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车还未到达救援现场，从车窗就远远瞧见了火势冲天的商场。


    猛冲狂暴的火苗伴随着不明物体爆裂的声响，整片天际被火焰撕破，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瘆人。


    商场上面就是居民公寓，已经是傍晚七点，这个点儿居民大多数都在家里，交通部的同事在外围疏散朝四散逃跑的居民，尖叫声、惊呼声接连不断。


    林青岚眉心拧成结，火势蔓延速度极快，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控制得住的。


    “我好多年没见过这么猛的火了。”


    林青岚身后的队员望着火势说。


    对讲机里，指挥部中心正在向各个小队的队长说明当前火情以及下达指令。


    林青岚接到指令后，吩咐消防车司机绕到商场侧面，他们小队负责外围扑火。


    消防车碾过满地的碎玻璃到达目的地，所有人员训练有素地从车上依次跳下来，林青岚再次强调安全问题。


    “所有人打起精神，记住平常你们训练的内容，不能贸然行事，一切听从指挥！”


    “是！”人员齐声应下后开始做灭火准备。


    忽然有对夫妻泪流满面地冲进隔离带，抓住林青岚的手臂喊道，“我女儿在上面！我女儿还在上面！”


    林青岚安抚地回握那人的手，“你女儿叫什么？”


    “黎久，我女儿叫黎久！”


    女人头发凌乱，鞋已经跑掉了一只，听说家里发生火灾后，一路从公司跑回来的。


    她哭着说，“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我女儿，电话也打不通，她肯定还在上面！”


    林青岚问清楚，“她在几楼？”


    孩子父亲也是一声狼狈，急声道，“四楼，我家在401！”


    林青岚立刻通过对讲机询问其他支队，“四楼排查过了吗？”


    对讲机里的同事回应，“居民都已安全转移，楼内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不可能！”家属十分激动，“我女儿没下来啊，她还在上面啊！”


    孩子父母说着就要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林青岚吩咐队员先把这对夫妻带到安全地带，仰头看着四楼的方向。


    起火点是商场的餐厅，此刻已经烧到了四楼，现场浓烟滚滚，温度过高，检测仪未必百分之百精准。


    林青岚看向蹲在地上的浪浪，屈膝蹲在它面前，戴着隔热手套的手温柔地拍了拍它的脑袋。


    “我知道你怕火，但这次拜托你了。”


    浪浪若有所感地抬头，像是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在林青岚给它套隔热防护服和脚套的时候无比配合。


    林青岚牵着浪浪，叫上两名组员，“我们去四楼再排查一遍。”


    “是，林队。”


    楼梯间的浓烟和热浪犹如致命的漩涡般，窒息地堵住人的口鼻。


    到达四楼，看着面前扭曲的防盗门，林青岚嘶哑的声音从防火面罩传出，“破拆组，上。”


    液压剪咬住铁皮，金属扭曲的声音中防盗门终于裂开半人高的缺口的瞬间，热浪裹着火星从玄关喷涌而出，浪浪呜咽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组员对林青岚紧迫的开口，“林队，里面火势太大，咱们没法进去。”用热成像仪扫过周围，“而且这里也没有生命迹象。”


    头顶传来梁柱断裂的闷响，所有人面罩上都凝出了细密的水珠。


    林青岚微微皱眉，“哪怕有人员存活的一丝可能性，都不能放弃希望。”


    就在这时，浪浪忽然叫了一声，义无反顾地冲进火光之中。


    “浪浪！”林青岚的喊声也不能阻挡它。


    “你们负责降温，我进去看看。”


    话落，林青岚跟在浪浪身后进了火场。


    组员们架起高压水枪列阵降温，林青岚踏着坍塌的天花板冲进被火舌吞没的房间。


    头顶不断有玻璃砖块掉落，他伸手调亮头盔上的探照灯切开一条路，寻着浪浪矫健的身影走进支离破碎的卫生间，有个女孩在浓烟中正蜷缩在浴缸里，鼻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浪浪用脑袋费劲地拱了拱她的脸，示意林青岚看过来。


    林青岚立刻扯下备用面罩扣住女孩发紫的小脸，防火毯裹住她的瞬间，天花板上滴下的热油在他手套烙出青烟。


    林青岚将她抱起就朝外快步走，半道上听到什么爆裂的声音，他大喊了声“浪浪”，浪浪和他一起拼命加快脚步。


    还未走到门口时，他厉声吩咐组员，“撤退！撤退！”


    组员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可怖的声音，脸色一变，“不好，林队，快！”


    林青岚抱着女孩从房间扑出来的瞬间，身后“砰”的一声，轰然炸裂。


    有人惊恐地喊道：


    “林队！”


    “林队！”


    ——


    医院已经乱成一片。


    这次火灾人员伤亡严重，家属的痛哭声和病人的呻吟声在走廊里回荡。


    气氛冷肃压抑。


    林青岚被送进抢救室时，接到消息的沈楠和林荡已经赶了过来。


    看着紧闭的手术大门，沈楠喉间突然似塞进一团浸水的棉花，哪怕极尽全力地镇定着，浑身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她控制着情绪，看向林青岚同队的小刘迅速问，“他怎么样？”


    小刘身上的救援服还没有换掉，脸上都是黑灰，意识似乎还停留在当时爆炸的场景中，嘴唇哆哆嗦嗦得说不出来话。


    林荡眼眶泛着血丝，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仿佛是一根崩得快要断掉的弦，“我爸不会有事的……”


    江明煦他们听到消息，也全都赶到医院。


    文晴和高母扶着摇摇欲坠的沈楠，急声安慰，“老林吉人自有天相，别担心！”


    沈楠闭了闭眼，错乱的思绪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对，林青岚在消防队干了二十年，经验丰富，从来没出过事，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所有人都默默祈祷着。


    消防队领导一行人匆匆赶到医院，手术还在进行中，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他站在沈楠面前怀着沉重的说了当时的情况。


    “现场温度过高，仪器产生偏差，这次要不是老林和你家那只警犬那孩子就要被活活烧死在现场了，老林把人救出来的下一秒，房子里的燃气就炸了，晚一秒都会……”


    他抿了抿嘴角，看向亮着手术灯的大门，目光钦佩而敬重。


    闻言文晴等人的眼睛十分干涩，别开脸，悄无声息地擦去眼泪。


    时间每一秒都是煎熬，沈楠的手指穿过发丝，仰头双目无神地靠在墙壁上。


    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医生和护士的脚步匆匆。


    不断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所有人都等在手术室外，外边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漆黑潮湿的夜没有一丝光亮地笼罩了整座城市。


    医院的电子钟随雨声跳动，直到四个小时后，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


    后背靠墙的林荡以及坐在椅子上的沈楠快速站起身，文晴他们也全都围上去。


    一行人眼巴巴地期待着好消息，谁知护士拿出一份冰冷的文件。


    “请问谁是病人家属，马上签一下病危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