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熠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唐知威看着直视自己的这双眼睛，这里面藏着太多东西——痛苦、愤怒、不甘、隐忍，还有唐知威所熟悉的、曾在方煜眼中见过的、近乎偏执的求生欲。
他微微前倾身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病房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为这张近乎神迹一般的面容添加几分深邃的魅惑。
“我不需要你的报答，但你想好了，现在离开，以后你还想再重新查这件事就非常困难了。”
宋清熠一愣。
她怎么会不知道越晚查这场车祸越困难呢。
可她敢查吗？她能查吗？
“谢谢唐先生好意，但我必须离开这里。”
她对宋家已经毫无意义，如果现在不走，那等着她的只有终身监禁。
“行吧，三天后，会有人来接你。”唐知威操控着轮椅脱离病床旁。
见说不动她，唐知威留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宋清熠卸力摊平。
能离开就好。
现在唯一对她好的奶奶已经去世，没什么值得她留念的。
至于宋家那边，她的消失，不会有人在意。
宋居澜恨她入骨，巴不得她死在外面。
就连她回到宋家这三四年里，和她同一母亲所生的二哥宋京赋也从未回来看过她一眼。
宋业成对她疏远嫌恶，赵岁婳的虚伪算计，宋月月的栽赃陷害，夏北纪的背叛。
她或许早就该离开。
曾经的希冀已然变成失望。
她该后悔的。
后悔一开始为什么不听奶奶的话离宋家远远的。
后悔为什么回到宋家后，明明感受到了对方的疏离而继续讨好。
更后悔在三年前谢婉坠楼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报警，而是任由宋家的人将这件事不了了之，只因宋月月几句话送她入狱。
——
三天后。
宋清熠被转去芙蓉镇的市中心医院。
当天晚上她便出了院，独自坐着轮椅打车回到以前和奶奶一起生活的豆腐坊里。
豆腐坊因为长时间闲置，里面积攒了不少灰尘和杂草。
宋清熠简单清扫了一番便住了下来。
一连半个月她都在这里养伤。
直到今日，宋清熠一如既往出门买菜时，碰见了隔壁邻居张奶奶。
“清熠？你回来了？”张奶奶笑得和蔼。
她提着菜篮子快步凑到宋清熠身边，望着她受伤的双腿，眉心挂上忧愁：“哎呦，这腿怎么了？”
“不小心摔倒了，已经快要好了。”宋清熠淡笑着回应。
“怎么这么不小心？”张奶奶说着，拉着宋清熠朝自己家走，“清熠，你奶奶怎么没和你回来？她上次放在我这里的东西还没拿，今天你拿回去，省的以后忘了。”
张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自己的近况：“我儿子马上要接我去城里养老了，以后可能不回来了，正好你把宜芬的东西带回去……”
宋清熠被张奶奶推着轮椅，即便不想进去，可还是跟着她去了张奶奶的家。
张奶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款式很老旧的手提包，塞到宋清熠手上。
她拉着宋清熠唠了会家常，眼看着要到午饭时间，这才松开手把宋清熠送回豆腐坊。
回到家后，宋清熠打开手提包，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瞬间泪崩。
包里面——放着一封信，和一张卡，里面是小老太太全部的积蓄。
“清熠，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不在了。
奶奶对你隐瞒了很多事情，包括这些钱。
好清熠，奶奶知道你在宋家过的不好，奶奶也知道你是被陷害进监狱的。
如果你能出来看到这封信的话，就带着这笔钱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
清熠，你记得，这个世界欠你的，你不欠任何人，包括奶奶我，别为了我搭上你自己，快些离开这里，去过你想要的人生。
——致我的宝贝阿熠。”
——
当晚，宋家。
“北纪，怎么办啊，要是唐知威真的起诉我，我这四年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宋月月挽着夏北纪的胳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再想办法，不会让他真的起诉你的。”
“唉，真是辛苦你了北纪哥哥，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宋月月掐着嗓子撒娇，把头靠在他肩膀眨着眼睛望着夏北纪的侧脸和长长的睫毛。
夏北纪在平板上查看资料，并没有回应宋月月的话。
见他没有反应，宋月月又开口问道。
“北纪哥哥，你生气了吗？”
昨晚的生日宴闹得很不愉快。
因为她不小心把酒泼在了唐知威身上，还不小心摔在了唐知威的怀里，所以唐知威骂了她一句。
她的父亲看不下去，和唐知威吵起来，唐知威身边的助理直接把她勾引唐知威的视频当着一众宾客的面放出来。
夏北纪也看到了。
宋月月叹息，北纪哥哥估计是生气的吧。
她看着夏北纪的侧脸，心里哀叹。
夏北纪长得是很好看，可到底只是夏家的一个养子。
而唐知威不一样，他是唐家晚辈里最有能力的存在，不过二十五的年纪就接手了唐家一半祖业，是实打实的豪门少爷，更是未来唐家的家主。
这才是她宋月月想嫁的人。
宋月月抬手用手轻抚夏北纪的脸。
“北纪哥哥，你还喜欢清熠姐吗？”
夏北纪听到宋月月这句话时动作一顿。
“怎么会？月月你才是我的挚爱。”夏北纪放下平板，捉住宋月月的手轻吻。
“唉，要是没有我，你和清熠姐姐现在应该结婚了吧……”
“月月，我们不是说过不要再提她了吗？我只爱你一个人。”夏北纪拢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好吧，我是觉得，北纪哥哥你这么好，我配不上你，你要是还喜欢我姐姐，刚好她也回来了，你就去找她吧……”
“月月，不要这么说，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你明明要比她优秀。”
——
别墅楼上，赵岁婳和佣人把宋业成抬上床后，用去洗澡的借口走出房间。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人已经死了，没有家属探望，我们要把尸体火化吗？”手机那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按照医院正常流程走。”赵岁婳点燃一根女士细烟，缓缓吸了一口。
“好的夫人。”
电话挂断。
赵岁婳缓缓从口中吐出烟雾。
她眯起眼睛透过这层烟雾看着屋外的大雪。
又下雪了……
正想着，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赵岁婳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微微侧头看了眼身后，见无人在附近后点了接听。
“什么事？”
手机对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人……人好像没死。”
“什么意思？”赵岁婳皱眉。
“老王不知道怎么回事，撞了她之后车子失灵撞树爆炸了，警察去了，老王死了，你叫我们杀的那姑娘不见了。”
听到这话，赵岁婳弹烟灰的手一顿。
“警察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昨晚雪太大，把所有痕迹都盖住了。”
“表姐，你当初就应该听我的，把她直接卖去山里，进了那地方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出不来……”
赵岁婳开口制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的话：“齐富城，不要叫我表姐。”
“还有，拿了钱之后，不要再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