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亥看着面前颜色分明的湖泊，陷入沉思。


    昆仑海大部水体较浅，湖水呈透亮的高原蓝。


    只是行走数日，来到姬藜等人渡江的地方后，一道弧线将整片昆仑海分割为蓝黑两部分。


    这种现象的形成和水区域之间的密度、温度、深度、流速甚至生物活动都有关系。


    竖亥又看一眼，颜色较深的那一处水体，深不可测。


    再环顾四周，这里不再是之前的平原，而是一片谷地，后方是山脉的主体边缘，对岸一片雾涌云蒸。


    抬头看看天气，阳光明媚，一片祥和。


    好像没什么问题。


    这附近还留着巴人驻扎的营地，


    这些巴人有说有笑的走到营地内，将留在那里的物资带上，走到岸边的船只旁。


    如果这些能称得上“船”。


    木板拼接船早在河姆渡时期便已经出现，但碍于工具不够完善，这种船并未成为现在的主流。


    掏空树干的独木舟，以及树枝捆扎的木筏依然大行其道，当然这其中也有需求不足的原因。


    看着竖亥担忧的神色，姬藜安慰道：


    “不必担心，你乘最大的那一艘木筏。蜀地多水，他们最熟悉行舟。”


    巴人很快收拾完毕，将独木舟和木筏置入水中，对着竖亥和商均做出邀请的手势。


    商均图个新奇，他向后退几步，纵身一跃跳上独木舟，却很快借助身体的晃动稳住船体，还接过巴人递来的船桨，玩的不亦乐乎。


    竖亥则是看着那片幽深的水域，心中直打鼓，他踏上木筏，顶得上两人的体重直接将另一侧跷起少许。


    眼见就要出丑，竖亥还是脚下发力，迅速登上木筏，盘坐中央。


    众人皆已登船，巴人们熟稔的舞动船桨，一行人开始横渡昆仑海。


    竖亥的前后是姬藜和另两个巴人，由巴人持桨。


    眼见木筏朝着水更深的地方前行，竖亥心中又是一阵打鼓。


    “我今天是怎么了？这种深水虽然前世从未见过，但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能吓到我的自然奇观，也能吓到旁人。”


    姬藜似乎看出竖亥的局促，解释道：“水深处行舟更加平稳。”


    竖亥也明白这个道理，浅水更容易受到风的扰动，在水面形成表层高流速，比较危险。


    即使是昆仑海的窄处，横渡亦需半日路途，


    一成不变的湖面，巴人不紧不慢的跟着节奏划动船桨，这场景待久了不免令人昏昏欲睡。


    竖亥趁此机会也打探了更多关于巴蜀地区的事情。


    现在的昆仑海，也在向四川盆地供水，成都平原不但没有如竖亥料想一般正在开发，反而是河网密布，难以开垦。


    蚕丛氏只是在成都平原边陲，靠近西北方向定居，过着渔猎为主的生活。


    其主要都邑蜀，没有城墙，和原始部落相差无几，人口不足一万，少量种植粟和黍这类作物。


    可能是由于他们是自西北迁徙而来，并没有发展水稻农业。


    如这群巴人的部落也只在三千人规模，他们原本居住在巫山脚下的一片开阔地带，过着同自然搏斗的日子。


    可之后苗蛮的突然到来令他们措手不及，


    上千个苗蛮武士，皆披兽皮甲，有三分之一装备青铜武器。


    苗蛮初来时，只有百十人现身，


    他们表现的还十分友善，给巴人部落带来精美的陶器和玉器，还有盛满稻谷的罐子。


    巴人如获至宝，也给予热情招待作为回馈。


    哪知就在巴人准备猎物时，苗蛮突然暴起，百人队伍迅速斩杀部落首领家族，其余埋伏好的苗蛮从四周偷袭，将凡是有反抗能力的男人全部杀死。


    周边的部落见状，带着逃出生天的巴人一齐躲入深山之中。


    随后苗蛮更是对周边的部落进行一轮清洗，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随后在他们站稳脚跟后，竟直接在巴人的聚落外建起城墙，似乎是打算定居在此处。


    这些事情距今已有一年多，如今的苗蛮城池，有两千多巴人奴隶，大多是女人和孩子。


    苗蛮在城市初具规模后，又有源源不断的人前往那里定居，


    而先头部队也并未停下杀戮的脚步，他们沿着岷江向北，竟一路杀到蜀地。


    只是蚕丛武士借助地形和雾气与其周旋，苗蛮久攻不下，不得不暂时退去。


    躲在山中的巴人自然没有好日子过，


    没有足够的土地种植粮食，时刻受到山中毒虫猛兽的威胁，懂得草药的首领祭司群体也早就团灭在开战当日。


    直到姬藜被他们捡到，好歹他们有了像样的草药师和精神文化建设者。


    竖亥对巴人的不幸遭遇十分同情，也更想知道这是否是驩兜部造的孽，


    他暗自想着就算是打舜的脸，也要想办法好好给驩兜部一个教训。


    “这个时代有的是无主的荒地，你想名正言顺的开拓领土，拓荒便是。”


    “何必制造灭绝和屠杀。”


    “难以饶恕。”


    正当竖亥思索时，一阵短促却猛烈的风刮过他的脸庞，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暗淡，炸雷响彻在一行船只的上空。


    持桨的巴人们忽然大声呼喊起来，语气激烈，还带着一丝恐惧，他们快速挥动双臂，使出全身力气划动船只。


    “是强对流天气！”竖亥心中呼唤。


    难怪竖亥一来便觉得心中躁郁不安，本就受到高原反应影响的他，对一些异常情况感受更明显，


    地面气压变化，空气湿度暴增。


    “快六月了，印度洋的暖湿气流确实该跑到这里。”竖亥心中焦急万分，因为自然之力他毫无办法。


    即便是巴人划船已经十分劳累，竖亥这种没碰过船桨的人也不能贸然接手，否则只会添乱。


    “龙！”商均的喊叫和狂风几乎同时到来。


    冷空气下沉和暖湿气流的交汇，令这片水域上刮起一阵暴躁的风。


    简陋的木筏和独木舟受到影响，在水中摇晃不歇，好在这里是深水区，浪并不大，他们还撑得住。


    竖亥扭头张望，试图寻找商均所说的“龙”的踪迹。


    在几艘船只的远处，一个水平旋涡不知何时已经成型！


    众目睽睽之下，上方翻滚的墨色积雨云中，一道逐渐肉眼可见的旋转气柱正在翻腾。


    它由肉眼几不可见的形态逐渐变为灰色，


    因为它早已连接昆仑海的水体和其上的积雨云，形成一道恐怖的水龙卷。


    一些昆仑海中倒霉的生物被水龙卷内部高达数百公里时速的风卷上天空，其中不乏有身长数丈的巨大身影。


    商均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张开双臂，迎着狂风大声呼喊。


    竖亥也被这奇景所震撼，一时竟忘记了他们的处境极为危险。


    细密的水溅在众人身上，这是不祥之兆，


    水龙卷正在靠近。


    注：龙吸水现象几乎不会发生在海拔五千米的区域，条件极为苛刻，我凑了三个，如果有漏的请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