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梅从高高的楼梯上滚了下去。


    安哲南觉得自己完了。


    苦苦支撑了那么久，委屈求全，最后还是换来这种毁灭的结果。


    如果可以选择，他恨不得穿越回半年前，掐死那个对着覃瑞瑞发花痴的自己。


    不，如果可以选择，他还会回到四五年前，阻止那个满心雀跃要去见宁楚楚的自己。


    如果可以，他会对姚晴好些。不会把她的爱和付出视为理所当然。


    为什么他当初要亏待她，这个会与他白头偕老的人。


    就是因为笃定了她不会抛下自己吗？


    原来安稳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啊？


    安稳的日子过久了，人也许会觉得无聊，有很多别的想法。


    就像是空气，无时无刻地存在于世间，少有人意识到它的可贵。直到真的失去了，才发现根本无法生存。


    *


    郑小梅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覃瑞瑞被警车带走了。


    所幸的是，郑小梅并没有生命危险。虽然撞到了头，ct显示只是轻微脑震荡和软组织受伤，并没有引发再次中风。


    比较麻烦的是，郑小梅的髋骨摔骨折了，少说也得在病床上躺一个月。


    安德福一听，揪着安哲南的耳朵又是一顿骂。


    “不要脸的混球，什么脏的臭的都去招惹，这下子把你妈害苦了。劳资生了你，还不如生个叉烧。”


    郑小梅在病床上脑子发胀，心想：那还不是随你这个糟老头子。老娘心里苦啊，老公儿子都是好色的废物。


    覃瑞瑞那边，警方找到了她的紧急联系人。


    是她以前的同学，紧接着，她的同学联系了她家人。


    现在她的母亲正在从外地赶过来的路上。


    安哲南这才知道，覃瑞瑞之所以无法工作，是因为她同时被诊断出了好几种精神病。


    精神分裂，双相障碍，重度强迫症，等等.....


    听起来，一个比一个可怕。


    从覃瑞瑞的家里，搜出来各种各样的精神类药物，病例显示，她很早就确诊了，一直在服用这些药。


    至于她有没有按时按量服用药物，就不知道了。


    由于这次是覃瑞瑞主动伤人，证据确凿，所有的调查到了这里就截至了。没有调查到安哲南的个人财务问题。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安哲南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事情到了这里，看起像是已经解决了。


    覃瑞瑞将会由她的母亲监护，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母亲郑小梅虽然受伤不轻，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不管怎样，这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只是，覃瑞瑞在最后上车前对他眨了眨眼，说了一句话。


    令他如骨鲠在喉。


    她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真可惜，我安排了那么多的好戏，还没开场呢。就这样被你爸妈给扰乱了。”


    安哲南目送着她离开，明白她是认真的。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搬家！一定要搬家。


    惹不起，他只能躲。


    他现在对郑小梅挺愧疚，这次要不是她舍身跟覃瑞瑞拼了，这次的事情就不会这样轻易了结。


    他妈这炸雷一般的性子，关键时候还是发挥了一点作用。


    郑小梅的伤口处理好了之后，从急诊科转入了骨科。


    安哲南打电话告诉宁楚楚，郑小梅不小心摔伤了，想让她带孩子去看看奶奶。


    宁楚楚还是一贯不温不火的态度，甚至没有问郑小梅是怎么受伤的。只是一味的安慰，叮嘱阿姨要好好保养身体。


    她充满理解地说：“最近你和叔叔要照顾病人，都很辛苦。孩子这边就不用担心了，我和我的家人会照顾好桉桉，不会让你们有后顾之忧。”


    最后，从网上订了一束鲜花送到了郑小梅的病房，写着祝阿姨早日康复。


    说了一大堆漂亮话，就是不提什么时候来看看病人，更别说照顾了。


    安哲南知道是指望不上她的，以前喜欢她的温柔体面。前提是岁月静好，不要有事发生。


    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


    一旦有事发生，根本别想她帮忙想办法，她有法子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置身事外。


    他想怪她，想要求她，都找不到着力点。


    这么些年了，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走进她的心里。


    她在他面前很光鲜，很体面，从来不对他敞开心扉，从来不会诉说自己的委屈，也不讲述自己的过往。


    现在看来，谁没有脆弱的一面呢？


    脆弱的一面只会对真正亲近的人展示。


    他又想起姚晴，现在每次想到她，他的心里就像是有个黑洞，里面封存着久远的记忆。


    那是真实的，充满烟火气的婚姻生活，他被爱过的证据。


    他一个如此平凡的人，何德何能，能得到她十八年如一日的爱和照顾，过着一眼望到头日子也毫无怨言。


    他为什么要亏待她，反而费钱又费力，去讨好那些不在乎他的女人。


    对了，刚才在等待救护车到来之前，覃瑞瑞突然很平静地对他说了一番话。


    “你以为你左拥右抱，很有本事是吧？还指望着你老婆接盘呢？你猜，她在结婚纪念日那天，在衣柜里亲眼看了那一出精彩的大片，她还会要你吗？”


    “哎，真可惜。我那天还期待她从柜子里出来，咱们三个好好演一出大戏的。想不到她胆子那么小，缩着不敢出来。”


    覃瑞瑞说这些的时候，场景一片混乱，安哲南一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静下心来之后，他把前因后果串了一串,终于明白了。


    想到那张遗落在衣柜深处的卡片，还有姚晴失魂落魄的脸。


    她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写下：【期待我们的下一个十八年】的呢？


    他从来没有对她付出过太多，也就是刚结婚那几年好些，也是出于他的惯性。


    她曾经对他诉说过很多委屈，在他的怀里哭过很多次。


    她说自己从小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没有一个人真心的疼爱过她。所以，她也没有学会怎么去爱自己。


    他表面上温言软语地安慰她，说不用难过，将来有他爱她。


    其实他心中不胜其烦。


    可能是从小郑小梅过于强势的原因，他不喜欢哭泣的女人，他接不住她们的情绪，觉得爱哭的都是弱者。


    他在学生时代一直追逐宁楚楚，除了她的美之外，可能是因为她在他的定义中是一个“强者”。


    永远高高在上，坦然接受着众多追求者的示好，却从来不对他们表态，像一个骄傲的女王。


    这一刻，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肤浅，肤浅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