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晴睡着了。


    车继续往目的地行驶，随着车辆轻微的颠簸，她彻底放松了下来，越睡越沉。


    中途她短暂地醒过一阵，抬眼看到陆云起也是双眼微闭，像是也睡着了。


    于是她彻底放松下来，任由巨大的疲倦感席卷上来。她太累了。


    睡着之后，她开始做梦。


    也许是因为这两天回了老家，梦里面也是儿时生活的场景。


    以前的宜云市老城很小，仅在二环以内的区域，如今已经绵延到了三环以外了。


    姚晴父母以前的房子就在二环边上，是靠近城郊的地区，家附近有一条铁轨。


    年少时的姚晴，经常会跑到铁轨附近去发呆，看着荒草凄凄，等待着火车经过。


    每一次火车的经过，她都会幻想，火车把她带到遥远的地方。


    为什么会梦到这里呢？也许是因为白天路过了此地。


    曾经的老房子早就不复存在，整个街区都已变了模样。那条铁轨还在，只不过已经废弃了。


    在这场梦里面，她回到了曾经住过的那栋楼下。


    像是一个梦中之梦，她回到了噩梦发生的那天，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站在漆黑的小区楼下，仰望着楼上家里的灯光。


    在那盏灯光下面，父亲母亲和姚一帆，他们三个是亲密的一家人。


    没有人下来寻找负气出走的她。


    她全身是伤，内心破碎不堪，一心只想找到姑姑，从此和她生活在一起。


    于是，她背上一个书包，里面只装了两件衣服和几本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赌气想着，如果姑姑不愿意收留她，就干脆自我了断算了。


    除了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几天后，她才知道，这世界上真有比死还可怕的事情，还有比鬼怪更可怕的人。


    在睡梦中，她看到自己被雨水淋湿，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单元楼道那里躲雨。


    那时候她又累又饿，几乎摇摇欲坠。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了，他很热心，很温和。


    他关切地问年少的她：“小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是需要帮助吗？”


    姚晴在梦中看到年少时的自己和这个人说话，心里急得要命，多想出声提醒当时的自己。


    “快逃，快逃！这个人不是好人。”


    可是她在梦中只是个旁观者，用尽全力也无法让小时候的自己听到。


    她听到那个中年男人在说：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看你肚子很饿，我给你煮碗面，端出来给你吃好不好？”


    他一脸诚恳，但是他的手臂上有一条很长的刀疤。像一条蜈蚣，从手腕处一直贯穿到手肘，看上去可怕极了。


    小小的她想拒绝，她一直坚守着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这条守则。


    但是对于饥寒交迫的她来说，拒绝太难了。


    姚晴在梦中突然意识到，这一次回了趟老家，激活了某些创伤，有些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回忆苏醒了。


    她想逃离回忆，可是没办法。梦就是这样，压根不受意志的控制。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端起那碗面吃了下去，面里面一定是加了很多的某种药物，很快她就全身无力，意识变得模糊。


    那个所谓的“好心人”开始靠近她，此刻的她已经摇摇欲坠，在她眼中看出来，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重影。


    他变成了两个人，带着不自然的笑，连伤疤都变成了对称的两条。


    极大的恐惧涌上了心头，她想起后来发生什么了！


    那是她这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愿回忆的事情。


    她的灵魂回到了年少时的自己身体里，感受着满脑子的混沌和巨大的恐惧。


    她细细的手臂被一双粗黑的大手一把抓住，像是铁钳一般。想喊、想挣扎，可是声音刚出口，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样，喊叫声变得毫无力道。


    她被拖到了楼道里面，里面是一片漆黑，二楼的门开着，里面是昏暗的灯光。


    姚晴知道，绝对不能被带进那扇亮着灯光的门，一旦进去，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开始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喊叫，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一瞬间，她欣喜地发现她挣脱了，她逃脱了那个坏人的魔爪。


    身轻如燕地跑下了楼，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可是背后自己的呼救声传来，她转过身，一步步地上楼，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凝固。


    她能轻易地透过那扇门，看到自己的遭遇。


    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逃脱，她以为自己逃掉了。结果只是自己的幻想，她的灵魂跑了出来，人还被禁锢在了那个可怕的地方。


    她是真的遭受过可怕的侵犯。


    *


    耳边一个声音在叫她：“姚晴，醒醒，你做噩梦了。”


    是陆云起的声音，他的声音像是一道光，劈开了可怕的梦境。


    她睁开了双眼，回到了现实之中。睡梦中的她，满脸是泪。


    还靠在后排座位上，目光所及，是一个地下停车场。


    她在迷茫中问陆云起：“我们现在在哪里？”


    陆云起把她抱下车：“已经回海市了，现在回我家去。”


    不等姚晴回答，他就继续道：“你现在的状态，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


    姚晴强自镇定：“我...其实还好，送我回去吧。”


    他很强势，根本不理会她虚弱的抗议，直接托着她的后背，把她带进了电梯里。


    电梯直接入户，到了他家。


    他的家装饰并不豪华，风格简约，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


    司机把行李放在玄关处，就礼貌地离开了。


    陆云起把她拉到沙发处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喝下去。


    他靠近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用力，还在流眼泪。是梦到了什么吗？”


    姚晴虚弱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实在难以启齿。就算她再需要一个树洞，也没有办法对他提起。


    陆云起的眼神带着怜悯，像是看穿了一切，他并没有再问她。


    他只是温柔地问她：“想吃点什么？我都能帮你变出来。”


    刚一起身，就被她从背后紧紧抱住。


    她的声音带着祈求：“抱着我，抱紧我.....帮我忘记一些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