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子里，只有解雨臣房间的灯亮着。


    近来解连绕病情加重一直在住院，梨芝大多时候都在陪护，并不能经常陪解雨臣，今天吃完宴席后，解连绕又回到医院里。


    方秋水帮解雨臣掖好被子，“姐姐等你睡着才走，快睡吧。”


    解雨臣低低地嗯一声，很快闭上眼不说话了。


    房间里只留着一盏夜灯，好半晌过去，方秋水发现解雨臣还是没睡着，只是小孩为了不惊动她，现在一直在装睡。


    【雀儿，要不我假装不知道他在装睡？】


    【也可以。】


    看得出来解雨臣自尊心强，估计不会轻易跟自己开口，方秋水觉得她没必要一直看着人。


    方秋水刚起身，又对上解雨臣的视线，她重新坐回去。


    “秋水姐姐，我想去看爸爸。”


    “明天好不好？”方秋水轻声哄道，“等天亮以后姐姐带你去。”


    闻言，解雨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缩进被子里不说话了。


    方秋水在心里叹气，面对小孩子时，她会忍不住心软，特别还是平时总十分懂事乖巧的解雨臣。


    “小花，起来换衣服。”


    听到方秋水的话，解雨臣动作迅速，当即爬起来给自己穿衣服。


    【宿主，你的原则呢，以前我看你对吴邪和胖子都很有原则。】


    【跟小孩子讲什么原则，我早点把他带回来就好。】


    夜黑风高，方秋水不想惊动其他人，带着解雨臣翻墙出去。


    半夜不好等车，方秋水带着解雨臣走了好几个路口，才终于见到一辆出租车。


    来到解连绕所在的医院，方秋水带着解雨臣到病房对面，躲在一条无人的走廊上，望着对面病房里的解连绕。


    解连绕看上去非常虚弱，床边站着解九爷和解连环，梨芝坐在病床边上无声地抹着眼泪。


    方秋水低头去看解雨臣，小孩抓着栏杆，正费力地踮起脚尖往那边探头看。


    她想到解雨臣8岁当家，那么在他7岁的今年，解家将会接连发生许多变故，而这一切，竟然都要这个才7岁的孩子承担。


    方秋水突然感到命数的可怕之处。


    “小花。”


    解雨臣抬头看方秋水，昏暗的走廊下，他眼中映照着对面的灯光，看起来亮晶晶的很是明亮。


    “我抱你起来看好不好？”


    “好，谢谢秋水姐姐。”


    方秋水将小孩抱起来，让他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尽管解连绕已经非常虚弱，但他还是在尽量安慰梨芝，勉强撑起的笑脸，苍白得如同白纸。


    方秋水感到手臂上的小手捉紧，她转头去看解雨臣，果然看到他小小的脸上满是担忧。


    解雨臣和同龄小孩太不一样，太过早熟又聪明，方秋水连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都不行。


    看了一会儿后，解雨臣拍拍方秋水的手臂，示意她把自己放下来。


    “谢谢你，秋水姐姐。”


    方秋水微微摇头，“要回去了吗？”


    解雨臣点头，“嗯。”


    方秋水刚迈出去半步，解雨臣的手突然钻进她的手心里，小孩失落地低着头，下意识想要找到个依靠。


    面对这种情况，方秋水只能在心里叹气，前几天她和系统聊过，知道自己救不了解家那些即将要死去的人。


    这是解家的命运，也是解雨臣的命数，她方秋水能做的，只有让解雨臣未来的路好走一些。


    方秋水握紧手心里的手，带着解雨臣下楼去，又遇上跑出来抽烟的解连环。


    面对解连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大一小，都十分淡定。


    解连环倒也不气恼，只是笑呵呵地过来抱起解雨臣，“叔叔带你去看爸爸怎么样？”


    “嗯。”


    方秋水跟在后面过去，看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消毒水味在她脑中炸开，她不自觉蹙起眉，独自转身出去。


    医院的空中花园里，方秋水手里把玩着烟盒，她想起自己认识的那个解雨臣。


    在吴邪身边的那十几年，其实她不怎么会见到解雨臣，只是知道吴邪经常和解雨臣通电话。


    仅有的那些接触中，解雨臣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一直都是有礼但疏离，甚至后来方秋水还跟吴邪说过，解雨臣是他们几个人中，最难接触的一个人。


    解雨臣要做的事情永远只会埋在心中，所有问题来到他面前，都能靠他自己的本事和能力解决。


    吴邪肯定了她说的话，说解雨臣幼年时的经历，确实和大多数孩子不太一样。


    当时他们并没有深聊太多，本身这个话题就带着沉重的气息，两人都不怎么想在上面多说什么。


    细微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方秋水回头去看，来人是解连环。


    “秋水也在啊。”说着，解连环在方秋水旁边坐下。


    “小花呢？”


    “让他跟我哥嫂他们待会儿。”


    看解连环掏出烟要点，方秋水伸手过去拿走，她指尖微曲着，瞬间将手里的烟，弹到三米外的垃圾桶里。


    “医院里不让抽烟。”


    解连环笑了一声，转而把烟盒收好，“想不到秋水你这么有原则。”


    “这是素质问题。”


    解连环转头去看她，发现这姑娘对自己，说话一向都不怎么委婉。


    他突然问道：“你觉得小花那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懂事听话。”


    “是这样不错。”解连环点头，“不过我还是要说，秋水你以后可不要太纵容孩子。”


    方秋水马上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解家这个情况下，你还要走？”


    “看来秋水你知道不少事情？”


    “说实在的我并不清楚多少。”方秋水继续说道，“而且你大哥看着撑不了多久，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不管多么艰难...都要做。”


    闻言，方秋水久久没有再说话，她知道解连环在说什么。


    二人沉默地坐在长椅上，直到天微微亮起，解连环才带着一身雾水起身。


    “小花那孩子，以后就拜托秋水你多照看了。”


    “我看你跟孩子的感情其实很好。”方秋水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你真舍得走？”


    解连环回身看向方秋水，“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我就是为了孩子才舍得走。”


    方秋水疑惑地看着他，一时间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越是对那孩子犹豫迟疑、不舍得，那才是对他的残忍。”解连环神色严肃，“只有走得决绝，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其他后路，他才能坚定地找到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