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古海峡，一艘远洋渔船正向西航行，船艏一面红旗猎猎作响。


    “还好这次还没走远，不然恐怕真回不去。”


    船长孙龙站在舰桥的舷窗边，望着茫茫大海，心生感叹。


    此番出海还没有抵达渔场，这艘名为雨海三号的大型远洋捕捞船就收到了东盟开始总动员的消息，并得到了所有船舶能返尽返的指令。


    一个月之内，将会有天文灾害发生。


    孙龙很庆幸自己收到消息的时候船还没深入大洋，远洋航行动辄要在路上耗费几个月，自己有位相熟的船长此刻就是这样，一个月想去哪个口岸都费劲。


    不过有消息说东盟会有水上飞机去接他们回家，船的话就只能再想办法。


    只要人没事就好。


    漫无目的地思索着，孙龙扭头看了一眼自家甲板。


    由于空载满油，也没有经过长时间航行作业，渔船各部运行良好，不少船员也很清闲，然而即使这样，大家兴致其实都不是很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出海一趟没收益，按吨加的燃油就是纯亏损，船员的工资现在没了着落，士气低沉是必然的。


    大副从附近经过，见自家船长面带忧郁，上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都已经决定好回家了，怎么也得高兴点，大家心里其实都是支持你的。”


    孙龙点点头，当初他说出立刻返航的决定时，也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那场天灾大家无法理解，但至少所有人都知道东盟已经进入总动员状态，作为混迹大洋的船员，他们的对手并不只有风浪，大家其实很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国家紧急状态。


    国家一级战备。


    全国总动员。


    当这三个名词一起出现的时候，就只意味着一件事——国难将至。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愿意回到家乡，哪怕不为别的，只是出一份力也好。


    大副陪船长一起站在舷窗边，他低声对孙龙道：“回去看看，如果局面还算安定，我们几个老伙计已经商量好了，自己凑点钱给几个年轻人，有几个小伙子不是快结婚了。”


    孙龙眉头一扬：“可以啊，算我一个。”


    “算了吧，你这趟都快亏死了，不找我们接济就不错了。”


    两人一起笑起来，却都没说局势不安定该怎么办。


    倘若恰逢国家危难，而自己又年富力强，那该怎么办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就在这时，大副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白点。


    “那是什么？”


    “什么？”


    “右舷方向，有船来了！”


    听到他的话，孙龙连忙举起望远镜。


    海浪沉浮之间，两艘悬挂出云旗的海巡船正对着这边驶来。


    “靠，出云国那帮小崽子来干嘛，你去问问他们。”


    大副走到无线电设备前，抓起听筒用相当别扭的出云语问了两句，接着就跟对方骂了起来。


    似乎是那边切断了通信，大副将手中听筒往设备上一拍，气的脸色涨红直喘粗气。


    “怎么了，对面说什么？”


    大副看了孙龙一眼，咬牙道：“那帮狗日的说我们航迹可疑，怀疑我们是间谍，要求登船搜查。”


    “什么玩意儿？”孙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这是2130年吗？他们怎么敢？”


    自家渔船可是合法合规正常行驶，沿途也已经按规定向各国监管机构报备过了。


    在这个局势如此紧张的节骨眼上，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


    “赶紧联系海岸部门，让他们协调！”


    “联系不上，我们的通讯被干扰了！”


    “混账东西！”孙龙气的在舰桥来回踱步，他很清楚一旦让这些人登船会发生什么。


    到时候能搜出什么来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不能让他们登船！”


    孙龙猛地回身，凝视着那两艘在视线中逐渐放大的海巡船。


    大副没有反驳船长的决定，他讲出了客观事实：“对面虽然吨位小，但配备了武器，我们只是渔船，没办法与他们对抗。”


    孙龙咬牙沉思，望着越来越近的海巡船，忽然把心一横。


    “召集水手，升d字旗！”


    一艘现代化船舶上的船员并不算多，很快几乎所有人都来到了舰桥，站在了孙龙面前，他也不废话，对众人道：“出云那帮孙子要登船搜查，过后八成要把我们扣了，现在d字旗已经升起来，老子准备撞上去跟他们拼一把，各自找点趁手的东西，等会咱跟他们跳帮，拼刺刀！”


    “大环境大家清楚，这时候冲了，进家谱，入县志，历史上有大名，这时候怂了，让人戳断脊梁骨，遗臭万年，你们怂不怂？”


    “不怂！”轮机长第一个喊出声，手上不知道从哪捞了个大扳手，不但不怕，反而跃跃欲试。


    “不怂！”


    “干就完了！”


    常年混迹大洋的船员们此刻哪里有胆怯的样子，简直一个比一个亢奋。


    孙龙咧嘴笑起来，看着团结一心的兄弟们，胸中陡然生出一股豪情，只感觉自己回到了年轻时候，简直想吟诗一首。


    “今日天晴碧波——”


    “不好了船长不好了！”


    “咋？”孙龙扭头看向打断自己兴致的人，却发现就是刚才第一个出声的轮机长。


    “你又怂了？”


    “不是，对面好像要跑！”


    “？”


    孙龙拿起望远镜，果然看见对面两艘船已经有些倾斜，显然是正在左满舵。


    眼下这个情形，要说是在避让，倒不如说是在逃命更合适。


    什么情况？d旗威力这么大？


    “船长！快看！”又有人声音喊了起来：“军舰！大驱！我们的大驱！”


    孙龙连忙跑到另一边，在几乎视野尽头的地方，茫茫海疆上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影子，他拿起望远镜，只见那优雅洁白又巍峨雄壮的艨艟巨舰正劈波斩浪向此方而来。


    “哦哦哦——！！！！”


    船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孙龙猛拍了一下大腿：“无线电，无线电呢！”


    果然，刚一接起无线电，就有一道声音从里面传出。


    “雨海三号海军军舰叫。”


    一个简单的呼叫，平稳甚至平淡，孙龙却忽然感觉自己像从船上走到了地上，踏实下来了。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调整了片刻，最终才以尽量平静的语气回应道：“雨海三号收到，军舰请讲。”


    ——


    舰桥内。


    “报告舰长，出云方两艘海巡船已被驱离，雨海三号操控机能正常，无需援助。”


    “正常还挂d字旗，他们想撞海巡船？”


    舰长摇头失笑，自从许多年前有人用过这个办法之后，海上不少船长似乎都在等一个被海巡船围堵的机会。


    不再思考这场小小的闹剧，他拉过一旁的话筒。


    “14呼叫11，前方海域净空，可以通行。”


    已经依照指示远离的孙龙没能看到，一支足以覆灭蓝星绝大多数国家的庞大舰队正穿过刚才那片海域，驶向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