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夜风裹挟着沙粒,抽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陈青山站在鸣沙山下的岔路口,手中的青铜短剑微微震颤。剑柄上的\"镇山\"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暗金色,像某种沉睡的活物正在苏醒。
\"往东走。\"孙二瘸子对照着羊皮地图,\"月牙泉往东十里,有个废弃的烽燧。\"
那日苏的翡翠左眼被重新缠上纱布,但右手指尖渗出的玉髓在沙地上画出了清晰的路线图。奇怪的是,路线每隔一段就出现一个奇怪的断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抹去了。
\"沙子在移动......\"她蹲下身,抓起一把细沙任其从指缝流下,\"下面有东西在改变地形。\"
这时远处传来了驼铃声。一队黑影沿着沙脊缓缓前行,看轮廓是运货的商队,却诡异的没有半点人声。领头的骆驼脖子上挂着铜铃,铃声沉闷得不似金属。
\"别盯着看。\"孙二瘸子突然压低声音,\"是沙魅,沙漠里的伥鬼。\"
驼队经过处,沙地上留下深深的蹄印。陈青山注意到,那些蹄印中央都有个铜钱大小的孔洞,与之前见过的\"铜钱脚\"如出一辙。
三人避开驼队,沿着月牙泉东侧的小路前行。约莫走了两小时,前方沙丘上果然出现一座残破的烽燧,形似一截断指指向夜空。
\"不对啊......\"孙二瘸子挠头,\"地图上标的是方型烽燧,这怎么是圆塔?\"
那日苏突然按住太阳穴:\"塔在移动......\"
仿佛印证她的话,远处的烽燧竟缓缓沉入沙中!片刻后,三百米外的沙丘上,又冒出一个方型的黑影。
\"流沙阵!\"孙二瘸子从布袋里掏出一个铜碗,盛满沙子后插上三炷香,\"张家人在防着外人呢。\"
香烟笔直上升,在离地三尺处突然转向,指向了东北方。三人跟着烟柱指引,在沙丘间迂回前行。每走百步,孙二瘸子就要重新插香定位,有两次香头突然熄灭,他们不得不退回原路。
\"阵法变了......\"香第三次熄灭时,孙二瘸子额头见汗,\"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
陈青山突然拔出青铜短剑,划破手掌。血珠滴在沙地上,竟像水银般聚而不散,缓缓流向某个方向。
\"镇山血引路......\"那日苏轻声道,\"只有守棺人的血脉能破这阵。\"
跟着血珠指引,三人来到一处看似平常的沙窝子。陈青山将短剑插入沙中,剑身突然剧烈震颤,周围的沙粒如流水般退去,露出下方青石板铺就的台阶!
台阶通向一个隐蔽的地窖。窖门是整块青铜铸造的,上面刻着繁复的星宿图。门环处有个凹槽,形状与青铜短剑的剑柄完美契合。
\"准备好了吗?\"陈青山看向同伴,\"里面可能是......\"
话音未落,青铜门突然自动开启一条缝隙,一股带着霉味的风扑面而来。风中夹杂着某种低语,像是千百人在同时诵经。
地窖内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正中央是一口两人高的青铜棺,棺身上缠着七条锁链,分别固定在七根铜柱上。棺盖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张\"字,与昆仑山那口棺的\"滇\"字风格一致。更诡异的是,棺材周围跪着十二具干尸,每具尸体的右手都按在棺盖上,左手则被铜钉钉在地上。
\"殉葬的守棺人......\"孙二瘸子声音发抖,\"他们在用魂魄镇压棺材里的东西......\"
那日苏的右手指向棺椁后方。那里的墙壁上凿着一个壁龛,龛中供着个牌位:\"张氏守棺一脉先祖之位\"。牌位前放着一个青铜匣子,匣身刻着与镇龙鼎相同的纹路。
陈青山刚拿起青铜匣,棺椁突然\"咚\"地一震!锁链哗啦作响,十二具干尸同时抬头,空洞的眼窝\"望\"向三人。
\"血......\"干尸们齐声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镇山人的血......\"
那日苏的翡翠左眼突然透过纱布发光。光束照在棺盖上,\"张\"字顿时亮起青光。干尸们如遭雷击,纷纷垂下头恢复原状。
青铜匣里是半块龟甲,上面刻着古怪的文字。孙二瘸子凑近辨认:\"是西夏文......记载着守棺誓言......\"
龟甲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枚铜钥匙。钥匙柄部铸成麒麟形状,眼部镶嵌着两粒山髓晶。
\"开棺的钥匙?\"陈青山刚触到钥匙,棺椁就剧烈震动起来。
\"不!\"孙二瘸子急忙阻拦,\"这是封印之钥,用来加固......\"
话没说完,地窖入口处突然传来\"轰隆\"巨响。沙尘暴灌了进来,伴随着刺耳的铜铃声。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沙尘中,手持铜杖,杖头上挂着七枚铜钱。
\"周玄通的人!\"那日苏挡在陈青山身前。
来者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布满铜锈的脸——正是火车上那个缺手指的乘务员!他咧嘴一笑,铜钱杖重重顿地:\"张家守棺八十七年,今日终得解脱......\"
十二具干尸此刻突然同时站起,扑向了三人!陈青山挥剑斩断最先袭来的干尸手臂,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铜线虫!
\"退到棺后!\"孙二瘸子撒出一把朱砂,暂时阻挡虫群。
缺指人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笑声,铜钱杖指向棺椁:\"开棺者生,阻挠者死!\"
千钧一发之际,那日苏将麒麟钥匙按在棺盖的\"张\"字上。钥匙柄部的山髓晶迸发出刺目青光,棺身上的纹路逐一亮起。十二具干尸突然调转方向,齐齐扑向缺指人!
\"叛徒......\"干尸们嘶吼着,\"背誓者......\"
缺指人显然没料到这变故,仓皇后退时被干尸扯住了袍角。更多的干尸一拥而上,铜线虫从它们口中钻出,顺着缺指人的七窍涌入。惨叫声中,缺指人的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青铜质地的躯体。
\"他不是人!\"孙二瘸子惊呼,\"是铜傀的化身!\"
陈青山趁机冲向缺指人,青铜短剑直刺其心口。剑尖触及青铜皮肤的刹那,缺指人突然炸成一团黑雾,雾中飞出无数铜钱蛊,暴雨般射向三人!
那日苏的翡翠左眼完全睁开,光束在身前形成屏障。大部分铜钱蛊被灼烧成灰,仍有十几只突破防线,钉在陈青山的手臂上。铜钱边缘如刀锋般切入皮肉,贪婪地吮吸着鲜血。
\"别拔!\"孙二瘸子按住了陈青山,\"会带出整块肉的!\"
他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腥臭的黑色粉末敷在伤口上。铜钱蛊立刻\"吱吱\"尖叫着脱落,落地即化为一滩黑水。
棺椁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麒麟钥匙已经有一半没入棺盖,但青光开始明灭不定。十二具干尸围在棺周,用身体阻挡着试图靠近的铜钱蛊。
\"钥匙需要血......\"那日苏看向陈青山,\"守棺人的血......\"
陈青山割破手掌,将血抹在麒麟钥匙上。鲜血渗入山髓晶,青光顿时大盛。棺盖上的\"张\"字完全亮起,十二具干尸同时发出解脱般的叹息,化作尘埃消散。
\"咔嗒\"一声,麒麟钥匙完全没入棺盖。震动停止了,整个地窖恢复寂静。青铜棺上的纹路全部亮起,组成一幅微缩的西北地图。玉门关的位置标着红点,旁边是个\"王\"字。
\"下一站在阳关......\"孙二瘸子记下图案,\"王家守的棺。\"
离开地窖时,天色已近拂晓。三人在沙丘背面发现一具新鲜的尸体——是一个穿冲锋衣的中年男子,胸口别着\"敦煌研究院\"的工作证。最骇人的是,他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右手死死攥着一个东西。
陈青山掰开僵硬的手指,里面是半张烧焦的照片:年轻的周玄通站在青铜棺旁,身旁是个穿中山装的青年。照片背面写着\"1962年,玉门关考古留念\"。
\"又一个......\"那日苏轻声道,\"周玄通在清除知情人......\"
回到敦煌市区,孙二瘸子的铜毒突然发作。他蜷缩在旅馆床上,咳出的血里带着铜锈色颗粒。那日苏用玉髓暂时稳定住病情,但右眼的翡翠光芒明显暗淡了许多。
\"我们得加快速度......\"她疲惫地说,\"铜傀在同步行动......\"
陈青山清洗着青铜短剑,发现剑身上的裂纹又扩大了。更奇怪的是,裂纹中渗出的液体不再是锈色,而是一种暗金的、类似血液的物质。这液体接触到他的\"陈\"字烙印时,两者竟产生了奇特的共鸣。
旅馆电视里播放着早间新闻:\"......昆仑山发生3.8级地震,震源深度异常,专家称可能与地质构造变动有关......\"
画面切换到气象云图时,陈青山猛地站起——云层在昆仑山脉上空形成了诡异的漩涡,形状酷似青铜门上的纹路!
\"开始了......\"他喃喃道,\"蛟魂在冲击封印......\"
窗外,第一缕阳光照在鸣沙山上。沙粒随风流动,如同金色的河流。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陈青山感觉到某种古老而强大的存在正在苏醒——它跨越两千年时光,串联长白山与昆仑山,将陈家的命运牢牢绑缚在青铜棺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