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菲从客卧走出来时，屋里安安静静，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她顺着楼梯缓步而下，身后佣人的窃窃私语并未彻底消散，而她听得清清楚楚。


    “李小姐这几天起得都好早。”


    “能不早么？生怕被我们说懒。”


    “装吧，估计撑不了几天。”


    “你说她是不是自个儿都觉得丢人？”


    “一个破产户的女儿，也能当上沈太太，谁信真爱？”


    她没有回头。


    只是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笑。


    早饭时间，她照例去了小食堂的配餐区。


    简单的两片全麦面包、一杯脱脂牛奶，跟沈君泽的私人定制早餐天壤之别。她没有抱怨，也没有要求，照旧坐下，一口一口吃着。


    佣人进进出出，却很少有人主动看她一眼。


    甚至有一位新来的年轻女佣，擦桌时不小心将她的牛奶洒了一点，连“对不起”都没说一句，就径自离开了。


    李雪菲拿起纸巾，自行擦拭餐巾。


    她可以不计较这些“小事”，但不代表她没看见，也不代表她会永远忍耐。


    用完早餐后，她回房拿包，准备出门。还没走出玄关，就听见管家程叔略显僵硬的声音响起：


    “李小姐，沈总吩咐，您今天需随他出席沈氏上午的临时股东会议。”


    李雪菲顿了顿，转身：“我？”


    “是。”


    “我没有参与公司事务的经验。”她并不是谦虚，而是不愿成为被人用来攻击的破绽。


    “沈总的原话是——‘她坐旁边，不说话就行’。”


    语气像是在交代一个道具的位置，而不是邀请一个妻子同席。


    李雪菲淡淡一笑：“我明白了。”


    她换上一身灰蓝色西装裙，搭配黑色细跟鞋，头发简单挽起。妆容清淡，却掩不住那抹从容自持的气质。


    走出门时，佣人们纷纷站在玄关两侧，眼神复杂，有的讥讽、有的冷淡、也有的干脆无视。


    “李小姐真会演戏，沈总一出面就立马有排场。”


    “装得倒像个太太模样了。”


    “反正也就是去走个过场，陪站台。”


    她始终没回头。


    直到助理司机替她拉开车门，她才缓缓弯腰坐进后座，双手交握在腿上，神情平静。


    半小时后，沈氏总部大楼·顶层会议厅。


    整个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核心股东和高层管理人员，空调温度适中，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雪菲踏入会场的那一刻，立刻引起一阵低声议论。


    “沈总这是玩哪一出？”


    “太太？这是正式承认了？”


    “可她什么资历都没有，就这么带进来？”


    “别急，看看是‘宠’还是‘扔’。”


    她面不改色地坐到沈君泽左侧。


    沈君泽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漠：“记得我说过什么？”


    “我只负责坐好，不说话。”她微笑回答。


    “很好。”


    会议开始，沈君泽语调冷静，手中翻阅着会议议程，言简意赅地裁决每一个议题。


    李雪菲静静地坐在他旁边，目光落在文件上，虽然看不懂全部内容，但也在默默记忆股东名字和他们的发言习惯。


    她在观察。


    一个被众人忽视的位置，反而最适合听清楚谁对谁不满、谁在暗藏锋芒。


    会议进行到一半，突然有董事发问：


    “沈总，李小姐如今已有沈太太的名义，是否有打算安排她进入集团相关岗位？”


    一句话，看似询问，实则质疑。


    现场气氛骤然紧绷。


    另一个中年男人轻笑：“我们不是反对，但管理层需要能力和经验，并非靠关系。”


    沈君泽没有立即作答。


    李雪菲却在此刻抬头，淡淡一笑：“诸位误会了。我今天来，只是作为沈太太，出于礼节陪同，并无任何职位意图，更无染指沈氏管理的野心。”


    她语气平稳，没有反驳，也没有卑微。


    只是将“被安排”和“自知分寸”划分得清清楚楚。


    沈君泽眉头一挑，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又把话说得恰到好处。


    股东们也只能讪讪一笑，不好继续追问。


    会议继续。


    两个小时后，散会。


    沈君泽率先起身走出会议室，李雪菲默默跟上。


    直到走进电梯，他忽然开口：“你刚才，不错。”


    她转头看他：“是夸奖吗？”


    “是‘意外’。”他淡淡说。


    “那我很高兴，沈总低估了我。”


    他低笑了一声，没说话。


    电梯门打开时，他回头：“以后这种会议，还会有很多。”


    “明白。”


    “你不用急着表现，也不用争什么——”


    “我不争，但我也不躲。”她打断他，语气很轻，却清晰无比，“我不怕成为笑话，怕的是，被你当成没用的影子。”


    沈君泽盯着她，眼神沉了几秒，最终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李雪菲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弯起。


    她知道，今天之后，至少——


    沈君泽开始重新“注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