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其蓁接过文件。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她有些拘束地看向赫斯塔，“为什么……您要帮我们呢？万一事情漏了馅，男爵那边追究起来——”


    “不是帮你们，是帮你。”赫斯塔纠正道。


    “哎？”


    “上次克洛伊逃走的时候要不是有你及时跟图兰互通消息，我也不可能对情况了如指掌，”赫斯塔的语气带着笑意，“你之前做得很好，我就相信你接下来也能做得一样好。再说还有加荷多蕾，你多带她进城看看也好……你们今晚看完演出以后是住在那边还是？”


    “会在城里住一晚。”吕其蓁连忙回答，“明天一早就回，不会耽误太久。”


    “不用那么着急，让克洛伊领你们去附近集市逛逛，恩黛和佐伊应该也很有兴趣。”赫斯塔道，“明天中午前回农场就行，有问题随时打电话回来——你有我号码吗。”


    吕其蓁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赫斯塔：“……只有您书房的座机。”


    赫斯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上面有我手机号。”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静默，吕其蓁抬起头，发现司雷与赫斯塔此刻都望着自己，两人的目光轻松又亲切，让吕其蓁忽地有些触动。


    赫斯塔十指交叠，仰头望着她：“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谢谢您。”


    “玩得开心！”司雷也补了一句。


    “谢谢！”


    吕其蓁走到门口，关门时自然而然地回头，她听见司雷似乎调侃了句什么，引得赫斯塔连着笑了好几声。在飞速合拢的门缝中，吕其蓁看见赫斯塔目光微垂，带着某种气定神闲的意味。


    一些微妙的感慨涌上心头。吕其蓁忽然有点儿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围着她——当她看着你时，就好像她早已知道你迟早会走到她面前一样。


    吕其蓁听图兰说起过，赫斯塔十分年轻，反正比她还要小几岁，但这个人做起事说起话来，却好像对周围世界的起落早有预料。


    门“咔哒”一声合上。


    ……


    帕卡特的房间，老人正戴着眼镜，仔细翻阅着一本书。几声鸣笛从窗外传来，她有些气恼地翻过一页，放下了眼镜。


    “斯黛拉，为什么今天外面那么多车子？”


    “好像下午有什么活动，”斯黛拉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笔，也坐在桌前，她的视线没有离开桌面的稿件，“记者会？”


    帕卡特的眉心皱起几道细纹：“关于什么的？”


    “学校的吧？”斯黛拉的笔在纸面上划去了好几段文字，“反正是阿雷瓦洛攒的人——估计过会儿车更多呢，这些人今晚要在我们这儿过夜。”


    帕卡特发出一声冷嘲：“……我还以为她办起学来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学校这才开了几天的课，她就要开始找媒体来宣传了——”


    斯黛拉这才抬起头，她放了笔，笑着走到老人身边。


    “我跟您讲件事，当然您本来过两天也会知道的，不过您听了就听了，暂时什么都不要往外说好吗？”


    “我能往哪儿说？”帕卡特扫了斯黛拉一眼，“你说罢。”


    “简是在造势，向水银针高层施压——她想征用埃芒里亚的地下基地，作为接下来孩子们的训练场，”斯黛拉道，“她问过阿雷瓦洛了，地下基地从来没有交接到十二区政府手里，那就是还在 ahgas的控制之下。”


    帕卡特的表情凝滞了一瞬，而后双目半睁：“好啊，皇帝的行宫也满足不了她了。”


    斯黛拉听着帕卡特的话，老人的语气中略有戏谑，但又透着些许认同，她不由得笑道：“这儿不是只能用上三个月嘛，那肯定还是要找找将来的出路。”


    帕卡特正要说什么，忽地狐疑望向斯黛拉：“……你今天为什么一直待在我房间里？”


    “啊？”斯黛拉眨了眨眼，“我本来就和您住在一起呀。”


    “平时这个时候你早跟埃莉诺她们出去了，不干活儿也会做点儿别的，”帕卡特眯着眼睛，“今天倒是很闲嘛，一直跟我闷在一起？”


    “哈哈哈——”


    “赫斯塔让你待在这儿稳住我的？”


    “妈妈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斯黛拉飞快地起身绕去帕卡特的身后，两手按住老人的肩，亲昵地靠近，“不是稳住，她只是担心你误会。”


    帕卡特不为所动，仰起头：“她怎么跟你说的？”


    “啊哈……”斯黛拉走到老人的斜前方，蹲下来，“她说，您要是介意，今天一整天待在屋子里，她保证没有人会来烦你，但您要是也觉得这事儿值得一试，那……”


    “那我也可以出去见见那些记者，顺便给她说点儿好话，站站台？”


    “这全凭您自己的意思，她说了，不勉强。”


    “你想得美。”帕卡特哼笑一声，“那你今天就一直跟我待在——”


    说到这里，帕卡特忽地意识到什么，再次看向斯黛拉：“夏英她们现在在干什么？”


    斯黛拉微微张口，左手轻轻挠了挠脸颊：“……她们是负责教学统筹的人嘛，那有些问题，确实得由她们解答……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帕卡特佯作生气地敲了一下斯黛拉的脑袋。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提前跟我说。”


    ……


    午后三点，加荷多蕾一个人坐在行宫高处的一只石像怪的脖子上，她看着远处渐渐多起来的车流，若有所思。


    “你在这儿呀！”吕其蓁的声音从底下的窗口传来，加荷多蕾低下头，见吕探出半个身位，“再过一小时我们要出发了，你要收拾下东西吗？”


    “收拾什么？”


    吕其蓁想了想：“……在外面过夜的衣服？”


    加荷多蕾没有回答，她仍望着不远处的车流出神，直到她余光捕捉到些许异常，这才发现吕其蓁正在翻窗，试图爬到她边上来。


    “左脚再抬高一点儿！”她在高处指导着，“再高点儿就能踩着垫脚石了。”


    吕其蓁闻言，再次伸出了左脚——果然够着了一块能踩着的凸石，但姿势仍然十分狼狈。


    “你不怕高啊？”加荷多蕾问。


    “有点儿，但也好奇你这儿的视角，”吕其蓁道，“你刚在想什么呢，我看你盯着底下的车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