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将失去齐末。


    就像四十年前失去琳笙一样。


    就像这些年来失去的每一个重要的人一样。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归宿。”莫瑞斯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齐末的归宿，是在手刃伊讼后死去。


    用死亡，为逝去的琳笙赎罪。


    为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赎罪。


    为所有因他而死的人赎罪。


    莫瑞斯突然伸手按在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穿透屏障，抓住那个渐行渐远的灵魂。


    “够了......”他声音沙哑，“已经......够了......”


    “我们……原谅你了……”


    这句谎言说得如此温柔，只为让离去之人能走得安心。


    一分半后


    “生命体征消失。”机械音冰冷地宣告，“最终时间记录：新纪年249年，12月15日，9时27分。”


    莫瑞斯颤抖着打开观察窗，指尖轻轻拭去齐末脸上的血迹。


    “安心睡吧......”他在齐末的额头落下一吻，“他不会再缠着你了。”


    “鸣钟吧。”莫瑞斯将齐末抱起，转向呆立在旁的琳博士，“我带他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琳博士机械地点头，踉跄着走向实验区与生活区交界的古钟。


    这座青铜钟在西区建立之初就存在，钟身上刻着所有逝者的名字。


    铛——


    第一声钟响回荡在西区上空时，生活区的神经电子屏开始疯狂闪烁。


    [钟声......又有人离去了？]


    [八响丧钟……是齐末…]


    铛——


    第二声钟响


    莫瑞斯清理干净齐末身上的血迹，通过主系统发去消息。


    [莫瑞斯：齐末走向了他的归处。]这行字出现在所有电子屏幕上。


    [他最后......痛苦吗？]有人回复。


    [他走得很平静。]


    这也是一句谎言。


    铛——


    第三声钟响


    [那伊讼呢？]


    频道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得到了应有的结局。]


    铛——


    第四声钟响


    莫瑞斯正为齐末换上崭新的衣服。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


    铛——


    第五声钟响


    a区实验室


    “他真的......走了？”一个看着年轻研究员红着眼眶问道。


    身旁的人沉重地点点头：“四十年的恩怨，终于了结了。”


    铛——


    第六声钟响


    莫瑞斯梳理着齐末额前的碎发。


    “你知道吗......”他自言自语道，“伊讼最后说的那句话......”


    铛——


    当第七声钟响余韵散尽时。


    莫瑞斯站在窗前，看着怀中换上干净衣服的齐末。


    “再见。”


    铛——


    第八声钟响久久不散。


    琳博士终于支撑不住，跪坐在铜钟旁泣不成声。


    “为什么......”她捶打着地面，“为什么又是这样的结局......”


    琳笙的丧钟由她敲响，而齐末……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向前。


    另一处


    伽罗趴在二楼的金属栏杆上，初冬的风掠过他额前的碎发。


    远处传来的钟声在钢铁建筑间回荡，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这钟声......”他微微皱眉，“间隔时间怎么怪怪的？”


    小心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点开腕间的全息投影，泛着蓝光的资料页面在空气中展开。


    “那是八响丧钟。”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伽罗心头一颤，“西区的传统。”


    资料上显示着古老的档案记录：[新纪年187年制定，每重要的人离世时，将敲响其生前设计的独特钟声序列......]


    伽罗的瞳孔微收缩：“所以这是......”


    “齐末的丧钟。”小心点开另一个资料。


    一段历史记录出现在两人面前：


    [新纪年209年3月18日，琳笙离世，钟声间隔为5-7-0-2-7-1-1]


    [新纪年209年3月18日，陆钰离世，钟声间隔4-9-1-3-8-0-1-4]


    [新纪年209年……]


    阿卡斯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带着几分欠揍的熟悉感。


    “你们也住这里？”


    伽罗和小心同时转头，只见阿卡斯正倚在二楼的阳台栏杆上。


    红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后停在伽罗脸上，挑了挑眉。


    伽罗皱眉：“这话应该我问才对吧？你怎么会在这儿？”


    “等着。”阿卡斯没多解释，只是后退两步，突然一个助跑，踩着栏杆纵身一跃——


    “喂！”伽罗瞳孔一缩，下意识伸手。


    但阿卡斯已经稳稳落在他们的阳台上，动作干净利落。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怎么，怕我摔下去？”


    伽罗和小心同时后退两步，表情如出一辙的震惊。


    “怕你摔的不够狠，想推你一把。”


    阳台不算宽敞，但角落正好摆着几把椅子。


    三人搬出椅子坐下，风微凉。


    阿卡斯翘着腿，“所以，你们也是被安排住在这儿的？”


    伽罗点头。


    许久，他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你们自愿参与的那个项目……叫什么名字？”


    “生物机械融合。”阿卡斯答得干脆，甚至带着几分随意。


    空气骤然凝固。


    伽罗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加重，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下一句：“你说什么？！”


    阿卡斯抬眼看他，瞳孔里闪过一丝诧异：“没听见就算了。”


    “这个项目的成功率……”伽罗的指尖微微发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低得可怕。”


    阿卡斯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慢慢坐直身体，目光锐利起来：“你知道这个项目？”


    伽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他的视线：“……只知道一点。”


    风突然变得刺骨。


    小心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环，冰冷的触感让他略微定了定神。


    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在沉默中，他终于开口。


    “我知道这个项目。”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砸进沸腾的水里。


    “嗯？”伽罗和阿卡斯同时转头，两道带着惊诧的疑问声重叠在一起。


    小心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平静地陈述：“生物机械融合项目，主研究员是琳博士。目前记录在案的成功率是……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