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意识自无边混沌中艰难地浮出水面，那缕来自第八块碎片的幽光，余温尚存，曾如最温柔的手，抚平他体内因燃烧本源而濒临爆裂的狂躁，也安抚了那份狂暴后的空虚枯竭。


    他眼帘颤动，缓缓睁开，视野里依旧是那片令人窒息的枯萎地狱。浓稠的黑雾深处，巨大的守护者轮廓如亘古冰峰般矗立，散发着万年不化的死寂与冰寒。


    *平衡……循环……*


    方才顿悟的玄妙在脑海中萦绕不散，林凡望向那庞然大物，心中曾经纯粹的敌意与毁灭的渴望，此刻竟被一层复杂的探究所取代。这尊守护者，它的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在此时，守护者那巍峨如山的身躯，有了动静。并非预想中的雷霆攻势，更像是一种调整姿势般的轻微挪移。


    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动，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带着某种奇异而熟悉韵律的气息，如一缕轻烟般从它身上逸散，转瞬即逝。


    林凡的瞳孔骤然缩紧，几乎凝成一点！


    那股气息……那股气息中裹挟的法则波动，即便被浓厚到化不开的枯萎之力层层包裹、扭曲变形，但其最深处、最核心的本质……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体内的医仙传承核心，仿佛被无形之手猛地拨动，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那不是面对强敌时的警示，也不是先前与碎片共鸣时的欣喜，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悸动，带着难以言喻的亲近，与一丝穿透骨髓的悲鸣！


    守护者似乎察觉到了林凡神情的剧变，那道冰冷无情的意志再度锁定了他，如同实质的尖刺。


    “蝼蚁，你的眼神……为何变化？”


    林凡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此刻像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锁定了守护者那模糊轮廓的深处，随着能量的诡谲流动，一个印记若隐若现。


    那是一个无比古老的符文，其形如一株盘旋向上、枝繁叶茂的生命之树。然而此刻，在无穷无尽的枯萎气息日夜侵蚀下，这株本该象征着无限生机的“生命之树”，已然变得焦黑、枯槁，每一道扭曲的枝杈都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死气。


    可林凡，却在医仙传承最深处、那些尘封的记忆碎片中，清晰地见过这个符文的原始形态！


    那是……生灵宗最古老、最神圣的守护徽记之一！代表着对生命最极致的守护与奉献，象征着不惜一切代价延续生机的崇高意志！


    一个荒谬到让他遍体生寒、几乎要将他理智撕裂的念头，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难道……难道说……*


    他干裂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声音，沙哑得仿佛两块粗糙的砂石在摩擦：“你……你究竟是谁？”


    守护者的轮廓，似乎因他这一问而微微晃动了一下。那贯穿始终的、如同万载寒冰般的声音，第一次褪去了纯粹的嘲弄与轻蔑，染上了一丝……真正的困惑。


    “我……是平衡的执行者。”


    “不！”林凡猛地摇头，体内本已平复的生机本源，因这骇人的猜想与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再度翻涌。他强行压下那股躁动，生怕自己失控的生机会进一步刺激到眼前这个谜一般的存在。“你不是！你身上……有生灵宗的气息！那枚守护印记……你到底是谁！”


    黑雾骤然翻滚，守护者那庞大的身躯，在这一刻仿佛僵硬了。那股宏大而冰冷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痛苦与剧烈挣扎的嘶吼，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他精神识海中炸响：


    “生……灵……宗……不……我是……枯萎……”


    “我是……罪人……”


    林凡如遭雷噬，身形巨震，踉跄着向后退出一步，脚下碎石滚落。


    罪人？


    守护者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无数漆黑的晶体从它体表剥落、崩解，露出的，并非预想中的血肉或骸骨，而是一种介于能量与实体之间的……核心！那核心深处，正明灭不定地闪烁着点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绿色光点！


    那绿色的光点，那生机的气息，与林凡体内的生机本源，同出一源！


    “快……走……”那痛苦嘶哑的声音再次艰难地响起，其中夹杂着一瞬间的清明，却又在刹那间被更加狂暴、更加绝望的枯萎意志所淹没。


    “杀……了……我……”


    守护者的轮廓骤然变得极度不稳定，一股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都要纯粹的枯萎能量，如同失控的洪流般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林凡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反复回荡。


    *他……他竟是生灵宗的前辈？！一个本该用生命守护生机的人，却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成了枯萎之力的看门人？！*


    这惊天动地的反转，这残酷到令人无法呼吸的真相，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是战，是逃，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