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非晚看着跪在底下的岑嫣然，没有拐弯抹角：


    “岑姨娘求错人了，这件事我不管，大夫人做主。”


    岑嫣然对云非晚磕了个头：


    “夫人，嫣然想离开宋府。”


    云非晚：“这是你千方百计想进来的地方。”


    岑嫣然低头，夫人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原姓樊，单名一个溪，是因为家里穷，被辗转卖到了青楼。我不想像楼里的那些姐妹一样，我想为自己寻条出路，所以在大公子看上我之后，我想尽一切办法抓住了机会。


    “若是夫人您想要我的命，我没有任何办法，但是现在是大夫人想要我的命，我想为自己求一条活路。


    “夫人不在乎大公子。”


    说完这一句，岑嫣然抬头，看向云非晚，云非晚默不作声，她鼓起勇气，继续道：


    “若不然，夫人不会在科考前，还允许我陪在大公子身边。从我进府，夫人没有对我有任何要求。大公子是府中唯一嫡子，不该如此。


    “但是事实如此，便只有一个原因：夫人并不在意大公子科考的结果，也不在意大公子日日留恋温柔乡。”


    说到这里，岑嫣然止了身，看向云非晚。


    云非晚见岑嫣然不说话，目光看过去。


    “嗯。”


    嗯？


    岑嫣然有些懵了：夫人为何，半分不慌。


    她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咬咬牙，继续开口：


    “不瞒夫人说，从我进府，便感觉到了来自大夫人的敌意，但是夫人却没有。


    “现在，大夫人还想要我的命。照理来说，夫人如此才合理。”


    话落，岑嫣然又止了声，看向云非晚。


    云非晚：“嗯。”


    岑嫣然心更慌了。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夫人还这般冷静，这般无动于衷呢？


    难道她不怕自己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吗？


    岑嫣然不知道夫人和大夫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看夫人时不时的去一趟宋锦程的书房装模作样的嘱咐一番，她猜测，夫人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对宋锦程不上心。


    但是，为什么说了那么多，夫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岑嫣然心乱如麻。


    却不敢轻举妄动。


    她能不能活，只在夫人一念之间。


    岑嫣然垂目磕头：“求夫人救嫣然一命。”


    屋子里寂静无声。


    有风吹来，烛火跳动，光影明明灭灭。


    跪在地上的人，后背冷汗涔涔。


    “若我，不愿意呢？”一句话，云非晚问得慢悠悠。


    云淡风轻的语气，出现在寂静的夜里，让岑嫣然心里愈发慌张。


    按照她原先的计划，这个时候她应该威胁夫人：若夫人不愿意，那她便把她的发现宣扬出去。


    但是现在，夫人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样的夫人，让她本能的敬畏。


    她不敢不自量力的孤注一掷。


    便，只能赌一把。


    “若夫人不愿意，那就是嫣然命该如此。”


    云非晚向岑嫣然看过来：“哦，我以为，你要威胁我。”


    岑嫣然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这样的夫人，和她初进府时见到的夫人，简直判若两人。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是她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该和这样的夫人作对。


    “嫣然不敢。”


    说完之后，想了想，补充一句：


    “嫣然来之前，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但是来了之后，嫣然改变了主意。夫人这样的人，不会受人威胁，哪怕说了也威胁不到夫人，不如捧一颗诚心，求一求夫人的恻隐之心。


    “若夫人不愿，嫣然认命。若夫人愿伸手，那嫣然的命，从此之后，便是夫人的。”


    她观察过，夫人身边的人都很好，也从来没听说过不好的事。


    说明夫人对待下人和善，说明夫人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一个孤女，离开了宋家亦是浮萍，若能攀上夫人，是她的幸运。


    当初她进宋府，便是下定决心把自己卖给宋锦程。但是宋锦程和夫人根本没得比，一个天一个地。


    既然反正都是卖，不如选个好买家。


    云非晚看着她：“你很实诚，也很聪明，我喜欢聪明人。


    “起来吧。”


    岑嫣然起身：“多谢夫人。”


    云非晚仔细将岑嫣然打量了一眼。


    “想为我卖命？”


    “是。”


    “我不要二心之人。”


    “嫣然只有夫人一个主子。”


    云非晚：“行，那我应了。”


    岑嫣然抬头，满脸错愕，她都准备好了，后头夫人再问，她要如何表忠心。


    但是夫人直接便：应了。


    “多谢夫人，嫣然从此便是夫人的人。”反应过来，岑嫣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连忙跪地磕头。


    “夫人可要嫣然做什么？”


    云非晚：“从即刻起，闭门反思五日，谁都不要见。其它的，等你安然离开宋家再说。


    “起来吧，你可以走了。”


    岑嫣然还有些没缓过来，听着这话，听话起身，等了等，见夫人真的没说话，这才诚惶诚恐的退步准备离开。


    等退到门口，岑嫣然停下脚步，鼓起勇气再问了一句：


    “夫人不怕我离开宋家之后反悔？”


    云非晚看向她，目光和她对视：


    “那便反悔。”


    岑嫣然脑中嗡的一下响起一阵长鸣。


    那便反悔……


    她怔了好一瞬，而后跪地，双手相叠，对云非晚行了个大礼。


    “嫣然告退。”


    这一刻，她万分庆幸没有威胁夫人。


    若说刚刚她只是权宜之计，只是觉得跟着夫人好处更多。


    那么这一刻，她心悦诚服。


    岑嫣然离开，云非晚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香四溢。


    曲嬷嬷：“夫人，岑姨娘会不会出卖夫人？”


    云非晚：“不知道，这五日找人看着。”


    过了这五日，一切真相大白，岑嫣然也没了威胁。


    曲嬷嬷：“夫人既然不信任她，为何要应她？”


    云非晚起身，走到窗前，语气轻缓：


    “这世道，女子艰难，她有心来求，也是聪明人，我便给她一个机会。


    “我防着她，是不盲目自信，对自己负责。”


    最后，岑嫣然结局如何，全在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