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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基建

    压儿山上红旗展,渤海之滨战备欢。


    云燕沟中图纸看,向阳街道建家园。


    八叉河水向东去,稻地丘陵越北山。


    快马加鞭三线建,迁居五谷忘别川。


    李云顺带着大家沿着山坡,小心翼翼地沿着“之”字形山路向上攀爬。


    每踩到碎石,脚一滑,他就赶忙提醒大家注意脚下;遇到陡峭的石尖,更是反复叮嘱注意安全。


    山路崎岖坎坷,使得爬山的速度极为缓慢,各种障碍层出不穷,让第一次爬山的人极度紧张。


    许久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山腰,李云顺这才说道:“大家休息一会儿吧。”


    众人停下歇息,纷纷回头向西眺望。


    冉冉升起的太阳穿透山林,洒在盆地的田野上,深秋的农田一片寂静。


    向阳桥头的民房隐匿在大树之下,远处西南方向的田野里,百十多座高低错落的房舍点缀其中。


    村落西边,一座山斜卧着,贯穿南北。


    向北望去,山脚下家属区的建筑物排列得整整齐齐。


    越过家属区,山谷之间几棵大树的枝叶遮挡着,三十余座民房若隐若现。


    再往北看,山的后面还是连绵的山峦,群峰与天际相接,山的那边时不时传来阵阵炮声,大家都说那是正在建设的三线厂区。


    转身朝南望去,无尽的山岭连绵起伏,不远处的山坡上,枯黄的玉米秆被一捆捆地围成无数个尖尖的顶,好似一个个小小的尖顶房屋,再往远处看,依旧是山峦。


    休息片刻后,大家继续登山。


    或许是初次爬山的恐惧随着逐渐适应而消散,又或许是登山带来的快意让人兴奋不已,大家的速度明显加快,许多人都跑到了李云顺的前面。


    跑在前面的杜武看到山上折射的光,不禁大喊:“山上有宝石!”


    这一喊,让前面几位的速度变得更快了,很快,登山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在前,一拨在后。


    后面这一拨的李风顺早已汗流浃背,他解开棉衣,露出里面的线衣。


    高文革也解开了棉衣,女孩子中有的解开了衣扣,有的则没有。


    前一拨里杜武和冉欣跑得最快,出的汗也最多,他们干脆脱下了棉衣,冉欣拎着棉衣大声喊道:“快呀!”


    听到喊声的李云顺并没有加快脚步,他向下走了两步,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高声朗读起来:“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读完,他跳下石头,喊道:“同志们,胜利就在眼前,冲啊!”


    可喊着“冲”的他却站在原地未动,他在等弟弟赶上来。


    瘦高的李云顺春节前刚满16周岁,他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尽管今天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登山,山的挺拔与威武让他兴奋不已,但看到落在后面的兄弟,他还是放慢了脚步。


    李建华和张美艺的速度也不快,他们一直跟在李云顺身边。


    李云顺问道:“山美不美?漂亮不漂亮?”


    张美艺微微喘着气,弯着腰,抬着头,看着浓眉大眼的李云顺,笑了笑,缓了口气说:“漂亮,非常漂亮。”


    李建华则没有说话,因为他的脚还有些疼。


    两拨人的距离逐渐拉大。


    李云顺担心大家的安全,急切地喊道:“停下来,等一等!”


    喊了好多声,前面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等大家会合后,李云顺对前一拨的人说:“跑什么跑?登山不只是锻炼身体,更是为了欣赏风景,急什么呢?处处都是美景,好不容易登一次山,好好看看山的俊秀,感受一下山的壮美不好吗?”


    “美什么美?还好不容易,以后天天看着山,愁都愁不过来。还好,好什么好?这破地方,只能说是穷山恶水。”冉欣一边说着,一边穿上了棉衣。


    冉欣个头不高,却十分灵活,干瘦的他总爱说些消极的话,不过他虽然说话消极,做事却很积极,还特别愿意表现自己。


    他见大家都赶上来了,便说:“都到齐了,走吧!”


    说完,他抬脚就走,刚站定的李风顺和高文革只好跟着继续爬山。


    山越来越高,路也越来越险,脚下的石头愈发巨大。


    杂乱横切的石头缝中,生长着许多粗大的树木,走在树下,残叶时不时地落在脑袋上。


    有人胆小,有人腿软,还有人口渴,嚷嚷着要下山的人也出现了。


    “快看,有梨!”


    走在后面的李建华看到前面有三棵大梨树,树梢上还挂着果子,于是大喊一声。


    冉欣和杜武虽然已经走了过去,但听到有梨,又跑了回来:“嗨,真的有梨,太好了!”


    说完,他俩便爬上树去摘梨,还往下扔,喊着:“接着!”


    不一会儿,就摘了二十几个梨。


    大家啃着酸梨,龇牙咧嘴地继续登山。


    接近山顶时,裸露的山石更多了,树木也更加粗壮茂密。


    正走着,一块绝壁横在眼前,一块三米多高的石头像一堵墙,挡住了大家的去路。


    青白的花岗岩好似肉案被大斧头砍过,从上到下布满了裂痕。冉欣看着杜武,讥笑道:“这可能就是你说的宝石吧!”


    “别说没用的,找路。”


    冉欣和杜武向右走去,绕过青石爬了上去。


    不一会儿,二人在上面喊道:“上来吧!这边有路。”


    大家缓缓地跟了过去,等都上去后,冉欣指向右边说:“从这儿拐就能到山顶,没多远了。”


    杜武则指向左边的青石台说:“从这儿过去,那边有一个石屋。”


    大家看向青石台,只见楔形的青石台很窄,一侧是陡峭的石壁,一侧是悬崖,几棵弯曲的崖柏生长在陡壁与悬崖之间。


    有人疑惑地问:“石屋?什么石屋?”


    看到大家满脸疑惑,杜武说:“来,来,你们看我。”


    杜武个头不高,身材瘦小,圆圆的板寸头衬着圆圆的脸,他十分灵活地走过青石台,到了狭窄处,只见他扶着崖柏,靠着陡壁钻了过去。


    冉欣也跟了过去,片刻后,冉欣喊道:“真有石屋,太好了!”


    胆小的和腿软的人停了下来,李风顺则跟着哥哥走上了青石台。


    走过狭窄处后向右拐,青石台变得宽阔了许多,然而北面的悬崖却更深了。


    再往前走两米,石台越发宽阔,有三米多宽、五米多长。


    青石台上,一块巨石悬在头顶,看起来既像山洞,又似房屋。


    这里北高南低,高处约有三米,低处却不到一米,就像一面倒塌了后墙的房屋,房顶向后倾斜。


    在低处灰暗的石台上,摆放着几个小佛像和一个小香炉,枯黄的杂草、树叶与灰土和佛像、香炉相伴,莫名地让人心里发怵。


    李风顺一边摸着石墙,一边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我来过这里。”


    这话一出口,同伴们满是奇怪、惊讶与迷茫,纷纷将目光转向李风顺。


    过了片刻,大家又把目光投向李云顺和李雷顺。


    哥俩也不明白李风顺为什么会这么说。


    二哥一脸尴尬,瞪了李风顺一眼,说道:“不可能!你之前只在奎龙待过,那儿连山都没有,你连山都没见过,怎么能说自己来过这儿呢?别瞎说了。”


    李风顺没有争辩。但他脑袋里仿佛有人在说:


    风风雨雨数千年,万里山河画壁前。


    叠嶂丘陵八百里,洞穴峭壁五星川。


    文革助力青山入,风顺磐石梦幻安。


    三线三生冬夏变,春播秋获恐更难。


    “出来吧!到山顶看看!”外面的人高声呼喊,让钻进洞里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众人走下岩石,守在外面的人赶忙围上来询问里面的情况。


    李云顺简单介绍了一番后,说道:“这里的情况太特殊了,里面就跟一间房子似的。在这大山之中竟有这么个地方,大家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说不定这儿是保密单位设立的秘密地点呢!”


    杜武点头应和:“有可能。”


    李云顺接着说:“这件事我们得保密,千万不能把这儿的情况说出去。有两个原因,第一,如果这真是保密地点,一旦说出去,我们可就泄密了,所以绝对不能说;第二,这地方太危险了,咱们来过这么险的地方,要是让家长知道,他们肯定会担心,这不是给他们徒增烦恼嘛。大家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张美艺连忙点头:“对,不能说。”


    冉欣扯着嗓子喊道:“那就这么定了,谁要是回去说,谁就是小狗!”


    李云顺挨个看着大家表态,众人纷纷回应:“放心吧!不会说的,谁说谁就是小狗!”


    “那就接着登山吧!”


    于是,大家跟随着冉欣的脚步,顺利抵达了山顶。


    刚到山顶,“轰隆隆”的爆炸声骤然响起,很快,大家便闻到了刺鼻的硝烟味,只见东坡弥漫着滚滚烟尘,知道山下正在放炮施工。


    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迅速离开了山顶。


    下山时,他们还隐隐约约听到南面铁路建设工地传来隆隆的炮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李春雨,安排好大儿子带弟弟上山的任务后,便去上班了。


    他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盯着图纸,心思却飘到了昨晚与妻子在被窝里的事儿上,想着想着,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可把自己吓了一跳,他赶紧闭上嘴,环顾四周,好在其他同事都出去了。


    李春雨是1970年3月初到基建筹备组报到的。


    筹备组组长王国庆是他的师傅。


    王国庆出生于1932年2月16日 ,虽说比李春雨没大几岁,却是基建领域的老前辈了。


    1949年8月1日,高中毕业的王国庆来到保东。


    领导得知他是高中毕业生,还会日语,便安排他到基建科设计室,跟着一位日本师傅学习。


    王国庆对基建工作满怀热忱,每天主动给师傅倒茶、洗衣服,很得师傅赏识。


    师傅给了他几本基建理论书籍,没多久,既懂理论又会施工的王国庆就得到了领导的认可。


    两年学徒期满,通过考核,他当上了见习基建施工员。


    25岁那年,他又被派往专业学校深造一年,回来后,成了保东基建方面的业务能人。


    王国庆业务能力强,为人和善,1961年当上了基建副科长。


    西南大三线建设时,科长前往支援,他便主持工作。


    文革期间,他因被视为“白专”受到批判。


    这次辽西三线建设,造反派副司令员宋东方到牛棚找到原保东厂厂长谢云旺,经谢云旺提议,王国庆作为第一批人员来到了辽西三线。


    1969年10月2日,王国庆与宋东方、谢云旺等人来到八叉公社稻地大队的山沟里。


    在稻地社员的帮助下,他们支起帐篷,找来干柴,生起灶火,吃上了晚饭。


    安排好值班人员后,疲惫的先遣队队员们裹着衣服,就地躺下休息。


    后半夜起了风,天气转凉,宋东方担心寒冷会侵袭队员们的身体,便拿了几根半干不湿的木材放在火堆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小酒壶,慢慢喝着。


    这时,在火堆旁睡觉的人被烟呛醒了,靠在门口的同志也被冻醒了。


    柴火熊熊燃烧,为了取暖,门口的同志围拢过来;火堆旁睡觉的人则跑到门口躲避烟雾。


    醒来的同志们闲聊起来,宋东方说:“人有人名,厂有厂名,咱们不能只有代号没有名字吧,是不是该起个名?”


    谢云旺附和道:“确实该起一个。只有代号太保密了,出去都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你们说是不是?”


    李文化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材,站在大家身后,看着燃起的火苗说:“我想我们在保东时厂名里有个‘东’,到这儿也应该保留这个‘东’字。”


    宋东方听到“东”字,猛地一拍大腿,说道:“好,这个‘东’字好!咱们还在东北,有个‘东’很合适。再说‘东风压倒西风’,也得有个‘东’,这代表革命力量一定能战胜反革命力量。最重要的是,我们正处于伟大的毛泽东时代,有个‘东’字,寓意我们三线会强大,而且会永远强大!”


    谢云旺坐在一块木板上,带头鼓掌,王国庆也跟着鼓掌。


    郑爱春扯着大嗓门说:“我是个大老粗,但我也觉得‘东’字含义很好,双手赞成!不过只有一个字可不行,我提议前面加个‘锦’字,代表我们在锦海市。”


    大家听到“锦”字,没有立刻鼓掌。


    安静片刻后,有人提出“锦海”的“锦”带有地域性,不知道是否符合保密要求;也有人说“锦”字并非单纯的地域性字眼,像“锦绣河山”“锦上添花”就是例证。


    争论间,大家都醒了,提出的名字越来越多,什么锦华、东华、兴东等等。


    最后宋东方要求大家举手表决,结果21人中有过半数同意“锦东”这个名字。


    宋东方抿了一口酒,拍板决定上报“锦东”为厂名。


    一周后,当他们搬进山洞时,电报来了,部里同意厂名为“锦东机械厂”。


    王国庆已经在这里工作半年了,为保证施工,又从保东及地方调来了许多人。


    1970年3月初,李春雨和许多同事坐火车转汽车,来到燕子沟办公区的平房,王国庆接待并安排大家住下。


    第二天一早,王国庆通知基建筹备组全体职工到他的办公室开会。


    办公室不大,门朝北。


    西北角靠墙有一张用红砖搭起的单人木床,床上放着一卷军用被褥。


    房间南北各有一扇不大的窗户,地面的泥土被踩得又硬又亮。


    南窗下有一张木桌,上面放着绘图板,桌旁摆着一把没有刷漆、略显微黄的木椅,东墙上挂着两幅手绘的地形图。


    李春雨进屋时,会议还没开始,他站在墙边看着图。


    第一幅图是东北地形图,广袤的东北大地,四周分布着四座山脉:从北到南的大兴安岭,从西北到东的小兴安岭,从东北到南的长白山,还有横亘在辽西的辽西丘陵山脉。


    图的下方是渤海湾,一条标着“三线”的蓝线,从北面的平原延伸到渤海湾底部的山脉上。


    第二幅图是锦东三线工厂布局图。


    北面的压儿山是辽西丘陵山脉中的一座大山,连绵十余公里,有两座相距很近且陡峭的山峰。


    山南坡像六指猴伸出的六根手指,当地百姓把山岭之间形成的山谷依次叫做头道沟、二道沟、三道沟、四道沟、老疙瘩沟。


    每条沟都有一条季节河,河水从山上流到山下,再从压儿山下由西向东汇入压儿山东面的女儿河。


    女儿河的东面有一座仙女山,仙女山下是矿洞沟,沟的形状如同喇叭,口大肚子小。


    压儿山西面和仙女山东面本应有许多山,但图上只画了山的连接线。


    李春雨看着图,筹备组的同志陆续走了进来。


    先来的坐在床上、椅子上,后来的站在墙边,还有人见房间人太多,就站在了窗外。


    王国庆从室外走进来,坐在椅子上的人急忙起身,王国庆摆了摆手说:“你坐你的。”


    “别,领导坐。”那人一边鞠躬,一边退到一旁。


    王国庆走过去坐下,说道:“大家静一静,现在开会。”


    李春雨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王国庆说道:“我刚去刘副指挥那儿汇报事情。原本今天开会刘副指挥是要参加的,可不巧,彭代表要组织开会,他就去那边了。没办法,领导让我告诉大家,他欢迎大家,三线也欢迎大家。他说,希望大家在毛主席的伟大指引下,在三线指挥部的正确领导下,完成好毛主席他老人家时刻关心的三线建设,让三线有能力承担起党和国家安排的国防任务。领导让我问问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有信心!”众人的回答让王国庆十分高兴。他看着大家胸前佩戴的毛主席像章,接着说:“我们每个人胸前都佩戴着毛主席像章,这意味着我们要时刻牢记毛主席的教导,只有记住毛主席的教导,大家的信心才能更加坚定。所以,开会前,我们先一起学习毛主席语录,‘我们来自五湖四海……’”


    大家虔诚地从口袋里拿出语录,一同朗读起来。读完后,王国庆继续说道:“我代表基建筹备组欢迎大家的到来。你们的到来,为三线建设注入了新的动力,也为我们完成基建任务提供了更有力的保障。


    现在,我向同志们汇报一下情况。目前,我们单位是三线各组中人数最多的。大家都知道,三线建设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最为关心的工程,关乎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所以早日建成、早日投产是我们基建部门光荣而艰巨的使命。时间紧迫,任务繁重,但我相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们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这样吧,为了后续工作能更顺利地开展,我们先互相认识一下。”


    说完,他看了看桌上的花名册。


    “第一位,我们组的军代表及党小组长佟三枪同志。”


    坐在床上穿着绿军装的一位老同志向中间走了半步,敬了个军礼后又退了回去。


    王国庆接着说:“佟三枪同志是本地人,1947年参加革命,南征北战,为新中国的建立作出了贡献。今年年初来到三线,担任基建筹备组军代表及党小组长,大家热烈欢迎。”


    鼓掌过后,他喊出了第二位:“安得志!”


    门外挤进一位老同志,“到!”安得志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吧嗒着嘴答应道。


    “安得志是老厂的人,多数人都认识,他是老厂的老劳模,他和三枪同志是我们这个群体里的老大哥和老二哥。”


    “不敢当,不敢当。”安得志一边往外挤,一边说着。说话时,他嘴上吸着的烟不用手扶,就像粘在嘴上一样,始终没有掉下去,大家再次鼓掌送他出去。


    “魏得全、杜开海是原在保东基建科的同志,都是干活的好手。魏得全来的比较早,虽说不是建厂时的那21人,但也是去年就来了。”


    魏得全、杜开海举着手示意。


    王国庆又指着高丰收及李春雨说:“这二位是我的徒弟,虽说说是徒弟,可年龄也没比我小多少,尤其是春雨。”


    李春雨赶忙插了一嘴:“徒弟就是徒弟,师傅永远是师傅。”


    高丰收也跟着说了几句。


    不到半个小时,王国庆就把全组40名同志一一介绍完毕。


    人员介绍完后,他让技术人员及各施工小组负责人留下,其他同志散会。


    多数同志离开了,办公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王国庆让大家找位子坐下,然后拿起桌上的竹篦子暖壶,倒了半缸子水。


    多数同志从口袋中取出烟布袋,卷起了旱烟。


    不大一会儿,房间就被烟雾笼罩,李春雨不会吸烟,被烟呛得咳嗽了两声。


    王国庆也不吸烟,但他还能接受这烟味。


    他吹了吹热水,喝了一口,站起身走到墙边,拿起一根小棍,指着图说:“开会前,春雨就在看这两张图,很好,说明他在工作上还是很有悟性的。现在,我按图给大家讲讲地形及施工任务。”


    小棍向上指:“这是压儿山,压儿山的东面是仙女山,仙女山的山下这条沟叫矿洞沟。机加厂房就在这条沟里,是借助山洞建起来的。


    那个山洞是以前日本占领时期,日本人找矿挖矿留下的废矿洞。


    去年我们来的时候,把山洞当作指挥部、住所及生产区。


    之后,大家和地方施工单位一起考察地形,本着靠山隐蔽的建厂原则,确定主厂区建在压儿山。


    确定的理由是:初步勘察认为这里的山形山貌符合要求。根据初步勘察结果,三线筹备组上报了建设计划说明书,西部三线指挥部批准了我们的申请,确定此地为厂区,并命名为锦东工地。


    压儿山与仙女山之间这条河叫女儿河,压儿山东面、女儿河西岸计划建设厂区生产区大门。


    从大门向西北方向,有压儿山山脉伸出的五条沟。


    我们就是要在这几条沟里建厂房,并按照计划将老厂保东整体搬迁过来。”


    王国庆放下小棍:“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大家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


    “好,我再说说具体任务。厂区之前由安得志、魏得全具体负责,安得志负责零星工程施工,魏得全负责施工管理,工程项目由锦海市建设三大队负责。


    厂区总体建设计划:头道沟库房,目前已经建成五个库房,今年计划再新建八个。在其它四条沟,今年计划建设五到七个厂房,其中……”


    王国庆详细阐述了诸多厂房建设计划相关事宜,说完计划后。


    便开始安排施工技术人员的工作:“厂房建设时间紧迫、任务繁重,为强化管理,杜开海加入厂区施工区域管理工作。老安,你负责安排好新来的泥瓦工、木工、架子工,组织大家做好配套施工。”


    随后,王国庆又向魏得全、杜开海仔细交待图纸及施工技术要求,着重强调建设质量和时间期限,要求他们吃透图纸、确保质量、严谨细致、服务好工地、协调工作做到位,并且及时汇报工作进展。


    魏得全、杜开海认真记录,承诺定会落实到位。


    讲完厂区相关内容,王国庆看向李春雨,开始讲述厂外的情况


    “这一带属于辽西山脉,平均海拔500多米,最高海拔1000多米,我们所在之处位置居中,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刚刚好。


    刚刚提到的压儿山是这里的最高峰,海拔662米。当初选址时,大家认为这里的条件符合要求,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靠山,二是有水。


    靠山这一点大家都看到了;至于有水,按理说应该进行地质勘探,可我们当时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设备,所以地质资料并不齐全,不过从目测情况估计是可行的。


    因为这一带每条沟里都有水,尤其是压儿山下长年流淌的河水流量还不小。


    水的问题大致就是这样,以后生产规模扩大了会不会有问题,到时候再说,今天就先不深入讨论水了,接着说一说山。


    女儿河东岸有平顶后山、平顶山、麻李沟山、馒头山、石嘴岩山等。还有大汉沟、八王沟、麻李沟、死孩子沟这些沟。


    河西的地势很不错,是山间平原,其特点是中间宽、南北窄,形状如同长条鹅卵石,中间最宽处有十多里,然后逐渐变窄,靠近厂区的地方只有300多米宽。


    厂区前面有三座山,分别是赵村后山、赵村前山、石头山,还有斜跨西南到西北方向的西梁山。


    这片土地归属于两个生产大队,一个是赵村大队,另一个是稻地大队。


    办公区位于燕子沟的石头山上。


    厂区、燕子沟原本农户数量不多,主要是赵村大队几个小队的村民。


    基于保密要求,我们把这几个小队的村民从压儿山下、矿洞沟、大汉沟、燕子沟疏散了出去。”


    高丰收见领导讲了许久,便走到桌旁,端起水杯递了过去。


    王国庆接过水杯,大口喝了一口,然后拿起木棍,指着图纸下方说道


    “下面说一下家属区。


    家属区一期计划建在死孩子沟,死孩子沟距离厂区不到十里地。


    沟的南面是石嘴岩山,山峰陡峭,有利于隐蔽和防空;


    北面是馒头山,山丘平缓,坡度较小,整体呈喇叭口结构,东窄西宽。


    沟里原本有一户村民,指挥部决定在这儿建设一期住宅区。


    这条山沟的优势在于可建设面积较大,从沟东到沟西长度有六百多米,往南北方向到山坡处相距二百多米。


    计划建设十二栋两层简易楼房,以及十二栋平房。


    山脚相对平坦的地方建两层简易楼,东边较窄,建一栋平房和一栋楼房;


    之后根据场地实际情况,或建一栋、两栋,又或建三栋,场地宽一点就多建一些。


    最西边两排建两栋楼房,主要是考虑预留部分场地,以便日后建设生活配套项目。”


    王国庆对着墙上的地形图介绍清楚后,放下木棍,从办公桌下取出图纸。


    “家属区建设用的是三线指挥部的图纸。


    半个月前选址的当天下午,场地平整工作就启动了。


    到现在,部分基础在上周已经完成,这周有两栋平房主体也完工了。


    工程项目由锦海市建筑三大队负责。


    锦海市建筑三大队比我们早来了几天。


    去年,他们冒着风雪建成了砖瓦厂、木工车间和选石厂,这几个单位也都在这条沟里。


    三大队能力很强,趁着天气还不算太冷,架桥、修路、砌护坡,不到二十天就全部完成了。”


    说着说着,王国庆坐了下来,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接着说道:


    “这一块工作以前由我负责,以后佟三枪同志负总责,春雨、丰收配合。


    以后你俩要听从老佟的安排,工作主要有两项,一是住宅建设,二是构建物建设。


    住宅建筑工作由三大队负责,你们负责技术协调、质量管理、工程监管以及主料供应。”


    王国庆对他俩说:“丰收负责沟口6个楼区域的施工管理,以及燕子沟的单身宿舍、食堂建设管理工作;春雨负责另外6个楼及12栋平房区域的施工管理。”


    “师傅,行,没问题。但我得提点意见,这沟叫死孩子沟,名字不太好,以后家属来了问起来,不好回答。”李春雨说完,高丰收也点头称是。


    王国庆问道:“那你们觉得叫什么好呢?”


    李春雨眨眨眼,想起奎龙家门前的路,说道:“师傅,我记得咱们保东有一条路叫向阳路,就在我家前面。向阳这个名字寓意好,我建议这条沟叫向阳街,您看行吗?”


    王国庆点了点头,转而问大家:“你们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大家纷纷表示认可,王国庆便安排李春雨从革命性角度撰写一份报告。


    报告上报后,三线筹备指挥部极为重视,专门开会进行研究。


    很快,领导指示将该沟命名为向阳街。


    于是,修建图纸上的“死孩子沟”改为了向阳街,死孩子沟沟口的施工指示牌也换成了向阳工地。


    多年后,杜开海回忆刚到这里的情形时说道,那天会后,王科长带他和老魏前往工地。


    一路上,老魏给他介绍了不少情况。


    厂区工地的每条山沟都有人在测量,省三线设计所的同志已经在压儿山的山上山下的旧房扎营许久了。


    那段时间,辽西山脉分布着许多三线工地。


    压儿山东南角三十公里外,有一处较早建设的工地;压儿山西北则有三工地、四工地等三线企业。


    轰炸声不时传来,抢时间就是最好的备战,三线设计所的同志一边测量一边设计。


    选好址,画出厂房基础图,施工队便立即开工建设基础。


    地方民工团看到厂址定在哪里,路就修到哪里。


    工地上轰轰烈烈的场面让杜开海大开眼界,几百面红旗在压儿山下随风飘扬,见证着三线建设的队伍奋斗的身影。


    建厂房、修桥、垒护坡、砌保坎、搭涵洞,各参战单位和地方军政安排的同志、领导齐心协力,不分昼夜地奋战于此。


    他们来到老疙瘩沟,工程队的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施工,修护坡的、挖基础的、扎钢筋的、预制支柱、天梁、模板的,人员众多,熙熙攘攘。


    他们穿过人群,来到一位穿着绿军装的领导身旁。


    王国庆走上前,喊了一声:“报告!”


    一位身材微胖、圆脸的中年人转过身来,王国庆小声地向他汇报情况。


    此人身高约1.67米,身着没有领章帽徽的军装,脚上穿着反毛皮鞋。


    杜开海认识他,他叫宋东方,是保东的造反派,颇有名气。


    王国庆回头招呼他俩过来:“见到领导也不知道主动点。”


    “没有,得等您汇报完,我们才好请示汇报。”


    宋东方笑着说:“真是文化人,话都说得这么漂亮。”


    说着,宋东方主动走上前来握手,“欢迎加入三线建设队伍,不用介绍,我认识你,杜开海,对吧?”


    “对、对,领导,太厉害了,咱俩在保东好像没什么接触,您怎么认识我的?”


    “你在保东基建管大车,负责运料计数,这可是个有实权的岗位,那些大车车老板都怕你,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呢!”


    “领导英明,我佩服。”


    宋东方与两人握手后,招呼包宏业:“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包宏业,你们基建业务的主要领导,三线副总指挥,三大队总指挥。”


    “您好,您好!”


    “老包,这位是基建施工员杜开海。”


    介绍完这位,又过来一位,宋东方接着介绍:“这位也是你的主要领导,三线副总指挥,民兵团政治委员兰小柱。”


    “您好,您好!”


    厂区工地上杜开海与宋东方交谈之际,李春雨、高丰收跟着佟三枪来到了家属区工地。


    家属区工程进展颇为迅速,负责施工的三大队是省基建先进单位。


    1969年9月15日,根据省军区七一三指挥部指示,市领导组织基建总队开会布置任务,会上安排包宏业带领三大队在9月末进驻锦海地区二工地。


    会后,西部三线指挥部的一位同志带领包宏业等三十人的小分队来到威宁,与兰小柱会合,大家乘车、骑马抵达八叉公社,和先期到达的省三线设计所的同志见了面。


    明确任务后,包宏业安排小分队在死孩子沟搭建简易房和地窨子,随后他带着一名队员回到锦海,组织动员人员、整理装备、筹备充足的粮草,之后又返回沟里。


    很快,木工车间、砖瓦生产车间、预制板及石料加工点在山沟里相继建成。


    与此同时,兰小柱组织的民兵团也把简易道路修到了这里。


    10月2日,地方同志与从保东来的三线筹备组成功会面。


    经过几个月的相互配合,施工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


    每天从沟外运来的钢筋、木材、水泥、沙子,经过加工车间的加工,变成了成品或半成品,充分保证了工程材料的需求。


    指挥部确定死孩子沟为住宅一期建设地点后,三大队积极配合测量、选址、平整土地、挖槽以及砌基础等工作。


    凡是自己搭建的简易房、地窨子影响住宅建设的,或是车间、加工点占据住宅位置的,统统搬到了不影响住宅建设的深沟里。


    指挥部对三大队顾全大局的行为给予了表彰,三大队也将多次搬迁产生的费用通过财务报表及预决算上报给三线计财部门。


    佟三枪带着李春雨和高丰收,先是与三大队负责家属区的同志见了面,随后又和后所工程队的梁队长碰了头。


    李春雨看到部分平房主体已经建好,只是还没安装门窗,便和佟三枪商量,想搬到这里住。


    他凑到佟三枪身边,小声说道:“大哥,咱们主要负责这边的工作,天天来回跑不太方便,不如就搬到这儿,你觉得咋样?”


    李春雨嘴上虽说为了工作,可实际上是不想和大家一起在燕子沟办公室挤在一起打地铺。


    一个屋里挤着十多个人,有人打呼噜、有人磨牙、还有人放屁,根本没法好好休息。


    佟三枪睡眠质量好,他倒没考虑休息的事儿,只是从工作角度出发,觉得每天跑好几里路上下班确实不利于开展工作,于是说道:“等会儿组长来了,问问他的意见。”


    李春雨和王国庆打交道多年,心里清楚这事多半能成,于是找来梁队长。


    他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卷尺量门窗尺寸,一边对梁队长说:“梁队长,麻烦你帮个忙,我想把这两三个屋子收拾一下,你帮忙找点材料。”


    梁队长爽快地回答:“没问题,放心吧!”


    梁队长年纪轻轻,还不到二十岁,个头不高,身形瘦削,可十分机灵。


    他有个亲戚在锦海基建总队当领导,靠着这层关系揽到了这个活儿,随后带了十几位本村人前来。


    公社大队对他们外出务工很是支持,因为这样能少分些粮食。


    梁队长带来的人,基建三大队会提供粮食和补贴,这些费用最终都会算进三线建设成本里。


    这是总队领导从三线指挥部争取来的政策,民兵团也享有同样待遇,只不过他们的费用先从民兵费用里支出,之后再从三线固定基金转付。


    每人每月能拿到三元补贴,还有28斤粮食,虽说粮食不太够吃,但也不至于挨饿,当然,前提是要完成相应的工程量。


    要是有加班或者超量生产的情况,三线现场施工员会核算工时并发放加班费。


    梁队长答应帮忙后,马上安排两名木匠去找材料做门窗。


    王国庆在厂区把工作安排妥当,便骑着自行车来到家属区工地。


    李春雨赶忙跑过去,汇报了想搬到工地住的想法,佟三枪和高丰收也过来附和,说这样对工作更有利。


    王国庆看着李春雨,叮嘱道:“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少耍些小聪明。”


    批评完李春雨,王国庆又吩咐高丰收去协调一下口粮的问题。


    虽说领导让少耍小聪明,但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用,不然还得和十多个人挤在地上睡觉。


    因为玻璃稀缺,每个窗户只能安一块,其余的就用三合板钉上。


    没有床,就用砖头垫高,铺上木板当作床。


    他们三人一间房,另外一间当作办公室。


    之后,他们回燕子沟取回图纸、测量检测工具,顺路还带回了个人生活用品。


    看着收拾好的房间,佟三枪不禁心想,李春雨这小子还挺有主意。


    高文革回燕子沟取东西的时候,和管后勤的同志说了他们搬到工地的事,管后勤的同志答应每次开饭时给他们留三份伙食,由他们自己去取。


    到了晚饭时间,佟三枪从他的小木箱里拿出一大把花生米和一瓶白酒,高文革、李春雨也拿出从保东带来的鱼干、马肉干,三人围坐在砖头搭成的桌子旁,喝起酒来。


    几杯酒下肚,大家闲聊起来,高丰收好奇地问起佟三枪的家事。


    佟三枪回忆道:“我父母是地主家的长工,我才五岁多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被地主卖了,我从小就在地主家干活。1946年,我参加了解放军……”


    听完佟三枪的经历,李春雨说道:“老哥,我俩刚到这儿,对周边的山山水水、村子啥的都不熟悉,你是本地人,肯定清楚,给我们介绍介绍呗。”


    佟三枪指着周边开始讲述:


    “我是本地人,不过1947年离开后,这是第一次回来,说特别熟也算不上,多少还是知道点。


    这样吧,我给你们讲讲在这儿听到和看到的事儿。


    先说北面压儿山的两座山峰,小时候听大人讲,这山原来只有一个山峰,传说山上有个洞,里面住着鬼怪。


    有个小孩子跑进去后,鬼怪关上了山门,把孩子扣下了,孩子的母亲拿着大斧头劈开了山顶,救出了孩子,从那以后,这山就叫压儿山,那个山谷就是斧头劈开的豁口。


    嗨!当然,这只是传说,不太可能是真的。


    其实这地方以前是土匪窝,离县城远,山又高,附近好几个县的土匪都把这儿当成根据地。


    当年日本侵略中国的时候,也打到这儿了,这群小鬼子是冲着矿产来的,在这儿勘探了小半年,也没找到啥有价值的大矿,再加上土匪不断骚扰,他们待不下去,就草草收场离开了。”


    高丰收举杯敬酒时,佟三枪也举起酒杯,接着说:“说起土匪,也分不同的。有的骨头硬,有的骨头软。有一伙软骨头的土匪投靠了日本,还有三伙硬气的,天天和小鬼子干仗。小鬼子被折腾得头疼,走的时候,那伙软骨头土匪就跟着走了。”


    佟三枪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女儿河是这附近最大的河,从压儿山与仙女山之间的沟里流过,一路向南。可以说,这儿每座山的山脚下都有河,有大有小,大多是季节河。这地方虽然偏僻,但环境还不错。”


    高丰收看着收割后的大田,说道:“佟大哥,沟外那片地可真好,在山区能有这样的地很难得。”


    “你说得对,这片地确实是块好地,是这沟里最好的地,有几千亩良田呢。农田中间的那个村是附近最大的村子,叫西张村,围绕着这片土地,还有十多个村子。我就是从西张村参加革命的。”


    “喝酒!”李春雨举起酒杯提议道。


    佟三枪抿了一小口酒,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说:“要说好,这地是真好,可运气就不一定了。这次赵村大队山旮旯里的地被厂子征用了,按政策,村民可以转户口进厂。而这西张村不知为啥,被划为稻地大队下面的一个小队,这次三线建设只征了稻地小队的这条沟,西张村的地没被征,他们应该没机会转户进厂。从这方面看,还真不好说这地方到底好不好。”


    不知不觉,天上的月亮升起来了,山上的鸟儿也回巢了,他们点着煤油灯,一边聊天,一边继续喝着酒。


    第二天,宋东方前往向阳街检查工作,李春雨和高丰收得以认识了这位领导。


    在紧张的工作中,有辛苦也有甜蜜,有深厚的友谊也有激烈的争吵。


    工地里那些零碎、不起眼的小活,没人愿意干。


    施工后,路上和房头堆积的土方无人清理,砌完主体后多出的石头、砖头扔得到处都是,和好的水泥沙浆剩下了也无人理会。


    李春雨去找三大队协调,他们总是推脱说抽不出人手;找安得志倒是可行,他看不惯浪费的行为,可安得志两边忙碌,很难找到他。


    只有找梁队长,只要一说,他立马就到。


    梁队长没少干这些活,可这类活很难计算工时,这让李春雨十分为难。


    让他为难的不止是计工的问题,梁队长很会处事,弄到好吃的总会想着他们,当然,李春雨和高丰收每次也都会想着师傅王国庆。


    月度计工时,李春雨偷偷把安得志队伍完成的一个涵洞工程量记到了后所工程队名下。


    不知为何,平时只负责生产不管计工的安得志知晓了此事,这位老同志较真起来,不依不饶,非要李春雨说出理由。


    李春雨无奈,只能谎称记错了。


    安得志不接受这个说法,指责他自私自利,是革命队伍里的垃圾和蛀虫。


    佟三枪知道事情的缘由,可听到安得志骂人,他没帮忙解释,借口肚子疼跑去了厕所;高丰收则去了燕子沟工地。


    李春雨没办法,只能态度谦卑地一边递烟,一边道歉。


    安得志坚决不接他递的烟,还说这烟不干净,扬言要到领导那里去告他。


    王国庆得知此事后,多次从中调解,安得志才同意在本小组内解决问题。


    师傅找到李春雨,李春雨觉得委屈,诉苦道:“我给后所计工,是因为他们真的干了不少活。你想想,砂浆扔了没人处理,不仅浪费,凝固之后清理得多费劲,那不得多费工时?还有墙边的土方不及时清理,既堵路又不安全,包括让小梁收拾砖头,这省了多少钱……”


    王国庆说:“我了解现场的情况,也认可你说的这些事。我也找过老佟和丰收,他们也说应该给小梁计工,可你不该挪用老安的工程量,老安这人谁不知道,犟得很。”


    “师傅,您说得对,老安找我时,我也承认他骂得在理。老安平时干了那么多活,也没见他这么计较,这次怎么就这么上心了呢?”


    “你这小子,耍心眼儿没用到正地方。这样吧,写个检查。”


    “还要写检查啊?”


    “没办法,老安要到指挥部去告你,好说歹说才同意内部解决。”


    李春雨写了检查,安得志这才说不告了,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有一天,李春雨在闲谈时说:“老安这人不厚道,人家按工领粮,他按天吃饭……”


    没想到这话又传到了安得志耳朵里。


    安得志为人正直,听到这话,直接去找了宋东方和包宏业。


    宋东方和包宏业找高丰收了解情况。


    高丰收说得很客观:后所工程队干的活是事实,好几栋平房的门窗都是他们安装的,屋里的炕也是他们盘的,可以说,小梁他们解决了许多人的住宿问题。


    高丰收所说的,包宏业和宋东方都表示认可。


    领导出面调解,大家都给面子,事情也就平息了。


    三线建设者们每天诵读毛主席语录,唱着《东方红》开启新一天的工作。


    他们没有节假日,全体不讲条件、不计报酬,一心努力工作。


    四个月后,60%的家属房完工交付。


    宋东方找到王国庆和刘海福,让他们安排人跟他回保东汇报工作,王国庆安排了李春雨。


    几天后,李春雨分到了房子,拿到了钥匙。


    他把钥匙交给后所工程队的梁队长,便和宋东方、麻三田等人回奎龙汇报去了。


    留在工地的高丰收继续组织施工。


    一天,王国庆在新家洗脸时想到了用水问题,急忙找高丰收了解情况。


    当得知只有三眼井时,他认为数量太少,要求按照每四栋楼一眼井的标准打井。


    一周后,向阳街南北纵向的住宅之间又新打了三眼压水井。


    由于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领导体谅大家的辛苦,特意放假一天。


    放假那天,杜开海早早骑上自行车前往一工地看望姑姑。


    他用军用水壶打满了水,把鼓鼓囊囊的旅行袋用细麻绳绑在自行车后座上,骑车穿过草尖岭向东前行。


    一个半小时里,他拐来拐去骑了二十多公里,又渴又累,便在一个村头停下。


    他把背上的水壶转到前面,慢慢打开壶盖,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喝了几口后,他拧上壶盖,从口袋里拿出地图,看着太阳,对照着魏得全给的地图查找方位。


    “干什么呢?”一位警觉的村里老大爷走了过来。


    杜开海抬头,只见一位头发花白、身着破旧灰黑衣服的老头朝他走来,脚上趿拉着一双露着脚趾的布鞋。


    “老大爷,我要去三线的一工地,这不正对照图纸找路呢。”


    “噢,我还以为你是敌特呢。三线我知道,南面有、东面有、西面也有,这几年建了好几家,不过他们保密,我们老百姓都不知道都叫啥。”老大爷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我就是从西面那个三线来的,我姑家在我们厂东面,我骑了好长时间,现在看,我姑家应该就在前面。”


    “东边有好几家呢,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家。”


    杜开海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递给老大爷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


    老大爷抽了一口,说道:“还是洋烟好抽。”


    杜开海看着地图说:“我姑家向东不远处是石沟县的十三丈子矿。”


    “噢,那我就知道了,我年轻时去过那矿上干活。你顺着这条路向东走五里,再往东南走二里,然后再转东走就能看到了。”


    “我姑家不在十三丈子矿。”杜开海面露疑惑。


    “我不是说让你到十三丈子矿,我说的是十三丈子矿的西面,那儿有条大沟,是郭八公社。听说前年那儿就建了两个三线厂,应该就是那儿。”


    杜开海对照地图,觉得老大爷说得在理,便合上地图放进包里,说道:“谢谢大爷。”


    抽着烟的老汉看着杜开海离开,大声喊道:“向东走五里,再往东南走二里,再转东就能看到了,要翻两座山,那边有修公路的,也有修铁路的,要是找不着就问问,可别再走错啦!”


    “知道了,谢谢大爷!”


    杜开海骑车出了村子,还能隐隐听到老汉的叮嘱。


    十点不到,杜开海就到了姑姑家。


    姑姑一家人看到他,高兴极了,两年多没见面,大家都很激动,对他嘘寒问暖。


    杜开海把从村里买的一只鸡、一些蘑菇等送给姑姑,姑姑赶忙安排家里人到附近村子买了些菜。


    杜开海喝了点酒,下午便骑着自行车,沿原路返回。


    这段时间,锦东分到房子的人,收拾好自己的屋子后纷纷搬了进去,山洞、库房以及燕子沟都空了下来。


    去奎龙汇报的人一周后返回向阳街,也搬进了新家。


    李春雨回想起这一切,感慨万分。


    辛苦忙碌了半年,终于不用和家人分居两地了。


    正想着,佟三枪走进屋,告诉他带上单身楼图纸,到单身楼和高丰收一起参与刚刚交工的两栋单身楼及大食堂的验收工作。


    李春雨卷起图纸,走出办公室,过了桥来到单身楼工地。


    三大队的一位伙计看到满面春风的李春雨,走上前打趣道:“李工,昨晚搂着老婆,舒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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