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小路几不可寻。


    张雨墨全凭手中玉钥那点微弱的感应，在前面跌跌撞撞地开路。


    这是一条野兽踩出来的路径，少有人知，蜿蜒着穿过老宅后山，一直延伸向玄阴山脉的腹地。


    夜色浓得化不开。


    三人踩在厚厚的落叶上，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透着紧绷。


    “快点，红袍那老家伙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赵无极反手抽出一柄漆黑的匕首，刀身在几乎不存在的光线下没有任何反光，他警惕地扫视着身后。


    冷风刮过林子，树叶哗啦啦地响。


    张雨墨猛地停住。


    手里的玉钥，那根缠绕的红丝陡然亮了一下，光芒刺眼。


    几乎同时，她左臂上蔓延的血誓纹路灼热起来，一股凉意直冲头顶。


    “前面有人。”


    她和赵玄武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


    无需多言。


    两人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同时矮身，钻进了路边半人高的灌木丛里。


    赵无极慢了半拍，也赶紧跟上，死死憋住了呼吸。


    三道黑影贴着地面，从前方林间飞快掠过。


    他们的脚步轻得吓人，落地无声，带着武部特有的那种诡异的行进节奏。


    追兵！他们竟然绕到了前面，堵死了去山脉的路。


    张雨墨心念一动：往左边山崖。


    没有说话。


    赵玄武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下头，伸手轻拍赵无极的肩膀，三根手指并拢，指向左侧。


    这种无声的交流让赵无极眉头跳了一下，但多年的经验让他瞬间反应过来，不再多问，跟着两人悄无声息地转向。


    山崖边上，风更大。


    张雨墨眼尖，先看到了一处被藤蔓几乎完全盖住的洞口。


    她伸手拨开那些纠缠的藤蔓，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露出来，像张开的嘴，往外冒着阴冷的潮气。


    “进去。”


    洞里比预想的要宽敞些，但空气沉闷，混杂着泥土和某种腐败的味道。


    三人摸着湿滑的石壁往前走，直到感觉转过了一个弯，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才敢弄出点光亮。


    赵无极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散开，洞壁上的水珠反射出点点绿芒。


    “麻烦了，来的不只是普通的武部喽啰。”赵无极压低了声音，语气沉重，“红袍手底下有支暗卫，听说专门干这种脏活，追杀叛徒，手段狠着呢。”


    张雨墨脱下外套，小心地把玉钥包了好几层。


    这东西的气息太扎眼，不遮掩的话，简直就是黑夜里的灯塔。


    黑暗中，赵玄武右臂上的血誓印记也隐隐发烫，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复杂的纹路。


    “我们之间的感应…越来越强了。”


    张雨墨嗯了一声。


    她能感觉到赵玄武的部分情绪，紧张，戒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甚至有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涌进脑海。


    师父严厉的教导、武部枯燥的训练、那些独自在外漂泊的岁月，孤独得像冰碴子……这种突如其来的“共享”感觉很怪，既有种诡异的亲近，又充满了陌生带来的不适。


    山洞深处传来滴水声，嗒…嗒…嗒…节奏缓慢而诡异。


    赵无极背靠着冰冷的洞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光滑的柄身。


    “你们两个，听我说。”他声音忽然严肃起来，“这山洞应该能通到山脉另一边，但中间有段路要经过悬崖，非常险。不过，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山脉深处，而是尽快回城里去。”


    “回城？”张雨墨很不解，“镇魔塔的封印最多还能撑三天！”


    赵无极摇了摇头：“塔下的封印确实有问题，但不是最要命的。你父亲生前留下的东西里提到，魔隐门这些年在普通人世界里，已经建立了一整套势力网络，盘根错节。他们不光要破封印，还想从根子上控制住现代社会。”


    张雨墨攥紧了被外套包裹的玉钥，李文昌那张和善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还有他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古怪行为。


    那个看着她长大的叔叔……


    “张氏集团……”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赵无极肯定了她的猜测，跟着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铁盒，塞到赵玄武手里，“你父亲当年离开前，虽然把公司大部分权力交给了董事会，但留了个后手。现在，是时候把控制权拿回来了。这盒子里有个u盘，所有你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就在这时，洞外隐约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人踩到了枯枝。


    三人立刻闭嘴。


    赵无极反应最快，一把摁灭了夜明珠的光。


    洞穴瞬间重归黑暗。


    他摸黑朝着洞口方向挪动了几步。


    “他们跟来了。”赵无极的声音低得几乎被滴水声盖过，“我去引开他们，你们从后面走，快！”


    “可是……”张雨墨想说什么。


    赵无极根本没给她说完的机会，身影已经消失在洞口的黑暗里。


    张雨墨想跟上去，手腕却被赵玄武一把拉住。


    黑暗中，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们都清楚，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不再犹豫，转身摸索着朝山洞更深处走去。


    被包裹的玉钥，红丝的光芒透过布料，忽明忽暗，仿佛有了自己的心跳。


    洞穴越来越窄，但空气的流动却明显起来，前面应该不远就是出口。


    身后，洞口方向，隐约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金属撞击的锐响，低沉含混的咒语，还有赵无极压抑不住的怒吼，断断续续地传来，很快又被洞穴的蜿蜒和距离吞噬。


    “红袍老狗！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过去！”


    气浪冲撞洞壁，震得碎石簌簌直掉。


    赵玄武脚步不停，拽着张雨墨冲过最窄的石缝。


    光线和夜风一起涌了进来。


    两人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是黑沉沉的深谷，对岸山壁陡峭。


    一条绳索吊桥横在峡谷间，木板看着就要散架。


    张雨墨捏紧了外套里的玉钥：“得过去。”


    赵玄武看了一眼：“桥不稳，分开走。”


    洞里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响，赵无极的嘶吼透着股拼命的狠劲。


    两人不敢耽搁。


    张雨墨先上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