捧奖杯,淡然的鞠躬,她没有像其他女星一样为了这些个殊荣而猛掉眼泪,她觉得对于这部电影,自己并没有投入多少精力,只是凭借心中对于爱的本能去演绎,所以即使夺得了奖项,她的心情也并非那种辛勤劳作之后收获成果的百感交集。她只是淡淡的笑着,眼眸中聚焦的始终是台下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俊朗男子—— 虽然夏忧出演的电影最终因为题材原因没有在国内公映,但由于互联网的普及,还是有许多人看到了她的精湛演出,由此引发了国内新一轮的全民热议,一时间整个社会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这样一夜狂飙至极致的人气,令许多女星都想纷纷效仿她的破釜沉舟之举,出演一些题材敏感的剧本,像是蝴蝶效应一般,她的一次走投无路的选择竟会给国内演艺圈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刻意追求边缘敏感的风潮。 最终,为了遏制这种愈发扩大的低俗之风,国内文化管理部门对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夏忧进行了为期五年的处罚,国内主流媒体一律禁止播报与夏忧相关的任何新闻,以防止有居心不良人士再次借机制造有伤风化、影响青少年思想发展的言论。同时处罚期之内,也不允许夏忧以任何形式参与国内的各项文化娱乐活动。 楚怜心找林静找到快要发疯,终于在一处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地方见到了他。 她推开门径直走到他面前,全然不顾及四周环境,开门见山的问:“凌雪彻这段时间和夏忧在一起吧?他们住在法国哪?我要把他带回来,他就这样消失无踪,公司那边都炸开了锅,再这样下去,星娱非得被那些疯狂的粉丝们掀翻了不可。” 他瞅着她义正严辞的脸庞,微微笑下:“终于被你逮到可以去滋扰他的冠冕堂皇的借口了?” “我滋扰他?我这是为了他好,为了他家好!” “都到了这个份上,他家的事好像已经轮不到你跟着掺和了吧?” 她憋着一口气:“反正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都会无怨无悔的帮助他,我是个念旧情的人,即使是为了朋友,我也心甘情愿的两肋插刀。” 他讽笑开来:“别说得那么正义,其实你不过是为了自己,要不你为什么之前不说,却在夏忧被颁布禁足令后突然找来这里?” 她脸色一白:“这不过是个巧合,我之前是因为找不到你,谁会想到你竟呆在这么一个地方?”她蹙眉环视着四周苍白的清冷环境,“你呆在这里干吗?一个人躲起来舔砥伤口么?太可笑了吧你?她又看不到。你做那么多事,难道就是为了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别人在离你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双宿双栖?” “我想的事,不够时间做了。”他淡淡的启口。 “你什么意思?” “你也看到了,呆在这样的地方,还能有什么意思。”他看着她惊愕的脸孔笑笑,“楚怜心,没用的,你不要再做无望的挣扎了,我知道你现在处境很惨,被凌雪彻在订婚宴上当场甩掉,因为少了同他的牵扯加上之前曝光的丑闻,人气已经跌落到极点,代言的厂商纷纷解约,即使有工作找上门来,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通告活动。”无视她愈发灰败的脸色,他不留情面的接连披露,“这样的时候,如果不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你觉得自己大概就完了吧?你大概又把砝码压在夏忧的菩萨心肠上了吧?又想利用她的心软,告知她这边的情形,然后让她劝凌雪彻回来么?可是,你知道吗?曾婉已经将你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夏忧,现在他们两个人在巴黎生活在一起,你认为夏忧到了现在还会顾忌同你的姐妹情谊,替你在凌雪彻面前留面子么?你不要太强人所难,她不是圣人!还有,你认为凌雪彻即使真的回来,你就有机会么?他从来都把你当成妹妹,你不是不知道,却总是心存幻想,总认为自己能改变结局,其实,你什么也改变不了,而且到头来你在他心中连妹妹也做不成,知晓一切的他看你,不过如同看待一个最厌恶的仇人。” 楚怜心汗如雨下,惶恐的握紧双拳,仍是不愿回头:“想让我彻底死心,就让我真的面对一次,你要是不想让夏忧看到你这副潦倒的模样,就快点把他们住处的地址告诉我,要不我就把你这副样子发到网络上。”她说着竟然真的掏出手机对准林静。 林静无奈的叹口气,抽出一旁的便签纸潦草的写下一行地址,递了过去:“希望你还有回来的力气。” 她一把扯过便签纸:“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死掉。”她撂下残酷的诅咒悻然离去。 “我打算留在法国发展——”夏忧看着电视上对她的禁足处罚令,没敢看凌雪彻,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告诉他她的决定。 他还来不及表态,这时门铃响了。 他开门,很意外见到楚怜心。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楚怜心眼眶红红的,凄楚的压低脸庞:“我向别人问来的,我真的不是有意来打搅你的清静——”她一副为难的表情吞吞吐吐,仿佛鼓足勇气正欲开口—— 他止住她,闪出身来半掩上门扉,他不想让夏忧听到他意欲隐瞒她的事:“我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他在她没说出口之前就给了答案。 她的表情瞬间垮掉,僵声问道:“你这个暂时是指多久?” “也许是一年、也许更久,或是永远都不回去了。” “这怎么行。”她语气猝然变得激烈,同时心中暗忖,看样子凌雪彻对她并没有过多的排斥,他大概是因为订婚宴上的事对她心存愧疚,所以才会即使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仍是无法对她用狠。他当下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有很大的机会,几乎乐观的认为,只要搞定了夏忧,让她知道雪彻离开的后果,她便胜券在握了。 她猜测夏忧就在屋内,于是故意加大音量假装激动的质问:“雪彻,你为什么要不吭一声的离开?你很清楚你的不告而别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吧?现在星娱那边——” “那边怎样?”门突然开了,夏忧走出来,沉静的问道,她从一开始就听出了楚怜心的声音,只是联想到她昔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便觉得没有再见面的必要,可是,听到她所说的事,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打开了门,她知道,有些事早晚得要面对、或是割舍。 楚怜心见她居然出现,马上抓住机会:“星娱大楼天天被粉丝们围堵的水泄不通,他们每天都集齐在楼前高声抗议,粉丝们已经和安保人员发生了三次暴力冲突。jacky的家已经被人破门而入毁坏数次,他现在不得不带着老婆和孩子暂住在公司。还有——” “够了!”凌雪彻制止了她,不经意间握紧了拳,转身走进屋里,原来jacky的家竟然被……他每次在电话里都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也提到了国内的一些混乱,唯独没有说过他自己的悲惨处境。 夏忧的脸颊隐隐冒出冷汗,她不是没想过他离开的后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看他并无过多意外的样子,应该是早已知晓那边状况,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能这么沉着的留在这边,天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她呆在一起,他的心里,真的是一点也无所谓么?尤其是还牵扯到他的家人和朋友…… 眼见夏忧即使听了她说的这些话依旧不表态,楚怜心愤愤不平的斥责:“夏忧,你不可以这么自私,阿彻不是你一个人的!” 夏忧先是愣了愣,突然讽谑的笑了,带着同情的目光凄清的瞅着她,心中无奈的叹息——一个枉顾姐妹情义,假借缓和关系盗取姐姐爱情的人,居然还可以面不改色的站在这里口口声声的指责被自己迫害的人自私,她实在觉得眼前的状况荒谬至极!可是有些话,她心里明白,却不愿意真的说出来毁掉亲情的最后一丝美感。 楚怜心没想到她的义正严辞竟会换来夏忧这样的反应——心间熊熊燃烧的野火被夏忧眼中的怜悯狠狠浇熄,一时间有些灰头土脸,于是步伐仓皇的闯进屋门,打算以退为进,她隔着一段距离停下脚步,冲着凌雪彻面向落地窗的背影哀婉道:“我知道夏忧已经告诉你我是故意让你看到校服的事。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否认什么,没错,一切都是曾婉和林静指使我做的,是他们让我到夏忧家拿走的那件校服。所以,我自知没资格再要求你什么。可是,我这次来,真的不是为我自己,我是实在看不下去现在少了你的混乱,所以,请你看在我的一片诚心和苦心,和我回去吧?我不想看到更多惨剧发生……”她突然说不下去,惶然的注视着他愈发僵直的背脊,那隐隐约约的战栗是怎么回事?是她眼花吗?他在她惶惑不安的眼神中转过身来,她喉头恁地一阵吃紧,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陌生?那样冷鸷如死神的面容,让她一时连呼吸声都不敢出。她僵硬矗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向她走近,直到离她有约莫半米距离,他终于停下逼近的趋势,半眯起眼眸,目光如钉子一般掘进她的灵魂:“你刚刚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他终于开口说话,只是声音冷的、沉的让她禁不住哆嗦不停。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眸中那风雨欲来的残冷征兆,心虚的敛下眼,几乎连眸光都颤抖了:“我想……你……你都听清楚了……” 他情绪的大坝猝然垮塌,一把扯起她的衣袖,睚眦欲裂,阴沉的从齿缝中逼出声音:“你刚刚说你那个时候是故意让我看到校服?”肆无忌惮收紧手中力气,阴森的残笑,“原来那时的自杀不过是苦肉计,原来所有一切都是场阴谋!”他眼眸怒瞪,猝不及防一推,将她整个人掼到地上。 她下意识用手肘撑地,却还是半个身子撞到地板,她挨不住痛,登时扭曲着脸庞失声痛哭,含糊不清的称辩:“不——不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不想活了,我没有想到,你走了之后,林静会找上我,他说他可以教我一个保证不失去你的办法。你知道,我爱你啊,所以我禁不住诱惑,我就,我就——”她边说着边爬起,紧紧的抱住他的小腿,拼命的仰起头,用红肿的眼泡紧瞅着他。 他一脚抽出,任她狼狈的趴倒在地,之后他蹲下身,野蛮的扯住她的衣襟:“你既然做过这些事,为什么还有脸找到这里来,你不怕我会杀了你么?”最后几个字,他说的格外清晰,几乎带着嘶咬的恨意,整个脸上皆是噬人的血腥气。 楚怜心被他眼中惊人的酷寒冻伤,战战兢兢的啜泣:“我——我以为,你不会真的拒绝我,毕竟你确实对不起我——” “我对不起你?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他咬牙切齿的收紧力道。 她因他执拗的蛮力脸憋得通红,痛苦的唔咽回应:“你——你在订婚宴上,丢下我一个人走掉,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我以为你会觉得愧疚——” 他霍的松开手,张狂的佞笑:“你这个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你认为对我撒下那样的弥天大谎,我还会为了区区这样的事对你感到愧疚?告诉你,别说现在让我知道了一切丑陋的真相,就算没有这一切,我现在走到这步,也不会觉得对你有任何歉疚,因为你不是那个被我伤害的人,那样为了报偿的订婚,不过是个阴错阳差的错误。你以为你们撒下得慌真的不会有被戳穿的时候?当我问你那件制服是谁的时候?你的回答自然也是事先设计好的吧?我真的很佩服你,居然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占据别人那样惨烈的遗失?你是不是觉得承认自己曾经遭遇过那样的事根本无所谓?所以你也认为别人也会将这样事看得无关痛痒?你以为这件制服还会有第二件么?告诉你,就算有一百件校服同时放在我面前,我也不可能错认它。它只属于被我伤害的女孩,而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你!你只是个卑鄙的骗子!” 她终于从他的话中品味到了某种真相,忽略他的指责,突然像听到了最棒的新闻一样,撑起身子跪在地上尖刺的讥笑起来:“夏忧你听到了吧?他不是爱你,他只不过是同情你啊——”看着夏忧愈发怔白的脸庞,她笑得更嚣张了,“你这个把怜悯当爱情的可怜女人,你以为向他嚼舌根就能改变什么,就能从我这里抢走他……” ‘啪——’一声惊响,遽然震碎了她的猖狂,她不敢置信的捂脸望着那个狠狠赏了她一巴掌的人:“雪彻——你——”他,他居然打了她! 他咬牙切齿的指着她:“告诉你,楚怜心,我从来不打女人,可是你实在让我忍无可忍!你刚刚所说的全部事夏忧一个字都没对我说过,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知晓了这些肮脏的真相,我想象不出她是怎么一个人将这些污秽消化掉的。”他颤抖着声音握紧了拳,甚至因为痛苦而止声片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使是牺牲掉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也理所应当,这样的残酷你和你父亲真是如出一辙!楚怜心,是你的卑劣出卖了你,让你亲口说出自己造的孽,现在,你,马上给我滚!” 夏忧此刻只是冷清的敛下眼,竟是不忍再看下去,那和自己流着相似血液的人在走投无路之下暴露出的丑陋本性。 楚怜心没料到到头来竟是自掘坟墓,一时间想到自己的鸡飞蛋打,气急败坏的撒泼叫嚷:“我不会放手,我来了就不会放手,如果失去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在妈妈去世的时候答应她照顾我,你不能这样言而无信,眼睁睁的看着我走投无路!” 夏忧脸色一紧,原来,原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外界想象的情侣,于他,楚怜心不过是种责任,而现在,这个可悲女人竟用这样愚蠢的方式,亲手掐断了自己所爱男人对自己的最后一寸怜惜。 他根本不睬她的癫狂,冷漠至极的回应:“告诉你,你所受的关注都是我带给你的,没有我,你本来就什么都不是,所以,你现在只不过是被打回原形而已,像你这样的人,这样靠着谎言一路欺骗过来的人,注定了会身败名裂,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她突然像是垂死之人抓住浮木般扑向他怀中:“雪彻,我爱你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将我推开。”她发疯似的不管不顾指着夏忧,“都是这个女人,要不是她的出现,你早就是我的,都是她破坏了我的幸福、我的人生。” 眼看着他就要再次出手,夏忧抢在他之前厉声诘问:“你口口声声的说我破坏了你的幸福和人生,那么我的人生呢?又该找谁清算这笔烂账?你们把我投进大牢还嫌不够,还要在我出狱后断了我全部后路,剥夺我全部经济来源,甚至篡改了我的出身,让我真真正正成为一个阳光下的暗影,一个身份不明的孤儿。如果不是你当年的懦弱和自私,我又怎么会被你的父亲要挟,他压住我的软肋,为了你逼我妥协!你不要再在这里闹下去了,瞧瞧你现在这副落水狗般的模样,真是难看之极,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我觉得所有的人为你做的事、付出的牺牲都显得那样廉价、那样荒谬,你这一生风平浪静,竟还是这样不满足,为了自己的虚荣心,扯下一个又一个谎言,你根本是借着爱情当幌子肆无忌惮的掠夺他人的人生!楚怜心,你这根本不是爱情,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你不会想要看着他痛苦甚至是毁灭,你会宁可自己消失也意愿成全对方。阿彻可以为了我,抛弃他的事业,我知道这不是只有同情就能做到的事。我不是没想过国内缺少了他会变得多混乱,只是,这些日子,那些平实的幸福太让人欲罢不能,也许我们都不过是自私的普通人,在来之不易的美好面前,我们下意识的回避开某些现实的状况,谁也不去提及那块隐忧。我承认我变得贪婪,我实在是太想着自己的幸福,顾不得去考虑别人的死活。可是,我知道,我最终一定会让他离开,我很清楚他不是我一个人的。所以,你其实根本没有来这里声讨我或说服他的必要,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来这里不过是打着说客的招牌,又想故伎重施破坏我的爱情,利用我的同情心来将阿彻带离我身边。你为什么要自始至终不知悔改、不择手段的做那么多坏事呢?其实,如果你能清清白白的做人、脚踏实地的活着,以你的条件,你根本不会是现在的状况。这么多年,你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如何提高自己的能力上,总是在不断找寻可以让自己高枕无忧的保障,你从来学不会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有永远屹立不倒的能量。你表面上虽然光鲜亮丽,骨子里其实自卑,所以,你潜意识里认定自己一定要依附着强有力的东西才能生存下去,爱情对你来说,不过是利益的选择。” 楚怜心被夏忧一席犀利透彻的批判剥落的体无完肤,她只是无力的跌坐在地,整个人瞬间失魂落魄、万念俱灰。 凌雪彻望了夏忧一眼,看她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唯有沉重的叹息,他内心无不震惊于她所说出的每一分过往隐情,原来他自始至终尊敬的楚怜心的母亲,竟是这样冷血无情之人,她漠视夏忧的牺牲,如此忘恩负义,竟然恩将仇报的篡改了她的出身,怪不得夏忧那个时候会为了去t市而来求他…… 他于是想到了那两个制造了这一切惨剧的人,气郁的问:“林静呢?”曾婉的去向他不用问,他根本不想见她,如果有机会,他会向她证明他的决定——他凌雪彻的母亲,从他知晓一切残酷真相的一刻开始,终是彻彻底底的死掉了。这次他是真的掐断最后的维系,彻底将她屏蔽出自己的人生。他知道,她做这一切一定都是为了报复端木云对她的欺骗和遗弃,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她居然会等了这么多年才动手,他本以为当年那场车祸就是她制造的——虽然他在事故之后已经向警方确认过那确实是场意外,没有任何人为的可能性。想她当年绝情的抛弃了他,最终却也被她愈投奔的男人绝情的抛弃,他只觉得无比讽刺,不禁感慨,这个世界上大概真的存在因果报应,作恶多端的端木云不是最终也命丧黄泉了? 楚怜心了无生气的哼笑了声:“那个人啊,他大概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你们了。” 他锐眸半眯:“怎么,他怕成那样?” 她夸张的挑高眉梢:“怕?他可不会怕,他那个人那么深的城府,谁能算计的过他?他啊,是怕被你们知道他意欲掩藏的秘密——”她突然目光幽怨的睇向夏忧,“我不明白,你究竟哪里好?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那么爱你,雪彻是这样,秦韬是这样,甚至是原本该对你恨之入骨的林静也是这样——” 夏忧听了她的话之后先是吃惊的呆愣了下,随即猛烈的摇头否认:“你明明知道将我迫害至这种程度的就是林静,为什么还要故意在这里歪曲事实?林静他表现出喜欢我的模样,只是为了在我对他卸下心防的时候给我沉重的一击,他根本从来就没有走出仇恨过。” “笨蛋,你什么都不懂,如果他真的想要报复你,你早就被曾婉除掉了。他打从一开始曾婉找上他的时候就看出她的目的,所以才会答应和她合作,表面上是要对付共同的仇人,其实,他根本是想要救你!”她突然自嘲的冷笑开来,“我居然到了现在才想明白一切,我真是傻,居然听从了他的意见做了那种无法挽回的错事,他怎么会真的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永远不再对我构成威胁呢?” 她就那样自顾自的怨愤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此刻愈发怔白的两张脸孔—— “你真的还打算报复他么?”她突兀的抬头,不怕死的望着凌雪彻,事到如今,她已是穷途末路,也不怕会再失去什么。 他只是抿唇不说话,内心挣扎的厉害,他知道,楚怜心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无道理。 她突然萧瑟的喃喃自语:“夏忧,我自问不比你差,我虽然曾经荒唐,可是也只是为了报复端木云的不给我和妈妈一个名分,我其实并没有做些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而出了那件事之后,我更是洗心革面,加倍努力的做一个好女孩,从不逾矩一步,而你这么一个——甚至连干净都称不上的女人,凭什么得到那么波澜壮阔的爱情?” 夏忧沉默片刻,淡淡的开口:“大概是老天看到你得到的太多,所以才补偿给我这样的人生,毕竟我们是一个父亲,境遇不该相差太多。” …… 楚怜心就那样迷茫的走了,仿佛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一步步的走向迎接她的终点。 她来得时候,口袋里就准备好了安眠药,很实在的一瓶,她想,她要是一个人离开这里,就用它做个结束,为了得到幸福,她可以再卑鄙一些,他,总不能看着她死吧? 可是,现在,她知道,这次他是真的不会再管她了。 一抹形单影只的身影穿越过巴黎最落魄的街头,‘乒——’的一声,小小的药瓶从她的手中无力的落下,因为瓶中的空虚所以滚得分外轻松,终于坠入路边肮脏的下水沟中,楚怜心就和着这轻巧的滚落声,木然的走进一家闭塞简陋的小旅馆,直到很久之后,都没见她再走出来过…… 凌雪彻巴黎的公寓内。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心思纷扰的一时没接,于是电话自动转接到了语音信箱:“阿彻,这回真的出大事了,有个粉丝为了你自杀死掉了,你收到留言一定要给我回个电话啊!”jacky焦虑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中传出。 他想表现的无动于衷,但是瞬间滑下鬓角的冷汗泄露了他的震颤。 夏忧刚想开口说什么,他像是故意避开什么似的问道:“为什么你要一个人装起所有的苦难,为什么你不将知道的真相都告诉我?” 她有些吃力的开口:“因为知道这样和你朝夕相处的日子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甚至不知道能维系几个月还是几天,所以不想在有限的时间里还用来回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毕竟都是发生过的事情,说出来也不能改变什么,反倒会让幸福的光彩蒙上阴影——” 他突然的攫住她的肩,弯下背脊眼神几乎平行的与她胶着:“可是,我希望我们之间是透明的,我在学着这样做,你不愿意开口,我不逼你,我可以单方面的改变,但是我不希望你即使受了伤害也都自己忍着,我想你更多的依赖我,让我来保护你,我不希望你在我身边心里还有阴霾——” 她很真挚的摇头:“不,没有了,一点也没有,我早就不去想那些事情了,真的,不是说安慰你的话。”她分外平静、温柔的凝望他,“现在,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的心里也会是晴空万里——”她浅浅的笑了,用手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因为,你往这里装进了一个太阳,那份温暖深深留在我的身体里,让我即使没有你在身边也能乐观坚强的带着希望迎难而上,无所畏惧。” 他几乎被她眼神中的坚毅映伤了,她这是在和他道别么?—— 她仿佛没有发现他的痛苦继续轻轻述说着:“不要怨恨你母亲,那个时候,当我形槁心灰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是她主动找到的我,和我坦白了过往的一切——她还交给我那本日记,我看到了你写得那些话——” 她看到了他脸庞上那骤然浮现的震惊,默默叹息,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于是,她便忍痛一寸寸的揭开过往的伤疤,在他愈发密集的涔涔冷汗中,将曾婉告诉她的当年的事一一转述给他。 凌雪彻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了当初的种种他以为的巧合还有为什么那本日记会突然间从公寓书架上消失不见。 他就知道,曾婉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原来,在那个时候,夏忧就被当成了可怜的替罪羔羊,用来弥补她心中的恨意。当时他搞不清楚的身体状况,那种失控的疯狂是被人下了药。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真的记不清了。那个时候的他没日没夜的混迹在地下舞厅,整天混混沌沌的,挣钱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用那样醉生梦死的堕落来麻痹自己,在喧嚣激狂的音乐声中,借用疯狂的舞步彻底将痛楚甩出身体。所以,当他的身体产生极度的焦躁时,因为年纪尚小,他还不明白那样的身体状况代表了什么,头晕脑胀之际只认为是自己醉酒后的乱性。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曾婉明明都报复过了,却仍是在之后又旧事重提,原来不过是忍受不了她的儿子爱上抛弃自己男人的女儿——这样的母爱,果真是何其伟大! 不觉露出了冷漠的讽笑,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告诉夏忧他的真实想法。不管她怎么劝说,他都不准备改变自己在知晓真相一刻做出的决定。这个叫做曾婉的女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人生的特殊名单上,她该庆幸的,因为夏忧的善良和宽容,他并没有把她当成仇人,最多的,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雪彻——”夏忧轻声唤着失神的他,“那本日记怎么会到了你手里?” “我找到了作者,和她说明了我的身份,想要借日记一看,对方很爽快,竟然直接送给我了,只说了句:‘想到了会有人来要,早就准备着呢,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当时,我有些惊讶,却只是点了点头,便拿着日记离开。也许事情到了那样的份上我才去做这件事显得矫情,可是,我并不是做样子,我是真的想知道你当时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也许是当局者迷,越是面对在意的人越是缺乏自信,总是畏首畏脚、顾虑重重,那个时候的我,其实真的不大看得清你的想法。” 她无比意外的瞅着他,想不明白一向谨小慎微的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旧事暴露给一个全然不了解的陌生人:“可是,你就那么相信对方,万一这只是个诱饵呢?” “你怕我被人威胁?” 她担忧的点点头。 “那又怎么样?对方的筹码是我不会公开这件事,可是,我已经打算说出我就是‘晴空’小说男主角的原型了。” 她的眼中浮现出百感交集的泪光,就那样幽幽的看着他,渐渐的,她的目光变得凝重,刚要开口,他却抢在前面,哀伤的睨住她:“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求你——别说——”说了,两个人间的真空就破碎了,然后一切就都要不可遏制的发生变化了——如果能一辈子这样做梦该有多好—— 夏忧狠下心,不顾他眼中的抗拒,一字一句格外坚定的道:“我知道自己不能留你一辈子,可是如果我就这样和你回国,站在你的身边,我会觉得自己和你的距离相差太远,我会敏感、会自卑、会草木皆兵。” 他情绪激动又焦躁:“你知道我并不在乎你的身份是怎么样的?不管你是女强人、还是影后,又或者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更甚至是个女囚犯,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我只要看到的是你就好了。” 她怔痛的摇头:“不一样的,总有一天会不一样的,如果我变得疑神疑鬼、神经兮兮,动辄就消沉,甚至是歇斯底里,你真的会觉得无所谓吗?那样的生活你真的觉得可以乐在其中么?不可能的,问题不在你,而是在我自己的内心,我的心原来并不是只甘心做个仰视的小女人。所以,现在的我,是不可能和你一起走的,而你,亦有你的责任,你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内的混乱而坐视不理,只顾自己享受幸福。现在你不用再在我面前刻意隐藏下去了,其实这段时间你的内心一定是充满了负罪感和挣扎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个多么善良的人,而善良的人往往都是对自己心狠。那么这次,也请你再让我利用一次你的善良,如果你想要我快乐,就暂且放掉我吧,不要让我在你的身边变得痛苦憔悴,将我们的感情一点点的拖垮。” 他就那样痛苦的扶住头,沉默着不作回答。 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情义难两全的抉择为何总是一次次的出现在他的人生中?她为他痛苦,却只能狠心的做个旁观者。此刻,她在心里默默的同他道别:再见了,雪彻,你的世界太美好,容不得我这样一粒尘埃,那样的罪恶感我承受不起,所以,在我没有变得和你一样耀眼之前,我是不会回到你身边的,如果到了那一天,你还是一个人、还是在等我,还是愿意接受我的话,我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奔向你,这是我同你的约定,请允许我私下做出这个决定,因为未知太多,我不想用这样的约定束缚住你,还是让命运来决定一切吧。 凌雪彻走得那天,她站在机场大厅隔着不远的距离望着他,始终是微笑着,脸上是释怀的坦然,好像一种一直压抑在心中的阴霾终于得以释放,她知道她虽然放弃了让他陪在身边,可是却让他们的感情回归到最纯粹的状态,即使曝露在阳光下,也可以问心无愧的告诉别人他们是深深相爱的恋人。他不断回身冲她招手,直到消失在通关处的门廊。虽然她没有向他说明她的想法,但是他们却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莫大的鼓励和希望,就像是冥冥中他们已经定下了恒古不变的誓言一般…… 尾声 忧佳相随,风雨无悔 两年后。 机场大厅外的广场上,虽然已近深夜,却是盛况空前。 空旷的广场上搭建起了华丽的舞台,千万媒体和粉丝们翘首以盼,今天娱乐界的至尊天王凌雪彻先生要向他挚爱的女人求婚了。凌天王挚爱的女人是谁呢?这个答案绝对是众口一致——当然是我们刚刚夺得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殊荣的国际影后夏忧小姐。历经千万波折和考验,凌天王终于要在今天这样一个由他一手策划筹备的舞台上为他们长达八年的爱情长跑画上句号。 为什么要刻意的选在今天?因为今天是夏忧小姐载誉归来的日子,之前因为某些事件的波及,夏忧小姐被处以了五年的限令,于是她转移到法国发展,而随着社会民众不断发起的真情呼吁,相关部门经过协商和考虑,最终将针对夏忧小姐的处罚令缩短至两年。 为了给夏忧一个惊喜,在星娱公司的特别要求下,各路媒体都对今天的盛会守口如瓶,不进行任何报道。 夏忧出了机场,本以为会在出口的地方见到那抹思念的身影,但围栏后方稀稀疏疏的人影一眼就能看出他没有来,她有些失望的伫足片刻,仍旧不放弃的四处找寻了下,终是确定了这样的事实,估计是今晚临时安排了活动抽不开身,她一边闷闷的安慰自己,一边独自推着行李车朝机场大厅外走去。 今天的机场大厅真的是格外冷清啊,竟然连无孔不入的记者们都不在,她下意识的慨叹。 当面前自动门开启的一刹,‘砰——’的一声惊响,让她禁不住抬头望向那直入云霄的灿亮,璀璨的花火直直的穿入天幕,瞬间散洒开来,宛如夜空中盛开了无数朵色彩缤纷的秋菊,接着,唯美激荡的音乐声顿起,和着悠扬前奏,凌雪彻身着一袭纯黑礼服现身在立于整片广场的壮阔舞台上。 这会儿本该是暗谧的深夜,却因着舞台的华灯瞬间绽放,一时白皙如昼。夏忧完全被眼前的意外惹得呆住,就那样傻傻的看着他将带着纯白手套的大手伸给她,下意识将手臂抬起,他猛地一个用力,将她拉到台上,之后领着她一路沿着烟火棒形状的笔直舞台缓步前行,一手举着麦克,唇畔倾诉出深情的歌:“ 认清 曾经不懂爱情,也不懂你。 那一刻,你亲手喂我毒药,我放逐自己醉生梦死。 清醒时,将心锁紧,拼命加快脚步,甩开回忆,忽略身边每个曾有你的景致。 时光飞逝,习惯了逃避,以为这样便是忘记。 再次见你,明明该是陈年旧事,却仿佛不过眨眼经历。 往昔太过清晰,让我一败涂地。 曾以为努力就能忘记,原来有些东西一旦闯进了心底,便永远无法丢弃。 那些自欺欺人的努力,原来只是用了多年来证明回忆,只是个平凡圆环。 它让人怎么也走不出去,只能沿着相反路途回到原地。 望进回忆,你一直笑。望进眼前,你消失掉。 终于认清自己赢不了你,赢不了命中注定,赢不了心底真意。 于是停步伫足喘息祈祷,命运红线会带你回来我们最初的爱情轨道。 这样字字渗满真挚的歌词让夏忧感动的无以复加,她知道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再写得出这样的心声。这时,他的脚步刚好停在了花火造型的舞台正中,趁着演唱的间歇,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绒布小盒,打开,托在手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深情的望着她:“夏忧,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的眼眶刹那泛起晶莹,激动的哽噎了声音,说不出话,只好泫然泪下的连连点头,他眼眸微微波动,取出戒指的手指即使隔着手套依旧能觉察出轻颤的痕迹。他轻柔的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瞬间,四面八方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欢呼声,在凌雪彻将夏忧腾空抱起的洒脱豪迈中,唯美绚烂的夜空礼花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