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川气笑了。


    “江翠儿，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江翠儿瑟缩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


    江翠儿不敢接话了。


    妹妹还要回江家，在哥嫂手底下讨生活。小川年轻火气大，万一去闹起来，妹妹以后怎么活？


    叶小川沉着脸给江叶儿上药。


    左右两只胳膊上完。


    他挽起了江叶儿的裤管儿。


    江叶儿的腿，以诡异的角度弯折着，肿得高高的。


    轻轻一按一个坑，半天弹不起来。


    这是？


    江家就在隔壁村，离得并不远，难怪她会半夜爬着找过来。


    她的脸上手上全都被划烂了。


    自己晚起一会儿，她会不会冻死饿死在门外？


    “叶儿！”


    江翠儿嘶吼一声，声音粗哑，身子像风里的树叶，摇摇欲坠。


    叶小川一把扶住了她。


    “我苦命的叶儿……”


    “你这样，让我怎么和死去的妈交待……”


    “江耀祖，何静，你们这两个王八蛋！”


    江翠儿腾地一下站起来，抓起叶小川的砍刀，就要往门外冲。


    “我今天和你们拼了！”


    叶小川伸手抱住她。


    “嫂子，嫂子，你冷静一下。”


    江翠儿死命挣扎在着，边哭边骂。


    叶小川死死抱着她，不敢放手。


    江翠儿挣扎不开。


    “哐当！”一声扔了刀，嚎啕大哭。


    等她哭完，哭累了，叶小川才敢放开她。


    “嫂子，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妹妹的腿估计折了，我们先把她送到卫生院。”


    江翠儿的身子晃了晃，差点软在地上。


    从北庄村去小磨公社还有一条大路，可以走架子车。


    村里人扛着铁锨和撬棒修的，为了交公粮时走。


    江叶儿腿上有伤口，不能随便挪动，只能走大路。


    叶小川到叶建设家借车。


    听他说明情况，叶建设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卫星，你和小川一起去，套上队里的牛。”


    牛是队里的重要生产力，比人还重要。三叔竟然愿意给他用，叶小川心里很感激。


    叶小川他们架着车到家时，江翠儿已经收拾好了。


    叶小川在车上铺了两床褥子，再盖上被子，还盖了一层油布。


    三个人架着车，匆匆往公社赶。


    等到卫生院时，已经半下午了。


    叶小川让叶卫星先回去，队里的牛不能饿着。这是明年春耕的主力，关系着一村子人的口粮。


    大夫把江叶儿推进治疗室，他再出来时阴沉着脸：


    “你们怎么带孩子的？右腿骨折，全身上下都是伤？还重度营养不良？”


    “我怀疑孩子遭到了长期虐打，我去隔壁找公安—”


    大夫话还没说完，江翠儿噗通就跪下了。


    “大夫，求你救救我妹妹。”


    “求你救救我妹妹。”


    老大夫一脸尴尬，连连摆手。


    “起来！”


    “起来！这像什么话？”


    叶小川也很尴尬，他没想到嫂子会这样。他赶紧扶起江翠儿，向大夫讲了情况。


    老大夫叹了口气。


    “还好不是粉碎性骨折，我正好位了，打个石膏，住几天院消消炎。”


    “给孩子吃好点，唉~”


    大夫摇着头离开，山里的小丫头，不容易啊。


    大夫起前脚刚走。


    江翠儿就一把拉住了叶小川。


    “小川，嫂子求求你，救救叶儿吧。以后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叶小川：……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不管了。


    “嫂子。”


    江翠儿不管不顾，一个劲儿求他。


    “江翠儿！”


    叶小川压低了声音，却冷厉了很多。


    江翠儿抬起头，无措的看着他。


    “我们是一家人，我什么时候说不管叶儿了？”


    “你照看着叶儿，我去缴费！”


    叶小川交完费，又去国营饭店打了捞面条，白面鸡蛋汤回来。


    忙了大半天，他们什么都没吃。刚才不觉得，这会肚子饿得咕咕的。


    他和饭店的人说好，吃了饭再把饭盒送回去。


    这会儿的人很朴实，听说他妹妹住院了。也不要他押金，直接就同意了。


    叶小川回去时，江叶儿已经挪回病房了。


    她腿上打了厚厚的石膏，手上还扎着输液针。黄色的橡胶输液管里，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滴。


    这会儿没有一次性输液管，全是这种橡胶的。


    上一个病人用完后，蒸一下消消毒，下一个病人接着用。


    江翠儿听见动静站起来，表情有点不自然。


    刚才她太丢脸了。


    “回来了？”


    江翠儿抽了抽鼻子。


    “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睡着了，大夫说住几天就能回家了，钱够不够？”


    “我这里还有点儿。”


    卖完獾子后，叶小川给了江翠儿两块钱，让她平时东西用。


    没想到她这么节省。


    这么久了，她还有一块八。


    叶小川连忙摇头，又递了十块过去。“钱的事你别操心了，我还多着呢，你看。”


    “这钱你拿着，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叶儿买饭吃。”


    江翠儿没有推辞，伸手接了过去。


    两个人低着头吃饭。


    江翠儿吃两口就不吃了，说要给江叶儿留着。


    叶小川劝了会儿，没劝动就随她了。


    他买的饭多，完全够他们三个人吃。


    叶小川又去供销社买了暖水瓶，毛巾，牙刷牙膏，洗脸盆等。


    天擦黑时，江叶儿醒了。


    小姑娘看见江翠儿，哇一声就哭了。


    “姐姐！”


    “姐姐，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把饭烧糊了，嫂子她就掐我。哥哥也和嫂子一伙儿，他们一起打我。”


    “说我是赔钱货，他们打得我好疼，不让我吃饭，还把我关在粪坑里。”


    “姐姐，我是在做梦吗？”


    江叶儿声音嘶哑干涩，边哭边说，断断续续。


    刚止住泪的江翠儿，眼眶里又盈满了泪。


    当着妹妹的面，她却不敢哭。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住的眨眼。


    不让眼泪落下来。


    叶小川转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


    叶小川两人变着法儿的哄着江叶儿，到底是个小女孩。很快就被他们哄好了。


    叶小川借了医院的煤球炉，把饭菜热好。


    两人哄着江叶儿吃了饭，小女孩很快又睡着了。


    叶小川去水房洗饭盒，江翠儿也跟了过来。


    几次欲言又止。


    叶小川停了手。


    “嫂子，我们是一家人，有话你就说。”


    江翠儿抠着手指头，艰难开口：


    “小川，我，我们能养着叶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