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云见这年轻后生这般豪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赶忙问道:“足下贵姓?”年轻后生答道:“小弟姓艾名虎。本要去卧虎沟,路过此地,见各位喝酒热闹,一时口渴难耐。承蒙赐酒,这份情谊我记下了。”说完,大步跨进柴门。
这艾虎怎么会来到这里呢?原来,自从他和施俊结拜后,赶路完全随性而为,每天走上五里算一天,走上十里也算一站。要是遇上好酒,他能在当地住上三五天,喝醉了倒头就睡,睡醒了接着喝。反正花的是蒋平的银子,他也不心疼,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这会儿,众渔户见张立、史云带着个陌生的年轻后生进来,大家都不认识,只是简单拱手打了个招呼。史云热情地把艾虎让到自己身边。张立拿起酒壶,满满斟了一杯酒,递给艾虎。艾虎也不推辞,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史云又斟上一杯,艾虎照旧一口喝光。接着,艾虎给张立和史云各斟了一杯,自己也陪着喝了一杯,然后才慢慢问道:“方才老丈说府上贺喜,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史云便把张立收了义女,大家前来庆贺的事情说了一遍。艾虎听后哈哈大笑:“原来如此,确实该贺!”说着,伸手从兜里掏出两锭银子,递给张立,“一点薄礼,还请收下。”
张立哪里肯接,艾虎连推带塞,硬把银子揣进张立怀里。张立没办法,只好连连道谢。他转身走进屋,对李氏说:“老伴,这是刚才一位小客官给女儿的贺礼,你好好收着。”李氏接过银子一看,见是两锭五两的银锞子,忍不住惊呼:“哎哟!哪能收这么重的礼呀!”正说着,牡丹走过来问:“母亲,怎么了?”张立便把客人送贺礼的事说了。牡丹听了,眉头微皱:“此人爹爹平日认识吗?”张立摇头:“从没见过。”牡丹认真地说:“既然不认识,不过是萍水相逢,就收人家这么厚重的礼物,这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谁知道他是不是坏人?依女儿看,这礼还是不收为好。”李氏也点头:“女儿说得对,孩他爹,你赶紧把银子还回去。”张立夸赞道:“还是闺女想得周全,我这就去。”说着,又把银子拿上,走到外面。
张立拿着银子,找到艾虎,说道:“方才我和老伴、女儿商量了,她们说你远道而来,我们理应尽地主之谊,酒食都是现成的,哪能收你这么重的礼。这银子还是请你收回,可别见怪。”艾虎摆摆手:“这有什么!老丈办喜事难道不要花钱吗?就当是我出的酒水钱。”张立解释道:“实不相瞒,今天这顿饭全是乡亲们凑的。你要不信,问问史兄弟。”史云在一旁也证实:“千真万确,绝无假话。”艾虎豪爽地说:“我银子都拿出来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这样吧,麻烦史大哥拿这银子,明天照常准备酒菜。今天我叨扰了各位乡亲,明天我做东,回请大家。要是少了一位,我可找史大哥算账!”史云见他如此痛快,便劝张立:“我看这位客官是个爽快人,张大哥就收下吧,别让人家为难。”张立只好再次谢过。
接下来,史云陪着艾虎喝酒,一杯接一杯,把史云都喝得有些发愣,心里暗自惊叹:“这么小的年纪,酒量竟如此惊人!”其他人也不时往这边张望。喝着喝着,艾虎渐渐醉了,身体摇摇晃晃,最后靠着桌子,垂下眉眼。史云知道他喝多了,也没去打扰。没过多久,艾虎鼾声如雷,沉沉睡去。艾虎醉了,其他渔人也大多有了醉意,只有张立和史云没喝多少。张立本就酒量小,史云虽然能喝,但忙着帮忙张罗事情,也没多喝。张立依旧在席间招呼着众人。
突然,外面有人大喊:“张老儿在家吗?”张立赶忙出去查看,一看来人,脸色骤变,吃惊地问:“二位请了,不知有何贵干?”那两人没好气地反问:“怎么反倒问起我们了?今天该谁当值不知道吗?”
原来,这两人是黑狼山的喽啰。自从蓝骁占据黑狼山,就定下规矩,让绿鸭滩的十三家渔户每天轮流值日,山上所需的鱼虾都由当日值日的渔户供应。这天正好轮到张立值日,他光顾着给女儿办贺喜宴,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喽啰找上门,他才猛然想起,急忙赔罪:“是我一时疏忽,还望二位在头领面前美言几句。明天我多准备些鱼虾补上。”喽啰冷笑道:“说得轻巧!明天补,难道让大王今天饿着?我们不管,你今天必须跟我们去见头领,有话自己去说!”
这时,史云也出来了,赶忙打圆场:“二位行行好,张老哥今天确实有事,还请通融通融。”接着,把张立收义女办贺喜宴的事说了一遍。喽啰一听,不怀好意地说:“既然这样,我们得瞧瞧你这闺女,回去也好向头领交代。”说完,不管张立同不同意,径直往屋里闯。他们见到牡丹,暗暗赞叹。等转身出来,一眼瞧见呼呼大睡的艾虎。此时,其他人见喽啰来了,知道要出事,胆大的站在一旁观望,胆小的悄悄溜走了,只有艾虎还坐在那里。喽啰哪知道他是醉得睡着了,大声呵斥:“这人是谁?见了我们竟敢不施礼,太可恶了!快绑了,带回山去!”张立急忙上前解释:“他不是本地人,又喝醉了,求各位大爷高抬贵手。”史云也在一旁求情,喽啰这才气呼呼地离开。
喽啰走后,众人议论纷纷。史云和张立商量,觉得还是叫醒艾虎,让他早点离开,免得被牵连。张立赶忙把艾虎叫醒,说明情况。艾虎一听,暴跳如雷:“好个山贼!我正想找他们,他们倒自己送上门了。等他们再来,我收拾他们!”张立担心惹出大祸,一个劲地劝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人喊马嘶声。一个渔户慌慌张张跑进来,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好了!葛头领带人进庄了!”张立吓得浑身发抖,艾虎却镇定地说:“老丈别怕,有我在!”他把包袱递给张立,转头对史云喊道:“史大哥,跟我来!”两人刚走出柴门,就看见二三十个喽啰簇拥着一个骑在马上的老头。老头大声叫嚷:“张老儿!听说你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正好给我当老婆!我今天特来提亲!”艾虎怒喝一声:“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马上的老头傲慢地说:“连我葛瑶明,绰号蛤蜊蚌子都不知道?你又是哪来的小毛孩,敢多管闲事?”艾虎不屑地说:“我还以为是蓝骁那家伙,原来是个无名之辈!你艾虎爷爷在此,你能把我怎样?”葛瑶明恼羞成怒,喝令喽啰:“小崽子,敢说大话!给我绑了!”四五个喽啰立刻扑上来。艾虎不慌不忙,双臂左右一分,先打倒两个,接着一个转身,抬腿又踢倒一个。其他喽啰见状,又涌上来十几个,想以多取胜。可艾虎在人群中闪转腾挪,指东打西,不一会儿就把喽啰们打得落花流水。
史云在一旁看着艾虎勇猛过人,忍不住大声叫好。他早就握紧了手中的五股鱼叉,突然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向葛瑶明。这些喽啰平日里欺负惯了渔民,以为这次也能轻松得手,所以都没带兵器,赤手空拳就来了。只有葛瑶明腰间挂着一把顺刀,他见手下不是艾虎的对手,刚拔出刀想上前帮忙,史云的鱼叉已经到了跟前。葛瑶明慌忙举刀迎击,史云趁机将鱼叉往回一抽。这鱼叉上带着倒须钩,一下子就勾住了顺刀。史云力气极大,葛瑶明在马背上晃了晃,手一松,只听“当啷”一声,顺刀掉落在地。葛瑶明暗叫不妙,猛地一拉缰绳,策马向庄外逃去。喽啰们见头领跑了,也纷纷抱头鼠窜。
艾虎正打得痛快,哪里肯放,急忙捡起葛瑶明的刀就追。史云也大喊一声“追啊!”,举着鱼叉紧跟其后。艾虎追出村子,看着山贼们在前面狼狈逃窜,脚下生风,紧追不舍。俗话说“归师勿掩,穷寇莫追”,可艾虎就像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仗着自己一身武艺,根本没把这群山贼放在眼里。再加上史云也是个勇猛之人,在后面紧紧相随。两人追着追着,来到一处山坳里。突然,艾虎毫无征兆地扑倒在地,两侧立刻窜出许多喽啰,一拥而上将他按住,五花大绑起来。史云见状,暗叫不好,急忙转身往回跑,要回村里报信。
原来,葛瑶明骑马跑得快,先一步进了山坳。他吩咐手下悄悄设下绊脚绳,艾虎只顾着追赶,毫无防备,冷不丁被绊倒,这才着了道。喽啰们擒住艾虎,葛瑶明看到后,立刻将喽兵分成两队,让十五个人押着艾虎跟自己上山,又派十五个人返回村子,去张立家抢亲。葛瑶明得意洋洋,把艾虎往马背上一驮,急匆匆地往山里走去。
正走着,一只野鸡从空中坠落。葛瑶明上前捡起一看,见野鸡胸口流血,知道是被人打下来的。他抬眼往前一瞧,就听见有人喊道:“快把山鸡放下!那是我们打的!”葛瑶明仔细一看,眼前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模样长得十分丑陋。葛瑶明问道:“这鸡是你的?”丑姑娘毫不含糊:“就是我的!”葛瑶明不信:“别哄我!你手里没家伙,怎么能打下野鸡?”丑姑娘一指远处:“是我姐姐打的。不信你看,树下站着的那个就是。”葛瑶明转头一看,只见树下站着个女子,容貌秀丽,手中握着一把弹弓。葛瑶明心中暗喜:“我老葛真是走桃花运了,张立家有一个美人,这儿又碰上一个,真是双喜临门!”想到这儿,他对丑姑娘说:“你说是你姐姐打的,我不信。让你姐姐跟我走,我们山后头有的是鸡,让她再打一只给我看看。”说着,一双贼眼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美貌女子。
丑姑娘顿时火冒三丈:“你不还鸡,就别怪本姑娘不客气!”话音刚落,就摆开架势,准备动手。葛瑶明突然“哎哟”一声,仰面倒在地上,等他挣扎着爬起来,两眉之间已经渗出鲜血。丑姑娘知道这是姐姐用铁丸打的,趁他还没站稳,“嗖”地一脚踹向他的后背。葛瑶明被踹得一个狗啃泥,再次摔倒在地。喽啰们见状,一拥而上。丑姑娘冷笑一声,随手一抬手,喽啰们便东倒西歪;轻轻一抬脚,众人就龇牙咧嘴,疼得直叫唤。葛瑶明这下知道这姑娘不好惹,爬起来撒腿就跑。喽啰们见头领跑了,也慌慌张张地跟着逃窜。丑姑娘正追着喽啰们打,突然听见有人高声叫好。
后事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