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风中……风中吃西瓜……”
无情葬月着个面具，走三步跳两步，看起来疯疯癫癫。
但若是有心留意，就会发现他的步伐快而不虚，乱中有序，实在是一门极为巧妙的轻身功法。
只见他五步一回首，十步一转身，似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穿过了四方山的出入口，来到人海如潮的围地当中。
此时，一个没有随大流，和众多剑客跑去闯剑阵的少女率先发现了无情葬月。
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着一身红衣，手里咬着一串糖葫芦，嘴上动作不停，目光却紧紧锁定在无情葬月背后的血不染之上。
“嫂子、白大哥，你们快看，那人好像是个傻子？”
“不过他背上的剑倒是很好看，红通通的……”
莫小贝在看到血不染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柄剑。
红通通的，和自己的风格实在很搭。
她两眼发光，嘴角压都压不住，眼珠子咕噜一转，脑中已经在想着怎么从那疯傻之人手上把剑被骗过来了。
听到小姑子的声音，佟湘玉才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目光随着莫小贝的视线，同样落在了无情葬月身上。
“嘶……这人戴着个面具一跳一跳的，不会真是个疯子吧？”
“展堂快过来！”
佟湘玉呢喃一声，随即转头向上伸手，把正站在马车顶观赏群侠破剑阵的白展堂喊了下来，脚步一动就熟练地躲在了他身后。
“怎么了湘玉？”
直到被拉到身前，白展堂整个人还是懵的。
“你看那个人……好像是个疯子，我们要不要躲一躲？”
佟湘玉把白展堂拉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让他欺负一个疯子，更多的是怕这个背着剑的疯子突然发狂暴起，胡乱杀人。
顺着佟湘玉的视线，白展堂也看到了无情葬月。
……
要问这三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还要从头说起。
半年前，莫小贝结了白马书院的学业。
失去夫子的管教后，她便成天成夜在七侠镇里捣蛋，又因习武有成，就连白展堂都不是她的对手，整个人就更加无法无天起来。
没过多久，莫小贝就起了入江湖闯荡的心思，同福客栈的人奈她不得，只得答应下来。
众人先是陪同她先去了飞衡派。
莫小贝的祖上是飞衡派的创始人，但如今时移世易，飞衡派早已落入他人手中。
莫小贝本身就不是能当掌门的性格，于是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已经同福客栈众人的劝说之后，便决定撂开手，安安分分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客。
在江湖上闯荡了一段时间后，众人听到朱雀皇朝被毁的消息，吓得连夜跑回七侠镇。
不因为别的，单纯怕死在即将乱起来的江湖中。
随后莫小贝在七侠镇里待了数月，江湖渐定，直到前些日子路平成立‘论剑海’的消息传出来，才又引得她动了闯江湖的心思。
这其中有两个缘故。
飞衡派作为五山之一，肯定是要在这种大事上现身的，但如今派中人才凋敝，早已衰落至五山之末。
莫小贝虽做不了掌门，但自忖仍是门派的一份子，就想着前来撑撑场面。
当然，真正让她想着过来参与论剑大会的还是第二个原因——
路平曾经传授给莫小贝兵甲武经清之卷！
尽管路平只是传了兵甲武经，并未教导她多少武功，但在莫小贝看来，路平对自己也算是有传道之恩、半师之谊的。
现在路平这个做师父的成立论剑海，自己这个做徒弟的，怎么能不过来捧场？
最终，佟湘玉招架不住莫小贝的恳求，只能答应下来。
但她又不放心自己这个小姑子独自一人在江湖上乱闯，说什么也要跟着，于是为了两人的安全，白展堂这个老江湖也只好随行。
……
白展堂看到了无情葬月。
他看出了对方精神状态异常，却分辨不出对方实力到底如何。
只不过，以他堂堂盗圣的眼力，只是这么粗略地看上一眼，就敏锐地意识到对方身后那柄全体通红的剑，是一柄稀世罕见的神兵。
可这样的神兵，自己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白展堂心中顿时咯噔一跳，连忙按住佟湘玉和莫小贝的肩膀：“这人不简单……准确的说，是他身上的剑不简单！”
“额也是这么觉得滴！”
佟湘玉连连点头，迟疑两秒又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拦住他？里面那么危险，他一个疯子就这样进去，保不准……”
白展堂闻言大感无语，心中暗暗腹诽：得，湘玉的老毛病又犯了！
什么老毛病？
当然就是心善，看不得一点世间疾苦！
但凡听到他人稍微有点苦难在身，立刻就感同身受，恨不得散尽家财帮对方一把。
要不是这次出门有自己跟着，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人骗得精光！
白展堂正想劝阻，身边的莫小贝已经冲了出去，风中只留下两个字。
“我去！”
莫小贝像一阵风来到了无情葬月面前。
“小姑娘，你拦着我干什么？”
无情葬月依旧傻傻颠颠，半歪着身体，双眼透过面具，打量着这个还没有自己肩膀高的陌生少女。
莫小贝眨了眨眼睛，想问‘你是疯子吗’，又觉得不是很礼貌，想劝‘前面危险不要去’，又似乎有些唐突，一时竟浑然忘语。
话到嘴边，最终成了一句——
“你吃糖葫芦吗？”
下意识伸手入怀，掏出了一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糖葫芦。
她从中拿了一串叼在嘴里，又拿了另一串送到无情葬月面前：“我请你吃糖葫芦，你把你的剑给我摸一摸行不行？”
无情葬月：“……”
莫小贝将剩余的糖葫芦重新放入怀中，将嘴里的糖葫芦串取下，再问道：“不让摸的话，那我看一看，只是看一看总行吧？”
望着满脸期待的少女，面具下的无情葬月，脑子已经在高速运转了。
这小姑娘哪里冒出来的？
是为了血不染而来的？
莫非是琅函天的人？或者道域的人？
但若真是为了血不染而来的，应该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方式吧？
短暂地愣神一秒后，无情葬月决定装傻到底。
只见他摘下面具，显出一张懵懂单纯的脸庞，以及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随后略带几分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摇摇头道：
“不行，这是我的佩剑，娇姨说不能随便给别人的。”
原来这人真是个傻子！
好可怜……
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莫小贝，顿时为无情葬月生出几分怜悯。
同时又忍不住想道：‘既然他是个傻子，自己岂不是更有机会把那柄剑骗过来了？’
念头方起，下一刻又反转：‘我堂堂莫女侠，竟然想着坑骗一个傻子？真是该死啊！’
‘可江湖向来怀璧其罪，就算是头脑正常的人怀有宝剑，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更何况是一个傻子？’
‘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他的性命安全着想！’
一波三折，莫小贝终究没能迈过去良心那一关，放弃了把剑骗过来的打算。
只不过，她仍是没忍住上上手的心思，只因血不染实在太漂亮了。
“你放心好了，我不要你的剑，就只是单纯摸一摸而已！”
“不然……不然我把糖葫芦都给你好了！”
“你就把剑让我摸一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