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林不觉得菲丽芭·艾哈特是在撒谎。
施法是一项很精密的手艺，通常情况下都有不小的危险。
魔力紊乱、内出血，甚至有可能自焚……
变形之后身体结构都改变了，无法施法很正常。
不过他同样不觉得菲丽芭·艾哈特真的对此束手无策，只能让艾林善后。
难不成每次变形之后之后，都有一个艾林一样的人在旁，等着给她收拾残局？
又或者每次变形，都得扔一套衣服？
现在的菲丽芭·艾哈特可还不是未来，稳定在瑞达利亚出谋划策的魔法顾问。
女术士的每套衣服都不便宜，在作为术士兄弟会的巡察术士，变形必然是常事的前提下，艾林可不相信她真的没有办法回收衣物。
她就是在捉弄他。
艾林偏头看向猫头鹰，猫头鹰眨了眨眼，眼神无辜地和他对视。
对上视线的这一刻他就知道，菲丽芭·艾哈特是打算装傻装到底了。
恰好，他虽然预感菲丽芭·艾哈特在捉弄他，但因为不懂变形术，还真的对此毫无办法。
而且收拾收拾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借题发挥。
“艾林？”维瑟米尔探询地看向艾林。
艾林只能黑着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地面上的各种布料拾起。
他想错了。
和菲丽芭·艾哈特搞好关系，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走吧……”
维瑟米尔和丹提对视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催促看直了眼的年轻猎魔人继续前行。
埃尔尼、克拉尔他们，没过多久就又开始打打闹闹。
不过随着与古海要塞距离的拉近，年轻猎魔人也似乎从维瑟米尔、丹提和艾林三人的态度之中察觉到了什么，渐渐安静了下来。
直到，他们被城墙上值守的猎魔人发现。
“团长带人回来了！”
“维达尔，快……快开门！”
雀跃的欢呼声，仿佛瞬间点燃了整个凯尔莫罕。
“是安德里？”弗雷德不确定地问。
“是那小子！”埃尔尼笑着点点头，“刚好轮到他们值守城门了。”
丹提则惊讶地打量着城门上耸动的人影。
过去他也不是没有提前回来过，但那时的凯尔莫罕，说不准得走到城堡大厅，才能看见人影。
要运气足够好，才能碰上游荡在城堡里，宿醉的猎魔人。
至于警惕的守卫……
那是夏天的凯尔莫罕应该出现的生物吗？
而现在他们距离城门都还足有上百步的遥远距离，这可都比瑞达利亚的王都崔托格的警惕性还要高了。
凯尔莫罕这是发生什么？
“都是狩魔兵团的预备役学徒。”
维瑟米尔看出了丹提的惊讶，拍了拍他的肩膀。
丹提皱了皱眉，不确定道：“这是下山前，艾林在会议上提到的那个？”
“没错！”维瑟米尔点点头，“狩魔兵团领下了凯尔莫罕的城防任务，怎么样，还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丹提忍不住摇摇头。
比一个王国王都的守备还要敏锐的警惕性，用在凯尔莫罕？
这比用剑杀苍蝇还要离谱。
难不成是防备护城河里的水鬼，走进空荡荡的城堡串门吗？
夏天的古海要塞可比万物冬眠的林地还冷清。
不过又想到里斯伯格民事合营组织和班·阿德的那些男巫，丹提的心微微一沉。
若是那些男巫真的突然袭来，这样的防备又能起什么作用？推迟几分钟狼学派毁灭的时间？
他点点头：“确实不错，艾林是用心了的。”
“不是我，我只是个挂名的团长，”艾林摇摇头，“真正用心的是阿瑞斯托和玛丽，他们才是最大的功臣……”
维瑟米尔没有反驳，只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团长……狩魔兵团……
菲丽芭·艾哈特化作的猫头鹰悄悄在艾林的肩头侧耳听着。
她对狼学派此时的森严戒备同样十分好奇。
当然。
没有任何一个术士不会对凯尔莫罕，这个狼学派猎魔人的摇篮，北方大陆真正恪守骑士之道的神秘驻地，产生浓厚的兴趣。
但那只是对从未去过的景点的好奇，同对北方大陆相隔一个塞德纳深渊的史凯利杰群岛的好奇一般无二。
不过此刻，菲丽芭·艾哈特却真正产生了另一种更深切的新奇和兴奋。
来凯尔莫罕之前，她查过不少资料，很确信资料中狼学派从来都未有过一个叫狩魔军团的组织。
所以……
狩魔兵团，狼学派什么时候有这个组织了？
还有兵团……
猎魔人不是都人口稀少吗？怎么建立起的兵团？
为什么团长是艾林，他不是今年刚成为的猎魔人和猎魔人大师吗？
更关键的是……
狼学派瞒着北方大陆的其他势力，悄悄建立这个一听就充满暴力和侵略性组织，想干什么？
艾林并不知道菲丽芭·艾哈特此刻在瞎想着什么，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
既然敢把她带回凯尔莫罕，就不可能能隐瞒住狩魔军团的存在。
艾林也没打算隐瞒。
此时狼学派与艾瑞图萨，因为里斯伯格民事合营组织和罗德里格斯家族，已经初步达成了盟友的关系。
在当前又是战争、又是魔物肆虐，还有狂猎袭击的形势下，蒂莎娅·德·维瑞斯这个一心维护秩序的女术士，知道狩魔军团的存在之后，只会喜悦于秩序力量的壮大。
因为猎魔人过去死亡率极高的转化方式，他们插手北方大陆政局的能力，比术士还要差。
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合作势力。
当然。
水鬼的心脏精粹液的存在，以及青草试炼死亡率为零的消息，暂时还是不能暴露出去的。
“格拉~格拉~”
沉重铰链摩擦的声音响起。
吊桥在艾林一行人抵达之前，便架在了护城河上。
城内哗啦啦，潮涌出来了一大群人，准确的说，一大群穿着皮甲的，背着双剑的猎魔人学徒。
相比起艾林和弗雷德那一批通过高山试炼的猎魔人，埃尔尼、克拉尔他们还能算得上是少年，但眼前这一批叽叽喳喳、兴奋冲过来的学徒们，就真的怎么看怎么像孩子了。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被团团围住。
维瑟米尔和丹提还好，没人敢挡路。
艾林因为团长的身份，狼学派普通的猎魔人学徒也没人拦，最多就是盯着肩头，菲丽芭·艾哈特变成的猫头鹰看个不停。
不过埃尔尼、克拉尔和克雷他们，却真的被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身边至少有三个学徒在问他们下山之后的经历。
斯宾塞因为年纪最小，身边甚至围了四五个人。
“斯宾塞！斯宾塞！你们这次下山杀魔物了吗？”
“当然！”斯宾塞骄傲地昂起了头。
有不服气的学徒不怀好意道：“不会杀得还都是水鬼吧？”
“怎么可能！”斯宾塞立刻高声否定，像报菜名一样，报出下山后的战绩，“水鬼、食尸鬼、腐食魔，我们甚至还联合起来杀了几只巨食尸鬼……”
“巨食尸鬼！”猎魔人学徒中顿时一片哗然，都看向斯宾塞，“那不是食尸生物中的大型魔物吗？！！”
“巨食尸鬼算什么？”斯宾塞嘿嘿一笑，“我们还遭遇了，大腿都比成年橡树都高一大截的尖刺魔，还有鹿首精，鹿首精听说过没，那可是被称为森林半神的魔物……”
“鹿首精！！！”人群中顿时掀起了庞然的声浪。
作为猎魔人，即便只是还未通过高山试炼的学徒，他们也听过鹿首精的大名。
不用从沉重的怪物学大部头中寻找，北方大陆有无数鹿首人身的怪物传说。
不少学徒还未被带上凯尔莫罕，便对这个怪物耳熟能详。
那是北方大陆最顶级的大型魔物，在森林的主场中，甚至不死不灭。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询问细节。
当然也有人质疑了起来：“你们真的杀了巨食尸鬼，不会是团长和维瑟米尔大师，丹提大师杀了，你们只是在旁边看看吧？”
“当然是我们杀的！”斯宾塞和埃尔尼、克拉尔他们，立刻面红耳赤地争辩，“不信你们可以问团长和维瑟米尔大师。”
艾林和维瑟米尔对视一眼，给面子地点点头：“斯宾塞他们确实联手杀死了几只巨食尸鬼。”
“什么！！！”
猎魔人学徒们异口同声地惊呼。
“嘿嘿~”斯宾塞双手抱胸，得意地昂了昂头，“巨食尸鬼算什么？”
“只会藏在小兵身后，最弱的大型生物罢了，我们就能对付，怎么能劳烦团长和维瑟米尔大师出手？”
“团长和维瑟米尔大师有属于他们对手……”
斯宾塞卖了关子似的停顿了片刻。
“说啊！说啊！什么对手？！！”
周围的猎魔人学徒想到他之前的话，心里顿时像有千百只猴子在搔痒，不停地出声催促。
斯宾塞和旁边的艾阿斯对视一眼，挑了挑眉道：“没错，尖刺魔、鹿首精都是团长和维瑟米尔大师杀的……”
猎魔人学徒闻声正要再次惊呼哗然。
斯宾塞忽然伸出食指晃了晃：“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猎魔人学徒们都懵了。
你们总共才下山了两三个月，杀了巨食尸鬼、尖刺魔和鹿首精都不够？
难不成团长和维瑟米尔大师，还狩猎了传说中的巨龙？
“邪神！”斯宾塞故意低沉着声音，“团长和维瑟米尔大师，驱逐了邪神！”
猎魔人学徒这次没有再惊呼。
或许因为这个消息太过惊人，凯尔莫罕城门前甚至诡异得安静了数秒，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无比清晰。
“真……真的？”有人问。
“你在怀疑我？”斯宾塞皱了皱眉，对学徒们的反应很不满意，“艾尔兰德现在还流传着，团长驱逐邪神的传说……”
“没那么夸张！”艾林不得不出声纠正，“没有维瑟米尔，没有艾瑞图萨的女术士、梅里泰莉神庙的祭司和艾尔兰德梅森公爵的军队，邪神不可能被顺利驱逐。”
“怎么夸张了？”斯宾塞摇摇头，“对弑神者的高呼声，每天都在玛哈坎山脉的上空回荡，酒馆里的酒客碰杯前，都高呼‘敬弑神者的长剑’，还有吟游诗人，我听人说，已经有吟游诗人续写《北方来的死神骑士》，就叫，就叫……”
“克拉尔，那首新诗叫什么名字？”
斯宾塞转头看向克拉尔。
被众人一下子注视着的年轻猎魔人愣了愣，本能道：“《弑杀邪神的大狮鹫骑士》。”
“没错，《弑杀邪神的大狮鹫骑士》！”斯宾塞点点头。
未等猎魔人学徒做出反应，先出声的却是维瑟米尔。
“你为什么问克拉尔？”维瑟米尔好奇道，“我不记得准许你们私自下山过，更别提进酒馆了，克拉尔又是从哪知道得这名字？”
斯宾塞又是嘿嘿一笑，意味深长道：“我们是没进过酒馆，但克拉尔认识的人进——”
“斯宾塞！”克拉尔气急败坏地出声打断。
幸好此刻，猎魔人学徒们对克拉尔的情报来源并不感兴趣。
他们甚至连吟游诗人新诗标题中的大狮鹫都没注意，还以为是之前那只被杀的大狮鹫。
“所以……团长真的驱逐了邪神？！！”
无数兴奋、激动的视线瞬间汇集在了艾林脸上，学徒们爆发出了比刚才还要惊人，几乎震碎了云层的声浪。
邪神！
那可是邪神啊！
驱逐邪神是唯有史诗中的英雄们，才能达成的伟业！
而现在……
那从小听到大的英雄，竟然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活的！
活的英雄！
若是此刻这些学徒们都在狩魔军团中，忠诚度怕是会立刻疯长。
实际上，这也是艾林放任斯宾塞讲述的原因。
狩魔军团现在又多了十五个名额，吸纳的成员忠诚度肯定越高越好。
而且他还期待着下一个忠诚度满值后的奖励呢……
这样想着，艾林正打算趁着学徒们兴奋得堵住路的功夫，打开狩魔手记，看看克拉尔他们的忠诚度有无变化。
“都吵什么？”身侧忽然传来的阿瑞斯托的呵斥声。
与此同时。
空气中幽幽地飘来洋甘菊、杉木的清香。
嗯？
“这是……法兰茜丝卡？！！”
艾林耸了耸鼻子，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