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下雨，其他县城百姓不像他们所在的边城有净水装置，喝了被污染的井水，不少地方闹起了瘟疫。
连地主都过不下去了，想着反正地里也出不了粮，于是赶走佃户下人，靠吃存粮苟且偷生。
避瘟疫的，被赶出庄园邬堡的，无家可归的人们慢慢汇聚，形成一支流民队伍，正在靠近他们所在的小县城。
“原本负责官窑的皇商全家北逃进京，烧窑工人们无处可去，只得在外游荡。我跟谢老爷到其中一家富户的庄园卖净水器图纸的时候碰上，有人认出了我。”
他们卖净水器换碎银，特意把自己伪装成手里没有余粮的游商，免得叫人知道边城有粮。
——这座县城之前因为食人魔肆虐，跑了不少人，留下的百姓人数不多，秩序还相对容易维持。
要是大范围宣扬这里有粮，甚至有粮种，引来的饥民未必愿意按他们定的规矩交易。
“等等，烧窑工人？”
沈霜眼睛亮了亮。
这可是技术人才！
如果能够自产陶器瓷器，大多数生活器具就都有了着落。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古代陶瓷制品，妥妥的古董啊！
另一边，燕九还在发愁。
“这一支流民人数虽少，但都是青壮，目前正在到处求粮。我们人少，未必防得住……”
“为什么要防？”
沈霜一拍拳头。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收编。宝贵的劳动力过来投奔，不要白不要。”
“可……”
“我想办法弄些武器供我们自保，有流民不要紧，来一批，收编一批，总比他们汇聚起来，合伙围城抢粮要强。”
.
深夜，十几个青年手里拿着破破烂烂的铁棍锄头，悄悄摸到边城城墙根儿下。
他们也是饿急了眼，附近的村庄县城十室九空，就眼前这座边城里隐约可见炊烟和灯火，可见里面不仅有人，还极可能有粮。
“我认得边城的捕快燕九，他还活着，那天也瞧见我们了，指不定守着城门呢，他不开门咋办？”
“我们人多，试试把门撞开？”
“或者从城墙下边儿挖洞过去？”
“要不然说自己本来就住城里……”
几人一边往城门方向摸索，一边商讨着怎么样混过城门，来到城门门洞外面，却傻了眼。
门洞里，城门大开，几个汉子人手一把怪模怪样的武器，正在值守。
一见来人了，他们就大声呼喊。
“有人来了！”
“通知沈姑娘！”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笑容甜美的少女出现在门洞后面。
她身后摆着一张大桌子，桌子后面坐着好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
这帮人，这正是沈霜跟她的员工们。
“几位，是要进城？麻烦登记一下。”
“登记？”
青年们交换着眼色。
“这是愿意放我们进城？”
“要先给这位大夫检查过，身上不带疫病。”
沈霜示意竹生，又指着另外三人。
“检查过没有问题，就可以过去登记……就是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领一包薄煎饼进城。”
“空房都可以住。当然，我们更鼓励自己修房子。”
“回答几个问题，就能领食物？”
“还，还能住下？”
几人不可置信地问。
他们都饿急了眼，有人生出抢粮的主意，却被守城汉子们手里寒光闪闪的锋利武器吓住。
“当然。”沈霜笑吟吟道。
她说完，紧紧跟在她身边的燕九就晃了晃手里一支长窄刀具。
“敢动歪心思……你们知道后果。”
燕九跟老周头交手几次，每次闹出的动静都特别大，擅武的名声传遍方圆十里。
他们终归只有十几人，还都饿得手脚无力，在燕九出面后就都歇了心思，老老实实走到竹生面前伸手把脉。
“最近可是腹泻？”竹生探了脉，随口问道。
那被问到的青年一脸紧张，猛摇头。
其实他天天拉得两腿发软，差点就活不到边城这儿。
可老实承认，就会被认为带了疫病，人家不给粮，不放他进城怎么办？
“不对啊，你这脉象，明明腹泻多日了……”
谢老爷察言观色，看出来那青年误会了，连忙插话。
“哎，这位小哥，有病就得治啊。咱这儿有大夫，有药材，你在城门边儿上这几座房子里待几天，看好了再进城，免得我们挂心不是？”
青年还是半信半疑，但竹生断诊确实准，一把脉就知道他腹泻了，给沈霜的人的话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其他人里头，还有一个发烧的，两个腹泻的，都被隔离到城门边儿上的小木屋里观察。
其他人报上姓名，年龄，籍贯，特长等基本信息，还真领到了一个装有食物的口袋。
所有人领到袋子，首先就拆开里面的煎饼当场吃了。
“这是什么？”
有人从里面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的，淡黄色的块茎状物体。
“这是土豆，特别好吃！”
谢临风见着这土豆块，就有点饿了，从旁边用于照明的火堆旁扒拉出一块烤土豆，烫得左右倒了几手才剥开，咬了一大口。
“爹，你也吃点儿……”
“吃吃吃，光知道吃！也就沈姑娘惯着你，还让你带着零食上工。”
父子俩闹闹腾腾，其他人似乎也没把那烤土豆当一回事，目不斜视接着干活，该整理登记资料的整理登记资料，该发粮的发粮。
连守城门的汉子也只是好奇地瞟一眼谢临风手里的烤土豆，不像外面的灾民那样，一见着吃的就眼红。
新来的一帮青年眼睛都看直了。
他们以为，城里最多就剩类似煎饼这类干粮。
没想到，他们还有新鲜现做的食物？
有两个汉子还在议论。
“谢公子又发明新吃法了。”
“这个看着比水煮的香，我家明儿也试试这么整，这么做还不费水。”
“就是看着干巴，还是得配着点汤汁。”
“要不配竹生大夫配的药草茶？”
“那味儿多怪……”
听到这段对话的几个青年都惊呆了，要不是看这两人有武器在手，真想上去质问——
你知道外边儿的流民饿成啥样儿了吗？
现在可是在闹荒！
你俩倒好，还搁这儿嫌粮食干巴，味儿怪？
这城里的人，过得是有多富哇！
“天色不早，诸位先找地方休息。”
沈霜亲自引导他们往城内走。
“刚才坐第二位的小姑娘是我们种植部主管南主管，最边上的是我们交易部主管谢老爷子。几位明天安好家，要是对种地感兴趣，可以去找南主管交涉，领粮种跟种植箱。”
她翻了翻几人的履历。
“这里好几位都会烧窑做陶瓷吧？要是想接着干老本行儿，还可以去找谢老爷子聊。产出的瓷器我们沈家商号会用粮食收购，不种地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燕九从头到尾紧贴在沈霜后面，作戒备状。
目送他们走远，留在城门处收拾东西，安顿几个病患的谢老爷子对傻儿子恨铁不成钢。
“瞧瞧人家燕九的殷勤劲儿，再看看你！”
“霜霜也没让我跟着她么……”
谢临风说着说着，又有点儿委屈上了。
“您说她是不是嫌弃我？自从跟了霜霜，大家都有长进，竹生学会了挖药材，雀儿种出来豆芽跟红薯，燕九会组装兵器了，就我，光知道做土豆……”
终归是亲生的，见儿子又自卑上了，谢老爷只得放缓语气哄。
“儿砸，你不笨，学啥都是一点就通，别人哪有这本事？就是吧，得机灵着点儿，多在沈姑娘面前表现表现。”
竹生也挠挠头。
“我那只是侥幸，不知道为啥，一觉睡醒，突然就能看懂沈姑娘那神药的药方了。”
要是沈霜在这里，肯定忍不住腹诽。
侥幸？
那是本老板花钱给你们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