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和剩下的两个汉子，就近去了城西的牙行。


    当她看到牙行后院的地牢里，满满当当好几栏人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他们一看到有人进来，不管不顾地开始喊：“主家买我，我吃得少干得多，您买我吧！”


    “主家买我，给口吃的就成！”


    “主家，买我!”


    明玥退了出来。


    这种情况，她根本没办法选。


    于是她回到大堂，跟牙行的伙计说，她想买的是那种一整房人，让他筛选好了，再把他们带到院子，她再选。


    伙计一听，就很高兴了，他最喜欢遇到这样的客人了。


    一整房一整房人地买，一下子就能卖出去好几个。


    另外，这种全家都是奴籍的，很多都会坚持，要一家人在一起。


    人呐，心底多少都有点善意，要让人妻离子散，骨肉分离，总是会有些不忍。


    明玥只在大堂坐了不到一刻钟，伙计就过来说，人都找出来了，请她移步院内。


    .....


    牙行很体贴地搬来一个椅子让她在院子里坐着。


    知味楼的两个汉子就站在她左右两侧。


    第一批上来的，有13人。


    伙计介绍道：“这里头有三家人，左边那家，一家五口，一对父母，一个爷爷，还有两个儿子。这家人不是流民，原来是一个庄子上的庄民，因为主家看上了他们的女儿，他们女儿不从，投河死了。主家一气之下，把他们一家人都发卖了。”


    明玥心里一惊，这么惨？


    她再看那家人，此时，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麻木，衣着外貌上，虽然比那些流民体面不少，但消瘦程度，跟他们也差不了多少了，应该是被发卖来这里的时间不短了。


    庄户人家出来的，是不是买回去种地最合适？


    这才第一户人家，她倒没有急着表态。


    伙计继续介绍道：：“中间那户，一家四口，一个母亲，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们是流民，在往南逃的路上，男人被抢粮的人打死了，他们觉得自己走不到南边去了，就自卖自身，只求一条活路了。”


    明玥发现他们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她心里猜测，这家人，牙行应该是不好卖出去，因为四个人里，三个女的，唯一的男孩还只是个七八岁的男孩，还算不上劳动力。


    但是那三个女的，看着都是细致人，衣服，的内领和指甲缝，都是干净的。都当了这么久的流民了，还能保持这样，除了爱干净，还有一点就是做事细致。


    家里很多细致的活计，就需要做事细致的女人来做。


    比如明玥姐弟俩人的四季衣物，总指望眼睛已经不大好的卢氏也不行。


    明玥心里暗暗记下了，但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见明玥脸上没什么心动的表情，伙计继续介绍：“后头这一家，也是一家四口，一个爷爷，一个父亲，两个儿子。”


    明玥忍不住问道：“你们家的女儿呢？”


    父亲和爷爷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两个儿子都是一脸的冷漠，压根看不上明玥这个小黄毛丫头。


    伙计解释道：“他们一家也是流民，在路上，家里粮食不够，女人都先饿死了。”


    明玥：“......”


    有选择性地饿死。


    这样的人家，她可不敢选。


    “下一批吧”明玥道。


    前头那两家人见明玥没有选他们，本来就有些麻木的眼神，变得更麻木了。


    下一批又上来了9人。


    伙计道：“这批人，是一个家庭的，一个老爷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成家了，带着一个婆娘和三个孩子。”


    不轻易间，明玥对上了老头子的目光，哪怕是等着被卖的奴籍，老爷子看明玥的目光也带着审视。


    明玥直接摆手：“下一批。”


    这种“大户人家”她可不敢要，回去他们拧成一股劲，可不得把她这个主家欺负死？


    后面又看了八房人，这个牙行所有“成建制”家庭奴籍的，明玥都看完了。


    真的是五花八门，各有各的悲剧，又各有各的悲哀。


    甚至还有为了活着，易子而食过的人家，让明玥不寒而栗。


    .....


    最后明玥在这里买了三房人。


    除了最开始看的那两家人，还有一户六口人家，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


    这个家庭里，父亲和其中的两个儿子曾经是一家镖局的镖师。


    之所以沦为奴籍，是因为他们走的一趟镖，出了事，货物被劫走，货主要求镖局赔偿，镖局把父子三人推了出来。


    就因为那趟镖是在他们父子当值的时候被劫走的。


    那个货主在官府有些背景，当即抄了他们家，家里的田地房子，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他们全家人还被迫签了奴籍。


    他们原也不是这个县的人，只是被货主卖掉以后，就被倒卖了好几手，他们一心要一家人在一起，不行就一家人一起爆发，闹死闹活的，买人的人看到这样，谁还敢买？


    所以他们才留到了现在。


    明玥听到他们家这个故事，就很唏嘘。


    看上去，他们好像根本没犯什么错误，家庭境遇忽然就一落千丈了，说一句天降横祸都不为过。


    三个镖师，明玥确实是看中了他们家的武力值。


    同时，他们家有个六岁的小女儿，明玥看到时，是被父亲抱在怀里哄的。


    男尊女卑的朝代，一个男人正处在人生最艰难的境遇，还能耐心哄女儿，这人能坏到哪里去了？


    这样的父亲，又能教出多坏的孩子出来呢？


    但是，明玥也看出了，这家人，骨子里有着一股傲气。


    本来就不是情愿沦为奴籍的，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奉她这个十岁小女娃为主，也不大现实。


    她需要人保护。


    他们需要自由。


    这中间，有可以协调的地方。


    三房人一共就是15人了。


    再加上医馆那父子三人，总计18人。


    有了这十八人，她能安稳度过秋收后有可能到来的流民潮了吧？


    按照男女性别，年龄大小的不同，这人的价钱也是不一样的。


    最后，牙行掌柜终于在要把脸笑烂之前，把总价算了出来。


    15个人，总计11两银子。


    对，就只有11两银子！


    连人均一两都不到！


    荒年里的人，就是这么廉价。


    更可笑的事，明玥看到他们这里有牲口棚，就问了句他们也做牲口买卖吗，有没有牛卖，什么价钱。


    听到有人在问买牛，掌柜直接挤掉了原来介绍的伙计，自己上来招待明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