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清风从半敞的窗户吹进来，带着令人瑟缩的温度，靠在床头的少年不由一抖，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皮。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街道上的光线，隐隐照进室内，昏暗朦胧。


    狗卷棘不止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


    有时候下午训练结束，他会回寝室洗澡，再睡上半小时。


    但迷迷糊糊醒来后，夕阳早就落下天际，夜幕升起，阳台晾晒的衣物也早已冰凉一片。


    恍惚间，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难以忍受的孤寂感像一团浓厚的黑雾，将他的心脏死死包住。


    而每到这个时候，他会第一时间拿出手机，屏幕上总是会跳出眼熟的聊天框。


    最上方通常都是群聊，熊猫会转发各种好玩的视频图片在群里。


    第二个也是熊猫，是他的私聊，问他晚饭吃什么。


    第三，第四个都是辅助监督，安排之后的任务日程。


    第五个有时候是乙骨，问他训练方面的问题，有时候是五条老师，会和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只有第六个，最后一个，是他的——


    「梦」


    接触不多，淡淡之交，却断断续续联系了一年多，每次都是恰到好处的聊天，没有过分亲昵，也不会感到冷淡。


    以前，他甚至以为两人可能永远不会见面，毕竟少女每次都会拒绝其他游戏的邀请，后面的联系就更少了。


    其实最开始认识她的那个游戏，他已经不常玩了，只是有时想到这个网友，想和她再玩几把，和她多聊几句。


    咒术师的朋友是很少的。


    而他是咒言师，所以会珍惜每一个，每一个愿意与他交好的朋友。


    这是唯一一个在网上认识，还能在线下见面的网友。


    凉风习习，吹动纸张，呼啦作响。


    狗卷棘无声地凝视怀里安睡的少女。


    他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不管是「梦」还是「遥」


    ha-ru-ka


    这个读音，他在脑中幻想过无数次应该怎么念。


    微微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这是ha。


    舌尖卷起，抵在口腔顶部，这是ru。


    舌根阖上，再松开，这是ka。


    他在默念这个名字，在许许多多这样的晚间，翻来覆去默念这个名字。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不幸遭遇那帮该死的家伙算计，所以，现在只能躺在他的怀里睡觉。


    想到这里，狗卷棘下意识抬手，想拉上围巾遮掩什么，但又想起睡前脱掉了。


    停在空中的手转而抚摸黑发，他慢慢勾起唇角。


    这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晚间醒来，心里没有任何的落寞感，而是快要溢出的满足。


    haruka。


    昏暗简陋的房间，少年眼睛用力睁大，眼神不断闪烁兴奋的光芒，一遍遍默念这个名字。


    haruka。


    被当作枕头的手臂有点酸麻，他稍稍用力，克制地抱紧。


    怀里的少女发出不舒服的呢喃，眉头也微微蹙起，努着嘴巴，似乎在撒娇。


    一旁的手机屏幕还在不断亮起，是同期和老师发来的消息，他随意扫了眼。


    群聊里炸开了锅。


    「熊猫：棘你什么情况啊！！！」


    「乙骨忧太：刚刚有辅助监督来问我们，狗卷同学现在的位置」


    「真希：看新闻啊白痴们


    附链接」


    点开分享的新闻，底下评论已经过万。


    ——速报！东京六本木惊现异能者对决！受伤145人，车损预估超2000万円！


    视频只有十秒，马路上方的监控没有被冻结，清晰拍到全过程。


    先是他沿着高楼外墙一跃而下，身后黑白僧服的诅咒师比他还要快，脚下凝结出冰层，以此提速。


    然后就是引起热烈讨论的片段——


    监控清晰放大他的面容，还有嘴角的咒纹，只是大喊了一句，那个白发少女就整个倒飞出去，又迅速调整身形。


    监控放大她精致的五官，制作视频的人还刻意调成0.5倍速。


    她手中凝出寒气，轻轻一吹，整条街道瞬间冻结！


    看到这里，狗卷棘难得有点羞耻地抓了抓头发，这家伙也太能出风头了吧？不尴尬吗？


    视频的最后三秒，是他挣脱冰层，快速逃脱的画面。


    由于视角的关系，监控只拍下背面。


    但仔细放大看的话，就能发现他身上突兀爆出大量血液，沾湿裤脚和袖口。


    那阵柔和的白光，在阳光下很难被察觉。


    不过，那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


    狗卷棘退出新闻链接，聊天框不断跳动。


    「真希：那种情况下，动一下都会受伤吧，你流了这么多血，居然还能正常行动」


    「熊猫：我想起来了……」


    「熊猫：上一次，五条老师是不是说遥的能力很特殊来着」


    「真希：确实有这回事，所以说，是反转术式吧？而且还是像家入老师那样可以作用他人身上的」


    「狗卷棘：……」


    就连经验不足的同期们都已经看出来，这下绝对会被很多人注意到吧……


    ——


    “……棘？现在几点了？”


    水岛遥眯着眼睛，左右顾盼，手机递到她眼前。


    锁屏上显示：18:38


    她一下睁大眼睛，焦急道：“已经这么晚了吗？！”


    又抬眸看向默不作声的少年，“棘是不是该回学校了呀？”


    狗卷棘摇了摇头，快速打字：


    「我陪你」


    “但是……棘如果不回去，会不会被怀疑呀？毕竟横滨那边很多人在找我，棘又是我的朋友。”


    他迟疑片刻，还是把先前的新闻打开，递给她看。


    “这么快！不过，呃……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这个女孩子好酷啊……”


    水岛遥双击屏幕，暂停视频，喃喃低语，


    “你看，她的头发和你一样是白色，但是中间还有红色，不知道是不是挑染的呀……”


    圈着她身体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像是在不满。


    狗卷棘继续播放视频，等到遥发动异能力的时候，又放大画面，指尖点了点示意。


    “这个……呃，好像不明显啊。”


    他叹了口气，还是切换聊天窗口，把同期的讨论内容给她看。


    果不其然，少女身体僵住，低着脑袋死死盯住屏幕，半晌才发出声音：


    “那，怎么办？”


    水岛遥蜷缩在他的胸口，眼前白皙的手指正不断敲击屏幕，速度飞快。


    「不知道，但是！


    不管怎么样，这次我不会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