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走之前的脸色近乎难看的不行。


    在场的人都没有见过这么难看的脸色，纷纷噤声，目光下意识看向站在门口的沈国栋。


    沈国栋脸上却带着神色莫测的笑，一一扫过在场人。


    他严厉的声音与门关上的声音重叠。


    “还不回去工作。”


    众人低下头，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办公室的门隔绝了一切视线。


    忽而一声重物落地的‘咚’声。


    沈淮序丝毫没管落在地上的文件，旋身，目光紧紧锁定在亦媚身上，“不是让你走。”


    亦媚平静说：“我不能回来吗？”


    沈淮序眉头拧紧，眼眸透出一股锋利，“亦媚——”


    “哥哥。”亦媚说，“我很清楚我现在在做什么。”


    她淡淡道：“你不是想让沈氏倒台，那你为什么要和安家订婚结亲？”


    沈淮序一顿。


    亦媚上前两步，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沈淮序，耐着最后一点性子开口：“还是说，你突然觉得不倒台更好，毕竟这样盛世靠着安家就可以运转下去了。”


    沈淮序冷淡回视着，“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


    亦媚：“你经常告诉我，看人，不应该看他说了什么，而是应该看他做了什么。”


    澄澈干净的眼睛里全是冷淡和不解，她后退一步。


    站在办公桌前一米的距离和沈淮序对视。


    “……但是你做了什么？”


    他把她踢出局，一次次偏袒沈软软。


    而后又因为她的疏远，而‘交代’出所谓的真相。


    但到了最后，他的动作却和他交代的真相，节节相反，就像沈家一样，一边说爱她，一边从她的心头放血，实在是太荒谬了。


    沈淮序猛然上前，一把攥住亦媚的手腕骨，他的力气很大，近乎要把亦媚扯疼。


    亦媚被扯着上前几步，脸色倏然变得苍白几分。


    她忍着不适，想要把手抽出来。


    沈淮序垂眸看她。


    骨节分明的大掌却是紧紧攥着亦媚的手，片刻都没放开。


    两人的距离在这一刻突破原本应该有的亲密范围。


    紧绷尖锐的气氛徘徊在两人中间。


    黑漆漆的眼眸缓缓撘上姣好脸庞上，他的手不受控地更用力几分，指腹托起女人白嫩皮肉，微微摩挲，热度从两人接触发酵。


    她抬头看去，男人眼眸却是冷肃的深渊。


    一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出来。


    亦媚的脊背绷紧，身体透露着不自在。


    沈淮序胸口的火焰熊熊燃烧，烧得让他快要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声音一寸寸喑哑：“如果你还信我，现在就从盛世离开。”


    亦媚仰起脸，一字一顿说：“我不。”


    沈淮序：“沈亦媚。”


    亦媚冷静说：“哥，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如果我问，你什么事都会和我说。”


    沈淮序在十多岁的年纪，就被沈老爷子安排着接管沈氏，经常早出晚归。


    而亦媚又是个离不开沈淮序的主。


    一离开，就要一哭二闹，嗓子哭哑了都不行。


    除非沈淮序打电话哄她。


    到后来，沈淮序某一次在国外出差被迫延期，他却哄骗亦媚自己会按时到家，亦媚在门口眼巴巴守了沈淮序一天。


    谁说都不听。


    沈淮序打电话，她也要守。


    从此，就做了约法三章，但凡亦媚问，沈淮序必须明明白白交代清楚，不然她会自己找答案。


    亦媚视线逼人，“所以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吗？”


    沈淮序眼眸徐徐沉了下来，“你觉得我在谋划什么？”


    亦媚猜不到，但大概也知道和盛世有关，她转念又想到邵今的事，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沈淮序脱不了干系。


    半晌，说：“只要你现在告诉我，我会帮你。”


    她愿意再相信沈淮序一次。


    可是，沈淮序让她失望了。


    沈淮序淡淡垂眼，语气不近人情：“你不出现在这，就已经是帮我了。”


    亦媚唇线乍然收拢。


    沈淮序又开口：“媚媚，不是所有的事，你都能帮我的，所以你能不能乖乖的做个累赘？”


    亦媚呼吸绷紧，喉头发哽。


    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那可能没办法了，哥，我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也想要盛世。”


    沈淮序倏然看过来，淡漠之下的阴鸷暴露的无所遁形。


    亦媚像是规避天险的小动物，本能地往后退一步。


    却没有退动。


    沈淮序一直攥着她的胳膊，目光一步步向下滑落，抵到她的掌心，捏紧。


    他的鼻尖几乎快要和她的鼻尖相触。


    沈淮序：“亦媚，有时候我会觉得我是不是太娇惯你了。”


    他这一声喟叹出来，让人毛骨悚然。


    亦媚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下秒，沈淮序松开抓着亦媚的手，语气无比平静：“你可以试一试，看看你能拿到多少。”


    亦媚没说话，直接转身走了。


    步履隐约透出几分慌乱。


    沈淮序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没过几秒，他脸上的表情缓缓消失，目光偏向沈国栋办公室的方向，他抬脚走了过去。


    -


    亦媚今天过来是签合同，不算完全复职，还要过两天，等风口浪尖过去才能复职。


    所以，她从办公室走出来，就直接下楼了。


    想到沈淮序那会的眼神。


    亦媚心口止不住的狂跳，脑海里隐约出现一个模糊的片段。


    但仔细去想，却是什么都想不到了。


    亦媚抿着唇，认认真真的回想自己的记忆，却是找不到相应的对应情节，至少在她的印象里，沈淮序在小时候没有凶过她。


    那么，那双眼睛是从何而来。


    亦媚心下疑窦重新被翻出来，和其他疑窦混合在一起，变成更大的疑窦。


    犹豫片刻，她打车回老宅。


    张婶从小到大都在她身边，她很多没有印象的事，她都知道。


    所以，这件事去询问张婶再合适不过。


    亦媚到了小区门口，正要进去，却刚好碰见买菜回来的张婶。


    张婶看她，“怎么突然有空过来了？”


    亦媚摇摇头，问：“张婶，小时候哥哥对我发过脾气吗？”


    张婶眸光闪了闪，慢慢说：“我印象里是没有的，怎么了，你哥哥对你发脾气了吗，是不是因为最近的事，你要是受委屈，我替你说他。”


    亦媚：“没有——”


    她顿了顿，觉得这么说又不对，道：“就是想起一点以前过往的片段，好像我小时候做了什么错事，让他生气了。”


    张婶拍了拍亦媚的胳膊，“别担心，没有的事，你发高烧的时候，你哥可是守了你三天三夜，怎么会对你发脾气。”


    这件事，亦媚也有点印象。


    她笑了笑：“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张婶点头，“小姐既然你来了，就陪老太太吃顿饭吧，人不说，却是孤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