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平日里慈祥亲切、与年轻人打成一片的季昌明，陆亦可内心几乎崩溃，声音因情绪波动而颤抖：“你的意思是……”
陆亦可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侯亮平用手按住嘴唇，同时警觉地环顾四周。
经过长时间的合作，侯亮平确信身边的团队值得信赖，但他无法确定御史台内部第一办事处是否隐藏着未知的风险。
“嘘！”侯亮平神情严肃地示意陆亦可噤声，待放下手后，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个问题仍有待深入调查，季昌明的事需谨慎对待，切勿在 ** 大白前轻举妄动。”
陆亦可默默点头，紧紧闭上双唇。
在压抑而紧张的氛围中，林华华、周正等人埋首于各自的任务。
偶尔抬眼张望，却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能揣测两位领导为何长久沉默，或许是在深思案情吧。
这时，陆亦可微微蹙眉，仿佛灵光一闪，压低声音说道：“侯大人，我也有个想法。”
“如果你怀疑此人是李达康安排来掩护自己的，那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彻查一番。”
“为何要这样做？”侯亮平仍在思索，闻言便问。
“他与李达康和丁义珍都关系密切，而且行事张扬，必定不会没有问题。”
“如果我们抓住他，或许能从中找到突破口……”
李达康三字，陆亦可只是以唇形示意，并未出声。
这也难怪她如此小心，毕竟侯亮平之前的一番暗示让她意识到，可能时刻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这一处的人。
侯亮平认同陆亦可的观点，认为可以从这个人身上挖掘关于李达康的信息。
毕竟，能够同时与丁义珍和李达康牵连甚深的人，无论是对主要调查目标——高小琴、欧阳菁、丁义珍，还是次要目标——李达康、季昌明，都会有所帮助。
于是，他点头应允。
然而，侯亮平思虑许久，始终无法联想到陆亦可提到的具体人物是谁。
他心想，或许是自己来京州时间尚短，对这里的人事不够了解。
因此，他好奇地追问：“既与李达康和丁义珍关系紧密，又行事张扬，可我竟从未听闻这样的人物？”
陆亦可眉头微皱，“除了他还能有谁？不就是光明区区长孙连城吗！”
“我的天，那家伙天天开着大g，驾着绿水鬼，据说一套行头就值上千万元！”
“不过是个小小的区长，就算把他拆开卖，也不值这个价！”
“我记得你之前还调查过个叫赵德汉的人吧？应该跟这人差不多，仗着职务 ** ！”
“那时丁义珍可是他的顶头上司，你觉得他会不会有问题？”
陆亦可越说越激动，话语如连珠般倾泻而出。
全然未察觉身旁的侯亮平，当听到“孙连城”这个名字时，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撞击了一下。
刚刚因分析几位高层间存在的问题而滋生的一丝自信与从容瞬间崩塌，挺直的身躯也像决堤的大坝般坍塌下来。
原本沉稳严肃的表情，转瞬间变得慌乱不安，显然，对孙连城的恐惧早已深植于心，仍未被彻底克服。
许久之后，陆亦可才注意到侯亮平的异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低血糖？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她甚至担心侯亮平会摔倒，赶紧向前准备搀扶。
侯亮平摆了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心中压抑的情绪驱散。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这张调查执行书作废，孙连城不用查了。”
“为什么？！”陆亦可闻言，满心疑惑地质问。
“没什么原因，孙连城没问题，不需要查了。”
侯亮平不愿多做解释，更不愿触及那段令他痛苦的往事。
此刻，他忽然记起，当年调查孙连城失败后，曾将自己的道歉视频上传至总台工作群。
这次回来，总台的人对他冷淡疏远，或许正与此有关。
想到这里，侯亮平只觉胸口憋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面对侯亮平毫无缘由的拒绝，陆亦可顿时怒不可遏。
她以为侯亮平依然摆着从前在总台的傲慢姿态，依旧以自我为中心！
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无懈可击，对陆亦可的观点嗤之以鼻。
想到这里，陆亦可顿时心头火起。
陆亦可眉头紧锁，带着几分轻蔑嘲讽道：“为何不深入调查？难道是因为侯大人对自己的判断太过笃定，还是因为您与孙连城之间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意识到陆亦可已误解，侯亮平深知若不及时澄清，局面只会更加恶化。
毕竟一处的团结至关重要，而他的调动命令已经下达，必须找到答案。
感受到陆亦可目光中隐隐的寒意，侯亮平无奈地闭上眼睛长叹数声，压抑住内心的尴尬，缓缓说道：“我早已调查过孙连城。”
“早在调查赵德汉之前，我就怀疑他与丁义珍之间的关联。”说到这里，侯亮平脸上发热，脚趾抓紧地面的感觉再度袭来。
提及孙连城，他不禁脊背发凉。
“那么后来呢？”听闻侯亮平已调查过孙连城，陆亦可原本的不满情绪逐渐消散。
她原以为侯亮平当时便掌握了重要线索，因此焦虑地催促他继续讲述。
侯亮平深吸一口气，既然已经开口，便不再隐瞒：“他的财产来源合法。
你知道《流浪地球》这本书吗？在科幻界非常受欢迎，它的作者正是孙连城。”
“因此，他开豪车、戴名表、购置豪宅奢侈品、购买进口天文望远镜，都有迹可循！”
“另外，回到帝都后我才得知，他又开始连载一部网络小说，据说打破了网站的销售纪录，估计年收入至少几千万！”
他甚至可以把银行账单摆到你面前，任由你逐笔核对每一笔交易。
上门核查？这不是自己找难堪吗？
将心中深藏的秘密与困扰全部倾诉之后，尽管侯亮平仍然用手遮着脸，但他整个人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
至少，他协助陆亦可和一处，避免了一场尴尬局面的发生。
得知孙连城家的钱来源后，陆亦可惊讶得张大了嘴，许久未能回过神来。
写作竟能赚这么多钱？
这些全是净收入啊，加起来都快赶上一家小型上市公司了！
陆亦可的神情依旧有些扭曲，还没缓过来，便好奇地问道：
“孙连城不是个无用之人吗，怎么还有如此本事？”
即便侯亮平不愿承认，最后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陆亦可才明白，侯亮平此刻为何会如此狼狈。
脸上的震惊瞬间转为戏谑：
“哦，你的意思是我上次去他家调查时，闹了个大笑话？”
“……”侯亮平心中涌起一句话，沉默，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哈哈哈！”
难怪，难怪你听到孙连城的名字就像见了鬼似的！
得到证实后，陆亦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这段日子一直高度紧张，她从未有过这样放松的时刻。
看着陆亦可这般模样，一处的下属们都投来了目光。
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侯亮平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见陆亦可仍在笑，侯亮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笑够了，陆亦可才开口安慰道：
“行了行了，主要是这段时间太紧张了，谢谢你，侯大人。”
“别说了，我也谢谢你。”侯亮平翻了个白眼。
陆亦可笑着笑着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严肃地问：
“哦，这么说孙连城不用查了？他和那些人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既然他跟着丁义珍，说不定也为山水集团干过事呢！”
“不可能。”侯亮平果断摇头解释，“还记得陈海调查山水集团的时候吗？”
“那时因为大风厂的员工、同时也是陈海父亲老友的郑西坡去过孙连城那里。”
“郑西坡的话让孙连城察觉到欧阳菁和山水集团的问题，所以陈海才开始调查。”
“要是孙连城真和山水集团有勾结，怎么会透露这些信息呢？”
陆亦可听后似有所悟，点头说道：“难怪，不过真遗憾陈海出了车祸，不然还能问问。”
“等等！”侯亮平突然眼神犀利地追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陆亦可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快说！”侯亮平急得眉头紧锁。
陆亦可猜测他可能又有新发现，试探着回答：“我是说，不清楚陈海有没有找到证据，他就出车祸了。”
“对！”侯亮平激动地用手指着她，俨然一个自信满满的侦探，“陈海查完山水集团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要来帝都交证据给我。
结果第二天他就出事了！”
“原来我们一直以为是普通酒驾，现在我知道了！”
“一定是山水集团干的！”
“他们想隐藏的，正是我们一直在追查的事情！”
陆亦可的心头忽然明亮如晨光初照，所有的迷茫仿佛随风而去。
在侯亮平的剖析下，她猛然明白陈海的遇袭并非偶然，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愤怒与不甘在陆亦可心底翻涌，几乎无法按捺。
“山水集团这个难关，就算豁出性命，我也要把它扳倒！”她低语间，字字铿锵。
侯亮平目光坚定地附和：“没错！终于可以将这些散乱的线索串联起来了。”
握紧的拳头诉说着他对破案的强烈信心。
他的直觉告诉他，答案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