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眉怔了怔。


    她没有想把小福圆抢走。


    同时心里十分宽慰，白老太太这种母鸡护崽的姿态，可见是真的拿她闺女当亲孙女。


    实际上，白老太太从程眉下马车进院子起，除了程眉解开帷帽露出被烧毁的脸她有几分怜悯动容外，一直表现的都十分抗拒和冷漠。


    甄氏颇为不好意思的对程眉说道：“夫人不必介怀，我家婆母也是真心爱护小福圆。”


    甄氏对沈夫人十分了解，她相信程眉这次来只是想见一见小福圆，并不是想把小福圆抢走。


    婆婆多虑了。


    白老太太听了甄氏这话，抬起下巴看着程眉。


    她倒是要听听程眉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程眉稳了稳情绪，重新带上帷帽，对白老太太福了个大礼，说道：“老太太，我心里头特别感激您对小福圆的照顾，我没有一丝一毫想把小福圆带走的想法。说句诛心的话，小福圆自小认白大哥白大嫂为亲生父母，认自己为白家子孙。都说，养恩大于生恩，您家把小福圆当成如珠似玉的疼，我这个当娘的只是生下她，我怎么好意思将她带走。”


    程眉甚至举手发誓。


    白老太太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小圆宝是我白家子孙，我白家养她疼她是应该的，你也不必说感谢之类的话。”


    程眉笑了笑，说道：“是我唐突了。”


    “老太太，您放心，我是断然不会来摘桃子的。”程眉差点起誓。


    “现在你不认，谁能保证以后你不认？”白老太太狠了狠心，颇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也不怪她担心，小福圆现在是她的命根子，若是真的送回亲生母亲身边，她可受不了。


    她还是那句话，既然小福圆送给白家，那就是白家的子孙。


    不管当年程眉有什么样的苦衷，白老太太都不关心，她只关心自家孙女。


    程眉有一瞬间的沉默。


    说实话，不想认回小福圆是假，她做梦都想认回女儿。


    女儿长这么大，还没有喊过她一声娘。


    方才听到小福圆朝甄氏撒娇喊娘，她心里有感动有酸涩。


    如果小福圆愿意喊她一声娘，她死了也甘心。


    但是她也知道，从把小福圆放在白木板夫妻门口的雪地里，她就和这孩子斩断了母女缘。


    哪怕相见，她也只能以现在“程姨姨”的身份。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当年自己抱着必死的心志护女儿周全，如今上天怜悯她，让她有生之年能见到闺女。


    她已经很满足了。


    “老太太，从我把小福圆送给白大哥白大嫂，我就和这孩子断了母女缘分。”程眉对白老太太说道。


    白老太太的脸上终于有一丝松动。


    “娘，我相信夫人。”甄氏给程眉重新蓄满茶水，她不忍小福圆的生母被逼着发誓。


    本来甄氏并不排斥程眉以后认回小福圆，毕竟在小福圆不知情的情况下斩断她们母女情对闺女也不公平。


    更何况多一个人疼闺女，而且是生母，甄氏觉得对小福圆来讲不是一件坏事。


    但自家婆婆的做法同样也没错。


    “夫人，小福圆不仅是我娘的命根子，还是我们全家的命根子。”白木板脸上带有一丝愧疚，意思是小福圆是白家的子孙，夫人就别想着认回不认回的了。


    尽管白木板十分同情程眉的遭遇，但毕竟在他生命中他不可能失去闺女。


    一想到有一天闺女有回到亲娘身边的可能，白木板的心就滴血。


    小福圆就是他们白家的子孙，那可是上了族谱的。


    如果小福圆被夺走，他到了地下祖宗都不会饶了他。


    还有，小福圆的身份他打算要在白家保密，否则几个儿子儿媳妇知道妹妹不是自家妹妹，这打击谁能抗住？


    现在程眉承认小福圆是白家子孙，承认养恩大于生恩，白木板松了一口气。


    “夫人，尽管之前我们很担心小福圆被要回去，但是看到您还活着，我和夫君都很高兴。您一定吃了许多苦吧？我一想到夫人……”甄氏眼角红红的，忍不住握住程眉的手。


    这双手被海风吹的十分粗糙。


    当年的大夫人可是娇养的如珠似玉。


    现在的大夫人，只看被烧毁的面容想想也知道她经历了多少苦痛。


    “都过去了。”程眉眼睛里带着泪光，轻叹，“多亏了你和白大哥。当年府里发生那么多的事，我怀着身子被困在后宅无法动弹，当年我生小圆宝时想的只有你俩或许能护她周全。虽说小圆宝现在是白家的子孙，但我依旧不知道多感激你们。”


    “过去的沈夫人已经死了，甄姐姐不嫌弃的话唤我一声妹妹吧。”程眉反握住甄氏的手。


    “妹妹您真的不用说谢谢，你知道我们白家都是儿子，小圆宝也算让我们得偿所愿有个闺女。”甄氏说道。


    “就是，夫人没必要说谢谢。若说感谢的话，我们当年日子那样艰难，去淮城讨生活，您不嫌弃让我们进了沈府的门做活。”白木板说道。


    多亏沈夫人的善良，了解到他们夫妻俩的情况后，没有让他签奴籍，而是自由身的在沈府做活。


    程眉微笑。


    或许这就是命，正因为白木板甄氏夫妻俩当年是自由身，才能在沈俊山死后离开沈府，才能给小福圆一条生路。


    “夫人您放心，以后我们对小圆宝会更好。”白木板颇为激动。


    ……


    程眉在白家上房呆了好久。


    管家的尤金桂不知道要不要管饭，刚想让小福圆进去问一问，上房的门开了。


    程眉走了出来，随后白老太太和白木板甄氏夫妻俩也走了出来。


    程眉没有在白家留饭，能见到女儿她已经很满足了，她怕再呆下去会更舍不得。


    “小圆宝过来。”甄氏朝小福圆招手，对她说道，“你程姨姨就要回去了，你送一送她。”


    小福圆点头，上前牵着程眉的手。


    “程姨姨你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小福圆将程眉一直送到马车前。


    “好，姨姨会的。小圆宝也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高。”程眉摸了摸小福圆的头。


    “闺女，你抱一抱程姨姨吧。”甄氏对小福圆说道。


    小福圆转身抱住程眉，程眉同样狠狠拥紧了她。


    “程姨姨会一直平平安安的。”小福圆清甜的声音在程眉耳边响起。


    程眉眼泪滚落，幸好带着帷帽遮住了。


    程眉坐上马车。


    马车发动时，甄氏走过去握着程眉的手轻声说：“你若是愿意，以后可以时时来见一见。”


    程眉说道：“她是姐姐的孩子，我和她有缘再见，无缘则不见。”


    然后马车朝村外驶去。