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风跟组经验不算少，但以编剧视角介入还是头一次。


    跟组编剧的一天，从晨会开始。


    凌晨4点半，手机闹铃准时震动。


    由于心里藏着事，林风睡得不沉，手机一震就醒了，立马摁掉闹铃。


    扭头看去，旁边床上青青睡得正香。


    轻手轻脚下床，没开灯，用手机屏勉强照明进了卫生间。


    火速洗漱后穿上外套就出了门。


    时间4点过五十。来得及。


    走到酒店门口，抬头一看，懵了。


    谁来告诉她，南方冬天居然下雨！还下得不小！


    林风本以为湿冷已是极限，原来情况还能变得更糟。


    幸好喻明泽提前送来除湿机救命。


    没办法，只能折回去拿伞，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带了把。


    从背包找伞时身后青青睡得不稳，在床上翻了个身，吓了她一跳，原地顿住几秒。看她呓语几句又睡过去，这才轻手轻脚退出来。


    来不及了，林风一路小跑赶到片场。


    路过外拍监控棚，工作人员正冒雨将设备往里搬，好不狼狈。


    通知的5点晨会，还差几分钟。


    统筹制片美术道具等负责人已一应到齐，以张导为中心，将片场挤了个满满当当。


    众人表情严肃，气氛压抑。


    虽未迟到，林风还是有些难为情，蹑手蹑脚走到文采音身后，尽量不引起注意。


    谁知张导耳听八方，一点响动便扭头看来，发现是她，才没说什么又转回去。


    只一眼雪亮目光就刺得她心虚。


    文采音也发现她，点了下头。


    “人齐了，说下今天的安排。”张导中气十足，将空气里的躁动压下，“大家看到了，外面下雨，原计划外拍肯定不行了，改棚拍。”


    “编剧，一小时内出剧本。”


    “统筹制片，协调演员、改妆。”


    “美术道具，演员进场前必须布置完。”


    “听明白了吗？”


    每点到一个部门，相应人员应声点头。


    在林风眼里，张导仿佛瞬间化身迎接突如其来恶战的女将军，沙场点兵，运筹帷幄。内心不禁升起一丝澎湃期待。


    “有问题吗？”张导加快进度。


    统筹率先开口：“导演，男二档期比较紧，能不能先拍他的戏？”说着递来分场表。


    张导皱眉仔细翻阅。


    统筹凑近给她指出关键，“这个，这个，”翻了个页，“还有后面这场，都跟现在的景很像，美术也好改。”


    张导犹豫。统筹说的这几场都是重头戏，她本想让主演们先适应几天新场地再拍，没想却碰上突发情况。


    统筹继续解释：“还有就是，男二后天有个行程要离组，今天不拍，后续可能超期赔钱……”


    其余人都默不作声，等张导决定。


    张导又翻了翻手里的分场表，顺手递给身后文采音，“行，先拍他的，你们俩对接。”


    文采音接过分场表，统筹凑近，窸窸窣窣给她交代起来，“就是男二和男主对峙那几场……”


    “其他还有吗？”张导目光扫过一圈。


    没人说话。


    “没有的话，等她们这边对接完，就按这个准备。时间紧任务重，大家辛苦！”张导一锤定音。


    最后决定，当天拍摄安排改为男二和男主对峙的三场重头戏，全部棚拍。


    众人领命各自忙碌。


    林风看了下时间，5:23，晨会简洁高效。


    这也意味着一个小时后，也就是六点半前必须出剧本，至少是上午场的。因为届时演员也会进场。


    文采音跟统筹对接完，环视棚内，径直朝无人角落走去。


    林风快步跟上。


    文采音走到目标地，就地拉过一旁道具储物用的棕色纸箱权当桌子，从背包掏出平板电脑打开，随即蹲在箱子前开始码字。


    林风站在她身侧不敢打扰。猜测她不会毫无准备，应该是根据提前的剧本做微调。


    寒冬雨天凌晨早起，饥肠辘辘还要赶工，这么难凑的几大背点偏偏都赶一块了，这让林风对跟组编剧的恶劣处境又有了新认知。


    早知道兜里应该塞点零食，跟青青讨点也好，至少现在能给脑细胞充个电。


    要不一会放早饭抽空去拿点，可怜小文这么忙，肯定没时间。林风这个新任“实习编剧”自觉地给自己分了份后勤保障的工作。


    就在她神游间，张导不知去哪转了圈回来了，凑到电脑前，“改得怎么样？”


    “……还差一点。”文采音手下打字不停。


    张导看到进度，及时制止，“先停一下，”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这，再往下，这一段去掉重写，置景要求达不到。”


    林风眯眼看去，屏幕上文字被深色括住的有大半页，还随鼠标不断往下滑。到了指定段末，纤弱手指在回车键上一点，空空如也。


    林风不知文采音此时的心理活动，要是她自己，这心不得滴血。


    进而后知后觉想起她说的，当编剧，很心碎。


    林风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有股落泪的冲动，是什么支撑她一路走来，还要继续走下去？


    “还有这，太啰嗦，紧凑一点。”


    张导的挑刺还没结束。


    “这，台词不通顺……”


    此时的张导已经从雷厉风行的女将军化身邪恶牧羊人，手持皮鞭不断挥舞，抽着可怜的“文小羊”往前赶。


    不用看林风也知道，这么一通耳提面命下来，原来的剧本肯定已经千疮百孔。说是改，其实不亚于从头重写，这对编剧的创作欲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赶工后的成品又能保留多少初心和热情呢？


    不忘初心，勇往直前。林风最喜欢的鸡汤，用在跟组编剧身上，再合适不过！


    张导终于传达完要求，时间已过六点。


    半个小时之内出一场重头戏剧本，什么极限操作？！


    虽有全片核心思路打底，但要兼顾各方要求和实拍情况，对编剧的综合把握能力要求极高。


    林风看着文小羊的后脑勺，不觉压力山大。


    “先把上午这场赶出来，其它的边拍边改。”张导说得好像并非难事。


    文小羊没说话，手指又敲敲打打地启动了。


    张导这次没走远，在旁边苹果箱上坐下，望着片场中央布景，不知在想什么。


    林风这个在场唯一闲人，又化成背景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耳边打字声音未断，张导也没起身，依然在沉思。


    六点二十，有勤奋的演员已经进场，周围喧闹起来。


    “导演，今天的剧本还没出来？”


    有人走近询问，林风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