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于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俯身而有些沙哑，道：“虽然有些细节不太常见，但铜锈和铸造工艺都没问题。”
几人都看向杨帆。
杨帆没有急着表态，他接过青铜爵，指尖在爵身轻轻摩挲，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当他的手指滑到三足连接处时，突然停住了。
他眼瞳扫了过去，青光在爵杯上浮现，虽然很浓郁，但却好像有种被表层花纹给遮挡。
就好像晴空万里，突然出现了稀稀落落的好像网状的云层，可以看到晴空一片，但却云里雾里的感觉。
杨帆心里有了判断。
“杨先生，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王晓琳问道，眉头微微一挑。
陈明远来了之后，王晓琳对杨帆的意见其实已经不太看重。
要说出于礼貌吧，王晓琳也没有那么多坏心思。
但也不完全是因为情商问题，因为她也想看看杨帆在陈明远面前有什么高见。
杨帆却没有理会王晓琳，因为他注意到陈明远面容平静，没有太多的波澜，反而有点欲言又止。
“陈教授是否看出了点什么？”杨帆问道。
陈明远心里诧异，忍不住看了杨帆一眼。
他确实是看出了一点不对劲，但说出这话，水平就不可能低。
“杨先生，你觉得呢？”陈明远谦虚地道了一声。
这下轮到王晓琳吃惊了。
陈明远明显是有话不说，反而有意把机会让给杨帆。
杨帆也不推脱，道：“大家看看这。”
他指着几乎不可见的一条细线，道：“真品应该是一次浇铸成型，但这个接缝处有极细微的焊接痕迹。”
“哪里？”小李立即凑前去一看，道，“没有啊！”
“用放大镜。”杨帆道。
小李立即拿出放大镜，一看皱眉：“好像真的没。”
“用高倍数的。”杨帆再道。
小李又换了一个放大镜，这次看清楚了，忍不住微微一惊。
“晓琳姐，你看。”
王晓琳也接过，一看果然如此！
她忍不住多看杨帆一眼，内心震惊！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明远却是不慌不忙，表明不动声色，但心里同样吃惊不小！
杨帆只凭借肉眼，就发现了他发现的东西？
“还有这里。”杨帆将青铜爵倾斜一个角度，指向内壁，“商周青铜器内壁会留下范线，但这个太规整了，像是现代工具打磨过的。”
王晓琳呼吸急促起来，道：“不可能，这件青铜爵是我们花了三百万从海外追回的！而且经过专家鉴定。”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种不过是用真品残件做基础，再通过化学手段做旧，再高明的做旧手法，都会有瑕疵。”
“陈教授？”王晓琳看向陈明远。
陈明远点头道：“这确实是件高仿品，用真品残件拼凑的。爵身是西周早期的真品，但三足和部分纹饰是后配的。”
“小杨，没想到你对青铜器也有这么深的研究。”陈明远眼中带着几分赞许。
之前他顶多觉得杨帆不过是古董收藏者，甚至刚才见到杨帆，也没有对杨帆有太多的期盼。
杨帆道：“陈教授抬举我了，我也是看陈教授观察良久，才留意到那些细节。”
陈明远眼里赞赏之色更加浓郁了。
不邀功，不贪功，而且懂得谦让，确实让他感到意外。
反而陈明远对杨帆也高看了几分。
王晓琳嘟着嘴，心里有些不甘心。
她也没想到杨帆和陈明远的鉴定结果，居然会是一模一样。
但在她看来，陈明远端详了十几分钟之久，尤其是刚才那些细节，搞不好这家伙就是以此为根据，然后迮自己的判断。
这根本就不是真材实料好吗？
这时候门外又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
“陈教授，您来了！”
“领导！”
小李见到中年人，连表情都变得有些肃穆。
“李局。”王晓琳朝来者打了招呼。
这人虽然微胖，也有些小肚子，但是行走之间颇有威严，这人也许就是市文物局的局长了。
李标笑道：“晓琳啊，抱歉，我开完会就立即过来了，今天麻烦你还有陈教授了。”
说着，李标才留意到杨帆的存在。
“他是？”
王晓琳道：“这是我一个朋友介绍过来鉴定的。”
“鉴定？”李标显然有些诧异，眉头都是一皱。
这人也太年轻了吧，能鉴定出什么？
“怎样？这青铜爵杯如何？”李标额头都有些汗水，显然是有些着急，也没怎么理会杨帆，直接问道。
王晓琳道：“根据陈教授鉴定出来，这是拼接的。”
“什么？”李标有些吃惊。
他自然相信陈明远的鉴定，只是摇头道：“这下得接受省里那边肯定有意见了。”
陈明远笑道：“李局，所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鉴定出高仿品也未必是坏事，至少可以让咱们提高鉴定水平，下次更好地完成文物追回，到时候我也会和上面提点建议。”
“还有，这位小兄弟也帮忙了鉴定。”
听到陈明远说和上面提点建议，他眼睛明亮了起来，这样一来，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有陈明远这样的大教授求情和背书，他们顶多就是被训诫一下，而不用被处分。
而听到后面那句话，他才多看了杨帆一眼。
杨帆本来就很敬佩陈明远，但也没想到陈明远的素养和道德，更让他感到敬佩。
李标也只是朝杨帆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太重视杨帆。
其实这很正常，陈明远在省里就是权威，而且人品那是绝对一等一的，在他听来陈明远也许就是客气话，不让王晓琳带来的人尴尬。
“陈教授，你来正好，前几天局里收了一幅画，正好让您鉴定鉴定。”李标开口说到，眼里都是一种火热还有兴奋。
王晓琳心里诧异，这事她怎么不知道的？
但想了想自己已经离职了，不知道其实也很正常。
“什么画？”陈明远好奇地问道。
看到李标的反应，就连杨帆都是好奇起来。
“范宽的《雪山萧寺图》！”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