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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词剑双绝李清照

    骤雨初歇,遥见几名锦衣汉子纵马奔来,正是芦苇荡埋伏的人。


    为首者厉声喝道:“船上的贼子,滚出来!”


    李清照柳眉微挑:“是来寻你的?”


    李进不敢隐瞒,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晚辈随江湖豪杰准备夜袭金营,不想却被奸细所害……这些人确是冲我而来,居士且留船中!”


    他已笃定注意,即便是死在这里,也觉不能拖累闻名天下的才女。


    李清照神色从容,素手轻抬,将案上新写的《声声慢》词稿收入檀木匣中。


    “以公子一人之力,恐难脱此困。”


    “晚辈自当竭力周旋,不敢拖累居士!”


    谁料李清照竟淡淡一笑,舒展筋骨:“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我也是练家子!”


    “昂?”


    “当年我好赌成性,可知为何突然戒赌了?”


    李进摇了摇头!


    李清照取出三枚象牙骰子,信手一抛,骰子在案几上滴溜溜转个不停,最后竟如梅花三弄般稳稳立住,六面朝上!


    “当年游玩龙门,偶遇一位蓑衣老道,与其对赌骨牌,不想把把败北。无奈之下,只好随他学了剑术!”


    说话间,李清照素手轻抬,竟从书柜上方抽出一柄软剑。


    “那高人曾言,赌之一道,最忌贪痴!”


    她手腕一抖,剑尖倏忽点过三枚立起的骰子,象牙碎屑簌簌飘落,露出内里玄机:每枚骰子空心处皆嵌着细如发丝的磁石。


    “但剑之一道,讲究的却是——”


    岸边锦衣人已不耐烦,张弓搭箭。


    破空声乍响时,李进只见眼前广袖翻飞,软剑在空中划出三道新月般的弧光。


    笃笃笃三声闷响,箭矢竟被齐齐削断箭镞,带着半截木杆斜插向甲板上。


    “光明磊落!”


    李清照挽了个剑花收势,被斩落的铁制箭镞这才叮叮当当跌落在船板。


    她忽然蹙眉望向箭簇,无奈摇头:“难怪你们会遇伏,原来江宁府军器监的兵器。”


    李清照丈夫赵明诚曾任江宁知府,对军中制器自然是了如指掌。


    这一句话倒也印证李进猜想,那岸上的追兵多半是‘宿卫禁军’了!


    “居士,此事可能牵连甚大,还是由……”


    却见李清照广袖一甩,软剑如银龙入海般直刺岸边为首那人。


    那汉子微微一怔,仓促抽刀格挡,怎料李清照剑势忽变。


    软剑如灵蛇般缠上刀身,剑尖在刀镡上轻轻一点,竟借力倒卷而回。


    铮——


    精钢腰刀应声断作两截,前半截刀身打着旋儿飞入河中。


    李清照剑尖斜指地面,眼中泛起追忆之色:“这招‘残荷听雨’,还是明诚当年在青州时取得。他说文人习剑,贵在取意不取力……”


    话音未落,其余锦衣人已纷纷亮出兵刃围拢过来。


    李进见状正要跃上岸助阵,忽听李清照清喝一声:“公子且看好了!”


    但见她手腕轻抖,软剑竟似有了生命般在空中游走,剑光过处,那些锦衣人的束发巾冠纷纷断裂,却未伤及他们分毫。


    她剑尖轻挑,将最先那汉子腰间的鱼袋挑到半空:“现在可以说了,尔等受何人指使?”


    李进哪料到李清照剑法如此了得,每一剑都妙到毫巅,这番剑法竟不比独孤求败差多少,不由暗暗称赞。


    那汉子冷哼一声:“老太婆,少管闲事,否则……”


    李清照见他们用的是官家兵器,本来还想好好和他们对话。但听了这么一个称呼,眼中寒芒乍现,手中软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那汉子话音未落,只觉头皮一凉,剑锋贴着他的天灵盖掠过,竟将他的发髻连同束发金环齐齐削落。


    “我最恨三件事!”


    她剑势不停,软剑如银蛇吐信般在其余锦衣人头顶游走。


    “一是有人辱我亡夫清名……”


    剑光闪过,又一人冠冕落地。


    “二是有人认贼作父!”


    突然侧身一剑,精准挑开为右侧子胸前衣襟,露出绣着纹样的里衬。


    “三是有人不尊老幼!”


    话音落时,剑尖已如灵蛇般游向最后一名锦衣人。


    李清照剑指那群披头散发的锦衣人:“今日削去尔等衣冠,就是要你们记住。既着汉家衣冠,就该行汉家正道!”


    河风骤起,吹得她素衣猎猎作响,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剑。


    锦衣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再上前。


    “还不滚么?”


    这一声清喝,竟似带着千军万马之势。


    那几人屁滚尿流地爬上马背,连掉落的腰牌都不敢捡,转眼间逃得无影无踪。


    李清照软剑挑起腰牌,瞥了一眼阳刻的‘汪’字,脸色微变,立刻塞入袖中。


    李进人在船头,并未瞧见腰牌上的字,以为同为宿卫腰牌。


    他见李清照脸色不妙,以为她发觉对方是皇家内卫,不由心头一紧。


    正待说话,却见李清照身子忽然一晃,急忙上前搀扶,这才发现对方握剑的手竟在微微发抖。


    方才那番出手,显然耗尽了她的气力。


    “居士……”


    “无妨!”


    李清照抬眸望向远处惊起的白鹭:“后生,家国大事,非江湖恩怨可比。其中艰险,想必你也看到了!”


    李进听得出她这话中含义,所指无非庙堂上的蝇营狗苟。


    原本此事与他这个陪玩并不干系,但想到林家庄群豪,不由心头一热。


    抱拳道:“居士放心,晚辈虽是一介江湖草莽,却也懂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


    李清照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


    “好,既如此,我便护你一程。”


    李进忙道:“晚辈怎敢……”


    话未说完,李清照已甩了白眼:“废话真多。想来你也读过我的诗词,难道不知我李清照从来就不是什么弱质女流?你方才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难道我不是匹夫?说吧,要去哪里?”


    李进愕然,所谓‘匹夫’,指的并非男儿,而是平民。


    李清照读书万卷,自然明白其中真意。她这般反问,分明是在点醒李进——家国大义,岂分男女?


    她笔下那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是何等的霸气诗句。


    如此对比,李进倒成了心胸狭隘的小人!


    李进顿时汗颜,颤颤道:“晚辈要去金湖盐仓,与朋友汇合!”


    “巧了,顺流而下,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李清照跃回船上,指着船尾双桨:“划船!”


    李进想起马背上的玄铁重剑,立刻解下宝剑,拍了拍马儿:“好马儿,你自由了!”


    那匹通体乌黑的骏马竟似听懂人言,长嘶一声扬蹄而去,转眼消失在芦苇荡中。


    顺流而下,船行如箭,转眼已过数里。


    李清照调息片刻,脸色已回转红晕。


    妙目落在玄铁重剑上,不禁奇道:“此剑颇为奇怪,竟未曾开锋,又如何杀敌?”


    李进摇着船桨,认真回道:“这是一位武林前辈的佩剑,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李清照闻言,若有所思地轻抚剑身,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她忽然手腕一翻,近百斤重的巨剑竟被她轻巧提起,剑尖轻点水面,激起三尺浪花。


    “好一个大巧不工,这位前辈想必已臻化境,不滞于物了。”


    李进看得目瞪口呆,手中船桨都忘了摆动。


    他原以为这位才女只是剑术精妙,没想到内力竟也如此深厚。


    “居士好身手!这剑在我手里,抬起来都费劲。”


    李清照微微一笑:“剑道如词,重在意境而非形制,讲究起承转合。一味蛮力,不若抡锤。当年太白仗剑行天下,想必也是以胸中诗篇,驾驭青锋。你且顺着剑,依着剑,心无杂念!”


    李清照说着,忽然将玄铁剑轻轻抛向李进。


    李进慌忙接住,只觉剑身一沉,差点后仰栽进水里。


    “站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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